《无限假面游戏》 第1章 电车困境 “祝您舞会愉快！” 轻快的女声响起，随后是磁性深沉的男声。 “面具上的面具，或许恰恰能释放出自己的本性。” 话音刚落，蔚渺的眼前被黑暗蒙蔽。 视野恢复时，蔚渺发现，自己已经从湛蓝的初始登录界面转场到了一个电车车厢。 空空荡荡的车厢内，只有她一位乘客。电车正平稳地行驶着，窗外是千篇一律的树木景象，看暮色，正值傍晚。 蔚渺正了正灰兔头套，虽是头套，但它模样逼真，血红的眼睛转动着，将周围的环境尽收眼底。 前上方的天花板悬固着一面电子屏幕，此刻忽然亮起蒙蒙的蓝光，开始播放影像。 屏幕中，一个戴着全脸银白绅士面具的人穿着黑色燕尾服，站在舞台上。三道聚光灯打在他身上，周边却空无一物，只有深沉的黑暗。 他伸手脱下高顶礼帽，向屏幕前的观众致意。安回礼帽后，他双手持杖，重重点地，以热情洋溢的语调开场：“欢迎大家初入《假面舞会》！舞会已然开场，面具演绎伪装！” 伴随着话语的是丰富的肢体动作，充分调动起观众的激情。 “我们即将进行第一场舞会游戏，也是你们的新手指引，你们可以把我看作舞会的主持人。”他竖起一根手指，“我们来进行一个抉择，一个十分简单的抉择。” “电车上一共有五名玩家，现在，有轨电车即将经过一个岔路口，前方有三条道路。” 他用右手举起手杖，在黑暗中一点，一块方形屏幕显现，上面播放着行驶时电车前方的轨道影像。 “左边的轨道上睡着十位小孩。” 方形屏幕切换镜头，聚焦于一条被十位酣睡的小孩子占据的轨道。 他们睡容甜美，约摸七八岁，横卧在轨道中央，天真懵懂，完全不知他们将要迎接什么样的命运。 “直道通向一处断崖。也就是说，如果不变道，电车将义无反顾地冲向深渊。” 蔚渺看到了轨道尽头的悬崖，这一面与对崖之间的轨道不知为何被从中截断，让电车经过时只能滑落至下方的黑暗。断裂处向下弯曲形变，看着不像是自然损坏的。 “右边的轨道上坐着七位醒着的小孩。” 屏幕一样跟随着话语给到了镜头。七位小孩穿着可爱的服装静坐在轨道中央，面向屏幕，直勾勾地盯着镜头，似乎能看到屏幕外的观众。 他们清醒着接受不久后的审判。 “电车行进路线的选择权在你们手里。五位玩家，无论做出什么抉择，都视为通关，但电车会按照多数人的抉择驶向它的结局。” 固化的银白面具上，本是微笑的神情此刻看起来颇有些讥嘲：“但是，做出多数抉择的人将获得额外奖励。” “你们左侧的扶手上有两个按钮，分别代表左行和右行，不按下任何按钮则代表着你选择直行。你们有三分钟的时间做出选择。若发生1：2：2的同票情况，会在同票选项中随机选择一个执行，让一切交给上帝。” 抑扬顿挫的语调显得有些激昂：“在最后，我善意地提醒，在游戏中，感官绝对真实是我们的承诺，死亡体验也不例外。” “那么诸位，按下生与死的按钮吧！” 最后一句话的余音仍在车厢中回荡，电子屏幕却已经切换到了倒计时的界面。 猩红的3：00倒计时滴答滴答地流逝，给人一种极端的压抑感。 蔚渺靠在椅背软垫上，血色眸子无神，陷入了思考。 新手引导一上来就整灵魂拷问确实出人意料，这个问题的复杂性已经超出了逻辑所能预测的范围。 如果说三个选项只是拷问人性，那么额外的奖励则给了玩家一个更加功利性的思考方向，把关注点从“人性”转移到“大多数人会选择什么”，带有心理博弈的成分。 然而人类实在是过于复杂的物种，尤其是关乎心灵，很难说自己一定切中了对方的心思。 对于蔚渺来说，如果电车的方向只由自己决定，那么这个问题很简单。 左道和右道都可以选择，唯一不选的就是直道。 倒不是因为她自私自利，而是她的角度更超然。 她是以“玩家”的视角来做出选择的。玩家身为游戏的主体，会痛苦、会愤怒、会欢乐……一定程度上，是数据与精神的集合体。 然而这些小孩有什么？它们本质上，是一串串冰冷的数据，只是模拟出了人的外表，这能说它们是“人”吗？ “以人为先”，蔚渺的内心倾向于左右道。 可是，问题给到了玩家。虚拟现实给人的场景沉浸感无与伦比，玩家在面临这个问题时，无法跳出给定的情景束缚，从玩家的角度思考问题，反而把它当成对真实情景的模拟，这也是副本的初衷。 那么，和她“生死与共”的玩家们到底会怎么选呢？ 灰兔子挠了挠长耳朵，这表明她陷入了纠结之中。 是选择拉同车五人一起进行“死亡体验”，还是经受所谓的良心煎熬，选择左右道？ 左右道不仅有人数的差异，还有死亡状态的差异——一些人在睡梦中稀里糊涂地死去，一些人眼睁睁地感受扑面而来的死亡气息，这又该如何抉择？ 时间滴溜溜地逝去，蔚渺瞥了一眼屏幕上鲜红的几秒倒计时，像雕塑一样纹丝未动。 左扶手上的左右箭头按钮泛着诡异的光泽，电车速度平稳，窗外的景色像油画般被拉长扭曲。 0：03。 0：02。 0：01。 0：00！ 电车略过左右两道，直直地飞逝着，在车厢的惊叫混杂着惨叫声中跃入悬崖。 在尖叫都无法刺破的黑暗中，蔚渺先是听到了震耳欲聋的撞击声，身下的电车随之震颤着分崩离析，她自己则不知道与什么东西来了个亲密接触，在全身剧痛中顿时不省人事。 等她回过神时，她已从第一人称视角拉伸到了高空的上帝视角。 一堆看不出电车模样的废墟散落在崖底，里面戴着各色头套或面具的人影血肉模糊。 随即，镜头拉远，聚焦到左侧轨道上睡成一排的孩子们身上。只见他们睁开猩红的双眼，咧开嘴角，可爱的脸庞露出狰狞的笑容，有着反差的邪恶感。 他们的额头上长出尖尖的犄角，背后伸展出迷你的蝙蝠翅膀，在一阵难听的怪笑声中扑扇着飞向遥远的黄昏边际。 镜头再度切换，这次来到了右边的轨道上。直愣愣坐着的孩子们扬起了诡异的笑容，在他们的头顶上，有白色缥缈的烟雾凭空生成，最终融合在一处形成了老旧纪录片一样的黑白荧幕。 在荧幕中，七位小孩子扛着与他们身形完全不符的大铁锤，来到断崖之处的上方轨道。 他们扬起铁锤，先砸靠近对岸的轨道处，直至轨道弯曲变形，最终断裂。他们再回到这边悬崖处的轨道，再次一锤一锤地砸下，最后，中间断裂的那节轨道坠落崖底。 他们再把铁锤丢下悬崖，沿着轨道往回走，拐到右侧轨道，寻了个位置乖乖坐下。 两边的小孩子，看起来可爱纯真，无辜可怜，但暗地中竟不是恶魔就是诡异的“熊孩子”！ 主持人的笑声嘎嘎响起：“恭喜你们作出了最终抉择，其中有三位选择了直道，有一位选择右道，一位选择了左道。” “结局如你们所见，你们死了。而看似无辜的孩子们其实是恶魔的化身与罪魁祸首。” 他的笑声中蕴含着显而易见的幸灾乐祸。 蔚渺对这个游戏宣传的“假面”理念起了兴趣，连一个新手引导都以别开生面的方式宣扬了它本身的主旨。 “外表是最拙劣的伪装，连外皮都看不透的人，可没办法在舞会上跳到最后。” 这是写在官网宣传语中的话。 主持人最后留下了一句话：“游戏结束，祝诸位舞会愉快！” 黄昏的余晖被地平线吞没，世界正在进入黑夜。蔚渺的视野慢慢地暗下，伴随着远方缥缈而来的怪笑声。 再次亮起时，蔚渺来到了一个试衣间模样的空间中，约有十平米大小，正前方是一面边框装饰着鎏金纹路的复古落地镜。 《假面舞会》的一个突出优点是它的转场做得很顺滑，沉浸体验感拉满，有点黑科技的味道。 这里显然是个人空间，角落处置有一把金架红皮软垫座椅，一旁有一排置衣架，天花板约四米高，镜子隔壁的墙上用大头钉钉着一张皮革纸。 蔚渺站在镜子前，灰兔头套牢固地安在头上，却不憋闷和难受，可像平常一样左顾右盼，摇头晃脑，就像是和脑袋融为一体。 初始配置的黑色西装有模有样地套在瘦小的身体上，红色领结正经地系在领口处。蔚渺没有调整过身高，160cm左右的身材让她看起来像是动画片中的玩偶，再加上她建立人物角色时在性别项选择的是“中性”，头肩比略显滑稽。 她取下墙上的皮革纸，上面以华丽的哥特体书写着她的人物基本信息。 【id：灰兔先生】 【性别：中性】 【面具：灰兔（0）】 【伪装系数：0】 【身份标识物：0】 【舞会级别：假面】 【游戏币：100（新手引导额外奖励）】 第2章 排位 明亮而宽敞的卧室中，蔚渺摘下黑色头盔，从柔软的大床上坐起。 阳光穿过树木和窗台，在黑白方格床单上投下斑驳碎影。书桌上立着一排精美手办，地上放映着知名vr游戏大作的3d投影。 梳妆台的镜子里映着一个神色慵懒的少女。她留着刚到肩膀的中长发，末梢微卷，五官乍一看平平无奇，但看久了自有一种小巧与细腻，黑发衬得她的肤色更为白皙。 蔚渺穿着粉色的兔子睡衣，坐在床边甩着两只小脚丫，发呆了一会儿才准备真正起床。 在吃完饭过后，她回到卧室，抱着手机，登陆某游戏平台账号，写下对《假面舞会》这款游戏的感想，发表动态。 她是一个游戏主播，凭技术不露脸，也有几十万粉丝，但她的老粉们听着她没睡醒一样的声音，纷纷猜测她是不是个肾虚的宅女。 蔚渺对于老粉们的攻击不屑一笑，只会开把游戏把他们拉进来杀得哇哇怪叫。 游戏主播不过是她的一个不为人知的副业，主业是在家族的公司中当一个不起眼的小职员，除了主管，谁也不知道她和董事长沾亲带故。 而她的亲哥自主创业，现在是一家上市公司的ceo。比她小两岁的表妹出国在顶尖大学深造。表哥是董事长的左膀右臂。堂哥是知名艺术家，一幅油画可以拍出不错的价格。 家族的后辈中，不看她的副业，似乎只有她混得落魄。 蔚家是当地a行省的名门望族，家族中人才辈出，后辈精英内卷严重，由于家族体量庞大，什么三姑四姨，自己是成功人士的同时不忘比较一下各自的子嗣。 蔚渺小时候目睹了亲哥奥数作业写到一半崩溃大哭，父母进房的第一件事是斥责他不会吃苦，男儿有泪不轻弹，学习勤奋刻苦才能赢在未来，看看隔壁亲戚家孩子，小小年纪各种比赛奖项拿到手软。 所以在别人家孩子摆弄玩具时，她哥在赶赴钢琴班；在别的孩子看动漫时，他在看新闻；蔚渺在扒拉玩具熊时，他在做模型…… 直接把童年的蔚渺看emo了，决定远离残酷内卷漩涡，从小咸鱼，做事留三分力道，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平平无奇绝不出类拔萃。 你可以鞭策天才与同样的顶尖好手对决，但对于一个“平凡人”，当他只能仰望尘埃时，就不会有人妄想让他追逐星空。 因此蔚渺得以退出无尽的比较行列，顺遂心意地长大，入坑在众人眼中不务正业的游戏，成为主播。 短短时间，她发布的《论新手指引选择直道的可能性》一文已有几百个赞和回复。 “新手指引抛出了一个残酷的选择题，但大多数人在游戏中，恰好与现实相反，他们会追求在现实中体验不到的道德满足感——选择直道，自我牺牲。” “另外的因由是玩家们在平常的vr中被限制了痛觉体验，秉着还有玩家与自身同甘共苦——大家一起死的心态，难免看轻号称完全拟真的100％痛觉模拟。相信舒爽万分的小伙伴们今后会尽力避免游戏死亡。” “而在左道和右道不同考量的权衡中，选择困难症患者可能直接摆烂，选择直道……” 在下方的评论中，也有人井井有条地分析了选择左右道的可能，几个较真者开了楼中楼吵成一团。 在官方网站上的帖子评论已有几千万之数。开服之初斩获如此热度多少有点不可思议。 《假面舞会》是一款面向全球发售的买断制联机vr游戏，价格亲民，折合成联邦币才500元，其中包含头盔设备费用，低得让人怀疑其品质。 在开服前据说进行了内部封测，没有任何实机视频流出，没见任何up声称加入了封测，似乎封测根本就不存在一般，有的玩家怀疑它是不是来骗热度，实则要跳票的。 即便如此，它的热度也居高不下。究其根本，是它在游戏机制和玩法方面进行了前无古人的创新。 其一，《假面舞会》打包票，不逼氪，不逼肝，唯一的内购只有无属性时装，以副本排位制为核心玩法，一天只能排一局，副本成千上万，排到相同副本的概率极低，并且剧情因玩家的选择而走向不同结局。 其二，抛弃传统的职业系统和数值堆砌，所有人的初始属性皆相同，成长系统采用【伪装系数】【词条】和【身份标识物】，皆靠排位副本获取。 其三，号称媲美军用的黑科技vr技术。完全沉浸式体验，只需一个头盔即可畅玩，感官体验完全拟真，包括各种痛觉，将《游戏行业公约》践踏在脚下。让人惊掉下巴的是，它仍然拿到了版号，上线各大游戏商店。 其四，它对个人隐私的保护严密到令人发指，践行以“伪装”为特色的游戏理念。它发誓不获取玩家现实个人信息，仅扫描记录虹膜特征来确保登录唯一性，并因此专门研发了一个适配头盔，其诚意令人惊叹。 除此外还有许多特色，等待玩家挖掘。 《假面舞会》于今天清晨联邦时间8：00开启公测，玩家必须于9点前完成登陆，否则账号作废。这对星期日来说是简单的任务。 蔚渺是卡点准时进入的，而当她出游戏时，时间来到了九点十分，但她明明感觉游戏时间很短暂。 忽然，舒缓的手机铃声响起，一看联系人，是钟菱这位同行。她也是一位游戏主播，人长得可爱，技术也不错，粉丝数是蔚渺的两倍，她们在平台的一次活动中偶然结识。 蔚渺接起电话，脸上的表情调整为笑，声调上扬，眼中却十分平静：“钟菱。” “渺渺啊，你应该玩过《假面舞会》了吧。”钟菱说话向来直来直去，“感觉怎么样？” “难得一见的良心厂商，原本以为是画大饼的内容都实现了欸。”蔚渺活泼的声音转换成电磁波被另一边接收。 “emmm……你有打算直播吗？”钟菱问出了这通电话的目的。 “官网上可是说了，游戏中的一切行为都不必负法律责任，玩家的信息完全保密，但是可以自主揭开伪装……第一局都还没开始就打算直播吗？” 蔚渺的话看似没什么逻辑，潜藏着拒绝的意思。 “大多数人都会因为初始的隐匿性而犹豫要不要暴露伪装啊，我要是现在直播，就成了少数吃螃蟹的人，热度嘛，嘿嘿嘿～”钟菱在另一边畅想着。 蔚渺依旧维持着微笑，即使对方根本看不见：“那……提前祝你事业大火啰。” “嗯～我挂了。” 蔚渺放下手机，看着“对方已挂断电话”的页面，有片刻的思索。 她在刚刚隐晦地提醒了钟菱直播的危险性，可惜钟菱的脑中都是嗖嗖上涨的热度，在这个流量为王的时代，关注度与金钱挂钩。或许，她注意到了但并没有放在心上。 法律免责和完全伪装，这是两把多么可怕的钥匙，足以打开道德与社会赋予的枷锁，释放出一头狂暴而黑暗的野兽。 这款游戏虽然没有挂上“黑暗”标签，但是它比市面上所有的黑暗背景，包括末世类、战争类、人性向的游戏都要深邃，因为是活生生的人在演绎故事，而不是早已编写好的交给ai执行的剧情。 蔚渺不擅长劝人，尤其是此人差不多下了定论时。每个人都需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她呈“大”字形向后躺倒在床上，伸了个懒腰，拿起一旁的头盔戴上。 【虹膜识别中……已通过，欢迎回来！】 再睁眼时，她正站立在落地镜前，对着灰兔先生的影像露出了一个文质彬彬的微笑。 在创造角色时，性别、id、身高体型（130～220cm）由自己决定，最有意思的是，必须选择一副面具，捏脸达人甚至可以自制样式。 蔚渺在基础的兔子面具上做出改动，使其有种动漫的风格。 排位是游戏核心玩法，“伪装系数”是游戏的核心数值。在结算时，会根据玩家对局表现给予0～10的伪装系数。 伪装系数达到某一个数值可以参加更高端的舞会，通俗来讲，就是“升段”了。 目前，大家都处于“假面”这一等级。 所有玩家开局属性一致，属性受伪装系数加成，具体为1：1的比例增幅。此外，部分“词条”也可以增加属性。 今天还有一次排位机会，开启排位的方式也很简单，官网中有详细的指引，采用场景交互。 蔚渺把角落处的华贵木椅拉到镜前，优雅地落座。 【排位匹配中……】 【副本已锁定！祝您舞会愉快！】 蔚渺看见自己在镜中的形象发生了变化。 镜中是一位苍白高瘦的金发青年，沉静的湖蓝眼眸注视着她，身着一件跟他肤色差不多的条纹白衫，袖口的领扣松垮，看起来弱不禁风，仿佛能轻易被人撕碎。 他长着一张厌世脸，年轻的面庞没有什么表情，内敛、深沉、颓废。 忽然，他朝着蔚渺勾起嘴角，微微颔首，腼腆的笑容中蕴含着一丝邪气。 蔚渺也笑了，伪装的中性声音带着几分磁性，温和悦耳：“你好。” 黑暗逐渐吞没了化妆间。 第3章 囚徒的游戏 【排位须知：完成任务即成功通关。】 【任务分为“伪装”和“主线”。系统将赋予您一个虚拟形象，给出特定的人物介绍，您需根据系统描述扮演角色，完成度将影响最终结算。在主线任务的最终阶段，评定要求放宽，此刻是您自主卸下伪装，露出真面目的最佳时机！若触发“谢幕演礼”，您的结算评价将大幅攀升！】 【警告：此次为拟真化体验，饥渴、困倦、疲惫等状态不受屏蔽。请及时补充体力。】 一句深沉的男声在最后作为结尾：“被?揭下?具是?种失败，??揭下?具却是?种胜利。” 过场cg在黑暗中亮起。 蔚渺之前看见的金发青年是画面的主角。他穿着囚服坐在铁椅上，戴着沉重镣铐的瘦弱双手搁在桌子上，身处铁房之内。 旁边是两位配枪的警卫人员，犀利的眼神死死地盯着他。 囚笼之外，他的对面站着一位身着职业西装的干练女人，她手上拿着一个文件夹，正在翻看着什么。 她合上文件夹，微皱着眉头，露出厌恶的神色：“罪大恶极！” 金发青年把玩着手指，平静地看着她。 “洛林·怀特。”女人喊出他的名字，“你本应该在一周后踏上断头台，但现在，有一个机会选中了你。” 洛林·怀特彬彬有礼地说：“请讲。” “这是一个赌上性命的游戏，你将戴上一个高科技项圈，项圈中藏着微型定时炸弹，如果受到破坏，项圈会直接爆炸。” “然后你会和几位死刑犯一起前往一家宾馆，宾馆中的某个角落藏匿着作为钥匙的磁卡。若你最后活了下来，你的死刑将转为无期徒刑，之后如果表现得好，还可以获得减刑的机会。” 女人从棕色手提包中拿出一个银色项圈和一张表面印着红色六芒星的白色磁卡。 只见她将磁卡靠近项圈，先是空缺处传来清脆的扣合声，然后是“滴”的一声电子音，项圈表面的液晶显示屏上出现了猩红的倒计时。 7：00：00。 随着时间，数字一跳，变成了6：23：59。 她再次刷卡，电子屏闪烁了三下，数字消失。 洛林盯着那个银色项圈，面色冷漠。 女子冷冷地说：“是否参与游戏，选择权在你。我们会与你签订一个合同。” 装订在一起的几页纸被警卫递给了他。 此刻，镜头给了洛林一个特写。他认真地翻阅着几张纸，看得很仔细。 不久，他抬起头，露出了一个奇异的微笑，像是猎食者发现猎物时那种难抑的欣喜，漂亮的蓝色眼睛迸发着光。 他沉吟了一会儿，道：“钥匙是所有人共用的吗？宾馆内，有着游荡的危险？” 女人：“钥匙是共用的。至于宾馆，你加入游戏后就知道了。” 洛林接过笔，在合同上签下飘逸的书写体：“这样就可以了吧。” 女人收走合同：“一周后，会有人接你出狱。” 洛林十指交叉，微仰着头，目光似乎已经穿透监狱的阴暗墙体，看见了天空的白日。 画面以破碎的效果消失，周围黑暗褪去。 蔚渺看见了自己的手。 一双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由于瘦弱，手背的青色血管凸起。 亦是一双适合拿刀的手。 身下的座椅微微晃动，转头，看见的是全副武装的警卫，左右把她夹在中间。 再抬头，正对着一面后视镜。镜子中，她的脸不再是灰兔头套，而是她熟悉的一张清秀的脸，蓝眼睛炯炯有神，锋锐之物藏匿于深处。 这是洛林的脸。 蔚渺很快就对目前的情况作出了判断。 她正处在一辆车上，被警卫押送。她现在并非使用玩家身体，而是顶替了洛林，类似于角色扮演。 蔚渺通过窗户玻璃等手段看清了自己的装扮，正是洛林最开始出现在落地镜中的模样，条纹白衫，卡其裤，黑色运动鞋。 只是，他的脖子已经戴上了银色项圈，已开始计时，像一双大手扼住了蔚渺的咽喉。 时间余下6：23：29。车载显示器上显示的时间为08：31。 这也能解释为何对一位死刑犯的监管如此松懈，连手铐都没有加上。 似乎为了给蔚渺反应时间，任务提示姗姗来迟。 【副本简介：这是一个鬼魅横行的世界，对于普通人和除灵师来说都异常危险。洛林·怀特得到了免除死刑的机会，前提是他能在你的帮助下存活。这样一个十恶不赦的罪犯，他的性命操于你手。】 【主线任务：在七天后成功存活。】 【伪装任务：洛林·怀特】 【关键词：温和，绅士，疯狂，冷酷，低调，伪装无辜，格斗能手】 蔚渺看完简介，对于副本整体有了大致认识。总的来说，这大概是一个灵异向的副本。 很快，轿车在路边停下，一边的警卫率先下车，蔚渺从车中钻出，另一边的警卫跟在她的后头，抓着她的手臂。 蔚渺微眯起眼，阳光强烈而温暖，让长久处于人造灯光下的这副身体感到些许不适。 在她眼前的是一家高大堂皇的宾馆，表面有经历风雨的老旧痕迹。 蔚渺在警卫的指示下走进宾馆。 在红木大门即将关上时，她回头，看见了空旷的停车场上再次驶来一辆小轿车。 宾馆一楼大厅宽敞明亮，柜台后坐着一个五官深邃的棕发男人，下巴的胡茬修理得干净，看上去约摸三十来岁，颇有气质。 对面的长排沙发上已经坐着一个男人，他头发蓬乱，脸庞硬朗，深蓝短衫无法遮掩他壮硕的身材，手臂肌肉发达。 蔚渺看了看自己的手臂，再看了看他，觉得这位怕不是能一只手捏死她。 最重要的是，他的脖子上也戴着项圈。 柜台后的男人头也不抬，在玩手机：“先坐吧。” 蔚渺自觉地走向沙发，隔着男子一个身位坐下。 “嗨，你好，我叫安德森·金！” 沙发上的陌生人咧开嘴角，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率先向她打招呼。 蔚渺温和地回应：“我是洛林·怀特。” “怀特。”安德森重复了一遍她的名字，粗犷的嗓门压低，“你玩游戏吗？” 蔚渺：“会玩一些。” 安德森：“你听说过‘假面’这个游戏吗？” 蔚渺秒懂了他的弦外之音：“你是玩家吗？” 在《假面舞会》之前就出现过虚拟扮演游戏，但在画质、沉浸感上远不如它。在游戏中，高智商的ai会分辨玩家的话语，作出反应。如果当面讨论这是一个游戏的“事实”，甚至会被npc当成神经病，惨遭剧情杀。 于是，蔚渺答道：“当然，这是一个非常有趣的游戏。” 安德森露出松了一口气的笑容：“那就好。” 忽然，宾馆的门被推开，走进一位风姿绰约的女子，波浪金发披在肩上，穿着一件白色长裙，下方是黑色丝袜和高跟鞋，上身穿着米色针织衫，优雅而妩媚。 安德森的眼神有些发直，蔚渺以打量艺术品的目光看着她，蓝眸内平波无澜。 平心而论，她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美女。 不过，她纤细的脖颈上锁着项圈，足以证明她美丽的皮囊搭配的恐怕不是高尚的品质，而是与她的美貌程度成反比的邪恶。 “嗨！”她朝他们露出一个完美的笑容。 “先坐下，还差一位。” 柜台后的男子依旧没抬眼，在他的眼中，除了手机，其他的似乎都是过往云烟。 女子微微颔首，迈着猫步朝他们走来，颇有深意地挤进了蔚渺和安德森中间的空位。 安德森的手脚有些局促，不知所措，蔚渺则温和一笑，道：“上午好，美丽的女士，我叫洛林·怀特。” 女子转头朝着她，蔚渺能闻到她身上清幽的香水味：“你好，我是伊迪丝·加登。” 一旁的安德森恢复了搭讪的勇气，笑容灿烂地介绍自己。 从他晕乎乎的笑容可以看出，这位壮汉已经屈服于她的石榴裙下。 而这位女子，说的好听一点，有交际花的天赋，说得中肯一点，她正坐在海王的宝座上，轻蔑地迷惑那些有舔狗潜质的人。 在一番隐晦的对暗号式的交谈后，蔚渺和安德森确认了伊迪丝的玩家身份。 很快，最后一位成员也到达了。他是一位精干的中年男子，剃着寸头，眼窝凹陷，穿着格子衬衫和牛仔裤，脸上遍布生活的风霜。 当然，银色项圈也套在他的脖子上。 这次，柜台后的男子终于放下手机，起身，从柜台抽屉中取出四张房卡，拍在桌上。 蔚渺、安德森、伊迪丝以及最后到达的男子围拢到柜台前，想听听这位神秘的管理员有什么见解。 “游戏规则他们都告诉你们了，磁卡藏在某个隐秘的角落，没有它，七天后你们就会变成人体炸弹，在宾馆中炸成一团血肉烟花。” 他的声音低沉，说出来的话毫无感情，看向他们的目光找不到焦距，给人一种游离于事件外的轻蔑感。 “你们将住在三楼，随便选一张房卡。这里，我只强调一点，没有我的允许擅自闯入我房间的人，后果自负。” 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纷纷选走钥匙。 蔚渺拿到的是306。 “我叫比萨，是这个宾馆的管理员，只负责宾馆的维护。七天的食物在二楼餐厅，其余服务靠自己。” 说完，他拿起手机，转身进了后面的房间，关上门。房间的光线昏暗，以蔚渺的角度根本看不清其中的布置。 四人站在柜台前，都没有就此离开的打算。 第4章 一无所获 伊迪丝觉得自己真是幸运，能够扮演如此美丽的女角，瞧那位安德森已经完全神魂颠倒了吧，她的美貌比起现实中的顶流明星丝毫不差。 她清楚地认识到，这就是她的优势，至于这个女角色因何入狱，她才不关心。 这一局她只要略施小计，这些男玩家还不是手到擒来？游戏中的男生遇到一位美女是什么德行她再清楚不过。 把妹，带飞！ 这般想着，伊迪丝的笑容更加甜美而真挚。 “我是布德·查理。”最新来的人介绍自己，苦笑道，“原本是一个囚犯。” “来这里的人谁还不是个囚犯，虽然我不知道犯了什么罪，但我们必须摆脱这个该死的项圈，我戴着这个感觉像一只待宰的宠物狗。”安德森面露厌恶地扯了扯项圈，他的脖颈粗壮，因此项圈有点紧。 “既然是一个寻物游戏，我们应该一起探索一下这个宾馆，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线索。”伊迪丝俏皮地说，“如果找到了磁卡可不要藏私哦～” “磁卡是共用的吗？”布德问道。 “可能不是？”伊迪丝迟疑道。 安德森也摇摇头。 看来每个角色得到的信息有所差别，或许这就是洛林这个角色的微弱优势，他的思维更敏捷。 蔚渺一边观察着众人一边思索，却没有出声。因为在她的判断中，不言明这一点更好。 “这个磁卡藏得很深，我们要活下来非常难。”布德说，“我以前似乎是干金融的，在监狱中会帮监狱长处理一点小事，和他的交情不错，他私下告诉我，每年被提出去的死刑犯七天后送回的档案都标注着‘已死亡’。” “他还告诉我，这个宾馆十年前出过大事，相关的档案都被封存了，但是当时死了很多人，疑似和灵异有关。” 伊迪丝怼了他一句：“那你还敢来？” 布德苦着一张深仇大恨的脸：“谁知道当时的我是怎么想的，大概是想多活几天。” “监狱长的情报渠道”，这就是布德的独特之处，他给出了一些很有价值的信息。 每个角色都有自己的特点，或者说，“优势”，这是蔚渺发现的很重要的游戏情报。《假面舞会》的游戏机制无不在注释着“公平原则”。 伊迪丝拥有迷人的美貌，而安德森拥有强壮的身躯。 伊迪丝娇嗔道：“那怎么办？这家宾馆肯定闹鬼，我们要是遇上了，还没找到钥匙就挂了。” 安德森安慰她：“没事，现在是大白天，我们尽量避免夜晚行动。这游戏肯定要给我们留活路的，我就不信七天都找不到。” 蔚渺静静旁观，布德却突然点到了她：“洛林觉得呢，你怎么都不说话？” “我觉得吧，七天的时间不短了，既然磁卡肯定在宾馆里，我们仔细地每个楼层搜过去，肯定会发现什么。”蔚渺慢吞吞地说，露出来稍稍腼腆的笑容。 这毕竟是一个团队副本，蔚渺还是提点了一下众人的方向。听上去简单朴实的做法就是他们接下来的关键：探索。 确切地说，这是一个灵异探索副本，不管有什么牛鬼蛇神，按照灵异副本的特性，他们总会遇到的，这时，多一点信息便多一点优势，而且，万一走到狗屎运撞见了磁卡呢？ “那现在大家先去各自的房间看看，一会儿在这里集合开搜，同意吗？” 布德俨然是领导者的模样，把握着话题和行动的走向。其他人没有异议，看样子已经习惯了在游戏中被领导。 有人肯出头团结大伙是好事，至少之后行动时能走到一起。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队友是消耗品”。 蔚渺跟随着他们上楼，找到306房间，用房卡打开门。 沿途她留心了一下不在选择范畴内的房间，它们房门紧闭，似乎无人居住。 走廊呈囙字形，把它看作俯视图，左边一竖处是一堵墙，从左下角开始是301，左上角为313，一共十三间房，上下侧各四间，右边五间。 囙字中央的“口”则是作为楼梯和电梯间。走廊上并没有铺设地毯，而是裸露着光滑的白色瓷砖。周边印刻花纹的壁纸能明显地看出修补痕迹，有些地方花纹不协调，色泽看上去比较新。 蔚渺的目光扫过这些细节处，有的修补地方甚至接近三米，很难想象为什么那个高度也会遭受损坏。 306房间进门右侧是淋浴间，再里面是一个单人床，棉被厚实，蔚渺躺上去试了一下柔软度，和她家的床差不多。 床对面的墙上挂着圆盘时钟，指针指向8：49。 此外的布置和一般宾馆无甚差别，只不过考虑到他们没带行李的窘境，在衣柜中贴心准备好了白衬衫和牛仔裤。 蔚渺先在房间里简单翻找了一通，没看见任何磁卡相似物。 按她的理解，磁卡的所在应该和他们要面对的灵异有关。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让一群死刑犯来面对灵异，但如果他们真的把磁卡和灵异的危险挂钩，那么灵异应该在这场游戏的组织者掌控之中。 所以，这场游戏的意义就是看死刑犯在绝望中挣扎吗？能从监狱提人把他们扔到这场游戏中，背后是简介中所谓的除灵师吗？ 还是说，只是拿他们来探路的，实则根本没有什么磁卡？ 蔚渺对这个副本的认识全部来源于简介和cg。她中断这些太过深入的思考，站在镜前，对这副身体进行了些许探索。 只能说，不愧是号称完全拟真的游戏。 “咚咚——” 蔚渺上前开门，门外是巧笑嫣然的伊迪丝：“我们一起下去吧。” 蔚渺温和地回应道：“好的。” 金发英俊的青年露出让人如沐春风般的笑容，伊迪丝走到他身旁，得意于自己的魅力。 一楼大厅中，布德和安德森已经在等候。 他们看到伊迪丝走在洛林身边时，布德没有反应，安德森面有异色。 “先从一楼开始搜吧。”布德说，“大家各自选择一个角落向另一边搜，被其他人搜过的地方也要重新搜一遍。” 大家各自走向选定的角落，开始忙活。 搜了将近一个小时，疲惫的众人再度聚合，分享收获。 可以用“一无所获”这个词来形容。 除了某些角落有暗红发黑的凝固物，像是残留的血迹，佐证了布德的惨案一说。 第5章 第一夜 中午吃过饭后，大家各自回房休息。 午餐是袋装封口的切片面包，顶多换一种口味，只能配着水下咽。 在确认这间宾馆有灵异存在后，“落单者必死”的准则让他们不敢单独行动。 蔚渺拉开房间的窗帘，洒落的阳光温暖而灿烂，驱散了房间的阴冷。 下午两点左右，布德又组织了一次搜索，这次他们搜寻了二楼。 二楼是功能区，餐厅，洗衣房等都在此处，杂物更多，搜索起来费时费力。 在无果后，时间来到了五点左右，几人应付过晚饭后，集合于三楼。 不过三楼只有他们四间房能打开，其余房间紧锁，门缝中透出黑暗。因此，在左看右看之后，布德承认这层楼没有搜索的价值。 四人来到四楼，这里的情况有细微的不同。 一样是十三间房，但每个房间的房卡直接插在凹槽中，他们可以轻易进入房间探查。 蔚渺进入401，右手摸索开灯，看到的布置和她的房间别无二致，再普通不过。 那为什么三楼的房却锁了，是里面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十三间房被他们地毯式搜索了一遍，直至晚上九点。 蔚渺在多个房间一些隐蔽的角落发现了血迹，甚至是一些可疑的风干碎肉。她默默地打量了它们几眼，转身就走。 “这样搜下去只是费时费力，根本没有什么线索。”安德森粗声道。他找得很卖力，却一无所获，这让他有些烦躁。 布德安慰道：“这不是才到4楼吗，那些把我们提出监狱的人就算要玩我们也多多少少会给出点线索。早点行动，我们才有更多的主动权。” 伊迪丝却说：“我累了，想早点休息。” 她伸了个懒腰，火辣的身材展露无疑。 安德森嚷嚷着：“我同意！我也累了。” 蔚渺也有些疲倦，但她没有表露出来，而是看向布德。 现在看来，这是唯一比较靠谱的人。她只需要默默无闻，从旁观察，让他出头就好。 布德有些无奈地看向他们两个：“那好吧，早点休息，养足精神，明天再查。” 蔚渺笑着对他点了点头，返回自己的房间。 九点多睡觉有点太早了，至于洗澡……这或许不是她可以碰的事情。 房间内还有一台电视，蔚渺找到遥控器，试着开机。 伴随着叽里呱啦的开机音乐声，电视的液晶屏幕竟真的亮了起来，看样子是在播报晚间新闻。女主持人的表情严肃而怜悯。 “本台消息：今日傍晚6点14分，在苏德莱州约巷市丽台府傍山花园小区中发生大型灵异事件，小区中居住的三千多人全部遇害。除灵社正在加派人手，努力解决事件，争取减轻事件影响。据了解，这次事件的源头可能是一只强度惊人的灵。目前，小区已经被划归为a级风险区，请附近的居民尽快避难。” 展现的画面中，一整片高档小区死气沉沉，入口处有几个看上去略显阴沉的人携带着各式的装备组队入内，警卫在几十米外拉开警戒线。救护车和消防车停在不远处，几个记者围在四周，摄像头对准小区内。 蔚渺敏锐地捕捉到其中的关键信息点：除灵社、灵、a级风险区。 结合简介，大概除灵社就是除灵师所在的组织，这里把鬼叫做“灵”，把发生过灵异事件的地区划归为不同级别的风险区。而且灵异事件面向全社会公开，普通人只能被动地承受灵异的风险生活下去。 蔚渺继续观看，但接下来便是一些普通的社会新闻，大概十五分钟过后，才又播报了一则灵异事件。 “本台消息：发生于6月4日路得动物园的怪形灵异事件昨日已被当地除灵社解决。遇难者家属激动万分，称遇难者终于可以瞑目了，愿伤痛和灵异远离他们。” 怪形灵异事件中的鬼似乎不同于灵，在画面中，动物园像被大卡车碾过一般一片狼藉，树木歪斜，栅栏扭曲，到处有被暴力破坏的痕迹，甚至地上的一些血迹还没清理干净。 蔚渺坐在床上，面无表情地刷着电视，对外面的世界有了充分的了解。不得不说，《假面舞会》的世界观十分完整，简直像一个真实的世界。 这里的世界和蓝星相似，但是只有一片大陆，两个国家将大陆一分为二。他们现在所在的国家叫做兰彻，结构类似于联邦，另一个国家叫做滕宇。两者相互竞争，但在灵异事件上，都设置了除灵社作为处理机构，通力合作。 兰彻的日常生活娱乐并不因灵异而衰弱，反而有一些“娱乐至死”的味道，之中竟然还有一个歌唱节目叫做《吉尼泰美》，场地类似于篮球场，以搞笑为主。 蔚渺看了眼时间，短指针已经快指向十二点。 她起身关灯，摸黑上床，和衣而眠。 陷在柔软的床被中，蔚渺瞬时有了困意，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咚——咚——咚——” 忽然，一串奇怪的声音惊醒了蔚渺。 她认床，在陌生的地方睡得很浅，因为房门隔音的缘故，声音不算大，但她还是第一时间醒了过来。 她维持着睡眠的姿势一动不动，竖起耳朵仔细辨认。 声音似乎是从走廊上传来的，十分有规律，就像是……脚步声。 但是又不像一般鞋子踩踏地面发出的比较清脆的啪啪声，而是一种沉闷的声音。 蔚渺思索了一下，觉得这像是光脚走路的动静。这么晚了，谁会光着脚在外游荡？ 声音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如此反复几遍，不断在走廊上回响。 现在蔚渺确定，这绝对不是人。先不说其他三个玩家有没有胆量在这个时间出门，就算出门，哪个神经病会在走廊进行折返走？ 忽然，脚步声停下来了。 停在她的门前。 “噌——吱——唔——” 又一声奇怪的响动，听起来像是门把手下按，门被推开的声音。 可是门是自动锁，按理说，没有房卡是打不开的！而现在房卡就在她的口袋里！ 而且，她清楚地记得，这个房间的门推拉是没有声音的！ 第6章 夜半鬼走路 脚步声进了房间，直直地朝里面走。 蔚渺控制住呼吸，伪装成什么都没察觉的样子，闭眼睡觉。 人在紧张的时候可以控制呼吸，但是不能控制心跳。好在这具身体似乎经历过大风大浪，尤为沉稳，配合蔚渺的冷静，此刻呈现出的伪装简直完美。 脚步声越来越响亮，越来越清晰。 这意味着它离蔚渺越来越近。 最终走到了床边。 甚至到了床头，从声音的方位来看，有可能就站在她的面前！ 时间仿佛静止了，蔚渺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在阒寂之下，任何动静都被无限放大，来自未知的压力让胡思乱想分外活跃，情绪之中将会诞生恐惧，像野草一样疯长，最终摧垮心神。 蔚渺此刻面临一个艰难的抉择。是要悄悄地窥视这位不速之客，还是继续一睡到底？ 睁眼有风险，窥视需谨慎。谁知道会不会一睁眼就是剧情杀？ 但风险与收益对等，信息在灵异事件中往往是存活的关键。 蔚渺在短短时间内做足了心理建设，不动声色地睁开一条缝，想要看看这位诡异的存在到底是什么。 借着阳台外的微光，笼罩整个房间的黑色幕布勉强掀开，蔚渺得以窥见床前的景象。 什么都没有。 没有想象中的狰狞鬼影，只能看见阳台的窗帘紧闭，被城市晚上的灯光照得有些透明，室内黑糊糊一片，没有任何异常。 蔚渺的后背有些发凉，明明听到脚步声停在床头的，怎么会什么都没有？！ 难道是隐形的幽灵，无法用肉眼看见，但怎么会发出行走的脚步声呢？或许……是像一些恐怖故事中一般，是一双鞋子在闹鬼？ 蔚渺的思维活跃而发散。就在这时，脚步声又诡异地响起。 “咚——咚——咚——” 眼缝悄然闭合。在失去视觉的情况下，听力更为灵敏。 蔚渺能准确地辨别出声音的方位，它从床头走到床尾，脚步沉稳地远离她，直至最后，声音出了房间门，越来越远，越发缥缈，再次在走廊上游荡。 “咚——咚——咚——” 踩踏着瓷砖地板的沉闷声不断刺激着人的耳膜，每一声似乎都能使人心跳加速，呼吸紧促，脑中早已没有了困意，因惊恐而无比清醒。 听着脚步声远离，蔚渺睁开眼睛看向时间，勉强辨认出是午夜十二点刚过几分。 虽说她保持着冷静，心跳等体征也在正常范围，但让她在这种环境下安心睡觉还是太为难她了。 鬼，本身就代表着未知的危险。恐惧谈不上，警觉心倒是无比强烈。怎么说也是第一场排位，一开头就死了未免输得太难看。 然而，白天连毛都没有摸到一根的线索，现在正摆在她面前，只看她有没有足够的勇气去探索！ 她小心翼翼地起身，蠕动到床尾，向外缓缓探出半个身子，视线越过淋浴间的玻璃墙壁，看向了房门。 令她意外的是，房门紧闭。可是她记得，脚步声出去时节奏没有丝毫断点，十分流畅，说明它没有在门口停留过，也就是说，它没有关门的时机。 可是房门正好好地关着呢！而且房门关上时，会“啪嗒”一声上锁，这个声音她也没有捕捉到。 蔚渺只是简单瞥了一眼，就手脚麻利地躺了回去，期间只有轻微的布料摩擦声，几不可闻。 房间内光线昏暗，蔚渺的眼中闪烁着幽幽的亮光，侧卧着面向房门方向。她习惯正面着危险的源头，而不是把背部暴露给未知，获得自欺欺人的安全感，不知什么时候被捅一刀。 她听着声响，偶尔思维会发散一番，但很快回神，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半夜一点钟。 在一点整，脚步声戛然而止，明明还没到楼梯或电梯口的位置，至少离这地方还有一段距离，但就是消失了。 和它的出现一般突兀。 这脚步声，处处透露着诡异和不寻常。这到底是怎样的一只鬼？ 又等到近一点半的时间，声音没有再出现，周围维持着正常的安静，但即便是安静也让人觉得心里发寒。 蔚渺不会作死到走廊上去探查。她慢慢地闭上眼睛，困意再次涌上心头。 不论如何，人总是需要睡觉的，这是第二天精气神的保障。 今天不过是第一夜，灵异初露端倪。这个游戏很奇特，它似乎不认为进食、睡眠等日常活动属于闲置时间，没有对这些活动采取跳过时间、自动完成的模式，一切都按照真实生活开展。 食物是食之有味的，睡眠能感受到困意和身体机能休眠，不愧是宣发中号称划时代的虚拟游戏，做到了前所未有的完全沉浸式体验。 一夜再无动静。 第二天一大早，蔚渺就听见了敲门声，从浅眠中醒来。 一看时间，才七点出头。 平常八点多才醒的蔚渺抓了一把乱糟糟的头发，脸上闪过一瞬间的烦躁。 这群人这么自律的吗，没有闹钟，七点就来敲门？不懂得睡眠有多宝贵吗？ 起床气的诞生不是她能控制的，好在她冷静下来只需要瞬间，揉了揉眼睛，迷糊劲才完全退去。 脸上试探性地拉伸肌肉，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后，她下床，从口袋中掏出房卡，打开了房门。 站在外面的人是安德森、布德和伊迪丝三人，这令蔚渺有些意外。 安德森的眼下有淡淡的黑眼圈，眼袋略明显，导致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憔悴。伊迪丝的头发不如刚来时那么精致柔顺，有些蓬乱。布德……这家伙倒是看不出有什么差别。 蔚渺朝他们礼貌地点点头：“早上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哦，是这样的。大家都醒了，只有你没醒，我们来看看你是不是……”安德森说到一半，布德抢过来他的话头：“来看看你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 安德森尴尬地看了他们一眼，随即反应过来，应和了一声。 蔚渺点点头，微笑道：“谢谢关心，我很好。刚刚睡醒，不介意我先洗漱一下吧？” 布德摊手：“当然，你请便。” 蔚渺带着点起床气，“砰”地一声关上门。 第7章 餐桌间的商讨 其实蔚渺大概能猜到安德森还未说完的话是什么。 “我们来看看你是不是死了。” 好在布德反应迅速，用委婉的话语替换了它。这个人在现实生活中大概是领导者、话事人一般的角色，话术很溜，从刚刚的见面来看，他的状态也没有明显的下降，是个棘手的角色。 而安德森，黑眼圈出卖了他昨晚的睡眠状态，看上去强壮有力的人，反而是四人中最不镇定的，连伊迪丝的状态都比他好一点。 其实他们会来敲她的房门情有可原，昨晚的动静想必众人都听到了，大清早的，谁没动静，可能已经不幸遇害了，谁也不知道昨晚鬼是不是只出来溜达一圈什么都没干就走了。 好在夜半惊魂一小时后，众人都平安无事。 蔚渺简单地洗把脸，前往二楼餐厅。 三人坐在木制圆形餐桌前，就着白开水啃面包。 蔚渺到来时，他们正在讨论着昨晚的事。 “妈的，老子一整夜都睡不踏实，哪个混蛋半夜装神弄鬼的……” 安德森嘴上骂骂咧咧的，心里却很清楚那是真的鬼在作祟，现在不过是随口胡言给自己壮胆。 “昨晚，鬼有没有进你们的房间？”伊迪丝脸色因恐惧而发白，尽管她强装镇定，“差点把我吓死！” “鬼也进你们的房间了？我还以为就我一个撞见了。”布德此刻的脸色不太好看，“它在我房里走了一圈就离开了。” 安德森：“我也是，老子还以为昨晚我就完蛋了。这鬼是什么意思，单纯吓吓我们吗？那它还真是成功了！” 蔚渺听着他们的言论，自然地落座。 伊迪丝的目标对准他，把他带了进来：“洛林，你呢？” 蔚渺耸耸肩：“昨晚我睡得很早，你们说的鬼啊什么的我完全没有意识到。” 为什么要这么说呢……她今早的精神头与其他人格格不入，容易崩人设，而且这更方便诱导他们说出昨晚的相关情况，进行对照。 伊迪丝惊异地看着他：“昨晚你什么都不知道？！” 蔚渺肯定地点点头：“我睡眠质量向来很好，一睡过去什么动静都听不到。” 伊迪丝似乎接受了她的说辞，打量着她：“怪不得你看起来这么有精神。” “没心没肺真是好啊，至少不用一晚上担惊受怕，他娘的……”安德森一直抱怨着昨晚的事情，这却暴露出了他内心的恐惧。 布德用精明的眼神端详着蔚渺，简要地说明了一遍昨晚的鬼动静。 “看来我应该庆幸我一晚上平安无事，没有糊里糊涂地挂掉。”在倾听的过程中，蔚渺露出一副后怕的表情。当听到鬼进房门的时候，她看似好奇地问：“是会穿墙的那种鬼吗？” 布德摇头：“当然不是，它是有脚步声的，更偏向于物理方面吧，它直接开门进来，又走掉了。” 看来大家的经历都大致相同。蔚渺仔细盯着布德：“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吗？” 布德皱了皱眉：“不寻常？你指什么？” 蔚渺当然不可能说明开关门的异常，谁掌握着更多信息谁就有更多的优势，有时候，决定你和同伴谁能活下来的往往只是一个细节信息。 灵异游戏，靠卖队友获取信息不是基操吗？至于为什么不共享信息团结一心……蔚渺总觉得凭《假面舞会》的特色，剧情走向不太可能是这个调调。 于是蔚渺顺势岔开话题：“比如……你看见鬼长什么样子了吗？” 布德：“没有。我没敢睁眼，能装睡不被它发现已经很不错了。” 伊迪丝提议道：“要不……我们今晚待在一起吧？多一点人就多一点安全感。” 布德点点头，看向她：“不错的想法，但一张床只能装下两个人，你要跟谁一起？” 伊迪丝的目光下意识地盯着布德，但安德森率先毛遂自荐：“我可以吗？” 论帅气，所有人中洛林当之无愧，但伊迪丝是个现实的玩家，相比于迷糊的小白脸和表面强大的安德森，她更愿意选择靠谱的布德。 于是，她扬起迷人的笑容：“布德先生愿意吗？” 布德莞尔一笑：“当然。” 对他来说，这三个人谁跟他一起都无所谓，反正都是拖后腿的，但选人好歹选个养眼的。 安德森讪讪地笑着：“我尊重女士的选择。” 蔚渺微微一笑，表示自己没有意见。 大家手中的面包都啃得差不多了，值得一提的是，几个人吃面包也吃出了不同的风格。伊迪丝动作淑女；安德森大大咧咧，面包屑撒落在餐桌上；布德进食的速度很快，突出一个效率；蔚渺坐姿端正，不紧不慢地吃着面包，看起来很有教养。 蔚渺时刻没忘记自己还有一个伪装任务。洛林·怀特在平常时是一个绅士，在一些时候，可能会成为冷静的疯子。 “还要继续搜下去吗？”伊迪丝在吃完后问布德。 “宾馆出现灵异事件肯定是有原因的，说不定我们要帮鬼还愿之类的才能得到磁卡。”布德耐心解释着其中的逻辑，“监狱的人特地让我们来一个闹鬼的宾馆找磁卡，肯定不是大海捞针地找，而是要通过灵异来找线索。” 明白人。蔚渺在心里肯定他的想法，但没有作声。 低调，洛林的人设是低调。 “而我们要面对灵异，想办法活下来，首先要对鬼有所了解。我们不能拿我们自己的命去试探，所以只能从宾馆中找线索。一般而言，肯定会有线索的。” “能够应对鬼之后，我们才可能进一步地去找磁卡的线索。” 不过，倒是还有另一种可能。蔚渺若有所思。 那便是大逃杀型的游戏模式。磁卡本身的线索与灵异无关，让他们在被鬼追杀的高压情况下快速搜集线索找到磁卡。 但如此一来，策划方的目的耐人寻味。是为了在一群死刑犯中筛选面对灵异时逃脱技能拉满的人才？ 磁卡具体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出现尚未可知，但布德已经成功说服了伊迪丝和安德森。 他们一脸敬佩地看着他。 “不过为了保证安全，我们需要集体行动。一切听我指挥。” 布德拍板决定。 蔚渺默默观察着一切，十分乖巧地当个透明人，没有主见地附和着。 布德的所有决策透露着一股老玩家的气场，从目前来讲，他确实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厨房有各式的刀叉，布德让他们选择一些武器防身。安德森挑了菜刀，伊迪丝拿了一把水果刀，布德比较离谱，他拿了一个锅盖当盾牌。 蔚渺挑了一把带刀鞘的细长水果刀，一入手，她就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或者说，是身体本人对它特别熟悉，以致于产生了肌肉记忆。握着刀，自信心顿时有了充足的底气。 转了转手腕，蔚渺虚着眼打量众人时，脑中闪过了关于如何出刀、以哪个角度攻击更高效省力的念头。 看来洛林·怀特会成为一个死刑犯，情有可原。 第8章 床上有人 这间宾馆一共有七楼，四人花费了一上午的时间探索了五楼和六楼。 这两层的地上有些积灰，看得出有段时间没人来过。但客房大致整洁，找不出多少人为生活的痕迹线索。 每开一扇门，四人都小心翼翼，生怕触发了什么陷阱。事实证明，他们的谨慎似乎是多余的。 但到了七楼，情况又有些不同。 他们登上七楼时已是下午。 蔚渺出了楼梯口，第一个注意到的就是走廊。 走廊的地板有些干净，积灰很少，没有形成可见的尘块，说明经常有人走动。 走廊静悄悄的，只能听见四人走路的声响。蔚渺左右看了看墙壁，壁纸相较于楼下，修补的痕迹更多，而且有些区域留下了几道深刻的撕裂划痕，甚至于这些划痕是分布在修补过后的壁纸上，这在下面的楼层中从未出现过。 可能是她的错觉，从窗户照进来的金色阳光因玻璃上的尘垢而显得雾蒙蒙的，温暖并没有传递到七楼，走廊盘踞着一股阴冷的氛围。 “都小心一点，这个楼层有点不一样。”布德提醒众人道，有些滑稽地举起锅盖。 “感觉比下面的楼层更破败一些。”伊迪丝微微蹙眉，紧紧地贴着布德走。 蔚渺握着水果刀的刀鞘，没有提出分头行动。人多不一定安全，但能降低个体的风险。 安德森走在她身侧，警惕地左顾右盼。 楼梯口出来再走几步就是701，刚扫了眼房门，蔚渺又发现了不同以往的地方。 房门是开着的。 从四楼一直到六楼，虽说房卡就插在房门凹槽上，但他们上楼时的初始状态都是关着门，但在七楼，这种状态居然反过来了。 “有人在我们之前已经来过了？这个宾馆除了我们还有其他人？” 伊迪丝提出来一个令人细思极恐的猜想，布德没有反驳，只是说：“有可能。” 不过，四人站在房门口处，有几秒钟的犹豫，谁都没有率先打头阵进去。 从房门口进入是一条直道，可以看见摆放在长木桌上的液晶屏幕，各种设置和他们在三楼房间看到的并没有什么不同。 但谁知道被淋浴间的毛玻璃墙挡住的内卧是什么情况？ 房间内拉着窗帘，光线昏暗发黄，面对着敞开的房间，一种压抑感油然而生，它仿佛一只张开巨口的野兽，正准备将他们吞入腹中。 布德扛着锅盖，面色凝重地说：“安德森和我一起进去，你们跟在后面。” 安德森不情愿地走到他身边，布德先一步踏进，立马摁下了灯光开关。 瞬间，白炽灯驱散了屋内的阴暗，亮堂的房间让人安心不少。 安德森松了一口气，似乎是为了彰显自己的勇敢，走得比布德稍微快了些。在转角的地方，他有一个偏头往里看的动作。 “卧槽！！！” 一句国骂从他口中蹦出，他像被电到的猫一样弹跳起来，忙不迭地往后退了一步，让视线被毛玻璃墙重新遮挡。 他退得匆忙而突然，差点撞到了布德。突如其来的惊叫声在寂静的环境中吓了众人一跳。 蔚渺在最后方，可以看见伊迪丝明显抖了一下，布德立马止住脚步，还后撤了一步。至于安德森，她看不见他的表情，想必很有意思。 “怎么了？”布德没敢往前走，口气急促地问唯一的知情人。 安德森的声音压抑得低沉：“里面的床上有个人！！！” 布德：“什么样的？” 安德森：“不知道，蒙着床单！” 他们把声音压得很低，生怕惊扰了谁。 伊迪丝言简意赅地问：“退吗？” 完整意思是：要不要先退出去？ 几人僵在廊道处，等着布德做决定。 蔚渺已经静悄悄地站到门外了。这三个人本能地压低声音，但要是真能吵到什么，刚刚那句大声的“卧槽”已经惊醒了。 不赶紧趁现在还风平浪静去查看一下究竟是什么东西，却还在犹豫。好不容易摸到一点切实的线索，总是要前去查看一下的。 布德身为领导者，此刻却拿不定主意。他往后一看，意外地发现一脸厌世的洛林已经站到了门外，神色忧心。 这人没点屁用，出了事倒是跑得比谁都快。布德心里蔑视着他，终于下了决定：“别，我们出去了还要再回来。洛林，你打头。” 蔚渺对于自己被点名稍感意外：“我？我不行。” 她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些恐惧的神色。 布德：“大家都在这里，没事的。身为一个团队，每个人都要做出自己的贡献，不然下次就不带你了。” 蔚渺无奈地磨蹭着上前，怀揣着探索欲接近拐角。 她可是能在半夜三点给水友直播恐怖游戏的人，越是令人恐惧慌张的情景，她越冷静。恐惧和激动对她而言，界限并不分明。 她越过布德和安德森，看向内卧。 和她的房间如出一辙的大床上平躺着一个人，身高约在一米八左右，用纯白的薄床单盖住全身，只能看出人形的轮廓。 白炽灯的光线照在床单上有些晃眼，蔚渺看着这副场景，莫名联想到了冰冷的手术台上躺着一具失去声息的尸体。 又或者，是停放在地下停尸间里，那些等待下葬或者火化的死者。他们也盖着白布，在同样死寂的氛围中安眠。 洛林的脸色本来就因常年缺乏日晒而显得苍白，蔚渺转头对着众人时，恐惧的模样格外有说服力：“床上真的躺着一个人，好像已经死了。” 她这句话不是故意往恐怖了说，而是床上的人一动不动，完全看不见胸膛的起伏。 布德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上前看看。” 他这次率先前进，把“盾牌”举在胸前，小心翼翼地一步步靠近床上的未知存在。 在床尾处，他停下脚步，把心一横，揪住白床单的一角，猛地掀开！ “啊啊啊啊——！！！！” 伊迪丝的尖叫声贯穿了一旁蔚渺的耳膜，她忍不住掏了掏耳朵，有些怀疑自己耳膜是不是受损了，有没有可能正在流血。 不过，也不能怪伊迪丝反应过度。 毕竟，床上的存在，模样确实有些渗人。 第9章 十二具尸体 那是一具人类男性的死尸，无需怀疑。 这位的年龄估摸在三十来岁，穿着普通的衬衫和牛仔裤。他的面容呈惊恐式扭曲，死不瞑目，微眯的双眼全是眼白，在临死前处于强烈恐惧中。 他的胸口处有几个不规则的血洞，鲜血早已干涸，伤口附近收缩暗红。奇怪的是，他的裸露在外的皮肤没有出现尸斑，呈现出一种干尸的状态，没有腐烂的臭味。 尤其是双手，看起来像是鸡爪一样蜷曲，光泽黯淡，看上去十分恐怖，令人头皮发麻。 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钉在他胸口处的粗大铁钉。 这根铁钉呈银色，靠近人体的部分有褐色铁锈，跟婴儿手臂一般粗细，乍一看，虽然几人没有切实地翻动尸体，但有一种铁钉将这具尸体牢牢地钉在床上的感觉。 面对这么一副死状可怕的诡异尸体，伊迪丝因恐惧和惊吓而面无血色，直接抱住了布德的手臂，就差明说“大佬带我”了。 安德森也好不到哪去，眼睛瞪大，呼吸放得很轻，一眨不眨地盯着死尸，警惕拉满，整个人四肢僵劲不能动。 蔚渺倒是看得仔细。这具尸体诡异的地方不少，把尸体钉在床上的用意是什么，又是谁干的？ 布德脸色难看，抓着床单的手不知何处安放，悬停在半空。 忽然，他猛地反应过来，手臂用力一甩，随着猎猎作响的破空声，床单重新盖住这副诡异的尸体，隔绝了众人的视线。 他神经质地瞥了一眼门口，压抑地说：“走吧，先出去。” 几人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出了房间。 然而，站在空旷的走廊上，即便天色尚好，心中的不安感也逐渐疯长。这是自我的心理暗示和压力，总觉得暗处有什么正在窥伺着他们，总担心会不会突然间冒出什么不该有的东西来。 布德深知自己此刻就是队伍中的定海神针，于是他假装镇定地关上701的房门，这样即便里面有什么变化也能稍稍阻拦一下，宾馆的房门质量值得信赖。 蔚渺的视线不经意间地看向房门的把手，眼前一亮。她发现把手的上方木板表面有密集的划痕，痕迹较浅，在乳白色的漆面上并不明显。 这些划痕互相交错，蔚渺用右手凭空模拟了一下开门的动作，要制造出这些划痕，只能是在抓握的途中。 达成这点的条件是，开门者有着像野兽一样的爪子，甚至更长、更锋利。 而且，开门动作进行了很多次。 布德好像并没有发觉这处异样，或者说，他现在无法冷静思考。他看向其余三人：“还要再继续查下去吗？” “一次性看完吧，我可不想日后再来一遍。”蔚渺此刻必须出声，不能让这群好队友就这么走掉。如果还要再搜查，只能是明天再来，但线索越早获得越好。 让她自己一个人探索剩下的房间，她私以为不太安全。 “说的有道理。”布德被她说服，伊迪丝和安德森默认了这个决策。 于是，四人再度往前，走到702。 702的门和701一样都是开着的，有了701的经验，这次，四人虽然依旧谨慎，但是脚步不停，开灯后径直走向内卧。 “又有！”安德森忍不住出声。 只见内卧的床上竟和之前相同，平躺着一具用白布盖着的人体。 布德这次已经有了心理免疫力，他走到床尾，掀起白布。 呈现在眼前的一具女性人类尸体，打扮很日常，胸前的伤口和701男尸相似，披头散发，面容可怖，看一眼就让人背后凉嗖嗖的，一股凉气从脚底窜上。 她的胸口处也钉着一根粗大的铁钉。 没人敢走上前碰她，四人赶紧蒙上白布，倒退出房。 接下来，他们壮着胆子查看了剩下的房间。 701到712无一例外都开着门，蔚渺有心留意到门上的划痕。最令人感到恐怖的是，每一间房的床上都钉着一具死尸，死前定格在面部的神情都透露着惊恐，身体呈现的症状差不多。 十二间房，钉着十二具死尸！ 四人一路上都没说话，气氛压抑而敏感。查看完十二间房后，他们觉得身处七楼跟身处太平间没什么差别，冷汗都下来了，处于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紧张状态，俗称“自己吓自己”。 但在走廊尽头处，众人惊讶地看到713房间竟与众不同。 它的房门是关上的！ 众人已经有些麻木的神经再次活跃，蔚渺听到了一旁安德森粗重急促的呼吸声。在这片寂静的走廊上，无论什么动静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好在走廊尽头处有一道透明的玻璃墙，外面的夏日大太阳的光线充盈着这里，让他们不至于毛骨悚然。 蔚渺注意到，房门的凹槽上插有房卡，但是门板上居然没有划痕？！ 一门之隔，布德再次犹豫了。 未知总是迷人而又令人恐惧的。 他举好盾牌，拧下门把手。 门开了。 借着阳台的光线可以看到一般无二的房间布局。 布德扭头看了看身后三人，他们望向他的眼神中透露着明显的拒绝意味。 伊迪丝早就放开了他的手，站在安德森身后，朝他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 这些蠢货…… 布德心下无语又无奈，咬咬牙，光速开灯后挪动向内卧。 三人跟在他的身后。 但在看到内卧的场景时，布德惊咦了一声，并未后退。这给众人释放了前方并不恐怖的信号。 情景有些出乎蔚渺的预料。 一般而言，宾馆的房间内，床占据了大部分的空间，导致只留了下脚的空地，这间宾馆也是如此。 但是713的人把床横立起来，靠着墙壁摆放，这就腾出了一片地方。 在特意腾出的空地上，白色瓷砖被不知道什么东西腐蚀出凹槽，凹槽的线条组合出一个带有神秘色彩的图案，占地约九平米左右。 图案主体为圆边六芒星，内部由复杂的弧线和直线交错而成，最中心是一个小圆圈，向下凹陷呈半球状。整体呈两侧对称，仿佛繁复而精美的艺术品，黑暗、华丽、猎奇。 很像是神秘学中古老的阵法。 凹槽呈现不详的暗红之色，似乎是血液凝固后的产物。 令人惊奇的是，六芒星的其中一个正三角形的三个顶角尖端处分别摆放着一把靠背木椅，而且是反方向摆放的，椅背朝向法阵。 一种献祭仪式的荒诞感扑面而来！ 第10章 未知祭祀 “这看来像是邪教祭祀？” 老玩家布德一眼就领会了这副场景的真谛。在一些恐怖灵异游戏中，类似的场景并不罕见。这些邪教徒通常是诡异事件的元凶。 邪教徒喜欢拿活人当祭品，把他们捆在椅子上，然后在仪式过程中杀死他们。 场景保留了第一现场的面貌。 布德上前晃了晃椅子，但椅子纹丝不动。蹲下来查看，会发现椅子腿被钉子固定在地上。 这副场景虽然给人以惊悚猎奇感，但恐惧感反而减弱了很多。邪教徒毕竟还是属于人的范畴。 “会不会是邪教徒举行仪式，把鬼召唤了过来？”安德森试图以此解释鬼的来源。 布德肯定了他的猜想：“很有可能。但是其他房间中那些被钉住的尸体怎么解释？” 安德森：“他们也是这个献祭仪式的一部分？” 布德赞赏地看着他：“有道理。看不出来你头脑转得挺快。” 强壮的金发男人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我平常也会玩一些推理小游戏。” 伊迪丝：“你们说，被献祭的对象不会是我们这些死刑犯吧？” 这句话把布德和安德森干沉默了。布德摩挲着下巴：“应该不会吧。如果是为了把我们献祭在这里，没必要多此一举，给我们套上项圈进行七天的求生。” 在他们探讨的时候，蔚渺在仔细观察着法阵。正如布德所说，这是一个典型的祭祀场景，椅背上残留有斑斑的血迹，已经暗红发黑。 但从血层来看，它并非是一层一层凝固的，或者有相互覆盖，也就是说，重复献祭并不存在。 按照布德的说法，已经来了很多批死刑犯。如果真的都被献祭了，血液的分布不会如此和谐。 但有些怪异的是，椅背后的血迹聚集在后两条椅子腿表面，从顶部蜿蜒而下，在底部刚好与法阵的线条接轨。 这个情况……蔚渺想了一下，应该是人的双手被分别绑在椅背两根柱子上，然后以割腕之类的方式放血。 总之，当时的场景一定与血腥挂钩。 除了这个法阵之外，房间内没有再值得关注的地方。 时候不早了，天色正在往傍晚偏移，四人匆匆离开七楼。回到三楼时，他们才从离奇阴森的压力中解脱，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吃过晚饭后，蔚渺回到306。在淋浴间的镜子前，她看见了自己脖颈上的金属项圈。 倒计时5：14：36。 看起来时间还有不少，但倒计时的不断跃动将生命的流逝可观化，紧迫感油然而生。 平躺在床上，蔚渺整理着思绪。 七楼的线索是目前的关键，应该说，所有诡谲之事都集中在七楼，其他楼层不过是迷惑选项。 目前可得到的不确定信息有： 1、鬼的活动是时段性的，大致在0：00到1：00之间，其他时间所处的地点未知。曾经造成重大屠杀事件，疑似已被限制。 但是后来接手的人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在清理完现场之后，却又保留了七楼的仪式场地，并把宾馆当做他们这些死刑犯的游戏地点呢？ 2、701到712房间的十二具尸体被仪式性处置，疑似与713房间的祭祀相关。从他们的穿着来看，结合布德第一天刚到来时提供的信息，有可能是之前死在未知屠杀中的宾馆住客。 3、鬼可能以实体活动，长有锋利的类似野兽的爪子，走起路来声音大而沉闷，这么看来，似乎这个鬼更类似于怪物？ 4、713房间是特殊的。不仅因为其中的祭祀仪式，还因为鬼几乎没有踏入这个房间的痕迹，而701到712的门把手上留下了大量鬼开门的痕迹。不过还有一种解释，鬼在外出活动前的时间内都待在713，外出期间不关门，回到713时再把门掩上。 但是这个解释有一个问题。如果鬼在其余时间都待在713，他们进去的时候却没有看见鬼的踪影。而且，蔚渺回忆了一下713的门的状况，内部的门把手上并没有留下划痕，说明鬼并非从内部开门。 也就是说，鬼基本不碰这个门。那么鬼在其余时候都待在哪里，难道只有特定时间段才出现在宾馆吗？ 昨晚鬼行动的怪异之处和七楼的布局情况让蔚渺隐隐有些模糊而大胆的猜想，但她需要一些验证。 如果说有谁对这个宾馆最为了解，想必只有住在一楼的那位管理员比萨了。 蔚渺发现他们都下意识地忽略了这位管理员，作为宾馆内的唯一活人npc，他对玩家而言有不可估量的价值，但是刚开始他的恶劣态度，让玩家们对他的好感度骤降，望而却步。 蔚渺悄然出门，下到一楼。 比萨正坐在柜台前，叼着一根烟，面无表情。看那个握手机的姿势，正在游戏中。 蔚渺没有遮掩脚步，自然地走上前，凭借着身高瞥到了他的手机屏幕。 貌似是一款需要操作技术的2d横版格斗游戏。随着对手的一次突进斩击，比萨仅剩丝血的角色倒地，画面转为灰白。 看不出比萨有任何的沮丧，他平静地放下手机，锐利的蓝眼睛盯着她：“什么事？” 蔚渺忍受着烟味，温和地微笑道：“很抱歉打扰了，有一些事想请教阁下。” 比萨却回以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会玩格斗游戏吗？” 蔚渺一愣：“会一些。” 比萨从柜台抽屉中拿出另一个手机，利落地说：“我最近在玩一个叫‘无限死斗’的游戏，你和我匹配对战，如果你赢了，我看心情，在不违反规则的情况下回答你一个问题，当然，那些核心敏感问题我不会回答，问题作废。” 蔚渺意识到，这可能是副本提供给他们的唯一安全的信息获取途径。 官网中写过这么一句话：“想要在《假面舞会》中脱颖而出，你最好把自己变成一个全能超人；或者与队友合作，利用各自的专长得到只有你才能得到的信息，各取所需。” 这次要通过的考验居然是ftg游戏能力，有点离谱的同时又有点合理。 第11章 再上七楼 格斗游戏考验的是玩家的操作能力，要看准时机进攻、格挡、跳跃、组合技，非常吃反应能力。 在虚拟游戏大行其道的年代，已经很少有人拿着智能手机玩2d联机格斗游戏搞“文艺复兴”。蔚渺对其的了解来源于道听途说，它们是一些老玩家的童年情怀。 不过蔚渺还是欣然答应下来。 手游操作有格挡、跳跃、闪现、扫腿、普攻、必杀技等按键，略微复杂了些，拉高了可玩性和操作度。方向键上只有前进和后退，没有地形地图。 游戏提供近二十个各异的角色选择，蔚渺每个都不认识，随意选择了一个，看完操作和技能简介后进入对战页面。 一上来没有练习，直接实战。比萨那真是毫不客气，拿一个提着大砍刀的角色一套连招把她的血量砍到底。 第二次，蔚渺学乖了，配合格挡、跳跃像跳蚤一样一阵乱蹦。比萨跟着她蹦，被她趁乱摸掉了几点血，虽说她最后还是被乱刀砍死了。 但蔚渺在现实中能成为坐拥几十万粉丝的主播，她的游戏天赋可想而知。经过五六局磨炼，她已经熟悉了各项操作，并试图打出一些进阶组合技。 在第十一局时，蔚渺第一次击败了比萨。 一局的时间并不长，顶多两三分钟。蔚渺痛快地放下手机。不得不说，格斗游戏的紧张刺激让人注意力高度集中，容易沉迷其中，胜利后的快感让人通体舒泰。 比萨的神色放松了不少，至少不像一开始那般阴沉：“问吧。” 蔚渺：“七楼的所有门在我们来之前都是关上的吗？” 比萨意外地注视着她，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看来你已经有所猜测。是的，没错。” 蔚渺礼貌地点头说了声谢谢，两人投入下一场格斗中。 这次，只用了两局，蔚渺就打败了比萨。 比萨赞赏地点点头：“刚刚那个回旋踢不错，这次你要问什么？” “磁卡在鬼身上？” “这个问题……”比萨思考了一下，最终道，“是的。” “最后一次对局，把握机会，我可以透露给你一点东西。”比萨似乎对格斗游戏有些意兴阑珊了。 蔚渺后仰了一下脖子，活动十指，准备以最好的状态对战比萨。她有预感，比萨应该会给出一些关键性的东西。 比萨这次选择了双手剑的角色，它的特点是普攻间隔短，可以二连跳斩，连招流畅。而蔚渺选择了忍者型角色，它的特点是特殊技能手里剑冷却短，比平常角色多出一段闪，可以跳跃连闪，操作起来上限高，回转余地大，手速爆炸时身影花里胡哨的。 蔚渺就擅长以花里胡哨打得对面稀里糊涂，这和她平时低调做人完全相反。 但双手剑这个角色似乎是比萨的拿手好戏，他不贪刀，多用格挡技和翻滚，稳得一批。 在一分钟左右时，蔚渺在手里剑飞行一段距离后突然接闪，出现在双手剑背后，卡着他格挡手里剑的时机背刺出暴击，花里胡哨的一套连攻，双手剑直接被浮空a死。 “啧。”比萨神色有些不自然，看得出被她的花里胡哨秀得有点懵，很快，他又恢复了淡然，“你这游戏天赋，待在监狱浪费了。” 蔚渺一副宠辱不惊的气场：“过奖了。” “七楼的那些东西最好别乱动，713房间……如果你在特殊时间过去，说不定能知道些什么。”比萨痛快地给出了情报，开始赶人，“你该走了。” “多谢阁下的指教。”蔚渺没有贪心逗留，在道谢后果断离开。 如何给重要npc留下好印象是虚拟时代玩家的必修课。高速发展的ai智能不是用固定的套话模板就可以糊弄过去的。 不过蔚渺觉得这个世界的真实程度高得有些离谱，那个格斗游戏的建模、平衡性等都是精心设计过的，拿到现实中也能当一个独立游戏发售。 不过这不是她现在该考虑的东西。 蔚渺并没有直接回306，而是通过电梯上到七楼。 这个时间点，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夜幕和走廊的黑暗一样深沉。电梯门打开时，外面的黑暗仿佛一只猛兽蠢蠢欲动，只待她走出电梯灯光的保护范围便将她吞没。 半夜坐电梯的人应该都能体会到这种感受，臆想着前方有某种诡异的怪物正在静静地等待着你。被黑暗伪装的未知永远是恐惧最好的伙伴。 蔚渺面无表情地走出电梯门，微亮的瞳光有些渗人。 她记得走廊是有灯的。 凭借着记忆，她来到走廊右侧，手在墙上摸索着，“啪嗒”一下开了灯。 还好，亮堂的走廊上空空荡荡，只有她一人。 要是亮灯后出现一个鬼影，那心理刺激可就大了。 蔚渺尽量放轻脚步，来到701。 701的房门在之前被布德关闭了。她推开门时，竟听到了与昨晚一样的开门声。 “吱——唔——” 她惊讶的看向房门，反复尝试了几遍推拉之后，她得出结论。 房门关闭时没有异响，但是推开时会与承轴摩擦发出声音，一般房门老旧了之后都有这个问题，这也侧面反映了七楼的房门使用的频率要比楼下高。 这次，她完全没有之前在布德等人面前畏畏缩缩的样子，利落地进房开灯，来到内卧。 床上之人的姿势与她下午离开时分毫不差。蔚渺掀开床单，观察起这具形态可怖的尸体。 她涉猎的游戏领域广泛，玩过不少推理游戏，多少了解一点解剖学方面的知识。从伤口的附近的状态和出血量来看，铁钉是死后才钉上去的，胸口处的血洞才是致命伤，附近的出血量极大。 而且血液向下染红了衣服，多少证明这个人受伤的时候是站立着的。血洞像是撕裂伤，创口大，但是伤口看上去又深，不像是匕首捅出的……反而像兽爪穿透。 她留意过，十二具尸体的伤口形状非常相似，说明他们死于同一存在之手，更准确地说，应该是死在鬼的手中。 综合推出，这些人死后不知为何被搬到床上钉死，与祭祀相关。但很重要的一点是，他们的死是在鬼出现之后，他们所参与的仪式与鬼的出现并不相干。 可是713的仪式场景是已被完成的状态，有没有可能，713与其他房间其实是不同的两个仪式？ 说到仪式…… 蔚渺总觉得这根钉子按正常比例来看应该很长，可以贯穿床的那种长度。 她俯下身掀开床单的一侧，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地看到床底刻着一副图案！ 图案被床完全遮住，不掀开床帘根本看不到。 这是一个不同于713圆形六芒星的三角法阵，复杂程度略低，主体由圆形、菱形、三角和直线组成，呈现三角对称，铁钉的末端正好钉在中心圆点。 而且，图案线条凹槽中没有血迹。 第12章 第二夜 蔚渺发现了这个法阵后，把床帘放了回去。 这是一个灵异横行的世界，连普通人都知道灵异存在，有邪门的法阵仪式并不奇怪，关键在于，她看不懂。 如果非要猜这个法阵是干什么的，难道是为了防止尸变？比萨让她最好别动七楼的东西，也是因为这个仪式其实是来限制鬼的？ 但这仪式……也太邪门了吧，这个世界就是靠“以邪门打败邪门”的方式维持运转的吗？ 她走出房间，特意关上了门。 接下来，她查看了其他房间，无一例外床底都有法阵存在，门的状况和701相同。 713房间再次成为例外，它的门和楼下一样，开关都不发出摩擦动静。 当然，她仔细查看过，713除了祭祀法阵外没有其他可在意的事物。 蔚渺今晚上七楼，除了看看白天有没有什么遗漏的点外，还想验证自己的猜想。 她把701到706的门全部关上，在701到703门缝处分别夹了一根洛林略长的金发。707到712的房门开着。 713维持着关门状态，唯一不同的是门缝间多了一根头发。 在生物实验中常常有对照实验这一说，蔚渺这次设置了多个对照组，对应了多种情况，明天一早醒来，就能知道自己的猜想到底正不正确。 至于布置被破坏……蔚渺考虑了一下三人的性情，觉得他们不可能在晚上来阴森森的七楼，如果他们真的做出如此行动，她反而会高看他们一眼。 回到306时，时间差不多八点。 蔚渺打开电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游戏副本中会制作一长串的电视节目，但不失为获取情报的有效途径。一般而言，为了降低运算负荷，虚拟网游采用固定的类似过场cg的录像来提供必要信息，但制作大段大段的cg非常罕见。 “前段时间于康拉德州科林市发生的贫民区梦魇事件已得到基本控制，遗憾的是，许多贫民在这场灾难中不幸丧生，伤亡人数尚未统计。异常组织鬼世宣布对其负责……” “……月前，除灵社在狄克市发现眼灵教的活动痕迹。经过精心布置，于昨日端掉了眼灵教的分据点，击毙或抓获了大量外围成员。眼灵教对此没有表态。” 蔚渺看到了十点多，期间，她简单关注了一下娱乐节目、纪录片等等，了解这个世界的风土人情。 对于玩家来说，对世界背景的探索也是游戏乐趣的一部分。 “笃笃——” 敲门声传来，蔚渺开门一看，是安德森，他手里抱着枕头和被子。 他笑了笑：“今晚我来你这睡觉。” 蔚渺闻言，神色先是变得古怪，随后想起了早上就餐时计划的双人一起过夜。 她露出如沐春风的笑容，让出身位：“请进。” 安德森进门后先是关注到了打开的电视：“你也在看电视？” “对，我觉得电视挺好看的。”蔚渺敷衍道。 安德森是一点不把自己当外人，大摇大摆地在她床边坐下：“今晚就麻烦挤一挤位子了，两个大男人，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那可不一定……蔚渺在心中冷冷地说。她有一定程度的洁癖，别说陌生男人，陌生女人跟她睡一张床她都不太乐意。 这跟颜值身材毫无关系，纯粹是个人习惯。话说回来，假面舞会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削弱了颜值对玩家选择的干扰。 每个人都戴着面具，谁知道底下是人是鬼？就算是像这个副本一样使用假身，但假身由系统分配，颜值会被作为相应的优劣势考虑入游戏平衡中。 但她丝毫没有表现出来：“当然可以。” 安德森：“如果今晚还出现了脚步声，你要怎么办？” “装睡不动。” 蔚渺其实也不确定自己的猜测完全正确，只能祈祷安德森千万不要成为害死她的猪队友。 安德森点点头。 两人后来又交谈了一段时间，主要是安德森在问，蔚渺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 没想到安德森居然是个善谈的话痨，天南海北，无所不聊。 时间来到十一多点，蔚渺主动提出该睡觉了，理由是早睡早起身体好。 于是，关灯，锁门，盖被，睡觉。安德森主动选择了靠门的那侧，可能是因为他知道鬼会走到另一边的床头。蔚渺没有意见，把自己挪到床的边沿，尽量远离安德森。 在蔚渺的睁眼发呆中，时间逐渐来到十二点。从安德森的呼吸声，她听出他也没有睡着，尤其在接近十二点时，他的呼吸节奏便有些急促了。 聊天时是真的开朗，遇鬼时是真的胆小。 蔚渺不动声色，一直盯着时钟，直到指针正指向十二点。 “咚——咚——咚——” 果然，脚步声准时响起。蔚渺用余光瞟见安德森的身子抖了一下。 接下来发生的情况和昨晚一样，先是听到开门声，然后是晃悠的脚步声。蔚渺又偷偷摸摸地睁开眼睛，还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一点时，动静终于平息。十二点到一点，蔚渺都注意着时间点，鬼的消失非常准时，跟监狱里那些犯人似的，只有特定时间才能出来遛弯。 今晚，安德森睡得怎样蔚渺不知道，反正她后来是睡得挺香甜的。 早上，是安德森把她推醒，他眼眶周围的黑眼圈又重了一些，反观蔚渺，神清气爽。 他奇怪地问她：“你昨晚又睡死过去了？” 在对鬼出没知情的情况下，说自己又睡死过去不太符合常理，于是蔚渺道：“没有，我听到鬼的脚步声了。” “那你还睡得这么好，你就不害怕吗？” “怕啊。但有安德森大哥在，就没那么害怕了。”蔚渺满嘴胡话。 昨天聊天时，安德森向她吹嘘说自己以前在学校里当过老大哥，在社会上混得也还不错。蔚渺只是顺着他的话编一个不太离谱的理由罢了，说不定还能收割一下好感。 安德森嘟囔着什么，抱起属于他的被子和枕头，看样子是打算回他自己的房间去了。 他昨晚的表现中规中矩，做到了全程当鸵鸟。如果他在途中破防，蔚渺已经考虑过解决方法了。 她会一脚把他踹下床，让他品味一下什么叫极致的惊吓，锻炼一下胆量。别在之后可能的大场面中烂泥扶不上墙。 第13章 猜想论证 早上聚餐时，看得出众人的状态比起昨天略有下降。 蔚渺一边该吃吃该喝喝，一边听着他们的讨论。 “我昨晚发现了一些东西。鬼出来游荡的时间大概在十二点和一点之间，而且这次鬼居然没开门就能进我房间，太离奇了，这和第一晚不一样！”布德皱着眉头，很明显，他认为这个改变是一个重大发现。 “我可以作证，昨晚我也注意到了。”伊迪丝说道，昨晚她应该在布德的房间里。 初始的房间分配是这样的，伊迪丝在302，蔚渺在306，布德在308，安德森在309。 蔚渺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并且与自己的猜测吻合，内心的雀跃并没有表现在脸上。 至于其他三人，对于这一切恐怕还是云里雾里。 “难道这个鬼可以改变形态，一会儿是幽灵，一会儿是实体？”安德森也说出了自己的猜测，顺便说明了昨晚的情况，“昨晚洛林的房间不一样，鬼是开了门才走进来的。” “你说的可能性有点牵强。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差别？我的房间不用开门就可以进来，而洛林的房间需要开门鬼才能进？”布德陷入了深深的困惑中，“而且，房间的门明明都锁了，前天也是，可就是不一样。” “为什么锁了门鬼还能进来啊，进来了还什么都不干，游一圈就走？”安德森的声音中透着一股无力，又抛出了几个疑问。 蔚渺默默地当着小透明，听伊迪丝问：“接下来怎么办？” 布德的语气有些烦躁：“不知道，完全没头绪，跟那些悬疑推理灵异小游戏似的。该探索的都探索过了，不如……我们自由行动，说不定反而能发现什么。” 七楼确实诡异，看起来藏着线索，但他们昨天看了老半天，除了把自己吓个半死之外完全不知道怎么挖掘它的价值。 半夜惊魂鬼的一系列迷惑行动只能让他们迷惑，无法解释原因，在完全摸不着方向的情况下，大家被迫同意了这个方案。脖子上的项圈提醒着他们不可以摆烂。 《假面舞会》有一个不太人性的设定，不完成副本就无法登出，想要像以前玩游戏一样依赖攻略求助是不可行的，一切只能靠自己。 蔚渺率先吃完早餐离席，她要赶在众人之前到往七楼。 早上的七楼依旧改不了吓人的气氛。蔚渺看到701的房门已经打开。 一路看过去，701到712每个房间都是打开状态，只有713是关闭状态，门缝间的金发还在。 门内的东西没有被动过的痕迹，钉在床上的尸体也没有垂死病中惊坐起。 她回收了所有掉落的金发后，基本已经清晰了关于鬼活动的思绪。 蔚渺坐上电梯，前往一楼。 比萨维持着打游戏的姿势，面无表情。 这位管理员深得阴沉的精髓，给人十分不好接近的感觉。 她走过去，微笑道：“我对七楼有一些模糊的猜想。” 比萨抬眼，神色不变，但听语气有点感兴趣：“哦，说说看？” 他停下手上的动作，丝毫不在意自己被对手ko。 蔚渺：“在这说吗？” “其他三人，一个在三楼，一个还在吃，一个刚上七楼。”比萨淡淡地透露出其他三人的踪迹，言下之意是让蔚渺放心，没人会听到他们的谈话。 蔚渺有一瞬间的走神。没想到他们的行动居然都在这位管理员的监视之下，是靠监控吗，可是她观察过，走廊上房间内都没有安装监控啊？ 难道是高端的针孔摄像头，完全隐蔽的那种？ 不过蔚渺没有质问这一点，因为她就算知道了也改变不了什么，更何况，这位是重要npc，该刷的好感还是要刷。 蔚渺以手肘顶着桌面，十指交叉，正色道：“先说夜半时吧。那个时候，鬼在走廊上活动，并且会进入各个房间。我们在三楼听到的鬼的动静是真的，但是，真实地点却不在三楼，而在七楼。” 比萨没有打断她，配合地注视着她，摆出倾听的神色。 “也就是说，夜半时分，我听到鬼开门进入我的房间306，但鬼实际上是在七楼活动，进入的是706，但是脚步声、开门声等等动静却不知为何传递到了三楼。” 比萨：“你的依据是什么？” 蔚渺：“首先，鬼进房时有开门的响动，但是开门声与我的房门不符，反而与七楼房门相符，况且我的房门每次都上锁，但是七楼的房门是没锁的。” “鬼离开时却没有关门的动静，而我在鬼离开房间后曾特意查看过房门，这时门又是关着的。但是在我们上七楼的时候，七楼的房门都是开着的，这与鬼的活动相符。” “还有，我偷偷睁开过眼睛，想看看鬼是什么样的，但是却没看见鬼影。如果鬼本身处在706，这就说得通了。” 说到这，比萨有些意外地出声道：“你的胆量不错。” 她后来说的这些佐证，没有一定胆量是无法得知的。谁在鬼袭击的时候不当鸵鸟，敢去看鬼长什么样，事后还敢偷偷看门锁了没？ 一般人光是看恐怖电影，还没看见鬼的影子就遮住了眼睛，更别提亲身经历，没吓到神经衰弱已经算胆子大了。 “谢谢。”蔚渺收下他的夸赞，接着说，“在昨天与你切磋完游戏后，我前往七楼，做了一个实验。我把701到706的门关上，并在701到703的门缝中夹了一根我的头发。707到712的房门开着。713的房门也关着，夹了一根头发。” “之所以在701到706之间又设置一个对照组，是因为如果我的猜想错误，第二天起来房门是关上的，至少我能知道房门有没有被打开过。” “今天一早我去查看时，发现七楼除了713，每间房门都是开着的。昨晚，我听见了开门声，和前天晚上一样，但是住在308的布德和伊迪丝却没听见开门声鬼就进房了，和我对七楼的布置和猜想一致。” “此外，还有一些细节，我就不详细叙述了。比萨先生，你觉得我的猜想如何？” 比萨看向她的眼神饱含深意：“很不错的猜想……你是正确的。” 第14章 门是揭开谜底的关键，这是刚开始蔚渺没想到的，甚至还没与鬼正面交锋，她就得知了鬼的重要情报。 还有一些细节被她省略了，比如说门上的划痕、鬼对于713的忌讳……总之，她终于破解了夜半脚步声之谜。 这是类似于空间映射的情况，或许不只是三楼，在四、五、六楼，夜半时也可以听到来自七楼的动静，这个蔚渺就懒得求证了。 蔚渺：“能得到比萨先生的肯定我就放心了。” 比萨缓缓道：“不愧是洛林·怀特，在犯罪档案中，你辗转多地犯下杀人案，一直被警卫追捕却未落网，直至最后自首。以你的本事，能看穿这些并不奇怪。” 蔚渺微微颔首：“过奖，我不过是了尝试一番推理。” 比萨：“说到这里，我稍稍有些好奇，你为什么最后要自首？” 蔚渺的思维急转，她毕竟不是真正的洛林，谁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她回忆着在cg中洛林的表现，再结合他的性格，沉吟道：“大概是……杀戮也好，在与警方的猫抓老鼠游戏中也好，都无法令我感到刺激了。我开始好奇，令人闻风丧胆的监狱到底是什么样子，能不能给我带来新的体验。” 洛林在听到要参与这个游戏时，原本厌世无表情的脸有一瞬间容光焕发。他或许就是如此神经质的人。 蔚渺没有意识到，她居然能够理解洛林的想法，全身心扮演着他的角色，恐怕自己也不是什么正常人。 比萨扯动嘴角，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这么看来，你很适合这个生死游戏，期待你最后的表现。你今晚打算什么时候做什么？” 蔚渺：“……去713看看。” 比萨：“独自一人？” 蔚渺冷静地解释道：“我很难说服他们和我一起，这意味着我要暴露很多东西。” 比萨：“你不怕鬼吗？” 安德森也这么问过她，但两人的意思完全不同。安德森的疑问只是单独的害怕，比萨的意思则是有没有考虑过会撞鬼。 “按我的推测，鬼应该只在固定时间内才出现在七楼，就像犯人只有固定时间内才能出来放风。这个时间段就是12点到1点。” “昨晚，我在713的布置表明鬼没有出入713房间，因此我猜测，由于某种原因，鬼无法进入713或是不愿进入713。那么，那里对于我们而言，就是一个潜在的安全屋。” “我想待在713过夜试试。” 只身待在713，听上去似乎很疯狂，但依据目前的情况，可以说是接下来行动的最小风险方案。 比萨也明示了，713会有她意想不到的收获。 比萨对她的选择不置可否：“在你之前的那些囚犯很少有人如你一般果决，他们大多熬到第六第七天，一无所获，不得不在夜晚上七楼拼死一搏。” 蔚渺温和地笑说：“那就祝我好运吧。” “如果之后，你有所收获，并且有什么想法，可以向我寻求一次帮助……好好把握机会。”比萨的语气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蔚渺：“我会的。” 与比萨交谈后，蔚渺回到自己的房间，开始看电视。 聚众吃午餐时，她听到了众人的进展。 “我早上又去七楼看了看，还是没找到什么线索。”布德无奈地说。 “你们说，七楼会不会和三楼有所关系？”伊迪丝忽然说道。女性的直觉总是更加敏锐一些。 布德：“怎么说？” 伊迪丝支支吾吾说不出理由，只能推到直觉上。布德和安德森倒是顺着这个方向思考了一下，可惜没什么进展。他们缺失了一部分细节信息。 午饭后，蔚渺睡了一觉，养足精神，随后足不出门，开始刷电视。 其余三人则像无头苍蝇一样在楼层间乱转，晚餐期间还是没有得出有效结论。 蔚渺在此间出声，为晚上铺好路：“我今天很困，可能很早就睡了，期间我会锁门。如果安德森来敲门，我没有醒，就去和布德挤一挤吧？” 安德森并不死心：“我待会儿吃完饭就去你的房间，不会打扰你的。” 蔚渺的态度温和但是坚决：“不，昨晚可能就是你在场，我睡得不是很踏实。我睡觉习惯于独处。” “难道不是因为有鬼吗，这也能推到我身上？”安德森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不愿意就不愿意，说得好像老子求着跟你睡觉一样。” 蔚渺微笑：“谢谢。” “mdsb。”安德森低声嘟囔了一句，但他不想一个人睡觉，于是向布德求助，“今晚我们三个人挤一挤？” 布德皱着眉头看向蔚渺：“真的没有回转的余地？” 蔚渺摊手：“如果他愿意睡地上也是可以的。” 安德森很假地冲她握了握拳头。 布德最后还是同意了安德森的入住。 回房后，蔚渺锁上房门，关灯，营造出她在睡觉的假象，实际上，她只是躺在床上整理思路。 大约八点多，她带着水果刀，悄然溜出房间，走之前给房门上锁，带上房卡。确认无人看见后，以无声步的技巧走楼梯上了七楼。 楼梯安装有感应灯，视物不是问题，但是到达七楼，出了楼梯间，就是黑糊糊的一片。 楼梯间的设计为两侧开门，也就是说，出了楼梯，在七楼平台上，往左走通向701，往右走通向713。 蔚渺往右走，顺利摸黑来到713跟前。 她控制着自己不要东张西望。虽然她恐惧感淡薄，但毕竟不是机械造物，能完全屏蔽这种情感的影响，她所能做的不过是减轻情绪对自己的负担。 打开713房门后，蔚渺开灯，房间内并无异样，惨白的灯光照在法阵座椅上，映衬出诡异的阴森感。 蔚渺把713的房卡揣在自己口袋里，从内部锁门，随后关上灯，自己独自坐在角落里，静静地等待着。 不开灯是害怕这种改变会带来意外的变故。把房卡收缴，是杜绝从外面开门的可能性。 直至接近十二点时，万籁俱寂，蔚渺的精神高度集中。 在黑暗中，人影努力缩在不起眼的墙角，睁大眼睛，连呼吸声都几不可闻。 忽然，房间整个亮堂了起来！ 蔚渺一惊，微眯着眼睛适应强烈的光线，看到了令她无比惊讶的一幕。 “这是……” 让人困惑的景象正在房间内上演！ 第15章 回溯 只见仪式法阵焕然一新，像是时间倒流一般。 它的凹槽内没有暗红的沉淀，崭新的三把座椅背部没有风干的血迹。 像是某个开关被摁下，一切如龙卷风般瞬息万变，如覆水回流至桶中，让人猝不及防。 最让人震惊的是突然出现在房间中的人！他们凭空出现，不知从何而来。 其中有三个黑袍人，他们穿着宽大的黑色斗篷，站在法阵旁边。 三张座椅上此刻分别捆着三个人，有男有女，看装扮像是宾馆的住客，皆低垂着头，昏迷不醒。 他们的姿势很特殊，双臂被分别捆在椅背两根木柱上，和她曾在脑海中模拟过的一模一样。 法阵中央的圆形凹槽内摆放着一颗灰不溜秋的圆珠子，在灯光下却有着晶莹的光泽，约弹珠大小，从蔚渺的角度看，无法推测出这是什么。 但可以肯定的是，这枚珠子的来头不小。因为从祭祀形式上看，它正是被供奉的对象。 在法阵的旁边，还有一个面容憔悴的男子。他被粗麻绳捆绑，丢在地上。 他意识清醒，但双手双脚都被捆住，呈毛毛虫的形态躺着，嘴巴里塞了抹布，支吾着说不出话，只能瞪大眼睛看着他们。 这副场景让蔚渺有穿越的恍惚感，而且没人注意到她，她在他们眼中似乎并不存在，这让她有了基本的推测。 在灯光下，蔚渺没有影子。 这大概是仪式刚开始的画面，在十二点这个特殊时间，不知为何，昔日在这间屋子发生的事情在她的眼前重现。 就像是3d投影，她能身临其境地观看体验，却无法对影像造成丝毫影响。过去场景的回溯亦是如此，它的价值在于传递信息。 过往的祭祀，到底埋藏着什么秘密？这或许就是这次副本的关键！ 蔚渺聚精会神地观看，三个黑袍人中，一位中年胡茬男子用低沉的声音道：“斯黛丽，都准备妥当了吗？” 三人中唯一的女性应声道：“已经检查过了，法阵没有问题，载体也满足需求。” 说到“载体”时，她看了地上的男人一眼。 “那就准备开始吧，赞美伟大的千眼诡神！” 胡茬男从兜里掏出一把锋利的小刀，分别割破椅子上三人的两边手腕。 鲜血如红蛇般蜿蜒向下，顺着椅子腿汇入法阵凹槽。从血流来看，三人都活着，心脏的搏动才会挤压出大量血液，但是不知为何，连大量失血的不适感也没能唤醒他们。 黑袍三人分立三方，站在被献祭的三人面前，双手合握在胸前，低声呢喃起咒文。 很奇怪的是，明明蔚渺从未听过这种语言，却奇妙地理解了它的含义，倾听着古老的祷词。 “伟大至高之千眼诡神，我等是您虔诚的信徒，卑微地向您献上灵与血的礼赞，于六芒星之下，千旋眼之上，恳请您的恩赐和祝福！您的千色之眼洞察万物，您的重瞳之眼观测时空！” “渺小的凡眼渴求星空中的伟大真理，愿以血肉温养，以灵魂供奉，在扭曲中成就神之眼，成为您的眷属，追随您的脚步，前往永恒……” 随着仪式的进行，房间内部的灯光似乎受到了干扰，在闪烁了三下之后熄灭了。 与此同时，诡异的低语萦绕在每个人的耳畔。 蔚渺隐隐约约听到了缥缈的呓语声，来自不可知的远方。就在她侧耳仔细倾听之时，两者之间仿佛隔了一层屏障，无法记忆，无法理解，所有的音符被脑海记录后又被自动抹去，像沙滩上被风一吹了无踪迹的脚印。 不知不觉间，她面色凝重，只能放弃对呓语的解析，专注于仪式。不知为何，在听到呓语后，她感觉到莫名的恶心反胃感，精神有些低迷，比晕3d更加难受。 哪怕无法理解其中含义，亦不记得所听为何，蔚渺还是发自内心地忌惮着呓语的疯狂和危险，这是她遗留在灵魂中的感触。 法阵凹槽中的鲜血逐渐充盈，汇聚向正中央的圆珠。在神秘力量的激发下，整个法阵闪烁着暗红光芒，映照在黑袍人脸上，显得格外阴森诡异。 场面充斥着一种不可名状的邪恶。呢喃低语从未停歇，白墙泛着幽暗的血光，在黑暗中，生命逐渐消逝，不知何时，庞大的压力笼罩着众人。 蔚渺开始觉得呼吸有些沉重，心跳加速，明明她并不为此恐惧，但有什么正在压迫着她的心灵。 这个副本，这个场景，比她预料的还要离奇。 三个黑袍人的身躯有些佝偻，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彩，那是一种令人后背发凉的狂热！ 最中央的圆珠缓缓上升，悬浮于半空。汇聚于圆形凹槽的血液逆着重力往上流淌，包裹着圆珠，被它吸收，似乎在为它提供养分。 借着此时愈发灿烂的红光，蔚渺看清了珠子的模样。它看起来……像是一颗眼球！ 它通体如血红的水晶球，原地转动着，纯黑的虹膜转向蔚渺这一侧，停住不动。 明明只是昔日的回溯景象，蔚渺却有着明确的感觉。 它能看见她，它在盯着她！ 她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地坐在角落。按理说，身处过去，它无法干涉现在。但灵异本就涉及超凡，一切尚未可知。 好在终究没有发生臆想中恐怖的事，约五分钟后，仪式的红光逐渐减弱，呢喃低语几不可闻。 椅子上的被献祭者已至极限，在大量失血的情况下，血流量逐渐减小，到最后流无可流。 凹槽的血液量见底。在吞噬了大量鲜血，把自己都染红后，眼球餍足地转了个圈，平缓地回落凹槽。 待到红光彻底消散之时，室内的白灯重新亮起。 黑袍人的脸色有些苍白，但从他们不加掩饰的狂喜神色来看，仪式已然成功！ 椅子上坐着的三人身姿瘫软，面无血色，嘴唇苍白如纸，毫无生命迹象。手腕上的血液不再往下流淌。 全程观看的地上男子此刻的神色混杂着惊恐和麻木，他看着胡茬男激动地走进法阵，拾起眼球，来到他的跟前。 胡茬男蹲下身子，朝男人咧开一个惊悚的笑容，摊开手，血色眼球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 他对男人说道：“把它吃下去！” 第16章 黑瞳 “呜呜呜——” 男人剧烈地挣扎起来。任谁听到要吃下这颗经过祭祀后的眼珠都不会淡定。 由大量血液、由生命与灵魂浇灌而出的诡异眼球，血红的色泽不详而诡谲，蕴含着未知的灵异。 而生活在这世上的人都知道一个常识，凡与灵异沾边，必要付出代价！死亡是最好的结局！ 胡茬男粗暴地掏出他口中的抹布，威胁他道：“你不是想知道车祸的真相吗？只要你乖乖听话，你就能知道一切。” 一段话便让男人的挣扎幅度减弱。他憎恶地看着胡茬男，神色忽然变得癫狂，吼叫道：“想要我吃是吧！我吃！给我！” 胡茬男神色微变，没有多说，把眼球小心翼翼地放置在地。 男人一口把眼球吃了下去，报复性地尝试咀嚼，但似乎硌着牙了，只能艰难地把它吞下。 蔚渺看得目不转睛，这样限制级的画面在联邦的游戏中虽然没有明令禁止，但极少出现，邪教在联邦属于敏感话题。 一定有什么至关重要的变化要发生了！ 男人恶狠狠地看着三个黑袍人，神经质地笑着：“哈，哈哈哈……就这？你们就这点手段……” 黑袍人只是冷漠地看着他，那种眼神，在他们眼中，男人不算个人，反倒像是实验室中的小白鼠，一个实验品，一个工具。 很快，男人笑不出来了。他开始全身癫痫似的地抽搐，眼神发直，眼球上翻，露出大片眼白，张着嘴想要说什么，却只能发出“呃——呃——呃——”的声音。 他颤抖着拼命扭动，在地上蹦跶，其频率比得上毛毛虫跳舞，看上去十分痛苦。 他的脸色奇怪地涨红，嘴唇发紫，张嘴一吐，竟喷出十几颗带血的牙齿。头发一把一把地掉落，头皮竟令人恶心地蠕动着。 看起来，他的情况很糟糕，但献祭掉三人生命的仪式总不可能就是为了让他痛苦死去。所以，这不过是一个痛苦的磨炼过程，好戏还在后头。 蔚渺冷静地旁观着这一切，换一个人来，看完超脱常理的献祭仪式，心智能否健全还不一定，但她却适应得很好。其中，有着灵异在作祟，给予精神上的压迫。 正如比萨所讲，她很适合这个游戏。系统安排她来饰演洛林的角色不无道理。 最先发生明显非人变化的是男人的皮肤。他的皮肤以惊人的速度红肿溃烂，发黑变硬，最后变得像皮革一样富有光泽而坚韧。 他的手部骨节加粗，骨骼再度生长，指甲硬化伸长，最终形成了野兽状的长利爪，尖端如刃。 翻白的眼球充血变红，看不见眼珠子，眼眶内血红一片。面部的嘴角裂到耳根，牙床新生出长尖齿，鼻子塌缩成两个小孔洞，整个头部长出黑色的硬质鳞片。 “真是主的美妙造物！”胡茬男不仅不惧怕，还一脸欣喜地感慨道。 “有点不对劲。”黑袍人中一直没有说话的高瘦男子开口，“他，有失控的风险。异化已进行到这种程度，‘眼’却仍未浮现。” “嗯？”胡茬男仔细观察着变异的男人，脸色微变，“他的意志太强，三眼邪术可能无法压制他……试试六眼邪术！” 斯黛丽神色苍白：“可能来不及了，他的异变即将完成，我们没有时间再去抓三个人进行献祭！” “用我们自己！凑上我们三个，人数正好！”高瘦男子看似冷静，语调中却透露出一股疯狂，“如此伟大的黑瞳造物，我们既从主处得到赐予，就要将其真正地带到人间，若功亏一篑，那是对主的亵渎！” “为了千眼诡神之主！”胡茬男神色变幻，最终坚定地说道，“身为卑微的信徒，接引主的眼是我们无上的荣光！” 斯黛丽似乎被他们感染，神情转为狂热：“赞美伟大的千眼诡神！” 他们立刻行动起来，将异变中的男人挪到法阵中央。 三人分别坐在另外三个星尖角，各自掏出小刀，割破手腕，将伤口处搁在法阵凹槽上，同时开始念念有词。 他们念诵的是刚刚蔚渺听过的后半段咒文，听其主旨大意，关乎“权能”。 灯光再次忽明忽暗，闪烁着熄灭。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法阵的“燃料”再度充盈，暗红光芒笼罩着房间。 黑袍人的声音越发低沉缓慢，因失血过多而显得有气无力，但仍在坚持。血液流向法阵中央，以无法理解的方式钻入男人的身体。 没过多久，男人嘶吼一声，完全异变的躯体挣脱了麻绳的束缚，从地上起身。 他全身漆黑，模样狰狞，双眼只剩红色，足足接近三米高，臂长近两米，成为了一只彻头彻尾的怪物！ 不知何时，一颗黑色的眼球嵌在了他的胸膛正中央，此刻，血色眼珠灵动地打转着。 背向他的黑袍人们听到动静，惊恐地转过身。 “不——” 胡茬男刚喊了一声，怪物尖长的利爪已经洞穿了他的胸口！ 利爪拔出来时，胡茬男的伤势和其他房间中的尸体十分相似！ 其他两个黑袍人尽管目睹了同伴之死，但其中的高瘦男子充斥着无法理解的病态狂热，而斯黛丽有心想逃，却因失血而头晕目眩，无力起身。 “黑瞳！教中经书所记载的‘黑瞳’，主在人间的眼睛！我们成功了……” 高瘦男子呐喊了一声，步了胡茬男的后尘。斯黛丽也没能逃过死亡的命运，死相凄惨。 在解决掉他们后，房间里的灯光恢复正常，法阵失去了神异。在狼狈的现场中，怪物露出满嘴的尖牙，将黑袍人的尸体宛如破布一般扔在地上，眼中毫无理智。 但它却在开门时保留了人类的习惯，按下门把手。 就在它开门出去的那一刻，房间兀然陷入黑暗和寂静。 蔚渺的双眼适应黑暗后，再定睛一看，房内哪里还有那些黑袍人和被献祭者的身影，一切皆如她刚来时，氛围诡异而令人恐惧。 对过往的追溯结束了，关键的那一晚，那一刻，已经完整地展现在了她面前！ 早有准备的邪教徒，诡异的祭祀邪术，被选中的载体男人，最后扭曲异变的怪物……短短半个小时中发生的事情之多一时间无法完全消化。 她默然回想着刚刚的情景，然而，走廊上的脚步声将她拉回现实。 “咚——咚——咚——” 走廊上的鬼如约徘徊，或者说，是怪物。 现在的时间还未到一点。 蔚渺冷静地坐在原位，手摸到了口袋里的房卡。 听声音，鬼正在接近713。 但声音到门口处时却没有停下，而是毫不犹豫地折返。 713是鬼的诞生地，对于它有着特殊的意义。或许是不想面对，或许是……这里有着克制它的东西。 六眼邪术啊……蔚渺的目光落在法阵上，眼中划过一道冷光，若有所思。 第17章 年轻的试炼者们 第三天晚上，蔚渺溜进713，独自看了一出大戏后，就地在713浅眠，六点左右醒来。 蔚渺对自己的起床生物钟有着一种玄奇的控制力。睡前看一下时间，心里预估好起床时间，潜意识里默念几遍，相当于洗脑。第二天她就能在自己设定的时间醒来，误差不超过十分钟。 她把713房卡插回原处，悄咪咪地走楼梯下到三楼，回到自己房间。 六点的楼道漏着金色的阳光，初晨的气息干净而美好。 306房间没拉窗帘，因为宾馆坐北朝南的方位而坐拥充足的光线，从阳台玻璃往下望可以看见宾馆前的停车场。 蔚渺习惯性往外看，忽然发现停车场上居然多了一辆从没见过的黑色轿车。 因为宾馆的特殊性，没有普通人会前来这里。那么这辆车里载着谁？ 蔚渺驻足等待。几秒后，车内出来了三个人，由于距离有点远，只能看出是一个女性，两个男性。 “有新人？新的死刑犯？”蔚渺打量着他们，心里猜测道。 他们径直朝宾馆走来。但很快，蔚渺推翻了她的猜测，这些人不像是来参加游戏的。 因为他们的脖子上没有项圈！ “新的变数。”蔚渺饶有兴趣地注视着他们消失在视野中，拉上了窗帘，让房间重归阴暗。 她需要好好休息一下，昨晚实在是有点刺激。 等到她再被叫醒时，已经是七点了。 布德站在她的房间门口，言简意赅：“有新的人来了。” 蔚渺应该是最早知道的人，但她演技高超，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是谁？” “跟我来就知道了。”他走向走廊的另一边。 蔚渺跟上布德，途中不忘整理仪容仪表。洛林是一位礼貌的绅士，不会衣衫不整地与人见面。 转过拐角，蔚渺看见了站在308门口的人群。伊迪丝和安德森站在一侧，隐隐与另一方形成对立。 “这种环境下还有闲心睡懒觉，该说是心大还是无知呢？”其中一人在他们二人靠近时如此说道。 这是一位看上去很不好惹的青年，染着半金半黑的头发，和社会上的帮派组织成员相似，面容普通，翘起嘴角时给人一种很欠扁的感觉。 布德的脸色并不好看：“作为刚到这一无所知的新人，似乎没有资格对我们这些混了三四天的老成员指手画脚吧？” “混？确实挺混的，混到现在什么都不知道。”青年嗤笑了一声。 这人，不是脑子有点毛病，就是肚子里有点真东西。蔚渺维持着温和的表象，在内心冷冷地吐槽道。 “行了，提姆，少说两句。”旁边一个看起来文静的青年拉了拉他的衣角。他颇具书生气质，讲话时慢条斯理，鼻梁上架着普通的黑色方框眼镜。 安德森感觉自己的拳头硬了：“那你们倒是说说，你们知道什么，一群无知的小丑？你们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这句群体打击激怒了三人中唯一的女性。她有着一头灿烂的金色长发，戴着亮闪闪的宝石发箍，从容貌装扮来看，她至少是中产阶级，年龄在二十岁出头，稍显稚嫩。 她皱着眉头，语气却平静理智：“注意你的措辞，死刑犯的道德应该还没低到随便对遵纪守法的好公民进行人身攻击。” 安德森却对“猎马人”这个领域很在行，既然对方在这个话题上回应了他，那么他让对面见识一下他“猎马”十年的功力不过分吧？ 好在安德森刚起了个头，蹦出一堆对面不太听得懂的“术语”，就被布德拉了一下制止。 布德明显保持着清醒的头脑，不想在这个关头激化矛盾，与未知者交恶。 伊迪丝看上去有几分气愤，但没有说话。 蔚渺心如止水。面对提姆这样的人，只要不搭理他，用看跳梁小丑的眼光看他，他自己就会恼羞成怒，不再蹦跶。 直播间中这样的人多的是，多注意他们一秒都是在浪费生命。回复一些引战言论也是如此，无视是最好的处理。 总之，蔚渺有着丰富的经验，可惜以洛林的内涵，无法在此展示，真是遗憾。 “都别吵了。”书生气的青年看上去文弱，但立场和态度意外的强硬，主动站出来搭桥，“我们是‘试炼者’，和被迫前来的你们不同。” “我们是自愿来此，接受除灵社的新人试炼。” “除灵社的新人试炼？”布德若有所思，“也就是说，对于我们是一场生死游戏，对于你们，不过是一次测试。” 青年道：“没错。只要我们能得到足够多的情报，就能通过试练。如果能直接解决事件，甚至有机会得到诡物。” “对于你们的信息，我们也在来之前听说了。你们都是前来求生的死刑犯，为了得到磁卡而不得不探索旅馆。但我相信你们多少推测出，要想得到磁卡就要与灵异打交道。也就是说，我们的目的其实是一致的。我们有良好的合作基础。” “说到这，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赞多·赫连，本来只是一位普通人，意外卷入一场灵异事件中，最后幸运存活，但我的亲人都在灾难中丧生，于是我想要加入除灵社，亲手抵御那些灵异之灾。” “我旁边这位是提姆·西奥多，他毕业于着名除灵学院密卡托斯，身为优秀毕业生前来堪佘市除灵社实习，这次试炼也可以说是他的实习考核。” “没想到提姆竟是学院毕业生，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蔚渺微笑着说出貌似是夸奖意味的话语，只是某些音节咬得过重。 提姆盯着她，一脸难受地想要说什么，最终却只能发出“切”的声音，表露自己的不屑。 “很抱歉中途打断了你的话，请你接着说吧。”蔚渺朝赞多友善地道。 赞多意外地打量了她一眼，道：“另外这位是艾妮路大小姐。她此前没有亲身经历过灵异，而是为了理想和我们站在了一起。” 接下来，死刑犯这一方也简单介绍了自己。 除灵社方面不光挑选了一批死刑犯，后续还送来试炼者。如此看来，原本猜想中的挑选杰出人才似乎不太可靠，但是挑选炮灰还是有道理的。 蔚渺能想到的死刑犯的作用就是“探路”。 为这些试炼者探路，获取前期的情报。这次宾馆试炼，是在提前培养“合作模式”。 如果在危险的灵异事件中，在对情报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让能力杰出的死刑犯先玩命试探出一条安全道路，除灵社的人员再跟进，从他们那里获取情报，做出更合理的决策，无疑能降低自身的战损。 而死刑犯嘛，本就是该死之人，为社会安稳做出贡献而牺牲反而是一个好归宿。 好一个合理的“社会分工”。 第18章 疯狂者 “我们应该达成合作，共同探索，你们觉得呢？” 如果说布德是死刑犯的领导者，赞多就是试炼者的话事人。 布德对他的合作意向表示出了兴趣。 “不过，我们凭什么向你们共享情报？”布德挑眉道。无论是谁，总是不太乐意把自己辛苦取得的战果共享出去。 “我们可以向你们提供一些灵异知识方面的支持。况且，双方的时间都不多了吧，算上今天，我们只有四天的时间，你们的时间则更宝贵。因为，时间就是生命。” 赞多说话极有条理，能够轻易说服对方。他的话确实切中了死刑犯们的要害。 脖子上的项圈时刻提醒着他们，他们不过是短暂自由的家犬。 “可以。”布德点头同意。 蔚渺也赞同合作。她已经掌握了关键性的情报，但是关于怪物，关于仪式，她不过是一个小白。这些试炼者能为他们填补知识方面的空缺。 但试炼者一时半会儿想要直奔七楼的真相可没那么容易。布德几人掌握的信息零碎，需要他们自己调查补全。 双方都仿佛忘却了刚开始的不愉快。在大局面前，那点小小的不愉快算什么？我们要理智！理智！ 赞多也看出了布德具有的话语权，于是道：“你们先来吧，说说你们这几天的发现。” 布德基本讲述了一遍情况，自己的推理看法几乎没有。 “你有什么看法？”赞多听完后问道。 “我怕干扰你们的思路，就不说了。” 布德的话说得很漂亮，但提姆“呵呵”笑了一声，揭穿了他的谎言：“真的是这样吗？还是……你根本就得不出有价值的看法呢？” 布德没理他。只要不心虚，心虚的就是别人。 从布德略显混乱的叙述中不难看出这一点……蔚渺一边思考，一边留意着三人的反应。 赞多微和艾妮路皱着眉头陷入思考，只有提姆神色轻松。 赞多也注意到了他：“提姆，你想出来了？” “基本可以确定三楼半夜的异象与七楼有关……具体是哪种关系我还不能确定。一会儿上七楼亲自看看，今晚再度过一晚，基本就可以明确了。”提姆信心满满地说。 “说大话是会被拔舌头的。”安德森忍不住怼了一句。 “这么多天都没有分析出来，只能说明你们的无能。”提姆回击道。 眼见着两位有再次吵起来的趋势，布德连忙叫停：“安德森，时候不早了，我们还要去吃饭呢。” 双方顺势分道扬镳，蔚渺跟随三人前往二楼。 早餐期间全是关于这些试炼者的讨论，在党同伐异后，并没有得出什么东西，只是说要对他们怀有戒心。 但真论身份，他们这些死刑犯才更值得防范吧。蔚渺感觉，试炼者对他们的态度混杂着轻蔑和鄙视，观感应该不怎么样。 但她又很需要情报，该找个什么理由接近他们套取信息呢？ 之后，她独身前往一楼。比萨抬眼时，眼中闪过一道冷冽锋芒，如黑夜中的玻璃瓶兀然反射一点月色。 蔚渺神色平淡，看似无辜而羸弱，但周身冷漠的气质，似是酣睡的孤狼微微探出了利爪。 存在感陡然增强。 幽深的蓝眸注视着比萨，她慢悠悠地走到他面前，微挑的嘴角透出一分冷酷的邪性：“我大概明白了。” 比萨：“什么？” 蔚渺眯起眼：“七天后活下去的办法。” 比萨笑了一下，这位神秘的管理员在此刻显得分外诡秘，不似除灵社的成员。 “以往的死刑犯中，不乏你这般聪明的家伙，但他们最后都死了。因为他们缺少了一样东西。” 他的话语中有激赏之意：“他们阴狠、狡诈，漠视人命。能够杀人不眨眼的他们唯独不够疯狂。而疯狂是接触灵异的钥匙。有人说，唯有理智才能幸存。但我认为，堵不如疏，接纳疯狂，拥抱疯狂，在其中掌握微妙的平衡，才能固守微薄的自我。” “而天性倾向于疯狂的人更契合灵异。守旧者，因灵异中光怪陆离的事物精神崩溃；疯狂者，受灵异中的错乱侵蚀而轻易改造自己的世界观，包容而进取，他们是伟大作为的缔造者，灵异路上的开拓者，因博识而深沉，因疯狂而诡秘，反过来驾驭住灵异，活得更久，走得更远。” 比萨有意透露了一些灵异方面的见识，蔚渺从他的眼中看见了与洛林同质的东西。 疯狂，不似人的冷酷疯狂。 但很快，他眼中的那点精光随着眼睑的下垂而内敛。他点了一根烟，这位正处壮年的大叔至少还拥有着一些人类的习惯和喜好。 “能被选中参与试炼的人没有傻子，夜长梦多。”他意有所指地提点道，“下午，我会离开这里，直到游戏结束。在那之后，可以进我房间看看，说不定有什么收获。” 这已经不是暗示了，就差直说他房间里有好东西。 而且，这个时间点离去，意味深长。 “我明白了。非常感谢您的帮助，比萨阁下。”蔚渺致谢道。 “回见。”比萨简单地回应道。 蔚渺也不放心在一楼久留，很快上楼了。 大约十点钟，赞多带着他的两个小伙伴来到一楼，找到比萨。 赞多：“比萨先生，您对这家宾馆驻留了不短的时间，如果方便告诉我们一些什么，我们将不胜感激。” 比萨端着手机，冷冷地瞥了他们一眼：“我说过，没事别来烦我。你们的试炼，我有权无视。” 赞多并没有被他的态度劝退：“但是，既然比萨先生出现在此，必然有意义。” “我只是一道保险，确保你们不会做出一些蠢事。你们的死活与我无关。” 比萨对于他们的态度与对待洛林有天壤之别。这当然不是因为洛林英俊的容貌，也不是因为他的智商。 而是比萨看见了同类。 这个同类身上有着令他满意的特质，所以他愿意在规则之内，甚至绕过规则给予一些帮助。 世界上的聪明人那么多，既聪明又隐含疯狂的人却凤毛麟角。 游走于秩序的边界，这或许才是正经的灵异者。 第19章 眼灵教 “你怎么在这？” 提姆看着站在楼梯口的蔚渺，疑惑而鄙夷地说道。 “当然是来见识密卡托斯学院优秀毕业生的本事。” 蔚渺微笑道。她时刻注意着这群人的动向，以这般方式接近他们。 她能把微笑演绎出千般含义，因为这是她最常用的表情。在嘴角弧度、肌肉牵拉力度、眼角上挑程度等细节上，她琢磨得出神入化。 看着那张脸，提姆有种扁她的冲动。倒是赞多冷静地道：“想来看看就跟上来吧。” 提姆不屑道：“跟屁虫。” 蔚渺无动于衷，跟在他们身后。一点小小的恶意激怒不了她。 试炼者们的搜索顺序和他们一样，从低楼层探向高楼层。蔚渺紧盯着他们的动静，蛰伏在楼道外，静静等候，所以才能精准地“找上门来”。 现在已经是下午，试炼者的进度比死刑犯们快得多，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们不必精细地搜索每一个角落，试图发现救命的磁卡。 她并没有说谎，她真的是来见识提姆的本事的，越多越好。 进入701，他们直奔屋内，面对死状诡异的尸体，除了艾妮路稍有失态外，其他两人表现得十分冷静，显然见过世面。 提姆绕着床转了几圈，煞有介事地说：“这种姿势，明显是仪式中的献祭礼仪。” 说罢，他开始动手在周围翻找：“理论上而言，每一个仪式中，被献祭者周边必然有仪式法阵……在这，找到了。” 他掀起床帘，趴在地板上，努力往里瞧。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迷你手电筒，暖黄的光束照亮了床底的法阵。 蔚渺没想到他还有这种好东西。果然，试炼者与人死刑犯之间的待遇是不一样的。 “这看起来……应该是缚地灵法阵的改良版。”提姆揣摩道。 蔚渺适时接茬：“缚地灵法阵？” “是除灵师们常用的法阵，一般的作用是将灵异束缚于一地，以三角构架为基础对法阵作出适当修改。能完成这个工作只有仪式大师，这样的人物十分稀少，每一个都是顶尖人才。因此，我认为这是除灵社的手笔，利用了死去住客的尸体，限制灵异。” 提姆条理清晰，并没有让蔚渺失望。 “除灵社怎么能这样对待这些尸体？这不是在践踏死者吗？”艾妮路大小姐皱眉道，心目中除灵社的美好形象开始破碎。 “用遇难者来限制灵异，不仅避免了未知的尸变风险，某种意义上，也算是他们亲手报仇了，这不好吗？”提姆反问道。 “除灵社在乎的是全人类，因此，某些时候，为了更大的利益，他们不得不作出最佳抉择。”赞多用食指顶了下镜框，慢条斯理地说道。 艾妮路支吾着说：“我只是觉得……他们死后还要被献祭，被钉在床上，是不是……” “见识得多了，你就不这么想了。”提姆起身，用轻松的语气说道，“走吧，去下一间看看。” “洛林先生，你觉得呢？”赞多忽然发问。 蔚渺从看戏的状态中脱出，念头急转。 “物尽其用。” 她需要表现出一名死刑犯的特质。如果回答是“太残忍了”，反而会被怀疑。 “不出所料，死刑犯就是死刑犯。”艾妮路略带嫌弃地撇嘴，率先走出房间。 蔚渺保持沉默，跟在他们身后。 致命的一击往往无声无息，在此之前不会有丝毫吠叫让猎物察觉。 来到713房间，三人都被怪诞的场景摄住心神。 提姆面色凝重地打量着法阵，道：“这是眼灵教的献祭仪式。你们看，法阵以六芒星为基础，这是典型的献祭法阵架构。祈求者以祭文和法阵吸引被祈求者的目光，献祭六角末端的祭品，获得某种恩赐。” “但这本质上是一种不稳定的非等价交换，是否恩赐全看被祈求者的心情，而且对象多是一些诡神。除非万不得已，除灵社不会与诡神纠葛，去赌祂们的心情。” “六芒星法阵内部有多条交错的弧线规律排列，看起来像是重叠的一个个眼眶。重叠部分交织成圆形，内部又有交叠的六芒星和十字星，最中心还有一个圆圈，看上去像是瞳孔。” “我可以肯定地说，这是眼灵教的手笔！” 艾妮路：“如果是眼灵教，什么样的场面都不奇怪，那群教徒普遍是疯子。” “对于七楼的事，我大概有头绪了。”提姆看了一眼蔚渺，转移了话题，“走吧，去吃晚饭。” 他不想与邪恶的死刑犯分享他的智慧。 说罢，他一马当先地离去，其他人只能跟在他身后。 在楼梯间，蔚渺与他们分道扬镳，走楼梯下去。想知道的知识已经获取，还和一群看不起她的人在一起，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三人组在电梯间闲聊，只听赞多说道：“我对洛林·怀特此人有印象，我看过他的报导。大概两年前，他在犯下连环杀人案后自首，被判处死缓。这是一个十分危险的人物，远不是表面看起来那般无害懦弱，对我们的嘲讽置若罔闻。” “你这么一提，我好像也有点印象。据说，如果不是他自首，警卫很难抓到他，他的反侦查意识太强，每每让警卫扑空。”艾妮路补充道。 “那他今天跟上来是在耍什么小手段？”提姆问道，“如果不是你们这么说，我还以为他只会搞一些不痛不痒的事情来回击我早上的嘲讽。” “没人知道，他们跟眼灵教教徒一样，也是疯子，不能用常理揣测。”赞多道，“总之，小心提防。” 蔚渺并不知道这群人在讨论洛林的事，她正快速地前往一楼。 一楼的柜台不见比萨的身影，看来他已经离开了。 不过她不相信比萨就此失去了对宾馆的掌控。他是一个全身笼罩在神秘中的人物，看似只是一个小喽啰，这次副本中不起眼的存在，却在交谈中有意无意地流露出他知晓一切。 不起眼的往往是最致命的，蔚渺很小就明白这个道理。 因为她就是其中的典型。 小时候在一次玩水中，隔壁家的小伙伴恶意将不会游泳的她推进更深的湖中，全靠她亲哥救命。 后来蔚渺得救后自己学了游泳，本领不赖。对那位小伙伴依旧笑眯眯的，似乎不计较他上次的手笔。 但在一次沙滩旅行中，她引诱他下海游泳，却暗中戳破了他的游泳圈，笑眯眯地看着他挣扎，后来才把备用的救生圈丢给他，把他拖回岸上。 小伙伴还要对她感激涕零，拜谢她的救命之恩。 有时候，一个寻常的笑容背后，说不定隐藏着深深的恶意。 第20章 比萨的诡异藏品 蔚渺十分顺利地打开了比萨的房门。 他的休息室和宾馆的设计不一样，门锁采用的是传统的钥匙孔，好在他并没有锁门。 房间里的光线比寻常昏暗，门口似乎就是唯一的光源。借着一楼大厅柔和的灯光，蔚渺看见了一旁的电源开关。 昏黄的灯光亮起，蔚渺转身关上门后，打量着这间屋子。 房间和上面的客房差不多大，奇异的是居然找不到任何窗户。 角落里放着一张简陋的木板床，靠墙摆放着一排木桌，中间的几个铁架台将房间分割成两个空间。 铁架台上立着许多瓶瓶罐罐，蔚渺走近一看，越看越觉得这个房间应该取名为奇奇怪怪生化实验室。 但看这些物品摆放的整齐程度，屋子主人是把它们当做艺术品来收藏的。 罐子里装着的事物与其说是稀少，不如说因过于诡异而无人收藏，今天她却有缘得见，着实大开眼界。 “树蛙眼球风干粉末，10g。” “强腐蚀剂，200ml。” “强安眠类药物粉末，100g。” “100岁老人门牙，三颗。” “灰线虫角质鳞片，79片。” “梦魇的灰烬，1.2g。” “……” 除此以外，还有摊开在玻璃架子上的人皮面具。蔚渺上手摸了摸，从触感、色泽、皮下组织来看，感觉是从真人脸上剥下的，手艺高超，连眼睑都十分完整，面具边缘线条流畅平滑。 也不清楚是如何保存的，让它看起来色泽水润，光滑而富有弹性，本是眼球的位置看起来空洞吓人。 还有圆柱形罐子里的血管网，它泡在蓝色溶液中，红蓝血管之间交叉，分离得十分完整。 一个浑身沾着暗黑血垢的金发娃娃背靠墙壁，肚子处破了一个大洞，一块铁质牌子塞在黄色棉絮里头，黑线将缺口缝了大半，却不知为何没有缝全。 最唬人的是一颗不知什么生物的硕大眼球，通体莹白，虹膜是浅灰色的，瞳孔是诡异的深红，后部拖带着肌肉和神经。 蔚渺从左走到右，不经意间一瞥发现，那颗眼珠子似乎是活的，瞳孔正对着她，在光线下，眼珠中反射出她的高瘦身影。 桌面显眼的地方放着一张明晃晃的图纸。 蔚渺拿起来一看，眯起眼仔细阅读上面的图文，露出一个完美而冰冷的微笑。 比萨十分明了她的需求，真是贴心的管理员。 昏暗的光线渲染了阴森氛围。蔚渺的视线扫过这些的猎奇事物，很快找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 麻绳，强安眠药，以及一瓶眼球。 是的，一瓶。一堆看上去像是人眼之物装在试剂瓶中，浸泡着透明泛黄的液体。 蔚渺不会动其余的事物，这是基本的礼貌。她离开房间，关上门后，上到了二楼的餐厅。 试炼者和玩家都在用餐，在待遇方面，一视同仁，都是白面包配水。 赞多：“今晚，我们要夜探七楼，想邀请你们一起。” 蔚渺：？！ 据她的观察，他们不像是会如此莽撞冒险的人。 “咳……咳咳咳。”布德呛了一口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们，“为什么？” “七楼和三楼之间的联系我们已经明白了。”提姆简要地跟玩家们说明了他的推测，只是省去了推理过程。 布德等人恍然大悟，然后是惊喜，他们苦恼了四天的问题就这么解决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解谜游戏陷入死胡同后，官方主动送来了谜底，让身处绝望的他们又有了打出完美结局的动力！ “713中鬼活动的踪迹最少。法阵催生了鬼，但是鬼对于自己的诞生地一般有特殊的情结，关注度高。如果我们擅自闯进713，可能会遭受鬼的进攻。” 提姆讲得头头是道，虽然经过蔚渺实践验证，713正是破题关键。 “所以今晚我们就探探鬼的虚实，再计划下一步，至少要知道鬼长什么样子。” “七楼的十二个尸体仪式结成缚灵法阵，据我猜想，这个法阵的作用是将鬼放逐到另一个时空，锚点固定在七楼。在十二点，阴气最盛的时候，两个时空相互交叠，于是鬼出现在了现实中，但是由于法阵的限制，它无法离开七楼。” 蔚渺开始怀疑这是游戏副本在变相地为他们降低难度，把前期的迷惑点就这样解决了。如果不是专业的灵异学者，根本无法说出上述言论。 “所以我们最安全的做法就是卡点。卡在十二点五十几分上七楼，将风险降低到最低。我担心到时候七楼空间封闭，有进无出，只能等时间一过才能离开。” 提姆用他的专业性说服了玩家们，每个人都摆出一副深思的表情。 “好吧，人多了，风险就降低了，而且我们确实需要鬼的情报。” 布德第一个赞成。伊迪丝和安德森本来就是跟着他走的，听闻他的话语，也赞同下来。 蔚渺倒是无所谓，只是……以她的立场来说，她可能要兼顾着看护他们的安全。 夜晚十二点多，众人集结在三楼走廊，为了安全起见，走楼梯上楼，待在六楼与七楼的楼道间不动了。 夜色正浓，微光从窗中透出。蔚渺倚靠着站在墙角，身姿修长，闭目养神，享受着这份略有不安的宁静。 她的左手上握着水果刀。 其他人也各有各的“装备”。 赞多佩戴着荧光手表，时刻注意着时间。这群试炼者虽然有手电筒这种好东西，但是没有没有其余的准备，所以他们的武器也是厨房中的刀具。 按提姆所说：“这次的灵异的类型为‘怪’，拥有实体，我们可以对它造成物理伤害，拿把刀比什么都管用。” 几人安静地等候着，直至赞多以微弱的声音道：“差不多时间，五十八分了。” 众人从松懈的状态中惊醒，最角落的蔚渺睁开眼睛，神色冷峻，手里的刀微微出鞘，眼中有锋锐的事物闪现。 面对未知的存在，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众人蹑手蹑脚地走到七楼平台。 试炼者们掏出手电筒，但闪亮的白色光束无法刺破一寸的黑暗，似乎被黑洞所吞噬。 楼梯口就像蒙了一层黑布。 三束光线迟疑地晃动着，不甘地寻找哪怕一点空隙，却不得不沮丧地败下阵来。 提姆微微摇头：“没办法，空间重叠的干扰使光线没办法照进七楼。” 这时，经验丰富的灵异学者成为了队伍的主心骨。 他咬牙道：“我们进去！” 第21章 有备而来 “进去”二字说得轻巧，但是谁打头阵却是一个问题。谁都明白谁先进去，谁面临的风险最高。 “我来。” 出乎意料的是，最先发声的竟是艾妮路。 蔚渺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底气，还是说，不过是不合时宜的愚蠢逞强。 不过…… “还是我来吧。”蔚渺出声道。 在雪白的灯光下，艾妮路转身诧异地看着他，美丽的脸庞绽放光华。 布德忍不住道：“洛林，你是被夺舍了吗？” 之前的她可是万事“殿后”的！ “危险的事情，总不能女士优先吧？” 蔚渺微微一笑，显得绅士而优雅。 “这种时候还逞英雄！”安德森不得不承认被这家伙装到了，撇嘴不忿道。 “布德，盾牌借我。” 蔚渺伸手从布德手中接过盾牌。 有人主动承担重责，布德自然乐意见得，但他无法了解这位小白脸脑子里装的是什么，居然陷于npc的颜值，愿意帮她躺枪。 就算是纯萌新也不至于这么蠢吧，npc可是优质探路资源啊！ 蔚渺展现了自己的骑士风度，接下来不得不恪守情操，履行职责。 她将盾牌护在正前方，左手持刀，听着脚步声逐渐远去，一脚踏入了黑暗。 但她留了个心眼，在进去时突然拉住了提姆的衣角，把他也拽了进来。 “阴险！”提姆猝不及防，暗骂了一声，被迫紧随其后。 手电筒在黑暗的廊道中晃了一下，白光扫过空无一人的前方，紧接着，所有人第一次听到了脚步声的停止。 悄无声息。 蔚渺的呼吸放缓，注意力高度集中，仔细感知着周围，警惕性拉满。 然而没人注意气质独特的她，提姆的注意力全在黑暗中。 其余人很快进入。得益于三人的手电筒，他们在紧张中获取了大片的视野，并未瞥见什么人影。 然而，这种风雨欲来的安静更令人恐惧。他们不知道恐怖什么时候到来，会以什么模样出现。 忽然，走廊的灯开了。骤亮的视野不仅令众人短暂致盲，更让他们吓了一大跳。 等恢复视力时，他们看见蔚渺淡漠地站在开关旁，冲他们无辜地笑了一下。 安德森小声责怪她：“你干什么？！” “他做得没错，在黑暗中的我们不会比光明中的我们更有优势。”赞多冷静地替蔚渺辩解。 黑暗与光明对于鬼怪来说没有区别，但是对于他们而言，黑暗即危险。鬼可以透视黑暗，他们却无法看见鬼。 没等安德森消化完全，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他一跳。 “咚——咚——咚——” 脚步声再次响起，很明显，正在朝他们走来！ 众人对视了一眼，立即噤声，退到楼道口旁。 “空间封闭，出不去了！” 提姆望向后方，视线接触到一片漆黑的诡异出口，瞬时明白了现状。 用瓮中之鳖来形容他们毫不为过。 “还有58秒！” 赞多有些后悔自己最开始保留的2分钟太长了，应该最后一分钟再进来！ 脚步声即将到达转角！ 蔚渺握紧水果刀，至于锅盖盾牌，已经被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布德抢回去了。 只听一串急促的脚步声，众人惊讶地发现，安德森窜进了打开的701房，而且以神速的手法拔走凹槽中的房卡。 下一个反应过来的是赞多。他冲上前抵住了将要关闭的门，仅剩本能的安德森没能将众人拒之门外。 赞多侧身溜了进去，外面的人也急着往里挤。面对即将到来的恐怖事物，事前想要见上一面的计划完全搁浅。在时间盈余的情况下，众人从心地选择了先保命。 半分钟，足够鬼杀他们十次！ 艾妮路、提姆依次进入，但是，鬼已经看见他们了！ 提姆在进门的那一刻，余光刚好瞥到拐角处，看见了令他瞳孔一震的怪物！ 高大，狰狞，通体漆黑，眸中一片血红。这是一只仿佛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魔！ 最令人瞩目的无疑是它胸膛上的独目，眼瞳鲜红欲滴，万分诡异。 提姆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教科书《异教发端与发展》上的某一页，一副插图与眼前之景极其相似。 “黑瞳！” 提姆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和果决。 还在外面的蔚渺恰好与他对视，顿感不妙。 提姆神色冷酷，眨眼间关上了门，“砰”的一声把伊迪丝震懵了。 门带起的风扰动了蔚渺前额垂下的发丝，快得她不愿冒着赔上自己手指的风险阻拦。 就算牺牲了手指，提姆也不会让他们进去。 “等等！”伊迪丝惊叫道，声音中带着崩溃的哭腔。 蔚渺没有多说什么，而是一把抓住她纤细的手腕，以惊人的力气把她拽进了隔壁的702房间。 快出残影的手在夹着刀的同时又精准地抽出房卡。 伊迪丝被她粗暴地甩进房，踉跄着站稳。蔚渺一个转身带上房门，几乎是下一刻，一声巨响直冲脑门。 “嘭——” 酒店乳白色的厚重房门狠狠震动了一下，把伊迪丝吓得往后又退几步，不知所措。 “怎么办？！”她求助的目光下意识地看向洛林，这位此刻她唯一能依靠的人。 刚刚及时的援手颠覆了他在她心目中的无能形象，她从未如此深刻地领会到他的英俊魅力！ 一根救命稻草，一位救世主！ 蔚渺镇定地开灯，依旧维持着绅士的风度，语气却不容置疑：“你先躲在淋浴间！” 她不由分说地把伊迪丝推进去，关上门。 伊迪丝此刻居然还有心思关心她，隔着门问她：“那你怎么办？” 蔚渺没有回答。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声响，整个房间都在震颤。宾馆的门撑上十几秒后光荣退役，门把手损坏。 庞大的怪物吼叫着破门而入，“咚咚”的巨大脚步声急促，凶恶的压迫感令人窒息！ 然而，它胸口的那颗漂亮的血瞳黑眼灵动地转了转，盯住蔚渺，活跃地眨眨眼。 怪物像是陷在沼泽内的卡车，陡然失去冲劲，走几步后停在原地，全为血色的眼中有些茫然，过长的双臂自然垂落。 只见蔚渺不慌不忙地站在走道尽头，手里握着一瓶眼球。 眼珠子与其说盯着蔚渺，不如说盯着瓶子。 双方诡异地对峙着，静止不动。蔚渺冷静地打量着怪物，眼神锋锐，毫不退缩。 就是这么近十秒的耽搁，一点已至！ 怪物在蔚渺眼前凭空消失！ 第22章 插旗 “鬼消失了。” 蔚渺敲了敲门，面容平静，语气却充满劫后余生的喜悦。 伊迪丝打开淋浴间的门走出，小心翼翼地张望着。 “谢天谢地！”她长舒一口气，担心地看着蔚渺，“你没事吧？” “没事，不知道为什么，鬼走到一半停下来了。不然我就……”蔚渺述说着刚刚的情况。 淋浴间用的是玻璃墙，从里面可以看见外面模糊的黑影。伊迪丝在里面能看见一坨大大的黑影定在原地，后来消失不见，于是相信了蔚渺的话。 这时，门外传来动静，隔壁701的门打开了。 “你们……没事吧？” 安德森站在门口尬笑着问他们。在他身后，提姆目光闪烁，不敢与他们对视。 伊迪丝直接忽略了安德森，看着提姆，气愤地骂道：“提姆！你个神经病、混蛋……” 叽里呱啦的一通问候家人的言论机关枪一样的从她嘴里吐出。之前有多害怕，现在骂得就有多狠。 金发女郎本身就漂亮，现在气场全开，一时间竟压过鬼的气势。 提姆嘴硬道：“当时已经来不及了，我如果不关门，大家只能一起死！” “合着我们就该被牺牲是吧。”伊迪丝气笑了，冷冷地说道。 “不是，灵异凶险万分，本来就要求我们要做出最优抉择，牺牲小部分，保全大部分！哪怕是保卫人类文明的除灵社，他们也奉行这条行事准则！” 说着说着，提姆忽然理直气壮起来。 蔚渺垂眸，弱弱地说：“其实我能理解。” “不是……洛林，你也太没脾气了吧！”伊迪丝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 “消消气，伊迪丝，你们这不是没事吗？”布德出来打圆场。 “那是因为鬼不知道出了什么毛病，停住不动了。这种概率事件，没人能预料到吧。你们早就做好了我们死掉的心理准备！”伊迪丝一针见血地道。 “姐妹，冷静一下。你说，鬼突然停住了？”艾妮路试图转移话题。不论怎么说，这件事总归是提姆做得不厚道。 当时提姆绝对是怀揣着牺牲他们的觉悟关上的门。 “对。我躲在厕所，洛林为了我，独自一人在外面牵制鬼，你知道这有多凶险吗？！” 伊迪丝挽住了蔚渺的手臂，柔柔地看着她。 蔚渺：？？？ 她有心想抽出手臂，又碍着绅士礼仪，只能强忍着伊迪丝身上的香水味。 救一次就以身相许？这玩家的脑子不会有什么毛病吧？ “英雄救美？”布德以异样的目光打量她，语气中多少有些嘲讽。对于他这种老玩家来说，眼中只有胜负，无关性别。为了接近小姐姐而冒险搭上自己，不是具有竞技精神的玩家。 “不应该啊……那只鬼是眼灵教制造出来的‘黑瞳’，按理说，你们从它手下活下来的概率很低很低。”提姆忽然正经起来。 “什么叫黑瞳？”布德顺势道。同为玩家，不是他没有同理心，这事要是放他身上他也生气。 但他是那种能为了胜利忍辱负重的玩家，简单来讲，就是大局观过强。 现在与试炼者团体闹僵并不明智，还有许多地方要仰仗他们。 “还记得713的献祭法阵吗？传说黑瞳是眼灵教信仰的诡神千眼的眷属，需要以活人献祭，以祈求千眼的赐福，降下诡眼。这其中还有很多隐形的要求。最后，诡眼与载体结合，成为怪型诡异——黑瞳。” “黑瞳的诡眼有许多莫测的能力，本身就是诡神一方面力量的体现，不可思议。黑瞳在等级上几乎全部属于c级以上。不过既然是试炼环节，想必等级顶多就是c级，并且不是专精杀戮的类型。” 玩家们很想问他怎么个分级法，但又顾虑到问这种常识性问题会不会暴露了什么。 但最后，提姆又把话题拐了回来：“所以说，我放弃你们完全是顾虑到黑瞳的危险性。” “你！”伊迪丝眉头微挑。 “……” 赞多心累地扶了一下眼镜。 “不如我们先下楼，现在的七楼也不一定安全。明晚一起吃顿饭吧。”蔚渺却当起了好好先生，释放出友善的信号。 布德：“我觉得可以。” 赞多：“好。” 提姆不吱声，伊迪丝看在蔚渺的面子上勉强接受。 无温的白光在地上投下绰绰之影，阴冷的黑夜令众人猛然清醒。 警惕着空旷的走廊，几人快速离开七楼。楼梯口翻涌的黑色已然消失。 半夜一点多，蔚渺回到自己的房间。 她坐在床沿，从口袋中拿出那瓶眼球。白光下，十几颗晶莹的眼球在溶液中翻飞悬浮，恍若有生命一般，保存得极好。 眼球带着血丝，虹膜颜色各异。 就是这个小玩意儿让黑瞳停止了进攻。 在比萨房间中，那张图纸上面有这样一句话：“鲜活的人类眼球对于诡眼有一定的吸引力，能让其活跃度显着增强。” 而713的场景中，冷静又癫狂的高瘦男子说过，“他”的意志太强，甚至压制了“眼”。后来，它虽身为怪物却仍保持着人类的习惯，由此可见，意志上或许还是“他”占主导。 那么，如果能引动“眼”的意志，是否能让鬼陷入意识混乱？ 她成功了，效果好得出人意料，虽然有冒险的成分，毕竟今晚的事无人能提前预料。 如果失败了怎么办？ 失败了，短短十秒，只能凭功夫技术了。 握着刀，她总有种天下在手的自信。洛林的身体运动能力必然惊人，身体反应好得不可思议。 十秒，对她这个驾驭过不知多少动作游戏虚拟角色的骨灰级玩家来说并不难，但对伊迪丝是致命的。 她将伊迪丝塞进厕所，一方面也是考虑到她拿出的东西过于惊悚，不宜见人，否则她的真面目就暴露了。 好在，今晚虽然多了提姆这个小插曲，总体而言还是顺利的，没有折损人手。提姆的做法，虽然残酷，却闪烁着理性的光芒。 借着提姆和伊迪丝的矛盾，她埋了下一步棋。 是时候开启最后的盛宴了！ 第23章 最后的晚餐 第五天。 晚饭时间，差不多五点，蔚渺敲开布德的房门：“吃饭吗？” “现在？走吧。”布德点点头。 他们开始挨个敲门，叫出了伊迪丝和安德森。 蔚渺敲了敲赞多的房门：“约定的晚餐。” 赞多：“我会叫他们下去。” 二楼餐厅有不少能坐四人的方桌，先下楼的布德等人将两张桌子拼在一起，拉来几把椅子。 甚至帮试炼者们备上了面包，可谓是礼数周到。 餐厅没有储备正常的粮食蔬菜，只有白面包，各种口味的白面包。 吃了五天，再次见到它时，众人顿感食欲骤减。 “天天吃白面包，我真的会神经衰弱的。”伊迪丝来到蔚渺身边，委屈巴巴地说道。 蔚渺微笑道：“说不定很快就不用吃了。” “那位管理员哪有那么好心，整天板着一张脸，跟谁欠了他一屁股债似的。” 伊迪丝拉了拉他的袖子：“洛林，今晚我们一起睡吧。” “……”蔚渺哪怕知道她说的睡觉很单纯，但这般表述未免奇奇怪怪。 “好。”她温和地回应了一声。 “女表子与傻子。”不远处，安德森似乎故意嘟囔出声。 “别理他。”蔚渺连忙嘱咐了伊迪丝一句。 伊迪丝不屑地说：“我知道，男人嘛～” “够了啊，别让那群试炼者看我们的笑话。”布德制止三人的争端。作为一位普普通通只是想赢的玩家兼领导者，谁知道他有多心累。 就在他们说话间，试炼者一群人下楼。 两方进行友好交流后，纷纷落座。 在啃面包期间，赞多不动声色地用手肘顶了一下提姆。 黄黑毛的他秉着拽拽的态度，一脸不情愿：“抱歉，昨晚是我冲动了，不该关门。” 伊迪丝在布德的眼神示意下微笑道：“下次要多长点心呢～” “……” 提姆憋着一口气，感觉她在骂人，但又没有证据。 “希望今后我们还有合作的机会。” 明亮的灯光下，蔚渺露出迷人的笑容，暧昧的暖黄色渲染了她神情中的温柔。 伊迪丝一时间被他的颜值所惊艳。他的蓝色眸子明澈如溪，像上好的蓝宝石，侧颜弧线完美，如漫画中走出来的人物。 就是感觉……怎么好像……头有点晕…… 难道我被他的颜迷倒了？ 伊迪丝开始胡思乱想，困惑地支着脑袋。她扭头一看，沉醉于洛林颜值的头脑瞬间惊醒。 不光是她，所有人都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赞多有气无力地说道：“怎么回事？！食物有毒？！” “哐！” 艾妮路最先倒在桌上。 安德森摇摇晃晃地起身，发狠扇了自己几巴掌，跌跌撞撞地靠在墙上，勉强保持着清醒。 “你们看洛林……”提姆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 伊迪丝扭头看着坐在旁边的洛林，惊恐地发现他正笑吟吟地双手抱胸，没有丝毫虚弱的模样。 元凶是谁，显而易见。 “啊……不用这么看着我。睡上一觉，运气好的话什么感觉都不会有的。” 蔚渺温和地笑道。 伊迪丝却从未觉得那双蓝眼睛如此锐利，闪烁着摄人的冷光。 伴随着几声倒地声，伊迪丝发狠咬了下舌尖，但痛觉没能保住她的清醒，最终还是昏迷了过去。 昏迷前，她模模糊糊地看见洛林的英俊无瑕的脸庞，带着神秘而冰冷的微笑。 那双蓝眼，凛若寒冰。 …… 等伊迪丝悠悠转醒时，明亮的白光尤为刺眼。 她动了一下身子，发现自己竟被捆缚在一把椅子上，尤其是双臂姿势怪异，被分别捆在椅背的两根木柱上。 其他人从胸膛的起伏来看，尚在昏迷中。他们和她的姿势一模一样，而这房间……地上的法阵告诉她，这里是713！ 只是法阵旁的椅子从三把增添到了六把，分别对着六个角，她所坐的木椅就是新的。 “我没死？”伊迪丝喃喃自语道。 “你当然没死。那只是强效安眠药，或者说，蒙汗药。” 声响从身后传来，吓了伊迪丝一跳。蔚渺从外面走进，随手关上房门。 “洛林！没想到你才是隐藏最深的那个人！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不是一伙的吗？” “请搞清楚，我们从来都不是队友。我这么做自然有自己的理由。我只是为了活过七天。”蔚渺站在她旁边，笑着回道。 “你昨天还救了我！”伊迪丝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人们对于拯救自己的人总是有着特殊的情结。昨天，伊迪丝已经想要全心全意地信赖他，没想到洛林竟背刺了他们所有人！ “你有不能死的价值，无可替代。因为所有人加上我只有七个，你如果死掉了，我就不得不自己上阵凑数了。”蔚渺解释道。 伊迪丝试图看出洛林说谎的痕迹，但她失望了，她所能见到的只有清醒的冷酷。 温柔只是假象，他像一个披着人皮的魔鬼，早已计算好一切！ “原来你一直都在伪装，呵，装得真好，这才是你的真面目吗！”布德的声音忽然响起，他是第二位转醒的人。 “我本来就低调，算不上伪装……硬要说的话，确实有示弱的成分，让你们不会太提防我。”蔚渺坦荡地承认。 她看了眼时钟，随性地说：“时间不多了，你们要问什么赶紧问吧。” 倒不是蔚渺喜欢反派死于话多。首先，她搜过他们全身，确保没有小刀一类的物品。再者，这本质是一个游戏副本，是有评分的！ 蔚渺想刷一刷表现分。 在即将进入最后关头时，给予玩家们最深沉的绝望，这很洛林。 第三位醒来的是提姆，他此刻完全失去了嚣张的模样，满怀恐惧：“你这是想献祭我们吗？你疯了吗？难道你是眼灵教成员？” 蔚渺：“我不是，但我见过，就在这里。” 提姆曲解了她的意思：“你是被献祭的幸存者？” “不是。如果你们有机会见到12点的713，你们就能亲历当初的景象。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理，类似时间回溯。” 提姆满脸苦涩：“这应该是除灵社故意留给我们的信息……我没能把握住。” 安德森晃了晃脑袋，终于醒来：“没想到你敢独自一人半夜十二点来到713？！妈的，是谁当初在我们面前装绵羊！” 蔚渺摊摊手，笑容完美：“没有一个人的成功是偶然。” 第24章 终结者洛林 作为第五个醒来的人，赞多虽然不知道他们聊了什么，但能判断发生了什么。 那个男人，洛林·怀特，完全不复之前唯唯诺诺的软弱，强烈的自信配上他的皮囊，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上天给了他一张无可挑剔的脸，又给他天才的机敏和疯子的冷酷。 在他们刚来第二天，对一切都一头雾水的时候，就要终结这场游戏！ 而对于“同伴”下手，赞多丝毫不奇怪。对于死刑犯来说，哪里有真正的同伴。在联邦的法律下，能被判处死刑的无一不是穷凶极恶之徒，虽然布德等人与他的想象有出入。 洛林·怀特倒是完全符合“死刑犯”的特质。 “你似乎知道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事情。还有，你下的药是哪来的？” 脑海中的晕眩挥之不去，他皱着眉头问道。 蔚渺：“这家宾馆的管理员其实为人不错，可惜你们忽视了他。” 提姆不服：“我们去找过他，他没有给我们丝毫帮助！” 蔚渺：“哦～那真是遗憾。我把药下在了饮用水中，如果你们细心的话，就会发现，晚上的桶装水是新的。” 她观察过众人，没有一个能够干吃面包不配水。宾馆的饮用水只有桶装水，她特意在下午来到二楼，换上一桶新的，方便做手脚。 布德：“你已经拿到磁卡了？你怎么确保你拿到的就是你的？” “我正在为之努力。还有，磁卡其实只有一张，四人通用。” 布德：“你怎么知道，这也是管理员告诉你的？” 蔚渺不紧不慢地解释：“不是，在监狱时我就知道了，只是没有告诉你们。当时我还不了解你们，把你们假想为绝世高人，于是留了一个心眼，这样对大家都好。” “不用担心有人拿到磁卡以后私藏，因为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必是尝试解开项圈，看看钥匙是否匹配。退一步说，他也不必隐藏自己找到磁卡的事实，因为在他的认知中，磁卡只对自己有用，他剩下的事只需要旁观别人苦哈哈地找磁卡。” 安德森忍不住道：“你真特么可怕！” 蔚渺颔首致意：“谢谢夸奖。” 提姆：“说了这么多，你接下来到底想要做什么？” 他似乎对于献祭一事怀有强烈的恐惧。灵异学者有时候知道太多也不是好事。 “眼灵教成员在宾馆制造黑瞳，最后成功了，但是却搭上了自己的性命。期间，他们尝试利用三眼邪术控制黑瞳，最后献祭自身施展了六眼邪术，可惜的是，鬼还是失控了。” 蔚渺来到六芒法阵中心，环顾众人，厌世的脸上，嘴角微翘。 “我想要活下来，就要在七天内摆脱项圈，而磁卡，正在鬼的身上。人类完全无法凭自身与鬼对抗，唯一的办法，就是用灵异打败灵异！” 提姆惊讶地看着她，这正是灵异对抗的主流思想。 “所以，只能对不起大家了。”蔚渺遵循着绅士的礼仪，向他们微微鞠躬，礼貌中透着疯狂。 起身时，她英俊的脸庞洋溢着笑容，令人不寒而栗：“把大家作为六眼邪术的祭品！” 一句话落下，场面因震惊而一度鸦雀无声。艾妮路刚醒，因这句话懵逼了。 “你他妈一个活脱脱的疯子……”安德森爆了粗口，憎恨地看着她，嘴里的叫骂不绝于耳。 蔚渺想了想，走进淋浴间拿了一条毛巾，强行塞进他的嘴中，动作完全称不上温柔。 这下世界就安静多了。 蔚渺满意地点点头，转身看向布德：“如果是布德先生的话，一定能理解我的做法吧？” “匹配到你真是倒霉透顶！”布德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神色灰暗。 他一直看不起洛林，以为一切尽在掌握，好家伙，现实告诉了他自己才是那个小丑！ 他能理解蔚渺为了胜利不择手段，但这手段太过极端与疯狂了吧？哪怕自称混乱的玩家，也没有多少人能够承担心理压力亲自操刀一场活体祭祀。 “有你这样的人在暗中算计，我们输得不冤。你单独行动，摸清了很多情报吧？”最能保持心态的反而是赞多。 哪怕刚来到宾馆，他也能察觉出此地灵异的棘手。 越是棘手，越说明这个男人的可怕！ 蔚渺肯定了他的话语：“我在你们刚来时就摸清了鬼出现的规律，后来进入713知道了昔日的真相，昨晚试验了一下短暂阻拦鬼的办法。” 提姆：“我就说怎么可能那么巧鬼就出了问题。什么办法？” 蔚渺摊手。 这件事解释起来有点麻烦，他们也不需要知道。 “好了，差不多到时间了。” 指针即将走到十二点。 蔚渺抽出随身携带的水果刀，锋利的刀刃寒芒如月。 这把刀第一次见血不是为了抵御灵异，而是为了杀人。 离她最近的伊迪丝忍不住开始战栗，疯狂挣扎着：“你别过来！洛林，你忍心杀了我这样一个美女吗？” 可惜椅子被铁钉固定在地板上，任她如何挣扎亦是岿然不动。 蔚渺笑吟吟地说：“如果说这是真实的皮囊我还高看几分，可惜……” 可惜不过只是一副系统分配的形体罢了。 刀锋划过细嫩的肌肤，伊迪丝的手腕处瞬间多了一道深深的伤口，血液争先恐后地流出，顺着椅子腿进入凹槽。 “痛！”伊迪丝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对死亡的恐惧让它们最后不争气地涌出，花了精致的妆容。 布德一副生死看淡的模样，但割腕时，他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安德森扭动得十分厉害，蔚渺眼疾手快地下刀，精准地留下伤口，痛感和血液的流逝感让他不敢再激烈活动，生怕死得更快。 提姆愤恨道：“你这种反人类的败类，即便通过这种办法活下来，也会被除灵社挫骨扬灰！” “有没有可能，这也是除灵社预估的通关方式之一呢？否则，作为除灵社的成员监守于此的比萨先生怎么会给我提供便利呢？” 蔚渺轻描淡写的话语让提姆感到深深的寒意。以除灵社的“牺牲价值理论”，这并非不可能。 赞多和艾妮路沉默着，因为他们知道，现在他们做什么都无济于事。 夜幕般深沉的绝望笼罩着众人，只有蔚渺的仪容和精神面貌灿若黎明。 十二点悄然到来！ 第25章 红与黑 罪恶的殷红鲜血溢满法阵，虚弱的呼吸声恍若风的低吟。 立于中心的金发俊美男子双手合握在胸前，闭上双眼，灯光为他戴上一层苍白的面具。 椅子上的六人大半垂下了头颅，精神低迷。 蔚渺轻声吟唱起诡异缥缈的咒文。这段咒文在那个午夜以无法解释的方式已经深深地烙刻在她的脑海。 “漆黑之眼，血色之瞳，千眼诡神之主的伟大造物与眷属，我向您奉上灵与血的甘美，祈求您的品鉴与赐福……” 如果仔细聆听，会发现祈求的对象竟是黑瞳的诡眼。 灯光闪烁。 阴暗与雪白交替，扭曲之影似在舞蹈。 血液缓缓流淌，蒸发成朦胧雾气氤氲升起。 蔚渺身披幽暗血光，恍若自地狱而来，阴冷邪恶。 生命逝去的众人因恐惧而缄默。 飘飘欲仙的感觉让他们处于半昏迷半醒的状态，灵魂正在离体。 门外，鬼的脚步声急促，一反常态地向着713而来，“咚咚”声已至门口。 忽然，门开了。 高大漆黑的身躯站在门口，胸膛处的诡眼亮起血红的瞳光。 白灯彻底报废，法阵成为唯一的光源。 血色的黑暗席卷一切。 蔚渺睁开眼睛，毫无感情地看着黑瞳，呢喃声仍未止歇。 周身血雾涌动，像闻见腥味的猫一般扑向它。 汇入它胸前的眼睛。 黑瞳发出低吼，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试图冲向蔚渺，但只跨出一步，就不由自主地倒地，发出震响。 它的双腿正在萎缩，已无力支撑它沉重的身躯。枯萎向上蔓延，转眼就到达了它的腰部。 它此刻看起来十分可笑，庞大的上半身与不如正常人的下半身形成滑稽的对比。 死亡边缘的布德完全不觉得好笑，只感觉到钻心的恐怖和寒意。 鬼不如人可怕。 “啊啊——” 鬼发出垂死前的粗声呻吟，它的胸膛、它的头颅都在萎缩，直至最后只剩下一层皮和骨骼，身形宛如饿死之人。 锋利的手爪脱落，前伸的手臂落地。 蔚渺结束最后的尾音，平静地看着这一幕。 凹槽的血液飞速下降，六人失去生息，血液不再奔流。 红光暗淡，灯光闪烁了几下再次亮起。 原本模糊的视野因为血雾的消失而清晰，蔚渺看见，一颗鲜红饱满如荔枝的眼球从那具干枯的鬼怪尸体下钻出，骨碌碌地滚到她面前。 此刻的诡眼通体血红，大了一圈，像是吃撑了正努力消化的仓鼠。 蔚渺弯腰，将它捡起，入手犹如温润的玉石。 忽然，眼球一个激灵，直接小了一圈，恢复成黑色的瞳仁。 她将眼球握在手心，走上前，从干枯尸体的胸腔中翻出来一张磁卡。 “除灵社，又会玩又会藏。”蔚渺低笑了一声，她明白为什么死刑犯的游戏通关率为0了，她恐怕是第一个通关的人。 只因她的想法“别具一格”。 除非杀死黑瞳，否则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拿到磁卡，活过七天。 她将磁卡贴在项圈上，“咔”的一声，项圈终于脱落。 她深呼吸一口气，笑容愉悦。戴着这玩意儿时，她总觉得自己不过是供人娱乐的玩具，链子拴在别人手上。 现在，她深刻地品味到自由的美妙滋味。 忽然，一个声音打破了死寂：“恭喜，你通关了，最后也是唯一的胜者。” 悦耳的声音从阳台处响起，就在蔚渺讶然望去时，窗帘从内部被拉开。 一个棕红长发的女人出现在眼前。 她的样貌不算出众，但是气质独特，身材高挑袅娜，看着她的目光带着高高在上的审视，看上去是事业型的女强人。 穿着黑色的皮衣和皮裤，手上夹着一根烟，风情迷离。 她似笑非笑地说：“洛林·怀特，你应该知道我是谁。” 蔚渺心想：“抱歉，我真的不知道。” 但她可以猜：“除灵社社长？” “没错。” 蔚渺居然猜对了。 “全称是，堪佘市除灵社社长，汀娜·莫里斯。你虽然在郊外的监狱里服刑，但应该在电视上见过我。” 蔚渺：“晚上好，女士。你打算怎么处置我？” “真是清醒呢，一下就提到了我的目的。”汀娜缓缓地吐出一个烟圈，感慨地看着他，“你猜？” 蔚渺微笑道：“招安？” 汀娜赞赏地点头：“可以这么说。虽然，你通关的手段违背人伦，但按照价值理论，你展现出的价值比他们高得多。更何况，在除灵社的设想中，如你所说，这种方式是被允许的。” “求生者不择手段——这正是我们为你们套上枷锁的意义所在，我们想看看你们在极限压力下会如何自救，这让你们的潜力得到充分展现。” “不过，对于试炼者来说，其实只要能够解开脚步声谜题，有足够勇气和智慧在半夜探索七楼，就算通关。” “毕竟现在哪有那么多的灵异资源筛选新人，只能重复利用了。宾馆在几年前就掌控在除灵社手中，这里的怪型只有物理杀伤能力，危险性不高。” “不过，你们嘛……如果表现出色，也是有机会被看中，洗去死刑犯身份，成为编外人员的。” 蔚渺总觉得她还藏着什么话。 “现在，除灵社诚邀你的加入。你手中的诡眼是你的战利品，我不会收缴。相反，我希望你使用它。” 蔚渺：“这不是眼灵教的事物吗？” 汀娜撇嘴：“诡物对于我们而言只是工具，只看它掌握在谁的手里。不过嘛……” 这女人，好多个“不过”。 蔚渺腹诽着，保持微笑，接话道：“不过？” “不过，既然拿到了这种好东西，我想让你去眼灵教卧底！” “先别急着拒绝。”蔚渺还没说话，汀娜就自顾自地说，“诡眼的生成条件苛刻，代表着他们诡神的伟力，说是圣物也不为过。而你，观你的举动，你跟疯子只差个姓名而已，档案上还是个死刑犯，更容易取信他们。” “而且，诡眼的成长方法只掌握在眼灵教手上，为了你的前途考虑，你也不得不去。”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蔚渺却敏锐地抓住了一点：“你怎么保证，我不会背叛呢？” “问得好！”汀娜用手指摁灭了烟头，“你是个人才，危险的人才，几乎没有道德底线，天生适合走灵异这条充斥着疯狂与诡秘的道路。把你放在除灵社，你迟早会搞出大事，不如放你去祸害眼灵教。” “如果用强硬的手段威胁你，你肯定不乐意，忠诚度直接为0。不过嘛……我恰好是精神方面的人才，我会在你的脑中烙下思想钢印，确保你永不背叛！” 第26章 轮番上场 “思想钢印”，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据蔚渺的理解，类似于一种强制的精神催眠。 汀娜好整以暇地说：“你越想背叛，它的烙印就越深。它唯一的作用是确保你的忠诚。一旦你做出不利于除灵社的事，哪怕只是有这样的想法，也会感觉头痛欲裂。” 蔚渺的笑容淡了下来：“……我可以拒绝吗？” 无论如何，谁都不想在脑袋中埋下炸弹一样的事物。 汀娜挑了挑眉：“很抱歉，不可以。拒绝的下场就是清除。我不放心把你这样的人物放在除灵社中。” 意图赤裸裸地展现。蔚渺陷入沉思，最终道：“我答应了。” 她似乎只有这一条路可走。况且，卧底的是洛林，关她蔚渺什么事？ “算你识相。我很体恤人意的对吧，征求了你的同意。”汀娜满意地点点头，从口袋中掏出一根烟，点燃，深吸了一口。 吐出一个圆润的白色烟圈。 这个烟圈违反物理定律地向她飘来，维持着形态，下一秒糊在了她脸上。 蔚渺本就讨厌烟，连带着讨厌吸烟的人。她面无表情地闭上眼，心里想着这洛林什么时候能成为大佬，把这位社长噶了。 被强行打上思想钢印的耻辱，洛林一定无法忍受吧？ 烟圈缥缈散去，云里雾里的蔚渺脑中忽然出现了一个想法。 凭空而来，违背本意。 “我一定不能背叛除灵社。” 蔚渺垂眸，掩去眸里的冷光，控制着自己的想法。 汀娜说这个思想钢印只有强制忠诚的功能，谁知道，它能不能读心呢？ “好了，你可以准备一下，自己出宾馆。” 汀娜递给她一份迷你地图，上面是城市的大致面貌，在左上角处有一个红叉叉。 “你想办法去这个地点，这里是堪佘市的贫民区，眼灵教份子有时会在此处活动，只要你保留着诡眼，他们迟早会找上你。” 蔚渺随意扫了一眼就收起：“我该怎么联系你？” “如果得到有价值的情报，来到这家宾馆附近，有一间叫做‘特美味’的炸鸡店，写一张纸条，付钱的时候交给店长。” “如果你离开了堪佘市，到时再说。” “现在，你可以走了。” 嘴上说着可以走，汀娜下一刻就化作烟气被风吹散，走得比她还快。 蔚渺看着空空荡荡的阳台，撇了撇嘴。 面对狼藉血腥的现场，她没有善后的心思，手上转着水果刀，坐电梯下到三楼。 在当时迷晕了六人后，她花了不小的力气把他们拖到电梯间，运到七楼，再搬到713，前前后后花了近半小时，主要时间在搜身上。 如果最后阴沟里翻船，她可以准备退游了。好在，一切都尘埃落定。 她回到306，打算换一身衣服，这身的血腥味太重。可惜限于某种懂的都懂的原因，她无法洗澡。 不得不说，洛林的身材真不错。 蔚渺来到淋浴间打算洗把脸。 她抬头，水珠顺着脸庞弧线滑落。睫毛粘连着水渍，睁眼时水光朦胧。 摸了一把脸，蔚渺看向镜子。 她愣住了。 “比萨先生？！” 光滑的镜面上出现的不是她的身影，而是诡异地替换成另外一个人。 是比萨的上半身。 他朝蔚渺微微点头致意，开口道：“很高兴又见面了，而你不负所望地走到最后。” 声音从镜中传出，这让人怀疑镜中是否有另外一个世界。 对于这位管理员，最后能够成功通关离不开他的协助，因此蔚渺态度很好：“全靠比萨先生的帮助！” “是因为你有成功的可能。”比萨说道，“其实宾馆的事，我差不多都知晓。” “在十年前，有三个眼灵教的外围教徒试图召唤黑瞳。黑瞳的仪式条件苛刻，需要找到一颗保存十年以上、天生失明之人的眼球，需要一位意志坚韧，在月食之日出生的载体。他们运气很好，两样都找到了。” “但载体的意志需要磨炼，于是他们设计了一系列人为灾祸，把那位载体的精神逼迫至半疯却没有崩溃的地步。以他的妻子死亡信息为饵，把他约到这家宾馆。” “后面的事你也知道了，黑瞳因为过强的意志，压抑了诡眼的活性，导致仪式差点失败，异变不完全，却借此摆脱了三眼邪术的控制。” “黑瞳失控后在宾馆展开屠杀，除灵社赶到后却没有直接消灭它。一个是因为诡眼尚未成熟，直接用六眼邪术获取，威力半废，一个是想拿这只黑瞳钓鱼。于是设下了‘时空态缚灵’，将它放逐到虚构复制的七楼空间，你所见的12间房中的干尸就是仪式祭品。” “之所以它每天都会在十二个房间中逛一遍，是因为那十二个干尸锚点是借助仪式凭因果拴住了它，在仪式的效果下，它本能地想接近它们。” “后来鱼没钓到，倒是萌生了拿它当试金石的想法。但你们这些死刑犯，其实就是来送死的。没人能够活下去，除了你。” “刚刚汀娜说得好听，但在你之前，没有一个死刑犯活下来过。她是一个原则性很强的人，虽然遵循价值准则，但对死刑犯设置了极高的价值门槛，在她眼中，你们不过是社会的垃圾。” “使用灵异，必有代价，仪式也不例外。时空态缚灵需要灵魂的供养，死刑犯就是供体，至于尸体，就废物利用，拿去喂黑瞳，促进诡眼的成熟。” “长达十余年的活体供应令诡眼已经成熟，直等一个足够疯狂的人前来摘取。你，成为了最后的赢家。” 宾馆的辛秘从他口中娓娓道出，还原出一副充满着冰冷算计与牺牲的画卷。 灵异界的人，哪怕是站在正义立场的除灵社，也量化生命的价值，以“大部分”的利益为立场行事。 人是消耗品。 蔚渺回应道：“比萨先生真是无所不知，见识广博。”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汀娜作为除灵社社长，刚刚已经代表除灵社来过一次对她做出了安排。 那么比萨又是来做什么的，就为了告知她试炼的真相吗？ 第27章 再见 “那是因为，我是眼灵教的人，是安插于除灵社的卧底。” 蔚渺：“……” 淡淡一笑.jpg。 她发现，故事开始往戏剧性的方向发展。 怪不得比萨房中的那张图纸上详细记载了六眼邪术的流程与要求，知晓当年教徒的前因后果，原来他是眼灵教的内部成员啊。 “所以，比萨先生是想……” 比萨正经地说：“我想让你成为一个双面间谍。” 果然是这样。奇怪，难道洛林天生长着一副可信的脸吗，怎么一个个都想让他做卧底？ 蔚渺饶有兴趣地问：“为什么？比萨先生不是已经是卧底了吗？” 比萨：“我只能向教内传递信息，但我无法将教内信息传递给除灵社。而你，将成为一座桥梁。” 蔚渺揣摩着他的意思：“这么说，比萨先生是想要我误导除灵社？” “不，在教内，会有人告诉你该传递什么信息，真真假假才足以取信于人。问题在于，你是否愿意？” 别看比萨一副好商量的样子，想起他房中的诡异藏品以及眼灵教中人的性格，蔚渺毫不怀疑如果她说一句不愿意，比萨可以忽略过往几天的情分，强行杀了她。 说不定还是挫骨扬灰式的。 毕竟，在灵异世界，死人不一定无法开口说话。 “我当然愿意。”她勾起嘴角，与一群疯子为伍，不能说是羊进狼群，应该说是披着羊皮的狼回归狼群。 “但是——”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汀娜在我的脑海中种下了思想钢印。” 比萨不以为意：“诡眼本身就附带精神增幅，只要你进入眼灵教，会有人出手帮你压制它。随着你实力的增长，迟早有一天能摆脱它。” “诡眼的驾驭有风险，建议你收好它，遵循汀娜的指示，先进入教中，入教后在仪式的辅助下驾驭，成为堪佘市的‘第七眼’。” “你会喜欢眼灵教的，因为我们才是执着于探索灵异终极奥秘的摆渡人。我们信奉千眼诡神之主，并坚信在灵异末世之时，只有主的眷者和信徒才能保留人类的火种。” “不过这是教主应该考虑的事。我不过是一位游荡在人间的信徒，是为主行走的眼。” “至于你的背叛，只要你还想在灵异路上前进，不断探索未知的边界，在渐行渐远的疯狂中保持理智，你就不可能脱离眼灵教，因为它是离真理最近的组织。” “眼，在看着你……” 比萨言语诡秘，身形逐渐模糊，最终消失。镜中，洛林的身影再度出现，刚刚的事恍若幻觉。 “真是一个个老谋深算，大隐隐于市啊。”蔚渺心想道。 比萨显然对于她与汀娜见面的事了如指掌，他在暗中以未知的手段监视着他们，而他们毫无所觉。 这位怕是比除灵社社长还要厉害，这样的人派出来做卧底，简直屈才。 “双面间谍，似乎也不错。” 蔚渺打量着镜中的自己，牵扯出一个邪气的笑容。 她准备妥当后，来到一楼。 她打开宾馆的红木大门，呼吸着久违的新鲜空气。 自由的甘美如此醉人。 远处，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将城市上方的夜空渲染成深灰，而地处城市边缘的此处，星空尚且斑斓。 舒爽的夜风扬起她的白色衬衣衣角，没扣好纽扣的袖口凌乱地翻动。 吹走了她身上的血腥与阴沉。 在露出笑容时，谁都会认为他是一个教养良好的绅士青年。 蔚渺踏出宾馆大门的那一刻，周围的一切定格。 她的意识从洛林的身躯中脱离，转为上帝视角。 【经过系统推演判定，直至时限结束，你将处于安全状态！任务要求已完成，舞会即将进入谢幕环节！】 俯瞰视角下，定格的色彩开始流动，她看见了接下来事情发展的部分片段。 洛林在离开宾馆后，站在原地怔神了几秒后很快回神，拿出地图，拦住一辆出租车，一路向城市外驶去。 他恢复了一张厌世脸，在下车后，礼貌地说了一句“再见”，就溜进混乱的街道中不见踪影，徒留司机在车中扯着嗓子叫骂。 镜头一转，洛林身处一间破旧的房屋，房间狭窄逼仄，但是收拾得十分整洁。 洛林坐在桌边，用一根毛掉得差不多的羽毛笔在粗糙的纸上写着什么。独处的他展现出自己真正的本性，深沉而内敛，低垂的眸中总是藏着别样的心思。 镜头对上面的文字给了特写。 “亲爱的陌生人，你好。虽然我不知道你的名字，你的样貌，但我们曾共处一个身体，自认为神交已久。” “或许，我该称你为‘降临者’。你自异世界而来，借助我的身体玩了一场精妙的游戏后又匆匆离去。” “途中，我的意识依旧清醒，很清楚发生了什么。很庆幸你与我秉性相合，只可惜我不能亲自下场享受游戏的乐趣，某种方面而言，这是你对我的亏欠。” “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相互要为对方的行为买单。你努力为我争取了继续于世间游戏的资格，那么我也将执行你的决定，成为一位双面间谍，接替你将这场游戏继续玩下去。其实这也是颇为刺激有趣的事。” “期望我能再度与你相会，于心灵间观赏你精彩绝伦的表演。生命于我而言不过是可以抛弃的筹码，只为赌注那一瞬的乐趣。因此请放心搏命，我早已做好觉悟。” “把游戏当游戏来对待吧！” “我已开始期待下一次的重逢！” “还有，其实我并不喜欢笑，它似乎会暴露我的本质。但你对于笑容似乎有别样的理解？希望你下次能够教授我一些技巧。” “洛林·怀特，xx年xx月xx日。” 他将墨渍小心吹干后，把它折叠放进自己的口袋。 忽然，屋门被敲响。 洛林：“请进。” 门开后，站在门后的是两位黑袍人。 领头的那位笨拙地行了一个礼：“先生，‘第一眼’贝利大人邀请您加入眼灵教！” 洛林的脸上浮现出有些怪异的笑容，随即意识到什么，很快收敛，平淡地说：“走吧。” 两位黑袍人领着他，向幽深的巷子中走去。 画面就此结束。 “有趣的结尾……洛林，看来我们应该说，‘再见’。” 第28章 谢幕 【舞会谢幕开启，请玩家熟记以下规则。】 【玩家将以自创角色出场，与其他玩家齐聚一堂，以茶话会的形式共同回顾舞会中的精彩片段。此为回顾阶段。】 【接下来是交流阶段，总时长为五分钟。在此环节中，玩家无需透露真实id，可任意交流。】 【交友功能已开启。茶话会将提供友谊之茶，有交友意向的玩家在完成干杯仪式后可互加好友。】 【在谢幕期间，禁止动用武力，违反规则者将视情节严重程度受到警告或惩罚！】 【在回顾阶段结束后，可自主退出，跳过交流环节。】 【祝诸位舞会愉快！】 在一连串的消息通知后，蔚渺眼前瞬息万变，眨眼间来到了一处舞台的候场处。 圆形的宏大舞台足有两米高，上面铺着鲜艳的红毯，镁光灯驱散了舞台的每一处阴暗。 舞台周围是一片漆黑的虚无空间，但台下有着广阔的观众席，与歌剧厅的布局类似。 她正站在侧面的台阶上。 台上，一个熊猫头，一个恐龙头和一个戴着黑色羽毛半脸面具的人静立等待，从身形可以看出，前两位为男性，后一位为女性。 还有新手教程中在屏幕上出现过的主持人！他戴着全脸银白绅士面具，穿着黑色燕尾服，头戴高顶礼帽。见到“真人”时，蔚渺发现他应该接近两米高，身材比例完美。 他朝她招了招手：“谢幕即将开始，就差你了，小家伙。” 被叫做“小家伙”的蔚渺心情奇妙，她边走上台边关注着四周。 观众席上坐着寥寥几人，各有特色。 从前排往后看，第一位是身形矮小的木偶男孩，表情定格为喜气的笑，戴着黑色鬈发，穿着小西装，外表呈棕木色，玻璃眼睛修饰得很漂亮，像宝石般澄澈明耀。 与蔚渺的视线对上时，它眨巴了几下眼睛。 第二位是一个昏昏欲睡的老者，须发斑白，支着身子阖眼，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很怕他下一秒当场去世。 第三个座位比较离谱，摆放着一面精致的梳妆镜，正对着舞台。 第四个座位同样离谱，红皮软垫上放置着一台摄像机。 第五个座位，乍一看空空如也，再仔细一看，有一只蜘蛛在上结网。 总结下来，没一个观众是正常人。 这时，蔚渺也与台上的四人汇合。 主持人幅度夸张地朝台下郑重鞠躬，朗声道：“多谢各位客人对舞会的捧场！如果看好某一位舞者，欢迎投资赞助哦！” 见台下之人没有反应，他大声喊道： “现在我宣布，舞会正式谢幕！” 话音刚落，一段诡异的轻灵曲调不知从何响起，猩红的帷幕放下，将舞台完全遮掩。 打在他们身上的聚光灯旋转移开，随即，一切陷入黑暗，身体完全失去意识掌控。 等蔚渺睁眼时，她与众人正坐在一张棕色圆桌旁，桌上有一整套茶具，中央装饰着形态高雅的花瓶。 这是一个面积不大的纯白房间。 戴着头套的蔚渺此时转了转血红的眼珠，与打量着她的三人对上。 一只灰兔子牵拉着嘴角露出的诡异笑脸成功逼他们挪开了目光。 她的面前有一杯橙红色的茶水。她端起来小酌了一口，品出了可乐的味道，非常奇妙。 主持人也与他们围坐一桌，率先打破了沉寂：“恭喜大家完成了第一场舞会！可惜的是，今后的谢幕环节，鄙人不再出现，将由系统随机选定一位主持人。” “所以，大家有必要记住谢幕流程，说不定下一位主持人就是你。” 他熟练地打了一个响指，大拇指朝向一面墙壁，身体动作十分放松：“我们先来看看大家在副本中的精彩表现。” 正对着蔚渺的墙壁犹如电影荧幕一样开始放映画面。 第一夜鬼脚步声出门后，洛林支起身子，在床尾窥探门的情况。 午夜12点的713，洛林躲在角落，旁观狂乱的献祭仪式。 七人组团探险时，洛林把伊迪丝推进淋浴间后，镇定地面对破门而入的黑瞳，用一瓶眼球震慑了它。 最高能的场景无疑是最后的夜晚，洛林迷倒了众人，把他们捆在椅子上后，执行了六眼邪术的诡异仪式。 那个站在法阵中央的身影，如神如魔。 有趣的是，有一个镜头给到了她与比萨打格斗游戏时，她一套精彩连招秒掉比萨，夺取胜利。 看到最后时，其他三人看她的目光都有些怪异，又夹杂着愤恨，哪里还不知道他们被从头演到尾。 蔚渺淡定自若地喝茶。 不管他们有什么小情绪，哪怕只有几米之隔，也不能来锤她呀。 她算是明白为何禁止武力，这是保护她这样的骚操作玩家在事后复盘时免遭围殴。 回顾阶段几乎是她一人的秀场，也叫“高光时刻”。其他人再亲眼观看一遍自己被血虐的过程，脸都黑了。 知道自己菜和被迫承认自己菜的心情是完全不一样的。前者可以摆烂，后者会萌生一些恨铁不成钢的羞愧。 他们跟这位看着邪性的灰兔先生根本不是一个段位的，瞧人家穿着一套小西装，悠哉悠哉地品着茶，自带宠辱不惊的大佬风范。 主持人笑道：“看来这位玩家的表现十分精彩，聚光灯时刻追随着你的身影。” 灰兔的长耳朵动了动，笑着回应：“你过奖了。” 在新手引导时她就发现，这位主持人有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本性。 温润的中性声音分不出男女，但由于先入为主的观念，其他玩家已经认定她为男性。 女性玩家进入男性角色身体，怎么想都不可能吧？ 主持人接着道：“有人要退出的吗？” 大家岿然不动。 “那么，下面进入交流环节。” 墙壁上的影像消失，转为一个时钟，正在进行5分钟倒计时。 主持人：“大家可以进行自我介绍，交流副本感悟。顺便一提，玩家的交友方式只有友谊之茶这一途径，就算被知晓了id，也无法对你进行私信或副本邀约。” 这个交友系统倒是做得独树一帜。蔚渺有些新奇，在心中肯定道。 第29章 完美评分! 在其他游戏中，只要知道id就能进行玩家搜索，申请加好友，偏偏id又是无隐藏的，一些出名的游戏大佬每天会收到很多好友申请。 假面舞会就完全不同，id对玩家来说，真的只是一个名字，而且在副本中是隐匿的，就像现实生活中，没有人头顶上浮现出xxx告诉大家我到底是谁。 这就非常好玩了，一进副本，你根本不知道谁是萌新谁是大佬，除非自爆马甲。甚至，你连他是不是玩家都无法确定。 而唯一的交友途径被设置在谢幕环节，这意味着只有匹配到同一个副本的玩家才有互加好友的可能。 这杜绝了菜鸟拉个现实中的好友大佬帮带本的现象。茫茫数以亿计的玩家，直到游戏关服都不一定能匹配到现实中认识的人，永远无法一起游戏。 也就是说，游戏中，玩家是完全独立的，让现实的干涉降到最低。 这样就难以出现王者段位打排位，一位其实是青铜水准，只不过是被大佬带飞混上来的情况。 有相应的实力，才能达到相应的高度。 本质上，贯彻了假面舞会的公平游戏理念。 但如果大佬真的想带个萌新过本……策划不可能没有想到这一点，必然有所应对。 不过这样容易出现一个问题，菜鸟因为太菜而游戏体验极差，丧失兴趣，从而退游。 连真实死亡体验都整出来了，这个游戏主打“残酷”两个字，似乎根本不在乎玩家的游戏体验和去留，傲气得很。 能做出这种划时代黑科技游戏的厂商确实有傲气的资本。 残酷的竞技，残酷的痛感，残酷的副本……能够坚持下去的资深玩家以后在现实就没有跨不过去的坎，因为游戏会让他们都体验一遍。 可以预见的是，退坑是大势所趋。不过对于蔚渺来说，这个游戏完美契合她的胃口。 它将一款联机游戏的公平性做到了极致！ 茶话会上，戴着黑羽半脸面具的女人见大家都不说话，开口道：“我先来吧。我的id是嚯嚯嚯小姐姐。” 她顿了一下，似乎在期待什么，可惜没有人接茬，看上去有些失望：“我在现实中是一名人美声甜的游戏主播，主打娱乐，欢迎各位关注我哦！这次的游戏我开了直播，你们可以去看看回放哦！” 声音确实是挺甜的，但是虚拟时代嘛……什么都可能是假的，也可能是真的。 游戏中的任何形象，只是一副可以自己设计的皮囊罢了。 “我的id是从风中落。”熊猫头道，“在游戏中是安德森。” 他的头套看起来憨态可掬，和安德森完全不沾边。 “我的id是斯斯人，在游戏中是布德。”恐龙头说道，他的头套看上去十分逼真，牙齿锋利，寒光闪烁。 蔚渺默默喝茶。 真是人不可貌相。 他跟从风中落的角色应该调换一下，现在的违和感才没那么强。 轮到蔚渺时，她也要表示一下：“你们可以叫我‘灰兔先生’。” 她说出的是自己的真实id，因为id就真的只起到一个称呼标识的作用，既不会牵扯到现实，也不会影响游戏体验。 不过进副本自报家门时用的还是不是这个名字，那就难说了。 但其他人显然不认为她这个擅长伪装的大佬会老老实实地说出自己的id。 id虽然与她的外表契合，但正是因此才显得敷衍。 这个id，一听就是编的吧…… 嚯嚯嚯小姐姐心里腹诽着，挤出笑容：“灰兔大佬可以给我一个好友位吗？可盐可甜，随时可陪！” 玩家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对于更强者，他们在被虐过后的反应不是报复回来，而是“大佬带我上分”！ “我喜欢自己一个人排位。”蔚渺委婉拒绝。 斯斯人默不作声，从风中落自来熟地向她举杯：“大佬来一杯呗！” 蔚渺摇摇头，三瓣唇蠕动着：“希望我们还能再见。” 说完，她选择直接退出，徒留三人错愕地看着空荡的座位。 副本已经打穿了，与几人其实没什么好交流的。她并非热衷于带人的大佬。 除非那位给得太多。 蔚渺的身形在个人空间中缓缓浮现，一只穿着西装的灰兔安详地坐在华贵木椅上，抬头时恍若初醒。 在她面前，系统消息不断跳动。 【副本结算中……】 【评价完成！正常通关基准分为6！】 【主线任务提前完成，通关隐藏结局·六眼之祀，评价+2！】 【伪装任务：洛林·怀特，表现分为9.7，评价提升9.7％！】 【恭喜触发“谢幕演礼”！在最后的狂欢中，舞台独属于你！评价提升15％！】 【综合评价为10！】 【你的伪装系数+10！】 【恭喜你达成以下成就，成就在“狂欢舞会”中可兑换为名望值，抵扣门票。】 【完美伪装者：在伪装任务中获得9.5以上的表现分。】 【孤高幸存者：通关时，除自己以外的玩家全灭。】 【副本粉碎机：获得一次10分评价。】 【探秘者：通关一次隐藏结局。】 【主演：触发一次谢幕演礼。】 【急急如律令：提前完成主线任务。】 【疯狂摆渡人（副本限定）：追随诡秘，追逐疯狂。】 【下面开始发放奖励。】 【结算奖励共计四项：游戏币，词条，时装，身份标识物。】 【当玩家总评分大于等于8时，将增添一项额外奖励，与副本获取物关系密切。】 【游戏币：+1000】 【畸变词条：敏捷】 【时装：第七眼·破妄执事（职业时装·唯一）】 【身份标识物：洛林·怀特（永久）】 【额外奖励：十字重瞳（畸变词条）】 【游戏币：游戏主要消费货币，只能由排位和活动获取，无法充值。】 【词条：按成长性分为普通词条和畸变词条。普通词条属性固定，畸变词条涉及伪装系数加成，具备成长性。按功能分为属性词条和特异词条。前者共有体力、力量、敏捷、精神、魅力、抗性六大属性，后者具备附属技。当额外奖励为特异词条时，评价奖励必为属性词条。】 【词条装备须知：不可同时装备相同属性词条；特异词条可装备数限定为6。】 【时装：分为无属性时装、属性时装和职业时装。属性时装略微增幅属性，职业时装在此基础上拥有“职业适应性”，可成长。】 【身份标识物：以副本角色为基础生成，拥有两个附属技，按使用次数分为限制和永久。不可同时使用两个身份标识物。】 第30章 十字重瞳 每个玩家肝完副本最欣慰的一件事就是查看奖励，享受丰收的喜悦。 蔚渺认认真真地攻略副本，不惜用献祭的魔鬼操作把所有玩家直接送到谢幕阶段，达成完美通关，为的自然也是这一刻。 在伪装系数提高的那一刻，她有一种力量膨胀感，身体变轻松了不少。 【敏捷】 属性加成：额外加成伪装系数*0.1 别看这加成的数据很小，只有0.1，但词条具备成长性，属于越到后期越强。 现在确实不怎么样，蔚渺只经历了一场排位，10点伪装系数体现不出它的强悍。 属性增幅的算法大致如下。假设敏捷基础属性为1，蔚渺的伪装系数为10，换算为百分比增幅，敏捷＝1x1.1＝1.1。 加上词条，敏捷＝1.1x1.01＝1.111，看上去，好像相差不大。 但如果伪装系数为100，敏捷＝1x2x1.1＝2.2，相比于无词条增幅时的敏捷属性2，足足多出20点伪装系数的差距。 20点伪装系数，大概是2～3场排位，这还要求玩家实力强劲才能拿到这么高的评分。 由此可见，到了后期，不想被上层人拉开太大差距，畸变属性词条必不可少。 蔚渺心里一算就明白了这词条的强度，转而阅览另一个畸变词条。 【十字重瞳】 部位：衍生眼 附属技： 1、勘破（被动）：有一定概率看破幻境、伪装。 2、未来视（主动）：消耗一定的体力窥视未来，最远时间为（伪装系数*0.5）秒，时间越久，消耗体力越大。连续使用可能导致眼睛酸痛，最严重可导致永久失明。 评价：一颗发生异变，孕育了十年之久的诡眼，奇迹般地具备了神之眸的雏形。在摆脱原本的宿主并得到一场献祭后，释放了完全的潜力，形成了重瞳之眼。 玩家有一个浮空的操作界面，类似于触屏电脑，随时可以用意念唤出，在上面可以查看拥有的物品、好友栏等。 包括装备词条。 蔚渺倚靠在舒服的软垫椅上，随意点了点页面。 【畸变词条·敏捷已装备。】 她察觉不到任何变化，或者说，变化太过微小。 敏捷这类属性，在运动中才能展现它的美妙。 【警告：畸变词条·十字重瞳为衍生部位，装备后若强行卸下，词条将损毁，是否继续装备？】 蔚渺肯定地点了“继续”。 这个词条怎么看都属于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忽然，额心处传来了酥酥麻麻的感受，甚至感觉那一处的皮肤在隆起、蠕动，像是一颗种子急不可耐地要破土而出。 蔚渺忍下按住额心的冲动，通过眼前的梳妆镜观察自己的变化。 她看到，灰兔头套的眉心处缓缓浮现出一条微红的十字裂缝。 与此同时，她额心处的酥麻感越发强烈。 她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自己的神经网多联通了一个器官，只差一点就可以掌控自如。 她努力地将感知汇聚在额心。 十字裂缝微微颤动。 然后陡然睁开！ 黑色的瞳仁，血色的虹膜，曾经黑瞳的诡眼现在归她所有！ 不过造型猎奇了些，像是横瞳与竖瞳叠加，此刻眼珠子正位居正中的重叠处。 血色的眼珠子灵活地转了转，竟一分为二，可以在上下左右任意活动，唯一的限制是无法同时挤在一个方位。 周围的眼皮还可以像东南西北折纸一样只张开竖缝或者横缝，也可以一起睁开。 论诡异程度，黑瞳都不敢跟她比。 重瞳的视野与蔚渺本人拥有的重叠，她敢说，自己的正面视野已然无死角。 两只眼瞳在她的驱使下又重叠在中央，仿佛没有碰撞体积般奇妙地融合在一起，自然而然。 蔚渺凑近了镜子，此刻她的视力清晰程度像把眼珠拿出来清洗过一样，8岁的视力都不如此时。 她察觉到自己的瞳孔似乎不同寻常。 只见一颗血色眼瞳内，暗红的瞳孔竟呈“∞”形状，像是两个瞳孔粘连到一起。 这个状态才是十字重瞳能力的巅峰期，虽然视野范围狭小了，但是目力有所上升，不开高倍镜也能千里狙人头。 而且满足主动技的发动条件。 聚焦&散视，自由切换，随心选择！ “独特，拉风！” 蔚渺觉得不论谁长这么一颗眼球都会爱不释手！回现实可以做个类似的模型过过手瘾。 但作为一位谨慎的老玩家，就像游戏新角色出来要试用，拿到新的装备也要试试手。 “勘破”的能力蔚渺目前无法测试，但可以尝试一下“未来视”。 这种涉及时间推演的技能在此之前从来没有虚拟游戏推出来过，因为它是很难实现的，除非是单机游戏，才可能读取程序指令来告诉玩家被限定的未来。 而涉及到联机，玩家下一瞬的行为可以知晓，但无法提前几秒预测，因为玩家作出反应到游戏身体遵循指令几乎0延迟，就算计算机截断了意识指令，传递给预测玩家的时候，那已经成为现实。 未来几秒会发生的事，对于计算机来说是一个“不可计算”问题，什么因果的必然性，即使是现在最高端的计算机也没有高级到能够涉足命运。 假面舞会偏偏就给了她这样的技能！这与她的认知相悖！ 未来视没有前摇，没有征兆，一瞬间，蔚渺以为自身进了一个万花筒中。 在这里，令人眼花缭乱的画面在旋转、模糊、消失，比蝴蝶的磷粉还要耀眼，她惊鸿一瞥的不过是一刹。 数不清的可能，无限分支的未来。 哪怕是一根睫毛颤动的极小差别也是完全不同的支路。 然而，在足以组合成斑斓幻灯片的无数画面相继灰暗后，最终只剩下一条主干。 【蔚渺在0.21秒之后眨了一下眼睛。】 画面非常短暂，远远不足蔚渺期望中的五秒。但画面中的信息，精确到毫秒，都以无法理解的方式被蔚渺捕捉。 随后，她恢复了正常视野，迷幻的光斑完全消散， 她不由自主地眨了一下眼睛，时间就在一秒之内。 准确来讲，是0.21秒！ 灰兔的耳朵耷拉了一下。 蔚渺沉默了。 第31章 尾声 命运是钦定的吗？ 一次未来视测验让蔚渺的思绪如蒲公英般快速发散。 “不是，命运是可以改变的。” 蔚渺愣了一下。这个从心底冒出的声音如此清晰而明确。 这不是她的心声。 “不要用未来视观测无数可能性几乎等同的未来，准确度很低。” “未来的五秒内，在你预测之后，在意志控制之下，可随意变更你自己的行动，从而更改未来，这样的预测毫无意义。” “无意义且准确低的未来将被遗弃，无法预测。” 不断冒出的念头并不属于她。 蔚渺很快反应了过来：“眼？” 眼的意志？ 镜中，她额上的十字重瞳欢快地转了一圈，鬼祟地看着四周。 但不再有意识传来。 蔚渺不断尝试着发过去奇奇怪怪的意念，均石沉大海。 想起黑瞳，她忽然能理解眼的意识。这位偶尔抽疯，只活在自己的世界中，别人的声音全是耳旁风。 像一只闹脾气的小宠物。 它转来转去的，还有点萌。 蔚渺对这种怪诞的东西有莫名的偏爱，太寻常者太无趣。 以它的说法，蔚渺之所以看不完五秒，是因为未来五秒的不确定性太高，眼直接选择罢工。 事已至此，蔚渺不再测试重瞳，转而看向时装。它正挂在置衣架上。 这是一件红色衣袍，类似联邦历史上的教士装扮，披肩兜帽竖起，袖口宽松，下衣摆长至膝盖，腰腹处有黑色腰带束身，别着红刃匕首，黑色长裤搭配高到小腿肚处的黑靴，造型神秘。 【第七眼·破妄执事】 职业：教徒 品质：精良 附属武器：红刃 属性：精神额外加成伪装系数*0.05 【时装拥有附属物，副本内部不掉落道具，品质从低到高分为粗劣、普通、精良、优雅、限定，同品质时装在关键数值（韧度、武器锋利度等）方面各有优劣，但总体评价相同。】 【提示：时装加成在词条加成之后。】 蔚渺没有起身，点了一下“一键换装”。 镜中，她身上的西装模糊了一下，眨眼间替换成红袍。 时装自动适应她的身材，妥帖而修长。她手一挥，戴上兜帽，灯光从上打下来，浓重的阴影模糊了灰兔的面容。 她好整以暇地靠在椅背上，嘴角一翘。 这件时装的名称透露出的信息不少，结合副本，蔚渺猜测洛林已然在眼灵教中风生水起，成为所谓的堪佘市“第七眼”。 名号“破妄”，必是因为重瞳。 蔚渺有预感，她与洛林的缘分绝不止这一次副本。 最后一项是身份标识物。 【洛林·怀特】（永久） 好感度：10\/100 附属技： 1、苦痛之赐（被动）：痛觉对行动力的影响降低90％，痛觉层级越高，精神越活跃。 2、格斗精通（被动）：精通近身空手战和白刃战。 一张卡牌出现在蔚渺手中，材质坚硬，它就是代表洛林的【身份标识物】。 背面是深蓝色的星空，正面是一副阴暗的画面。 洛林站在六芒法阵的正中央，闭着眼，嘴角微翘，在黑暗中被染成血色，边缘是六把沥血的空椅。 在他的背后，微微可见一团黑影。 人物的绘制精美而写实，风格怪诞。 身份标识物的装备很简单，只需要一个念头。 好感度会随着使用次数的增加而提高，依详细介绍而言，当好感度满值时可以借用角色形象。 《假面舞会》在各方面都进行了比较新奇的设定。比如，副本内部不掉落道具，但可能会被转化为词条、时装之类的作为奖励。 或者说，在假面舞会中根本没有“道具”这个概念。 武器被整合到时装之中。 身份标识物是技能的集合，词条则兼顾属性和技能，这两者将会成为玩家战斗力的主要源泉。 除此以外，就是伪装系数。它作为核心数值，影响着方方面面，只通过排位评价提升。 归结起来，玩家想要变强，只有老老实实认真排位。这个游戏是肝帝的噩梦，高玩的乐园。 蔚渺看了看操纵屏上显示的现实时间，果断下线。 这时已经到了11点，午饭时间。 而她明明在游戏中呆了五六天，现实不过是两个多小时，不可思议。 这让她对时间概念产生了些许恍惚。 不过从种种方面已然可见《假面舞会》的不简单，无论它多么神秘，蔚渺能做的不过是继续游玩，到后期，一切谜题都会迎刃而解。 就像是野兽要捕猎，总要露出獠牙。 床上，蔚渺缓缓睁开眼睛，过于强盛的烈光让她眯着眼。 看来下次进游戏前要记得拉窗帘。 额上的异样感触消失，全身的力量感化为虚无。感知回到普通人的身体，蔚渺竟有一种虚弱的感觉。 她从床上坐起，洗漱过后，穿着睡衣去吃饭。 她的父母工作忙，全球各地到处飞，一年回来三次左右。她哥公务繁重，但每个月月底会回来一次。平常是保姆在照顾她的生活起居。 她平静地走进餐厅时，意外看见了她哥：“哥，你怎么回来了？” “回自己的家天经地义。”蔚凉围着围裙，正在炒菜，保姆在一旁打下手。 父母从小教育他的不是“君子远庖厨”，而是“十全十美”。 蔚凉除了游戏特菜以外，已经有点模样了。 “你的公司赚了一笔大的？”蔚渺拉了一把椅子坐下。今天才月中，不是他会回来的时刻。 他是对自己要求严苛的人，不会因为“想回来”的理由就回来。 “可以这么说，所以我回来庆祝一下。后面的事务会轻松很多。”蔚凉平淡地说道。他很难有什么比较大的情绪波动，这点和蔚渺如出一辙，可能是基因遗传。 蔚渺点点头。在遇到喜事时，由于父母从来不会给予过多的褒扬，他只能找自己亲妹妹庆祝，某种程度上，有点可悲。他俩在精神方面算是相依为命。 但他自己并不觉得如此。他的心千锤百炼，冷硬如铁。 “我想从公司辞职。”蔚渺一番思虑后，对自己的亲哥吐露道。每天打卡摸鱼，有点浪费时间，虚度生命。 而她若是想好好经营《假面游戏》，意味着不多的时间被挤占，没法确保直播更新。 蔚凉手一歪，一瓣菜花滚落盘外，强迫症的他只是默默地把它扫进垃圾桶。 他说道：“想好了？爸妈不会认同你把主播作为主职业的。” 他和蔚渺都太清楚自己父母的反应了。纵然默许了游戏主播为她的副业，但若因此而荒废了主职，必然加以干涉。 “所以，我想跳槽去你的公司。”蔚渺徐徐说出下一句。 蔚凉眨眼间就明白了她的心思：“……好。先吃饭吧。” 第32章 首秀 蔚渺的构想，是蔚凉从自己的事务中匀一点给她，能居家办公的那种事务，这样父母问起来也有了借口。 蔚凉不会质疑她的能力。从小他就知道这个妹妹的能力并不比他差，只是比他聪明的多，知道如何埋汰自己的天赋，躲过内卷毒手。 小小年纪就能想得通透，对本可以得到的荣誉和成就不为所动，保持一颗看淡名利的心，将自己的能力压箱底至今。 一直有人夸赞他手腕了得，天之骄子，他倒是觉得，蔚渺比他可怕得多。 人总是有着攀比的心思、炫耀的心思、渴望得到别人关注的心思。获取别人的认同从而肯定自己的价值，这是人处于社会中的本能。 蔚渺完全压抑自己的本能，非常明确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自控力高得离谱。 她是一个平凡的天才。 而蔚凉走的是另一条路，妄图强大自己而摆脱所有的期望束缚，不必再对别人的期望低头。 虽然从现实来看，这几乎不可能。 他俩的追求是一致的，所以一直以来彼此扶持。蔚凉对于蔚渺的提议，自然尽心帮助。 不过，这件事实操起来在某些关节必会受到责难，对此两人已有心理准备。他俩做事，突出一个果断，预计三天内就能把这件事敲定。 在午饭后，蔚渺回到自己的房间，开始网上冲浪。 她简单看了一下某游戏平台，她发布的帖子已有几万赞，并被设置为精华帖。 而后，她切到官网。了解相关游戏资讯是玩家们在游戏外想要提升所需的必备素质。 《假面舞会》的官网平台专门设置了直播间，承诺所有打赏均归主播所有，平台不会抽成。 玩家只需在游戏中开启直播功能，不必实名，直播间名称为玩家id。 蔚渺刚要滑下首页直播板块，目光一瞥，意外发现了一个直播间。 id名嚯嚯嚯小姐姐。 “有意思啊。”蔚渺饶有兴趣地点进去。 直播还未结束，因为他们在游戏中度过了是五天。排位结束后，这个所谓的直播才播映到他们的第四天。 这是因为直播进行了无用时长的跳过，将每一天中有意义的画面提取出，进行了智能剪辑。 直播视角是偏上帝视角的俯瞰，偶尔平视，依情况灵活切换，固定在伊迪丝周围。 画面进行到他们与试炼者见面之时，上面的弹幕爆炸一样涌现，飞速滚过，不乏对真相的猜测。 “进行到游戏中段忽然添加角色，感觉有深意。” “这个洛林好怂啊，看着好烦啊，白瞎了那张脸。” “伊迪丝小姐姐保持着风度呢～” “骂得好，什么嚣张黄毛。” “你们说，这人数上是不是跟713的仪式对应了，多了三个人，是不是暗示着要献祭掉这三个npc。” “……” 有些观众的脑洞已经很接近真相了。蔚渺磕着瓜子，耐心看下去。 怎么说这也是她以“灰兔先生”的身份在众人面前的首秀。 两方人马解散后，视频进度直接拉到半夜。 待到提姆狠心关门，蔚渺“英雄救美”时，弹幕再次爆炸。 “卧槽，那个npc是对面卧底吧！” “我收回之前的话，这个洛林有点东西。” “危难时见真情。他们两个简直配一脸！” “看个直播都给单身狗发刀子？？？” “伊迪丝小姐姐绝逼动心了，呜呜呜。” 蔚渺：“……” 她想起之后的场面，嘴角不禁上扬。 现在有多嗑，之后就有多炸。 看看网友一会儿的究极反转崩溃，也很有意思啊。 她直播时最喜欢看的就是水友破防，不知道为什么，她莫名就很开心。 可能这就是人类本性中的劣根。 蔚渺将其称为“恶趣味”。 等到第五天晚餐时，当洛林淡定地迷晕众人时，弹幕的“？？？”连成一片。 “原来你就是隐藏boss？” “刚刚还在嗑cp，下一秒梦碎了？！” “对不起，我对自己之前的无知向cp粉赔罪！刀得好！哈哈哈！” “这一手究极背刺把乐子人乐坏了。” 后面的祭祀环节，弹幕的情绪从“？？？”到“？？！”再到“！！！”，变化多端。 “大佬，之前我说你怂，对不起，我怕了，别砍我！” “疯子大佬一个。” “这是正常玩家会有的思路吗？” “他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都知道了什么？” 也有人谴责她道德沦丧，一个游戏罢了，没做绝到这种地步。 “疯子，现实中不会吃过牢饭吧。” “潜在反社会者，建议人肉搜捕。” “游戏中最能暴露本性，他这种为了游戏胜利能对队友下手的人，居然还有人认为他是大佬？！玩游戏玩傻了吧。” 蔚渺对所有人身攻击只是一笑而过。 网络本来就是一个巨大的垃圾桶，对于谩骂者，不要理会他，过一段时间他都忘了自己说过什么。 最正确的心态是，别人的看法，关我屁事？ 这时，一条金色的弹幕漂洋而过，尤为显眼。 “房主：洛林·怀特背后的玩家自号为‘灰兔先生’，暂时未知是否为真实id。” 金色弹幕即是房主发言特效。 “嚯嚯嚯小姐姐出现了！” 已经经历过副本的玩家问出：“加好友了吗？” “房主：给出名号就退出了。” 各式各样的讨论因房主的到来而兴起，蔚渺没兴趣再看下去。 她划到攻略板块。 逐条浏览下来，她确定了几件事。 副本很多，非常多，每个人所说的副本几乎各不相同，类型海纳百川。 正常通关难度不大，但中规中矩之下评分不高，不会超过7，若是秀出一些骚操作，打出另类结局，评分飙升。 副本有联合和对抗之分，务必要小心“队友”的背刺，他的任务可能与你完全不同。 还有语言问题与时间流速问题，并非全宇宙都讲联邦语，玩家可以清晰地认识到npc讲的是未知语言，但他们莫名其妙就能听懂。 据说已经在科研圈引发轰动，所有人都想知道厂商是怎么做到的，但竟没人能找到任何一位公司成员。 开发商的名字就叫做“假面舞会”。 另外，已经有人开出了数据搜集帖，征求玩家的评分、词条、身份标识物、时装等信息。 相信几天过后，就能看见数据帝整理出的奖励概率。 第二天一早，蔚渺非常爽快地给经理递了辞职信，转身回家。 晚上吃完饭六点左右，蔚渺再次戴上虚拟头盔。这时候的玩家在线人数是最多的，上班族、中学生等都在此刻上线。 不知道她这次会遇到什么人。 顺带一提，虽然头盔不收集玩家信息，但为了保护玩家身心健康，在扫描虹膜时还会测验骨龄，拒绝十六岁以下的玩家注册。 一上线，一个大屏投影公告先占据了个人空间上方。 【公告：假面舞会已更新，祝您舞会愉快！】 第33章 兔头人的神 【商城已开启！全新时装已上架！】 【匿名交易行已开启！在这里，玩家可以进行词条、身份标识物、时装交易，交易方式为以物易物，价值评判将由系统进行。】 【充值通道已开启！现实货币与资产币1：1兑换。资产币仅能购买无属性物品，不接受退款。】 【舞会预告：疯狂星期四！】 【在每星期星期四当天，将会举办特别狂欢舞会，取消排位活动。每场舞会人数上限为100人，当天仅可匹配一次，同一时间可举办多场舞会，在23：00时终止入场。】 【舞会上将会设置多种特别活动，玩家可凭借游戏币、名望值等获取门票，参与游戏，并有机会参与最终环节，赢取特殊好礼！请玩家筹备好资源，敬请期待！】 蔚渺认真阅读完每一条公告，它闪烁了一下便自主消散。 操作页面多了商城入口，充值入口在商场的资产币数值旁。 理所当然的，蔚渺的资产币为0，游戏币倒是颇为丰厚，为1100。 她家虽然是豪门大户，她即使不工作也不会被饿死。 但蔚渺是零氪党。 不是说她不舍得在游戏上花钱，她对于买断制游戏出手爽快，但对于内购服务一概不鸟。 每一款游戏，她走的都是平民玩家的路子，堪称“平民之光”。 她只追求游戏性，对于角色外观皮肤之类的不是很在意。 在《假面舞会》中，蔚渺也会贯彻自己的原则。 商城上架的多为无属性时装，外观上精美绝伦，令人心动，外观党绝对忍不住心中的狂喜，至少会剁手来一件。 虚拟游戏的真实性给予了换装游戏无与伦比的沉浸感加成，此类游戏是开发热门，只要推出，必有受众。 一些稀有的属性时装需要游戏币购买，但是在属性品质方面比不过【破妄执事】。 比如以下这套。 【夏日泳装】 职业：无 品质：普通 附属武器：太阳伞 属性：体力固定加成0.05％ 售价：600游戏币 一次正常通关副本的收入才买得起普通品质的时装，而精良以上，她翻了翻货架，没有见到。 时装的价值就在于附属武器和属性，副本不产出任何道具，时装成为了获取自带武器的唯一途径。至于后者，如此微小的增幅在前期可以忽略。 游戏初期，匿名交易行里只有零星的价值极低的属性词条。 【力量】 属性加成：固定加成0.05％ 这词条的价值还不如普通时装。 蔚渺暂时不打算动游戏币，而是把它当做“战备物资”。 虽然还未目睹“疯狂星期四”的真容，但从介绍来看，到时候一定很热闹，而且隆重。 隆重到取消排位。 现在她没有特别需要的商品，大可以留着游戏币等待活动开启。 一般来说，活动都是来送福利，而不是坑玩家的。 不过，以假面舞会的秉性，倒也难说。 蔚渺坐在软垫椅上，准备开启第二场排位。 【排位匹配中……】 【副本已锁定，祝您舞会愉快！】 这次，蔚渺抬头时，没有看见任何异常。 光滑的镜面上只清晰地映出了灰兔先生的身影。 如同以往，黑暗吞没了她的视野。 随后，白光逐渐亮起，她以超然的上帝视角观看过场cg。 镜头聚焦在灌木丛中的一个雕塑上。 灰白石雕高约半米，形象为一只站立的人形兔子，栩栩如生。 祂身披斗篷，兜帽半盖住祂的长耳。衣角似乎被风卷起一分，露出隐约的兔足。 面容与灰兔先生有九分相似，最关键的是，祂的额上睁开了一只十字眼眸。 忽然，一只顶多160cm高的兔头人入镜。它全身绒毛雪白，穿着草衣，异变后似人的兔爪从灌木丛中捧起了雕塑。 “这是什么？” 它蠕动着三瓣唇，自言自语。 “兔人族命定中的神明。” 蔚渺听到一个不知从何而来的声音回答了它，音色极似灰兔先生。 兔头人吓了一跳，手一抖，差点摔了雕塑。 “你是谁？是你在说话？”它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雕塑。 “是我。我的身份刚刚已经介绍过了。” 它哆哆嗦嗦地说：“您是……神明？像是猪头人的天罗猪母吗？” “是的，你们可以称呼我为‘猩红之眼’。”那个声音平缓而不带感情，“你作为接触我的第一位兔人，将成为我的代行者。” 话落，一道红光从十字重瞳处中射出，一下子进入了兔头人体内。 兔头人甚至还来不及叫喊，便低下了头颅，浑浑噩噩地站着。 直到某一刻，它忽然抬头，额头上裂开一只竖瞳，眼底漆黑，闪烁着血色的虹光！ 它的脸上浮现出大彻大悟的神色，眼中流露出与刚刚完全不符的沧桑与智慧。 它将神像置于地上，无比虔诚地献上额头。 “猩红之眼，兔人的伟大神只！您卑微的信徒向您参拜，为刚刚的不敬悔罪！” “从此，我就是您在世间的代行者。我本名为史都华德，现如今，世俗的名讳不再适合神之代行者，请您赐予我真名！” 神像：“你的名号为先知！先知·路比特！” 镜头一转，眨眼间切换到了一个阴森的大厅。 散发着淡黄荧光的芦苇状植物生长在四周，为这片漆黑之地提供无温的光亮。 这里似乎是地下，顶上是夯实的土层。 大厅的占地面积足以容纳几百人同时在场，高大宏伟的穹顶蕴含着少量雕饰，八根直径一米的大柱子以擎天之势支撑着上空。 现场，一座高大肃穆的雕像被安置在正中央，蔚渺一眼就能看出，这是神像的放大版，足有三米多高，气势雄浑。 路比特站在神像面前，额心处有一道淡红的裂隙。它身穿纯黑斗篷，一副神秘者的打扮。 此刻，它双手合十，双眼微闭，口中念念有词， 在大厅中，聚集着许多兔头人，男女老少皆有。它们犹疑地分散站着，观察路比特的动静。在路比特的后方，几位老年兔人平静地看着他。 忽然，神像的十字重瞳亮起猩红的光芒！ “祈祭之刻！向神展现我们的虔诚！” 路比特高呼着，率先下跪，五体投地。 蔚渺看见最前头的老年兔人们神色惊愕，猛然抬头，眼中满是震撼。 随即，它们毫不犹豫地跪下！ 当领头者做出了表率，加上被猩红之芒一激，所有兔人纷纷下跪，场面尤为宏大。 “神将给予眷顾者第三眼的赐福！” 猩红亮光爆发，台下无数跪拜者中，零星的光芒为之呼应。 被眷顾者身上散发着淡红的光芒，柔和的光线与黄色荧光交织，最终形成橘黄的太阳般的色彩。 一只血色竖瞳从它们额上钻出。 直面着难以置信的伟力，神明的伟岸铭刻于灵魂。 从此，狂热而坚定的信仰在兔头人中散播。 兔头人有了自己的神！ 第34章 部落冲突 在无光的混沌中，一个星团在中央缓缓旋转，节奏性的起伏宛若呼吸。 星团是由无数亮着异色虹光的眼所组成，漆黑无形的物质聚合着它们。 部分在翻滚，部分在休眠。 若能以更加宏观的视角观察祂，会发现，所有眼球似乎组装成了一个更大的眼球。 祂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某一部分的眼齐齐转向，往无穷虚空的远处瞥了一眼。 其虹光足以穿透虚空的距离，无所不及。 某一处祥云千垂、霞光万道之地，在炫目的金光中，端坐着一尊仙神。 祂身长八臂，分别抓握八般法器，身后光轮神圣非凡，金芒万丈。 但祂却是猪头人身。 天罗猪母从冥想中苏醒，觉察到了与祂有所关联的一个世界出现了极大的变化。 如果把世界比作一个苹果，那么那个世界已经被某位伟大存在拿着水果刀切片成了苹果派。 它分裂为几千个平行世界，有着相同的历史，却有着互不干涉的未来。 对此，天罗猪母选择眼观鼻鼻观心，继续未完的冥想，至于信仰之力与世界之力，这些在生死面前都不算什么。 未知的伟大存在能把世界切了，那么把祂切了也是轻而易举。 新副本中，蔚渺观看完神秘宗教色彩浓厚的cg，对自己的新身份有了猜测。 【副本简介：这是一个尚处于蛮荒的世界。在亚尔福密林中，生活着兽人部落，在密林外地势缓和的威廉平原中，生活着人类部落，密林更深处有着精灵部落。】 【精灵部落与世无争，安然生活；人类部落积极活动，向外探索；兽人部落中以猪头人部落为首，野性而原始，崇尚血食，擅长劳动，建筑有辉煌的神庙，供奉着他们信仰的神明天罗猪母。新神降临，部落的格局将如何变动？】 【本次副本玩家数：3】 【主线任务：在部落冲突中保全兔头人部落（限时30天）】 【本次无伪装任务！开启特殊角色模式：神明！】 【你将临时获得猩红之眼角色体验！】 【猩红之眼】（神像） 位格：神明 神力：无穷 附属技： 1、赐福：对献祭者进行赐福，对象有20％的概率觉醒三眼竖瞳，成为眷者。依据自身特质获得相关能力。同一对象不可重复接受赐福。（先决条件：祭祀仪式） 2、神降：意识脱离雕像，降临至眷者体内。在神降状态下，赐福能力封印。可使用眷者的能力，损耗由眷者承担。若眷者死亡，意识将强制返回神像。词条、身份标识物、时装等能力在神降状态下可正常使用。 【警告：身为神像时为数据化体验，无状态反馈。处于神降状态时为拟真化体验，饥渴、困倦、疲惫等状态不受屏蔽。请及时补充体力。】 一个音色高亢的女声结尾：“最深沉的恶意往往以最美好的形式展现。最令人厌恶的不是世界的丑陋，而是世界所戴的伪善面具。” 处于上帝视角的蔚渺感觉自己可以自由活动了。 仅限于视角。 这种感觉十分奇妙，自己好像一个没有身体的幽魂，飘荡在人世间，只能用眼捕捉世间百态。 这里是cg中展现的地下大厅，高大的神像俯瞰着空空荡荡的脚下。 忽然，正门处，路比特领着约百位兔头人走进。 蔚渺仔细观察，感觉它们没什么区别，而且分不清雌雄。 她可能患上了一种病，叫做兔头脸盲症。 只认得身披黑袍的路比特，这位在她的视野中，全身上下冒着浓郁的红光。 与cg中第一次见面相比，它的气质成熟了许多，从青年步入了中年甚至是老年。 沉稳而神神秘秘。 路比特走在最前头，有端着盘子的兔头人分列两队，依次把鲜果类祭品放在神像前。它们的服饰与周围人不同，是专业的仪仗者。 路比特在神像前站定，身后的人群自觉地分散四周，面朝神像。 “大祭司！”一名兔头人不知何时站在大厅边缘，腰间挎着一柄刀，朝路比特微微点头。 它的额上亦有微红的裂隙，蔚渺能顺着隐约的关联感知到它。 它的身上也有红光，但是比起路比特，弱了几个档次。 这就是所谓眷者了吧。 全员寂静。 路比特作出祈祷的手势，嘴里故里呱啦地念叨着连蔚渺也听不懂的语言，忽然跪拜。 于是，身后的人群如多米诺骨牌般纷纷跪倒。 宏大的信仰无形无质，但力量磅礴，如一团风拍在了蔚渺脸上。 某种能力的闸门被打开。 感知延伸，蔚渺下意识地激发神力，睁开十字重瞳。 如果她此刻能调出角色信息栏，会发现“赐福”二字正流动着鎏金光彩。 大厅蒙上了一层猩红。底下的人群中，有人的身体开始发光。 但他们一动不动，直至第三眼破皮而出。 神力的宣泄大致持续了四五秒，期间，蔚渺陷入了一种幻觉。 她感觉自己无所不能，挥手间可以粉碎天地，踏破山河。万事万物在她眼中不过缥缈云雾，不必在意，自会消散。 赐福的结束将她踹回了现实。 “神力，奇妙的力量，就像可卡因一样让人飘飘欲仙，无法自拔。” 蔚渺短暂地见识了山巅的风景，并为之心悸。神像的力量，强得无法想象。 “或许是变相发放的游戏福利，让玩家过一把上帝瘾。”蔚渺的思绪回归，“还是实际一些，先把副本搞定了。” 不过这一次的祭祀全面激发了猩红之眼的感知，蔚渺此刻可以清晰地感应到她的眷者们，数起来约有四百人。 秉着实事求是的态度，蔚渺计算得更精确些，为401人。 从赐福概率来推算，整个部落约两千人口。 她随时可以对任何一位眷者发动神降，包括面前的代行者，先知·路比特。 这次的副本比较奇特，以她为模板，生成了神明“猩红之眼”。 从简介来看，偏向于发育种田战争类。世界上有人类、兽人、精灵三大部落，其中，猪头人竟是兽人族中最强者，令人感到颇为有趣。 其关键或许就在于它们的神明，天罗猪母。 蔚渺现在身为降临的新神，有她的赐福，兔头人实力大涨。但任务说的是保全，而不是胜利，其中有什么蹊跷她还不清楚，难道将要面对的存在实力超常？ 此外，出于公平原则，她猜测其他玩家一样降临为神，只是不清楚是什么部落，立场又是什么。 总结下来，任务扑朔迷离。 第35章 占命先知 在祭祀结束时，没有得到赐福的兔头人情绪失落，而得到赐福的兔头人欣喜万分。 一只只诡秘的竖瞳在它们额上睁开，象征着神的伟力和慷慨。 等候在一旁的眷者早有准备，带领这批新眷者走向大厅的另一头，那里有一扇小门，不知通往何处。 落选者三三两两地自行离去，仪仗队将神像脚下的瓜果回收。 路比特以无比敬畏的目光昂首望着神像，蔚渺亦在俯瞰它。 “代行者……不如从它身上试试神降？” 蔚渺试着激发神降能力，下一秒眼前一黑。她的意识正从神像中抽离，投入陌生的身体中。 路比特缓缓垂首，闭上了眼睛。 周围尚未离去的仪仗队兔头人察觉到大祭司的异样，但是它们皆认为它在进行一项神圣的祈祷，与伟大的猩红之眼沟通，获取神谕。 它们不敢去打扰它，只能等待。 蔚渺在占据新身体后，第一个要面对的是记忆海。 她惊诧地发现神降居然可以读取对方的记忆！她的意识在辽阔的记忆之海中穿梭，走马观花，快速读取了关于这个世界和兔头人部落的大量信息。 记忆表明，兔头人天生不擅长战斗，大多数时候都住在地下，只有觅食时才会出洞。并且，整个部落城邦有着路比特都无法完全获知的隐秘通道，四通八达，复杂繁多。 这个聚集性部落地下城名为天瓦，兔头人部落世世代代居住其中，不断修缮，形成如今的规模，一直以来没有遇到灭族之灾，因为它们足够谨慎。 兔头人在战斗力方面拉跨。即使有着猩红之眼的赐福加成，大多数兔头人觉醒的能力偏向于功能辅助。 真正能打的不多，集中在护卫军中，约500人左右。它们精通武艺，分成两个支队。一个支队主要负责对内保护，另一个支队负责对外警戒，比如说护送商队，外出觅食。 兔头人获得神明眷属的消息已经传遍所有部落，有趣的是，与此同时，鹿头人和狐人部落也传出神明讯息。 是另外两个玩家的部落。 这个世界除了神明的赐福，没有其他的超凡力量。 日常方面，新鲜的瓜果只长在地上的苍翠之树上，能够在地下培养的只有蘑菇菌类，以及一些特殊的植物。 大厅中类似芦苇的发光照明植物名为月荧草，是天瓦的特产，它生命力顽强，只需要少许养分就能生长，但是子株无繁殖能力，只能从母株上分裂，因此生产渠道一直掌握在兔头人手中，是它们向外贸易的主要货物。 尤其受人族那边欢迎。 路比特原本只是一个普通兔头人，在辅助采集队时意外捡到神像，将它带回部落后，面见族长，宣扬猩红之眼的伟大。 在它现场表演一波什么叫预知未来后，族长答应让它举行一场祭祀。 到现在祭祀已经举办四场，有机会的人就是可以觉醒，没有机会的人，再多次祭祀也无法接受赐福。 现在，路比特在兔头人部落里的声望如日中天，担任大祭司，可以任意驱使眷者，自称为神的代行者，被尊称为“先知”。 同时，她也获知了路比特的能力。 说起来，它的能力有点离谱，是未来视的氪命加强版。 【命轨测绘：消耗一定的寿命，观察未来一段时间的命运走向。】 “命轨测绘”虽说以生命力为燃料，但是论效果，比她的五秒预知强几百倍。 它可以窥见的未来长达几天十几天，缺点只有费命，以及看到的并非完整片段，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一些关键节点。 这下蔚渺来了兴趣。 主线任务不正是云里雾里，让人摸不清前进方向吗？现在有路比特的预知能力，试一试就知道接下来的关键点在哪。 不是她看不起兔头人部落，冲突战争打的是资源、人口，在这两样上，兔头人完全不占优，天赋是一点都没点在战争上。 在不知道敌人是谁的情况下，如果三十天时间都在种田发育，蔚渺有预感，部落一定死得很惨。 至少游戏不会让她通关得如此轻松。 其实光从主线给的这一句话，就能揣测一二。 假设其他玩家与她的任务完全相同，都是保全部落，说明可能有一场即将波及到所有部落的战争，范围这么大，最可能的原因是种族主义战争和称霸战争。 世界中有实力做到这点的部落有三个，就是最开始简介中介绍的猪头人部落、人族部落、精灵部落。经验丰富的玩家都知道，简介往往涵纳着大量有效信息。 精灵部落率先排除，说他们会主动发起战争，真是太看不起佛系人了。 那么最可能的就是猪头人和人族，这两族要是打起来，确实可能波及到其他种族。 正常玩家得出这一点后，接下来要做的是去这两个部落探查情况。 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决胜在战场之外。 而蔚渺发现，她好像拿到了一副好手牌。 就是路比特。 路比特身为代行者，为它的神明氪命奉献一下，应该不是大事吧？ 蔚渺拥有路比特身躯的完全支配权，神，能轻易操纵眷者的死生。 “命轨测绘！” 额上的第三只眼猛然睁开，似乎有猩红的光焰在其中燃烧！ 一些零碎模糊的片段列车般在脑海中闪过，视线陷入未来的漩涡中，信息洪流冲刷着蔚渺的意识。 有热流从身体内涌起，勃发的生命力推动她在时光长河中不断向前，向前……随之而来的是越来越强的虚弱感。 忽然，画面陡然全黑，耳鸣声扎进大脑，让蔚渺不得不停下预知。 洛林的身份标识物正在装备中，耳鸣的痛苦使蔚渺更加清醒，霍然睁眼。面对着身边仓促围拢而来的兔头人们，她保持着平静。 “先知大人，您没事吧？”一位兔头人扶住她摇摇晃晃的身子，关心地问。 “无事。我接到了神谕，窥见了未来。”蔚渺模仿着路比特的语调回应。 她真的看见了，关乎未来的指引。 在为数不多的片段中，有一位猪头人身模样的青年，身材瘦削，穿着人类的丝绸服饰，看起来竟眉清目秀，气质儒雅。 与“猪头人”的身份极不相称，完全是一个异类。在路比特的记忆中，猪头人身上披着简单的布匹，不讲求美观整洁，只在乎蔽体，作风粗犷。 更奇异的是，他身边有一位服饰华丽的老者，面相严肃。 老者是一位人类。 根据画面情景，猪头人青年对老者极为恭敬，说的也是人类的语言，与其他人类正常交往。 似乎，自己除了这副样貌，已完全是人类社会的一份子。 第36章 我知道得太多了 忽然，猩红的虚拟方框出现在蔚渺眼前。 从未在游戏过程中弹出的系统消息突然袭来，浮现在空中，除她以外无人可见。 【提示：你已窥见未来时间线关键人物！经推演，将对主线任务完成度产生超出50％的影响！】 【核验中……】 【核验完成！此次为多重巧合因素，无违规操作与游戏漏洞！】 【已增加关键命运屏蔽！】 【由于系统强行中断命运预知，以此平衡游戏难度与奖励、确保游戏性，你将获得补偿！】 【你可开启特别引导任务！该任务可提高20％主线完成几率。】 【根据逻辑条例1105（公平机制），你可选择与其他玩家共享引导任务！】 【如选择共享，你的结算评价奖励总体提升20％（包括伪装系数，最高可达12）！】 【是否选择共享？】 一连串的提示下来，蔚渺意识到，她并非是拿到了一副好牌那么简单。 而是拿到了王炸！ 如系统所说，这是巧合事件。蔚渺在第一个副本后拥有了未来视的能力，而路比特身为神之代行，第一位眷者，不仅继承了她的能力，还来了一手究极增强。 就是人容易短命。 但就刚刚蔚渺预知的那点时间，还不到路比特的极限，但是却突然中断并伴随强烈耳鸣，原来是来自系统的制裁。 原因是，她知道得太多了。偏偏这次副本主打的就是云里雾里，给的线索不多，副本地图大，玩家自由度高，如何行动全凭玩家意愿，通过积极的探索来慢慢靠近结局。 而蔚渺，凭一手路比特成功钻了副本的空子！还让系统亲自下场发提示，给补偿。 这种排面，说不定一生只能遇到一次！ 至于这个选择题，答案显而易见。 “共享。”蔚渺毫不犹豫。 就像是手上有一个便捷处理工具，不共享自己用，省时省力，但最高只能有的工资收入。但如果共享给团队，大家一起省时省力，而老板因为工作效率的提高而欣慰，决定给她额外2000奖金。 想一想都知道选后者。 然而，系统还没完。 【是否选择透露id？如选择“是”，在进行播报时将会展现你的id，你的成就在兑换成名望值时额外加成10％，并获得一张免费门票！】 蔚渺短暂考虑了一下：“是。” id名在假面舞会中并不是特别重要的东西，它只是一个对外的称呼，代表正式认证的玩家身份。 称呼随时可变。如果蔚渺愿意，她也可以对外自称为二狗。 与此同时，和蔚渺差不多同一时间进入部落副本的其他玩家忽然接受到了系统提示。 【恭喜玩家“灰兔先生”触发引导任务并选择共享，你的引导任务已开启！】 “(￣w￣;)” “……” “woc，大佬跟我一个副本？！” 不乏有人看过嚯嚯嚯小姐姐的那场直播，对这位疯子大佬印象深刻。此刻看见播报，整个人都不好了。 只是他们没想到，或许这个副本，有上千个复制品。 蔚渺不知道的是，一个播报纵然造福了同副本玩家，但部分人患上了“灰兔综合征”。 简单来说，他们看谁都像是灰兔先生。在之后遇到其他玩家时，他们表现得尤为客气，玩家之间一派和谐，其乐融融，任谁看了都要夸他们团结友爱。 此时，蔚渺的注意力全在引导任务上。 【引导任务·第一环】 任务描述：前往人类部落主城宸青寻找康拉德，限时三天。 发生的事看似很多，但时间并不长。 蔚渺轻轻挣脱兔头人的帮衬，用沧桑的语气道：“我看见了赤红的星辰划过人族上空，森林在余烬中飘灰，平原化为荒野，兀鹫在低空盘旋。” 这段话很有神棍的特质。问题是，平日里路比特说话就是这般神神叨叨，每一句话似乎都隐喻着什么。 仪仗队的兔头人们面面相觑，安静地等待她的解释。要指望没有经受过教育和智慧启迪的兔头人理解这些隐晦的话语，太为难他们了。 兔头人没有自己的文字，使用的是猪头人发明的蚯蚓文，但是有自己的语言。除此以外，它们还会学习猪语和人类语。 “战争将起！”蔚渺也不玩谜语人了，干脆地说，“猩红之眼将遣神使降身，让眷者们做好准备。一天后，神使将选拔勇士前往宸青。” “是，先知大人！”仪仗队兔头人不敢怠慢，有人匆匆出门去挨个通知眷者。 蔚渺结束神降，意识回归神像。 路比特哆嗦了一下，抬头时，目光神采奕奕，饱含智慧。 它无比崇敬地对神像行注目礼，稍后离去。 蔚渺估计，路比特是知晓她的神降的。 厅门关闭，大厅在月荧草的照耀下幽暗唯美。 接下来的一天时间，蔚渺根据眷者感应，不断神降，探知它们的觉醒能力。 “除了路比特，没人能察觉到到我。” 蔚渺发现，眷者们在她意识体离开后只有恍惚症状，以为自己走神了，完全不知晓她的来临。 到了第二天早上，她“临幸”完第401人，心中已有决定。 神像状态是数据化体验，即使不断神降，一夜没睡，蔚渺也没有丝毫疲惫。 她神降至路比特身上。身为她的代行者，路比特拥有极高的话语权，可以借它之口发布命令。 路比特的住所朴素，与其他兔头人一样是一个果实状的球形土屋，唯一特别的是它的门口有眷者守卫，族长都没有这个待遇。 兔头人没有世仇部落，一直扮演弱势角色，但是外出的商队经常被劫。商队会带回一些兔头人自产不出的特货，平时雇佣一些强势种族战士为护卫。 可是被劫频率仍然很高，没办法，兔头人太弱了。 就连部落大本营偶尔也会遭受袭击，来自肉食者部落。 劫掠永远是暴富的最快方式。 现在眷者会护送商队外出，其他部落在得知神明讯息后，小心试探，“蒙面盗贼”出现频率奇高，反倒是更不得安生了。 蔚渺操纵着路比特唤来门口守卫的眷者：“让……五人做好准备，明天跟随第二商队出发，前往宸青。这是神使的指示。” 眷者恭敬地听令而去。 蔚渺回归神像，没有老老实实呆着，而是到处神降，开拓视野。 对于初来乍到的陌生者，擘画整个世界的蓝图，应该是基本素养吧？ 第37章 宸青 蔚渺指定的五个人，她有记名字，但是不太想直接称呼，兔头人的名字太拗口。 她在心里为它们编号，一一对应。 这里的一一对应指服饰体型，而不是样貌。兔头人在蔚渺眼中，差不多一个模样。 矮萌一号，雌性兔头人，穿碎花草裙，一米五左右，能力为【幻梦之眼】，可以通过对视让人陷入幻觉，进行精神引导和催眠，消耗心神，定位为功能性辅助。 高壮二号，雄性兔头人，贴身草背心，一米七左右，能力为【你瞅啥】，视线目标将被强制嘲讽，嘲讽期间，自身防御力和生命力飚高三倍左右，定位为嘲讽坦。 胖墩三号，雄性兔头人，八字草鞋，一米六五左右，能力为【火眼金睛】，竖瞳能发射一道猩红激光，可以烧穿肉体，杀伤力可观，但是费眼，容易失明，定位为狙击手。 瘦小四号，雌性兔头人，头戴大草帽，一米五左右，能力为【恐惧污染】，与她对视的目标将会看见一些极其可怕的幻象，因恐惧而精神崩溃，全面堕化，身上长出一只只眼睛。它本人比路比特还神神叨叨，时常陷入梦呓状态。定位为核辐射型法师。 缺耳五号，雌性兔头人，右耳因厮杀而残缺，为原护卫军战士，兔头人中极罕见的好战者，被称为“喝血的兔子”，一米七左右，能力为【血光瞬杀】，在竖瞳睁开时形成范围血光领域，领域内自身移速提高两倍左右，且隐匿身形三秒。定位为高爆发型刺客。 缺点是费毛费体力。不知为何，血光领域有灼烧效果，每次能力结束，体毛总是要短一截。 这五位，有坦有控，大核法射，外加收割刺客，阵容完备。 已经是蔚渺能挑拣出来的最好人选。 将作为她的神降选中者前往宸青。 五位神眷接到指令后，动作很快，前往商业广场与第二商队汇合。 商队是半官方性质，与护卫军合作紧密。第二商队专门前往人类部落贸易，熟门熟路。 人类、猪头人是商队最喜欢的客户，市场大，流通货物多样，不愁卖不出去。 精灵部落世代排外，据说，是要保持自身的“纯洁性”。 天瓦离宸青不远，兔头人部落位于密林边缘地带，半天能走到平原，再花半天能到达宸青。 人类部落的铁器、丝绸、装饰物，在兔头人部落很受欢迎。 第二商队得知缘由后爽快地应下，打点好行装，第二天，带着一车子月荧草向人类部落进发。 除五位眷者外，商队这次只出动了三个人，目标小，专挑小路走。 蔚渺在途中神降于瘦小四号身上。 瘦小四号性格古怪孤僻，哪怕换了个芯子也不容易被察觉。 虽杜撰出神使的存在，但蔚渺并不打算让它们知晓她已神降。 敬畏必然带来距离和谦卑，蔚渺不想太过引人注意，她反而不好行动。 两匹乌黑骏马拉着拖车疾驰，月荧草堆上简单盖了一层黑布。八人坐在拖车专门留出的后座中，一遍警惕着四周，一边闲聊。 “先知说会有神使大人神降，可先知本来就是神的代行者啊。”高壮二号随口道。 “或许，神明不只一个代行者。先知专门处理部落中事，而神使大人替主外出办事。”矮萌一号柔柔弱弱地回应。 “不能妄议神明！”缺耳五号想终结话题。在五人中，她对猩红之眼的信仰是最狂热的。 “你们有没有想过我们为什么会被挑选出来？”胖墩三号说，“神使或许已经神降过了。” 几人神色微变。 “说起来，在前一天的某个时刻，我有恍惚感，自己好像做了什么，又什么都没做。”蔚渺以轻飘飘的声调说道。 “你这么一说，我也记得有这么一刻。”矮萌一号若有所思，“神使大人，在注视着我们。” “这次的任务尤为奇怪，只说要去宸青，没说要做什么。”胖墩三号再次发声。 如果不是自己什么都没干，蔚渺都要怀疑胖墩三号是她找来的托。 “眷者进入宸青会受到严密监视，可能是不想我们表现出太强的目的性。”蔚渺解释道。 眷者的身份无法遮掩，额上的淡红竖痕是最好的证明。人族对于眷者，虽然没有放在明处的监视，但有秘密的尾随，严加防范。 “有道理。”缺耳五号诧异地看着她，据她所知，这位应该如云彩般飘忽不定，不好相处，现在却思维敏捷，言语正常。 蔚渺耷拉着耳朵，大草帽遮住了她的眼睛。 她说的有点多。 总之，她希望这几位能够安安分分地到达宸青，调查清楚康拉德是谁后，再规划下一步。 一位在人类社会地位不低的猪头人，想想就觉得有趣。这两个部族向来互看不顺眼，如果有机会灭了对方，一定不会手软。 粉色的天空逐渐染上深蓝，代表时间逐步移向傍晚。 早晨出发的一行人除了中午停车吃了一顿果子后，一直在赶路。 宸青已近在眼前，城墙的轮廓若隐若现。 人类主城宸青，一座高大的城池。城墙高耸至十米，以黄褐色砖石修葺，建有城楼，恢宏森严。 主城外围有一些小型人类部落，归主城统辖。他们其实是历史上的失败者，被放逐出城后驻扎附近。 马车开始减速，骨碌碌地驶向城门。 几人下车步行。 在经过城门守卫时，他们多看了几眼，但没有阻拦。第二商队在他们眼中是熟面孔，眷者的事自有人去汇报，暗探必不可少。 “几位大人，要一起去商铺吗？”商队负责人小心翼翼地问。 第二商队在宸青有固定店铺，有利于积攒客户，打出口碑。 其他四人看着熙熙攘攘的往来人群，一时有些茫然。 蔚渺沉吟道：“狐人族和鹿头人在这里也有商铺吧？” 负责人愣了一下，忙回道：“是的，这两个部落和我们一样，在宝货区有自己的商铺，需要我带你们过去吗？” “去看看吧？”蔚渺看向其他四人。 他们表示自己没有意见，在目标是什么都不知晓的情况下，乐意见得有人指挥。 第38章 好队友 林野百态汇聚一城。 天色未完全暗淡，熹微光彩沦落边际。 走在宽敞的街上，四处可见异族行者。路边叫卖的商贩服饰各具特色，在衣着朴素、充满种族色彩的来往者中杂着华贵之人。 狼蛛人舒展着身后八只利爪，身姿优雅；鼠人大摇大摆地走在大路正中，珠宝盈身；蛇人扭动着纤细的腰肢，头颅高昂…… 不过几人浑不在意，有了超凡的力量，自然要有超凡的心态。 负责人先领着几人前往商队的店铺安置好货物，接着带他们左拐右拐来到不远处一家药材店。 店内，一位狐人老者悠哉悠哉地坐在躺椅上，轻哼着不知名的曲调。 看见他们，它眼中一亮，连忙站起，笑眯眯地说：“几位请稍等。” 同时，店内正在整理货物的狐人员工看了他们一眼，急匆匆地跑向后门。 “狐人前辈，看样子……你知道我们的来意？”蔚渺玩味地说。 从它的反应不难看出，它对兔头人的到来有所预料。 狐人老者回应：“是的，神选大人会亲自与你们讲明。” 神选大人，应该是狐人部落玩家给自己披的马甲。 蔚渺对负责人道：“你先回店里吧。” 接下来的事不需要它的参与，它不应该知道太多。 既然眷者大人发话，负责人走得很干脆。 “原来是五位兔头人勇士，有失远迎。” 忽然，一个清朗的声音从店内传来。一位身穿月白色绸衣的狐人从后门处走出，火红的狐头上有着狭长的眼睛。 年轻、精明，这是他留给蔚渺的第一印象。 他的身边跟着一只鹿头人。 这是一只雌鹿，鹿角小巧，由绿宝石般的晶体构成，在店内烛火光线的照射下璀璨夺目。她穿着黑色的袄衣，玲珑可爱。 蔚渺怀疑她或许还在幼年期。 “几位先跟我来吧。”精明的狐人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两大新晋神眷种族站在一起，发生了什么蔚渺基本能猜出。不出意外的话，面前这两位就是此次同副本玩家了。 而且，是聪明玩家。 随着蔚渺迈出步子，其他兔头人不再迟疑。漫无目的者在决定时难免产生迷茫，蔚渺就是借此引导掌控四人。 狐人的商铺有囤放货物的后院，占地约60平，收拾整洁。大多数货物堆放在墙角四周，走进院子后第一眼看到的反倒是摆放在中央位置的一套木质茶桌椅。 整个院中弥漫着药材的清香，静心凝神。茶桌上，青瓷料的茶杯热气氤氲。月荧草生长在墙边，光线柔和。 狐人属实会享受。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狐人的神选者，你们可以简单称呼我为‘狐狸’。” 狐人玩家笑眯眯地说道。 “我的身份和他相似，你们可以叫我‘鹿鹿’。” 一旁的鹿头人玩家用软糯的声音说道。 “我曾在睡梦中受过神启，你们可以叫我……”蔚渺以缥缈的声音变相坦露自己的身份，在编称呼时念头急转。 总不能跟他们的取名风格一样，自称为“兔兔”吧？而说出自己的真实id，换来的将是提防与警惕。 “哈尔。” 这是现实语言中兔子的谐音。 对于这个歪楼的取名风格，两人没什么反应，反应最大的是她的兔头人战士们。 “xxxx，你受过神启，连名字都换了，为什么现在才说？”矮萌一号表示诧异。 “神启中说，要小心行事。”蔚渺搪塞道，“之后，你们或许也有神启的机会。” “接下来，听你的。”在众人中积威颇深的缺耳五号一语结束话题。 三个新晋神眷种族各自的“神选者”聚首，他们都不是傻子，嗅到了山雨欲来的味道，当下只能服从唯一掌握了消息的蔚渺。 安抚好自己这边的工具人队友，蔚渺转而问另外两位玩家：“你们是故意在这里等待的？” 自己想要做的事居然被另两位玩家抢先做了，这让蔚渺对两位的游戏水平有了一定估测。 回应她的是狐狸：“没错。狐人和鹿头人部落离宸青路途遥远，想要短时间赶来绝非易事，所以我们用了取巧的办法，代价就是，我们没办法带来更多的勇士。” 说话间，狐狸朝另外四个兔头人瞥了一眼。 他说的取巧办法蔚渺很清楚，就是利用神降无视距离的特性，直接降临到宸青中的眷者身上。 蔚渺并非没有考虑过，但为了稳妥起见，她带来了挑选好的五位打手。在宸青中的兔头人眷者只有七人左右，而且都是没什么战斗力的辅助型。 宸青对于眷者的入城卡得很严，一次性来五位，差不多就是他们的底线。 狐人和鹿头人在城中的眷者想必也没有几位。 “到达后，我们都有心找对方合作，通过彼此的族人接触后，很快碰面。我们试探过兔头人，发现你应该还未到，于是在就在商铺里等候，据我所知，兔头人部落离此不远。”狐狸继续说道。 “当然啦，如果你最终没有来的话，我们也会上门找你哒。”鹿鹿嬉笑着说，“毕竟谁都不知道接下来是什么，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有生力量嘛。” “这两位，跟第一个副本的那几人完全不是一个水平的。”蔚渺目光幽暗。 他们说起来简单，但是其中的思考并不是一拍脑子就能想出来的。 知道蔚渺仍未抵达的情况下，判断出她应该会通过商队到来，这是眷者进城最简单和普遍的方式，几乎所有现在城内的眷者走的都是这条渠道。 商队进城后，会驻扎在自己的商铺。下一步如果要寻求合作，最好的办法，是找对应种族的商铺。眷者进城的职责就是保护好商铺，因此会呆在店中。 狐人相比于鹿头人，店铺离兔头人更近，这也是为什么负责人先带他们来此。 他们连这点也考虑了，于是来了个守株待兔。 当然，一切布置以蔚渺为聪明人作前提。如果这次的玩家刚好是脱离势力打算单干的独狼，他们找不到人。 这种情况下，别信鹿鹿说的最终会上门找你，这只是漂亮话。如果是蔚渺来做这一切，剩下的玩家只会被她放弃。 实际上，这是一次检验队友是否合格的考验。在游戏中，玩家的思路很重要。 在有合作基础的关卡中，寻求合作是保障利益和胜率的好办法。如果连这点意识都没有，这种队友只会拖后腿。独狼是建立在利益最大化的情况下。 看来，这次的副本都是有合作意向并且能成功碰头的“好队友”。 就是不知道，能否维持着“好队友”关系走到最后。 第39章 三条路径 院中，三位玩家彼此掂量着对方的斤两，一派和谐。 狐狸微笑着说：“我们三人该谈谈下一步怎么走了。” 蔚渺听出了他隐晦的言外之意，对四位兔头人神眷道：“我要和两位神选者谈谈神启之事。” 心思玲珑的胖墩三号秒懂：“我们随时可以帮忙。” 说着，他先朝门外走去。其他人纷纷明悟，退出了院子。 随着后门关闭，嘈杂的人声被阻挡在外。 狐狸：“你们应该也接到引导任务了吧，有什么想法吗？” 鹿鹿摊手：“说来说去，任务的核心就一点，找人嘛。问题是，线索给得太少了，只有一个名字。要在宸青这个数万人口找一个只知道名字的人，像是大海捞针。” 线索给得稀碎是假面舞会的特色。玩家只能凭一些蛛丝马迹来艰难推进任务。 狐狸不禁笑道：“这还算好的，刚开始，连这个名字都没有，现在好歹是给出了剧情方向。” “真想知道那位灰兔先生是怎么触发引导任务的，我看过他的那个副本直播，芜湖，那手背刺太帅了！”鹿鹿兴致盎然。 蔚渺：“……” 这下子这位鹿鹿的成分更清楚了，能欣赏那手背刺＝不是善茬，估计和她有相似的队友观。 值得她好好提防。 “但既然给出了引导任务，限时三天，证明康拉德一定不会是默默无闻的小人物。且康拉德这个名字不是人类会取的，而是兽人。可就算范围缩小到兽人，我向族人打听过，他们都说并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狐狸条理清晰地捋明了现在的困境。 知道这是一位兽人，却没有情报。 蔚渺知道得更多更详细。这是一位猪头人，地位不低，生活宽裕，和人类高层有往来。 与他关系不浅的那位老者，身着的华裳点缀着莹莹珠宝，匆匆闪过的背景环境为室内。 三排书架靠在墙边，兽皮小册被小心翼翼地整齐排放。墙角摆放着精美的半人高瓷器花瓶，上面以粉彩描绘着八株白殀花。 白殀花在人类部落的观念中是长寿幸福的象征。 这一切都不是普通人拥有的。 在人类部落里，“资历”十分重要。这样的老者一般是族中长老，说一不二的顶梁柱。 从这点入手，应该好调查得多。但这是她的信息优势，不可能随意共享。 或许，她应该换一个角度，以正常玩家的角度。 “正常玩家即使不知道‘猪头人’，不知道‘高层老者’，也可以找到康拉德。”蔚渺思索着，“首先要确定的，是他的身份。” 狐狸沉吟道：“‘兽人’是我们可以拿捏的唯一线索。” 鹿鹿安然坐在一旁的木墩上，荧绿色的大眼睛扑闪了一下：“兽人来到宸青，只有三种身份。一个是战俘，这些战俘不是被公开处刑，就是作为奴隶流入黑市。” “第二个是商队，这些人是兽人部落与人族交流的主要渠道。” “第三是品味人族风情的上层兽人。他们有能力在娱乐区消费享乐，占比最少。” 提前到来的时间内，他们并非毫无作为。 软萌可爱的鹿头人一本正经地分析着线索，画风有些不对头。 蔚渺道：“离规定时间还有一天半左右，不如分头行动，效率更高。” 三条路径，正好一人一条。 她自身偏向于第一种可能。 听起来似乎有些离谱，但这是蔚渺从自己手上的线索出发，联想出的最合理答案。 一位拥有良好人类素质教养的猪头人，那种气质，哪怕是预言中的惊鸿一瞥她也无法忘怀。 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说不上来，可以笼统地概括为“违和”。 非要找一个比喻，他就像一位戴着猪头人面具的人类。 从小接受人类教化，只能是幼年期便进入了人类部族，从而影响了一生的轨迹，出现了这么个异类。 环境有时候比先天重要的多。 但他的身份可能更特殊一些。如果说进入人类部落的渠道来源于战俘，蔚渺可以接受，但要说他的身份是奴隶，那不太可能。 谁家的奴隶穿着丝绸？有些兽人商人都不舍得买一件。这是人族的奢侈品，价格居高不下。 不愧是能扰动世界主要命运的人物。 狐狸表示赞同：“听上去是个好主意，但我建议，暗地里行动，不要张扬，让人族注意到了绝非好事。” 这点必须要商量清楚，免得出现猪队友当自爆卡车。 现在眷者的一举一动都会受到人族关注，或许他们不知道眷者这么做的意义何在，但他们不会介意给眷者们增添一点阻碍。 神眷者的超凡备受人族忌惮，这是一个除了神以外没有其他神迹的世界，强悍的神眷个体力量是部落的重要支柱。 人族与兽人从来不是友好关系，这种程度的通商只是各取所需，大环境下的发展罢了。 “我调查第一条线路，奴隶。”蔚渺压低了草帽，平淡地说道。 狐狸接着道：“狐人在商队中的人脉不错，我负责第二条吧。” “鹿头人可是美丽的种族呢～近些年在娱乐区的发展不错，第三条就交给我了。”鹿鹿晃了晃顶上绿宝石般的琳琅鹿角。 虽然队友们成分堪忧，但都额外靠谱。 蔚渺满意地想着，势均力敌的玩家联手才能叫合作，否则就是一神带几坑，有时候的愚蠢操作在不知不觉间能背刺队友，使其戴上痛苦面具。 “话说，队友间应该加强交流，增进了解。”蔚渺的套话张口就来，“不如简单交代一下各自的种族赐福，心里有个底。” “呃……兔子，你先以身作则？”狐狸打了个哈哈，语调却有几分戏谑。 蔚渺：“……” 她从这位流露出的精明眼神可以肯定，他绝不是记不住“哈尔”这个名字。 而是故意想统一画风。 她默认了这个简单形象的称谓，用梦游般的声音说道：“兔头人的赐福表现为第三只眼，能力依各自特质而定。” “依各自特质？”狐狸的声音依然冷静，但句末上扬的语调透露了他的惊奇。 鹿鹿看向她的目光开始转向好奇与惊叹，像是看见了什么稀世珍物，想好好收藏。 蔚渺意识到了不对：“难道……你们不是？” 第40章 奴隶市场 先透底的蔚渺引来了两人的惊讶。 狐狸狭长的黄色眸子眯起：“那你可真幸运，我的神赐效果是狂化，非常单一。” 鹿鹿接着说道：“我的神赐效果也唯一，在鹿角上凝聚炮弹，类似火球术。” 蔚渺闻言，面上神情不变，心里有些讶异。 这么说来确实奇怪，按理说，以假面舞会的公平原则，玩家之间的赐福能力不会有太大差距。 她思衬了一下，荧荧的淡黄光芒令她神情莫名：“大概是物种强度不同的补偿吧，而且，你们的眷者没有明显特征。” 这个理由是站得住脚的。兔头人先天作战能力在兽人中垫底，而身为肉食者部落的狐人族战力不弱。 鹿头人部落比较特殊，它们的鹿角如水晶般晶莹剔透，又坚固无比。 美丽的事物常引来觊觎。有一个专门猎杀鹿人的群体“猎鹿人”，他们杀掉鹿头人后取下鹿角，作为奢侈品和收藏品在上层人物中贩卖流通。 有需求就有市场。鹿头人一族受生命威胁，全民皆战士，肌肉发达，爆发力强悍。 其他两人隐晦地对视一眼，认同了她的说法，没有深究。 鹿鹿的手指在茶桌面上敲了敲：“开始行动吧，明晚五点前会合。” “可以。” 在隐隐升起的蓝色镰月下，三人分头展开行动。 在一个迷你位面中，玄奥的伟力贯穿时空，将这个位面隔出数不清的小空间。 每个空间互相独立，气机却与各色位面纠缠勾连，一股莫名力量化为丝线，维持着两者的联系，不断变动，联系间有的新建，有的泯灭。 其中的一个小空间，以人类的视角来看，演化为华丽的观影厅。大荧幕上播映的正是部落世界，千个画面层层叠叠，炫目流光旋转，其中承载的信息让普通生物看一眼，其意识将被冲刷成虚无。 下面猩红的观影席上，阴影攒动，诸位观众看得津津有味。 其中，上次蔚渺见过的木偶男孩、瞌睡老者皆在其中。此外还有一些新的面孔。 祂们在厅中窃窃私语，其语言是意志和思维的显化，直击灵魂，却非常人所能耳闻理解。 只有伟岸层次者才有资格加入祂们的讨论。 蔚渺等人的画面在祂们眼中纤毫毕现，无可遮掩。 “看来这位很得千眼的欣赏啊，让其赐福能力升华，随对象特质而定，已经类似于真正的神眷了。”木偶男孩的玻璃眼珠映照着五色华彩，闪烁着诡秘的光，口部关节开合。 “她在前一个世界中进行献祭仪式，与千眼有了因果，更别说，那只眼与祂关系密切，有了雏形，潜质上佳。”昏昏欲睡的老者眯着眼，嘴角肌肉微微抽动。 “祂的关心和欣赏可不一定是好事。”一位全身肤色冰蓝的类人生物似笑非笑。 一团灰白雾气不断变化着形状，每一个瞬间都是新的形态，每个人看它的角度都是不同的形象。 祂在讨论的众者中最为沉默，说话最为直接：“祂只是想要一只新的眼，看着眼在祂的浇灌中长大，然后收获。” “不过依照游戏规则，即使是千眼，也无法说自己胜券在握。”木偶男孩的笑脸越发喜庆，“规则！这群小家伙有机会与祂们对弈。” 部落世界。 蔚渺领着她挑选出的眷者战士们回转兔头人商铺。 “接下来该怎么做？”胖墩三号心思活络，问道。 蔚渺想了想：“你们暂时不用行动，待在店中。” 他们几个主要是充当打手，在调查一事上可以先按兵不动。 她转头问站在一旁毕恭毕敬的商队负责人：“宸青中的奴隶市场现在依旧开放吧？” 负责人：“是的，我带您前去！” “不用，带她去吧。”蔚渺指向矮萌一号。 矮萌一号愣了一下，随即应下。 对于限时任务，蔚渺向来分秒必争。麾下的战士们也行事果断，给出指令立马行动。 蔚渺垂眸，意识悄然转移。 宸青的夜晚灯火明盛，红尘绚烂。鲜红的灯笼垂挂檐角，柔美的月荧草栽种于街道两旁。夜空深沉，蓝色镰月若隐若现。 娱乐区出没的多是身穿华丽衣裳的人族，车舆来往，偶有兽人混于其中，容光焕发。 娱乐区的灯火比商业区更盛，由此可见宸青的繁荣。 只有吃饱喝足才有心思享乐，人族的力量无疑处于鼎盛时期。 蔚渺已降临至矮萌一号体内，她的能力用来调查恰得其所。 降临的瞬间，蔚渺就接管了她的一切。表面上，矮萌一号只是恍惚了一下，脚步不停，实则内芯已经变了一个人。 蔚渺一路走来，观察和欣赏着人族的景象。关键命运人物出自宸青，后续的任务和人族必然有几分关联。 奴隶市场埋藏在娱乐区中，它是磊落光明的暗面，里面关押的多是兽人族。 人族部落中有五个阶级，呈金字塔结构。 最顶上的是部落酋长和族老，代表贵族阶级，具备权势与财富。第二阶级是人类富商，没有权力，但有财富。第三阶级是平民。第四为外来兽人和城外的人类小部落，最底层的则是奴隶。 有意思的是，即使是和平时期，人类部落也从来不缺奴隶，兽人奴隶。 奴隶市场的入口在一家酒楼和客栈的中间巷道，铁门上挂着一只红灯笼。 负责人取下这只红灯笼，领着蔚渺走入深处。 他边走边说：“人族的奴隶市场一直以来受到我们兽人族抵制，所以开在暗处。想要和他们做生意，就要按他们的规矩来。” “人族可以直接入内，但兽人族需要提着红灯笼。”他晃了晃手中的灯笼，冷笑道，“如果门上没有灯笼，说明有兽人客户在其中，需要等待。” “不过来这里的兽人，有的是来赎回族中战俘的，这是我们与人族的潜规矩。”负责人讲得细致。 人族对待兽人战俘，将它们作为奴隶，不但能提供苦力，还能从战败者中再捞一笔。 兽人族对待战俘就直接多了，一律斩杀。骨子里的血性让它们没有留活口的习惯。 但，每一年，在宸青中失踪的兽人可不少啊。 第41章 守夜者 提着红灯笼在黑暗中摸索了一小段路后，尽头是一座大院。如果说他们刚刚进来的地方是东街，那么大院的范围已来到了西街。 肃穆的褐色院门紧闭，门前悬着一排红灯笼，白墙黑瓦，光影森然。 蔚渺凝神看去，只见门口旁站着一位人族男性，身穿灰衣，腰间佩刀，待到他们近前时，面无表情地问：“想买什么？” 蔚渺眸光闪了闪，沉声道：“猪头人。” 对面的人似乎有些意外，他想了想，说道：“缺货。” 真缺货还是假缺货无关紧要，这不过是一个引子。 蔚渺额上的竖瞳蠢蠢欲动，微红痕迹愈发鲜艳，在红光下几不可查。 她用余光快速打量了四周，问道：“哪家有调教出色的猪头人奴隶？我们想前去交易。” “调教是各自主人的事情，我们并不知情。”门口的男子冷冷地说。 “那，带我们去看看别的奴隶，或许能顶得上一位强壮的猪头人。”蔚渺继续道。 眼前的门口守卫，看上去很年轻，知晓康拉德的可能性大大减少。 如果康拉德真的是奴隶出身，按照他的年龄，被带走应该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她需要见更高层的人。 “随我进来吧。”男子看了他们一眼，随即转身推开大门。 开门声沉沉，应和着内里隐约的锁铐声。 蔚渺和负责人进来后发现，院内和院外的防御完全是两个等级，五步一个守卫，巡逻徘徊，鹰隼般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院内有一栋精致的主楼，其余的是类似马厩的一排排隔间，内里关押着各色的奴隶，兽人居多，人类寥寥。 他们戴着连锁的手铐和脚铐，难以挣脱，行动受限，更别提外面还有人全天看守。 他们的眸子死气沉沉。 灰衣男子带领他们依次看去，蔚渺一脸认真，沉稳地跟随他走完全部隔间，才道：“没有我想要的啊。” 蔚渺以商量的口气道：“如果没记错的话，付出一定的定金，奴隶是可以定制的吧？” 奴隶定制，有人类部落高层撑腰，奴隶市场能够做到这一点，并将其发展成一个业务。 听起来惊世骇俗，可谓让兽人族恨得咬牙切齿。 灰衣男子面露惊讶，上下打量着他们。这可是两位兽人族，还是公认软弱的兔头人，居然提出了奴隶定制的要求！ 他沉吟道：“这……我无法做主。两位跟我来吧。” 他朝着精致的主楼走去，微不可查的笑容在蔚渺脸上一闪而逝。 弯弯绕绕下，他们在一处客房会见了这个奴隶市场的高层人物，两旁站着持刀的侍卫，身上气势冷冽，都是见过血的凶悍之人。 好消息是，这位高层的年龄看起来不小，两鬓花白，皮肤皱褶，绝对在四十岁之上。 老者稳稳当当地坐在镂刻着怒放花卉的木椅上，看向他们的目光中隐含轻蔑。 “你们想要定制什么奴隶？我们不接受定制人类。” “猪头人幼崽，不知道阁下能否做到？”蔚渺微微一笑。 老者没有马上回答，有所考虑：“胃口不小。如果你真的想要，等待的时间不短。” “这么说，阁下真的有门路？看来以前也有过这样的奴隶？”蔚渺在铺垫了这么久后，这一句话终于绕回了正轨。 与此同时，额上的第三只眼蠕动着，裂隙猛然张开，血色的眼瞳令人惊惧！ 一瞬间，蔚渺勾动竖瞳之能，多重金色椭圆叠于瞳孔，以莫名的韵律旋转，无声无息之间，所有见到这一幕的人皆无知无觉地陷入幻境。 周旁的侍卫受影响小，不过是小小变动眼前之景，让血色竖瞳在他们眼中不可见。 主要矛锋直指老者，令他陷入旁人无法察觉的催眠状态。 幻梦之眼，灵活莫测，变化多端。 在这种情况下，蔚渺有把握令他有问必答，真实不虚。 但精神上的负担不小。一是人数较多，二是要一直维持着幻境不露馅其实颇耗心力。 精神上的空虚、疲惫等负面状态，虽然代价不是由蔚渺支付，但她感同身受。 在精神层次动作的感觉十分奇妙，感知延伸，这种体验，就像真的在现世获得了力量，令人愉悦。 “猪头人幼崽？”老者喃喃着重复一遍，眼神有些迷离，这是他在回忆往昔。 “猪头人对于族人成为奴隶无法容忍，多次找上门来爆发争端，因此许久没有猪头人奴隶了。还记得在十八年前，那个时候的猪头人奴隶男女老少皆有，想要什么，奴市都拿的出手。” “猪头人幼崽被谁带走了？”蔚渺声音缥缈，循循善诱，想要引出对方的答案。 一涉及到这个问题，老者的挣扎忽然强烈了很多，蔚渺在心力耗费巨大的情况下，居然有些控制不住。 这件事宛如埋藏在黑暗中的种子，蔚渺想要让其开花结果，老者却希望它永不出世。 蔚渺和老者的意志交锋点就在此。 心有所感，相由心生，老者开始皱眉，却迟迟说不出口。 “我们等得起，有消息记得通知我。”蔚渺当机立断，不再纠缠。以她对幻梦之眼的掌控，不足以让老者突破心防。 能在奴市身居高位者并非软柿子。 灰衣男子将他们送到院外。蔚渺重新踏上黑暗巷道，手中灯笼摇摆，面容平静，第三只眼已重新闭合。 来奴市的折戟她有所预料。毕竟涉及的年代过于久远，从老者的态度来看，背后还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走到铁门处时，负责人将红灯笼重新挂在门上，两人走进人声鼎沸的街市，灯火辉煌。 负责人小心地看着旁边的眷者，从她的脸上根本无法揣测其想法，平静而深沉。 她忽然问道：“宸青中有专营情报买卖的组织？” “这个……确实有，但他们行踪不定，不一定能联系上他们。”负责人认真地说，“据我所知，他们已经在此扎根几十年，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触手延伸到了哪里。” “想办法，找上他们。” 蔚渺从神降所得的记忆中窥见了这个组织的一鳞半爪。“守夜者”情报组织由兽人组建，在多处扎根，专门打探各种隐秘情报。 这是蔚渺的第二条路。 第42章 符泽 第三天时间。 光线灰暗的小阁楼内，一只红色蜡烛立在桌上，橘黄色的光线映照着山羊人的模糊轮廓。 阁楼内四面无窗，即使现在是白天，仍笼络了一片阴沉的黑暗。 如组织的格言，于黑夜中守候光明。 山羊人静静地坐在桌后，对着门口，不知在等待着什么。 忽然，门开了，从外卷进的风令烛火飘飘摇摇，光影一阵扭曲，山羊人的面目更为模糊。 一位狐人慢条斯理地走进，狭长的眸子打量着山羊人，黄色的眼瞳被烛火染深。 他穿着月白色绸衣，身姿挺拔，衣袂随走动而摇曳。 他走到桌前的空椅上坐下。 正是狐狸。 山羊人见到这位后，第一个想法是，狐人族什么时候气质有这么出色的人了。 心里嘀咕的同时，它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开口问道：“客人想知道什么？” 狐狸似笑非笑地说：“找一个兽人，它叫康拉德。” “很抱歉，组织中并没有关于康拉德的信息。”山羊人平静地注视着他。 “是吗？”狐狸眸光深沉，与它对视，手指轻敲桌面，“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能得到这个情报？” 山羊人的思绪被规律的敲击声干扰，下意识地按照他的话语去思考。 对面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不对啊……它蓦然回神，用平淡的口气道：“情报缺失，并非代价问题。” 然而狐狸把它的表现尽收眼底，但他只是微微颔首：“那真是遗憾。” 说罢，他起身告别，举止有度，山羊人心里却并不好受。 它被不小心摸底了，作为一名情报交易者，这是严重失误。狐人族可是出了名的诡诈。 它坐在原位，面无表情地看着狐狸推门离开。 没过多久，一位鹿头人笑盈盈地前来。 她的鹿角弧线优美，纯净无瑕的绿色如深山中的湖泊。 眼睛水灵，长睫毛扑闪，与她对视时能体会到其活泼的生命力。 娇小可爱的鹿头人在山羊人面前坐下，露出一个俏皮的笑容：“我想打听一位兽人的消息，它叫‘康拉德’。” 又是康拉德？山羊人念头急转，以同一套话回绝了她：“抱歉，我们并没有关于此人的消息。” “鹿头人神眷者的能力，这份情报够不够交换康拉德的消息？”鹿鹿却直接抛出了自己的筹码，“如果这还不够，我手中还有关于兔头人和狐人神眷者的情报。” 昨天刚跟队友们相互透底，现在就能把情报当成筹码交易，在鹿鹿的眼中，这是正常操作。 山羊人听了，不免露出深思的神色，它真的有些心动，新晋神眷种族的情报是组织内最近的重点。 于是，它的表现再次出卖了它，原本鹿鹿并不肯定守夜者一定知晓康拉德的情报，现在一份大额的筹码直接将这位情报交易者砸得有些晕头转向。 但它仍然坚定那套说辞：“无情报，无法衡量代价。” 鹿鹿故作可惜地摇摇头，没有继续坚持。 她走后，山羊人在座位上发了一会儿呆，惊讶地看见又一位来客推开门。 今日的生意未免好得出奇。山羊人再次开口:“客人想知道什么？” 进来的矮个子兔头人身穿碎花草裙，眼睛炯炯有神，看上去娴静文雅。 但很快，山羊人就知道这不过是错觉。 蔚渺温和地问：“我想知道有关于康拉德的消息。” 猩红的竖瞳睁开，瞳光艳艳，三只眼睛一同直视着它。 山羊人原本拒绝的话拐了个弯，神色麻木，目光涣散。 它低沉地说：“猪头人康拉德，从小在宸青长大，身世未知，猜测与十八年前的北漠狼人入侵事件有关……” 它的脸上闪过挣扎。蔚渺笑容不变，继续问：“他现在在哪里？” “疑似与符之一脉的族老符泽有关。”山羊人艰难地挤出这句话。 族老符泽，应该就是预知画面中的那位华贵老者，信息对得上。 心神的消耗带来的是头脑精神的昏沉。蔚渺轻轻地吐出一口气：“他们两人是什么关系？” “康拉德是他很多年前就收下的下人，平日就在他的府中。”答完这句话，山羊人已经开始皱眉了。 精神上的拉锯更剧烈了。如果用捕鱼来比喻，蔚渺一开始用渔网捕捉了一条小鱼，渔网放得很松，小鱼在里面其实是不知道被渔网圈住的。 但之后，询问其比较抵触的问题，这个过程相当于提网，小鱼有了察觉，并开始挣扎。提问即网不断地收紧。 这时候，双方就开始精神角力。并不是说蔚渺的精神弱，而是能力本身的局限性，提网的人比鱼的消耗更大。 于是蔚渺打算放网了，因为她的基本目的已经达到了。 猩红竖瞳缓缓闭合，正在收尾。 直到蔚渺离开了一分钟，山羊人才回过神来。 刚刚是发生了什么？好像是老板来问它关于康拉德的问题…… 混迹在人群中的蔚渺不紧不慢地走着，循着记忆前往狐人的药材铺。 狐狸刚好在店内，因她的到来而惊奇：“……兔子？” 哪怕蔚渺换了一个身体，狐狸仍然敏锐地从细节处认出了她。 “我有了一点线索。”蔚渺在院中的茶椅上坐下，茶水碧绿澄澈，香气袅袅。 “嗯……鹿鹿马上就到。”狐狸似乎并不惊讶，而是回了这么一句话。 他与鹿鹿碰头的时间比蔚渺早得多，看来两人互相留下了联系方式。 对他们来说，最巧妙的联系方式就是靠眷者，即时通讯，屡试不爽。 看着他气定神闲的模样，蔚渺吹了一下茶水，若有所思地说：“看来，狐狸先生有所斩获？” “有点复杂。”狐狸为自己倾壶添茶，动作优雅，“从我负责的商人一道来说，毫无所获。但我从另外的渠道知道了一点消息。” “你也是能够神降的人，从大部分杂乱无用的记忆，不难获知‘守夜者’的存在。” “可惜，情报者似乎碍于某些我不知道的原因，不愿意告诉我。” 蔚渺也猜到了另外两人不会放过“守夜者”，但能否收获就看各自的本事了。 就在这时，鹿鹿到场了。 第43章 商队护送 “厉害啊，居然能从那位守口如瓶的奸商口中拿到情报！” 狐狸不吝夸奖，语气中流露出一点羡慕。 蔚渺已经和两人交流了各自所得，幻梦之眼的能力当记首功。 “奸商”的称号并非空穴来风，那位山羊人出了名的奸诈，对情报价值拿捏得死死的，尤其是能够帮人解脱困境的情报，它落井下石、趁火抢劫毫不手软。 狐狸和鹿鹿前去找它无功而返，算是战略性撤退，两人心中都盘算着找机会把它绑了。当然，这是较为极端的做法。 鹿鹿：“我们的下一步是去找康拉德会面，引导任务的第一环应该就能完成了。” 忽然，一位狐人匆匆走进，是最开始蔚渺所见的看店老者。 他见三位都在，直接明说了：“我们的人拿到康拉德的消息了，一位猪头人。” “康拉德在商圈里发布委托，寻求能够带着他前往猪头人部落的商队。” 狐狸挥了挥手让老者退下，说道：“真巧啊，我们费尽心思刚摸出一点消息，后一秒，他就自己送上门来。” 是很巧，而且居然是在商队这方面透露的消息。蔚渺听到这个消息，暗叹系统不按套路来。 即使几人不特意去寻找，游戏也会把消息送到他们手中，他们唯一需要做的就是赶到宸青。 不过三人完全不觉得先一步对消息的搜集是无用功，因为表现分是可以涨结算评价的。 评价提高，就是赚到。 至于游戏时间，那不就是来刷最后评价的吗？玩家心里都有杆秤。 心思一转，几人开始交流看法。 “康拉德，猪头人，在人类社会长大，寄人篱下，与符泽有关，牵扯很大。”狐狸简单概括了康拉德的人物形象，戏谑地说，“我嗅到了他身上的故事气息。” 鹿鹿更进一步地说道：“这种背景，怎么看走的都是话本中的苦主逆袭流，大有可挖。” 蔚渺撇了撇嘴，这两人话里是一点真东西都没拿出。 她道：“任务还没刷新，应该要当面见到他才算作数。” “现在就出发。”狐狸很果断。 蔚渺能理解他的想法，迟则生变，也是为了看看引导任务的下一步是什么，好提前做出安排。 假面舞会的真实度让人不敢把它当单机游戏来慢吞吞地挂机操作，世界中的每一位生物都有血有肉，甚至还有全套的“人生记忆”。 可以说，他们就是真人！拿以前的玩家心态来游戏，会被自然选择淘汰。 三个人立刻在老者的带领下前往商队驿站。那里是来往商队补充休息的场所，人族首创，现在每个部落都有这么一个地方，在那里能与来自四面八方的商队交流。 等到他们赶到驿站时，在驿站负责人的指引下，终于在大厅见到了他们的任务对象：康拉德。 第一眼看上去，绝对不敢相信他是猪头人。 驿站大厅空间高敞，进门正对着柜台，一位年轻的人族侍者正与柜台前的商户友好交谈，处理它们的需求。两旁是排放有序的桌椅，稀稀落落地坐着各异的种族，他们都是在驿站处挂上需求，在这里等待有缘人前来接下委托。 睡莲花纹的华丽地板上，不少腰间挎着刀剑的人或兽人站在公告板旁审视着上面的委托，看看能不能捡到危险度不高又报酬丰厚的肥差。 驿站的功能繁多，不少遇到麻烦的商户会在这里招募护卫，发出委托任务，与为金主和赏金猎人们牵线搭桥的酒馆颇为相像。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座位旁，静静地坐着一位猪头人。 这位猪头人约十八岁的年齿，风姿儒雅，偏头看着窗外的风景出神。 “教养”两个字就差写在他的脸上。 他猪头猪脑，以猪头人的审美标准来说，甚至有点小帅，至少那双紫色的眼眸看上去很真诚。他身穿普通平民的白色麻衣却不显庸俗和自卑，在来往的商户中自有一种不卑不亢的态度，从容得体，身材偏瘦弱，身高不过一米六。 以血性和粗野闻名的猪头人养不出这样的异类。 “纯白。”狐狸在看到他时笑着低语，既是外观也是内核。 “理想。”鹿鹿紧跟着吐出一个词，笑意莫名。 “不染血垢。”蔚渺敲下了最后一个词，惊奇地打量着他。 三个词，诉说着三个印象和特质，三人的感觉其实相同。 蔚渺早有预料，但真的见到真人的时候，还是被他身上的气质惊了一下。 在现代，有多久没有看到这么纯粹的人了，虽说气质这种东西玄而又玄，但这位康拉德真的不一样。 非常符合传统的“天选之子”模板，心里不由得对他产生信任和好感。 要知道，这可是与人类存在巨大审美沟壑的猪头人！ 但三人最喜欢的就是这样的人。 大灰狼不喜欢小白兔，难道喜欢再来一只大灰狼竞争上岗吗? 而在见到他的那一刻，迟迟不动的引导任务终于更新。 【引导任务·第一环已完成。】 【引导任务·第二环开启！】 【任务描述：以商队的形式护送康拉德前往猪头人部落。限时十天。】 来活了！ 三人眼前一亮，笑容可掬地上前。 康拉德的余光察觉到晃动的人影，回头看见直奔他而来的三人，露出笑容。 颇有“甜野男孩”的味道，笑容阳光天真，眼神纯净清澈。 蔚渺默默吐槽，与鹿鹿相同，把话语权让给了狐狸。他的形象最适合，话术有一套。 “康拉德阁下，我们下一步正好要去猪头人部落，想顺带接下你的委托。”狐狸的理由张口就来。 因一声“阁下”的称呼，康拉德显然有些受宠若惊。兽人中肯像人族一样讲礼法的人少之又少，绝大多数信奉力量才是王道，因为不注重言行，在人族看来，兽人的粗鄙简直没眼看。 现在出现了狐狸这么一个言辞恭敬的人，康拉德笑容欣喜：“如果阁下没有问题的话，报酬好商量。” 上道。光凭这句话，蔚渺就知道康拉德不是常识缺失，自以为高尚的花瓶。 康拉德接着说：“方便问一下，大概什么时候出发吗？” 狐狸的笑容更真诚了几分：“如果顺利，今天就可以出发。” 第44章 老师与狼人 三人没有多费口舌就轻松拿下了康拉德的委托，回去拾掇一下物品，打算在天黑前上路。 此刻他们聚集在狐狸的药材店中，讨论着相关事宜。 “康拉德牵扯到符泽这样的高层族老，又隐约与多年前的事有关，宸青这里，我们不能放弃调查。” 蔚渺将一颗葡萄扔进口中，惬意地说道。 其实他们都知晓这件事的古怪。 守夜者对康拉德的情报守口如瓶，他身上牵扯甚大。他的种族也很有意思，一位在族老府中担当下人的猪头人。 符泽的情报不像康拉德一般捂得严严实实，稍稍打听就能在心目中勾勒出此人的形象。 据传言，他对猪头人一向秉持蔑视的态度，是“鹰派”，主张对不服从人类的兽人动兵，其中特别蔑视的就是猪头人，曾在公开场合抨击猪头人血腥野蛮，顽固不化。 这样的人，收下了康拉德并进行了教化？ 不得不让人浮想联翩。 守夜者也是察觉了潜藏的矛盾，对其特别关注。 这些秘密，就埋在康拉德身上。 傍晚时分，一支主要由兔头人组成的商队离开宸青，沿着密林大道前往猪头人部落。 奇特的是，里面还混杂了一位狐人和一位鹿头人。 三人商量了一下，这支商队由蔚渺来凑，而另外两位混迹其中。一方面，目标较小，不容易引起宸青方面的警觉。 还好狐人和鹿头人的神眷没有明显特征，不然三族神眷汇聚一处，宸青方面恐怕会动一些小心思。 另一方面，蔚渺手上握着的神眷力量最强，安全更有保障。 其余神眷，都留在了宸青，打探情报，重点关注符泽。 队伍一共十人，除去康拉德、神眷者和三人外，其余的两位兔头人都是普通人。 两位走商经验丰富，没有他们，不说认路，驭马就是一个难题。 四匹皮毛油亮的黑马拉着一车月莹草，两位普通鹿头人在前面驾车，其余八人挤在后厢。 四位兔头人勇士盯着蔚渺，眼神复杂。经过这一天，他们已然知晓眼前的一号并非他们熟悉的伙伴，而是做事有些摸不着头脑的神使。 康拉德眼中有光，自从出了宸青，他极目远眺，看着远方的景色心旷神怡。 宸青在亚尔福密林和威廉平原的交接处，离猪头人的沃克尔部落差着一大段距离，中间要途径好几个兽人部落落脚。 以商队平常的速度，这段路程要走三天。 “你以前没出过城吗？” 车上的氛围有些令人尴尬的寂静，狐狸开始向康拉德搭话。 康拉德摇摇头，声音完全不符合猪头人的粗犷，反而是读书人的细腻：“没有。以前我在老师府上，怕给老师添麻烦，从没出来过。” “老师？”蔚渺饶有兴趣地咀嚼着这个词。 “康拉德大哥是从小在宸青长大的吗？” 鹿鹿开始发力了，娇滴滴的声音让蔚渺和狐狸一阵恶寒，她平常说话可不是这样的。 为了套近乎，大哥都出来了。 关键是，她做作得很自然。 康拉德看向她的目光却很柔和，笑容阳光：“是的，我小时候因一场灾祸脱离部落，被老师所救，幸蒙养育之恩至今。” “老师？是人族哪位好心的大人物呢？”鹿鹿声音中满怀期待。 “老师向来低调，收养一位猪头人已经是冒着名誉被玷污的风险，我不能给他添乱。”康拉德委婉地略过了鹿鹿的问题。 说起这位老师时，他自信而又崇敬。 只是……蔚渺三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意味深长。 “康拉德阁下谈吐大方得体，颇具文士的儒雅，是因为‘老师’吧？”蔚渺进一步试探。 “是的。老师他精通天文地理，学识渊博，不计较我的出身，教给我人类的学识，帮助我融入人族的社会。所以我习惯称呼老师，其实对我来说，他更像一位父亲。” 他语气里感激满满。 “你知道，小时候是什么灾祸吗？”蔚渺弱弱地问，一脸好奇。 为了从康拉德身上多套出一点信息，三人是想尽办法示敌以弱，尽量不让他察觉。 “不太清楚，好像是某个兽人部落对猪头人部落的袭击，人族中途插手，救出了我们这些被劫掠的幸存者。”康拉德说道。 北漠狼人……蔚渺想起了从守夜者那里得来的信息。 三人已经正式达成了合作，有一句老话，团结就是力量。在眼前没有利益冲突的情况下，三人一致认为合作更有出路。 北漠狼人是重要信息，蔚渺大方地拿出来共享，从各种途径隐约了解了这个种族。 在威廉平原，越往北天气越干旱，形成一片沙漠，被称为北漠。 北漠狼人世代艰难地生存在其中的绿洲内，但十八年前，北漠狼人因百年不遇的大干旱，生活环境进一步恶劣，用来与各族交易生活物资的沙金遭到盗宝团的袭击被夺，整个部落踩在绝境边缘。 北漠狼人没有坐以待毙，而是举族南下进入亚尔福密林，一路烧杀抢掠，将沿路部落卷入小规模战争中。 在距离猪头人部落还有十几公里的距离时，它们选择折返，但谁也没有想到，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它们夜袭了猪头人部落。 有天罗猪母眷顾的猪头人自然不是好惹的，杀退了北漠狼人。 但自身损失惨重，一批新生儿也被俘虏，不知去向。 最让蔚渺感到有趣的事情来了。溃败撤退的北漠狼人们并没有返回北漠绿洲，而是在平原与沙漠的交界点扎根，重新开垦，即使那里十分荒凉，也好过北漠的环境。 宸青与它们部落的距离不过十几公里。 一向禁止兽人部落扎根平原的宸青这次格外的好说话，劫掠了一次北漠狼人后，两者保持默契的和平。 这放在蔚渺眼中，就是变相地承认了北漠狼人的“合法地位”。 而狼人顺利地渡过了旱季，保存了火种。 不是没有部落想要报复狼人，但是遭受了宸青的警告。 军队出现在宸青十公里范围内视为宣战，诸多部落只能恨恨作罢，从商业等方面压缩狼人的生存空间。 神奇的是，狼人最终挺了过来，部族繁茂。 而看康拉德的模样，他并不知道此事，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和蔚渺等人想到一块去。 毕竟他现在，对人族的亲昵远胜于兽人。 第45章 变革 蔚渺冷不丁地问康拉德：“你知道北漠狼人吗？” 康拉德：“北漠狼人？我知道它们是宸青的邻居。” 接下来的交谈证明，关于外面的事，康拉德一问三不知，比玩家知道得还少。 “你为什么要去猪头人部落，找回自己的亲人吗？” 经过层层铺垫，蔚渺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狐狸和鹿鹿都注视着他。 “不是的……”康拉德欲言又止。 狐狸以退为进：“如果有什么难处的话就算了，但如果真的有什么困难，或许我们可以帮你。” “其实……我想要变革猪头人部落！”康拉德的神色转为坚定，语气刚毅决绝。 蔚渺：(? x?) 鹿鹿：(；￣д￣) 狐狸：(*^w^*) “变革”这两个字一出，蔚渺觉得副本的主调已经离他们很近了。 或许是大家的目光过于惊奇，康拉德主动解释道：“你们不觉得猪头人部落过于落后了吗？” “它们有着悠久的祭祀文化，将老弱病残献祭给传说中的天罗猪母，为年轻一代换取神眷。据说祭祀开始时，所有祭品都要按照顺序自杀，取悦神明。” “太过血腥，太过残忍！它们将生命视为何物？！”康拉德的眸光很亮，似最黑暗时刻的启明星。 蔚渺迎合道：“确实。” ……确实奇葩，不愧是人族社会出来的猪头人。 “我想把‘文明’带入部落，让每一位族人过上文明而有秩序的生活，不必担心在年老体衰时被抬上祭祀台。” “部落不用因狩猎而流血牺牲，与其他种族和睦相处，互通有无。” “去掉部落血腥野蛮的形象，跨入文明社会，实现种族进步！” “终有一天，猪头人将摆脱杀戮的生活，进入真正的文明时代！像人类社会一样，人人恭谦有礼，崇尚和平，没有流血，没有纷争。” “没有神明的施舍，我们一样能生活美满！” 康拉德以无比认真的口吻诉说着自己的理想，言语间充斥着满腔热血。 蔚渺象征性地为他的理念鼓掌喝彩，其他人的脸上也写着认同。 但实际上，哪怕是蔚渺十几年前在上小学的时候，也能分清什么是愚昧的理想。 他就像现世中海曼国二次元动漫中的热血高中生，此番外出是为追梦，有着崇高的理想抱负。 一位彻头彻尾的理想主义者，偏偏他是“主角”。 鹿鹿：“康拉德大哥打算怎么变革？” “我一直以来的学习让我认识到人类的文化是文明的瑰宝，其中的仁义道德正是立世之道。如果猪头人部落能够向人类文明学习，肯定能走上进化的道路。”康拉德对此深信不疑。 蔚渺敏锐地捕捉到一点：“人类文明比猪头人文明高等吗？” 康拉德点点头：“人类文化的秩序和繁荣远胜于猪头人，这也是为什么，人类如今这么强大，因为人类用文化来启迪智慧。” 这下，蔚渺无话可说，因为她意识到，这位康拉德先生在思想上已经被忽悠瘸了。 只是他自己不觉得。 每个人都曾以为自己走在正确的道路上，旁人劝说改道时，他们认为，是旁人不懂其中的风景，各有各的路，怎么能说谁对谁错？ “康拉德阁下理想远大，想法天才，可敬可佩，可谓前无古人。”狐狸拿捏着语言，一时间，蔚渺都分不清他是真的在夸赞还是反讽。 康拉德爽朗一笑，刚想说什么，忽然看向路旁，大喊一声：“停车！” 驾车的兔头人条件反射地拉扯缰绳，在马匹的长吁声中，费力地停下车。 奔驰的骏马踩踏着落叶和黑土，有些不耐烦。蔚渺的身子稳稳当当，在前冲的惯性中轻松保持平衡。 她悄然打量着鹿鹿和狐狸，他们神色镇静，身子只是轻轻晃动了一下。 突如其来的停顿打断了几人的话题，鹿鹿问道：“康拉德大哥，怎么了？” 康拉德皱起眉，急忙下车：“路边有一位倒地的兽人！”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颗高大的落叶松旁躺着一个裹着黑袍的人影，露出一头短白发和兽耳。 一动不动，难以判断生死。 密林中的道路并非自然形成，而是走的人多了，硬生生踩出一条小径来，路上野兽较少，道路并不宽阔，偶尔能碰见其他的商队，互不侵犯。 一些兽人因各种各样的原因叛离部落，以劫道为生，但他们向来盯着中小型商队，下手残忍，截杀后抛尸路旁并不少见。 司空见惯的商队成员在走道时往往视若无睹。 知晓这些基本情况的三人慢悠悠地下车，凑上前。 绕到倒地之人正面时，可以看到这是一位雌性白毛狼人。她穿着黑袍，遍体鳞伤，从黑袍破口处可以看到一些深浅不一的创口，已经止血。 她还有微弱的鼻息。 康拉德有心想救人，但手足无措，只能求助于几人：“这该怎么办？” 放在以往，蔚渺绝对不会多瞥她一眼，爱管闲事不是她的习惯，而且容易给自己招来陌生的麻烦。 但耐不住康拉德一定要救，为了他心目中的形象，蔚渺和其他两位简单商量了几句，合力把她抬上车。 收到蔚渺的指示后，车队再次出发。 原本就狭小的后厢现在多了一位躺着的病患，更挤了。 “接下来该怎么办？”康拉德看着轮廓柔和的狼人少女，一脸担忧。 “听天由命了。”狐狸叹了一口气，“别担心，兽人的自愈力很强，只要不死都能醒来。” 一旁，高壮二号的手探向腰间的布囊袋，却被紧挨着的缺耳五号按住。 她朝他微微摇了摇头。 高壮二号一脸怪异，欲言又止。 常年在外奔波的兔头人战士通常随身携带药囊，有备无患。 明明可以拿出一些草药救人，为什么没人提？ 这正是二号迷惑的地方。 蔚渺注意到了他们两人的动作，微微点头对缺耳五号表示赞赏。 他们之所以冷眼旁观，没有任何施救的意思，无非是这位狼人少女来历蹊跷。 于是，车上的氛围分外诡异。康拉德脸上掩饰不住的担忧，与几人的冷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第46章 劫道 康拉德是一位善良、有礼的猪头人，这谁都不能否认。 但是蔚渺不一样。 她是玩家，一切以任务为前提。 而半路冒出一个不知来历的狼人少女，这是变数。 在一声微弱的呻吟中，狼人少女悠悠转醒。 “你们是……”她的神色戒备而茫然，强行起身，扫视着他们。 康拉德语调温和：“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别担心，我们不是坏人。” 她沉默了一会儿，狼耳因警惕而竖起：“我叫尔莎，来自白狼人族，本来要去猪头人部落找人，半路被一群劫道者袭击。” “没事了，你安心养伤，恰好我们也要去猪头人部落，可以顺道载你一程。”康拉德笑了笑，阳光而治愈。 “……谢谢。”尔莎诺诺地道，随即闭口不言。 一时间气氛有些尬住，但狐狸察言观色之下很擅长挑起话题，强行和康拉德聊得有来有回。 在辘辘的车轮声中，天色渐晚。月荧草汇聚起来的亮光让他们能看清前路。 而在两旁的密林中，却兀然亮起点点星火，在暗色中闪亮，寂静而令人不安。 前方的道路上出现了一个用木桩搭建的栅栏，驾车的兔头人眼疾手快，连忙停车。 “吁——” 尖锐的嘶鸣声响起，兔头人拼尽全力，终于避免了人仰马翻的下场。 栅栏看上去粗壮而结实，不能安然无恙地撞过去，于是马车被逼停。 两侧的星火在移动，从黑暗中走出了一支人马。 它们穿着不成套的皮甲，手中握刀，气质凶残，都是见过血腥的人。 相比于它们，蔚渺这方就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这是一支虎头人劫匪，身躯壮实，不懂得什么叫礼仪，什么是生命的尊贵，它们的眼中只有小钱钱。 而兔头人的商队一向是它们眼中风险低下的大肥羊。 尔莎的脸色变了：“它们就是之前抢劫我的那帮人！” 康拉德的神色有些凝重，这位气质儒雅得不像下人的猪头人不是舞刀弄枪之辈。 换句话说，他没有自保的资本。 其他人倒是神色轻松，哪怕是那两位普通兔头人，因为它们见多识广，已经麻木了。 只要交出钱财…… 不过，蔚渺等人可没有这种想法。 “准备战斗！”她跳下马车，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猩红的匕首，像是以鲜血为燃料打造而成，寒芒妖异。 时装【第七眼·破妄执事】的附属武器，红刃！ “坐车久了，刚好活动一下筋骨。”鹿鹿紧随其后，语气中不仅没有被劫的惶恐，还有点兴奋。 狐狸转了转眸子，微笑道：“我就不去了，在车上保护康拉德阁下和尔莎小姐。” “这怎么行呢？好朋友当然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蔚渺朝尚在车上的兔头人战士们使了个眼色，缺耳五号干脆利落地提着他的后衣领，一个飞身一同落地。 途中，狐狸只是象征性地反抗了一下，脸上写满无奈。 他当然知道这两位不会容许他躲在后面看戏，有福同享不敢说，有难同当他们绝对是认真的。 除了瘦小四号留在车上以防万一外，其余兔头人战士摩拳擦掌地下车，准备大干一场。 难得几天无所事事，它们都快闲出病来了。 “交出货物，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领头的虎头人犬齿外突，扛着一根粗大的狼牙棒，凶狠地盯着他们，声音低缓。 在他说话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目光不自觉地就瞟向其中一位高高壮壮的兔头人，简直黏在他的身上，拔不下来。 然而在己方人眼中，一颗硕大的竖瞳在他额上睁开，灵动地上下乱晃，争取把所有人都纳入眼中。 微红的缝隙撑开，蔚渺以【幻梦之眼】的能力为对面所有人温和地掩饰了这般惊悚的景象。 在车上的康拉德和尔莎没能看见这一幕，而狐狸和鹿鹿则好奇地打量着。 如果不是形势不对，她估计鹿鹿能吹一声口哨，再来一句“酷～”。她亮晶晶的眼神宛如看着惊世财宝。 “你瞅啥？”这位兔头人冷不丁地一句嘲讽。 明明是阅历沉稳的老手了，但听到这句话，在场的人都有冲上去揍他的冲动。 虎头人老大感觉一股暴躁情绪无处发泄，刚开始的好心情全然完蛋，忍不住挥舞着狼牙棒，怒喝一句：“兄弟们，跟我冲！” 虎头人老大刚踏出一步，然而一道残影已经奔他而去。 众人眼中，一道血光疾驰而过。缺耳五号手握短匕，额上血眸猩红。 而在虎头人老大眼中，这位宛如下凡的杀神一般，他眼前的世界只剩一片血色。 直到他看到自己雄壮的身躯时，他才意识到，他已被枭首！ 不可思议的秒杀震撼了劫匪一方，随着老大的虎头落地，它们惊恐地看着被喷了一身血的那位兔头人，她少了一只耳朵的模样分外可怕。 “神眷者！”其中一人颤抖着说道，它想起了最近的传闻。兔头人有了自己的神。 退却之心升起时，它们却发现自己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最开始那位高高壮壮的兔头人，想要转身原离的想法受到了身体的抗拒。 高壮二号咧嘴一笑。 接下来是让康拉德彻底颠覆对兔头人商队形象的屠杀。 是的，屠杀，堂堂令无数商队头疼的虎头人劫匪完全没法做出有效的抵抗。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蔚渺等人才是劫匪。 尔莎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眼中倒映着摇曳熄灭的火光。 在一处角落，蔚渺与一名虎头人对峙，红刃与刀僵持着，似乎谁也奈何不了谁。 但其实蔚渺如果愿意，她杀人的速度不比缺耳五号差多少，在各个虚拟动作游戏中锻炼出来的战斗能力让她能轻松地周旋，更何况还有【洛林·怀特】的身份标识物加成，格斗精通所带来的不仅是知识技巧，还有肉体记忆。 但此刻她的目标不是杀人，而是一个活口。 “重伤”的尔莎，事实上，那只能算轻伤，仅仅伤到皮肉，只不过伤口过多所以看起来吓人。 再加上刚好抢劫她的虎头人出现…… 蔚渺有个优点，对待自己怀疑的事物，她向来谨慎，并且想方设法地找到蛛丝马迹。 第47章 全歼 “劫掠我们的目的是什么？” 蔚渺低声问道，幻梦之眼中的万花筒图案纷繁复杂，缓缓旋转，维持着催眠。 “是老大让我们来此处提前等候，说是今天会有肥羊路过。” 虎头人老老实实地说道。 蔚渺想了想，这不过是一个小卒，知道的信息有限，可惜缺耳五号动作太快，一个照面就杀了领头者。 兔头人与虎头人相比，在身形和力量上都是弱项，而匕首胜在轻灵，像蔚渺这样直接用来角力是不明智的。 矮萌一号并没有大力士的天赋，蔚渺能做到这一点，不过是倚仗了幻梦之眼的催眠，让虎头人出工不出力罢了。 她的手腕一转，红刃与长刀错开，她侧身时，顺势抹了虎头人的脖子。 蔚渺转身看去，劫匪们被清扫得差不多了，约二十人的队伍，在面对这支不正常的商队时，死伤殆尽。 期间，她也见识到了鹿鹿和狐狸的身手。 狐狸的速度与爆发力不可小觑，暴起时，以鬼魅的速度夺刀，反手就是类似处决的斩首。 他战斗时面无表情，动作干脆狠厉，完全没有被像喷泉一样溅出的鲜血吓到。 虚拟游戏由于其沉浸体验感，在血腥内容上的把握尤为谨慎，有些国家甚至不允许“流血”画面出现，或者换成绿血和蓝血。 一切为了保护玩家身心健康。 假面舞会毫不避讳血腥和杀戮，如果换成其他玩家，在血腥气升腾的此时，说不定面色惨白，拿起刀但是劈不下去。 然而这三位玩家已经脱离正常人范畴了，对于真实感拉满的厮杀触动不大。 鹿鹿的眷者能力富有魔幻色彩。莹绿色的鹿角光辉幽幽，在中央凭空凝聚出一颗铅球大的火团，焰色红橙，以每秒五米左右的速度激射而出，将一位倒霉蛋烧成焦炭，并引发了剧烈的爆炸。 一时间声响之大把别人的动静都盖过了，惊起林中一行飞鸟。 “手榴弹型火球术。”蔚渺有些忌惮地看着她，鹿鹿的笑容十分肆意而开心，打量着惨烈的尸首，对自己的能力颇为满意。 其他兔头人战士各显神威。高壮二号履行自己的嘲讽坦职责，游走于战场，牢牢地牵制着所有虎头人，让他们无法逃离此处。 兔头人并非善良之辈，饱受劫掠之苦的它们只要逮到了劫匪，手下从没留情过。 胖墩三号的竖瞳中射出一道炽热的纤细激光，一瞬间洞穿了其中一位虎头人的脑壳。 瘦小四号没有动作，她的能力适合留作后手，容易引发崩坏三观的后果。 没见康拉德的脸色都白了吗？ 短兵相接不过两分钟，现场留下了十几具尸体，死法各异，凄惨可怖，部分者死不瞑目，强烈的色彩和气味冲击着感官。 很快，虎头人劫匪被全歼于此！ 站在浸润着鲜血的黑土上，蔚渺慢条斯理地用纱巾擦拭红刃，偶尔一瞥附近的尸体，提防漏网之鱼。 她随手丢掉了被染红的纱巾，动作自然地将手背在身后，手中的红刃刹那间消失。 时装处于装备状态时，有可见和不可见两种形态。考虑到世界背景，蔚渺将时装调整为不可见状态，但加成依然存在。 附属武器可以收在背包中，需要时不过是一个念头的事。 几人各自整理好自己的打扮，先后回到车上。蔚渺的运气不错，在接连手刃两三人后，身上没有一丝血污。 杀得最嗨的缺耳五号浑身是新鲜的血气，简直像从血池中捞出来的一般。 而康拉德的三观被满地死尸击碎，此刻恍恍惚惚，尚未回神。 马车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前行，兔头人车夫稳稳当当地把着方向，从尸体上碾过，徒留一片死寂。 而尔莎此时沉默着，但看上去比康拉德沉稳得多。 “你们……”康拉德难以置信地打量着蔚渺几人，神色古怪，平日里熟读经典诗书的他此刻却瞠目结舌，不知如何言语。 没有什么比死亡更有冲击力了，如果有，那就是更大批的死亡。而他本以为只是普通商队的几人却展现出了傲人的实力。 而且，一个比一个玄奇古怪。 他们是传说中的神眷！ “不必紧张，我们已经安全了。”狐狸宽慰道，但从他稍扬的嘴角来看更像是揶揄。 “我……”康拉德悻悻然回头看了一眼，“是不是杀得过头了？他们还什么都没做……转眼就死无全尸。” “世界本就残酷，杀人者自然要有被杀的觉悟。”蔚渺随口道，在她看来，这只是很平常的一次护送任务。 “我还觉得人有点少，一发火球术一个，有点亏。”鹿鹿还按捺不住兴奋，语气雀跃，“我rpg教徒还没大发神威呢！” 这位有点嗨过头了。 康拉德陷入了自闭的沉默中，显然，现实并非他幻想的那般美好，他所信奉的真善美干不过一刀。 在荧光和月色下，前排的一位兔头人忽然转头道：“很快我们就会到达蛇人部落，在那里休整一晚，明天一早再出发。” “当然，你们比我们更有经验。”蔚渺回应道。 就算他们想日夜兼程，马匹也受不了这样的劳累。 “不过，蛇人族有些古怪……”兔头人犹豫了一下，道，“虽说它们并无神明眷顾，但是蛇人的大祭司似乎掌握着类似的力量，庇护部落。” “据说，这是以前尚有神明时留下的遗泽。” “蛇人部落是宸青通向沃克尔的必经之道，驿站设施完善，不用付出太大的价钱就能歇脚一晚。” 鹿鹿听完后，关注点只放在了“古怪”上，笑吟吟地说：“怎么说也不会比这几位更怪了。” 她意味深长地瞥着蔚渺，影视动漫的第三眼初现着实惊艳。 半晌，兔头人喊了声： “到了。” 马车缓缓减速，只见月光之下，以石头砌成的低矮房屋连绵成片，拦在前进的道路上。 星星点点的灯火闪亮在村落中，静谧下，马蹄声十分响亮。 第48章 澄明镜心 蛇人大祭司向来深居浅出，呆在部落内只求能庇护蛇人存续。至于其他兽人部落与人族之间的狗屁倒灶事，他不想知道，也不想管。 它相当地有自知之明，神明的遗泽虽然神秘莫测，但上不得台面，不是什么厉害的杀伐手段。 但夜里，远处竟是有商队马车不紧不慢地驶来。 一般来说，商队走道经验丰富，会提前计算好时间，在天黑之前进入沿途部落驿站歇脚。晚上黑不溜秋的，风险太大。 已经不复壮年的蛇人大祭司神神在在地倚在软榻上，幽黑的眼珠似乎能洞穿空间，看见远处事物。 忽然，它的三角形头颅扬起，猛地起身，惊疑地吐着鲜红蛇信子：“不得了，五位兔头人神眷，一位狐人神眷，一位鹿头人神眷，居然集结在小商队中，夜间赶来蛇人部落。” 墨绿色的蛇鳞光泽暗淡，蛇人祭司摩挲着手心，权衡一番，觉得自己恐怕没有本事阻止他们入内。 这帮人凑一起肯定不是因缘际会，而蛇人祭司世代求安稳，最讨厌麻烦。 “不过，既然以商队为名行动，这三个部落又不像猪头人那般凶狠，应该不会多生事端。”蛇人祭司想着，“更奇妙的是，里面还有一位风姿奇特的猪头人，而另一位狼人……” 它犹豫了一下，总觉得无法轻易下结论。 “要进来，免不了经历门口的‘澄明镜心’，要是真有什么念头，再做打算也不迟。”它紧盯着大门处，眼中悄然蒙上一层金色的神光。 而蔚渺一行人看着近在咫尺的部落，心神不免有些放松。 蛇人部落的大门修得简陋，两边以木板栅栏围住，有青藤缠绕于门柱之上。 然而当马车慢行着通过大门时，蔚渺忽然心思恍惚，但不过短短几秒，就恢复了过来。 “半夜梦游？”蔚渺想起刚刚的状态，类似于做梦般，恍恍惚惚，与现实脱节了几秒。 “看来梦游的不是只有我一个。”蔚渺看向其他人，其他人都目光无神，一动不动，连鹿鹿和狐狸都不例外。 似乎只有前面驾车的两个得以幸免，手中马鞭依旧挥扬。 最离谱的是康拉德，他的口中小声叨叨着什么，似乎在与谁人争辩，有失心疯的架势。 “这就是蛇人部落的古怪？” 身为“神明”，蔚渺能感知到莫名的力量正在影响着众人，但对她作用不大。 也不知道是什么效果，但看几人平平静静，应该没有性命之忧。 所以蔚渺也不敢轻举妄动。 她抬头望向两侧，蛇人部落均居于暗色的灰矮石屋中，由种植于两旁的月荧草提供微弱光亮视物，偶尔可以看见一些具有古老祭祀风格的装饰物。 兔头人的月荧草业务堪称无孔不入。 在经过某处时，蔚渺瞟到一座方形高大的石质建筑物，上面几乎没有孔洞，样式像是古时候遗留下的神庙。 而在蛇人祭司居住的圆形宽敞石屋中，清幽的熏香从陶瓷蛇形香炉中袅袅升腾。 安神香却无法抹平大祭司内心的错愕，它紧盯着空处，在观望着商队中那位左顾右盼的兔头人，她看上去心气软弱，打扮平常。 然而却轻易通过了门口的“澄明镜心”！ 几位神眷在他的“法眼”中都笼罩着淡红光芒，但其中三位身上的光芒尤其浓郁。 自三大新晋神眷部落传世以来，它也用“澄明镜心”这个老祖宗留下的手段试探过神眷，他们身上的光芒是它迄今为止见到过最不寻常的。 “其他两位还好说，但这位……内心毫无破绽？真正的澄明镜心？”蛇人祭司活了大半辈子，再加上自己祖辈的见闻，从没见过蔚渺这么离谱的人。 所谓澄明镜心，是窥探别人意念的神明手段，蛇人部落自古至今从未迁徙离去，也是因为这个秘术一直布置于此处，带不走。 历代蛇人祭司虽然能通过代代相传的秘法驾驭，但不明其中的奥妙，只有使用权，没有所有权。 澄明镜心布置于部落门口，像一道不可见的屏障，进入者的意念会被秘术捕获，并在脑海中针对性地产生心魔幻象，什么时候能回神全看自己的心灵境界。 当然，也不是谁都配蛇人祭司这般招待，但是这群人，三族神眷一道走，太特殊了。它借助澄明镜心，可以短暂窥探部落周围的景象。 挣脱不难，但像是蔚渺这样几乎不受影响的人，蛇人祭司第一次见。 念头通达，行无悔事，无惧无恨，知己之道。听起来容易，做到很难。 蔚渺的内心，几乎没有破绽。毕竟，这可是孩提时代就开始隐忍藏拙，对荣誉毫无念想的人。她深知自己想要什么，并贯彻如初。 “这个蛇人部落，有点邪乎。” 车上，狐狸一个激灵，恢复了眸中神采，忽然笑了起来。 但这笑容，阴恻恻的。 鹿鹿醒来的时间和他差不多，两个人失去意识不过是一分钟的事。 “也还行，就当是做了一场噩梦。” 鹿鹿没心没肺地笑了笑，至于是真洒脱还是假洒脱，谁知道呢？ 其他几人也悠悠回神，忌惮地相互对视。 “之前我来时，没有这样的事。”缺耳五号沉吟道，声音有些沙哑。 蔚渺对他们看到了什么存着兴趣，但几人都闭口不言，看来不是好事。 很快，狼人少女尔莎也恢复了灵动。 只有康拉德还在胡言乱语，额上冒出细汗，双手绞在一起。 “我一定能……猪头人走向辉煌……不是的……不是背叛……救赎……” 蔚渺打量着他：“要拍醒他吗？” “他陷入了梦魇中……我曾听闻这种情况，这是蛇人祭司的秘术，等它解开就好。”瘦小四号用肾虚的语调说道。 蔚渺看向她，在兔头人部落中，瘦小四号因为怪诞的行径与周边人格格不入，相处并不融洽，喜欢研究奇谈怪事。 “梦魇？”蔚渺心中一动，“很像是幻梦之瞳。我之所以安然无恙，应该是小家伙的功劳。” 自从被主持人喊了一声怪异的“小家伙”后，蔚渺感觉这个称呼可以用来亲切地称呼十字重瞳。 十字重瞳的勘破效果依然在，但是形式变为了神眷的竖瞳。 她把功劳拨归于十字重瞳，完全没考虑到自身的特殊。 第49章 狼狗 夜已深。 康拉德在驿站前停止梦魇，心有余悸，神色变幻无常。 几人表面上关心了他一番，暗地里只想早点休息。 驿站的房间并不充裕，往往要几人同居一间房。 最终拿下了三间房，玩家们一间，康拉德、雄性兔头人一间，剩下的人一间。 “狼人尔莎，或许有猫腻。”蔚渺面对着鹿鹿和狐狸，随手关上房门，她刚安顿好她的勇士们。 昏暗的房间中家具简陋，但床铺倒是干净，共有三张小床，正好。 月荧草被养在陶瓶中，光而不耀。 “你有什么见解？”狐狸坐在床边，笑眯眯地问道。 “劫匪很少挑独行者下手，更青睐于商队，而且如果动手，不会只伤不杀。劫匪大多会榨干独行者最后一滴油水，而尔莎的匕首，还插在她的腰间，按理说刚开始就会被缴械夺走。”蔚渺娓娓道来，这些都是兔头人部落血的教训。 被劫太多次，已经有经验了！ “而且她出现的太巧了。平日里，鹿头人跑商遇到一个被劫幸存者比遇到被劫的概率更小。”鹿鹿补充了一句。 狐狸摩挲着下巴：“虎头人出现的也巧，也可能是我们时运不济，木栅栏堵路是要看运气的。” “尔莎来历不明，不过在我们眼下，翻不起风浪，可以留着她，看她到底想做什么。” 三位玩家手中的力量不至于拿不下一个尔莎。 鹿鹿：“她那一身伤，是真的吗？” 狐狸回道：“是真的。从伤口的分布来看，不是自残。” “但是伤口不深，只是看着骇人，下手很有分寸。”蔚渺意味深长地补了一句。 鹿鹿哑口无言，半晌道：“你们现实中不会是专门杀人放火的吧，怎么这么清楚？” 狐狸简单回道：“兴趣爱好，偶尔研究一下相关的东西。” “对了，先前，你们到底看到了什么？”蔚渺想起这一茬，顺口问了。 “类似于挖掘每个人心中的黑暗角落，或是一些不堪回首的往事。”狐狸诧异道，“难道你没有吗？” 蔚渺简要解释：“词条特性。”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狐狸轻笑而过。 鹿鹿：“要说最惨，还要看康拉德，一副走火入魔的姿态。” 狐狸眯起眼：“我听他言语，应该是理念矛盾，很有趣。” “看来还有救……” 狐狸忽然止住话头，神色警觉地看向门口。 之前他的战斗表现离他所说的“狂化”有一定距离，但能看出，在速度力量方面强于蔚渺。 蔚渺并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可下一刻，门悄无声息地被推开。 一位蛇人站在门口，穿着复古的深紫色长袍，上面绣着繁琐的纹饰，面容已显老态，墨绿色鳞片黯淡。 三人盯着它慢悠悠地进门，它的腿脚看起来不太便利。 “几位贵客，不请自来，叨扰了。”它非常礼貌地微微躬身一礼，做派让人挑不出毛病来，声音苍老而沙哑。 照样是狐狸出面，他笑着起身，但并未回礼：“蛇人祭司阁下？” “正是。我来此，是为了门口之事赔罪。”蛇人祭司神色庄重，“因为察觉到诸位特殊，为了部落，不得不用秘术试上一试。” “一点小小的冒犯倒是无妨……” 连“冒犯”都说出来了，狐狸还是有点小心眼儿的，只见他似笑非笑地说：“一向听闻蛇人部落有诡异秘术，如今算是长了见识。” 蛇人祭司知道它必须做出一些补救了，这次确实是它理亏。 “咳咳……蛇人部落因先辈遗泽，有一个秘术，叫做‘澄明镜心’……” 在蛇人祭司的解说下，蔚渺知道了秘术之能。 祭司明显有意交好几人，解释耐心而详细。 毕竟，蛇人祭司也算是半个没名分的神眷了。 而且一回想起它窥见的梦魇之境…… 蛇人祭司微不可查地打了一个哆嗦，这几位都是惹不起的主。 “另外，我还有两个消息想要赠送给三位。” 说着，它的神色认真起来。 “你们队伍中的猪头人，它从小受人族教化，屁股坐歪了。” 蔚渺暗自肯定，话糙理不糙。康拉德的问题不急着解决，他们还有大把的时间探索剧情。 蛇人祭司：“思想上，猪头人的先天兽性和他后天被磨砺出的温雅性子冲突，如果不是我主动撤去秘术，他最后可能精神狂乱。” “至于那位狼人少女……”蛇人祭司斟酌了一下言辞，“她的童年过得悲惨，受过专业训练，你们要多加小心。” 果然……蔚渺回想起她那双沉静的狼眸，不是普通狼人能养出的气质。 狐狸忽然问道：“这么说，你可以看到我们每个人面对的梦魇？” 蛇人祭司面不改色：“当然不可能，猪头人和狼人不是神眷，我才能看到。你们都有神秘力量护身，我无能为力。” 狐狸：“这样啊……” 蛇人祭司言自己有要事，匆匆告别。 随后，各找周公，一夜无话。神降状态下，睡觉是必须的。 第二天一早，商队驶出蛇人部落。 接下来的日子里，路上风平浪静。 蔚渺有时候溜号降临到宸青那边的神眷上，暗地里搜寻北漠狼人和符泽的消息。 守夜者的情报买卖是一条路子，但是只有矮萌一号啃的下，现在没办法，守夜者对于相关的情报可能避重就轻。 北漠狼人的事不算太敏感，蔚渺专门走了一趟，以蛇人祭司的秘术信息交换。 “北漠狼人与人族有交易约定，每月，人族商队必定携带大量物资与它们交易。狼人需更改族中习性，向人族靠拢。” “而狼人则帮其管理不远处的白铜矿场，那边的矿工多是兽人奴隶。另外还包括护卫人族商队，协防宸青，甚至在奴隶市场打下手，组建捕奴队。” 山羊人冷笑一声：“什么狼人，现在不过是人族豢养的一条狗！” 与此同时，商队历经浣熊部落、蚁人部落、人马部落，行走六天，才看见了猪头人部落沃克尔的轮廓。 密林中段，这里的兽人来往明显增多，平时宸青周围难得一见的猪头人大摇大摆地出现。 猪头人部落就在眼前。 第50章 沃克尔 兽人部落的规模不大，一般不会像人族一样建立主城，有些小规模兽人部落专过迁徙生活，风评不佳，类似悍匪。 猪头人部落沃克尔是其中的例外。 猪头人繁殖力强，人口基数大，加上作为神眷种族，在实力上不虚人族，所以才有遥对宸青的沃克尔建立。 但与宸青的开放不同，猪头人比较守旧，对于兽人都不怎么欢迎，城中不像是人族划分专门的模块去营生，大多是给猪头人居住的。 蔚渺几人以商队身份到来，还有康拉德这个正统猪头人随行，在门检上会放宽不少。 但门口膀大腰圆的猪头人卫兵看向康拉德的目光很奇怪，像是在看一个怪胎。 如果不是猪头人与人类之间有生殖隔离，康拉德可能会被误认为是杂种。 而对蔚渺等人，哪怕其中有五个兔头人神眷，它们也没看几眼便放过了。 猪头人族中有大量的神眷战士，蔚渺等不过五个外来者，没什么好怕的。而宸青严控神眷者入内，是因为真的没有超凡力量当后盾。 密林中段的开阔地，背依山崖，一座怪异的木寨城拔地而起。 以藤蔓、树木和泥土搭建的城墙，密集而错落的主城区，狭窄肮脏的街道，无论从哪一方面，卖相皆不如宸青。 兽人在路上穿行着，大嗓门从街边的店铺远扬，有些猪头人屠夫磨刀霍霍，面相凶悍，让人不禁怀疑路人落在它手中的下场和它店铺中悬挂的断肢血肉相同。 粗犷、野蛮，带着自远古延续至今的狂莽气息，这就是沃克尔。 蔚渺几人下车步行，街道的宽度只能容纳两架小车并行。街边，一位小羊人毛发污黑，衣不蔽体，仗着自己的身高，从他们的车上偷偷拔下几根月荧草。 蔚渺有所察觉地瞥了它一眼，没有动作。 只要不发生大规模的斗殴，猪头人巡卫队是不会管的，而且在判罚方面的有所偏向，尤其维护自家族人。 几根月荧草的损失倒不算什么，若有人认为兔头人软弱可欺，那可就倒霉了。 【引导任务·第二环已完成。】 【引导任务已结束，祝各位玩家舞会愉快！】 就这么结束了？！ 蔚渺和狐狸、鹿鹿三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语。 假面舞会这也太敷衍了。 看来接下来就是自由行动、各显神通的环节，他们的重心还是要放在康拉德身上，他是剧情的引路标。 蔚渺问康拉德：“你有什么打算？” “老师说，我可以在城中找一位人族商人帮忙，我们就此分别吧。” 康拉德好声好气地说道：“非常感谢诸位路上的照顾！” 这就溜号了？蔚渺想了想，却遗憾地发现没有什么可以同行的理由。 “那，祝你好运。”她回答得干脆。 与其晃悠在康拉德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注意到，不如转入暗处观察。 康拉德点点头，朝着另一个方向离去。 “我也要去找寻亲戚了，诸位恩人，有缘再见。”尔莎利落地告辞离去。 等他们走远后，鹿鹿说道：“我能感应到沃克尔中有一些神眷，可以控制它们来行动。” 狐狸补充道：“尔莎可以先不管，她既然从小受训，反侦查能力不错，如果真的是奔康拉德而来，最终一定会回到他的身边，我们专注地盯着康拉德就行。” 蔚渺笑眯眯地说：“兔头人神眷的特征显眼，不好动，我就静候你们的好消息了。” 商队驻扎于兔头人在此地的店铺中，沃克尔虽不如宸青繁荣，但依旧是兽人贸易的枢纽。 蔚渺一行人安心住下，此时距离主线任务期限还有二十多天。 第二天一早，三人围成一桌打牌。 打牌在这里是一种时尚的休闲娱乐活动，规则和斗地主差不多，不知道是哪位人才发明的。 牌用薄木片制作，抓在手中不太方便。 三人简单了解规则后，上手很快。 狐狸悠哉地把牌往桌上一扔，动作潇洒：“终局。” 手气不佳的鹿鹿气鼓鼓地把牌一扔：“不玩了，降临去了。” 蔚渺这几局中规中矩，牌技是一部分，运气又是一部分。 所以她向来讨厌运气类游戏，特别是飞行棋，有人能摇出一个六，有的人只能摇出六个一。 鹿鹿已经开始双目无神，蔚渺则利用第三只眼催眠住原主的意识。 忽然，鹿鹿的眼神又灵动了起来，神采飞扬：“康拉德有消息了！” 说完，她得意地瞥了眼狐狸。 蔚渺稳得很，配合道：“怎么说？” “他不知走的是什么渠道，进了猪院当启蒙老师。” 所谓猪院，是猪头人部落的官方教育机构。它教授猪语和蚯蚓文，对于本族人，还会教授狩猎武艺。 它允许其他种族的兽人入学，只负责语言教授，此外还要交一大笔“赞助费”。 启蒙老师是专门教育识字的。而鹿鹿能够得知这一消息，定然是有年幼的眷者成为了学生。 “康拉德，一位人类教化出的猪头人，进入教育机构。”这几个因素组合在一起，蔚渺总觉得可笑。 “等等……这个康拉德……”鹿鹿的意识又切了回去，陷入平静。 蔚渺一边切牌一边等，在发放完成之后，她与狐狸对视一眼，双方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 他们光明正大地翻开鹿鹿的牌面，再与自己对照，飞速地把看中的牌替换了一下。 他们打牌是有赌注的，输得最多的人今晚负责暖床。当然，前面那么多局他们没有使诈，鹿鹿运气不好是真的。 忽然，鹿鹿的意识穿了回来，笑容奇异：“你们猜猜，康拉德教了什么？” “先打完这牌局再说吧，康拉德的事，不急。”狐狸神色淡然。 蔚渺则表现出犹豫，不太想打：“不如到此为止？” 鹿鹿恶狠狠地抓起牌：“不，我要翻盘！” 狐狸抑制住笑意，眼神怜悯地看了她一眼。 蔚渺摆出一副无奈的神色，实则压抑住疯狂想要上翘的嘴角。 几分钟后…… “艹（一种植物）！”鹿鹿气愤地摔牌，拍桌而起。 十局赌注只剩最后一局，以目前的战绩，就算她最后一局赢了也逃脱不了暖床的命运。 蔚渺收拾牌桌，嘴上不忘插刀：“别灰心啊，来日方长……万一今天只是开始呢？” 狐狸看鹿鹿红了眼的样子，连忙转移话题：“说说康拉德吧。” 第51章 举报与跳反 “我们的祖先茹毛饮血，过了千百年，我们应该发展出属于自己的文化，向着高度秩序化的文明转变。” “我们应该富有同理心，尊重自然，尊重生命，明了善恶是非。首先，我们应该废除祭祀，这是对生命的亵渎，是残忍的和不人道的。即使没有神明，我们也能过得很好。” “我们应该整顿城邦，制订法典，停止对外冲突，以和平的理念与别的种族交往……” 鹿鹿模仿着康拉德的语调和神情，将她听到的内容完整复述。 末了，她轻声道：“他疯了。” “上梁不正下梁歪。”蔚渺冷笑了一声，“废除祭祀，这也敢说出来。” 猪头人的庆典节日少得可怜，而祭祀，就是它们最为看重的活动。天罗猪母在它们的心目是神圣不可亵渎的，亵渎神明者，死罪！ “大张旗鼓地想要照搬人族经验改革猪头人部落，如此高调，一位理想的牺牲者。”狐狸若有所思，“符泽既然让他前来，却未嘱咐他低调行动，这样一来，改革只会无疾而终。” 蔚渺听出了他的意思，康拉德被派遣来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她的食指不紧不慢地点着桌面：“不如推他一把，主动入局。” 狐狸冷静地问：“你想怎么做？” 蔚渺嘴角一√：“让他的高调发挥出应有的作用。” 另一边，康拉德与小兽们阐述完自己的宏伟志向后，终于拉回猪语教学。 下课时，他昂首挺胸地走出教室，迎面而来的却是一队猪头人城卫军。 领头的人一身煞气，神色阴沉，外突的獠牙泛黄尖锐。 它一只手按在刀柄上，挑眉道：“你就是康拉德？” 康拉德看着对方来者不善，心里咯噔一声，但表面上依旧维持着应有的风度：“是。” “跟我们走一趟吧。”它阴森森地笑道，“有兽人举报你在猪院中发表叛族言论，侮辱伟大的天罗猪母，等待你的，将是议事会的审判。” 它不等康拉德回话，手一挥，身后两个早已待命的士兵拿着麻绳，将康拉德五花大绑。 此刻不少尚未离去的猪院学生停下脚步，好奇地看着这一幕，这使康拉德羞愤难当，涨红了脸。 他底气充足地否认道：“我没有！” “哼，你课堂上的所有学生都将是证人，不用费力狡辩了。” 领头的猪头人粗鲁地拉着他的手臂，以惊人的力量将他拖走。 很快，猪院中一则消息飞速流传开来，新来不到两天的教师居然是密谋叛族者，一时间成为了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康拉德被一路带往城中央，他垂着头，感觉所有人都看着自己，同情、嘲讽、鄙视…… 蔚渺和狐狸也混在人群中，平静地看着这一幕，悄无声息地缀在后头。 直到人群较为稀疏之处，蔚渺猛地冲出人群，拦在了城卫军面前，语言掷地有声：“放开我的朋友！” 狐狸隐在最后头观望，听见这句话，再联想到她的为人，不禁神色古怪。 “哪里来的小兔子，敢阻拦城卫军办事！”领头人沉声道，“抓起来！” 蔚渺露出害怕的神色，象征性地反抗了一下，最后还是被绑缚了双手。 康拉德吃了一惊，急忙道：“不关她的事，她是无辜的！” “康拉德大哥，我是自愿想来救你的，我觉得你很伟大。”蔚渺对他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我的神眷能力不适合战斗，抱歉……”她看向他的目光中有着极为真挚的歉意。 康拉德神色微动，沮丧地低头：“是我太莽撞了，还连累你来救我。” 他心下暗叹，受路上劫匪的影响，他还以为这些人都是崇尚暴力和杀戮的野蛮之徒，纵然读过诗书，也难登大雅之堂，没想到居然有人愿意把自己搭进来救他。 他是不会看错人的，常言道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那双眼睛是那么澄澈…… “既然你们是好朋友，那就一同接受审判吧！”领头人戏谑道，将她推搡进队伍之中，继续前进。 议事会是猪头人部落的权力机关，和人族的长老院相似，猪头人中的名望之辈被推选成为元老，辅助酋长进行部落事务管理。 议事厅是沃克尔中少见的高大建筑，唯一能与之媲美的是供奉天罗猪母的神庙。 蔚渺跟随着城卫队来到议事会厅外。议事厅由冷白的石料构筑，粗壮的石柱支撑着檐角，正门上镌刻着天罗猪母的信仰图腾，简单的几何图形层层叠叠，难以想象没有艺术细胞的猪头人也能绘出如此精致的图案。 “进去后记得问礼，既然你如此欣赏人族礼仪，应该能做到位吧。”领头人讥讽着推了康拉德一个踉跄，两旁守门的猪头人目不斜视。 一进入宽敞的圆形厅堂，率先入目的是一排厚重的长桌。长桌尽头端坐着一位略显老态的猪头人。他身形孔武，左眼处有一道撕裂状的刀疤，穿着带有浓厚猪头人特色的服饰。 此外，在他左手旁还坐着一位面无表情的老者，脸上的肉因为衰老而下坠，样貌难看而阴翳。 领头人恭恭敬敬地对两位说道：“罪人康拉德已经带到。这位兔头人是他的同伙。” 随后，一众城卫军退出厅堂，偌大的议事厅中仅剩四人。 “我是部落酋长，丘拉卡。”首位的人声音洪亮而利落，“罪人康拉德，阴谋挑起猪头人的信仰混乱，亵渎至高的神明，动摇猪头人的历史根基……” 至于蔚渺，他倒是没说什么。 左手边的老者轻咳了一声，看向偏厅的小通道：“这位是证人。” 鹿鹿乖巧地小步走出。 康拉德瞪圆了眼睛，一种被背叛的难受让他脸色发绿。 他还记得这位会叫他哥哥的鹿头人小妹妹。 他又看向身后的蔚渺。 同是一路走来的同行者，怎么差别这么大呢？ 蔚渺感觉此刻康拉德对她的信任度蹭蹭蹭上涨。 毕竟没有对比就没有优点啊。 第52章 离谱的戏码 “我作证，康拉德在猪院中教坏小朋友。我的一个后辈已经跟我说了，她叫……”鹿鹿无辜地说出一个名字，正是混入学院的鹿头人神眷。 康拉德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辩解。 难道宣扬新思想也有错吗？ 他语气激昂地说道：“我只是想让猪头人部落走向更好！” “不，你只会让猪头人部落成为人族部落的附庸。”一旁的老者一针见血地批判道，“就如同北漠狼人一族。” 忽然，有一个人走进了议事厅，朗声道：“丘拉卡阁下，唐恩阁下，不知康拉德犯了什么事，能让诸位大动干戈？” 他边说着边行礼，从容自信。 这是一位人族，穿着上好的靛蓝绸衣，腰间系着环佩流苏，尽显富贵之相。 康拉德显然认识他，惊呼一声：“陈琦阁下。” “陈琦。”丘拉卡眼神冰冷，“你是来为一位猪头人保释的吗？” 不管怎么说，康拉德依旧是猪头人。如果陈琦一定要干涉，就相当于干涉种族内政。 丘拉卡逮到一位人族是不会手软的。 陈琦莞尔一笑：“康拉德阁下自幼长于宸青，难免有些观念异于猪头人部落的各位。他受我推荐进入猪院，这份责任，我理应承担。” “符泽长老在他年幼时便收留了他，距今已有十八年，受符泽长老的委托，我无法置身事外，让他独处险地。”陈琦彬彬有礼地说道。 “如果执意要审判他，顺便带上我吧。” 康拉德露出感动的神色，蔚渺看得眼皮一跳。 居然还有人能蹦出来跟她抢连坐者的位置。 不过……符泽果然是有所安排啊。蔚渺打量着陈琦，三人的计划中，也包括引出暗地里的人族力量，如今算是成功了。 老者唐恩冷笑了一声：“呵，真是高尚的情操啊。这么说，你承认与康拉德勾结，意图破坏猪头人社会稳定？” 陈琦当然要否认：“我可没这么说，说到底，康拉德只是自由地阐述了他的思想，并没有造成实质性的危害不是吗？” “你说……十八年被收养的猪头人？”丘拉卡的关注点却与众不同，打断了两人的针锋相对。 唐恩想到了什么，神色微变。 “你的本名，就叫康拉德吗？”丘拉卡沉声问道。 康拉德不知道酋长为什么问他这个，但他还是老实回答：“不是的，康拉德是老师后来为我取的名字。” 康拉德在猪语中的意思是“礼仪”。 “我的本名为麦伦。” 这下子唐恩的神色彻底变了，而丘拉卡更是激动地站了起来：“麦伦！” 他离座来到康拉德面前，壮实的身躯分外有压迫感，声音更为浑厚：“你屁股上有没有一个十字胎记？” 蔚渺：？？！ 不会吧，不会吧…… 一个荒诞的念头出现在她的脑海，却又显得那么合情合理。 她看向鹿鹿，鹿鹿却完全沉浸在事件中，好奇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康拉德的心中也诞生了奇妙的预感，他难以置信地道：“你怎么会知道？” “砰！” 这是康拉德被拉到丘拉卡怀里发出的沉闷碰撞声。 “我的孩子！！时隔十八年，我终于找到你了！”丘拉卡动情地倾诉道，惊人的力量让康拉德有些喘不过气来。 一旁的唐恩已经惊呆了，鹿鹿的表情更兴奋了。 蔚渺在心里喃喃了一句，居然真的猜中了，这种离谱的发展趋势。 明明是把人坑来审判的，现在，直接上演了一场大型认亲场面，把见多识广的蔚渺都惊住了。 她看向面色不变的陈琦，这也是符泽的设计吗？ “等等，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康拉德好不容易挣扎出来，在地面站稳后，一脸懵地看着丘拉卡。 此刻，看上去强硬冷漠的丘拉卡眼中居然冒出了泪花，他无比慈爱地看着康拉德，张口就是一句：“孩子，我是你的父亲。” 莫名其妙多了一个爹，康拉德半信半疑，但看他激动得老泪纵横，联想起自己的身世，深思之下居然觉得真的有这种可能。 “咳咳，十八年前，北漠狼人入侵猪头人部落，不仅造成了不可估量的财产损失，还掳走了一批幼童。” 唐恩终于找回自己念头，插话道：“而酋长的儿子麦伦，也在失踪的行列中，甚至连酋长夫人也……” “北漠狼人撤回时，与在外巡逻的人族士兵发生冲突，一部分猪头人幼崽被救下。”陈琦适当地开口道，“符泽长老刚好撞上回归的部队，康拉德阁下当时是其中最年幼的，符泽长老秉着同理心，好心收养了他。” 唐恩呵呵道：“对猪头人的同理心？！符泽一向蔑视猪头人，他这么做，一定别有所图！” 说的没错。蔚渺暗自赞同。 陈琦笑眯眯地回应道：“符泽长老也是迫于无奈，不得不表现出对猪头人的敌意，这是符之一脉世代秉持的立场，不是符泽长老一人所能改变，其实，他一直对猪头人怀有善意。” 蔚渺嘴角一抽，这都能圆回来，怎么听怎么离谱。 然而在场的人，还是有相信的。 比如康拉德，再比如丘拉卡。 “老师一直对我很好。”听完前因后果，康拉德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 他激动地看着面前的猪头人，先前他一直认为是猪头人部落必须铲除的旧时代人物。 “父亲！” 这一声父亲，让丘拉卡再次抱住了他，哽咽道：“十八年了，我从未放弃过寻找你。天罗猪母在上，今天，我们父子俩终于见面了，可惜你母亲她……” 受丘拉卡情绪影响，康拉德也难过起来，心情格外复杂。他并非天生孤儿，他也是有亲人的。 两个猪头人抱在一起，久别重逢的欣喜，多么令人感动…… 感动个屁！蔚渺看到这一幕，就知道人族的谋划又进了一步。回想起陈琦的话语，他说话很有分寸，半遮半掩，一方面故意透露出“十八年”的敏感字眼，一方面又没直接说全。 而是让丘拉卡自己萌生了一探究竟的念头，显得不那么刻意。 怪不得会让康拉德回来这里，就以他的身份，大有文章可做。 至于洗白符泽的那些话，蔚渺一概不信。 这位绝对是躲在暗地里的老硬币。 第53章 如果死的是…… “好家伙，结果进牢房的不是你，而是我啊。” 某一间店铺的内院中，鹿鹿抓着牌，郁闷地向蔚渺吐槽道。 只是面前这位鹿头人是一位健壮的雄性，而先前那位娇小的鹿头人已经进了猪头人的牢狱。 当康拉德多了一个酋长爹之后，蔚渺就知道康拉德所犯下的错注定是要轻拿轻放了。 失而复得的丘拉卡怎么也不会让自己的宝贝儿子去坐牢。 既然康拉德不坐牢，为了给个说法，当然是让立场相反的人去坐牢了。 鹿鹿当场裂开，怎么也没想到最后被搞进去的居然是自己。 只能说，有个酋长爹，在这个以血缘关系为纽带的部落里真是天大的优势。 然而对于鹿鹿来说也算不得大损失，无非是舍弃用得顺手的神眷躯体罢了。 而蔚渺本来是要陪康拉德坐牢谈心的，现在出了亿点点差错，康拉德整日与丘拉卡叙叙往常，她在蹭了丘拉卡一顿宴席之后，就被安排在客房，与康拉德见面的机会反而少了。 毕竟人家加深父子情，她总不能杵在一旁当电灯泡啊。 于是趁着夜深人静，她神降到瘦小四号上，来和其他两位商谈接下去该怎么走。 “调查有什么进展吗？” 蔚渺出了一张散牌接上，没理会鹿鹿的牢骚。 狐狸这段时间主要是在沃克尔中走动，观察一下风土人情，有时间降临往宸青，暗地里调查着符泽。 他道：“不太清楚，符泽身居高位，有关于他的情报稀少且无关紧要。” 鹿鹿出了三带二，手中的牌越来越少，好像有希望赢下这一局。 她道：“你们还记得那位自称尔莎的狼少女吗？最近我的眷属轮换地盯着她，不过没什么进展，她只是在街上闲逛。” “这个……我倒是有一点消息。”蔚渺慢吞吞地打出王炸，让鹿鹿眉头一挑。 “你们也知道我的眷者稀奇古怪，其中有一位在沃克尔靠着神眷能力在为赌石老板做活，据他说，他偶然间看见了尔莎，发现了她裹在黑袍下的真实模样。” 蔚渺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张纸的同时以魔术般的手法把一张出不起的牌藏进袖中，不然她真的觉着玩不过鹿鹿，这局鹿鹿是“地主”，她的牌似乎有点好。 狐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蔚渺拿出的是一张莎草纸。 一幅栩栩如生的速写展现在两人眼前，即使并不十分精细，但神韵呼之欲出。 上面画的正是尔莎，只不过是去掉长袍之后的模样。 最显眼的是她的狼尾巴，粗短，末端膨起，毛发旺盛，十分有特色。 “怪不得要穿着黑袍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狐狸一看，笑吟吟地道，“原来……是北漠狼族的人啊。” 蓬松的大头尾是北漠狼人的身体特征。在北漠狼人袭击猪头人后，猪头人恨它们入骨，连带着其他狼人在这里也不受待见，处处碰壁。 “看来是人族有意送到康拉德身边的，只是……用意是什么？”狐狸揣摩着。 就像山羊人所说的，北漠狼人现在是人族的一条狼狗，不知是出于什么考虑愿意帮人族做事。 “从小受过训练，应该是一名战士或者刺客，来这里，估计是要杀人的。”蔚渺顺利地出了一对对子，手中剩下的牌已经不多了。 “康拉德这个身份离权力中心已经很近了，如果后面尔莎前去找康拉德，那么她能顺理成章地接近高层，就像我一样。” “主线中写着部落冲突，一切事件都应以此为中心展开。人族蓄谋已久，我猜，是为了在冲突中占得优势。” “如果不是康拉德，尔莎想混进城没那么容易。想帮人族取得优势，对于战士或者刺客来说，最简单的途径就是暗杀了。” 蔚渺说到这里，其他两人也明白了她的想法。 鹿鹿甩出一对炸：“你是说，她可能以康拉德为跳板，暗杀……丘拉卡？！” “然后康拉德顺理成章地接手部落，而他的屁股可是坐在人族那边。”狐狸摇摇头，“猪头人的神眷战士可不是吃素的，而且尔莎与康拉德有联系，康拉德也无法置身事外，更何况，他羽翼未丰，远不足与元老们争权夺利。” 猪头人的神眷确实强悍，堪称五边形战士，智力那一边没怎么提升，有些还会施展法术，比如猪头人祭司。 “暗地里的人族势力也不会干看着。不管怎么说，康拉德的到来只会加剧混乱，这就足够了，不是吗？” “丘拉卡的死则是引爆矛盾，若此时，人族奇袭……” 蔚渺忽然嘴角一勾：“看来，我们的立场都已经很明确了吧，剩下的就是如何做的问题了。” 所谓立场，指的是在这次几乎明确的猪头人与人族冲突中，到底站在哪一方。 虽说大家的真实身份都是人类，但在游戏中，一切跟着世界观走，他们需要为自己的部落负责。 当然是选择猪头人啦。 “你又有想法了？”狐狸不紧不慢地扔出一张牌。 鹿鹿手里只捏着最后几张牌了，但蔚渺手一松，一对王加一个6飘落在桌上。 “擦！”鹿鹿脸一黑，“老硬币。” “如果……死的不是丘拉卡而是康拉德呢？我那位拥有幻梦之眼的神眷也在康拉德身边。”蔚渺缓缓说道。 狐狸眼睛一亮：“有道理，既然人族可以拿这张牌王炸，我们也能炸回去啊。” 鹿鹿若有所思：“不过，事情发生后，还要善后，确保打人族一个出其不意。这种大事，当然是把能拉上贼船的人尽早拉上船。” 蔚渺问：“你们觉得，精灵族怎么样？” 狐狸：“那群佛系养老人？不过，唇寒齿亡的道理他们应该还是懂的。刚好精灵族有来使驻扎于此，我可以去探探口风。” 蔚渺：“另外，还要谈妥一个人。” 鹿鹿：“谁？” 蔚渺：“猪头人的大祭司。传言他是天罗猪母的使者，保不齐会看出什么，我们需要获得他的支持。” 她顿了顿，接着道：“还有一件重要的事。” 狐狸接话，对鹿鹿笑道：“你又欠了一次暖床。” 第54章 为神厌弃 “我想见一见大祭司，问问神眷的奥秘。” 翌日，宽敞明亮的木厢中，蔚渺向康拉德诉说着自己的意愿。 此刻康拉德已经换上了种族服饰，缀着宝石的斜披肩和宽大的白袍，让他看起来成熟了不少。 “大祭司……我才刚回归部落不久，还没去拜访这位老人，我们一起去吧。”康拉德爽朗地说道，对于“自己人”，他总是友善而有涵养的。 “好。”蔚渺点头，三人中，她是最可能见到大祭司的人。 传闻中，大祭司在祭祀中接受神启，愈发强大，深居浅出，神秘莫测，并不插手部落的琐事。这一届的大祭司已经有七十岁高龄。 每一年，猪头人只在年中祭祀之时才能见到它。 它居住于神庙之中，身旁有神眷侍从负责保护它的安全。 如果问这个世界上刺杀难度最高的人是谁，那必是猪头人大祭司。 议事厅、元老居所、神庙等重要建筑群扎堆在城中心，因此康拉德从他的新住处到神庙，只花了几分钟时间。 负责他人身安全的神眷护卫为他们领路，蔚渺低调地跟在康拉德身后。 方形神庙高耸，灰白色的偏殿众多，洁白的外墙神圣安宁。在神庙的平顶上，一座石刻的神像俯瞰着众人。 天罗猪母的形象是一位有着八只手臂的猪头人，每只手中各抓着一样器物，表情无悲无喜，眼神波澜不惊。 蔚渺只是简单打量了一下便垂下头，因此没有看见，天罗猪母的眼珠子似乎转了转，斜视着底下之人。 康拉德的身份很好用，强壮的猪头人神眷们并未阻拦他们，反而为他们引见。 在狭小偏殿中，四周墙壁上满是褪色的壁画，正对着门的墙上凿刻了一尊端坐的天罗猪母神像，神像面前的供桌上摆着一盘充满着血丝的生肉。 大祭司背对着他们站在神像前，身形出乎意料的高大，全身笼罩在黑色长袍中，约一米八左右，右手持一根长约一米的苍白骨杖。 它转过身来，面容“清秀”，丝毫不见衰老，黑色眸子炯炯有神，身材隐在黑袍下，但从它露在外侧的手来看，应该身躯壮硕。 每一位大祭司都是无比优秀的战士。 “亵神者，你不需要神明，神明也不需要你。”大祭司首先看向康拉德，冷冷地说道，“出去。” 康拉德涨红了脸，有了道德水准，也在在乎所谓的面子，所以他并没有挪动脚步，而是企图辩解道：“我的意思是，人们需要有信仰地生活，但不能因为信仰而愚昧！我并没有贬低神明。” “瓦良格，带他出去！”大祭司直接呼唤了自己的侍卫，一直守在门外的一位猪头人眷者大步走进，强行把康拉德拉走。 猪头人部落神权和政权分离，瓦良格才不在乎什么酋长之子，它只听从大祭司的指令。 康拉德离开时非常尴尬和不甘，但蔚渺留了下来。 “尊敬的兔头人神使，请问有什么事吗？”对待蔚渺，大祭司和颜悦色地说道。 蔚渺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我是神使？” “你的身上流淌着神力。”大祭司解释道。 蔚渺笑道：“大祭司果然神通广大，不知道你对猪头人部落的未来怎么看？” 大祭司摇了摇头：“神明不愿过问兴衰，一切皆是宿命。” 蔚渺不知道的是，天罗猪母在不久前刚沟通过祂的使者，让它无论发生什么事，作壁上观就够了。 祂已经不在乎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了。 “那么，康拉德呢？” “康拉德……”大祭司的脸色阴沉下来，“为神厌弃者。” 这下稳了。蔚渺笑了笑，道：“身为神使，我也厌恶对神不敬之人，若在之后康拉德有所闪失，请您公正评判。” “嗯，我明白了。”大祭司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淡然道，“神只会偏爱信徒。” 随即，两人多聊了几句，结束谈话。蔚渺走出神庙时，看到了在门口等待的康拉德，他的脸色并不好看。 “大祭司都和你说了什么？”康拉德讪讪道。 “只是聊了聊背后的神明。”蔚渺恬然笑道。 午时，尔莎前来找康拉德，请求他能收留她，理由是原先的亲人已故去，如今她无依无靠。 康拉德是善良的三好青年，与尔莎有“救命之恩”的关联，轻易地信任了她。 这个世界可没有农夫与蛇的故事，而尔莎的目标…… 她被安排在了蔚渺的左侧厢房。 不多时，蔚渺将狐狸引见给康拉德，良好的谈吐和礼仪让他颇受康拉德的青睐。 狐狸本应该在场外策应兜底，如今要实施的计划把他拉进来更保险。 夜晚。 狐狸来到蔚渺的房间，似笑非笑地道：“是时候了，虽说有些仓促，但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 “我还在想，如果你优柔寡断，我就一巴掌扇过去。”蔚渺开着玩笑，第三只眼已经蠢蠢欲动。 “我还担心你呢，看来是我想多了。第一个副本时那些队友，真是……”即使以狐狸的涵养，也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他们敲开了尔莎的房门，她抵在门后，声音低而清灵：“请问有什么事吗？” “康拉德阁下想与我们商讨一下如何推广他的理念。”狐狸平静地回答。 门后的狼少女沉默着，半晌才道：“你们去吧，我不擅长这个。” 狐狸与蔚渺对视了一眼，沉声道：“如果你不去的话，康拉德阁下会很失望的吧。” 蔚渺帮腔道：“商队行路时，也是康拉德阁下第一个发现你，让我们停车救你的。” 狐狸加重了话语：“哪怕你实在什么都不说，也应该到场表示支持，难道你连这点都做不到吗？” 蔚渺的语气中难掩失落：“好了，别说了……我们走吧，康拉德阁下会理解她的。” 就在他们作势欲走时，门终于大开：“等等，我跟你们去！” 在转身前，蔚渺和狐狸对视，露出了奇异的笑容。 蔚渺很快收敛如初，取而代之的是“惊喜”：“那再好不过了，一起过去吧！” 三人走在木栈道上，向着康拉德的房间走去，栈道旁挂着的红灯笼将他们的影子拉得修长而浓黑。 其中两人的面目虽清晰，在红光下却有种模糊的阴森感，比笼在长袍中的狼人更加奇诡。 第55章 早有预谋的栽赃 蔚渺、狐狸和尔莎来到康拉德的房间。 在门外几米远的地方，蔚渺忽然停步，唤道：“尔莎！” 尔莎疑惑地转过头，刹那间对上了猩红的竖瞳！ 紫眸中盛满红芒，黑暗的童年顷刻间向她袭来，将她的心神拖入炼狱。 如果只是单纯地制造幻境而不操控行动的话，蔚渺有把握魇住尔莎。虽然她是意志坚定之辈，但被昧了心智，加上有着凄惨的过去，让其陷入幻境并不难。 但如果要精神操控她直接去杀了康拉德，很难。 兔头人神眷们的能力虽然千奇百怪，但上限不高。路比特除外。 蔚渺抽出尔莎腰间的匕首，放在尔莎右手中。 狐狸的手包住尔莎的手，操控着她的手臂。 两人保持着有些别扭的姿势夹着她来到康拉德门前。 狐狸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回应：“哪位？” “是我和蔚渺，我们有重要的消息。” 康拉德不疑有他，打开门。 他刚拉开门，就对上了蔚渺的竖瞳。 一瞬间被拖入幻境的他下一瞬又被剧痛唤醒。 一把匕首割破了他的喉咙，留下了深深的伤口。 康拉德惊骇欲绝地捂着脖子，刚想后退，竟被蔚渺一把拉住。 狐狸站在尔莎身后，操控着她的手，快狠准地一刀捅进他的心脏再拔出。 血液顺着刀口拔出的方向喷溅而出，滴在尔莎的衣服上。 连续两处要害遭到重创，蔚渺一推之下，康拉德直接倒地，全身无力。 他想挣扎着后退，可惜他并非那些强壮的猪头人战士。 他瞪大眼睛，面露不敢置信的惊骇神色，而后没坚挺几秒，血液濡湿了他洁白的衣衫。 而他本人，正式远离了痛苦。 狐狸一看康拉德咽气，立马跳离了尔莎身后，与此同时，蔚渺放开嗓子大喊：“快来人啊，少主被刺杀了！” 她把人生第一次高分贝吼叫贡献在了这个副本。 受到耳边叫声的刺激，尔莎登时回神，一眼看见了躺在地上胸前染血的康拉德，震撼而茫然。 而后，她感觉到自己手上握着什么东西。 抬手一看，染血的匕首。 最关键的是，这是她的东西。 她手一抖，匕首摔在地上，刀锋上的血滴四溅。 瞥了眼一旁故作惶恐的两人，她一下子就明白了一件事。 她被坑了，泥巴掉裤裆的那种。 虽然不知道这两人是怎么做到的，但她面临一个艰难的抉择。 逃还是不逃？ 逃了实锤她的刺客身份，而且在这两位的虎视眈眈和飞速赶来的侍卫面前，她没有把握逃出生天，不逃…… 不逃或许还有力挽狂澜的机会？ 没有时间让她混乱的脑袋想太多，康拉德的父亲，丘拉卡已到！他的住处就在隔壁不远处。 他如一头疯牛一般冲过来，野蛮地推开门口的众人，怔愣地盯着康拉德的尸体，几乎屏住呼吸。 “我的……儿子……” 他步履蹒跚地走进去，俯下身将尸体抱在怀里，哽咽道。 密集的脚步声传来，周围的猪头人卫兵持着长矛逐渐到达，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 它们神色肃穆，枪尖直指三人！ 渐渐的，哽咽声变成了大声的哭泣。蔚渺见一位高大威猛的猪头人酋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心里面多少有些感慨。 太惨了！ 儿子刚回归还没焐热，这下直接死给他看。 惨归惨，蔚渺谈不上后悔，顶多一丢丢同情。 跟剧情玩家谈感情，跟强度玩家谈收益，跟蔚渺得谈性价比。 很快，附近居住的元老也赶到了。他们默不作声地看着凶杀现场，让酋长先哭一会儿。 一会儿后，唐恩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老实说，他心里面觉得康拉德死得好啊。但他依然要装作面上沉重。 “酋长，当务之急是找出杀猪凶手。”他轻声提醒道，将过度悲伤的丘拉卡带回正轨。 丘拉卡红着眼回头，站起身来，择人而噬的气场让三人心中一凛。 “你们……是谁，杀了我的儿子！！！” 他一字一顿地走到他们面前，抽出腰间的长刀。 “是……”尔莎刚说了一个字，就被更大的声音盖过去了。 “是她！！！”x2。 狐狸和蔚渺一起指向尔莎，声音洪亮，不约而同。 “你？！” 丘拉卡的目光移向她。 “你们……为什么要陷害我？明明是你们两个联手杀了他！”尔莎愤怒地盯着他们，原本清灵的声音也大了起来，听上去底气十足！ “酋长大人，听我说。” 蔚渺开始“害怕”地“复述”经历：“这天夜里，我们本来想向康拉德阁下求情，请他放了鹿鹿。没想到半路上看见尔莎鬼鬼祟祟地朝这里走。” 尔莎简直要把鼻子气歪了，到底是谁“好言好语”地把她劝出房间，带她过来的啊？！ 蔚渺继续道：“然后我们就看见了她趁阁下开门的时候，刺杀了他！” 丘拉卡看着尔莎的目光已经饱含杀意。 “明明是你们将我骗过来陷害我！”尔莎愤恨地看着他们，“你们是神眷者，迷晕我的神智之后，杀了康拉德，又把脏水泼到我身上！如果是我杀的，我已经逃跑了。” 蔚渺无辜道：“话可不能乱说，不正是你要逃跑的时候被我们拦住了吗？况且，杀人的匕首是你的，你身上也有血迹，偏偏反过来污蔑我们？” 血迹？！尔莎因为袍子是黑色的，没有察觉。蔚渺说有，凭他们早有预谋的行为来看，是真的有。 证据不站在她这一边。 “那一定是你们操纵我杀了他！”尔莎虽然不知道他们的神眷能力，但可以猜测，“我要求让大祭司来评判！我身上一定残留着他们的力量！” “神眷……”唐恩的眉头扬起，如果涉及到神眷，倒是真的不好说。 他看向蔚渺和狐狸，如果真的是他们干的，那他们的表演能力令人惊叹。 “我已经到了。”人群中忽然传来大祭司的声音。 对于这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卫兵们分出一条路来。 大祭司缓缓走进，将在场众人尽收眼中，特别是看到丘拉卡，心下叹了一口气。 它已经预感到了什么，如今不得不顺水推舟。 “你身上，没有超凡的痕迹。” 一句话落下，尔莎的脸色霎时苍白。 第56章 阴谋论 眼见着尔莎回天乏术，蔚渺不慌不忙地又补充一记，把她的罪名彻底钉死！ “她是北漠狼人！” 尔莎的脸色更白了，畏怯地看着周围的猪头人。她清楚地明白，这个身份暴露，她的下场会是什么。 大部分猪头人卫兵的神色一下子充满了煞气。多年前的袭击带来的损失如今想起依旧会产生阵痛。 它们失去了很多，家人、朋友、财富…… 致命一击，罪加一等！ 尔莎呼吸急促，一双狼眸忽然看向蔚渺，身形暴起！ 这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蔚渺心思转动间，身形一矮，闪过头上挥舞的利爪。 狼爪也是颇有威胁的武器。 随之而来的是当头一踹，如果不是众目睽睽，蔚渺有拿出红刃刺穿她脚掌的冲动。 她双臂交叠，挡住了这一脚。 偷袭没能奏效，身边的猪头人战士已经合围向前。丘拉卡最为狂暴，一个箭步冲上前，大猪蹄掐住了尔莎的脖子，将她拎起。 另一只手握着的长刀颇有技巧地割开了她的长袍，露出紧身绸衣。 大家都看见了她身后富有北漠狼人特征的尾巴。 猪脸上露出狞笑，配合着他未干的泪渍，让人不寒而栗：“我会好好招待你的，来慰问我儿子的灵魂！” 丘拉卡对着她的脑袋来了一拳，直接将她砸晕过去。 他拖着昏迷的狼人走了出去。 周围的猪头人没再守着他们，而是追随者酋长的步伐。难得抓到一个北漠狼人，他们想去看看她的下场，关心程度甚至盖过了康拉德之死。 康拉德刚回来没几天，秉性又与猪头人格格不入，没有多少猪头人将他放在眼中。权势和地位在猪头人眼中并没有人族那般重要。 一场绳之以法（栽赃陷害）的风波最终落幕，成功送走了两位背景复杂的人。 大祭司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慢悠悠地转身走人。 “接下来……”狐狸看向蔚渺。 蔚渺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等。” 夜晚散尽，朝阳升起时，橙色渐变为粉色的天空格外迷人。 各自回房的两人不出意外地受到了召见。 议事厅中，这次元老们齐聚一堂，十几双眼睛都盯着信步走进的两人。 首位的丘拉卡命令道：“把那件事，再完整说一遍。” 狐狸措辞清晰地复述了一遍事态，唐恩点点头，对其他元老道：“这样就没有疑惑了吧？” 其他元老交换了一个眼神，其中一位道：“但，她为什么要杀康拉德呢？” 是啊，明明康拉德在人族长大，从人族归来，与人族亲近的北漠狼人怎么会杀康拉德呢？ 暗处，蔚渺嘴角微勾。 她出声道：“我……我有一个猜想。” 唐恩给予眼神支持。 “康拉德阁下的养父，”说到这，她顿了一下，瞧了瞧丘拉卡，发现他没什么表情变化后，才继续道，“符泽是一位厌恶猪头人的人族，按常理，不可能会收养康拉德阁下。” “十八年前北漠狼人袭击猪头人部落，自北漠南下的他们明明离人族更近，为什么要舍近求远杀进密林呢？” “我怀疑，北漠狼人一族与人族有所交易。” 这番论调，狐狸先前并没有听蔚渺说过，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 “人族允诺，若是北漠狼人侵袭密林兽人，事成之后，北漠狼人可以在宸青北边重建部落。” “重要的是，资源。人族将每个月与北漠狼人交易，说是交易，不如说是资助，否则凭它们与各大兽人结仇的窘境，这么多年来，断不可能如现在一般狼口昌盛。” “而且给予军事庇护，保护他们免受兽人的报复。” 蔚渺没有说的更加深入。事实上，还有后续的一系列以人族为主导的合作，这是明谋的精神教化，通过加深人族部落在狼人中的影响，体量不足的狼人难以对抗人族的文化攻势，最终被全面改造。 狼人现在还是一柄好用的刀，与人族合作培养死士，专门执行见不得光的任务，这个情报在守夜者处已经得到确认，具体怎么得到的，山羊人表示自己最近收到了很多三个新晋神眷种族的神眷信息。 多好啊，既拿狼人当枪使，长年累月之下还能当劳工使，所需要付出的不过是人族看不上的资源和影响力。 “北漠狼人在走投无路之下答应了人族的条件，所以他们才会像疯了一样袭击各大部族。” “最后一击是对付猪头人，掠夺走酋长之子，最后交给了符泽，其他被掠夺者不过是添头，为了掩盖真实的目的。” “符泽教导出了康拉德阁下异于猪头人的性情，想让他带着人族的知识和文化前来猪头人部落掀起一场人族文化的思潮。” 康拉德打心眼里认为猪头人落后而血腥，他向往着秩序、文明、体面。 “人族在猪头人部落不受待见，于是他们让一位遮掩的北漠狼人前来配合。” “在康拉德阁下因为太过突出而被注意，得到了少主之位，顺理成章地成为酋长继承人之后，他们对于教化一事便十拿九稳了。” “如果有反对者，尔莎就是一把利剑，加上城内人族势力的暗中相助，康拉德阁下逐渐站稳脚跟，便能让人族文化席卷部落，让猪头人和狼人一样，发生‘和平演变’。” 这个过程，不过是持之以恒的渗透和分化罢了。兵不血刃的文化革命，解决掉困扰人族千年的大敌，培养康拉德的时间成本怎抵得上千秋万代。 当然，一切不过是她根据现有情报的猜测。 以上都是有端推理，以下则为无端妄想。 “可惜尔莎叛变了她的雇主。” 她的雇主大概是符泽。 “她不甘心狼人世代受到人族掌控，下定决心要破坏人族的计划，于是杀死了康拉德阁下，却又不想将北漠狼人族置身其中，见我们撞破了她的行凶，妄想将罪名推到我们头上。” 狐狸看她的眼神有了变化，大概是这个意思：这都让你编出来圆回去了？！ 一席话落下，偌大的议事厅鸦雀无声。 所有元老们看她的眼神满是震撼。 唐恩神色复杂，很多年前，他就怀疑那场袭击另有阴谋！ 如今，参照眼前这位兔头人所说—— 细思极恐！ 第57章 战争先手 “所以，人族就是一切的罪魁祸首？他们算计了我，算计了我的儿子，算计了猪头人！” 丘拉卡神色阴沉，从蔚渺的话中提炼出了一句主旨。 这主旨恰中蔚渺下怀！ “恐怕，是的。”唐恩张口承认。 “砰！” 丘拉卡的右手用力砸了一下桌子，却奇异地很快冷静下来：“诸位元老们有什么看法？” 众人面面相觑。 首席元老唐恩开口道：“复仇？” “想对人族复仇，太难了。”另一位元老叹了一口气。 “战争！唯有战争才能洗刷耻辱！我看到了战争的阴霾笼罩于宸青之上，猪头人的勇士们痛饮着仇人的鲜血，灭亡的命运抹去了人族的生路，平原上迎来新的霸主……” 蔚渺忽然出声，其慷慨激昂让所有人吃了一惊。 她张开双臂，头颅上扬，猩红的人竖瞳睁开，脸上带着奇异的狂热，仿佛已经看见了她所描绘的景象。 随即，她的神色转为茫然，竖瞳闭合。 她放下手臂，怔怔地看着众人：“我做错什么了吗？怎么都看着我？” “你不记得了？刚刚，你还喊着要战争！”丘拉卡惊诧道。 一旁的狐狸狠狠地抽动了一下眼角。这人，好能演啊，自己都不尴尬的吗？ 若不是他知道底细，也许会被她的表现唬住。 不过，是时候该他配合了。 “难道，是伟大的神明猩红之眼降临到你身上，发出了神启？！”狐狸惊愕道。 就知道狐狸的随机应变不会让她失望的。蔚渺心中肯定的同时，面上装出震惊的神色：“应该没错。刚刚我恍惚间，似乎看见了伟岸无边的猩红。” 感谢一些二次元游戏和动漫，让她编造一些奇观时能做到脱口而出。 丘拉卡的神色变得凝重，惊呼道：“神启！” 没错，他差点忘了，兔头人可是有一尊货真价实的神明，而且忽然张开闭合的竖瞳如此诡异蹊跷，难道真的是“神临”？ 兔头人的神明猩红之眼支持猪头人发动战争？！ 神明是神圣不可亵渎的，丘拉卡完全没有想过有人会拿神明来开玩笑，尤其是神眷，对自己神明的虔诚毋庸置疑。 但他更没想到的是，蔚渺本人就是神明，拿自己的马甲来编话，那能叫编吗？ “此事，还要再考虑一下。”即便如此，丘拉卡依然犹豫。 蔚渺听说丘拉卡以前热血而果敢，是猪头人部落中骁勇善战之辈，如今经历丧妻丧子之痛，行事竟优柔寡断。 然而，蔚渺和狐狸是异族人，无法直接插手猪头人部落的抉择，他们能做的只有引导。 狐狸开口：“如果丘拉卡酋长愿意发动战争，狐人族将鼎力支持！我以神使之名保证！” 又得到了一个神眷部落的支持，丘拉卡忍不住多看了看这位敢自称为神使的家伙。 蔚渺又添了一把火：“诸位阁下，我族的神之代行路比特大人素有先知称号，我曾听它说，有一个命运的机遇正摆在猪头人面前。” 先知路比特的名号在兽人中流传广泛，这是前所未有的能够窥见未来的人，大家大为惊奇。 丘拉卡思衬的同时，底下的元老们也在交头接耳，交换意见。 战争是关乎种族命运的重大事项，无法由族长独自裁决，需要元老们投票表决，彼此间相差的只是个人投票权重的多寡。 投票表决！ 猪头人以民主的方式集合出了最终的念头。 “战争！”丘拉卡低声吼道，念叨着这个词！ 他起身，猛地拔出腰间长刀，高高举起！ 刀光凌冽，照见四方！ “让那群自以为是的人类付出代价！” 蔚渺与狐狸对视一眼，同时露出了微不可查的笑容。 人族怕是完全没有想到，猪头人的行动会如此刚烈，接下来要做的，是确保情报在短时间内无法传达到人族耳中，打出先手优势。 面对这样的大型战争，三位刚经历过一个副本没拿到多少好东西的新手玩家很难参与其中。 蔚渺一向很有自知之明。她不过是一个经历了现代信息化渲染的玩家罢了，还能比繁衍了几千年的猪头人更懂得怎么打人族？ 但有一项是他们擅长的。 情报！ 能够瞬间神降于任何神眷体内的能力是传递情报的神技！ 三族中一些神眷者依照指令，前往附近的部落。 有趣的是，三个部落之间的距离刚刚好，辐射至浅层中层的其他种族很是便利。 沃克尔内部乃至整个兽人群落感觉最近一两天发生的事简直梦幻。 猪头人不是拉出来一队士兵，而是组成了一支军团！ 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风风火火地突击了宸青！ 猪头人尚在奔袭之时，宸青内。 一座阴暗的阁楼中，苗条的烛焰摇摇晃晃，将山羊人见鬼一样的表情渲染着更为阴森和扭曲。 它禁不住起身，身体前倾，下意识地营造压迫感，提高对面之人说真话的几率。 “你说，猪头人要对人族发动战争？！” 山羊人的音调提高了八个度，烦恼地抓了一把自己的羊毛：“天罗猪母在上，他们疯了吗？” 连猪头人的口头禅都蹦出来了，可见它震惊到了一定程度。 鹿鹿稳稳当当地坐在原位。自从她进牢而狐狸与蔚渺合作后，原本打探信息的任务就落在了她的头上。 “我有预感，这将是关系种族存亡的生死大战，在城内的兽人们也应为此出一把力啊。”鹿鹿笑容明媚。 接触这么久了，三人没能摸透守夜者的底细。这个组织在宸青扎根得极深极黑，能在人族眼皮子底下活动，隐匿性和组织性相当出色。 他们也曾想过会不会是人族自导自演创建的组织，但几次交易下来，除了山羊人外，他们还接触过其他人，无一不对人族怀有深深的恶意。 “实话实说，你背后到底是哪位人物？不会有人族大人物在幕后当提线人吧？”鹿鹿还是问出了这个试探问题。 “你放心，绝对是自己人。”山羊人沉吟道，“你的情报很有价值，守夜者这次，估计会全力以赴！” 第58章 覆灭 猪头人的第一波袭击确实打了人族一个措手不及。 作为一个以战争防御为目的修建的堡垒，宸青优秀的防御反击能力逼退了猪头人，但死伤惨重。 猪头人勇士一度占领了城头，宸青方面依靠人数硬堆，艰难地把防线稳固了下来。 宸青正式进入战争状态，城上的卫士不分昼夜地巡逻。 猪头人暂时驻扎于密林外层，搭起营帐，但是在外围密林中过夜有被火海安排的风险，所以猪头人只是第一夜暂歇，第二天就潮水般地向后退，借密林遮掩部队动向。 同时等待其他部落的盟军抵达。 精灵族权衡之后派了一队精灵援助。提前开始集合的鹿头人在第二天就赶到了猪头人军队中，由于堪称移动炮台的神眷能力而被寄予厚望。 兔头人大多是斥候和辅助角色，千奇百怪的神眷能力让它们能够分工胜任很多职位。 狐人族的神眷拥有不容小觑的爆发能力，被当做先锋部队。 玩家们无法轻易左右战争进程，索性当一个看客，他们最主要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策动战争，联合各部族。 某一天，三人眼前终于出现了系统提示。 【主线任务时间结束！玩家即将脱离副本，进入谢幕环节！】 蔚渺的视角拉升，俯瞰着这片浸透着鲜血的土地。 在离开前，猪头人虽取得了优势，但仍未攻破宸青。 现在，她面前的世界进程三倍速播放，快速地为她展现未来的结果。 在一天夜袭中，全体进攻的兽人方配合着一直潜藏在宸青中的守夜者成员，里应外合，终于轰开了宸青的城墙。 鹿头人登上墙头，对城内进行无差别的火力压制，其余猪头人战士与人族开启残酷的巷战。 橘红的火光照亮了黑夜，城内的哭喊声和战斗声宛如炼狱降临。 一名猪头人手持弯刀，刚削掉一位人族士兵的脑袋，下一刻被一根流矢穿透了胸膛。 她看见了化为血光疾驰厮杀的缺耳五号，杀人杀到手软的她疲惫地撤退。 诡异的瘦小四号睁开额上竖瞳，将面前拦路的敌人全部污染成扭曲的怪物，在绝望恐惧的叫声中，一只只眼睛从敌人身上钻出。 周围是几位保护她的狐人战士。 浓烟滚滚，直至天明。 符泽没能从地道中逃出宸青，这是一位鹰钩鼻、面相严肃的老者，被守夜者截住了逃跑的退路。 守夜者背后的人物竟是浣熊族，一个被当做吉祥物一样的种族，是非常受欢迎的兽人奴隶和宠物。 人族，全面沦陷！ 蔚渺怀疑接下来的世界发展拉到了千倍速。猪头人部落占领并重建宸青，日夜交替的速度令人晕眩。 人族的矿场中，兽人奴隶劳工被解放，取而代之的是人族俘虏。他们品尝着兽人先前的命运，为了生存而不断劳作。 侥幸逃出宸青的少部分人族混入密林、荒漠，延续种族火种。 兽人，或者说猪头人，成为第一大种族，遵守约定不犯精灵族一步。他们的影响力延续至平原，乃至更遥远的滨海之地。 不知多少年后，丘拉卡郁郁而终，唐恩一脉掌控了酋长之位。先知路比特安详地死去，新的神明代行者诞生…… 忽然，画面定格为灰色，如被橡皮擦抹除一般缓缓消失，换成另一副画面。 【恭喜你完成主线任务！在部落冲突中，兔头人追随着猪头人部落取得了完美的胜利！】 【但世界并非千篇一律，亦有玩家选择另外的命运。】 在画面中，尔莎击杀丘拉卡后自刎。 猪头人康拉德身披圣洁的白袍，坐在议事厅酋长的位置上，讲述着他的和平与正义理念。 三位其他种族的兽人在一边旁听，散会后还协助康拉德的工作。这应该是三位赞成康拉德的玩家，无论何时，“变革”一词所带来的活力和改变总让人以为这是文明前进的阶梯。 以康拉德为代表的政权和以大祭司所代表的神权进行了长久的斗争，在祭祀一事上反复拉扯。大祭司主动卸权，并声称天罗猪母已经放弃了部落。 十年后，经过友好交流，康拉德带着一部分族人并入了宸青。不久后，人族大军压境，横扫了包括猪头人在内的兽人部落，称霸密林。 而康拉德，被符泽亲手杀死。剩下的归顺者负责猪头人战俘的思想工作。那三位玩家的种族没能幸存。 蔚渺忽然意识到主线任务挖的坑。如果不去干涉康拉德事件，正常的时间线发展应当如此。限时的三十天内不一定会出现战争，而是给玩家时间去改变人族胜利的结果。 主线任务成败与否是由之后的世界演化来决定的。 就像一款多结局剧情游戏，有许多分支供玩家选择。 蔚渺又看到了另外一些玩家的奇葩结局。有人来到宸青后，大张旗鼓地寻找康拉德。猪是找到了，但玩家还没出城就被溺死在臭水沟里，连带着整个种族都被盯上，竟无法接手商队护送任务。 一些操作稀烂的玩家在商路上没能挺过那波劫掠，惨死当场，后来竟是尔莎大发神威，击退劫匪，获得了康拉德的感激和信任。复活回神像的玩家们只能直接前往猪头人部落等待。 此外，还有妄图暗杀符泽、在人族部落水里投毒等等，均失败了。能够完整地走一遍引导线的玩家并不多。 【谢幕即将开始！】 下一刻，她面前的色彩杂糅混乱，等她回神时，已站在了舞台的侧面。 高亮的镁光灯循环扫射着空荡荡的舞台，周边虚无的黑暗令人心慌。 这次她并非单身一人。 站在她左手边的是一位穿着单薄白色长袍的男子，比蔚渺高一个脖子加一个头。他戴着笑眯眯的白色狐狸面具，面具两侧有妖异的红色条纹。 站在她右手边的是一位戴着棕色小鹿头套的少女，鹿角小巧，蓝色的大眼睛扑闪，耳朵修长可爱。 很直白的玩家对照，左边的是狐狸，右边的是鹿鹿。 神眷种族和面具相关，这很合理。 第59章 超额奖励 登台后，蔚渺扫视着观众席，发现多了几个新面孔。 木偶男孩见她望去，对她微微点头示意。 老者半眯着眼，一动不动。 轻灵的曲调伴随着光束的旋转响起，猩红帷幕下落，黑暗降临。 不多时，蔚渺再次坐在了纯白房间的棕色圆桌旁。桌上的茶水换了一种，墨绿色的汁液让人思虑再三才敢端起。 【提示：你已被选定为本次谢幕的主持人。】 【权限已开放！】 穿着笔挺西装的灰色兔子打了个响指：“回顾开始！” 一面墙化为荧幕，一幅幅定格画面闪烁。 商路上，血流满地，杀伐戾气。 深沉之夜，一只兔头人与狐人合力，斩杀康拉德，栽赃狼少女。 再到议事厅中，蔚渺侃侃而谈，语惊满堂…… 这次的副本中，三人处于合作状态，并没有任意一人能够独领风骚，所有的重大决定都是商议而行。 “这次副本感觉过了很久啊。”狐狸向后靠在椅背软垫上，懒懒散散地笑道，“自我介绍一下，我的id名为无曜。” “我叫鹿可。”一旁的鹿鹿语气活泼，接话道。 蔚渺：“我是灰兔先生。” “噢，果然是你！”鹿鹿眉飞色舞，身体前倾，“又是兔头人种族，又有一颗腹黑的心。话说回来，你是怎么触发引导任务的？” 蔚渺简单敷衍：“随缘。” 无曜端起茶杯，笑道：“两位，交个朋友？” “没人会嫌自己的强者朋友太多。”蔚渺响应道，举起茶杯和他碰了一下。 “相识就是缘分，之后要是有多排副本，我邀请你们的时候可不能拒绝。”鹿可笑嘻嘻地说，和两人碰杯。 三人一饮而尽。 嗯……这次的茶是柠檬水味的。 【你已与玩家“无曜”、“鹿可”结为好友！】 蔚渺瞥了眼虚拟操纵界面，好友栏处出现了两个头像和id，头像是各自面具或头套的正脸，呈现彩色，表示“在线”。 三人又聊了一些不痛不痒的游戏话题，相继退出。 如果不是为了加好友，可能回顾结束就溜号了。大家没什么好聊的，伪装系数、词条等都是各自保密的内容。当然，一些新手想要透底，受益的是他们这些默默潜水的玩家。 失去神秘感，玩家的危险性会大大降低，都被人摸透了，拿什么比得过人家的算计？ 于灯光柔和的个人空间中，沉默于软垫椅上的蔚渺苏醒。 【副本结算中……】 【评价完成！正常通关基准分为6！】 【主线任务已完成，通关结局·人族之殇，评价+1！】 【引导任务第一阶段的信息搜集超出要求，评价+1！】 【顺利通过“澄明镜心”的考验，评价+0.5！】 【击杀关键人物·康拉德，评价+0.5！】 【引导猪头人部落提前发动战争并灭亡人族，评价+1！】 【综合评价为10！】 【系统补偿判定中……你的伪装系数+12！】 【恭喜你达成以下成就！】 【暴力解题者：解决掉提出问题的人就没有问题了。参与击杀一次剧情关键人物。】 【bug：发现一次游戏漏洞。】 【一朝闻名天下知：在超过千名玩家的平行游戏副本中，其存在为90％以上的玩家知晓。】 【理想者的坟墓（副本限定）：将未明现实的理想者埋葬在历史的尘埃之中。】 【下面开始发放奖励。】 【游戏币：+1200】 【畸变词条：精神】 【时装：第七眼·破妄执事（职业时装·唯一）提升】 【身份标识物：博学者（永久）】 【额外奖励：词条·十字重瞳晋升】 蔚渺一一查看，这次的奖励出现了一些新事物。 【精神】 属性加成：额外加成伪装系数*0.1 【第七眼·破妄执事】 职业：教徒 品质：精良 附属武器：红刃（特效附着） 属性：精神额外加成伪装系数*0.1，体力额外加成伪装系数*0.05。 【博学者】（永久） 好感度：空 附属技： 1、学识渊博（被动）：作为一位博识之人，在面对未知事物时有几率获取其部分情报，你将对知识类事物更为敏感，学习能力小幅度提升。 2、通识者的礼赞（主动）：浩瀚的群星如神明之眼，献上祭品和赞歌，向星空中的未知存在祈求神秘学识！ 【警告：回应的未知存在所赐予的学识有一定风险异化精神与灵魂。】 【警告：请勿短时间内尝试多重祭祀！其不可控风险将显着提升！】 【十字重瞳】 部位：衍生眼 附属技： 1、勘破（被动）：有一定概率看破幻境、伪装。 2、未来视（主动）：消耗一定的体力窥视未来，最远时间为（伪装系数*0.5）秒，时间越久，消耗体力越大。连续使用可能导致眼睛酸痛，最严重可导致永久失明。 3、猩红污染（主动）：分裂出眼之种，对视线范围内的目标实施隐蔽性极高的污染，污染过程中将进行多维度复杂判定（精神、灵魂、命运），判定通过后可达成“支配效果”，被支配者（子体）无法察觉，人格逐步趋同主体且认知扭曲，同化完成后将成为主体的化身。目前子体上限数为5。 4、猩红支配（主动）：支配效果可分为初步支配、深层支配和完全支配，随时间递进，初始支配效果受判定影响。初步支配下，主体可以获取子体视野。深层支配下，主体可施加潜意识暗示。完全支配下，主体可完全操纵子体。 评价：一颗发生异变，孕育了十年之久的诡眼，奇迹般地具备了神之眸的雏形。在吸收了猩红之眼的神力后，它说，它正渴望着更高的权柄。 这次给出的奖励之丰厚让蔚渺觉得在副本中忙活三十天完全值得。 时装新增了体力属性加成，配合伪装系数加成，蔚渺有种跑八百米也能脸不红气不喘的自信。 身体从内到外格外的轻松，很久没有如此健康充满活力的感觉了。 一些新事物也让她颇为在意。 例如红刃的特效附着。 第60章 日出 【红刃】 类别：匕首 耐久：59\/60 特效： 1、气息隐匿（被动）：在非正式战斗状态下，红刃的存在感极低，触发第六感危险预知的概率降低。 2、猩红灵刃（被动）：吸收了猩红之眼的神力气息从而蜕变，神之辉光令其无所不伤。对于任何生物均可造成伤害，对于灵体生物造成双倍杀伤。 蔚渺从腰间皮带夹缝中抽出红刃。【破妄执事】的外形没有改变，只有红刃散发出更为危险的气息，原本这不过是材质好又锋利的一把普通匕首，现在脱胎换骨了。 蔚渺仔细把玩着红刃，凭借着对于数值的高敏感度大致估摸出了它的表面数据。之前红刃表现平平，蔚渺没有投入太多关注。 红刃全长约30cm，刃长18cm左右，刃宽两指半，厚0.3cm，护手长不超过5cm。刀身轻薄狭窄，两侧开刃，从护手至刀尖逐渐尖细，锐利异常。 其刀身鲜红欲滴，宛若鲜血酿造千年。 刀柄为中间粗两头细的纺锤形，刻有斜状圆环防滑凹槽，呈纯黑色。 似乎有朦胧的晦暗灵光于其上流淌。 属实是杀人越货必备利器，兼顾外观与杀伤，很搭时装。 观赏完红刃后，蔚渺开始研究起词条。 精神属性词条不必多说，令人在意的是十字重瞳的蜕变。 她摸了摸额上的眼睛，小家伙正在不安分地转圈圈。 猩红之眼，与她相关的存在，真是一个善良的神明啊，给予的馈赠阔绰大方。 新的能力，【猩红污染】和【猩红支配】给了她稳坐幕后暗地搞事的资本。她只需要物色好人选，将眼之种散播出去，就多了五个不怕牺牲、尽心办事的傀儡。 蔚渺能感受到，猩红的竖瞳中正孕育着种子。 唯一需要小心的是，柿子要挑软的捏，词条中没有说支配失败的后果，但她可不想亲身品尝。 身份标识物赐予为【博学者】，这让蔚渺明白副本奖励并非总是和内容挂钩。如果副本没有伪装任务，系统大概率会像这次一样给予一个非具体个体的身份标识物。 只是……其中的第二个能力怎么看怎么危险啊。 这让她想起了第一个副本中倾听千眼诡神之音的不愉快经历。 蔚渺换下【洛林·怀特】，装备上【博学者】。 知识化作信息流涌入她的脑海，蔚渺对于所谓的祈求立刻有了明悟。 在恍惚之中，她似乎身处于无垠星空。群星在远处，又好像触手可及。它们的每一次闪亮都是信息的爆发，以难以理解的形式映入眼帘，解频为语…… 这里悬着难以想象其体量的星辰，囊括了森罗万象，身处其中，信息的洪流足以令妄行者迷失，被击垮为无法思考而在艰难消化中摸索的“疯子”…… 仪式的祭品要求、颂词曲调、祭祀之礼……她瞬间掌握了这些神秘学识，并知晓她能够向谁祷告，以精准地获取分门别类的学识。 同时，她所窥视的存在只是一眼就能知其尊名，这是毫不遮掩的信息，连星光和虚空都在赞颂祂的伟大…… 蔚渺猛地惊醒，坐在椅子上差点蹦了起来。 不过是难以描述时间的短暂探视，她几乎就要陷在其中难以折返。最终拉醒她的还是她自己的警觉，是她这么多年来深深镌刻于灵魂的自我认知。其中是否有【博学者】的加成保护，不得而知。 “这么多神秘存在……”蔚渺心有余悸地挠了挠长耳，“积重难返，是错觉吗？迷失感太真实太危险了。” 她在现实中虽然摆烂，但并不意味着她一无所成，相反，她可以学得很轻松，只是没考出来罢了。 “趋同。”她深思着，说出了这个词汇。 她大概明白了。如果说这些神秘存在本身蕴含着她难以想象和理解的知识，对于她来说，祂们是妥妥的上位者。 积重难返，理解了越多越趋同于祂们，和自己的人类本质相距越远，状态难以返回。 “有意思，这就是为什么比萨说，疯狂是接触灵异的钥匙。” 这些神秘存在于游戏设定上，是后期才能探索的大佬吧，差点就把她这个萌新坑了。 瞧瞧这一个个尊名：牧魂使徒、极地冰主、永续者、亵渎之音……每一个都透露着大佬的气质，随便漏点什么知识就够她理解了。 但，这真的只是一个游戏吗？ 蔚渺并不确定，这些伟岸存在所给予的压迫感和祂们所携带的信息难以忽视。难不成真的是真实感爆棚的黑科技以假乱真？ 【博学者】用好了可以团灭敌人，用不好可以团灭友方。总之，要突出一个“谨慎”。 蔚渺把这次的收获整理得差不多了，果断下线。 她忍不住好奇，这下现实中应该是几点捏？ 黑白方格床上，蔚渺摘下头盔，有些懵地起身，努力适应一片黑暗的环境。如果不是身下床垫的柔软触感是那么的熟悉，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被绑架到小黑屋里了。 挂钟的指针抹有荧光涂料，在黑暗中尤为显眼。 蔚渺一眼看去：“六……六点多？” 她开启游戏时是晚上六点，而现在嘛…… “我玩了十二个小时，现在是早上六点。”蔚渺虚着眼，重新躺回去，“连续游戏时长破纪录了呀。” 但现在的她完全不困，游戏给予的肾上腺素刺激尚未退散。她房间的灯应该是保姆关的。 “这么换算下来，游戏中三十天约等于现实十二个小时，一个月等于半天。”蔚渺自言自语道，“流速比有点离谱啊。” 现实版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窗外的天刚蒙蒙亮起，她侧头望去，能看见橘红的光自地平线向上渲染，与深蓝交织，如蝴蝶翅膀上的水彩。 “很久没见过日出了呢。”蔚渺的眼中映着橙红光彩，笑了笑。 “《假面舞会》曾经在预告时也被玩家们称为虚拟游戏之光，现在嘛，对一些人来讲，倒像是至暗游戏。” “传统的游戏势力格局要改变了啊。受限于隐私度和交友系统，在游戏中组建公会和俱乐部队伍完全不现实。” “这是散人的机遇，资源调度上的劣势被完全抹平，人人都站在一个起点上。以养成角色为重点的游戏中，却完全凭游戏才能一决高下，没想到有一天，居然真的有游戏实现了。” 第61章 小游戏其乐无穷 蔚渺从早上六点多一直睡到十二点，起来时有明显的空腹感。 俗称，肚子饿。 日上三竿，天色晴好，秋天是个很适合睡懒觉的季节。 蔚渺揉揉眼角，下床洗漱。 午饭已经备好在餐厅，保姆阿姨的拿手好菜——铁板牛肉饭。肉粒上的香油依然滋滋作响，浇上黑胡椒酱汁，热气蒸腾，香气四溢。 牛肉筋道，肥而不腻，一口下去，肉质柔软得惊人。配上米饭，让人胃口大开。 她哥昨晚就离开了，现在家里剩她一人。蔚渺吃饱喝足后施施然回卧室去了，她还惦记着自己的直播。有一段时间没开播，那些老粉们的问候一定很热情。 她登上账号“懒人睡不醒”，打开直播间。房内一开始安安静静的，再之后飘起了一串问号和感叹号。 “欢迎失踪人口回归！” “隔壁主播粉丝比你多还比你勤奋，你有什么理由不努力？！” “这么多天不直播，化身富婆了？” “屁，肾虚才是真的！” “……” 一些老粉已经开始活跃气氛，礼物接连刷过。 虽然蔚渺不缺钱，但对于粉丝的心意，自然是要笑纳的。 “感谢飞鱼2333的火箭筒，啊，问我干嘛去了，我在好好生活，天天向上啊。” “问我什么时候开始努力？多刷点打赏我说不定一天三播，早中晚累死在电脑前。” “今天先来个单机小游戏好吧。” 蔚渺打开一款跑酷闯关小游戏。这款小游戏在机制设定上十分狠毒，甚至称得上恶毒，专门搞玩家心态，稳稳拿捏。 关卡地图其实挺正常的，尖刺、可供落脚的狭窄平台、立柱、怪物等元素应有尽有，玩家的任务是操纵一只小黄人一路避过陷阱怪物，到达终点。 只是一个设计让这款游戏变得不寻常。 这里的小黄人没有生命值限制，但是当碰到小怪物或者尖刺时，会被弹飞。 往起始点方向弹飞。 而且弹飞多远不是玩家能控制的，完全看地形分布，如果那一片恰好尖刺特别多，那么小人能从离终点一步之遥倒退回起点。 玩家看着小人周围的景色飞速向前，只能一遍咬牙切齿，问候开发者祖上积德，一边含泪再过一遍。 次数多了，玩家将在清脆的“哒哒”声中戴上痛苦面具，发出“愉悦”而绝望的哀嚎。 遇上怪物追逐战，容错率大大降低，手忙脚乱之下重开十来次平平常常。 能稳住心态不崩的人在心态修炼上已经臻至绝境。 一开始，蔚渺是怀着轻松的心情哼着歌打开游戏的，玩着玩着，她的哼声开始转变为亲切的问候声。 蔚渺一脸凌乱地看着一次走位不慎连弹十里路的小人，生无可恋。即使是她，也不得不承认这破游戏搞人心态有一手。 “淡定，心态！我现在心态很好，不就是一次失败吗？有教训才有进步，人类正是通过不断吸取教训而进取的……” 一个被悬吊着的红色小人跌落，再次把小黄人砸退几十里。 蔚渺碎碎念给自己灌着鸡汤：“没错，这不只是一个简单的游戏，它是难能可贵的心态训练神器，心平气和，我就超神了，只要自己不痛苦，就没有人痛苦……艹（一种植物）” 她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地看着小人因尖刺反弹进了怪物的胃里，重开一局。 即使蔚渺没有露脸，直播间的朋友们也能从她的话语中揣测她此刻的心情。 和她相反，现在直播间异常的热闹和欢乐。 “一款出色的游戏兼保健品，专治低血压和坏心态，你值得拥有！” “笑容没有消失，而是转移到了我们脸上。” “渐入佳境（x）渐入家境（√）” “走，让尖刺送你回家！” “我很担心主播现在的心理状态，但主播不必担心我们的心理状态。” 蔚渺看见飘过的弹幕内容，脸色一黑。 这帮人专以别人的痛苦为快乐源泉。 “不不不，我很快乐，所以我决定让你们也品尝一下快乐。”蔚渺关掉这个磨人的小游戏，打开一款moba游戏，找粉丝solo。 事实证明，笑容是守恒的，它现在转移到了蔚渺脸上。 “刚刚的游戏考验操作和熟练度，我通关之日，就是心态大成之时。” 蔚渺一边操作，一边和观众们调侃。 这时，有弹幕飘过：“懒人有玩最近火爆的虚拟网游《假面舞会》吗？” 她想了想，回应道：“《假面舞会》是一款现象级游戏，我作为游戏发烧友，当然要试试啊。” 弹幕的流量骤然增大。刚开服不久，《假面舞会》的讨论热度居高不下，一切都是那么新鲜，很容易引发玩家的热情。 弹幕：“方便爆一下id名吗？反正排不到你就骚扰不了你！” 这直播间的水友皮实得很啊。蔚渺嘴角一抽，秒拒：“不可能的，隐私才是这游戏的精髓！” 水友坚持不懈：“不整个直播吗？隔壁的钟菱小姐姐从第一局游戏就开始整活了，开服红利吃到嘴软。” 蔚渺瞥了一眼，还是说道：“现在确实是僧少肉多，主动直播的人会得到更多引流，但是这样的红利吃不了太久的，因为没法保证你遇到的玩家都是守规矩的好人。” “主播人间清醒啊！” “注重隐私，从你我做起。” “自己一个人玩才刺激，搞得人尽皆知不就失去游戏特色了？” 有的粉丝看得很清楚，因为他们也是假面舞会的玩家之一，对于该游戏的隐忧有自己的思考。 现在大多数玩家还在用旧思维玩游戏，而假面舞会的门槛不高，能够抗下死亡体验的狠人成分可以十分复杂。 也就是时间尚短，玩家们还没真正地认识到“法律免责”和“隐私性”的关键。 “大佬，我的id是xxxx，遇到我记得带带我啊！” “上面的，我好像遇到过你，你是不是说过输了倒立洗头。” “……” 水友们开始胡侃，蔚渺怀揣着良好的心态度过这一下午。 至于最开始的那款小游戏……当然是背后继续肝啦，这么好的心态训练神器稀世难寻。 肝完后，再悄悄惊艳这群水友，让他们知道什么叫“熟练得让人心疼”。 第62章 新模式 吃过晚饭后，蔚渺照常浏览假面舞会官网。 一日不见，又冒出了许多帖子，不少热帖被顶上首页，都是数据帝们的干货。 之前留意的奖励概率有帖子已经整理出来了。 【由于并非随机取样，高端参考样本较为缺失，且数据只涵纳两次排位，统计结果可能与实际有偏差，楼主将时刻跟进完善。】 【词条：评分六分以上绝大概率获得普通词条，八分以上绝大概率获得畸变词条。成功通过但是评分六分以下有50％概率获得词条。】 【游戏币：获取数目为评分x100，在额外奖励中可能多获取500的数目。】 【时装：获取难度极高，职业时装一般出自副本内容。六分以上可能获得时装，八分以上绝大概率获得时装。】 【身份标识物：分为临时版和永久版，六分以上有概率获得前者，并且伪装任务评分不能太低，后者获得难度极高，八分以上有约五成概率获得。】 【额外奖励：八分以上大佬的专属项目，词条出货率最高，其次是游戏币，再然后是时装，最后是身份标识物。由于数据样本不足，该结果不具有普遍性。】 这位数据帝字里行间措辞严谨，绝不使用肯定语气的词汇，都是“可能”“有概率”“绝大概率”…… 即使如此，他也大致剖析出来奖励出货的规律。 词条不是稀罕事物，但现在玩家普遍不能填充完所有词条位，交易行上流通的词条终究是少数，还是被人嫌弃的垃圾词条。 时装和身份标识物更难得，也是高端玩家需要竞争的领域。 蔚渺滑动鼠标滚轮，在下面意外看见一个有意思的帖子。 “猪头人与人族之争？” 她点开帖子，耐心地阅读长篇大段的文字。看得出楼主十分激动，码字都不带换行的，看着眼睛疼。 “跟我一样的副本和剧情线，但是这个结局不太好啊。” 楼主原本以为康拉德是天命之子，而身为玩家，帮助主角天经地义。结果最后康拉德背刺了猪头人部落，连带着楼主的兽人部落在内，被人族一扫而空。 楼主的主线任务自然是失败了。 底下已经有了不少评论。 “游戏一个月，现实十二时。（吐血）” “有谁是晚上六点开始，早上六点结束的，举爪！” “这么说，大家都在同一关？” “并没有捏，我是末世关卡。” 蔚渺从这些零碎的发言中能看出排位的一点规律。 同一时间开始排位的玩家可能会被匹配到同一个副本，不过副本有很多个，通俗来讲，就是有很多间房，就算卡同一秒进入，也不一定能排在一起。 但这倒是给了一些人钻空子的机会，有所准备之下说不定真的能排到一起。 副本的时长可能与开始的时间有关。晚上六点多这个时候，大家都吃完饭了，所以游戏才安排一个长得惊人的副本，连睡觉时间都不放过。 假面舞会不允许中途退出游戏，它特地在头盔说明书中标红，如果游戏未结束而擅自摘下头盔，玩家有概率脑部受损患上痴呆。 同时，头盔有“睡眠模式”，像这个副本到了后半段会自动开启，美中不足的是睡眠质量堪忧。 不过这对蔚渺这个实际从上班中解放的闲鱼来说没有影响。 楼里居然有关于她的评论。 “灰兔先生到底是何方神圣？”蔚渺念着这句话，莞尔一笑。 除此外，多位玩家已经经历过一次灵异副本，经过交流比对后发现它们同属于一个世界观。 但玩家在该世界中的地位普遍属于炮灰级，导致对灵异的了解不多。 有一个帖子名为【在灵异世界中摸滚打爬】，里面介绍了一些基础性设定。 “以除灵社的等级划分为标准，将灵异分为sabcd五个级别。” “d级灵异能力单一，杀伤力不大，普通人遇到了也可以轻松逃脱。” “c级灵异能力诡异，对普通人来说遇到基本必死，一般的除灵师借助诡物可以对抗。” “b级灵异可以影响一片小区，需要多位除灵师合力解决，必要时利用邪术将其遣返回阴影界。” “a级灵异拥有毁灭城市的能力，必须呼叫总部增援，需要半鬼级除灵师出动，最好采取封控措施以减少伤亡，设立风险区。” “s级灵异可以威胁一个国家甚至是全球，必要情况下可以向邪神们祈求帮助，以限制活动范围为主要对策。” 下面还贴心地给出了专业词汇的解释。 “诡物：灵异被消灭后面的遗留物，拥有千奇百怪的能力和副作用。” “邪术：涉及仪式阵法，以灵魂血肉等作为祭品，资料不详。” “阴影界：传说是灵异的源头，不详。” “半鬼级：将自身与诡物融合获得类似于灵异能力的除灵师，性情不稳定。” “邪神：目前已知的为千眼诡神、无梦之母等，资料不详。” 蔚渺当初没能问出口的分级问题终于得到了解答，虽然略显粗糙了一些，但对于还未经历过灵异副本的玩家十分友善，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她伸了个懒腰，关上电脑，蹦回床上。 躺平，戴上头盔。 【虹膜识别中……已通过，欢迎回来！】 【游戏补丁已更新！削减了一部分外部因素影响，并开放试玩窗口！】 【优化匹配机制，以伪装系数为主要匹配依据，同场次系数差不超过5分。】 【常驻副本“娱乐性大逃杀”已上线！任何玩家均有机会匹配到该副本。】 【开放多人排位模式！请注意：组队上限人数为五人，任意队友之间系数差不得超过五分。】 【特殊双排模式：为了给广大的心地善良大佬和惹人喜爱的菜鸟一个双宿双飞的机会，特开放此模式。该模式无系数差要求，副本难度对标系数较大者，且附加特别通关要求。】 蔚渺没搞清楚什么叫“开放试玩窗口”，但她已经感受到了排位的公平性。 还有双排模式的深深恶意。 以“能者居之”为理念之一的假面舞会肯掏出这个模式，里面的坑之大可想而知。 第63章 谁摸了我的头 【id：灰兔先生】 【性别：中性】 【面具：灰兔（3词条）】 【伪装系数：22】 【身份标识物：洛林·怀特、博学者】 【时装：第七眼·破妄执事】 【舞会级别：假面】 【游戏币：2300】 这是蔚渺目前的简洁角色面板。 顺带一提，舞会级别这一块，分为假面、化妆、名流、千重、无相五阶层，据说在突破时，三大项（词条、身份标识物、时装）会有相应的变动。 好友栏中，无曜和鹿可的头像都亮着。但多人排位游戏毕竟新鲜出炉，蔚渺自认不乏开拓进取的精神，但这和冒进是两码事。 还是让神通广大的玩家们先去试试底吧。 目前作为轻社交的游戏，玩家登录假面舞会后只能做一件事。 排位。 蔚渺先装备上洛林·怀特的身份标识物。身份标识物的好感度提升有些艰难，上局副本下来，她只提升了5点，类似于一些游戏角色的使用熟练度。 然后设置时装为隐藏模式。 时装在隐藏模式下，加成不变，但是附属武器需要从背包中取出，期间有一秒的延时。 她来到老位置坐下，这把华贵软垫椅已经凹成了她的模样，古典落地镜依旧光亮如新。 【排位匹配中……】 【副本已锁定，祝您舞会愉快！】 镜中的形象模糊变幻，一个平平无奇的少女站在其中，黑发黑眸，长发披散，面容秀气，穿着宽松的白色字母t恤和咖啡色休闲长裤，充满年轻人的朝气。 蔚渺只来得及看到她腼腆的笑容和拜托意味的微微鞠躬，视野便暗了下来。 黑暗中，一个懒洋洋的女声喊道：“噢，当心捕蝉之人。” …… 蔚渺从桌上支起脑袋时，快速眨眼，整个人还是有点迷糊。 她打量着熟悉感爆棚的四周，清楚了自己现如今的境地。 上床下桌，书架上的一边塞满了学术书籍，譬如《高等数学（上）》《大学体验英语》《军事理论》…… 另一边零零散散地摆放着化妆品和杂物，一台笔记本电脑安安静静地躺在她胳膊前。外卖盒堆叠在桌下角落，桌旁是单人立式衣柜。 狭小的室内还有其他人在场。一个位置靠门的眼镜妹，在她的斜对角；隔壁是认真写着什么的单马尾少女；蔚渺的后面还有一位坐在床上的短发妹子。 一切都表明，这里是大学宿舍。 【副本简介：位于滕宇·赛什克州·苏欣市的范伦贝克大学将面临一场恐慌的灾祸，身为一名普通大学牲的你似乎只需要保护好自己，等待除灵社五天后的救援。但暗中拥有灵异力量的你是会按兵不动，还是斩妖除魔，亦或是浑水摸鱼？】 【本次副本玩家数：4】 【提示：玩家此次无法继承前次同世界观副本的身份及人际关系，但保留阵营倾向，后续逻辑链将自动延展。】 【提示：由于你的前次身份特殊，请在除灵社和眼灵教中选择阵营倾向。不同的倾向将会影响主线任务。】 蔚渺想了想，选择了眼灵教。单就阵营契合度来说，混乱的眼灵教更适合她的发展，除灵社的思想钢印她还没忘呢。 【你已选择眼灵教阵营倾向。】 【主线任务：帮助己方阵营夺得诡物！】 【本次无伪装任务！】 一股记忆忽然涌入蔚渺的脑海，洋洋洒洒的事件纷至沓来。 都是一些简要的日常记忆，能让蔚渺快速接受自己现在的身份。 白泽兰，范伦贝克大学大一生，19岁，性格腼腆内向，社交恐惧症患者，在日常生活中没什么朋友，普普通通，淹没于路人群。 是因为这个人物没什么特别之处所以才不算伪装任务吗？蔚渺若有所思。 “看来这次是阵营对抗任务，四位玩家，四个阵营？” 这点不一定，万一还有一位也是眼灵教阵营的呢？ “即将到来的灵异灾祸，还有诡物？” 蔚渺记起了她在官网帖子中看到的内容，诡物是强大灵异的遗留物。 但现在，一切风平浪静，是熟悉的前期探索时间。 她循着为数不多的记忆，打开笔记本电脑，输入pin解锁。 在搜索引擎中输入“灵异事件”，能找出一大叠信息。 蔚渺趁机恶补世界基础常识。玩游戏总不能连设定都要别人喂给自己吧。 这个世界对于司空见惯的灵异并不避讳，而是大肆宣扬自我保护措施。 遇到灵异三步走，一是跑，跑得够远。二是躲，躲得够深。三是等，等除灵社救援。 根据主线任务，蔚渺并不认为这次引入除灵社是什么好事。眼灵教在社会上声名狼藉，被认为是一群灵异邪教疯子，与除灵社是显而易见的对立。 除灵社要是加入这场风波，诡物出现后花落谁家还要打上一个问号。但从副本简介来看，他们受限于某种原因被拖住了五天。 “五天”就是隐性通关时间。 范伦贝克大学算是名流学校，纬度较高，冬天气候寒冷，洗澡在大澡堂，宿舍不带单间厕所，楼道间安装有共享吹风机，双数楼层的中间洗手间才有共享洗衣机，单数楼层则有热水机，所以……有时候一两天不洗澡是正常操作。 洗一次澡所花的工夫让人只想躺在床上。 十一点半熄灯时，蔚渺坐在靠背椅上伸了个懒腰，秉着对被“夺舍”者负责的态度去厕所洗漱。 主要是，当时隔着镜子匆匆见面，白泽兰表现得很有礼貌。 宿舍楼以数字加“斋”的方式命名，此为女生宿舍1斋，共十二层，每层四十间。338宿舍靠近走廊尽头，有一间厕所，厕所对面隔着楼道门就是楼梯。 蔚渺边刷牙，边通过墙上的大镜子观察着其余人。大家很正常地嬉笑聊天，没有半点灵异的踪迹。 镜面上清澈地照映着她平平无奇的剪影。 回到宿舍关上门，舍友们都已经上床了。眼镜妹吴孟华和她隔壁床的短发妹张萝在低声讨论娱乐圈八卦，蔚渺隔壁床的柴云卧在床上看手机。 室内漆黑，从门下的空隙可窥见走廊的明亮白光，剩下的是手机和阳台外的微弱光亮。 蔚渺的床靠近阳台，窗户半开，冷风灌入，带来缕缕凉意。 蔚渺走到床边，顺手拉上窗帘，上床后把自己包在温暖的被窝里，这天气有点冷。 很荒谬的一点是，她明天有早八，要上课，数学课。 她一边听着两位便宜舍友的八卦新闻，一边思绪凌乱。都玩游戏了，还要卷啊？！ “嘿，泽兰！” 忽然，她隔壁铺的柴云喊了她一声。 蔚渺漫不经心地回道：“怎么了？” “你没事干嘛摸我头啊？” “哈？”蔚渺支起身子，疑惑地看着她，“我？你搞错了吧，我睡在这头啊！” “啊？”柴云傻眼地应了一声，起身回头一看。 她睡的这边对着的是蔚渺的脚！ “你的错觉？”张萝插话道。 柴云的神色逐渐惊恐，她好像并不认为是错觉。 “那，到底是谁摸了我的头？！” 新年写给书友的一封信 首先，祝各位书友新春快乐！ 学生党学业有成，题名金榜！ 打工人财源广进，步步高升！ 剩下的诸位身体健康，家庭幸福！ 此为[兔年好运红包]彩蛋章，在此章评论互动即可抽点币大奖！（点娘活动） 好吧，接下来让我们来谈一谈网文，聊聊我的一些感想。 我在小学就接触了网文，启蒙书是男频玄幻小说，后来看得很杂，男女频都看，口味逐渐挑剔。 我家里对我看小说这件事是绝对反对的，他们有很奇怪的观念，认为小说都是不好的，会耽误学业。所以我一直以来都偷偷看，曾经上课被抓过，死不悔改，中毒已深，无法回头。 后来，屠龙者终成恶龙（？），我开始自己创作，写出脑海中的故事。 我曾经花高中三年时间写过现在在我看来些许幼稚的女频仙侠文，言情类的，完本的，纯手稿，但以我的目光看来，其中的某些情节也颇为精彩，毕竟我写文是走弯弯绕绕阴谋路线的，男女主都不是善茬。 现在它大概没有机会重见天日。 这本书的出现有些偶然，好像是灵光一闪，一腔热血就动笔了。 女频的书，我从恶魔少爷阶段见证到快穿流行，再到耽美崛起，再见证到百合（？）崛起，后来想了想，写了无cp。。。 凭啥女频没感情活不下去？男频的无女主不也风生水起？而且言情的套路都翻出花来了，很难再有创新。 我想写一个靠自己走出路来的主角，她的眼中，是大道，是力量。她可以执着一生追求此目标，往事皆为虚妄流沙，无法追逐她脚步的人只是浮沉过客。 她不必有金手指系统，事实上，我如果要写这个，还要费脑子解释系统由来，思考要写哪位大佬在养猪。 所以，《无限假面游戏》诞生了！ 不过，我开书时已对成绩有所预料，但实在不想弃写这个故事，至少要来一本完结的书吧！ 游戏异界，无cp，无系统外挂，黑暗流（至少不是圣母文），好家伙，冷门buff叠满了，成绩多惨淡我都不奇怪。有别的同道夸过我真的很勇。 在这里要感谢一开始投推荐票的书友们的支持，还有投资、收藏、打赏、评论、催更……是你们的鼓励让这本书没有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感谢诸位不嫌弃这书更新这么捞还能追读，有时候卡文卡得真想断更，但我一想到还欠5更，有点怂了。 第一次连续写这么长的文章，难免在文笔构思上力有未逮，还请诸位多多包涵！我会尽我所能写出一个精彩的故事，让蔚渺活到虚空尽头！ 诸位的每一次好评都让我十分振奋，我有时觉得自己这段写得差强人意，后来一开评论，哦豁，原来写得还可以嘛。 我还记得起初在评论区建打卡楼的黎落书友，还有章节的打卡，我当时有问一句话的冲动。 “我看你骨骼惊奇，有没有考虑过当本书的运营官？” 当然，开个玩笑，评论区那点帖子肯定扯不上运营官。 有时候半夜点开作家助手，看见新消息，莫名有多码点字的动力。不过书友们还是要爱护好身体啊，熬夜是不对滴～ 呃，好像有点跑题哈，新年到了，希望大家都能过个好年！ 由于需要感谢的书友有点多，我会在上架时统一感谢，但什么时候上架我还真不知道。 另外，起点配合新年，出了一个“暖冬行动”主题征文。我瞧了瞧不太可能拿到的名次奖励，反手选择了参加。 这是一个只能投在男频短篇频道的征文，我把它写成了本书的番外，或者说后传，算是送给大家的新年礼物，算是新年特别篇！毕竟以本书的设定进度，无法配合新年整个副本（也希望抵扣一下欠更，这欠的我有点慌啊）。 新的一年，希望能化身多更兽！ 最后，再次祝大家新春快乐，吉祥如意！ 第64章 鬼域 柴云的话一出，全室静默。 手机的微光自下而上，照亮她恐惧的神色。 这个世界是有鬼的，小孩子都知道。 “会不会是你自己的头摩擦到被子栏杆什么的？”吴孟华强颜欢笑。 谁都不想往灵异方面去想，灵异在这里意味着死亡和恐惧。 柴云摸了摸自己的头：“不会的，摸头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趁着黑暗，蔚渺悄悄睁开十字重瞳，但是什么也没窥见。有些灵异在平常无形无影，处于不可见的状态，被称为“灵”，只有袭击接触人类时才可触可见，但是借助诡物，灵异者也能见到平常状态的灵。 十字重瞳分裂成两个眼珠，四面八方转了一圈，没发现鬼祟的身影。 柴云：“我们要拨打除灵社的热线吗？” “算了，万一是乌龙呢，柴云，你再仔细回想一下，别自己吓自己。”蔚渺制止道。 她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如果此次除灵社注定无法提前入场，那么现在应该是无法联系对方？ 再扩大一点，或许大家现在已经无法联系外界？ 蔚渺沉默着解锁手机，试着拨打一个电话。 “您好，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您稍后再拨……” 她换了一个号码，手机听筒中却传出来一模一样的语音。 “您好……” “我们现在已经和外界断联了。”蔚渺放下手机，对暂且茫然的舍友们说道，“建议找辅导员，报告学校。” 不过断联这样的事很容易就能发现，学校应该已经知道了。 听她这么一说，其余三人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柴云打了个哆嗦：“我们这是……被鬼困住了？” 蔚渺简要安慰道：“别慌，学校这么多人陪我们受罪，看学校方面的安排吧。” 面对灵异，普通人能做的事实在有限，最靠谱的就是等待救援。只有极少数天赋异禀的人能够靠自己活下来，甚至成为灵异者。 “你们快看段群。”忽然，吴孟华出声道。 蔚渺看见vx段群跳出一则消息，是辅导员发的。 “请所有同学待在宿舍中，非必要不外出，往后几天的课程取消。学校疑似出现灵异，正积极联系除灵社请求支援！” “明天开始实行物资配给，后勤人员会负责送到宿舍一楼，请各楼层宿舍长及时关注群内通知领取物资。” 灵异面对得多了，很多场所都有自己的一套紧急制度，范伦贝克大学直接开始物资配给，够果决。 群里消息疯长，平日里的神隐者纷纷被炸出，冒泡关心相关情况。管理员利索地开启全员禁言，避免恐慌通过文字话语蔓延。 “所以，我真的遇到鬼了！”柴云念念不忘刚刚的遭遇，眼睛瞪大，求助似的哀嚎，“我该怎么办？” 几人面面相觑，事关生死，无法说风凉话，同时心中也有一丝侥幸，还好中招的不是我。 蔚渺提出来一个建议：“要不，轮流守夜？” 发生了灵异事件，还能安稳睡觉的人终究是少数，不如轮流守夜，以防危险发生。 “好主意！”张萝赞成，“谁有危险能及时摇醒！” 四人嘀咕了一阵，定下了守夜顺序。 蔚渺打头，守至一点半，吴孟华第二，守至三点，张萝第三，柴云最后，以此类推。 商议完后，几人总算安心了一些，躺下睡觉。 而蔚渺坐在床上，倚着墙观四面八方，额上裂开纤细的缝隙，悄咪咪地窥视着。 蔚渺本人对于鬼怪缺乏敬畏，现实中，她没少梦见过鬼，对其已经无感，属于贞子想爬出来都能给她踹回去的人。 现在灵异力量在身，就更没什么好怕的了。说到底，人对鬼的恐惧不仅来源于未知，还来源于力量不足。 人是一种欺软怕硬的生物，如果有着手撕厉鬼的实力，谁还会怕鬼，目空一切就完了。 闲暇之余，她刷着手机，学校论坛已经炸锅了。 “有大佬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听我说，我舍友今晚被一只鬼摸了头！” “那是父爱的关怀（狗头）！” “楼上的别站着说话不腰疼！” “学校好像被封锁了，我刚刚看见校门口有人在试着出去，然后莫名其妙自己走回来了！” “救援什么时候到啊？” “别怕，只是摸头而已，试着找到触发规律！” 通信规律很奇怪，明明无法拨通电话，却可以通过聊天软件收发消息，学校的网络依然坚挺。 不过她发现一点，学校性质以外的群聊中很久没有新消息。 只有学校中的人可以互相收发信息，但是看不到外界信息？ 蔚渺联想起一样事物：“鬼域？” 鬼域是一种灵异场，身处鬼域中的人与外界断联，无法走出，而鬼域内逐渐孕育强大鬼物。 但就如黑瞳的形成需要仪式，鬼域孕育鬼物也需要类似仪式的过程。达成孕育条件的多半是鲜血和杀戮，鬼域中先行出现的鬼物专为完成孕育仪式，被称为伥鬼。 “如果真在鬼域内，除灵社支援延后就不奇怪了，鬼域可以阻断往来，自成异空间。”蔚渺琢磨着，“摸头的应该是伥鬼，但是为什么没有直接杀人呢？” 一般来说，鬼出必杀人，否则怨气难消，无法轻易驱逐，而不是吓唬一下就了事。 究其原因，人们早就发现，灵异中拥有自我意识的存在极少，只知道残杀生灵，满是杀戮戾气。 杀人的厉鬼有自己的一套原则，触犯其原则者，不死不休。 蔚渺深思：“这次的伥鬼并非杀人类？” 那一下子就掉价了啊。 不过能够笼罩一个学校的鬼域，能阻拦除灵社五天，其体量十分庞大。曾经被定为b级风险区的茨威克中学，其鬼域阻拦了除灵社六天，死伤已达五千人，楼道瓷砖浸满鲜血。 只有一只摸头鬼，蔚渺总觉得不靠谱。 任何仪式，都讲求交换。灵异的诞生伴随着巨大牺牲，从无例外。 直至一点半，依旧有零散的讨论，今夜对一些人来说注定无眠。换班后，蔚渺睡得很浅，时刻注意着风吹草动。 毕竟她暂时没探出伥鬼的底，不能托大。 “单身cool单身拽，单身不怕被人甩，单身礼物不用买，钱包卡自己主宰～” 早上六点，一阵忽如其来的起床铃声惊醒了蔚渺。 捏么…… 蔚渺拳头硬了。 第65章 闹铃性死亡 “单身妙，单身好，单身让你没烦恼，不会有人跟你吵，晚上回家不用早～” 蔚渺双目无神地躺在床上，听着一浪接一浪的闹铃声。 虽然精神属性的提高让蔚渺神清气爽，睡眠时间大大缩减也能保持充足的精力，但自己少睡和被吵醒是两种心态。 她起身看了眼声音方向，是眼镜妹吴孟华。 这应该是昨晚睡前订的闹钟，今早不用上学，忘记取消闹钟。 但是……蔚渺默数着秒数，这已经响了一分钟了吧？！闹铃主人是怎么做到充耳不闻呼呼大睡的？而且八点的课定六点的闹钟，是不是有点毛病啊！ 定六点就算了，要是真起床蔚渺还敬佩她是个人物，捏么自己没醒，把舍友吵醒了？！ “循环第三遍了。”蔚渺深吸一口气，本来一点多睡就够呛，现在这么搞心态…… “呃……啊……” 忽然，吴孟华发出了压抑而微弱的喊叫，手脚磕在床上，发出“咚咚咚”的重击声。 “终于醒了，搞什么鬼？”蔚渺侧头往那一望，怔了怔。 一只面目不清的白衣女鬼披散着长发，骑在吴孟华身上，双手死命掐住她的脖子，周身黑气弥漫。 吴孟华正奋力挣扎，可惜手上的力气根本不足以掰开女鬼的手钳。 凌乱的动静惊醒了装睡的其他人，张萝起身查看的第一眼，就发出了一声穿透耳膜的尖叫：“啊！！！” 柴云的表现不得而知，但她没有起身，想来正努力缩减自己的存在感，生怕被女鬼盯上。 “救？拿头去救？况且……救她并不划算啊。” 可以说蔚渺小气，但她绝对记仇。对起床气者来说，一分钟多的闹铃杀伤力巨大。 而且蔚渺得到的手段以十字重瞳和红刃为主，前者多是控制辅助能力，后者是她主要的攻击手段，此刻暴露并不明智。 这场游戏中，玩家至今全在暗处，互相不知道身份，为了吴孟华而让自己落于明处，买卖亏爆。 “明哲保身，借此机会观察女鬼。”蔚渺一瞬间就有了决断，继续观摩事件发展。 张萝的尖叫没有吸引来任何善意围观群众，或许大家心中都如明镜般，不愿掺和。 那边床上十分“热闹”，但是动静越来越弱。蔚渺明目张胆地窥屏，在吴孟华失去生息的那一刻，女鬼的身形一顿，有微微抬头的动作。 蔚渺在晃动的阴影中看清她的面容。 双眼为竖状，牙龈暴露，没有嘴唇，森白的牙齿整整齐齐，脸色青白。 这位竖眼女身形迅速淡化，融入空气中消失，徒留下一具温热的尸体。 整个过程中，其他三人比猫儿还安静。 倒是“单身cool，单身拽，单身不怕被人甩……”作为背景音乐一直诡异地在宿舍中回响。 蔚渺借着棉被遮掩，暗自睁开十字重瞳。 黑底红瞳的它转了一圈，只见到吴孟华床上残留着灰黑色的气息，如烟雾般渺渺。 关于鬼物力量的来源，众说纷纭，有人说这是老祖宗所说的阴气，有人说这是魔力，有人说这是来自深渊的力量，总之，被称为“诡气”。 灵异动手后，多少会有力量残留，除灵社有这方面的好手，专门追踪这些痕迹，往往在解决灵异事件时指引着灵异者的方向。 “凭空的出现和消失，能在鬼域内随意移动，以此猎杀触犯它们规律的人。”蔚渺的目光闪了闪，灰黑色痕迹只在床上打转，说明鬼直接原地消失。 灵异之类千奇百怪，因此鬼域内的情况也并不一致。灵异者需要试错，投石问路，弄清伥鬼的忌讳和规律。 至于阻止鬼域孕育……公认中，鬼域与阴影界有关，如果迟迟无法达成孕育条件，鬼域大概率自行消散。 其中最常见的办法是击杀伥鬼，但它们并非真正意义上死去，会借助鬼域中积累的力量重生。如果孕育所需的力量被消耗殆尽，孕育就无从谈起。 蔚渺并没有击杀伥鬼的打算，毕竟她的任务是获得诡物，怎么看前置条件都是“达成孕育”。这就是眼灵教人的疯狂，不在乎牺牲，以一切为资粮，探索灵异。 她起身下床，不动声色地伸长脖颈，想看看吴孟华的模样。 吴孟华眼睛翻白，死不瞑目，脖子上有青黑色的指状印痕，四肢无力地摊开，模样可怖。 真的是活生生地被掐死了。 蔚渺看了看不知所措，仍处于惊恐状态的两人，提醒道：“报告辅导员。” “对，对！”张萝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拿起手机，惊魂未定地开始编辑信息。 “单身cool～”魔鬼闹铃依旧在响，在此催命音中，再看吴孟华的遗体，未免有些奇诡可笑。 如果现在有一面镜子让蔚渺自视，她猜想她现在额角暴起了青筋。 但是为了白泽兰人设，蔚渺忍住了爬上她的床摔手机的冲动。 保卫处的警卫接到消息后很快到来，在对三人进行安抚后，抬走了吴孟华的遗体。 蹬着铁架梯上床时，警卫面色古怪地先关闭了闹铃，把她的手机也拿走了。 “世界终于清净了。”蔚渺从未感受过安静是这般美好，继续思考起吴孟华之死。 至于其他人，此刻抱着手机，大概在找谁倾诉恐惧，相信她们现在根本没有心神去悲伤。 “要说有什么特别的事……就是闹钟。闹钟能响这么久，真是一朵奇葩。” 蔚渺度秒如年地估算过闹铃时间，78秒，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难道是歌曲本身？说个地狱笑话，此歌惹恼了身为单身狗的女鬼。 “遍数？第三遍！”蔚渺敏锐地忆起女鬼最开始出现的节点。 “真的是由于第三遍闹铃吗？”蔚渺觉得这规律太过荒谬，虽说灵异本就荒谬。 泛用性的“事不过三”？那当然不可能，人一直在重复性呼吸。 歌曲的事不过三倒是有可能。 蔚渺瞥了眼沉浸在自己情绪中的两位，犹豫着要不要试试看。 要是真的成功了，这两位不会被吓死吧？ 不过蔚渺当然不可能以身犯险，她的想法是，控制一个人帮她试水。 第66章 眼种 辅导员叮嘱三人不要在学校中散播吴孟华死亡的消息，以防人心惶惶。 但人要是能听得进叮嘱，古往今来也不会有那么多悲剧。人天生就有倾诉和发泄的欲望。 蔚渺倒是无所谓，只是看柴云和张萝飞速打字的模样，怎么看也不是能守口如瓶的人。 “她，真的死了……”柴云似乎是在自言自语，眼神瞥向空无一人的床铺。 “我们宿舍是不是容易闹鬼啊！”张萝惊魂未定。 每个宿舍闹鬼的概率应该是一样的，但经不住有人会来事。 “这告诉我们千万别定无法叫醒自己的闹钟。”蔚渺迂回地提醒了一下见鬼缘由，“但她是宿舍长，今后的物资谁去领？” 两人面面相觑，以沉默代表拒绝。前往一楼要经过楼梯或电梯，在灵异事件中，这两个是热门事发地点。 可是不得不去。虽然大学生有时早八来不及吃早饭，宿舍有存粮，但都是短期存储，谁知道这次封校会持续多久？ “我去。”蔚渺另有心思，顺势揽下这个风险差事。 张萝和柴云自然喜闻乐见，不会反对。 果不其然，吴孟华的死亡并没有保密多久，不到半小时的时间，全校都在热议此消息。 近在咫尺的死亡让人不免产生兔死狐悲的恐惧。 此外还有新信息流传。 “我们不久前闲聊，舍友说起某位老师，忍不住抱怨，结果下一刻，他在我们面前惨叫出声，然后死了。死时满嘴鲜血，非常可怕！” 上述的帖子热度爆表，可惜没多久就被删除。 “有一只鬼特别喜欢摸人，摸头，摸手，冷不丁就给人来一下，md，老子不是动物园里的猴子啊！！！” 上述这位在之后的发言有种抓狂崩溃的感觉，让人不禁怜悯他的精神状态。 “听说有鬼会在路上喊人，要是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喊你的名字，千万别回头！” 类似的信息分不清真假，在论坛中引发新一轮的恐慌，管理员都有点删不过来。 在吴孟华的死亡消息帖子下，有人发言说自己的舍友也是如此，闹钟响着响着莫名其妙就被一只女鬼掐死了，差点把宿舍其他人吓得跳窗。 蔚渺泡在论坛中，浏览着这些真真假假的消息。这次的鬼域中，伥鬼绝不止一只两只，数量符合体量，活动范围雨露均沾。 八点左右，辅导员在大群中通知物资已经到位，宿舍长可以准备下楼。 下三层是第一批，338宿舍亦在其中。 蔚渺穿好衣服，走楼梯下去。这么低的楼层，电梯一般不会停靠。宿舍电梯四楼起步。 楼道离宿舍很近，蔚渺拉开消防通道门，和一众宿舍长一块儿走。人多分担了风险概率，大家对此有默契。 一楼大厅，一个个物资纸箱堆叠。身着蓝色工作服的后勤人员是一位中年男子，有点地中海，指挥着众人有序领取物资，宿管阿姨从旁协助。 他在文件簿上登记着前来的各宿舍，大家自觉安静排队，偶有的说话声是在报宿舍门牌号。 轮到蔚渺时，她趁这位认真负责的工作人员低头时，额上的猩红之眸睁开了一瞬，犹如幻影。 一股悄然的联系成功建立！ 十字重瞳储备的眼之种消耗了两颗，神不知鬼不觉地转移到了宿管和后勤工作人员身上。这种感觉，似乎是多出了额外的器官一样，十分奇妙。 蔚渺神色自然地领取了物质，抱走纸箱。 先领好的人没有急着回去，而是站在楼梯旁等待足够多的人数。 在凑够七八人后，大家一块上去。 灵异世界的危险性迫使众人行事谨慎，牢记“落单必死”的教诲，成群结队地走。 要死一起死。有一位死伴总比独自恐惧着死去更容易接受。 蔚渺故意先落在最后，十字重瞳再次睁开，悄然送出一颗种子，到她前方不知名的同学身上。 无论是找人替她做实验，还是突破宿舍楼的视界束缚，全面考察校园，新的能力“猩红污染”和“猩红支配”让她多出了几个“好助手”。 但就在她一个低头看路时，原本走在她前头的脚步声在一刹那间全部消失了！ 蔚渺惊讶地抬眼，眼前却不见半个人影！ “这也行？！一块走也能遇到灵异吗……” 她面色平静，十字重瞳完全睁开，鬼祟的眼珠子四处乱转，将前方尽收眼底。 她放下累赘的纸箱，右手握上了华丽的红刃。 空荡、寂静，清晨轻薄的阳光从平台旁的窗户洒落，蔚渺身上却无一丝暖意。 她此刻正站在一楼接近二楼的楼梯坎上，抬头便能看见二楼楼梯间上方的圆牌，写着数字“2”。 二楼消防门紧闭。 蔚渺观察着四周的同时，站在原地思考对策，此刻轻举妄动反而增添了不确定性。 如何才能摆脱这个诡异僵持的局面？如果这是杀人鬼，它又要如何杀人？ “未来视！” 蔚渺有试错的资本，在预定行动的未来中，看看结果究竟是好是坏。 有着预先的思想支撑，这次预知能呈现出期望的效果。 但无法多次连续使用，应当以破局为先！ 十字重瞳分裂出的双瞳叠加于“十”字中心，猩红之瞳闪烁着幽暗的光芒。 迷幻的光斑扑面而来，组合成一副清晰的画面。 在虚幻的未来中，蔚渺冲到二楼拉开消防门，踏进的瞬间，门后空无一人的死寂走廊模糊了一下，下一刻突变为黑暗的深渊！ 蔚渺跨进的半只脚似乎被什么东西啃噬了血肉，完全失去知觉，只剩半截的大腿血肉模糊，触目惊心。 第一条路失败。 “果然没这么简单。” 蔚渺早有所料，然而在信息缺失的情况下，一切都不绝对。排除法是必要的。 体力的消耗表现为呼吸似乎更急促了些，感觉像一口气爬了四层楼梯。好消息是，十字重瞳没有不适感，还能再来。 蔚渺深吸一口气，开始第二次推演未来。 她反身跨了几步楼梯，打开窗户，外头空无一人的校园风景是如此失真。 蔚渺毫不犹豫地跳下。 然而，她似乎朝着无边的空间坠落。明明是二楼，却迟迟无法落地。她朝下看时，地面近在咫尺，又远在天边，感官上的矛盾让人头晕目眩。 最终竟超出了11秒的时间限制，画面破碎！ 第67章 老爷爷 两次走歪门邪道的自救策划失败，额上重瞳传来些许的酸涩感。 蔚渺仍站在原处，她想起了另一样事物。 她刚刚才为某位走在她前面的同学种下眼之种，如今，这股联系虽微弱，却没有完全中断。 或许这位本是用来验证闹铃杀人鬼的好助手能先帮她踩一下楼梯灵异的坑。 在她沉下心神时，另一头，一样空洞瘆人的楼梯上，苏瑾因恐惧而四肢发麻，于台阶上生根般一动不动，脑袋几乎无法冷静思考，甚至还抱着纸箱。 灵异事件的低生还率人人皆知。她清楚自己的斤两，想在灵异中活下来太难了，还是诡异的楼梯灵异。 她无法发觉，一只眼底漆黑的猩红竖瞳撑开额上的皮肉钻出，灵动地打量着四周。 眼之种一旦成功种下，视受种者的实力而有不同的初始阶段。 蔚渺因伪装系数的属性增益，自身的全方面素质早已超越常人，对凡人使用“猩红污染”实属降维打击，支配程度初始便来到了深层。 对于意志力快被恐惧击垮的苏瑾，潜意识对她的影响力大增，这种状态下，近乎可以看做完全支配。 在潜意识的暗示下，纵使苏瑾身体僵硬，不敢轻举妄动，也萌生了“上楼看看”的想法并付诸行动。 她放下纸箱，迈动仿佛不属于她的右腿，爬上了二楼。 二楼很安静，苏瑾宛如行尸走肉，向三楼进发。 一阶一阶……当她的视线高度足以窥见三楼的楼层标识时，身形猛的停顿，心底窜起一股凉气。 还是“二楼”！ “鬼打墙？”苏瑾颤声道。 “掉头！” 猩红竖瞳闪烁着思考的幽光，于潜意识中指挥她。 苏瑾怀揣着一线希望，快速下楼。 然而，至中间平台时，苏瑾自然转头看向楼下，忍不住尖叫一声：“啊！” 她紧紧捂住自己的嘴，脚下慌乱之中倒退了几步，极度的惊恐充盈心灵。 楼梯一共两截，一截十三阶。通向下一层的下半截中，一尊可怖的身影正对着她，站在第五台阶上。 这是一个穿着白色寿衣的老人，短发花白，眼中全是眼白而无眼瞳，褐色老人斑遍布浸水般发皱的皮肤，身形佝偻，双手自然垂下，黑裤绣鞋，看年代应该在近百年前。 它仰着头，似乎在与她对视。 猩红之眼能看见它身上黑色缥缈的气息。 蔚渺透过十字重瞳看见这一幕，心下一动。 她回身下楼，看向下一层。 果然，一模一样的身影堵在楼梯上，直视着蔚渺。 蔚渺毫无怯意地打量着它，无论是老爷爷还是小姐姐，在她眼中没有太大的区别。 反倒发现了一处细节。 “我这边的鬼站在第四阶上，那边的鬼站在第五阶上。我和她上楼时位置相近，鬼的初始状态理应是一样的，唯一的区别是，她刚刚上了一层，所以鬼往前进了一步？” 蔚渺揣测着鬼的行动规律：“根据我们的行动来做出反应吗？如果，不要上楼，而是下楼呢？” 下楼与鬼狭路相逢…… 非常有风险，现在鬼没有动作，不代表贴脸时还没有动作。如果这只鬼的机制是靠近到一定距离才会动手，那无异于是自投罗网。 “有两种可能。我们上一层楼它就向上移动一阶，等到某个特定的阶数时就是我们的死期。另一个可能是，这只鬼单纯地拉近相互距离，如果在某个阶数范围内，就会触发攻击。” 这是蔚渺推测的两种模式。 她摸不清这位老爷爷的实力，能避免冲突是最好的，而另一边的工具人是个凡人，没有任何资本对抗鬼。 从安全方面考虑，如果工具人能够踏出一条可行的路径，她便不必以身涉险。 为了防止工具人一命被秒，彻底失去价值，她需要先排除几个错误选项，因为危险的不可预知性太大了。工具人能帮她探出或许没能想到的危机。 蔚渺从十字重瞳的状态估摸着自己最多再使用两次未来视，再多有可能造成严重的伤损。 她深吸一口气，暂时放弃对苏瑾的控制，双瞳再度重叠。 在预知的画面中，她果断冲下楼梯，经过老人身边时，红刃扬起一道狠厉的弧线，以正手持握的方式横向刺穿了老人的脖颈。 蔚渺这一刺全力以赴，刃身全部没入其中，将脖子捅了个对穿。 万一擒贼先擒王能生效呢？ 但红刃的冲击力丝毫不能动摇老人，伤口没有一丝血液渗出。它无知无觉地站在原地，头颅诡异而僵硬地转动着，视线一直追随着她。 蔚渺便知道，袭击对于老人来说毫无用处。 她抽出匕首，并没有停下脚步，抬眼时，眼前的圆牌写的依旧是“2”。 她继续冲往下一层的楼梯，11秒的时间对于她来说，足以完成预想的所有行动。 然而在中间平台上，她有所预料地停住脚步，平静地俯视着仍在下方的老人。 它死气沉沉地站在那里，但奇特的是，它这次背对着蔚渺。 而且，它站的台阶数变了。 它现在站在第三阶。 脖子处完好无损，没有任何受伤迹象。 最大时间已到，蔚渺退出未来视的状态，有些疲惫。她现在就像全速跑完两百米的人一样，体力挥霍得严重，但只要休息一下又能生龙活虎。 重瞳传来轻微的刺痛感。 “规则类产物，无法直接消灭鬼怪，但是可以利用规则逃离。” 蔚渺大概明白了这位老爷爷的性质，她之前的世界常识不是白看的。 灵异之中有一种特殊的种类，它们与一种现象或是规则结合在一起，自身依托于此，哪怕受到致命攻击亦会重生。 面对它们有两种解决办法。一种是暴力破解，灵异的力量并非无穷无尽，每次新生都需要消耗力量，只要杀得次数够多，灵异就无法再维持存在。 另一种是解出它的规则，顺利逃离，这种破解方式也会消耗它的力量。 某种程度上，除灵社十分青睐于这种灵异，只要掌握了规则，它甚至可以用来关押某些难以处理的灵异，让它们对着耗。 它们一般无法一次性解决，于是成了“副本”一样的存在，可以重复刷，有时用来筛选新人。 到后面，每日打卡刷本就成了一些人的日常。如果副本刷没了，心里还有点空落落的。 第68章 破解 “在老爷爷正对着我时下楼，可以让它倒退一步，而好助手在老爷爷朝向未知时上楼，老爷爷反而前进了一步。” 蔚渺已经抓到了什么。 苏瑾此刻忽然又冒出来一个想法：“上楼。” 这完全顺从她的意愿，她踉踉跄跄地迈动步伐往更上一层楼跑去。 到了上面，抬头一看，依旧是熟悉的“2”楼。 上上下下只有她一个人的脚步声在回荡，无依无靠，下面还站着一只鬼。 急促如鼓的心跳声响彻耳迹，苏瑾扶着栏杆，完全没了头绪。 这个状态下，顺从于潜意识的意愿不加抵抗，深层支配正飞快趋同于完全支配。 猩红的竖瞳左右开裂，延伸出一条横缝，猛地睁开！ 十字瞳的生成标志着达成完全支配状态！可惜的是，完全支配状态下也无法获取被支配者的过往记忆，这意味着化身被人发觉不对劲的风险很大。 苏瑾在此刻成为蔚渺的第一具化身，这种感觉和第二个副本的降临差不多，操控模式像在玩古早的虚拟游戏，那时还没有完全沉浸式头盔。 在支配苏瑾的同时，蔚渺甚至能一心二用，本体一起行动，相当于把自己的思想砍成两半，互通知觉，却做出不同的反应。 在假面舞会中，属性的提高不只是单纯的数据，尤其是较为隐晦的精神属性。它并不代表“法力值”，而是挂钩于大脑能力。 早在昨晚看资料时蔚渺就发现，自己本就好的记忆力现在好得出奇，不用特意铭记，所有知识画面都历历在目。 现在看来，反应思考能力也有所提升。 如此一来就简单多了。 蔚渺支配着苏瑾先丢下她不知为何不愿放弃的纸箱，之前她一直夹在臂膀下。 再度下楼来到中央平台，向下一看。 现在，老人已经站在第六阶了，越发逼近，那双惨白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她。 这样啊……只差最后一点论证了。蔚渺若有所思。 苏瑾神色麻木地下楼，与静立的可怕老人擦肩而过，继续往下。 每一层都是2楼，但又并非是同样的空间，因为苏瑾来到下一层阶梯时，被她丢下的纸箱不见了。往上看时，楼梯上的老人消失了，估计转移到了下头。 她照例去望一眼老人。 这次，老人背对着她，回到第五阶。 苏瑾毫无波澜地转身上楼，此刻的她不过一个木偶，与先前的她有极大的不同。 事实上，她已然人格性死亡。 等到了上一层，苏瑾又去望了一眼。 老人此刻竟来到了第四阶，正面对着她。 “在老人正向时下楼，背向时上楼，老人就会后退，这是反其道而行之的意思吗。” 后退到下楼是否就是破解之道呢？ 蔚渺不确定，这种灵异的规则往往模棱两可，生路是用人命试错堆出来的。 就像她，如果没有未来视和猩红的污染支配，行动起来也举步维艰。 苏瑾是绝好的探路工具。 她按照上述规律，不断地上楼下楼，异常高效。 很快，老人就退到了第一阶。 此刻它为正向。 苏瑾下楼时，老人的神色逐渐狰狞。 但命毕竟不是自己的，怎么可能吓退蔚渺。她控制着苏瑾继续往前走， 同样是二楼。她安全抵达平台，转身一看，老人不见了。 之前只有踩在下一层的楼梯时，老人才会消失。 “说明……成功了？” 猩红十字瞳闭合，苏瑾推开面前紧闭的消防门，对面刚想进厕所的同学急忙回身，被她吓了一跳。 世界，正常了。 苏瑾掏出口袋里的手机，指纹解锁，开始从聊天群等蛛丝马迹寻找自己在哪个宿舍。 没有记忆真的难办，无法长时间掩盖被夺舍的事实。 不对，好像也不用回宿舍，定闹铃在哪不能定？ 蔚渺猛地醒悟，支配着苏瑾先放了一首歌，循环播放。 先前进厕所的同学转出来洗手，寻声看向楼道口的她，一脸诧异。 怎么想的会在厕所门口放歌，还放的是《好运来》？！ “好运来祝你好运来，好运带来了喜和爱～” 另一头，蔚渺抱起纸箱，施施然地开始按规律办事。 有人在前面冲锋陷阵，她负责在后面出谋划策，岁月静好。 没兜几圈，她怀抱着纸箱，终于踹开了消防门，闭上十字重瞳。 对面的厕所内，一位不认识的同学听到这么大的动静扭头瞥她。 动作是粗鲁了点，但这里和苏瑾不是同一楼。 蔚渺开口道：“那个……同学你好，请问这里是几楼？” “六楼。”对面老实回道。 蔚渺退回门外仰头看，原先的2变成了6。 看来出口随机。 现在她面临另一个问题，该怎么下楼回宿舍？ 苏瑾那头，厕所的同学受不住歌声摧残，早早离去，留下苏瑾静静地站在原地循环《好运来》。 在三遍过后，苏瑾安然无恙，证明女鬼并不泛用在简单的放歌上。 “真的非要闹铃？” 苏瑾定了下一分钟的闹铃。 几个呼吸后，手机开始震动加响铃。 “铃铃铃～铃铃铃～” 老实说，不如“单身狗”嘈杂，那一版听得人血压上升。 三遍闹铃大概在一分钟左右。 在第三遍时，十字重瞳于手心睁开，窥见了突兀出现的灰黑色气息。 眼其实能在全身任意一处睁开。 刹那间，一只样貌丑陋奇诡的白衣女鬼浮现在她眼前，木桩般遍布尸斑的惨白之手死死地掐住她的脖颈。 阴冷和窒息感包围了苏瑾。她被举起在空中，迟迟无法掰开那双铁箍般的手，双脚挣扎着扑腾。 本体可主动切断化身的感官共享，像蔚渺此刻切断得毫不犹豫。 而且化身也无法使用本体的技能。 那么，价值已经压榨出来的她只能被抛弃。 眼之种主动破裂，蔚渺损失了一具化身，却没什么好可惜的，新的眼之种正在孕育。 苏瑾托蔚渺之手逃离了楼梯老爷爷，几分钟后死在了闹铃女鬼手里。 不久后，她的遗体被路过同学发现，引发了新一轮的恐慌风波。 而蔚渺权衡再三，不愿赌赌看有没有电梯灵异存在，还是选择从楼梯上下。 至少老爷爷算得上是熟人了。 emmm 卡文，真的想摆烂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别担心，欠几章我都心里有数，绝逼会补上的。 摊牌了，想养的读者先养着吧，常年养书的我懂。 第69章 辽阔的世界 回到宿舍的过程很顺利，仅剩的两位舍友只关心物资，而不会想到有些人简单出个门也能碰见灵异。 蔚渺不是受到挫折就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的人，她比较喜欢闷声发大财，因此没有张扬。 “但如果只有我回来了，是不是不太对劲？”蔚渺抱着手机，关注校园论坛上的讯息。 “这里是6斋，有人的尸体被塞在洗衣机里！” “厕所惊现女鬼！” “别洗头，别洗头，别洗头！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 论坛上充斥着真真假假的言论，校方没有关闭论坛，或许是给大家一个发泄情绪互相交流的渠道。 如果真的连交流都断绝，对外界的恐慌猜想恐怕会让不少人抑郁。 蔚渺在这里蹲守不久，终于有人说起了楼梯的异常。 “1斋舍长都回宿舍了吗？” 底下的回答参差不一。有的宿舍回来了，有的没有。 蔚渺发言：“失踪的舍长都是走楼梯的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下方的回复说自己的宿舍在下三楼，舍长迟迟未归，但是隔壁的舍长已经回来了，据说自己的舍长明明比隔壁的走得早。 说明并非所有人都会遇到楼梯鬼，但一旦遇到了，如果被恐惧支配，就再也没有回来的机会。 这些宿舍不仅没了舍长，还没了物资。 蔚渺想了想她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一个是想办法钓出另外三人，她猜测大家分属不同阵营，从任务的措辞来看，很可能需要彼此争斗，那么先下手为强。 从游戏官网上一些一派天真的发帖来看，大家玩游戏内喜欢互帮互助，相信还是好人居多。 另一个是弄清楚鬼域孕育的进程。 最后一项是，如何在可能的诡物争夺中取得胜利。 其实这个副本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目标明确。 这时，蔚渺又看到一个有意思的帖子。 “2斋惊现大规模杀人事件！” 楼主娓娓道来2斋的死亡惨况。2斋作为男生宿舍，不知为何，这几天连续几层楼的监控损坏了，一些人莫名其妙地死在厕所、走廊，甚至电梯内。 死者被割喉而死，现在2斋风声鹤唳、人人自危，不敢踏出宿舍半步，澡堂的地面这些天都是干的。 据说，如果是灵异作祟，死亡规律根本无处可寻。 “割喉，监控损坏……” 如果只是单纯割喉而死，蔚渺只会想到这是哪只伥鬼的杀人能力。但加上监控损坏，就不正常了。 灵异一般不会干扰通讯和电子设备，像楼梯鬼那般身处于异空间场景的另说。 难道这只鬼畏惧监控？ “更像是哪位连环杀人犯。”蔚渺觉得这是活人的祸事。 从论坛来看，伥鬼游荡在各栋宿舍楼之间，2斋被霍霍得太针对，不似鬼物的手笔。 当然也有可能是鬼附身杀人，说话不能太绝对。 思虑了一番，蔚渺看了看沉浸于手机的舍友，说道：“你们知道早上有舍长失踪了吗？” “知道，这么久了还没回来，听说已经上报学校了。”张萝接话道，“难道是遇上鬼了？” 疑问句说出了肯定句的味道。 蔚渺知晓她们的心思，平静道：“放心，下次取物资还是我去。” 柴云似乎松了一口气，真诚地看着我：“谢谢你，我和张萝赌上一辈子单身祝福你此去安然无恙！” 这当然只是玩笑话，蔚渺莫名笑了笑：“那倒不必，几天就够了。” “啊？”柴云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用谢，真的，当几天化身就够了。 今后的物资是蔚渺化身去取，四舍五入下等于蔚渺去取，她真没说谎。 实践下来，猩红污染的发动条件是对视或者身体接触。蔚渺简单和她俩对上几眼，她们便在说笑间被种下了种子。 蔚渺一边刷论坛，一边等待污染深化。 她先前种下眼种的后勤人员离完全支配有段距离，蔚渺估算了一下进度，普通人半天左右完全沦陷。 刷累了，她就上网见识一番这个无比真实的世界，尤其是前沿科技发展。 灵异完全属于超凡向，哪怕是核弹砸下去也完好无损，唯有灵异才能对抗灵异。 人类凭借一些奇特的诡物研发出一些小玩意，比如能够感应诡气的符纸、红蜘蛛般的小巧炸炮，这些是普通人只闻其名不见其形的管制品。 诡物的使用必会付出代价，研发出的衍生品产量有限。 前沿方面，光表露出的科研水平，比现实要落后一些，相当于虚拟游戏尚未普及前。 普通人对于灵异耳熟能详，连带着不少消息也知晓。 除灵社作为国家背书的势力，是灵异界的庞然大物，兰彻和滕宇两国的除灵社相差不大，逼急了还会联合。 总部设于京都，在各州各市有分部，人数不多，却震慑得其余宵小不敢轻易冒头。 眼灵教就是大众眼中的宵小之一，但若说除灵社是明面上的一霸，眼灵教就是黑暗中的一霸。 它的势力扎根极广极深，上至京城下至乡村，都可以见到它活跃的身影。 和除灵社差不多，以市级为单位有一个隐蔽据点，领导者为直属于教主的执事，以“第xx眼”排位论辈。 比如第七眼，破妄执事，洛林·怀特。 蔚渺暗暗感慨那位看起来深沉邪气的洛林如今身居高位，千万别忘了那位社长汀娜。 她自小就讨厌扼于咽喉的枷锁，期望、名声、荣誉……无形而最善杀人于无形，如荆条般鞭策，如深海般溺人。 她退一步藏匿于平凡，是为了能选择自我的自由。 汀娜的思想钢印是她最厌恶的一类东西，踩到了她的底线。 所有想强制改变她人格的人都是在谋杀，而她所认为的正当防卫是让那人没有再动脑子的机会。 除了眼灵教，其他出名的宵小还有鬼世、阴阳道、幻梦教派、残党…… 不知道其余玩家各代表哪一方。 编年史方面，蔚渺搜索下来，发现灵异的源头应当追溯于600多年前。 天地变色，黑云压日，尚为封建帝国时代的世界各地忽然冒出各种妖魔鬼怪。 宗教信仰本来薄弱，然而那段灾厄岁月，鬼神之说盛行，教派涌立，最终所能剩下的都是背后真有诡神撑腰的狠人。 眼灵教成立于乱世，行走于疯狂边缘，信仰诡神千眼，号称只有诡神才能于世界末日时保留人类火种。 火种，即为信徒。他们从祭祀祷告中祈求力量，为那时的动荡局势当真做出了不少贡献。 但太平岁月时，他们不过是人人喊打的疯子。 第70章 钓鱼贴 眼灵教信仰并追逐着千眼诡神，探索着灵异的源头和终焉。 不惜任何代价。 蔚渺看着眼灵教声明负责的一桩桩荒唐事，心想她真是给洛林找了一个般配阵营。 去开水房装水且美美地吃了一款现实中从未见过的泡面后，蔚渺忽然感应到，她与柴云的联系，快比拟傀儡师对傀儡的提线了。 说明即使是凡人，被控制的流程亦有个体差异。 柴云性情软弱，意志不如后勤大叔，此刻竟先一步达成了完美支配。 蔚渺边吃饭，边分心操纵起了柴云。 用她的账号在论坛上发布一则钓鱼贴。 【求一款名为《假面舞会》的游戏，有意者私聊！】 现在，学校论坛是最大的情报交流网站，如果玩家是个正常人，肯定能看到这条新鲜出炉的帖子。 帖子发出后，没多久就钓来了第一只鱼儿。 此人的头像为某个可爱动漫角色，昵称为“小小啊”。 柴云的昵称为“雪无垠”，文艺气息满满。 小小啊：玩家？ 雪无垠：嗯。我想找人联手组队，鬼域里的鬼太凶了。 小小啊：你的任务是什么？ 雪无垠：先问问，你是哪个阵营的？ 小小啊：除灵社。 管它是不是真的，跟着应下就是了。 雪无垠：真巧啊，我也是除灵社的！ 小小啊：那我们很可能成为战友了。你的任务是什么？ 蔚渺顿了顿，除灵社的任务会是什么？这次如果想套话，怕是很有难度。 除灵社是带点反派作风的正派，它信奉“价值理论”，把人的作用量化，以人类文明的利益为最高道德标准。 这样的阵营，会保全学校还是选择诡物？ 雪无垠：尽可能减少伤亡，在五日内阻止鬼域孕育。 小小啊：啊，和我差不多。我的任务是拖延诞生直至除灵社外援到来。 猜的差不多。蔚渺操纵着柴云继续聊天。 雪无垠：你知道应该怎么做吗？ 小小啊：杀鬼。鬼域为了再次凝聚出伥鬼，孕育进程会受到影响…… 这位素未谋面的玩家吧啦吧啦一堆字，极为耐心地与她讲解了杀鬼和任务之间的关系，生怕她不明白关键所在。 雪无垠：我们联手一起杀鬼吧，风险小一点。 小小啊：好啊，我最喜欢和别人组队了。你在哪个宿舍？ 雪无垠：1斋。 小小啊：好巧，我也是。 雪无垠：见一面？ 小小啊：2点，5楼末尾厕所怎么样？有人亲眼目睹这里有鬼。 雪无垠：好。 蔚渺刚聊完这位不知名人士，私聊信息处弹出一个红点点。 昵称为“天蓝地土”。又一位玩家被钓住了。 天蓝地土：你好。 雪无垠：你好。 天蓝地土：请问你是哪个阵营的？ 雪无垠：除灵社。 天蓝地土：我是阴阳道的。 雪无垠：看来我们都是友善阵营，可以放心组队了。 蔚渺真没想到阴阳道也会掺和进来。 阴阳道，以正义者自居的组织，不同于除灵社的冰冷理念，其成员有一腔救世热血，但立场更偏向于普通民众，而除灵社高举文明大义。 他们对“正义”有不同于官方的自我理解，他们认为每个生命都是平等的，无法以“所能创造的价值”来量化。 简单来说，如果让其成员来做假面舞会的新手教程，而车上只有自己一人，他们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直道。 但车上如果有其他人，不论人数多少，他们宁愿自杀也不想背负因抛弃他人而产生的罪恶感。因为在他们眼中，做出选择就意味着违背“生命平等”的理念，背弃了可以称为信仰的思想。 更极端地说，如果在灵异者和普通人之间让他们选一位抛弃，他们亦会犹豫不决。在天平的两端上，不论贫富贵贱，只要是个人，天平即会等价。 如果由除灵社来选择，他们会综合考虑人数、年龄等各方面因素，粗略评估出每个选择的代价和所得。套用“价值理论”就能解决的电车问题在他们眼中根本不是难题。 但相比于眼灵教，除灵社和阴阳道同归于友善阵营，因理念不同，有时难免起冲突。对除灵社而言，阴阳道是偶尔可以合作的对象，也不会刻意追捕其成员。 阴阳道成员团结友好，关系紧密，行动隐秘，路见不平，定会拔刀相助。 在蔚渺看来，这是一群正义怪人组成的、以普世道德为高尚理念的热血派救世组织。她愿意和他们做朋友，但宁愿选除灵社的人做队友。 至于这位“天蓝地土”到底是不是阴阳道的人海有待商榷。 天蓝地土：原来是除灵社的朋友。方便告知一下你的任务吗，或许我们有相同的目标。 蔚渺以相同的说辞敷衍他。 天蓝地土：这样啊，我的目标是阻止孕育，减少人员伤亡。 蔚渺琢磨着这个目标看起来和除灵社的差不多，但每个阵营应该有符合本阵营特色的任务才对。 这两位玩家中，必然有一位浑水摸鱼。 她顺着话讲道：有兴趣联手杀鬼吗？ 天蓝地土：你在哪个宿舍楼？ 雪无垠：1斋。 天蓝地土：那不太行。目前各宿舍楼封闭，我在2斋，爱莫能助。 蔚渺心中一动：你知道2斋为什么突然死了那么多人吗？ 天蓝地土：应该是一位玩家搞的鬼，专挑附近楼层的人下手，他很小心，监控全部被暴力破坏，我怀疑他的任务是多多杀人。我特地去那几层楼的电梯门口蹲守过他，打过一次照面，让他跑了。 雪无垠：这位玩家有什么特征吗？ 天蓝地土：面貌平平无奇，身高180左右，寸头，拿着一把水果刀，打起来很疯。 雪无垠：谢谢你的提醒。 天蓝地土：没事。有其他的玩家联系你吗？ 雪无垠：没有。 蔚渺简单敷衍了几句后不再联系。 一个钓鱼贴炸出来两位，间接得知了一位，收获还是有的。 两位玩家同在2斋，那是男生宿舍，而1斋也有两位玩家，也是一正一邪。 这就有点意思了，前期的两两阵营对抗，合作是没有出路的。 下午的见面，蔚渺并不打算动手，只是摸清“小小啊”的虚实。 当然，去的人是柴云，关她蔚渺什么事呢？ 第71章 卫生间寻鬼 下午2时。 打扮休闲的柴云从楼梯处爬上5楼，在厕所洗手池旁等候。 厕所外头是洗手池加两面大镜子，里头是带门的隔间，尽头处开有一扇窗户。 偶尔有人前来方便，会打量她几眼。 以化身出来活动的蔚渺不必顾虑太多，就算“小小啊”图谋不轨，她的损失只是一位舍友。 她正往外瞧时，电梯门上方的数字显示发生改变，从“8”开始下降，最终停在了5楼。 一位高挑而皮肤白皙的女生走出，大眼睛显得分外真诚。 她朝柴云挥了挥手，笑容十分有亲和力：“雪无垠？” 柴云颔首，回以微笑：“小小啊？” “哎，总算遇见‘老乡’了。”她自来熟地谈论道，“你知道其他老乡的信息吗？” 柴云摇头：“只有你一位联系我。” “如果这次除灵社有两个人，那么另外两位应该也是同一阵营的，说不定已经碰面了。”她道，“对了，你可以称呼我为夏紫菀。” “柴云。” 夏紫菀：“那么，我们要做的事，就是与鬼对抗了。你遇见过鬼吗？” 柴云：“没有。” 夏紫菀：“根据论坛上的信息，有人上厕所时遇到一只穿着黑裙子的鬼，被吓晕了。也有人，死在了洗手池旁。” 蔚渺浏览过相关的帖子。 黑裙鬼是楼主在隔间内刚方便完，一打开门，迎面撞上。 还没看清脸，就先晕了过去。 死亡的那位死法诡异，被人发现时，他躺倒在地板上，已然没了呼吸，脖子上有青紫色的指印子，没有一点挣扎的痕迹。 调查监控发现，那段时间内，厕所中只有他一人。 他是自己把自己掐死的。 夏紫菀打量着四周，讪讪道：“其实……我从小就怕鬼，这次如果不是有你作伴，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推进任务。” 她瞟了一眼内头的隔间：“你有没有觉得，这里阴森森的？” 柴云：“……没有。” 因为是阳光正盛的下午，卫生间内一片光明。但这个世界的鬼并非影视中狭义的怕光怕阳气，它的出现只看有没有人惹到了它。 柴云犹豫道：“你能肯定我们是猎人而不是猎物吗？” 关于伥鬼的战斗力，网传它们行踪诡秘，但一定的灵异力量能够对它们造成杀伤，楼梯鬼这类规则型鬼怪也无法避免，只是它们的杀伤阈值更高而已。 “没试过，但力量应该足够，不然我根本无法完成任务。”夏紫菀道，“方便透露一下你的能力吗？” “我能看到诡气，有一把能够杀伤灵异的武器。”柴云从裤带内侧掏出红刃。 夏紫菀懵了下，奇怪道：“不是有储存空间吗，你别在裤带上？” 柴云保持微笑：“个人习惯。” 化身无法使用本体能力，看穿诡气是诡眼本就有的特质，或者说，凡是灵异者都能察觉到诡气。 但在灵异者不动用灵异时，和普通人没有区别。 蔚渺把红刃给柴云，好让她充充场面，不至于露馅。 夏紫菀打量了一下红刃，由衷道：“好漂亮的刀！我的能力是能够看到超凡力量的痕迹，攻击手段……” 她为难道：“一个大逼兜。” “啊？”柴云怀疑自己听错了。 “就是，一个巴掌能把人扇飞。” 这个与她良家淑女形象完全不符的能力让柴云的嘴角抽了抽：“挺强的。” 她没提武器，柴云也不多问。就像她也只吐露了一个能力，玩到现在的玩家面对并非系统组队的陌生玩家时多少会留一手。 夏紫菀：“我私聊过晕过去的那位，他说自己并未做过什么特殊的事，蹲在从右往左数第二个隔间。而死去的可怜人则完全摸不着头脑了。” 柴云想了想：“分头行动，用时间换几率。我去内头隔间，你在外面，怎么样？” 夏紫菀笑容垮了一半：“这……会不会被逐个击破啊？” 柴云说话并不委婉：“emmm，你害怕？” “这……”夏紫菀似乎哑口无言。 柴云补充道：“这是最效率的方式。而且我们两人就隔一堵墙，真有意外，支援很快。” 舍弃安全换取效率，身处于宿舍暗中操纵的蔚渺当然知道它的弊端，若是她真身前来，这条路先被她自己封死。 本质上，两人聚在一起就是为了相互照应，这是夏紫菀的意思。上述策略倒有些舍本逐末了。 但蔚渺只是为了见识一下其他玩家，是敌是友，心中有数。 夏紫菀对于口舌之利运用尚浅，一边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一边不知如何有效辩驳。 于是同意了柴云的提议。 性子软，比较迁就他人且“拒绝技能”熟练度低。蔚渺观测着她。 “有事喊我。”柴云转身进入内头隔间，依照夏紫菀先前所说，从右到左数第二间。 隔间只有一平米大小，隔板为木头材质，前方和左右下方都有一巴掌宽的空隙。 柴云蹲在坑上，如果站起会因为角度原因而无法通过门下空隙看到外头。她两眼盯着手机，额上却裂开十字瞳，上下左右乱转。 而外面，夏紫菀忐忑不安地站在水池旁，百无聊赖。 她隐约觉得有什么事物正在窥视她。 “嗯？” 柴云忽然撇开视线，惊异地盯着门下。 她看见了一双近乎完美的脚，皮肤白得发光，弧线优美，脚踝纤细，穿着黑色高跟鞋，上面的钻石装饰璀璨如夜星。 不声不响地出现在门前。 柴云平静地收好手机，正手持握红刃。 这时，诡眼的余光又瞥见了什么。 她微微侧头。 明明是大白天，肌肤却感触到阴冷的、缓缓回旋的风。 视线所至，左边隔板上头，发顶慢慢冒出。 柴云一双加一只半眼睛各看各的，门外的脚静止不动，而隔壁正在酝酿着未知的恐怖。 就在这一刻，蔚渺动用了未来视。 未来视的发动只在一瞬间，但不占用现实时间，思维的速度在未知的加持下几乎等同于光速。 柴云属于蔚渺的化身，未来视的作用范围得以延伸，其关键点在于主体行为可控，能够预设接下来的行动。 蔚渺凭借这个特性，想看看接下来柴云行动会产生的后果。 化身失去了确实不心疼，但柴云现在顶替了她的玩家身份，如果可以，还是活得久一点更有价值。 第72章 高跟鞋 在幻视中，柴云猛地开门，然而令她意外的是，外面空无一物。 她走出隔间，回身看向第一间，开门后，里头照样空空荡荡。 但柴云看到了盘旋未散的诡气，两处都有，而且是相连的。说明鬼在此确实呆了一段时间，只有一只，但脚和头分隔两地。 缥缈的黑色气息腾起，柴云顺着气息流动的方向，脑袋不动，诡眼努力往上抬。 一只画风清奇的鬼映入眼帘。 它穿着繁复精致的黑色长裙，长发披散下垂，肤色白皙，四肢反关节扭曲，掌心贴合着天花板，脚上的高跟鞋已经脱下，被单手拎在空中，画面奇特。 它没有五官，平滑的面上是交错的血痕，此刻正脸对着她。 柴云面无表情，以反手握刀的姿态，瞄准它的头，用力掷出红刃！ “砰。” 这是硬物撞击的沉闷响声，红刃撞在了天花板空处，掉落于地。 鬼不是只会在原地呆呆傻傻的模式化生物，至少，它会躲避。 它极其灵活地三肢并用，窜到一旁，躲过了红刃。 但它并没有反击，而是原地消失，残留下黑色缭绕的诡气。 蔚渺终止预知，有些奇怪。 “完全没有反击就算了，难道不应该先手攻击吗？” 鬼的出现，往往是奔着要命来的，出手直指要害。再看看这位黑裙鬼，它所做的不过是在她的门前站岗，在她的隔壁探头。 更像是国产恐怖片劣质的惊吓手段。 转回卫生间处，有了预知保底，柴云果断开门，外面果然空空如也。 下一步，她打开第一间的门，额上的诡眼却悄悄闭合，转移到了她的手背上，阴险地向上看去。 她深知，机会只有一次。 她已经握紧了红刃，悄悄调整站姿，忽然转身的那一刻，红刃宛如飞镖般甩出！ 事出突然，还趴在天花板上的黑裙鬼面上正中一刀！锋利的刀刃宛如割豆腐般深深扎入。 北风刮骨般的尖啸在耳边炸响，它手中的高跟鞋掉了下来，扭动着四肢，漂亮修长的手握住刀柄，想将它拔下。 血红的幽光于红刃上流淌，它被烫到般松手，整个身体溢出深黑的雾气，从天花板上掉下，虚弱至极而难于动弹。 柴云冷漠地看着它逐渐虚化，它抬起脸庞对着她，似乎要把她永远记在心中。 短短几秒后，黑裙鬼化为一滩不成形的黑色诡气渐渐消散，原地却留下了那双极为精致的高跟鞋。 柴云弯腰捡回红刃，红刃有一个被动为【猩红灵刃】，这是专门狩猎灵异的杀伤性技能，对灵异造成的效果翻倍。 但没想到真正的鬼只是一刀就被秒了。 假面舞会的匹配似乎不是完全随机，而是会参考玩家的经历和能力，这次的四位玩家应该都有某种对抗灵异的手段。 副本对于玩家来说总归是有通关法的，就算某款游戏“阳了个阳”故意在几率上刁难玩家，导致有的第二关从刷新之初就没有通关的可能，但那只是骗人看广告的一种手段。 而假面舞会以伪装系数为核心，本质是pvp的游戏，设计无法通关的关卡会破坏游戏平衡。 柴云顺带拿起高跟鞋。 高跟鞋漆黑如墨，上面的钻石闪亮得不正常，柴云毫不怀疑它在纯粹黑暗中还能闪闪发光。 她当然知道这是什么，算是意外收获。 诡物，灵异被消灭后的残留，虽然伥鬼会凭借鬼域特性复活，但这双装备般的诡物不会再度生成。 诡物的来源大致有两种，一种就是高跟鞋这般的实装类，在不消灭鬼的前提下甚至能把它们从鬼身上拔下来。另一种是灵异力量的聚合，多见于规则类灵异。 蔚渺想了想，把身份标识物从【洛林·怀特】切换到【博学者】。 化身无法装备身份标识物，但有个小缺口可以利用。由于视角共享，甚至在完全支配下是蔚渺的主体意识操控，所以知识类被动实际上可以共享。 例如【格斗精通】，除了化身没有肌肉反应外，如何出刀，如何闪避格挡，这些装在脑子里的东西不会消失。 【博学者】的被动一【学识渊博】也是同理。 一件诡物，拿到手后一般会经历一番测试确定它的效果和副作用。 但蔚渺只是端详着它一会儿，脑海中就浮现出它的一些基础信息。它们来历莫名，像是被硬塞进她的脑海中。 效果：穿上它之后，能在任何物体的表面上行走。 副作用：它会随着时间推移而不断缩小，在脱下它后，它会回归原本大小。 要使用诡物，或多或少都要付出一些代价，鬼也无法避免，有人说，诡物是鬼死后怨念的结晶，平等地仇恨每个想利用它的人。 蔚渺总算明白为什么黑裙鬼爬个墙还要脱鞋了。这个诡物随身携带并不方便，但对于拥有储存空间的玩家来说，在副本内能利用到极致。 这双高跟鞋目测38码，柴云刚好能穿上。 她拎着鞋走出去，看见了站在水池旁有些焦躁的夏紫菀。 “诶，你怎么出来了？这双高跟鞋是哪来的？” 夏紫菀的注意力很快转移到了鞋子上。 柴云反问道：“你有听见什么声响吗？” 夏紫菀：“没有啊。” 看来，卫生间的鬼对外屏蔽了声音，怪不得夏紫菀一副一无所知的模样。 “我刚刚幸运地解决了隔间的一只鬼，这是她遗留下的一点小东西。”柴云轻描淡写地带过，“你呢，有什么收获吗？” “真厉害啊，这么快就解决了一只鬼，这是诡物吧。”夏紫菀有些羡慕地看着她，“我这边没有任何动静，我真怕这只鬼在憋大招。” “我遇见的鬼，可能素质不太过关。”柴云解释道，虽然她知道夏紫菀并不会相信，“别担心，现在我们两个人可以互相照应……你在干什么？” “啊？”夏紫菀呆萌地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脸色一变，“我的手……不止，还有我的脚，它不听使唤了！” 她的双手正缓缓抬起，其速度有种打太极的养生感。 看这轨迹，很可能落点是她自己的脖子！ 第73章 生与死之间 夏紫菀无法操控自己的身体，纵然有万般手段此刻也无法施展。 当务之急是找到因由，她的情况很像鬼上身，但两人都没见到异常，要蔚渺来讲，应该是鬼以某种媒介控制了她。 忽然，一道柔和的蓝光自夏紫菀手中亮起，刹那间扫过整个房间。 这是夏紫菀的能力。她虽然被控制了身体，但技能的施展宛若本能，不需要摆poss或前置动作，也没有过场动画或者僵直，称得上随心所动。 随后，柴云不借助诡眼，居然能看见她全身笼罩着灰黑色的气息，两根诡气组成的细线从她身上延伸至两边的大镜子中。 卫生间是双排水槽，因此大镜子一前一后铺满了大半墙壁。 似乎是察觉到她们的目光，两旁镜中，夏紫菀的人影勾起了一抹惊悚的笑容。 明明夏紫菀的站姿有一定的侧身角度，但两侧镜中人影却是正对着她们的，长得一模一样，手臂慢慢抬起，与夏紫菀的动作对应。 而柴云的人影正在镜中慢慢转身，离正面朝向她还有段时间。 前后镜子此刻的“柴云”并不一致，一个即将完成，一个从背身刚转到一半。 对照一下，蔚渺基本明了这只鬼的运作机制。以某个时间点为定格时刻，镜中的人影将脱离现实慢慢转向，当两侧镜面都是正向人影时，镜影将反过来控制原主，操控她们自杀。 那么，破解之道是什么？ 相比一脸平静的柴云，夏紫菀的神色十分焦急：“快想想办法！我现在不能动，试试看打碎镜子，我说不定就能得救了！” “万一打碎镜子后你也跟着四分五裂了呢？”柴云看了看她身上连着的两条线，如何让一个提线木偶脱离控制，最显而易见的答案不就是剪断傀儡线吗？ 红刃应该可以做到。 但柴云却没有提起这一点，而是道：“你没发现吗？当你盯着其中一面镜子时，镜中人的动作会停滞。” “啊？”夏紫菀听她如此说，仔细观察时终于发现了这个慌乱中被她忽略的细节。 但她发现，就算她盯着一面镜子，她的手还是不断地在靠近自己的脖颈：“这不管用啊！” 先前蔚渺以为夏紫菀所说的怕鬼是自谦的说法，现在她知道这话确实没有夸大，至少此刻她的思考能力和判断力下滑得不像个正常玩家。 她撇嘴道：“镜子有两面啊，你只盯着一面，另一面的镜中人还在动作，当然不管用。” 夏紫菀懵了下：“可是……我只有一双眼睛啊。” 但我有三只啊。 柴云面向着其中一面镜子，诡眼从后颈处钻出，凝视着身后的镜子。 柴云的镜中人本来嘴角翘起，似乎邪气而得意，现在，她脸上的笑容正慢慢消失，目光死寂。 “你现在的姿态，交替看两面镜子不太现实。”柴云若有所思地看着夏紫菀，向一旁走了几步。 镜中人的位置居然发生了变化，跟随着她移动，像是横版平面游戏角色在平移。 随后，柴云将夏紫菀微微抱离地面，帮她转了个身子，顺带向左挪了挪。 柴云边动作边观察夏紫菀的镜中人，她的位置却没有改变。 “相当于你被锁定了。” 夏紫菀拼命冷静后能够理解柴云这句话，她的意思是，就算是柴云将她扛出去，她与鬼的联系依旧不会断绝。 柴云这次直接走出厕所，刚出门口，转了个身又返回，看向镜子。 她那诡异的镜中人消失了，镜影恢复了正常，但越看越觉得有几分邪门，镜中之鬼正蠢蠢欲动。 尚未形成联系的柴云可以通过出厕所的方式脱离控制，但联系已成的夏紫菀跑到天涯海角都在它的掌控之中。 “你有什么办法吗？”夏紫菀面带希冀，眼睛却疯狂抽搐，交替地看向两面镜子，“我这种状态撑不了多久，眼珠子快蹦出来了。” 在夏紫菀的认知中，能够在短时间内解决掉一只鬼的人不说是大佬，至少比她强多了。 柴云瞥了眼她摇摆眼珠的模样，莫名很有喜感，虽然她知道此刻笑出来很不道德。 “还有一个办法能让你脱离苦海。” “什么办法？” “放弃挣扎，退出游戏。” “拜托，大佬，现在是开玩笑的时候吗？！”夏紫菀有点生气。 “那其实还有一个办法，不过我要先问你一个问题，还有其他人知道你是玩家吗？” “没有，大家都不想暴露身份，但你发布了帖子，我就想着接触一下。” “这样啊。”柴云一脸认真，“不过，我为什么要救你？” “啊？！”夏紫菀被她的灵魂拷问震惊了，她今天说“啊”的次数比她过去一年说的都多。 她皱着眉，憋出一句话：“为什么不救我？” 柴云摊手：“你知道什么是乐子玩家吗？” 寻常人遇到这种情况，大概率绞尽脑汁想救人，这是社会道德熏陶下的思维惯性。代表“正义”的道德符合大多数人的利益需求，所以它能成为道德。 每个人在落难时，总希望有人伸出援手。 蔚渺则不同，她的脑回路清奇，第一时间先反问自己：她跟自己很熟吗？救她有什么好处吗？不救她有什么影响吗？ 然后，她权衡后发现，夏紫菀的生对她而言，无非是卖对方一个人情，拉近关系，但是从立场而言，除灵社是她的敌人。 玩家向来有着灵活的道德底线，人情不可尽信。 而夏紫菀的死对她没有负面影响。首先，没人知道她是玩家，她只是一位大众眼中的倒霉鬼。其次，监控看见了她俩的出入，但是她全程不插手的话，夏紫菀的死只会被认为是鬼杀，她只要咬定被吓晕在厕所就能把自己摘出去。最后，她少了一位阵营对手。 而这位“隐藏玩家”的死亡，或许有利于之后的行动。 说到这个……其实她在生与死之间，好像还有第三条路啊。 蔚渺茅塞顿开，有了点新想法。 第74章 第一位玩家傀儡 “我开玩笑的，怎么可能不救你。” 虽然柴云一本正经，夏紫菀却不敢轻易相信她的话。 夏紫菀终于发现，这位玩家的脑子好像不太正常啊。 柴云神色认真，看上去比刚刚靠谱很多：“我有一个办法，只看你能不能接受。” 猩红十字眼从她的额上钻出，如此诡异的景象让夏紫菀吓了一跳。 但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如你所见，我有额外的眼球。我有一个能力，能让它转移到你身上，应付镜鬼，只要你在意识上不抵抗就行。” 夏紫菀：“只能这么做吗？” 她直觉这颗诡异的眼球不是什么好东西。 柴云点头。她不怕夏紫菀不同意，因为已没有其他的退路。 夏紫菀瞅着离自己脖子越来越近的手：“我同意。” 柴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接通了早已打来的视频通话，将它面向夏紫菀。 蔚渺隔着屏幕，秒开十字瞳看了她一眼，挂断电话。 柴云晃过手机的速度让夏紫菀眼前一花，没能看清屏幕。 而另一端，蔚渺正在接收系统信息。没想到污染一位玩家会有额外的判定提示。 【猩红污染多维判定中……】 【玩家意志抵抗力弱，自我判定减益，为主动接受污染，判定标准变更……】 【判定完成！已对玩家达成初步支配！】 【猩红污染】是一个比较特殊的主动能力，它所生成的“眼种”，也就是子体，并没有二次污染别人的能力，只保留了最原始的观察诡气和勘破虚妄。 而猩红污染的发动条件是十字重瞳对目标进行注视，这是类似于规则的条件。 蔚渺利用视频取巧，隔着屏幕注视夏紫菀，一样算满足条件。就像游戏中获得技能会有文本描述，蔚渺在得到猩红污染时，其方方面面如本能般烙刻在脑海，对能力完全了解。 能够匹配到她的玩家在伪装系数上不会逊色她太多，导致了即使夏紫菀自愿接受眼种，也堪堪达到初步支配。 但请神容易送神难，最关键的污染已经达成，剩下的只是交给时间。 十字重瞳在介绍上可是“神之眸的雏形”，关联到诡神千眼，想要祛除污染，就凭玩家的手段，蔚渺保持怀疑。 更何况，这种无声无息的侵蚀，在潜移默化中彻底改造人格，夏紫菀是否能意识到还是未知数。 卫生间内，一只猩红竖瞳艰难地从夏紫菀后颈上钻出，注视着她左边的镜子。 初步支配下，猩红竖瞳的活动十分勉强，还会被宿主察觉。 “眼种”如其名，类似一粒无形无质的种子，寄生在她的灵魂之上，靠汲取对方的“自我”发展壮大，最终鸠占鹊巢，将人格变成自己的形状。 这是蔚渺获得的能力认知。 柴云道：“行了，你只需要注视右边镜子就够了。” 夏紫菀感受到了自己后颈上的异物，酥酥痒痒的，而自己手上的动作果然停了下来。 但她很快发现了一个新问题：“但是这样，我也没办法脱困，只能和鬼僵持。” 柴云背着光，神色模糊：“这颗眼球和诡神千眼有关，十分神秘，如果你真的想要脱困，需要全身心接受它，它才能展现真正的气场，吓退镜鬼。” “诡神千眼？”夏紫菀分不出目光来，但态度似乎有了变化，“这不是眼灵教信奉的神灵吗，除灵社阵营的人怎么能拿到这种东西？” 柴云：“除灵社荤素不忌，诡物的偏向不是关键，重要的是使用它的人，你应该不是才知道吧？” “emmm，还有其他办法吗？” “没了。” 蔚渺打的主意是让她放松意志抵抗。如果被支配者主动接受眼种，同化的时间将大大减少。 假面舞会的技能使用与生效十分灵活，受到各方面影响，而不只是条件与数值。 但夏紫菀在解除生死危机后，智商似乎回归了少许，不太信任她了。 这么拖下去也不是办法。灵异大都自带隔音或是障眼法的能力，能让无关人远离它们的狩猎地点。 这也是为什么与鬼对抗期间，没有人再进来上厕所。这种类似于“麻瓜驱逐咒”的影响至今没人能解释出原理。 有学者提出“诡气磁场论”，声称在诡气形成的磁场与人体交互下，大脑潜意识里意识到危险，于是逆转了思维，指挥人体远离危险源。也有学者说，这不过是一种天然的规则影响罢了。 蔚渺并不打算和她对着耗。 柴云叹了一口气：“那真是没办法，只能拿出最后手段了。” 夏紫菀后颈上的眼悄悄挪了个位置，上移到她的耳朵旁。 柴云扬起手，一个手刀劈下，夏紫菀的世界就此黑屏。 其实砍后颈致使人体昏迷是一种技术操作，但在格斗精通的加持下，蔚渺手到拈来，无比熟练，由此可见，洛林没少干这事。 夏紫菀的头颅低垂，蔚渺能感应到同化进展飞速。 加快同化的手段不少，这是最简单粗暴的一种，直接让被支配者失去意识，她还能怎么抵抗？ 但是这样一来，镜鬼从视线中解放。柴云干脆地用红刃切断了诡气的联系。 红刃连黑裙鬼都能轻松杀死，切断一根线自然不在话下。 镜鬼怨恨而忌惮地看了她一眼，颇为不甘地消失。镜上人影模糊了一下，恢复成最真实的模样。 柴云早要准备地托住软倒的夏紫菀，别起红刃，将她拖入内头最里面的隔间。 柴云十分有耐心地扶着她，让她靠着自己身子。 约三十分钟后，同化完成。她昏迷得十分彻底，蔚渺的技术非常不错。 完全支配阶段达成！竖瞳裂化成十字，灵动诡谲。 夏紫菀睁开眼睛，与柴云相视一笑。 从人格上来讲，“夏紫菀”已经死亡。蔚渺不知道玩家会是什么感受，可能转变为旁观视角，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是不能控制改变。 也有可能直接黑屏到出局了，已经荣登舞台准备谢幕了。 这是她的第一位玩家傀儡，可喜可贺！ 第75章 路上别回头 夏紫菀已经变成了蔚渺的形状，这样一来，四位玩家中，已经有一位与她站在同一阵营。 早在第一个副本蔚渺便发现，不同于以往的竞技游戏，玩家死亡时系统不会给出死亡提示。 这对于一些技能奇特、可以将对方取而代之的玩家而言是不小的优势。 但同时又没有把识别玩家的路完全堵死，有些技能可以试探出隐藏的玩家，例如猩红污染，当对象是玩家时会有额外的系统提示。 可想而知，到了后期，玩家互相鉴别的手段会越来越多。 柴云与夏紫菀之间没有交谈，她们现在都是蔚渺的化身，相当于思维互通。 眼种并非毫无理智，它吞噬了对方的人格，获取了部分常识和零碎的记忆。但有一点，蔚渺无法知道眼种到底获取了什么。 蔚渺不必时刻操控她们，她们在日常中将沉默寡言，能够完成基本的生理活动。 唯一让蔚渺惋惜的是，夏紫菀的玩家身份已经“失效”，无法打开储存空间，无法使用玩家技能。 她们神色麻木地回到各自的宿舍。 蔚渺当着张萝的面，从柴云手中接过红刃和高跟鞋。 张萝也成为了蔚渺的化身，她的任务是保持灵异灾祸前的日常作息，替广大人民群众踩坑。 蔚渺将红刃收入存储空间，而高跟鞋作为非玩家所有的道具，无法收起。 这是飞檐走壁的必备之物，先前蔚渺将一颗眼种给了宿管阿姨，为的是能够自由进出。最后鬼的孕育诞生刚好刷在1斋的可能性不值一提，她最后必然是要出宿舍的。 现在有了高跟鞋，宿管的那颗眼种就可以收回了。 随着眼之种的主动破裂，在一楼前台坐班的宿管恍惚了几秒，若无其事地继续刷手机。 大概一个小时后，眼之种才会重新孕育完成。 蔚渺将高跟鞋随手放在地上，心神却落到了另一位身上。 不久前，后勤大叔的同化终于完成。 后勤处，他拿起文件夹，在办公桌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杨帆。 他瞥了一眼后，沉默地出门。 于脖颈处裂开了一个纤细的小口，猩红眼瞳潜藏在其中，小心翼翼地打量外头。 学校笔直宽阔的街道十分冷清，阳光温煦，行人稀疏，大多是学校的工作人员。 他们脚步匆忙，注意到后勤大叔身上的工作服后便移开了目光，在他们看来，这大概是后勤处有什么事要办。 以后勤人员的身份行走在外比学生方便多了，蔚渺看中了这点才选择同化他。 视野只局限于宿舍楼实在是太狭隘了，鬼域笼罩了整座学校。 一片暖色下，后勤大叔神色淡漠，走得不紧不慢，只是目光时刻注意周边有无行人，好为诡眼的睁闭提供参考。 诡眼在他手背、脖颈、耳背等处游走，力求全面地观察这个陌生的校园。 “杨帆！” 忽然，身后传来一句呼喊，其音色低沉而略有磁性，听起来是上了年纪的大叔，音量不大。 后勤大叔步伐慢了一拍，却装作没听见，继续走自己的路。 “杨帆！” 那个声音又喊了一声。 后勤大叔停下了脚步，却并没有回头。 如果是正常人，现在应该追上来拍拍他的肩膀。 但问题是，此刻他身后，没有半点脚步声。 那个声音坚持不懈：“杨帆，我脚崴了，快来帮我一把！” 杨帆笑了笑，说道：“我们认识吗？” “你说什么呢，我是你多年好兄弟啊！” “抱歉啊，我厌男。” “……我是你亲戚啊。” “我天煞孤星，亲戚都到下面去了，你是哪位跑回来索魂的？” 后面的声音噎住了，半晌才道：“你回头看看不就知道了？” 杨帆面不改色：“我昨晚落枕了，扭不了头。” “杨帆！”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被戏耍了，身后的声音发出一声呼喝，前面低沉沙哑，尾音尖利得让人头皮发麻。 蔚渺连诡眼都挪到了前面，就是不看身后任何一眼。 杨帆闲庭信步地走着，任由身后的声音无能狂怒。 “杨帆！” “杨帆！” “杨帆！” 一声比一声尖锐可怖，宛如杜鹃啼血，音量越来越大，听上去离他越来越近。 但离奇的是，经过他身边的人似乎都没有听到。 先前，蔚渺刷论坛时，曾见过这么一个帖子：路上别回头。 讲述的是楼主因为工作原因走在学校路上，中途听到熟人叫自己的名字，他习惯性地一回头，就看见了令他选择性遗忘的一幕。 然后他就晕了，被路过的一位好心人摇醒救回，校医说他是惊吓过度。 蔚渺选择不惹是生非，既然被盯上了，不回头触发它的规律就好。这次出来，这位后勤大叔可没有她的武器支持，是脆弱的普通人。 从周围人的反应来看，这只鬼有点唯心，只有被盯上的人能察觉到它。 而越来越大的音量只是为了营造出它在接近他的假象，让他恐惧、慌乱、紧张，最终忍受不了压迫感而回头，瞅瞅鬼离自己还有多远，这是人的本能。 像极了吠叫得厉害的纸老虎，色厉内荏。 实际上，如果鬼没有满足条件就能直接动手，刚刚它也不用费尽心力和他扯淡想骗他回头。 所以得出结论，只要不回头，自己就是安全的。 就当遛狗了。 杨帆顶着鬼哭狼嚎的声音游逛在校园中，在经过土资楼时，抬头一看，却发现天台处蒸腾着大量的诡气。 本来诡气在阳光下不显眼，但是如此大规模的诡气聚集于一处，在它的氤氲下，阳光在视野中都变得绿油油的。 意外收获，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般而言，只有鬼域孕育处才可能聚集如此多的诡气。 然而按照正常进度，现在才第二天，怎么可能形成孕育的眼位。 杨帆脚下一错，改道前往土资楼。 土资楼离宿舍区不远，不巧的是，1斋和2斋都因为地理位置和宿舍楼之间的遮挡，没办法看到土资楼。 “游戏守则再加一条，重点很可能在正常视野之外。” 教学楼很少上锁。杨帆感慨着拉开大门，身后的鬼叫声不知何时已销声匿迹。 第76章 鬼世 教学楼的电梯是刚需设施，节省了广大师生的时间精力，但是无法直通天台。 杨帆站在楼梯处的铁门前，看着上面坚不可摧的铁锁，陷入了深思。 蔚渺透过诡眼看见这一幕，默了默。 她没想到居然是一扇上锁的门卡住了她探求未知的步伐。 但并非没有办法。 杨帆转身乘电梯下楼，前往1斋。走在路上，耳畔没有喊人鬼的烦杂噪音，连空气都清爽了几分。 他走到宿舍楼后面的草坪处，抬头望去。 从窗户处探出身子的蔚渺出现在他的视野中，将用黑色塑料袋包着的一袋物品丢下。 三楼并不高，而且窗户没有加装栏杆或者铁丝网，塑料袋顺利坠落，发出沉闷的着地声。 杨帆提起塑料袋，转身离开。 里面是蔚渺新得到的黑色高跟鞋。 天台的钥匙在后勤部手里，但蔚渺人生地不熟的，借钥匙容易露馅且不易借到。 再次来到土资楼天台下层，杨帆站定在教室外的护栏尽头，打开塑料袋，刚一比划，就发现原本看着只有38码的鞋子现在看起来有42码，刚好适配他的脚。 他有些滑稽地将自己的脚挤进去，纤细而精致的高跟鞋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在现实中，蔚渺很少穿高跟鞋，她这个人非常务实，舒适>美观是她一贯的打扮准则，所以手上的动作不免透着几分局促。 杨帆有些艰难地站起身，适应着走了几步，翻过护栏，试探地走上外侧墙壁。 重力对他失去了约束，他稳稳当当地站在墙上，身体与地面平行，而他除了有些不适应这惊悚的视角外，没有其他的压力。 与其说他穿着高跟鞋，不如说高跟鞋吞进了他的脚。 走起路来如履平地，掉下去是不必要的担忧。 诡物不适用于物理法则，它们完全不讲道理。 杨帆抓紧时间赶往天台，他已经感受到高跟鞋在一点点缩小，折磨他的脚趾。 近在咫尺时，才能发现这股聚集的诡气是何等庞大。它肆意地搅拌着，如一道漩涡，任何养分皆被卷入其中，化为它们中的一份子。 诡眼都有种被阴风刮过的酸涩感，主动闭合。 不同灵异之间的诡气并不兼容，同一鬼域的伥鬼除外。 再这么下去，要不了五天，或许只需三天，鬼域的孕育就能完成。就算大学的人口多、体量大，这样的速度也不正常。 杨帆终于跨入天台，翻过矮小的栏杆，站在边缘处，一边观察着四周一边脱鞋。 随着高跟鞋变小缩紧，很可能卡住后脚跟，再不脱就永远脱不下来了，只能眼睁睁地感受它碾碎骨骼、挤压血肉，最终修成历史上的“三寸金莲”。 然而，天台上竟已坐着一个人。 他穿着宽松的白色卫衣和牛仔裤，短发寸头让他的眉眼更为利落，长相中上，从年纪上看是位大学牲。 看起来身材结实，不是常年四体不勤的人。 他旁边的地上烙刻着一个至少5米*5米的庞大阵法。 不同于六眼邪术的凹槽法阵，这个阵法似乎使用红白两色油漆勾画而成。结构上，红白两色双线圆圈内，两个正方形交叠，内里是交错的六角星边框，中心处，两个三角形组合成六芒星。 圆边内以红白两色交替书写着未知的抽象符号，值得一提的是，不仅是字符，阵法交错的相同图案都使用两色构成。 在正方形交叠形成的八角端，按阵法颜色分别树立着一根红烛或白烛，燃着幽绿的火苗，在诡气中森森冷寂。 阵法中心摆放着两个完整的人类头骨，上面缭绕着浓厚的诡气，周边出现了小型诡气涡旋，这是整个法阵的阵眼。 冷风于天台呼啸，隐隐可闻哀嚎之音。若常年待在诡气浓郁之地，其身心会被疯狂侵蚀，体寒多病。 此刻，那人从地上站起来，身姿颀长，面容冷酷地盯着杨帆：“你是谁？” 杨帆拎着高跟鞋，露出和善的笑容：“一个碰巧路过前来看看的普通人。” “是吗，普通人能有一件诡物？”他看向高跟鞋，“你是哪一方的人？” 杨帆道：“眼灵教。” 他道：“那个疯子教派？你怎么证明？” 杨帆的额心处裂开一只眼睛：“这样。” “唔……”他若有所思，“玩家？” 杨帆点头承认，了然道：“果然，这个时候还在校内的灵异者估计也只有玩家了。” 他的神色缓和下来：“我是觉得，虽然阵营不同，但同属于失序方，我们可以合作。你要是属于除灵社，那么我只能就地解决你了。” 蔚渺也是存着一样的心思，和鬼域有关的邪恶阵法，一看这位就不是守序阵营，两人的立场冲突相对缓和。 所以两人没有一见面就刀剑相向，而是察觉到了合作的契机。 其实她属于弱势方，空有一只诡眼，但对面看不出来啊，玩家可没有侦察术。 “我叫魏川乌，鬼世阵营，任务是在除灵社到来前确保鬼域成功孕育。”他说得干脆，却不能尽信。 杨帆：“巧了，我的任务是保证鬼域的孕育，我们两个立场相同。你可以叫我杨帆。” 鬼世，一个彻头彻尾的混乱恶阵营，里面聚集着反社会杀人狂、背负悲惨身世而剑走偏锋的恶人、不计代价的自我毁灭者。 他们不在乎世界会变成什么样，他们相信世界终会迎来审判，世人的恶性与虚伪已令世界不堪承受，于是降下终焉。 灵异就是人类的浩劫，他们将作为推波助澜者，清除旧世界，破而后立，建立崭新的现世！ 他们以崩坏秩序为乐，致力于把所有人拉进沉沦的深渊，由于立场原因，与绝大多数阵营敌对，与除灵社和阴阳道为绝对死仇，若相遇，必死一方。少数时候能够与眼灵教、残党、幻梦教派等组织合作，各取所需。 与魏川乌的合作就是如此。 结合他的阵营，杨帆道：“2斋发生的杀人事件是你做的？” “是我。”他承认得坦率，“这是为了完成任务必做的事。” 他指了指旁边的阵法，问道：“你能看出什么？” 第77章 双生 蔚渺将身份标识物换成【博学者】，这个身份在面对神秘学识时特别有用。 但每使用一次，都有掉san的感觉。 它不仅会在脑子中塞进必要学识，还有一部分零碎杂音，或是惊鸿一瞥的宇宙奇景，或是意义不明的靡靡之音。 她借助杨帆的眼睛看向阵法，脑海中瞬间出现了一些相关的知识。 “双线圆形边框是最泛用的法阵外环，具有‘包容’、‘自守’、‘统一’等神秘学法阵象征，可以隔离干扰，降低法阵损耗……” “以交叠方形变种为基石构架图，说明法阵性质为‘相照’、‘复刻’等，但又内置代表‘召唤’的双层六芒星，综合为双重相似召唤性质，或许还有炼成的作用……” “内饰的圆加六芒星强化了召唤性质，加上双色同图构架和仪式物，即红白蜡烛和两个人头骨，可以推测出该阵法用来召唤孕育两位灵异生物……” “甚至由于核心纹饰为异色三角交叠为六芒星，按神秘学理论，异色可代表一阴一阳，交叠六芒星又衍生出‘融合’的象征，可进一步推测出两位灵异生物为一男一女，且存在某种关联。” “外环内侧符文位一般起到限定词的作用，划定召唤范围，明确召唤指向，也可以作为锚点搭建桥梁……” “值得一提的是，法阵的传导材料分为两种，一种是诡血，呈鲜红色，一种是克拉克溶液，融合了灵异骨骼研磨成的粉末。前者在吸附恐惧等负面情绪上有奇效，尤其是六芒星炼成阵，后者一般用于吸引灵魂。” “负面情绪和灵魂聚集于此，并通过不同的炼成阵转换为诡气，继而为法阵供能。” “……” “in^o^$か@*$……赞美神秘之先导、万万守秘者的引渡人、神秘古老者·扎尼克……赞美极地冰主……赞美……” 这次接收的信息多了，夹在其中的鬼话也多了。 蔚渺经过千眼诡神的洗礼，已经有了一定的免疫力，放空大脑后，诡异的亵渎感淡化了许多。 魏川乌见杨帆愣住，笑了笑：“什么都看不出来？” 他的语气中有不出预料的平淡。 杨帆回神，沉吟道：“鬼域内的召唤法阵，汹涌于此的诡气……把鬼域看做法阵，这个就是阵眼。这个法阵与其说是召唤，不如说是孕育，孕育两位灵异。” 魏川乌一脸惊奇：“你真的是玩家，难不成你前两个副本都在这个世界进修？” 杨帆：“emmm，术业有专攻吧，我现实中是神秘学爱好者。” 魏川乌似乎存心要刁难他一下：“那你能看出怎么个孕育法吗？” “这个……鬼域里的伥鬼其实有两派吧，一派不杀人，只吓人，它们的诡气是黑色的；另一派全是杀人的凶鬼，诡气是灰黑色的。” 前者的代表是黑裙鬼和喊人鬼，老爷爷鬼算半个，只要被困者不乱跑，最后可能是被饿死渴死而非死于鬼手中，期间所诞生的负面情绪十分可观。尚未见到踪影的摸人鬼也是如此。 后者的代表是镜鬼和闹铃鬼，有着某种杀人规律，触发后很难活下来。 “两只鬼，其中一只的孕育靠负面情绪，另外一只的孕育靠灵魂。” 魏川乌：“你还真是天赋异禀啊，如果不是我画完法阵后就把说明书烧了，我都以为你也读过。” 杨帆：“这么说，法阵，甚至是鬼域，都是你弄出来的？” 魏川乌点头：“法阵是我画的，我的原身就是彻底的鬼世组织的人，早已计划要在此处搞大事，我只是出于任务，帮他完成了步骤而已，法阵说明书很详细，材料周全，我只需要照着画。” “这个法阵能够一定程度上联系阴影界，制造出鬼域，准备的还是双生的灵异。但是这个法阵讲究平衡，必须要两位灵异一起出世，也就是说，我作为主持者，必须要保证两方力量相当。” “你也说了，一位靠负面情绪，更具体地说，是恐惧，另一位靠灵魂，这要不断地死人。” “看那八根蜡烛，不同颜色分别代表两个灵异，烟火的强弱代表灵异的强度，我发现白色蜡烛的火焰总是要弱上一筹，证明鬼杀人的速度没法跟上恐惧产生的速度。” “于是我只好亲自下场，时不时干一票，但就算如此，恐惧还是压过了灵魂。” 杨帆：“为什么要选择在2斋杀人？其他地方不行吗？” 魏川乌：“我本来就是2斋的学生，我那么多天没回宿舍，估计都以为我死了吧。选在2斋杀人，是为了把某个人拴在2斋，免得他想出来晃悠，被他发现了法阵。” “原身准备得很充分，他拿到了后勤处的钥匙，宿舍后门还有天台的门我都可以自由进出。于是半夜摸回去，杀几个人再继续回来守着法阵。” 他说着“杀人”的事情时风轻云淡，很有混乱玩家的风范。 杨帆：“你说的那个人是阴阳道的玩家？” 魏川乌：“就是他！看来你已经接触过了，不知道你平日里有看官网直播吗？” 杨帆：“没有。” 魏川乌：“我恰巧在家闲着没事，是直播爱好者。有一位玩家在最近小有名气，昵称叫‘善以为正’。” “他的第一个副本也是这个世界，经历有点离奇。遇到突发灵异事件时，他家邻居是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寡妇，他听到隔壁的尖叫跑过去救人，差点把自己搭上。” “然后一直把这位寡妇带在身边，后来又奋不顾身地救了其他一些幸存者，最后在快死的时候被一位阴阳道大佬救了，说很欣赏他的善良，把他招进了阴阳道。” 这个经历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奇怪味道，蔚渺深感确实离奇。 “我在杀人时被他撞见过，他一使用技能我就认出来了。他的能力是发出一道白色光束，拿着一把陌刀，开口就是‘杀人犯，去死’！” 说到这里，魏川乌一脸无语：“他在直播中曾表示，既然游戏中没有律法，那他就来当这个法官，让那些邪恶玩家知道，游戏不是可以为所欲为的场所。” “总之，这是一位固执的卫道士，实力还不容小觑。我想邀请你，和我一起杀了他！” 魏川乌的笑容中泛出杀气。 第78章 枪与光 阴阳道玩家99％的可能性与眼灵教敌对。再看这玩家的行事风格，可能性上升到100％。 但蔚渺没有立刻答应：“你对孕育有什么想法吗？” “现在恐惧已经足够，但灵魂是个难题。我曾经想过放出谣言，活着的人越少，鬼杀人的频率就会下降，但这样的鼓动不切实际。况且，恐惧是杀戮的伴生品，除非……”他冷笑了一下，“剩下的人少到就算极致恐惧，也跟不上死人的速度。” 这个想法很有鬼世特色。 “加上人为推波助澜，还有可能……”杨帆倒是若有所思，“是有一定可行性的。” 魏川乌点头，再次强调：“无论如何，一定要除掉善以为正。他身为阴阳道的人，理念上不会坐视我们开杀，而且正在狩猎伥鬼，拖慢孕育速度。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他都对我们的任务造成了阻碍。” 魏川乌的逻辑很清楚，他没有以鬼世的立场来说服她，而是抓住两者都需要保证鬼域孕育的合作点，以利弊来说服她。 “我们”是个很好用的词汇。 蔚渺操控杨帆答应了他。他们现在有着共同的利益，当孕育完成后就不好说了。 基于鬼世的行事风格，蔚渺对他的任务已经有了些许猜测。 杨帆上前了几步：“但是要杀他不容易吧，事先说明，我的正面战斗能力不强，偏向于辅助。” 蔚渺现在的直接杀伤手段太少了，强在幕后阴人。 魏川乌：“你有什么能力？” “我的诡眼可以看破幻境，有一定的危机预感。此外，我对神秘学稍有了解。” 魏川乌淡淡一笑：“你不如直说，自己无法派上任何用场。” 杨帆讪讪一笑：“那你呢？” 魏川乌简要道：“我的武器是一把左轮手枪，子弹有限。” 在萌新阶段，大家只有一两个技能的情况下，热武器可是大杀器。 所以杨帆疑惑道：“有枪，先前撞见善以为正时，怎么没能干掉他？” 魏川乌嘴角一抽：“为了伪装成鬼杀人，我特地使用水果刀割喉杀，营造恐慌，因为刚开始时，不管是恐惧还是灵魂，都没能达到仪式要求。” “我一般杀人挑卫生间，处理好现场后乘尽头的电梯下去，他大半夜不睡觉在电梯内蹲守我。我要是刚开始就知道他是善以为正，我立马拔枪。” “可惜我不知道。他直接抬手一记光柱差点把我打趴下，如果不是及时拔枪威慑他，我人先没了。” 杨帆：“那你怎么不开枪？” 魏川乌呵呵冷笑：“那位威胁我说可以比一比是光快还是枪快。那位魔怔人，我毫不怀疑他能与我同归于尽。他不在乎任务失败，我在乎啊。” 杨帆想了想：“他看见你的样子了？” 魏川乌：“本来有戴口罩和帽子，打的时候掉了，那个光柱非常邪性，能刷掉伪装。” 杨帆转而谈起了另一点：“我负责物资派送。你可以换一身衣服，剃个光头，跟着我去2斋。” 魏川乌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但你能保证是他下楼领物资吗？” 杨帆：“明天……明天不太可能，后天才有有全宿舍物资配送，一次物资顶两天，后天你跟我一起去。他那么善良的一个人，取物资很大可能是他代劳。” “好，如果不行再想别的办法。”魏川乌道，“你知道最后一位玩家的消息吗？” 杨帆：“不太清楚。呃……你不上学校论坛吗？” 魏川乌摊手：“之前有上，但是出门没带充电线，它关机了。” 怪不得没回钓鱼帖，玩家看到帖子，一般会抱着摸底的想法接触一下。 “那么明天再见了。”杨帆将手上提着的高跟鞋穿上，从外墙上翻下。 魏川乌看着他的背影，目光深沉。 杨帆原路返回，咬着牙脱下越绷越紧的高跟鞋，将它扔回黑色塑料袋中。 随后，他转出土资楼，回到后勤处。同事们问了一句怎么出门那么久，他随口搪塞过去。 在办公室里，他摸出手机，指纹解锁后，想在过往一些聊天记录中找到自己的工作。 他可能只负责1斋的物资，但魏川乌确实勾起了蔚渺对善以为正的杀心。杨帆是个很好使的工具人。 在vx群中，他找到了上司派发的任务消息，他确实只负责1斋的物资，2斋是一个名为“纪弘益”的人负责。 他在通讯录中翻到纪弘益的聊天栏，表示想跟他换一下之后的宿舍物资派送。 本来一次的物资是顶两三天的，但是今天各大宿舍楼都有人上报说舍长可能遇害了，没拿到物资，所以需要再去一趟补充物资。 纪弘益当然没有一口答应，而是询问他理由。 蔚渺在杜撰莫须有的理由这一方面非常在行，对他说是因为2斋有他朋友的小孩在，想去看一看，同时表示明天的物资补充可以为他代劳。 可能是多年的同事情分，纪弘益答应了。 搞定了前置工作的蔚渺开始在脑海中剖析魏川乌。 样貌平平，打起来很疯，这是“天蓝地土”对他的评价，在言谈中，他论杀人如喝水的态度，足以证明他不是一个安分的玩家。 他的态度可能很纯粹，很“高高在上”。他是玩家，他没有忽略这个根本身份，他漠视着这些游戏npc，或许在他眼中，一切生命只是一串数据，为了完成任务，可以不择手段。 而善以为正不同，他对游戏代入了情感道德，代入了现实，他自谓法官，想在假面舞会的游戏中寻求正义。 这本身是不游戏的，以假面舞会的潜在暗示来说。它一开始就声明了法律免责和身份隐藏，隐晦地引导着它的价值认同。 它不认可有所谓的正义，或者说，俗世道德在假面舞会眼中不值一提。 两者，包括所在的阵营都过于极端。 和魏川乌这样的人合作，需要八百个心眼子，他看起来不像是能和平共处的人。 那么，就要筹划一些保险措施了。 第79章 博学者仪式 这是副本开始后的第三天。 大清早，金色的阳光微暖，杨帆拉着拖车来到1斋门前，宿管连忙给他开门。 拖车中是按昨日上报人数准备的物资箱，但他知道，多了一个。 vx群内的通知惊起了一部分无法安眠的人，不久，她们踩着拖鞋，黑眼圈浓重地前来，表情或是紧绷，或是略有惶恐。 不知道她们宿舍是怎么决定下楼人选的。 柴云也在其中。轮到她时，杨帆将角落里闲置到现在的箱子递给她。 箱子的重量很轻，柴云从楼梯处独自上楼。 回到宿舍后，蔚渺打开箱子，里面是一双钻石璀璨的黑色高跟鞋，躺在她手中时，恰恰好好是38码。 杨帆作为与魏川乌接触过的人，高跟鞋不能留在他的手中。 杨帆分发完毕后，带着拖车前往2斋。 他并不认识善以为正，这次前来是为明天打基础。 宿舍内，蔚渺刷着论坛，今天又是兵荒马乱的一天。 “求助，我的又一位舍友走丢了，现在宿舍只剩两个人了，明天该谁下楼？！” “找隔壁宿舍要一下，或者吃零食也行，现在就是考验你人缘的时候了。” “……” 能连续两次遇到老爷爷，真不知是运气好还是不好。 蔚渺放下手机，她已经想好整点事做了。 鬼域孕育时，隔离内外的屏障将剧烈波动，这意味着除灵社没多久就能打开屏障，在那之前，如何拿到诡物是个难点。 她对自己的水平有自知之明，一旦除灵社入场，她的任务即宣告失败。 换言之，获胜条件限制为如何在其他玩家的虎视眈眈中，快速捶死孕育而出的双鬼，获得诡物。 一般鬼域孕育的鬼最差也是c级，而如此大规模的鬼域和薪材，双鬼起码是b级。b级的水准可以对标市除灵社社长，而市社长在灵异圈中是绝对的上层人。 她从双鬼手下活下来估计够呛，更别提快速斩杀。 但她手头上还有资源。 她一面联系夏紫菀，让她火速赶来，一面指使两位舍友帮忙，一起整理阳台，清理出空地。 白泽兰是绘画爱好者，但是喜欢摸鱼，于是剩着一大盒颜料没用。蔚渺从中挑出朱红色，混水后，用粗大的笔刷在象牙白的瓷砖上绘制出阵图。 【博学者】是一个功能性max，攻击性为0的身份标识物，下限与上限没有边界，原因在于它的第二个能力【通识者的礼赞】。 高风险高回报，以祭品为代价快速获得“真理”，向未知存在献上祭品以祈求神秘学识。 或在窃窃私语中癫狂，或在醍醐灌顶中发笑。 仪式流程早已烙刻在蔚渺的脑海中。 仪式分为两个主体，一是主持者，这是法阵的献祭者、监守者、仪式的直接反馈者，绘制法阵，主持仪式，念诵祷词，献上祭品。 其中，仪式成功后的反馈最为危险，疯狂是智慧的污染，它无孔不入，伴随着禁忌的真理而来，以呢喃和知识为载体传播。 或许你认为自己一切正常，还能开玩笑地来一句“我已接收，感觉良好”，实际上，你可能已经滑向疯狂底渊而不自知。 这正是污染最可怕的地方，它潜移默化地改变认知，甚至你都察觉不到“改变”。当改变被揭穿时，你已发自内心地认同现在的自己是正常的、正确的，理念扭曲，疯狂与正常进一步颠倒。 所以，一名优秀的仪式师一定不正常，正常的仪式师绝对不优秀。 另一主体是法阵。【博学者】所需的献祭仪式阵图简单，绘制材料不必讲究，这不过是一次性的阵图，市面上的普通颜料就可以满足，仪式途中由回应的“神”维持运行，以免传导材料太过脆弱而中途崩溃。 【博学者】献祭法阵外环是常见的双线圆环，内部基础架构却是极少见的非等角六芒星。这是六芒星架构的变种之一，象征“异常”“求知”“进取”，是疯子学者向高位存在求取知识的不二架构选择。 该法阵一般不会加构保险限制，以求最大程度地聆听神明之语。 纹饰为一个大三角套着一个倒三角，三角代表“稳定”“镇压”“循环”等，而双重图案一般是为了叠加效果。 有助于仪式本身的稳定和抚平馈赠力量。 先前说了，仪式阵图本身并不复杂，但主持者需要一点绘画功底：把圆画成鸭蛋的话，就算法阵真的运转开来，回应的存在将对你怀抱巨大的恶意。 法阵作为沟通的媒介，就像一个人的字一样。如果写得歪歪扭扭如同蛆虫，回应的存在看到，如同吞了一吨翔，会忍不住反省自己为什么手贱点了回应键。 蔚渺的手稳而快地在地上勾出一个近乎完美的大圆，就算颜料中途用光，也能毫无痕迹地续上。 夏紫菀直接推门进来，安静地站在一旁，和另外两位一起直勾勾地盯着她。 五分钟左右，约2米*2米的阵图完成，为简陋版献祭阵。 蔚渺拿着涂色板站起，而夏紫菀自觉地跨进阵图中，虔诚地双膝下跪，闭眼，双手合握在胸前。 蔚渺收拾好颜料，站在边上，垂首垂眼，面无表情，清幽的声音宛若远方的风铃：“神秘之神行，古老之先导，真知之贤者，真理之途上的卑微求知者礼赞您的荣光与智慧，您是浩瀚星空的博智者，是混沌深渊中的盲目者……” 她看见法阵的纹路泛起鲜红的光芒，并不刺眼，颜色之盛却盖过了阳光，以某种特定的频率闪烁着，似乎做出了回应。 像是处于电脑的待机模式，已经开机，只等“祭品”和“请求”。 “我在此奉上该女子掌握的一切超凡能力与物品，向您祈求将祭品献祭给诡神千眼的仪式！” 随着最终祷词的落下，有一瞬间，红光成为了蔚渺视野内的一切。 她在红光中恍惚看见了一面巨大的镜子，它的深蓝色边框有着华美细腻的雕饰，似乎镂刻了万物。镜座由未知生物的骨骼组合而成，四周环绕着骨节分明的尖刺突起，犹如苍白的王冠。 镜面之奇妙无法言喻，单纯的颜色变幻足以让人失语，更不必提映照其上的景色，似乎有万千世界之景，更多的是令人心悸的漆黑之貌，如有生命般凝视着她。 伴随知识而来的是某种怪叫，如夜鸮在暴风雨之夜凄嚎，刺穿心神，辅以催眠般的喃喃低语，诉说着神之伟岸。 此乃来自深渊的未知神只、倒影之神、反身之自我、心灵拷问之所，魔虚之镜！ 第80章 伥鬼规律帖 如同沉溺于深海，知识的洪流灌入大脑，零碎，漆黑，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 蔚渺的身形顿住，意识沉浸于仪式馈赠之中。 如来到一片漆黑的死海之地，她站立于水面之上，这是她意识之内的显化。她低头一看，看到了水面镜像中戴着灰兔头套的自己，穿着红色教士长袍，额上的十字重瞳被迫闭合，传递出不愿睁眼的意愿。 这时，诡异的黑色倒影竟活动起来，从水面中扭曲着身形“站起”，流动的液体筑成它雕塑般的形体，光论轮廓，与蔚渺一模一样。 但蔚渺无法看清它的脸，只能看见咧开的弯月般的笑容。 蔚渺勾起嘴角，咧开的笑脸与它八分相似：“你是谁？” 空旷不知边界的空间中，有声音在回荡应和着，那是和她一样的音色，但阴森低沉如寒漠风沙：“我是你，黑暗面的你。你内心中潜藏的阴暗唤醒了我。” “不。”蔚渺摇头，猩红的眼睛直视着它，“从来没有什么黑暗的我，我就是我，一个高度统一的人格，没有黑暗，亦不分光明。” 话音刚落，它咧开的嘴刹那间扩大，吞噬了自身，从中迸发出五光十色，打碎了整个黑色空间。 在时间概念丧失的一瞬，所有色彩都被集束到一点，如揉成一团的彩纸，上面交织着幻觉般的颜料，甚至能察觉出层次。 接着以无法理解的角度拉伸出一面华丽的镜子，灰色的边框上嵌着着一只只大小不一的猩红眼睛，基座的四角为红刃样式，尖端着地，看上去狰狞奇诡。 镜面上倒映着【灰兔先生】的模样，但下一刻镜面破碎，倒影四分五裂，镜像交错，转瞬又恢复如初，只是上面不再有任何图像，而是一片漆黑。 厚重深渊般的漆黑海洋从未知边界再度席卷而来，吞没了蔚渺的感知。 但她在清醒地沉浮着，游刃有余。 现实里，在仿佛融化一切的红光中，夏紫菀开始无意识地抽搐。 红光收束为一根根触手，没入她的体内，摸索着往外拽着什么东西。 随着几个异色的光团被红光揪出，夏紫菀脱力倒下，脸色苍白。 红光开始收缩入法阵之中，一点点黯淡下去。 蔚渺双目紧闭，神色安详，柔和的五官在红光中略显割裂。 直到法阵完全失去神异，不再闪光时，蔚渺才睁开眼睛，看着倒下的夏紫菀，嘴角一√。 如果有什么最美工具人奖，蔚渺一定要为这位玩家申请一个，不过现在还没到她价值终结的时候。 希望谢幕的时候这位玩家能保持理智。 在她的脑海中，狂狷的呓语被她强制性遗忘，只剩下新获得的知识，零碎的拼图已被她凑成整图，可以通畅地理解阅读。 她对接下来的步骤已经心中有数。 “只是……魔虚之镜？” 蔚渺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遗忘那位的尊名，宛如刻在灵魂。 【博学者】法阵有个正常仪式绝不会有的“缺陷”，作为献祭法阵，它却没有指向性的符号或者阵图结构，这意味着献祭对象是不确定的，可能哪位存在路过顺手就响应了，属于“随机抽奖”。 在她为数不多的法阵学常识中，这是典型的作死行为。万一祭品不尽如人意，响应者可以随时翻脸，吞完祭品后还把主持者摁死。很多存在对人类抱有纯粹的恶意。 所以，一般献祭仪式有着严格的规章流程，记录在各大阵营的典籍之中，经过了无数先驱的试验修正才敢使用。 要是蔚渺的这次所作所为被其他灵异者得知了，他们会由衷地称呼她一声“仪式大师”。 但她获得博学者时，光是“指导手册”的知识灌输就让她有幸得知了不少尊名，可见这个身份标识物背后蹲着多少位大佬，玩的就是随机临幸。 但需要分寸。这次她所能出手的祭品是玩家掌握的各种超凡物品和能力，所求的知识也加了限定词，只是区区向千眼诡神献祭的仪式。所求之物越简单，付出的代价越少。 且高位存在不屑于贪墨一丁点好处，如果你的付出超乎所求，祂会主动给予补偿。 这次的“魔虚之镜”在完成仪式的同时还塞了点私货，告诉了她指向献祭祂的改良版法阵和祷词。 但蔚渺隐约觉得，这位塞的私货不只这么一点，还有什么她不清楚的东西。 后续，夏紫菀苏醒时全身无力，蔚渺让她在这里休息了一会儿再回宿舍。 她身体中的诡眼属于蔚渺的能力，所以没有被魔虚之镜取走。 舍友们则帮助蔚渺擦除了仪式法阵后，行尸走肉般地回到自己的书桌前。 蔚渺坐在床上看着手机，学校论坛上，校友素来会整活儿，他们可不只有化身键盘侠的能耐，能考上这所不错大学的人智商至少不低于普通人，再加上平日里的灵异熏陶，根据网友们群策群力地提供碎片化消息，居然有人整理出了伥鬼的规则。 死亡所带来的经验如荆棘，鞭策着学生们找出死亡真相。 在一众分析帖中，有一个帖子集百家之长，收录了所有已知伥鬼。 这位楼主，叫做“天蓝地土”。 “以下为杀人鬼，请校友们务必铭记于心，不要触犯规则！！！” “1、闹铃鬼：早上闹钟循环超过两遍，在第三遍时就会出现！” “2、洗衣鬼：洗衣服别插队！在洗衣机前呆的时间不能超过一分钟！洗完衣服一分钟内必须拿出！” “3、镜鬼：别在厕所镜子面前站太久，这个时间因人而异，但只是洗个手的时间不会触发规则。” “4、割舌鬼：不要在背后说别人坏话，会被割掉舌头，然后暴毙！” “5、楼梯鬼：未知。多数失踪者至今不知其详情，很可能死了。” “以下为吓人鬼，遇到的同学不要惊慌，只要按照方法躲避就能安然无恙。” “1、摸头鬼：神出鬼没，喜欢冷不丁地摸头，不伤人，被摸总比被杀好。” “2、厕所鬼：活动在厕所中的鬼，穿着黑色高跟鞋，会在你上厕所的时候站在你的门前，从隔壁间慢慢探头。这个，晕过去可能是个好方法，也可以夺路而逃。” “3、喊人鬼：在路上徘徊的鬼，听到有人喊你时别回头，它只会吓人，至多把人吓晕。” “……” 看完这个帖子，蔚渺知道，即使魏川乌不唆使，她杀善以为正的决心也愈发坚决。 第81章 别有用心的献祭 鬼域开场的第四天。 杨帆拎着一大袋东西，不紧不慢地乘着电梯上到土资楼最高层，在锁住的天台楼梯前，双手抓住铁门，用力摇晃。 “哐当哐当～” 铁门与边框碰撞，发出杂乱的刺耳的嗡鸣。很快，他看到楼梯拐角处飞快地探出一个人头，随后，魏川乌黑着脸走下来。 这位玩家为了时刻坚守在法阵旁，风餐露宿于天台，头发睡得乱糟糟的，眼中带着刚清醒时的困倦，衣服侧边有着大片灰尘。 他一遍掏出钥匙开门，一边说道：“你为什么不用高跟鞋上来？” 杨帆简要回道：“不方便。” 魏川乌没有多问，他打开门后随手又把门关上，钥匙串放入贴身的口袋中。 他俩站在门前，开始商谈接下来的计划。 “现在的问题是，我能认出善以为正，善以为正也能认出我。”魏川乌摸了摸头发，“剃光头会不会太显眼了，反而让他观察出来。” 人的眉眼加上身形，即使戴着口罩，也有一定的辨识度。但那是相对于熟人而言。 魏川乌和善以为正只打过一次照面，换一套衣服，戴个口罩，不一定能认出来。 “我把东西都准备好了，将就着吧。”杨帆晃了晃手里的袋子，“你的武器如果是一把狙击枪，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左轮手枪的有效射程一般在五十米内，而狙击枪的有效射程在千米以上。但杨帆只是随口一提，因为宿舍楼的玻璃大门也会给狙击造成阻碍，反而不如近距离使用手枪来得可靠。 杨帆从袋子中取出蓝色的后勤人员工作服，去员工宿舍自己的房间中扒出来的。 但他先拿起了一把电动剃头刀。 魏川乌看着那锋利的刀片，忍不住担忧道：“你这手艺可靠吗？” 杨帆笑眯眯地说：“放心，你可以质疑我的技术，但是要相信我的人品。” 事实上，蔚渺从没有给人剃头的经验，但她看过她哥被剃头，多多少少有点纸面经验。 魏川乌再怎么不愿意也不得不蹲下身子，亮出他的寸头：“我很担心你把我的头皮剃掉。” 在一顿来来回回的心惊胆战和安抚后，魏川乌保住了他程亮的头皮，就是卖相有些差劲，有些微的毛发没有剃干净。 但魏川乌已经谢天谢地，心有余悸地说：“我感觉把自己的头交给你，有种等待审判、命不由己的感觉。” 虽然杨帆一副成胸在竹的模样，但每一次剃刀刮过，他都觉得被死神摸了一次头。 蔚渺也由衷地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有酿成血案，不然这次计划就泡汤了。 手艺虽然不行，但可以永远相信她打了这么多年游戏以来稳得一批的手。 黑色短毛发落了一地，魏川乌身上的白色卫衣也沾染了一些。杨帆将工作服递给他，自觉地转过身去。 魏川乌麻利地换上了衣服，大小差不多合适，再戴上白色口罩。 连杨帆都有些认不出来了。 “一会儿你跟我一起进去2斋，在我分发物资时，站在我身后登记宿舍。我不认识善以为正，但我依旧可以帮忙。如果你认出了他，在登记宿舍名时拉一下我的衣服，我会帮你限制住他。” 走在前往后勤处的路上，杨帆对魏川乌说道。 魏川乌：“限制？” 杨帆解释道：“我会故意弄倒物资箱，让他低头去捡。但时机短暂，你要把握好机会！” 魏川乌赞叹道：“这个限制不错，不必担心我，怎么说也是枪战游戏老手了。” 待到杨帆从后勤处拉出拖车，物资箱整整齐齐地码成一个长方体，两人一起推着它向2斋走去。 “你的左轮手枪应该只有6发容弹量吧。”杨帆状似无意地提起。 魏川乌沉默了一下，答道：“是，所以我的出手有一些容错率，要是真出现了什么意外，还需要你的配合。” 杨帆：“杀死他之后呢，我们怎么逃走？” 魏川乌诧异地扭头看他：“我以为你有所准备，不应该是各自安好吗？” 杨帆笑容微妙：“懂了，各逃各的是吧？” 魏川乌：“分开逃总是比一起逃风险更低。” 看来他有某种蔚渺不知道的手段，自信自己可以安然逃脱。 而杨帆，一介凡人之身，蔚渺也没有可以逃匿的道具。 但不出所料的话，魏川乌会帮他解决这个问题。 两人还在路上的时候，土资楼天台边缘，一只精美而纤细的黑色高跟鞋踏上了水泥地。 穿着普通休闲服的夏紫菀面容平静，穿着高跟鞋，走向仪式法阵。 一只猩红的十字眼在她的额上睁开，打量着面前的阵法。经过一天的发酵，盘亘于此的诡气反而减少了，仍然阴凉如秋冬之际的狂风。 红烛的火光与白烛的火光差别不大，但是相较先前所见，更羸弱一些。 这说明了两件事。 一是，法阵沟通孕育的灵异正在吸收诡气，这是好事。二是，论坛上有关灵异的规律帖起到了楼主预期的效果，人们对被掀开未知面纱的鬼不再怀有强烈恐惧。 导致恐惧情绪减弱，才和灵魂蜡烛缩小差距。 未知和死亡，毫无疑问是恐惧的两大来源，现如今，被一个帖子破坏得七零八落。 夏紫菀高挑的身影站在法阵前，双手合握，大眼睛中一片空茫，阴风拂起她柔软的发丝。 她用低沉的声音喃喃道：“值得尊敬而供奉的未知存在，您伟岸而崇高，博学而古老，我愿将此无用之身献祭于您，不求任何回报，只愿与神同在！” 话音未落，红白蜡烛的幽绿焰火如青蛇般扭动起来，伸缩跳跃。 法阵中央的人类头骨蒙上诡异的黑光，眼窝处膨胀起一团黑雾，似乎正直视着她。 萦绕着她身体的阴风蓦然化为刮骨利刃，一寸一寸地切割肌肤，剖开肌理，染着血腥之气而飞旋不止。 黑雾自头骨中溢出，混着幽绿之光慢慢地覆盖了夏紫菀全身。 从逆着光的方向看去，人形的黑暗缓缓变形成难以描述的一滩污秽之物，如石油般泥泞，渐渐流入头骨之中，直至完全消失不见。 献祭，已成！ 第82章 一枪双杀 干干净净的地上完全看不出有人来过的痕迹，幽绿跃动的火焰平静地燃烧着，所有异样尽皆平复。 对于鬼域那端的鬼来说，它不过是吞掉了一位极为普通的人，只是很少有人这么干而已。 蔚渺并不清楚鬼域仪式的祷词和流程，但献祭自我，是门槛最低的献祭仪式，因为一般的仪式失败了，也是要献祭自我，这是最坏的几种结局之一。 不需要特定的指向语，也不需要额外的法阵，只需站在阵前，诉说你与神同在的崇高理想，“神”怎会拒绝你的投送怀抱？ 另一边，杨帆和魏川乌已经到达了2斋门口。魏川乌低着头，口罩戴得严丝合缝，白得发光的头顶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身上的工作服穿着很是妥帖。 宿管阿姨前来开门，并通过vx群通知。 按照楼层从低到高前来，以防拥堵。只听见一阵穿着拖鞋“啪嗒啪嗒”的脚步声，1楼的舍长们先行涌出。 杨帆按照规程，先让他们报出宿舍名，由魏川乌记录后，才奉上物资箱。 魏川乌站在他身后一米处，借助杨帆的身形半挡住自己，拿着文件夹安静地记录着。 谁也不会怀疑勤勤恳恳的他们身怀杀机。 “614。” 不必杨帆开口，来者自觉地报出宿舍名。 杨帆刚要把物资箱递给他时，却感觉衣服后被轻轻拉了一下。 他手上的动作未停，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来者，“善以为正”。 这是一位看上去阳光开朗的大男孩，五官端正，剪着栗子头，身高接近180，总体看去亲切而自信，感觉是喜好打篮球的人。 他神色平静，似乎并没有在意两人。 杨帆将物资箱交接给他，在他甫一托底，尚未拿稳时，提前松了力道。 猩红之眼在杨帆后颈处睁开，看见魏川乌悄无声息地调整自身位置，一只手别在身后，眼睛斜睨着他。 物资箱理所当然地滚落在地。善以为正愣了愣，说了句：“抱歉，我来。” 在他低头弯腰的一瞬间，魏川乌猛地抽出右手，拿着一把银色的左轮手枪，手臂绷直，在极短的时间内锁定了他的头。 他的眉眼间透着冷冽的杀意，毫不迟疑地扣动扳机。 “砰！” 子弹出膛，却见善以为正在他开枪的一瞬间，蓦然矮身，灼热的子弹擦着他的头皮飞过。 魏川乌：？！ 他有一瞬间的失神，没想到如此严密的谋划也会失手。 一场早有预谋的突然袭击，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怎么可能突然反应过来？难道是杨帆和他沆瀣一气了？ 这一刻，魏川乌想到了很多，但局势瞬息万变，时机不等人。 一直冷眼旁观的杨帆动了，在魏川乌失手的时候，他猛地弓身窜出，狠狠地将善以为正扑倒在地，借助在上的重力优势抓住并控制了他的手臂，压住了他的双腿。 一时间被压制在地的善以为正有些错愕地看着杨帆，但他感觉到，面前这位的力道好像有点弱？ 杨帆也知道自己是普通人的身体素质，只能短暂压住玩家，他们经过伪装系数加七七八八的额外增幅，已经超脱正常人的范畴了。 只看魏川乌能不能把握住这次机会。但他们现在身形交叠，对于魏川乌的位置来讲，不好射击。 魏川乌双手持握手枪，神色冷酷，对准了他们。 杨帆通过诡眼看见这一幕，意识到了这个动作的不寻常，心下呵呵冷笑了一声。 手枪的后坐力不大，哪怕让一位女性新手单手开枪，也不容易伤到自己。而双手持枪可以增加准确度，降低后坐力负担。 但瞧瞧那黑洞洞的枪口瞄准的部位，杨帆并不觉得，改换双手持握是要增加精确度，因为枪身已经定格。 善以为正从他身侧探头，也看见了持枪的魏川乌，一种汗毛倒立的惊悚感让他下意识地将掌心朝向魏川乌。 一束凝聚的白光出现即命中，但却没能击中魏川乌的手，而是打在了他的腹部，留下烧焦般的漆黑圆形。 魏川乌的神色扭曲了一下，一步未退，扣动扳机。 两者的交锋不过眨眼，黑火药爆炸般的嗡鸣震慑着杨帆的耳膜。他惊讶地感受到腹部难以忍受的疼痛，垂眼一看，腹部有一道碗口大的创伤，脏器碎片从狰狞的伤口中流出，血液将身下人的衣服糊得面目全非。 亦看到身下的善以为正也是一样的震惊神色，他的胸前有一道椭圆形的黑色创口，伤口附近的皮肉竟有一圈烟熏般的痕迹。 从他的伤口位置以及喷了自己一脸的出血量来看，杨帆怀疑他的心脏已经破碎。 善以为正死死地盯着他们两个，颇为不甘地闭上了眼睛。 很快，他就感觉善以为正失去了生命气息。剩下的玩家，只有蔚渺和魏川乌。 感受着愈发昏沉的意识与逐渐远离的疼痛，杨帆后颈处的眼窥见了魏川乌得意勾起的嘴角和忽然的隐身消失，看来，他很满意这次行动的成果。 杨帆脱力，跌倒在了善以为正的尸体上，诡眼主动破裂。 杨帆，在物理意义上和精神意义上真正死亡。 “原来如此，应该没藏着什么杀手锏了吧。” 安坐在宿舍的蔚渺看完了这一场猎杀的大戏，若有所思。 无论是魏川乌还是善以为正，这两位的能力都让她有大开眼界的新鲜感。 魏川乌，有一手将子弹超级增幅的能力，灼热而穿透力极强的子弹直接将杨帆和善以为正打了个对穿，造成的伤害更是要命。 而且有类似隐身的能力。 不过这些能力的使用应该有某种限制，像超级子弹，应该是某种主动性能力，按照一般的游戏设计，这样的爆发性技能有一定的冷却期。 隐身，这个就有待考究了，不过显而易见有某种限制条件，时长、发动前置等。 如果说魏川乌像一位特种兵，那么善以为正更加神奇。他居然能闪过最开始本该爆头的那发子弹，这不是运气可以解释的。 好在人已经死了。 接下来要小心的是魏川乌，一位被类似灼热激光命中也能忽视疼痛稳住手的狠人。 第83章 夜猎 2斋大厅的地上躺着两具尸体，伤势血肉模糊，身下淌着好大一滩血。 在枪声响起时，头脑清醒的男生们第一反应是远离战场，飞速撤退到两侧走廊。胆大的就靠在墙边，略微探头观察情况。 然后就看到了那灼热的光束和惊人的穿云一枪，多年来的世界观依然稳固。 他们把这两位都当成灵异者。 至于杨帆，他没有展现出任何特异之处，被认为是普通的协助者。 宿管阿姨蹲在桌子后面，此刻惊魂未定地拨通内线电话。 2斋已经不关乎蔚渺和魏川乌的事，他们当下所需做的，是保证鬼的顺利孕育。 在学校论坛上，2斋灵异者的战斗被疯传。关于两位灵异者的身份，网上联想到了2斋先前人员的不正常死亡，居然认为善以为正就是潜藏在2斋的杀人凶手，而魏川乌是来伸张正义，击杀邪恶的人。 这个论调十分有意思，善以为正风评被害，大恶人反而成了英雄。 所以说，世人总是愚昧的。 蔚渺在网上发布了一则帖子，试图引领一种新的看法。 “有没有可能，杀人的灵异者并不是灵异者，而是被鬼附身了呢？而2斋的灵异者才是真正的灵异者。” “鬼喜欢在2斋杀人，但是却被这位灵异者阻止。于是鬼利用送物资的机会，杀掉了这位守护神。” 附身鬼在这个灵异世界中并不稀奇，多出现于枉死寻仇的事件中。灵异的诞生并非完全无序，生前怀有强烈情感意志的人在死后有可能变成鬼。 在完成了自己的执念后，情绪减弱，会莫名其妙地消散，其中原理，有专家学者解释，这就是一种规则。 下面不少楼“夸赞”她故事编得不错只有一些身怀逆骨的人认真思考了她提出的可能。 蔚渺并不在乎评论，她不过是抛出一个引子。 傍晚，又一则消息被顶到上层，2斋再次惊现大规模杀人。有的宿舍无一幸免，有的走廊尸体横陈，有的宿舍血染水缸。 这时，有人想起了蔚渺的帖子，她的解释与现实非常吻合，于是，被奉为真相。 人们再次被恐惧支配，2斋的人尤其惊惧。其他斋的人也心惊胆战，生怕下一个祸害的就是自己的宿舍。 蔚渺根据上次夏紫菀看到的进度估测，大概就在明天，鬼域将孕育完成。 “魏川乌这人杀得兴起，阵营真实度很高。鬼世作为唯恐天下不乱的组织，在孕育出双鬼后，大概率放任其活动，但我却要赶在除灵社到来前击杀双鬼。” 蔚渺不是没有考虑过拿除灵社当免费劳工，可要在除灵社眼皮子底下拿走他们的战利品，难度登天。 所以唯有自食其力。 “也就是说，后续，我与魏川乌阵营敌对。他不但不会帮我，还会尽力阻止。” “他那手枪非常麻烦，特别是爆破般的一枪。从今早上的观察来看，是传统的6发式左轮手枪，打完所有弹药肯定有哑火时间。” 蔚渺有了一些想法。 黑色高跟鞋借由夏紫菀使用，已经和她一起被吞掉了。高跟鞋来源于伥鬼，本就是鬼域的产物，可以说是被鬼域回收了。 蔚渺今早特地下去拿物资，重新污染了宿管阿姨和本是负责2斋物资派送的后勤大叔。 以物资有问题的名义去了隔壁宿舍一趟，随机感染了她们中的一位。 现在，差不多都完成了同化。 她手头上现在有五位傀儡，达到了猩红污染与支配的极限。 后勤处，经过一通“友好交涉”，大叔拐了几个弯拿到了备用的天台钥匙。先前杨帆因为要正常工作的缘故，不好做出破坏身份的事，但新的大叔可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约晚上1点左右，蔚渺、柴云、张萝，加上隔壁宿舍的不知名人士，经过宿管的放行离开宿舍，甚至连宿管也一起跟了出来。 与带着钥匙的大叔在土资楼侧面汇合。 每个人的手中都有一把刀，水果刀。 不算非常锋利，但捅人足够了。 蔚渺藏起红刃，也提了把水果刀。 红刃太过显眼，一看就知道她才是主使者，魏川乌真的一枪崩了她就完了。 蔚渺抬头望了望天空，微微一笑。 月黑风高夜，适合杀人。 在宿舍坐太久，她感觉身子都要生锈了。 土资楼沉默地伫立在黑暗中，走进一楼时，只有自动贩卖机和电梯面板亮着光。 六个人乘坐电梯上到顶楼。顶楼的感应灯在他们一路走来时纷纷亮起，而后熄灭。 大叔掏出钥匙，小心翼翼地插进锁孔，缓缓转动锁芯。 铁锁顺利地被打开，并且没有磕碰地被取了下来。 保持着绝对的安静，大叔一点一点，非常有耐心地拉开门。 一道门，开锁用了三十秒，拉开用了一分钟。 放轻脚步，五人鱼贯而入，大叔负责善后关门。 足足花了一分钟，锁上了门。 六个人如幽灵般走上螺旋楼梯，终于窥见了天台。 天台是黑暗沉积之所，路灯的白光照不到这里。但是幽幽的烛火多少提供了一点惨绿的照明。 能看见，在法阵旁，有一个人影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魏川乌这个时间点，正在睡觉。 手中的刀蒙上一层绿油油的光，除了大叔和蔚渺，其他四人合围上前。 然而，就在中途时—— “咔哒！” 一声清脆的弹簧机括声响起，柴云难以置信地看着咬住自己右脚的狰狞金属夹。 蔚渺神色冷漠，不再顾忌动静，和众人一拥而上。这人的手段有点出乎意料的多。 声音响起的那一刻，魏川乌惊醒，睁眼一看，四位拿刀的女士正气势汹汹地朝他冲来。 一瞬间，他就做出了局势判断，以惊人的手速拿起放在身边的手枪，几乎没有瞄准，朝当头的一位开了一枪。 开阔的场地没有掩体，手枪的银色光泽在亮光下尤为显眼。 柴云身体一颤，骤然倒下。 其他三位没有丝毫停留，果断得让魏川乌心惊。 无奈之下，他只能连开三枪，把三位都击倒。 离他最近的一位是一个大妈，倒下时，离他只有几步之遥。 第84章 绝杀 魏川乌的身上绝对有枪械精通的能力，他射击的姿势专业，准头惊人。 情急之下干掉四人后，他终于抓到空档从地上跳起，持枪与剩下的两人对峙。 他心下已经猜到，这两位中，必有一位是真正的玩家。 而蔚渺也知道，他的枪里只剩两发子弹。 两人的心理博弈，将决定蔚渺要面对的子弹数量。 在魏川乌看不见的后颈处，十字重瞳猛然睁开，两颗眼珠交叠于中心，瞳孔呈现出奇异的“∞”样式。 阴风呼啸中，大叔先动了。 右腿猛蹬地面，他如离弦之箭般冲出去，其气势却不太充足，看起来未尽全力。 魏川乌念头急转间，枪身抬起，在蔚渺和大叔之间晃了一下。 两人的目光随着枪身游移，只见枪口最后对准了蔚渺。 蔚渺露出稍微吃惊的神色，而大叔则发出一声低吼，气势猛然提升，飞速接近他。 然而，银白枪身如幻影般偏移了一瞬，骤然开枪。 在这之前，十字重瞳的“∞”似在流动，隐隐闪着血芒。 蔚渺站在原地不动，但大叔做出了下意识的躲避动作，收着力的脚步一错，竟以毫厘之差躲过了子弹。 魏川乌：？！ 如果不是他亲手结果了善以为正，他都以为善以为正换了副皮囊，死而复生了。 但错愕一次后，他不会再失手第二次。眨眼间，他已调整好角度，再度开枪！这一次，子弹爆发出雷鸣般的声响。 审判生死！ 大叔的身体惯性尚未消除，无力改变自身闪避轨迹，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枪命中。 子弹贯穿他的眉心，几乎掀开了三分之一的头盖骨，甚至能看见里面白花花的大脑，粘黏着浓稠的血丝。 后勤大叔轰然倒地，鲜血泼溅出写意的抽象画，其血腥程度会给心理素质不佳者留下终身阴影。 魏川乌却细细地端详着他，确认他已经死得不能再死。 然而当他看见对面平静站立的蔚渺时，有一刹那的不解。 显而易见，与他“素未谋面”的玩家拥有某种控制别人当炮灰的能力，他要判断，到底是学生妹，还是后勤大叔。 种种表现，都是预测与反预测。 魏川乌逆着光，自嘲一笑。 他赌输了。 蔚渺的脸上扬起愉悦的笑容，第一次在人前武装上了【第七眼·破妄执事】。 红色的教士长袍妥帖地裹着她的身形，松垮的兜帽投下深深的阴影，遮掩了她的面容。长袖在手腕处收束，虽宽松却不影响战斗。 鲜红利刃出现在她的手中，一只猩红的十字瞳浮现在额心，∞形瞳孔神异非常。 “好家伙。”魏川乌笑着说道，手枪依然稳稳地指着她，“要不要赌一下，我的枪里有没有子弹？” 虽笑着，却杀意盎然。 他从腰带处抽出贴身的水果刀，一副准备搏命的凶悍架势。 蔚渺慢慢地度着步靠近他，红刃持在胸前：“我赌没有。” 忽然，她双脚用力一踏，以超越顶尖运动员的速度向他疾驰。昏暗的光线下，轨迹呈现出晕人的残像。 两人间的距离，从十米左右，一个呼吸间就到了面对面的程度。 魏川乌手上的手枪消失，他挥舞着水果刀，脸上露出些许疯狂，竟先发制人，正手持握，从左上自右劈砍，直逼蔚渺面部，试图迫她后退。 然而相比于他的枪术，他的刀术在拥有格斗精通的蔚渺看来，平平无奇。 蔚渺骤然刹车，身子后仰，以异常精确的距离躲过了水果刀，刀尖距离她的咽喉不过五厘米。 在魏川乌疏于防备的下三路处，一脚撩阴腿比他的刀更快，结结实实地命中目标。 魏川乌全身一僵，神色肉眼可见地纠结成一团，手上的动作亦有些虚浮。 蔚渺的左手反格并绞住他的手肘关节，在魏川乌扩大的瞳孔中，蔚渺右手持握的红刃自下而上，从下颚处刺入。 一道血芒闪过！狠绝的力道让刃身几乎贯穿整个脑袋，血污从魏川乌的嘴角溢出。 一瞬间的剧痛后，弥留的意识消散。 他最后的视角画面，是面前之人微微翘起的嘴角，看不出得意，似乎只有纯粹的愉悦。 蔚渺用力抽出红刃，带起一蓬鲜血。 鲜艳的刃身与血的颜色别无二致。 魏川乌的尸体滑落倒地，蔚渺瞥了他一眼，眼底是森森的绿光，配上嘴角的微妙弧度，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满地的尸体都是她的杰作。 事实上，确实是的，直接或者间接，他们最后的下场都在预期之内。 她挥了挥手，甩掉刃身上的鲜血，将它收入存储空间。 诡气在法阵上方盘旋，隐隐的鬼泣声似乎在为所有死者送行。它并不会因主持者的死亡而停止运转，因为它已经是一个半完成的仪式，在祷词和反馈应许过后，法阵真正的完成其实与主持者无关。 鲜红的教士袍无法看出是否染血，她终于能够肆无忌惮地暴露作为眼灵教成员的身份。 蔚渺接管了这个仪式。 她在浓郁的血腥味中寻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生死博弈与厮杀的激情逐渐冷却。 嘴角回落，她撑着脑袋注视着法阵，阴冷的风灌不进袍中，在昏暗和寂静中，她反而觉得心神安宁。 对阵魏川乌，靠的不只是心理博弈，还有十字重瞳，只是魏川乌未能看穿能力的使用。 未来视的发动无视现实时间，这意味着，它不只能用来试错，在战斗中也是神技，当然，对于战斗经验丰富者，未来视只是锦上添花。 与传闻中的危险预知相比，各有优势。在战斗中，未来视能够看穿敌方下一步的动作并提前应对，但如果使用者没能反应过来危险即将降临，能力也就无用了。而危险预知更侧重于躲避未知的危险。 未来视能持续的时间和次数有限，蔚渺只在必要时刻开启，比如魏川乌二选一的时候。 在他做出选择之前，蔚渺根据设想预知，已经得知了他的选择。大叔能够神乎其技地躲过子弹，让魏川乌献出他绝杀的第二发，未来视功不可没。 所以她敢赌，并且赌赢的概率比魏川乌大得多。 第85章 多出的一步 蔚渺估计了一下时间，从地上站起，优雅地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该干活了。” 她半夜三更前来偷袭魏川乌，一方面是因为得手几率高，另一方面是因为她不确信仪式完成的具体时间，而她必须在仪式完成前做完计划中的事。 蔚渺走到柴云身旁，从她的长靴内侧抽出一根粗短的笔刷，刷子宽度与烧烤时刷油的大致相当。 接下来就是比较不可描述的画面，蔚渺利用六具尸体，凑齐了画一个法阵的传导材料。 仪式，在该世界的神秘学中又被叫做邪术，就是因为它的条件过于诡谲，观念保守者无法接受。除灵社内部都有部分人对仪式十分忌讳，而网络上，仪式更是被口诛笔伐，谁用谁就是心理扭曲者。 法阵的画风黑暗而血腥，对世人来说是不可名状的亵渎。光谈法阵勾画所需的传导材料，如果没有诡血、骨白色克拉克溶液、星湖水这些灵异相关素材，也可以退而求其次，使用人血。 至于普通颜料，那是博学者背后大佬不挑，表示无所谓并乐意帮你维持仪式。 如六眼邪术就是以凹槽铸模，再用鲜血贯通。不过这个仪式比较特殊，血液也是祭品之一。 不用凹槽辅助以确保传导能力的话，就要用比较浓稠的鲜血，例如死亡了一段时间的尸体，最好是在诡气环境下浸染。 蔚渺蹲在鬼域法阵周边，聚精会神地勾勒着线条。额心处的诡眼视野清晰，昏暗的光线无法干扰它的视力。 花费了约半小时，主要是勾画方面有些麻烦，蔚渺终于在鬼域法阵外嵌套了一个阵法，组成阵中阵。 基础架构被重新定义，采取了七芒星架构，鬼域法阵反而内嵌为了纹饰。整个法阵的大小都快铺到阳台边缘了，繁复精细。 七芒星有危险献祭的效果，法阵充满风险性，但效力更强，能“度化”一些活蹦乱跳的狠人。相比之下，六芒星法阵更为保守，是常规献祭。 双线圆环内外都铭刻了符文，外部符文主要是赞美词，内部符文才起到引导的实际作用。 外部配合圆形传导阵法连接到内部鬼域法阵，整个仪式强行被续上了最后一步。 而此时，鬼域的孕育还未最终成形。 蔚渺坐下来，乖乖等待。 之前，蔚渺趁着魏川乌和杨帆前去2斋的空隙，不惜舍弃黑色高跟鞋也要把夏紫菀送上来，就是在为现在的最后一击做准备。 夏紫菀身上的个人能力被她献祭给魔虚之镜，献上超凡的祭品是博学者献祭的必备流程，那时，她身边只有夏紫菀最合适。 但只献祭了能力，是她想做一个测试，测试结果在谢幕时见分晓。 夏紫菀身上仅存的是属于蔚渺的诡眼，而博学者传授的神秘学识“如何向千眼诡神发动献祭”中涵纳了不少知识点。 蔚渺选择将夏紫菀送给鬼域仪式，这不仅是另外一个测试内容，也为了让鬼域孕育者吞噬诡眼，从而和诡神千眼扯上一丝因果。 学会编织因果，是提高仪式成功率的高端手段，有时也是仪式的一部分。 十字重瞳，本就是脱胎于依靠千眼神力形成的黑瞳，和千眼诡神的关系藕断丝连。 “万事俱备。” 天空仍然阴暗，蔚渺忽然抬眼看向阵心，两枚头骨浮空而起，鲸吞起周边的诡气，声势浩大，阴风尖啸。 灰黑与纯黑的诡气交织成龙卷，灌入其中。蜡烛的火光影影绰绰，惨白与猩红取代了幽绿之光。 蔚渺脸上交织渲染着辉芒，她站起身，目光炯炯地看着阵中，边缘的她察觉到诡气骤冷如朔风，强劲的风力吹得长袍衣摆猎猎作响。 怪异渗人的尖笑声模模糊糊，夹杂着无智的低吼，在周边环绕。 “咯咯咯……” “嗐——” 此刻，蔚渺的肉眼看不见头骨的模样，它们被汹涌的诡气淹没，连带着法阵的光都阴暗了不少。 蔚渺所画的外圈法阵尚未被激活，她睁着诡眼，能够穿透诡气遮掩，看穿诡气龙卷中的虚实，其上泛着不怀好意的冷光。 孕育之鬼即将完全生成！此刻的时间还未至五点，大伙还在睡梦之中。 在诡气结成的茧中，蔚渺看见了两个身影。 一位是艳丽的女子形象，穿着素白色的和服，束腰上花饰精美，身姿典雅，墨发用金钗盘起，面容灿若桃花，红唇似血，肤色异常白皙，鲜红浓郁的眼妆风情迷离。 另一位袒露半边胸膛的男性形象，皮肤有着瓷器破裂般的黑色纹路，穿着骨骼组成的甲胄，双目漆黑，短白发间夹着一缕赤红，面目竟意外的秀气。 一些人误以为，鬼都是面目狰狞的，其实他们只是见不到高端鬼怪罢了。拥有理智的高端鬼怪有自我或者他人的欲念，接收了人世规则的它们生成的样貌都不会太差。 两位卖相不错的鬼，在身形尚未完全构筑成功的间隙，将目光投向蔚渺，各有各的恶意。 但蔚渺等待的，就是它们无法破茧而出，却又相对完满之际。 她面向法阵，如沉重石雕般伫立在原处，双手的指缝半穿插，在骨节处交错，食指与大拇指相抵，微微弯曲，并保持在一个平面。 做出了仪式开端表明身份的献祭手势。 即，拥有“眼”的“神眷”。只要是拥有与诡眼相关之物，在眼灵教内部都被尊为神眷。 这个身份，在向千眼举行仪式时是正增益，面对其他诡神则不好说。 她的神色肃穆虔诚，十字眼睁大，念诵祷词：“伟大至高之千眼诡神，我是您虔诚的信徒，卑微地向您献上两位鬼域之凝晶……将化为眼之养分，为您的星空之眼增色！仅祈求赐下残渣，诡物将助我等行走于世间者传播您的荣光！” 随着祷词吐出，尖锐娇笑声与低吼声被一串更诡异的呢喃压制，如在云端，如在脑中。 听到这个声音，尚在茧中的鬼女子尖叫一声，眼妆晕开，而另一位鬼男子的骨甲上出现了细密的裂纹。 仪式的最后一步——外法阵被激活。 蔚渺准备直接终结游戏！ 第86章 善后 蔚渺早就在考虑，如何单枪匹马干掉双鬼，后来想了想，试着摇人。 把诡神千眼摇过来，直接干碎。 貌似简单，其实这个献祭仪式的成功建立在十分特殊的情况下，条件苛刻。 一是，她本人是神眷，否则诡神千眼帮她是情分，不帮是本分，拍死是消遣。但每位教派信奉的诡神都有一个特色，非常护短。 二是，身为祭品的双鬼正处于完满，只欠一步即可出世的状态。迫于规则被限制在茧内的它们无法中断献祭仪式，却又满足祭品的条件。 三是对二的补充，即她可以无视诡气遮掩透视茧内的情况，并把握住这个阶段。 最后，诡物是鬼灭亡后的残留物，对于诡神来说，确实是无关紧要的残渣，但很少人为此而举行仪式，风险与收获不对等。 正常情况下，能够限制住祭品的人，都有能击杀祭品的实力，自然不需要舍本逐末。 但蔚渺利用鬼域机制，举行了这次世所罕见的献祭仪式，以小博大。 诡异的呓语愈发令人难以忍受，不间断地诉说着什么，并非通过耳膜传导，而是直接震荡灵魂，伴随着一闪而逝的幻象。 站在一旁的蔚渺即使经受了博学者的洗礼，精神上也受到了不小的冲击，更遑论处于仪式中心的两鬼。 男子的皮肤上，黑色的纹路开始演变成真正的裂痕，暗红的诡血从中渗出，几乎裹住全身的骨甲自胸口到腰际处出现了一道大豁口。 女子的皮肤诡异地融化成粘稠的淤泥模样，惨白的液体向下流淌，模样骇人，画风畸变。原本艳丽的面容此刻充斥着非人的空洞和扭曲。 他们想要破茧而出，却没有办法动弹，连尖叫都无声无息。诡神的呢喃不容他人的杂音。 蔚渺隐在兜帽下的眼睛不自觉地下视，庞大的法阵血色闪耀，周旁坚实的地面上凭空裂开一只只眼睛，密密麻麻，瞳色各异。 蔚渺在注视着它们时，一些眼球回以对视，目光宛若实质，巨大的压力让她陷入瞬间的幻视。 无数瞳光闪烁的眼睛嵌在黑暗中，组成一只更为巨大的眼睛，细长的眼睫毛如触手一般扭动。空间骤然拉伸，眼球裂开一道漆黑的缝隙，将她一口吞下。 无比真实的迷失感，恍若跌入深渊。 回神的蔚渺心中泛起难以言喻的惊悚感，那是低位对高位的本能敬畏，随后即被压下。她似乎窥见了碎片的真理，只是在脑中彻底破碎成尘埃。 她更深地理解了比萨所言的拥抱疯狂，因为真理正在疯狂之中！ 自我在疯狂的拷问中前行，抵制畸变才能承受住更深的真理。没有资格者，即在疯狂中堕落。 地上密密麻麻的眼球开始了自己的污染，一颗颗眼球不断冒出，向仪式中央蔓延。本是无实体的诡茧上竟攀附起大片大片的眼球，视线朝内，不一会儿，整个法阵都被眼睛侵蚀，甚至越来越多，在空隙中有新的小眼生成，挤在大眼中央，致力于不留一丝空隙。 其画面之惊悚诡谲为蔚渺生平仅见，并非密集恐惧症患者的人身上也会冒起一层鸡皮疙瘩。 蔚渺的诡眼无法看穿里面的情况。 红白蜡烛的绿焰变成了深沉的紫色，飞旋的诡气被眼睛定住，慢慢地，眼睛组成的“麻袋”越来越小，其中一些眼睛却越来越大，侵吞掉一旁的小眼，膨胀扩张，发出“咕噜咕噜”的沉闷声响。 蔚渺见识了如蛊虫般相互吞噬的消化，整个过程持续了约一分钟，茧上此刻只剩十来只手掌大的眼球。 它们看了蔚渺一眼，与地上的一片眼球一起隐没消失。 一把细长的骨刃和一支点缀着蓝宝石的金钗掉落在地，上面缭绕着浓郁的阴气。 紫色的焰火渐变为正常的橘红，外阵的血液线条发黑，风干成粉末，随风被抹去。光凭这点鲜血，支撑外阵运转一次已是极限。 仪式结束。森冷的气息消散，体感温度回升。 蔚渺快步上前拾起两件诡物，翻出后勤大叔身上的钥匙，转身就跑。 鬼域孕育时外壁动荡，很快，除灵社将突破鬼域封锁前来，并精准地找到这里。 她不能回宿舍了，必须找个地方躲起来。除灵社只要调查一下监控，马上就能锁定她。 学校的占地面积并不大，压缩了环境绿化和部分设施，教学楼林立。 蔚渺一路向土资楼的后边走去，后面是一片绿化带，有几棵树高大挺拔，枝叶繁茂。 她身上还穿着教士服，将骨刃和金钗别在腰带上，三两下就爬上了树冠，掩身在树叶之后。 如果除灵社没有追踪人员，想要找到她，必会通过监控。而这里，至少不会被轻易找到。 主线任务有一个隐藏的坑。原身并非眼灵教成员，而任务“帮助己方阵营夺得诡物”，实际上是阵营任务。 白泽兰一人可无法称为“阵营”。 后续，她必须将诡物交到眼灵教大佬手中，才算任务完成。 蔚渺看向诡物，如果迫不得已，她额外的助力只有这两样事物。 骨刃，作为杀伐诡物，它的能力是对生物造成难以痊愈的伤害，并施加中毒效果，对付灵异则附加虚弱效果，可以叠加。副作用是，使用者每挥出一刀，都有50％的概率手臂骨折。 金钗，用它扎成发髻的人将以自身为中心扩张开一个直径约二十五米的无形场域，场域内的生灵，意志不坚定者将沦为使用者的傀儡。副作用简单粗暴，使用者大概率无法承担如此大的精神负荷，从而脑袋开花。 这两件，对她而言简直是作死利器。 “希望眼灵教来的人靠谱一点。” 这么大的鬼域事件，上心的不仅是除灵社，还有平日隐藏在黑暗中的各路人马。 眼灵教作为灵异界地下巨头，不会冷眼旁观。到时候各势力明争暗斗，场景一定很热闹。 蔚渺静静地躲藏着，看着天空渐渐露出鱼肚白。 忽然，尖锐的警笛声从远处传来，连成一片，这座死气沉沉的校园莫名多了一抹人气。她听见宿舍楼方向爆发出喜极而泣的呼喊，像在宣泄这么多天来的恐惧。 除灵社，进来了！ 第87章 手尾干净(为零霏霏执事加更!) 还没见到除灵社的影子，拥有诡眼的蔚渺更在意的是另一股微妙的感应。她能模糊地感知到几个人的位置，由远即近。 十字重瞳悸动，让她看向一个方位。她想了想，卸去了教士服，将诡物拿在手中。 在她锁定另外几人的时候，他们也向她的方向赶来。 最快的一位，已经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你好，女士！” 空中忽然浮现出一片浓郁的黑雾，下一刻聚合成一位穿着教士黑袍的人影。 这是一个瘦削的男子，眼下有淡青的眼圈，颧骨突出，面色苍白，看起来极度缺乏睡眠和休息。黑袍样式简单，黑得深沉，几乎不反射亮光，领口处有一个圆形徽记，由三只眼睛重叠成六芒星。 毫无疑问，这是眼灵教的同僚。拥有眼的存在一定程度上可以互相感应。 他打量着蔚渺，目光扫过她手中的骨刃和金钗。 他操着浓郁的兰彻口音，先是礼貌地问候了一句，而后开门见山：“方便将诡物交给我吗？” 蔚渺巴不得赶紧甩掉这个烫手山芋，爽快地交出：“本来就是要交给你们的。” 这个态度让他愣了一下，而后微笑地接过两件物品：“教中不会忘记你的贡献。” “哦，没想到鬼域内刚好有我们的人，而且已经把诡物拿到手了，干得漂亮！” 一个空灵的声音传来，一只鲜红的蝴蝶振翅飞来，停在男子的肩膀上。它翅膀上的纹路如两只活生生的眼睛，黑色的圆孔微动，朝向蔚渺。 声音就是从它身上传出。 “是挺厉害，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干掉孕育出来的鬼，换我来，我都不一定做得到。” 男子意味深长地看着蔚渺，随后神色一凛：“先走！除灵社那些家伙快到了。” 眼灵教能先除灵社一步赶来这个方向，是因为有蔚渺当坐标。而除灵社慢不了多久也能找来这里。 红蝶说道：“我已经通知其他人了。” 蔚渺却摆摆手，真诚地说道：“你们先走吧，我，不过是某只眼的容器，在此破碎就好。” 男子听懂了，米黄色的眼睛略带敬意地直视她，语速很快：“是教中哪位阁下？” “洛林·怀特。” 他一怔，显然没在脑海中搜索出这个名字，但不再言语，身形化作一片黑雾消散。 蔚渺笑了笑，从树上跳下，站在原地片刻，终于等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消息。 【检核到主线任务已完成！是否立刻结算？】 【在非伪装任务下，你可自主决定扮演结局，处理时间为十分钟！若选择立刻结算，将自动为你延伸逻辑链。】 “否。” 蔚渺抽出红刃，横在脖颈前，这时，她忽然听见体内有另一个声音在焦急地呼喊： “请别自杀！” 这是白泽兰的声音。 蔚渺轻声道：“我非常抱歉，但考虑下来，还是将一切都掩埋为好。” 从洛林的副本蔚渺大致明白，在她行动时，原主人也在观察着她。 她离去后，白泽兰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牲，她为洛林凭空捞了一份功劳，独自解决了双鬼，事迹惊人，在之后可能的试探中，难保白泽兰不会露出异常。 她并不希望自己的手段被别人知晓。这个世界上活跃着不少玩家，收尾要干净。 留下后患不是她的风格，无论是她父母还是她哥，特别是她哥在商业上初出茅庐时的一次失手，都告诉她，斩草要除根。 蔚渺无视了白泽兰后续的哀求，红刃下手毫不怜惜，准确地割破了颈侧大动脉。 她感觉脖颈一凉，随后，湿热的液体喷涌而出，迅速洒了一地，像坏掉的水龙头一样根本无法阻挡。 这失血量触目惊心。 痛感和失血过快的眩晕感同时折磨着蔚渺。她跌坐于地，过分清醒的脑子此刻还有心思想着下次要换个死法，这样生命缓慢流逝的死亡，非常容易催生恐惧，让她不得安宁。 因为白泽兰正在恶狠狠地咒骂着她，以及恐惧地尖叫。白泽兰明白她基本没救了。 蔚渺硬生生地撑到休克，不给白泽兰任何求救的机会，带着一缕微笑奇异地死去。 在短暂的黑暗后，蔚渺视角拉伸至上空，观看后续发展。 除灵社领头的是一位肤色褐黑的男子，这表明他是少数族裔。他穿着黑夹克，指头夹着一根燃烧到极短的烟头，健步如飞，脸色不太好看。 身边的一位短发女子摘下造型奇特的白色眼镜，镜框中没有镜片。她看向白泽兰：“根据痕迹显示，就是她了。” “她是被谁杀死的？而且，她的身上没有诡物。”男子问道。 短发女子拿着眼镜上前，沾了一点血。血液诡异地蒸发成雾气，受到莫名力量的牵引，在镜框处形成薄薄的“镜片”。 短发女子再次戴上眼镜看向白泽兰，皱眉道：“自杀。” “她也只是某个人物的一枚棋子吗，谁的棋子能有这样的本事，还可以狠下心来舍弃……”男子深思着，线索到这里算是完全中断了，完全不知道是哪方势力成为了最后的赢家。 相反，除灵社花了大力气破除鬼域屏障，一点汤都没捞到。 画面一转，某处兰彻风装饰的客厅中，黑雾男子坐在沙发上，肩膀上停着一只妖艳的红蝶。 他面前的长桌上摆放着的正是蔚渺交给他的两样诡物。 他拿着一份蓝皮档案正在翻阅，从远程视角所窥见的一点文字可以猜出，他正在调查洛林·怀特。 他似乎犹豫了下，拨通了谁的电话。 “……” 他单方面讲述了这次的鬼域事件，特地提到了其中的关键人物。 “洛林·怀特，一位在兰彻堪佘市担任执事的人，竟然神通广大到能插手滕宇这边范伦贝克大学的鬼域事件。我希望您能注意一下他。” 蔚渺听不到另一边人的声音，只能听到男子的微微上扬的惊讶之声。 “噢，他竟然是白执事阁下担保入教的吗……那么这份功劳，理应由他全收，我不过是起一个搬运工的作用罢了。” “是的，我这边，将会密切注意除灵社的后续动向……” 他挂了电话，拿着档案出了客厅。 【谢幕即将开始！】 第88章 错误理念 意识回落入灰兔先生体内，在丝滑的转场后，她第三次站在舞台侧边。 抬眼望去，灯光如瀑的耀眼舞台上，三个人站在红毯上，扭头盯着她，反正都不怎么善意。 这个场景让蔚渺有种既视感。 她从容地走上舞台，期间，不忘扫视一下此次的观众。 木偶男孩依然在场，他的脸上洋溢着喜气的笑容，见她看来，朝她点点头。 此次没见到昏昏欲睡的老者，新面孔居多。 一团果冻状的粉嫩嫩史莱姆吧唧在座位上，深色的紫色圆点似乎就是它的眼睛。 一只巨型蝙蝠虚空倒挂，一动不动。 一面不同于第一场副本观众的落地镜摆放在座位前，边框为简单的金丝白色，光滑的镜中竟有一位邪气的青年坐在高背椅上，神色平静地看着他们。 他翘着二郎腿，姿势随意，面容英俊得非人，眼尾淡红，褐色短发纹理分明。 这位最有人样的存在可能最不是人。 蔚渺的目光看向下一位，一个黄褐色小熊玩偶呆呆地倚着椅背，全身松垮，看上去像是某位小女孩不小心遗落在此的。 待到蔚渺在舞台中央站定，又是一模一样的清幽曲调响起，猩红帷幕下落，所有的光在此刻都被遮掩。 下一刻，蔚渺等人转移到了纯白房间内，各自占据着一张椅子。 蔚渺此刻才好好观察一番这三位玩家，他们的死与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坐在她左手边的是戴着人皮面具的男子。之所以说是人皮面具，是因为假面舞会关于戴面具这件事是强制性的，见到正常人类面孔的玩家不要迷惑，那只是因为，他们的面具就是人脸。 他是一位约摸三十岁的壮年男子，面容坚毅，下巴蓄着短胡须，金发蓝眸，身材结实，穿着黑色西装，很像打扮得体正式、即将去参加宴会的公司领导。 此刻他的眼神在三位间来回晃荡，探究而警惕。 坐在蔚渺对面的，是一位用粉兔子可爱头套的玩家。她的一只耳朵上有小巧的红色蝴蝶结，穿着粉色长纱裙。 坐在蔚渺右手边的玩家戴着二哈面具，额头部位与眼睛旁是黑色皮毛，大鼻头，小而圆的黑眼睛，本应看起来沙雕的他现在绷着嘴，神色冷酷，硬生生凹出了狼的高傲风范。 他穿着浴袍模样的灰色松垮衣服，气场自在。 蔚渺能肯定夏紫菀是对面的粉兔子，另外两位……这造型属实有趣，她猜左边是善以为正，二哈是魏川乌。 蔚渺往后一靠，不打算继续玩沉默盯人游戏。她端起桌上如肥皂泡沫球一般不断地变幻颜色的茶水，一时间，手悬在了半空，露出犹豫的神色。 不做好心理建设还真不敢下嘴。 二哈咧了咧嘴角，一只眼睛微眯，一只眼睛瞪圆，神色鲜活，极具搞怪嘲讽意味。 他打了个响指，语调戏谑：“回顾开始。” 一面墙壁化为荧幕，开始回放鬼域事件的一幕幕。 夜晚，魏川乌拿着一袋道具来到土资楼天台，打着手电筒，一笔一划地绘制出仪式法阵，在诡气的井喷中，他笑容满面地看着鬼域诞生。 白泽兰在寂静的楼梯处抱着物资箱闲庭信步，最终与面容可怖的老爷爷擦肩而过，脱离楼梯困境。 空旷的厕所中，柴云站在隔间外没有动作，似乎在发呆，下一刻却忽然转身，手里的红刃刹那间钉在黑裙鬼的脸上。 善以为正一个漂亮的矮身闪过魏川乌的爆头子弹，却被杨帆扑倒在地，魏川乌神色冷酷，一枪杀俩。 白泽兰率领的五炮灰与魏川乌的对决，以心理战的“预判了你的预判”晃了魏川乌两枪后，她利落地刺穿了魏川乌的头颅，动作狠绝，力道十足。 压轴景象，鬼域孕育到来最后的关头，诡气之茧声势浩大，睥睨四方，但在下一刻，密密麻麻的诡眼自底盘蔓延至茧上，充斥着生理不适的不可名状，紫光照耀下，宛若是从地狱爬出的亵渎之物。 最后画面，是白泽兰红刃抵颈，划破大动脉，鲜血不要命似的流出。她静静地坐着，任凭生命流逝，脸上没有任何痛苦的神色。在意识模糊之际，听见往这边过来的些许动静，脸上露出一缕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微笑。 其余三人看得一愣一愣的，以怪异的目光注视着蔚渺，一只穿着黑西装的正经灰兔子。 这什么狠人，最后还搞自杀？这可是真实死亡体验啊！ 现实世界和平而安定，有人割自己一小刀都下不去手，更别说用失血休克自杀这样的死法。 回顾结束，知晓了视野之外的剧情，有些人总算对事件的全貌有了靠谱的推测。 从回顾戏份也可以估计出每个人的最终评分。 这次的主持人是“二哈”，他神神在在地开口，从冷酷风秒变蠢萌：“我先来吧，我叫林奈，扮演魏川乌。” 果然……不过这形象反差好大，有点无法想象魏川乌的面孔下竟藏着一只二哈。 蔚渺惊奇地侧头看他，不愧是能加入鬼世那群灭世疯子的人。 “昵称为善以为正，现实中为陈博善。另外，人脸面具是我的真实样貌。” 善以为正，或者说陈博善紧随其后。 “哦，为什么要透露现实身份，还制作了现实中的容貌面具？”蔚渺好奇地看着他，直截了当地问道。 之前她只听林奈谈过善以为正异于常人，没想到直接特立独行到自爆现实资料。 假面舞会，听这个游戏名就知道它主打隐匿和伪装，玩家有些在谢幕时都不会告知自己的真实昵称，每次谢幕就换一个身份。 戴上这层游戏赋予的面具，玩家可以毫无顾忌地摆脱现实桎梏，无视现实规则，在游戏中为所欲为，而不必担心被人肉出现实身份，身败名裂。 “你们有没有想过，这个游戏的理念是根本错误的？” 善以为正语不惊人死不休，张口直指游戏根本宗旨。 闻言，蔚渺饶有兴趣地放下茶杯，粉红兔愣愣地看着他，林奈作为在场对他了解最深的人，没有那么吃惊，却也身体前倾，静候下文。 第89章 立场相对(为飘缈一尘舵主加更!) 蔚渺之前想过会有人质疑假面舞会的运行逻辑，没想到这么快就遇见了一位。 而陈博善接下来的话语，则让蔚渺意识到他并不是单纯地想和游戏唱反调。 “人们在网络中建造一个虚拟身份，假面舞会则是将这个虚拟做到了极致，甚至和现实完全割裂。人们完全失去了道德约束，所作所为全看自己的良知。” “事实证明，在社会中熏陶已久，大部分人没有脱离规则框架，但还有某些人，为了游戏胜利不择手段。” 说到这里，陈博善瞥了一眼蔚渺和林奈。 “不如直接报我们两个身份证。”林奈插话，冷笑道。 陈博善没有理会他，继续说道：“假面舞会放大了人性中的黑暗面，又没有对正能量进行鼓励引导，因此，这款游戏以后的画风会越来越倾向于混乱和争斗。” “当虚伪、狡诈、欺骗成为公认的基调，戴上所谓的面具，一些人成为加害者，一些人成为受害者，甚至还会发生一些骇人听闻的事，给一些人蒙上永久的阴影。” “假面舞会将对社会秩序产生动摇，这样的游戏，明明不应该面世，就算能通过联邦的审核部门，但肯定无法通过其他一些保守国家的审核，结果却是，它能在全球范围内发售。” “既然不能指望联邦，那就只能指望玩家自己了。我想改变这款游戏，让它想宣扬的宗旨成为泡影，扭转整个游戏风气！” “既然它宣扬伪装，那我就宣扬真实，呼吁大家，成为勇者，而不是恶龙。我相信，人们天性还是向往美好的，只要有人站出来，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站出来！” 蔚渺没有说什么，但灰兔子那诡异的笑容弧度就说明她并不认同陈博善的话语。 “真是伟大捏～”林奈的二哈表情包将嘲讽值拉满，往后一靠，心情舒畅，显然也没有与陈博善争辩的想法。 陈博善期待地看向剩下没表态的粉红兔。 她点点头：“你说得很有道理，我很认同。” “玩了这么久，你还没察觉到这个游戏非比寻常，手眼通天吗？”林奈提点了一句。 “我也认为，不能把假面舞会当成寻常虚拟网游看待，它的体量之大，超乎想象。”蔚渺第一次开口，她知道林奈实际上是想引出另一个话题。 林奈：“如果以前有人跟我说，npc是活的，他们所在的世界是真实的，而玩家对他们而言是天外来客，我一定给他一个大逼兜，让他好好清醒一下。” “不过玩了假面舞会之后，我迷茫了，因为世界，真的太真实了，不是目前虚拟技术能够做出的水平。随便一个路人ai的智能程度都要薄纱其他虚拟网游的主角。” 陈博善睨着他们，嘲讽道：“既然代入感如此真实，你们还为了胜利，置公理于不顾？” “无论再怎么真实，我们的身份，终究是玩家，不是吗？”蔚渺表明立场，抱着手臂笑道，“对了，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灰兔先生’。” “你就是灰兔先生？！”林奈吃了一惊，他能关注到善以为正，自然知道最近在玩家中有一定知名度的某兔子。 “我关注过你，你就是我所说的反面教材。”陈博善面色不虞。 “灰兔先生，很出名吗？”粉红兔有些茫然，“我叫‘洒洒水啦’。” “因为假面舞会的机制，导致出色玩家唯一的曝光途径就是通过直播。”林奈解释道。 “第一次副本时，灰兔先生碰巧撞上了一位女主播，精彩的副本加上出乎意料的猎奇表现，在玩家群体有了一定知名度。第二个副本没有直播，传得倒是更神乎其神了，一己之力帮广大玩家整出一个引导任务。” 灰兔先生笑了笑：“我只是运气好而已，事实上，还有很多高玩尚未为人所知，比如林奈阁下。” “嘿嘿，可惜差了一筹，还是输给了你。”林奈说道，“说到这个，我有些好奇。那个后勤大叔也是你吧，让我误以为他就是另一个玩家，接近我，从而得知了我的一些招式体系，甚至在最后射击谁的选择中误导我的判断。” 粉红兔是女生的声音，这让林奈有了上述猜测，不然还一直被蒙在鼓里。最后对决时，他其实没有看清蔚渺的面容，也就没有看到诡眼。 破妄执事时装有一个隐藏特效，戴上兜帽后父母都认不出来，因为面部阴影太重。 蔚渺承认道：“你说的没错，主要是，你的远程战力在现在这个阶段太有威胁性，不用一点小手段很难打赢你。” 林奈得知的玩家只有同楼的善以为正，和误以为的杨帆，剩下一位不知所踪。当学生和后勤大叔让他选择时，他未尝不会考虑到，已经有一位玩家是后勤人员，而自己和善以为正都是学生，那么剩下一位玩家也是后勤人员，这很合理吧？ 玩家让炮灰站在原地，自己反而突进上前。当林奈将枪指向学生时，炮灰配合着露出被识破的吃惊神色，而玩家更为卖力地接近他，试图混淆他的判断，让他以为学生就是真正的玩家。 其中的套路与反套路真真假假，林奈以为蔚渺在第二层，他在第五层，没想到蔚渺竟然在大气层。 林奈露出二哈式歪舌蠢萌表情：“千层饼的套路，容易把逻辑绕进去，当时留给我思考的时间非常短，选错也无可厚非。” 他看向粉红兔，至于昵称，他已经忘了：“诶，你是怎么死的？我全程没见过你。” “我被鬼暗算时，这位灰兔先生趁虚而入，把我阴死了。”粉红兔愤然盯着蔚渺，任谁才玩了一会儿就突然黑屏，拿到的评分史创新低，心情肯定爆炸。 她并不认为自己哪里输了，只是时运不好，被镜鬼暗算，又被蔚渺拿捏住生死，不得已只能相信她，接受那颗破眼珠子，一身本事无处使，就领盒饭了。 明明自己也有提防着她，但耐不住有鬼搅局啊。 蔚渺没有半分动容，竞技游戏本来就是这样，输赢自负。 第90章 机制调整 “你的性别选的是中性吧。第一次副本是位男性，这次的副本是女性。我有一位好基友，游戏中反串性别习惯了，选择了女性，结果三场游戏下来，他的角色全是女的。” 林奈对蔚渺说道，歪了下嘴角：“不过他本人倒是开心坏了。” 这是什么女装大佬？ 蔚渺点头，隐瞒这点没必要：“确实是中性，不过游戏中，性别不重要。” 按假面舞会的机制，就像粉红兔，看上去是女性，听上去也是女性，但谁知道她现实中的真实性别到底是什么？ 所以说，伪装是假面舞会的精髓。 林奈说道：“副本已经结束了，方便交代一下各自的阵营和任务吗？” “没问题，这次的扮演人物大概率和后续无关。”蔚渺应道，她也好奇其他人的任务是什么，“我是眼灵教玩家，任务是帮助己方阵营夺得诡物……也包括了保证鬼域孕育的进行。” “我是鬼世玩家，任务是完成鬼域孕育进程，造成尽可能多的伤亡。”林奈道，“这个伤亡指标有点迷，尚不清楚判定标准，希望我能达标。” 陈博善：“我和你正好相反。我是阴阳道玩家，任务是阻止鬼域孕育，尽可能减少伤亡。” 粉红兔最后说道：“我是除灵社玩家，首要目标是阻止鬼域孕育，次要目标是帮助除灵社夺得诡物。” 蔚渺摸了摸下巴，揣摩着各自的任务，觉得在最后环节刀了林奈真是明智的选择。任务设置充分表明了没有永远的同盟和对手。 如果把副本分为鬼域孕育的前中期和双鬼出世的后期，在前中期，鬼世与眼灵教同盟，除灵社和阴阳道同盟，相互敌对。 后期，鬼世为了扩大伤亡率，反而要阻拦其他玩家击杀双鬼。除灵社就在鬼域外等候，夏紫菀除了力压群雄夺得诡物外，还有另一条路，阻拦其他玩家夺得诡物，拖延时间让除灵社大佬出手，最好的办法是保证双鬼存活，谁都拿不到。这时候，除灵社反而与鬼世同盟。 眼灵教必须在除灵社到来前杀死双鬼夺得诡物，阴阳道为了减少人员伤亡，也要阻止双鬼，这时候，两者同盟。 同在一个宿舍楼的两者，任务完全互斥。 所以，正常理想通关路线为，击杀同宿舍楼玩家，完成前期任务，有可能进入后期，与同盟者一同处理双鬼。 蔚渺没走寻常路，原本艰难的boss战环节被她摇人解决，按理说以单人战力是无法对抗双鬼的。 这也表明，假面舞会的通关在借助副本优势条件时，也要充分利用自身的能力另辟蹊径。 蔚渺念头转动间，和善地端起茶杯，环视三人：“加个好友？” 陈博善的理念太过“超前”，是干大事的人，虽然立场不合，但可以期待以后掀起的波澜。林奈实力在线，没有二哈的憨厚，而有狼的冷酷。粉红兔……她想验证一点东西。 陈博善立刻拒绝了她：“算了吧，我不想和异道者同流合污。” 他很清楚灰兔先生的秉性，和林奈一样恶劣。 林奈欣然同意，与她碰杯：“能与灰兔先生互帮互助，求之不得。” 粉红兔犹豫了一下，想起林奈介绍的“大佬”背景，还是同意了。 游戏中，没有永远的朋友和敌人，只有永远的胜利。除非那位玩家是不在乎胜利的乐子人。 这次的茶水的味道像香草冰激凌，有点甜得发腻。 好友栏中再加两位，上个副本结识的无曜头像为灰色，鹿可头像为彩色，刚好在线。 “祝你们游戏愉快！”蔚渺留下告别语，心念一动，退出茶话会，返回个人空间。 镜子前，灰兔先生睁开了眼睛。看着镜中的自己，她居然恍惚看到自己微不可查地翘了一下嘴角。 灰兔先生眉头微皱，额上浮现出十字重瞳，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镜子，一寸一寸地扫过：“错觉？” 察觉不出端倪的她将注意力放到系统提示上。 【副本结算中……】 【评价完成！正常通关基准分为6！】 【主线任务已完成，通关结局·夭折双鬼，评价+2！】 【消灭所有其他阵营玩家，评价+0.5！】 【至少见过三位伥鬼并存活，评价+0.5！】 【恭喜触发“谢幕演礼”！在仪式的天台上，与主持者争锋对决！在诡神的注视下，献上难得的鬼域祭品！在后续追查中，你成为搅动风云的关键人物！评价提升15％！】 【综合评价为10！】 【你的伪装系数+10！】 【恭喜你达成以下成就！】 【借神杀鬼：将一位灵异献祭给诡神。】 【猜猜我是谁：对玩家进行一次事实性身份误导。】 【不败之死：在完成主线任务的情况下，扮演角色死亡。】 【难产的孕育（副本限定）：在尚未出世时，茧中之鬼未能想到自己竟胎死腹中。】 【下面开始发放奖励。】 【游戏币：+1000】 【畸变词条：体力】 【时装：戴冠者（属性时装）】 【身份标识物：洛林·怀特（永久）提升】 【额外奖励：七重高天（畸变词条）】 这次的副本结算完毕后，意外的系统公告弹出。往常只有上线更新时，系统才会彰显存在感。 【公告：根据部分玩家反馈，因学业或工作等原因而无法每日参加排位。为了照顾广大玩家身心健康和日常生活，另考虑到副本库存和游戏维护，假面舞会排位机制更新！】 【排位时间从一天一次变更为每周一次。这周已经经历过两次排位的玩家无法继续排位，但依旧可以上线，游戏保持更新！】 【预设在本周星期四开展的狂欢舞会顺延至下下周星期四。提示：玩家在下下周没有排位机会。】 【温馨提示：请玩家们珍惜排位机会，以出色表现获取更高的结算评分！】 蔚渺从前疑惑过，假面舞会的游戏过于紧凑，导致生命周期不长，除非最后引进新的玩法。 按照排位规则，假设玩家每一局能得到10点伪装系数，50点能晋升下一个段位“化妆”，蔚渺惊讶地发现，公测一个月，游戏就进入终期了。 这对成本惊人的虚拟网游来说是不可思议的。 第91章 必承其重(舵主加更) 机制的变更延长了游戏生命周期，是上班族和学生党的福音。令人遗憾的是，有些网友呼唤的“排位次数可积累”这一点，官方没有采纳，下定决心不给玩家机会创造一日逆袭的神话。 还没等蔚渺查看奖励，好友栏弹出一则私聊消息。 洒洒水啦：你对我做了什么？！为什么我的词条、时装、身份标识物全没了？！ 蔚渺摸了摸毛茸茸的长耳朵，露出恶劣的愉悦笑容。 这就有意思了呀，她等的消息终于来了。 灰兔先生：？有没有可能是系统出bug了，你有收到什么提示吗？ 洒洒水啦：系统原话，提示，你在上个副本中遭受不可逆影响，词条、时装、身份标识物永久性丢失。 灰兔先生：这我就不清楚了，我哪有这么神通广大，你不如问问其他玩家。 在另一头，洒洒水啊烦躁地挠挠头，迷惑不解，认真地思考着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 “真的不是灰兔先生？”她栽在蔚渺手里，变故最可能与它有关，但它又说自己不知道。 要不就是在骗她，要不就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差错。她更倾向于后者，大家都是初出茅庐的玩家，它怎么可能会有这么诡异的手段？ 洒洒水啊挠破头皮也想不到自己黑屏后居然没死，而是被当成实验品的同时榨干一切价值。 令她更慌的是，虽然三大项都被剥夺，但伪装系数正常积累。这意味着下一场排位，她将拿着这次副本5分结算的可怜奖励，与积累了三场副本的同层次者竞争。 惊恐.jpg，这让她怎么赢？！然后失败的雪球将会越滚越大，恶性循环下来，这个号可能废了。 “献祭仪式居然真的可以达到洗号的效果。”蔚渺倚在华贵木椅上思索，“虽然玩家在游戏中经历真实死亡体验，但失败结局不过是稍稍落后，还可以卷土重来。” “但洗号就不一样了，洗了装备和加成，没洗等级，粉红兔并没有提到伪装系数的丢失，这是不可剥夺的加成。” “哈哈，裸装和其他玩家竞争，除非是完全解谜的本，否则大概率失败，评分低下，永远落后于别人。” “这是对付死敌的杀手锏啊，废了别人辛苦积攒的一切。” 在游戏里与别人结仇是麻烦事，仇人失败了，已有的物品没有损失，再积攒一段时间，说不定能卷土重来。 洗号后，跌落尘埃的人想再追赶上同层次者的脚步，很难很难，巨大的落差会使人发疯。 这招釜底抽薪，堪称狠辣至极。玩家不会真正死亡，但可以游戏性死亡，更绝的是，无法删号重来，突出一个“生不如死”。 想想接下来的副本体验，蔚渺都替粉红兔默哀。两人并没有深仇大恨，可惜粉红兔恰好撞在了她的手上。 接下来是收获时间。 【体力】 属性加成：额外加成伪装系数*0.1 【戴冠者】 品质：精良 附属装备：荆棘铁冠 属性：魅力额外加成伪装系数*0.05 蔚渺心念一动，装备上新时装【戴冠者】。 镜子忠实地反应了她此刻的模样。 白金色的华贵礼服整体为修身样式，两肩处围系着长条白绸带，上面绣着金纹。上衣中央嵌着红色宝石，以华丽金边为纹饰，高领闭合得严实，贴合脖颈。 黑色金属腰带收束腰线，往下是白色长裤和白色皮鞋，简朴无饰，但搭衬着上衣，高雅而矜贵。 披挂着内衬为红、外色为白的披风，盖着椅背，衣摆垂落于地。 蔚渺的手中捧着一顶黑铁色冠冕，样式简朴，重量适中，反而与礼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环形底座，枝冠为高耸的荆棘样式，奇异而冷峻。 【荆棘铁冠】 类别：特殊 特效： 1、必承其重（主动）：当你戴上王冠后，你将感受到越来越强的压抑，每坚持一分钟，你的位格将提升一个小层次。当到达你的命定极限时，提升停止。极限与命运、因果、潜力相关。若你摘下王冠，加成重置。目前极限为3个小层次。 非常抽象的一个能力，没有任何攻击性，专注于提升名为“位格”的领域。 蔚渺自觉见识短浅，但万幸在【博学者】拔苗助长的熏陶下，她还是能想到一点它的用武之地。 “位格……那些大佬，都是高位格存在。或许，在进行献祭仪式时，王冠会有奇效？” 这是蔚渺对位格的唯一了解。当她“目视”那些所谓的诡神或者深渊存在，“位格”的词汇就已经铭刻于心。 蔚渺试着戴上这顶荆棘奇峻的铁冠。 刚开始，她还能挺直脊梁，并感觉，好像并无变化，头上的王冠重量始终如一。 但很快，她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压抑。这并非物理上的加重，而是精神上的重压。 【提示：你的位格已提升一个小层次。】 第二分钟，仿佛有人攥住她的心脏，并缓缓握紧。 蔚渺的呼吸变得急促而粗重，明明只是单纯地坐着，她却感到逐渐涌来的虚弱与沉重。 抽象的压抑感，类似极端愤怒时的糟糕内心，或者抑郁症发作时，心里装满了整片灰暗的世界。 灰兔先生的神色并无变化，区区压抑的痛苦，她能轻松承担。 她能把自己割裂为两半，一半正在受苦，另一半冷眼旁观，忽视掉所有负面的感触。 【提示：你的位格已提升一个小层次。】 位格的提升她没感觉到，王冠的压抑倒是感触颇深。 第三分钟，灰兔先生的额上渗出了虚汗。身体并没有生病，但奇怪的是，连呼吸都要拼尽全力。在这种状态下，身体反过来受到影响，心跳加速，虚弱感越发强大。 如溺水者被闷住口鼻，在深海的重压下挣扎。蔚渺总算领教了王冠所谓的压抑， 每秒都是痛苦煎熬，度日如年。 【提示：你的位格已提升一个小层次。提升已到极限！】 蔚渺的思维开始凝滞，整个人有种处于濒死状态的感觉，但偏偏身体好好的。 她错了，就这个状态去举行仪式，她祷词都无法流利念出，最终的结局恐怕是被随手拍死。 第92章 专精晋升与七重高天 “呼～” 蔚渺长吐出一口气，摘下了王冠。黑铁色的荆棘之冠光泽暗哑。 经过一段时间的“濒死”坚持，她差不多摸清了自己的承受能力。 到达极限的后续坚持时间依靠意志力，但一直绷紧的弦总有断裂的时候。 她隐隐有预感，坚持得太久，没准从濒死变成真死。 不过按照个人空间规则，在这里玩家绝对安全，所以她才能放心大胆地尝试。 这件装备需要谨慎使用。 她解除穿戴，看向身份标识物奖励。 【洛林·怀特】（永久） 好感度：20\/100 附属技： 1、苦痛之赐（被动）：痛觉对行动力的影响降低90％，痛觉层级越高，精神越活跃。 2、格斗精通（被动）：精通近身空手战和白刃战（待提升）。 【提示：洛林·怀特的被动2待提升，此次提升为专精进阶，请在以下三个大致精通方向中做出选择，不同的方向有相应的增幅。】 【1、徒手格斗：精通近身空手搏杀技巧，招式灵活，抗打击能力强。】 【2、刺杀技艺：精通匕首、短刀等刺客武器的使用，出手时间短，致命能力强。】 【3、正面交锋：精通刀剑、枪戟等正面交战武器，适合中短距离交锋和械斗。】 蔚渺审视了一下自己的战斗体系，她似乎没有多余的选择。武器问题限制了她，词条也偏向于幕后刺杀流。 她的手指动了动，在角色面板上选择了刺杀技艺。 【你的身份标识物已晋升，请自行查看！】 【洛林·怀特】（永久） 好感度：25\/100 附属技： 1、苦痛之赐（被动）：痛觉对行动力的影响降低90％，痛觉层级越高，精神越活跃。 2、群星·袭杀技艺（被动）：精通袭杀之术，在未出手时，将不会触发别人的危险感知。 一段简短的介绍。 蔚渺选择装备上【洛林·怀特】。 刹那间，她的眼前出现了浩瀚星空的幻象。 在沙砾般的群星中，有一只星空皮肤的巨大爪子不知从何而来，一把抓住了一颗荒芜的浅褐色星球，举重若轻地掷出。 那颗星球在蔚渺的视野中，不知跨越了多少光年，精确地撞击上一颗繁荣的超大体积行星。 撞击点瞬间爆发出剧烈的火光，毁灭性的冲击波以撞击点为圆心覆盖半个星球！ 从星球外围的大型空间站和停泊的舰船、歼星炮等来看，这是一个科技高度发达的文明。 但没有任何防御网拦截这天外一击，直到母星被毁灭了一半的文明，舰队才反应过来。 蔚渺难以诉说这时震撼复杂的心情。学到了，原来这就是顶级的刺杀吗，拿小行星刺杀文明？！ 脑中的画面消失，蔚渺回神，发现一些新的技艺涌入她的脑海。如何使用无声步接近对方，如何发力，什么角度和时机才刁钻到令人防不胜防……这些都是珍贵的技巧知识。 举手投足间的动作感官也有变化，多出来一些不可捉摸的身体记忆，像是真的练习了很久的刀具。 剩下的奖励是第二个特殊的畸变词条。 【七重高天】 附属技： 1、至高之基石（被动）：欲上高天，需坚实之高梯。你的潜质全面提升。 2、超频精神（被动）：拥有多条思维轨道并毫不冲突。精神抗性提升，负荷能力提升，精神力量可控化。 评价：高天之上有什么？善良、极乐、爱情、荣誉……都不是，是力量！ 只能说，额外奖励的畸变词条从来不会让人失望。 这是一个明显拥有成长潜质的词条，就算是现阶段，不提又一个抽象的“潜质”提升，被动2的超频精神对蔚渺自身的能力是一个巨大的补足。 当准备上词条后，蔚渺对于精神感知有了更深的感触。 十字重瞳的无形“眼种”，按蔚渺的理解，实质上是一种精神凝结体，具有极强的污染性和隐蔽性。其中掺杂的污染力量超出了她能理解的范畴。 非要类比，就是在献祭仪式面对高位存在时，祂无意识散发出的污染是不可控的扭曲，而蔚渺的眼种属于可控的污染，同样是让对方趋同于自己，最后泯灭自我而不自知。 多条的思维轨道能让蔚渺真正地一心多用，同时操控五个傀儡而不会思维错乱。 精神力量可控化则更粗暴一些。一个精神化的水塘，蔚渺忽然能切实地触摸到水了，并可以用自己的方式把它泼出去。这就是精神可控，细腻而奇妙的力量操控感前所未有。 更多的变化，蔚渺暂时还测试不出来。 看了下时间，她瞅了眼拍卖行就下线了。 不出所料，拍卖行里依旧货物寥寥，不然就是一些加成低微到不行的属性词条或者猎奇时装，比如一件叫做【流浪者】的时装，褴褛衣衫和破洞草鞋让人难以直视，很好奇原主人遭遇了什么副本。 现实中，蔚渺摘下头盔。 这次的副本四天半完成，现实中过了约两小时。 在游戏中耗费大把光阴，结果现实中的时间成本大大缩水，让玩家有些微时空颠倒的错乱感。 八点左右的时间睡觉太早了，蔚渺跳下床，来到电脑前。 今天是星期二，离下次排位时间还有五天。这五天的喘息时间，可以让玩家更从容地整理攻略。先前有数据帝在官网上吐槽以游戏的更新速度和玩家成长进度，自己肝废了也走不到时代前沿。 她熟门熟路地进入官网，刚要往下滑时，意外地瞥见一个直播间。 房主是“善以为正”。 她差点忘了，这货是搞直播的，名气不小，连林奈都知道他。 她刚好奇地点进去看了一眼。 突然黑屏了。 然后跳出了“直播结束”的字眼。 “这就被刀了呀。” 上方的弹幕划过。 “他在其他平台也有视频，是个小up主。我记得他只言片语地透露过自己有恶意感知之类的能力。所以他能躲过那位枪手的攻击是有点依据的。” 那位自称熟知他的水友继续用鲜红字体发言。 “但你们看他表情，好像没想到那位后勤人员会发难，难道说，这人没有恶意的吗？” 第93章 同行现状 蔚渺看着那条弹幕飘过，手上噼里啪啦打了一串字回应。 反正弹幕是匿名的，谁路过都能说上一两句。 “有没有可能，人的思维是多变的。也许这一刻没有表露出恶意，但是下一刻就萌发了。” 很快，一串问号从她的弹幕下方走过。 蔚渺当初自然是有所预谋地接近善以为正，但是她比较神经质的一点在于，她的心情调换十分快速。 她可以上一秒和和气气地和人讲话，发自内心地觉得对方是好兄弟，下一秒把预先准备好的屎盆子扣别人头上。 一开始就表露恶意是一件令心情沉重的事，社会的道德枷锁在此刻成为鞭笞良心的束缚。 而神经刀就不一样了。上一秒，我还当你是个兄弟，下一秒，我觉得你是待宰的猪。 恶意感测，对于人观念的突然转变，有着无法预测的薄弱处。 如果能够提前得知善以为正的这个能力，相信不只是她，另一些玩家也有应对之策。 那就是概念的颠覆。 拿一句比较经典的话来说，我把你送进xx机构，其实是对你好……这种在主观里不认为是恶意的行为，不会触发感测。 这些蔚渺一眼就能看出的能力弱点，要利用起来，其实对自身思维能力有挺高的要求。 下方的论坛不急着观看，离她进游戏前刚浏览过的时间没多久，冒出新的干货帖要等几天。 她无聊地叉掉网页，刚想关闭电脑，忽然觉得，今天或许可以来一次直播？ 正常情况下，她直播随缘，全看什么时候有心情。水友大多接触过不少游戏，老玩家占比很可观。 既然如此，除非财力问题和体验劝退，否则必不可能错过号称划时代游戏的假面舞会。从水友这里，说不定能薅到第一手资料。 于是，她一甩鼠标，点进直播软件，开播。 很快，她的老朋友们纷纷涌入，黑色的房间页面上弹幕横飞。 “今天居然又直播了？！我不是进错了直播间吧？” “同名者的直播间（确信）。” “你们想多了，一天打鱼，一月晒网。” 蔚渺瞥了眼弹幕，解释道：“那当然是因为，我有新游戏要分享啊。” 她状似无意地说：“假面舞会太难顶了，我们今天来玩一些有益身心健康的小游戏。” 人们总是对别人吃瘪的事喜闻乐见。果然有弹幕开始调侃她：“在副本中被其他大佬虐了吧，假面舞会跟其他虚拟游戏可不一样。” “我们拥有最真实的物理引擎和死亡体验（狗头）。” “运动神经残废者不适合这个游戏。” “……” 蔚渺看着最后一句话，挑眉道：“不，这个游戏中，只有你有一技之长，总会找到用武之地。但这是普通玩家。比较前端的玩家应该想办法补足自身短板，才能游刃有余地面对各种副本环境。” “以现有的游戏类型，不好对假面舞会做出分类。可以说，它几乎容纳了所有类型游戏的元素，这对玩家的全能性做出了一定考验。” 听着她一本正经的发言，弹幕果然在这个问题上继续发挥下去。 “听说排位机制改了呀，好像是七点左右发的公告。” “我刚从普佬那里过来，他玩游戏讲究一个‘玩’字，在游戏中进行各种真实性实验，据说把一个副本的学校实验室炸了。” “普佬啊，yer？”蔚渺若有所思。就跟她试验洗号手段一样，诸多玩家大佬也开始了各自的整活实验。 同在一个领域内，自然多多少少对同行有点了解。 yer，玩家称为普佬，是在整狠活方面颇有心得的玩家。他在末世虚拟游戏中试图解剖丧尸，在枪战vr中试图使用枪斗术击败对手，在恐怖解谜中和女鬼小姐姐热吻。 热吻那次有提前预告，蔚渺出于好奇，难得去蹲守别人的直播间。在普佬抓住女鬼小姐姐的手臂，强吻上去的那一刻，弹幕因流量太大甚至卡壳了一瞬。 普佬更是离谱地顶着扣血的惩罚，来了个法式热吻。女鬼的ai都懵了，一动不动，感觉出了逻辑bug。 反正那画面……蔚渺至今仍历历在目。 要她来评价，这是一位很有灵性的玩家，两人在平台举办的活动中有一些往来。而且他开直播的话和钟菱不一样，蔚渺不担心他会吃亏，需要担心的是他的整活对象。 “浅浅月也很厉害啊，古怪萝莉在线帮扶，能拉一些菜鸟新人通关，自己的系数听说已经来到了26点。” 26点算是很不错了，但自己……好像已经32点了呀，属于排位都排不到一块。 蔚渺不动声色地看他们继续透别的主播的底细，直到有人引火烧身：“懒人方便透露一下自己的段位吗？” “现在圈内大致形成一个共识，每场游戏能拿到8分就算是小佬，9分就是大佬，10分那是仙佬。不知道懒人估摸自己是哪个佬？” 这位水友看来经常冲浪，或者有不少假面舞会的玩家朋友，不知道哪来的这个共识。 “这个嘛，我们还是开始今天的正式直播吧。”蔚渺话锋一转。 水友们终于看到了亮起的电脑屏幕，并打出了一串问号表示不满。 “这是s平台上的一款游戏，它能让你体验中世纪的炼金术，玩法上有点意思，容易上头。” 蔚渺开始介绍这款游戏，它在最近的测评中拿下特别好评。 在vr游戏大行其道的这个时代，主机游戏因为门槛低，更适合一些玩法和游戏类型，仍有一定的市场份额。玩家在青睐vr的同时没有抛弃主机和手游。 “整体非常休闲，主要的探索点在于，你要根据一张轨迹图，灵活利用各种原料来进行药剂调制。” “根据你的手法，药剂会有不同的品质，同一种药剂，或许有更划算的炼制方式。” “你扮演一名来自小镇的炼金术士，与小镇成员交易获取金钱、人气和声望，和坏人交易会反扣声望。炼制药剂、提高人气、获取金钱就是你要做的事。至于声望……无所谓啦，当个混乱恶阵营也不错啊，炼金术士才不管自己的药剂会流通向何地，最终到手的，是金闪闪的钱币。” 第94章 小丑表情 直播间氛围轻快，这次蔚渺不是来秀游戏操作的，而是来和水友嗑唠的。 这款游戏也没有多少操作，反而更注重调制药剂的原料思路和研磨程度、掺水量，以及搅拌加水时手别抖，基本就能制作出三级药剂。 得到一大笔其他主播现状的情报后，蔚渺找了个睡觉的由头，果断下线。 直播休闲游戏，特别是套路有些重复的游戏，只有自己上手探索才能收获乐趣，旁观者顶多就是好奇一阵，之后就觉得，也就是这样，远没有竞技游戏有观赏性。 之后的几天，蔚渺在家并非无所事事，也帮助她哥处理了一些不痛不痒的事务。 毕竟，他们父母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在兄妹二人刚提出这想法时，就一眼看穿了蔚渺的算盘，并进行了长达三小时的嘴炮输出。 除此外，蔚渺在家的休闲生活，还有发展自己的兴趣。不能否认，投个好胎虽然不能直接帮你走上人生巅峰，但起码可以让人少有后顾之忧。 蔚渺从不会避讳自己的家庭优势，老天爷喂饭都不吃，想着自己掀桌做饭，如果不是为了证明些什么，那多少有点不识抬举了。 换作其他人，或许没有办法如此纯粹地热爱游戏。 但假面舞会的门槛真的是很低的，哪怕是联邦总统来了，他的起点也和一位高中生相同。 在这个游戏中所能取得的成就，与现实身份无关。 她时不时地做做小手工，淘淘好游戏，每天必定点开假面舞会的官网获取新资讯。 官方这次的机制修改，让不少玩家认为，摊上了一个明事理的策划。 于是，各种反馈帖在官网中变多了。 玩家这个群体，非常的奇怪，完全无法用常理揣测。 有的时候，官方装死惯了，莫名给个甜枣，或者说，策划不那么离谱，都会有玩家pua自己的同时还想pua别人，对游戏官方感恩戴德。 但如果官方表现出很好说话的感觉，又会有玩家开始说策划没有主见，最终变得四不像，鸡蛋里挑骨头的牢骚也多了起来，抱怨福利不够多是最常见的。 玩家的贪婪没有上限，忍耐没有下限。 所以，不知道某些玩家们，还有背后的家长们秉持着什么样的想法，开始在官网论坛带节奏。 蔚渺心平气和地看着“保皇党”和“革命党”在论坛中激烈交锋。 她始终知晓，假面舞会的某些“弊端”不容忽视，只是以往游戏节奏太快，加之形式新颖，玩家们还沉浸在探索的新奇感中。但现在，节奏一下子放缓了，潜在暗处的矛盾瞬间被引爆了。 不过这些和她没有关系，游戏的修正最终是官方拍板。下场的玩家吵得再凶，或许在策划眼中，什么都不是。 革命党的节奏点不少，大量的谏言帖铺天盖地，把一些干货攻略都挤没了。 “官方什么时候打算削减死亡体验？我们是来玩游戏，不是让游戏玩我们的。” “死亡体验会对青少年造成不可挽回的心理伤害！痛觉的等级程度毫无人性！” “该游戏弘扬血腥暴力，容易引发生理不适，严重侵害青少年权益！” “官方敢不敢开放举报按钮啊？我还是第一次见找不到举报途径的虚拟游戏？连客服都没有，这态度，就是来恰烂钱糊弄玩家的！” “官方什么时候整点社交系统啊，交友途径太少了吧，想和好朋友一起玩都没办法。退游！” “我觉得一些社交场景该安排上了吧，可惜了商城里那些好看的时装，副本内没有合适的机会拿出来穿，只能在个人空间自我欣赏，这有什么意思？” “这游戏能赚钱，策划多少要给美工磕个头。” “什么时候血条可视化？只要敢亮血条，神都杀给你看！” “法律免责？全面保护隐私就可以侵犯其他公民权利了吗？建议官方翻看一下游戏回放，看看其中有多少腌臜事！！（愤怒）” “有些人在游戏中为非作歹，最讽刺的是，这还是官方默许的……” 大致的节奏点就是以上几个，不仅如此，多家自媒体也在vb话题广场上集体发声，要求国家介入管制。 保皇党大多是乐子人玩家，怎么可能坐观革命党叫嚣，于是以小丑表情为进攻号角，自发屠版，来多少屠多少。 纵观这么多年来的游戏发展史，只要闹到引起社会大范围舆论，尤其是群众方站在“青少年”“血腥”“暴力”“三观错误”这样的道德制高点上，厂商方无一不偃旗息鼓，低头认栽。 可是这一次，所有准备看假面舞会笑话的人都大跌眼镜。 先是有家长以“100％死亡体验不符合联邦相关法律”为由向法院起诉，直接被法院驳回，再上诉，再驳回。 再有黑客准备出手黑掉官网，发现这网站的防火墙好像不符合常理，更绝的是，在头盔上都找不到数据线插口。 闹了一段时间，假面舞会依旧安然无恙，甚至有点抽身看笑话的意思。社会上的舆论反响出奇地愤怒，但是，毫无作用。 这个时候，大家渐渐意识到，这游戏的后台到底是有多大。 全世界的国家都为它背书！ 然而，谁也不清楚背后的内幕，到底是为什么让它有恃无恐。网络上的舆论众说纷纭，要求zf给个说法，zf选择沉默。 节奏太大了，各种妖魔化这个游戏的帖子频出。 但是，只要游戏不下架，对真正的死忠粉并没有丝毫影响，该玩游戏的人依然会玩，不想玩的人，那就不玩呗，假面舞会厂商是没有损失的。 而蔚渺，仍然会玩下去。大批的人，依旧会玩下去。只要脑子没问题，真正游玩过的人，都能意识到这款游戏背后隐含着目前尚且看不清，但是非常重要的东西，只是常年的世界观教育让人们依旧半信半疑。 这群玩家们，恐惧而又隐含期待。 官网的群魔乱舞终结至星期五，官方发布了一个小丑表情的帖子并置顶。 而后，在人们震惊的目光中，底下所有的谏言帖排排消失，被彻底删除。 整个论坛，干净了！ 第95章 悲悯的修女 一般来说，游戏官方都是和稀泥的，不轻易下场，因为事态很容易进一步发酵。 现在，玩家有生之年终于见到了一位敢硬怼舆论的游戏官方。 于是，“保皇党”们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狂欢。参与过这次事件的他们，今后会成为假面舞会的死忠。 他们有组织有纪律地在官帖下盖楼。而革命党悲哀地发现，他们连发帖攻击都是奢望。无论他们怎么变换语序或者使用一些内涵语，帖子都被警告涉及违规内容无法发出。 纵使其他平台腥风血雨，官网独自清净。 简直全方位压倒性的胜利！ 干货帖重新浮出水面，一些合理的谏言也被保留。 “玩家无从得知对手的强弱，强烈建议推出侦察术。” “……” 蔚渺对官网的扯掰不是很在意。这次的节奏下，玩家的注意力被吸引，干货帖减少，更多探讨的是机制问题。 上一次更新推出的特殊双排模式，已经有人趟过坑了。 一个帖子名为【菜鸟拖垮大佬的心酸双排】，讲述了大佬楼主的火坑跳舞史。 这位经历了两场排位，伪装系数达到16点的楼主，答应一位0分萌新，要带他上分。 他们的副本角色是冬天里的一位猎人，和他捡到的小男孩。任务描述很简单，活过这个冬天。 结果第一天半夜，雪崩直接团灭二人。大佬喜提有史以来最低评分：1。 不仅如此，在第一天为了食物而狩猎的时候，树林里的动物狡猾而又凶狠。 而他们不是被掉下来的树枝砸到，就是在过河时，冰面突然塌陷，怎么倒霉怎么来。 楼主叹气，那一刻，他觉得整个世界都在针对他们。 另一篇名为【多人排位时你应该知道的四个要点】，楼主简明扼要地阐述了自己的看法。 1、整个副本中只有你们一支队伍，可能是合作本，也可能是各自为战的对抗本。 2、副本里有另一支队伍，这支队伍也是通过多人排位模式组建，两支队伍人数与实力相当，这时，对抗本＞合作本。 3、多队为相同目标混战，这时要小心你的队友，他可能是别队的卧底。 4、开黑队遇上散人队，请特别小心，因为在补偿匹配机制下，散人队可能强得离谱。 相比于组队，蔚渺更习惯于依靠自己。 另外，她在星期天时收到了直播平台的消息。 平台邀请游戏领域各位着名主播在下周三晚上参加在线交流会。 平台不定期就会举办类似的活动，将各位大佬聚集在一起，商讨游戏直播领域的发展前景，以及让各位主播有一个联谊的机会。 但这次不同的是，参加的平台方几乎涵纳了直播领域的各大鳄。 如果没猜错，估计和这次假面舞会的风波有关。 明眼人都看得出，此刻“假面舞会”四个字就是流量密码。 不过，这是星期三的事了。蔚渺将那封电子邀请函内写的邀请码记下。 转眼间，星期再度循环，新的一周在联邦的规定中是从星期一开始。 蔚渺拉上窗帘，让室内暗下来。书桌上的虚拟模型散发着湛湛蓝光。 她躺在床上，平静地戴上头盔。 【虹膜识别中……已通过，欢迎回来！】 【公告：假面舞会已经更新，祝您舞会愉快！】 【商城的新时装已上架！开放部分颜色自设和更多外形选择！】 【加入外置职业体系！常规职业·缝衣匠将在下周更新中登场！友情提示：请玩家们筹备好一定数量的游戏币！】 【玩家社区正在规划中！社区是一处特殊的绝对中立之地，其中有部分娱乐和基础设施，面积大致在10km*10km上下，是玩家们可以戴着面具、穿着时装放心交际的场所。】 【如果有相应建议，欢迎写在墙上发放的特殊皮革纸上，将酌情采纳。截止日期为这周日晚十二点（联邦时间）。】 蔚渺细细地浏览过此次的公告，靠在墙边陷入思索。 这次的更新没有实际落实的大动作，但这更新预告让人的心思已经飞向了下一周。 新体系的加入可能带来发展方向的变化。 玩家社区响应了玩家“社交”和“氪佬需要炫耀时装”的提议，给本来自娱自乐的玩家状态带来了不可预知的改变。 主要是，这社区，以假面舞会的作风……它真的正经吗？ 蔚渺在开始排位前，习惯地看一眼人物状态。 【id：灰兔先生】 【性别：中性】 【面具：灰兔（5词条）】 【伪装系数：32】 【身份标识物：洛林·怀特、博学者】 【时装：第七眼·破妄执事、戴冠者】 【舞会级别：假面】 【游戏币：3300】 排位专用椅仍然摆在古典落地镜面前。蔚渺注视着镜子里的灰兔先生，慢悠悠地坐下。 【排位匹配中……】 【副本已锁定！请注意，此次为特殊战斗副本！】 本来满怀期待等开场的蔚渺拉了拉耳朵，静观其变。 【特殊战斗副本：隶属于特殊副本的一种。玩家在该副本中禁用特异词条、身份标识物。属性词条与时装可用，时装处于隐藏状态。】 【匹配条件：1、玩家平均每局获得的伪装系数≧8。】 【2、邀约\/钦定\/赞助。】 【3、玩家本身符合副本隐性条件。】 【副本即将开始……】 在深思中，蔚渺抬眼，看见镜中的灰兔先生如雾状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位高挑的女子。 银色短发末梢飘逸，能盖住颈椎尾骨，部分碎发遮住了光洁的额头。左眼眸是纯黑色的，看不见瞳孔，右眼为紫罗兰色，容颜秀美昳丽。 她身穿黑色紧身修女袍，白色腰带束着腰肢，下半部分前端开衩，端正站立时，长袍摆拘谨地闭合。肩上披着笼至腰际的短披风，外侧为银白，内侧为浅紫。 她闭上双眼，微微一笑，蔚渺竟从中品出一种神圣的悲悯感。 蔚渺学着回了一个微笑，却演绎不出她那种滋味。悲悯，那是什么？ 在彻底陷入黑暗前，她听见耳边传来的粗嗓：“命数既定，虽知犹不能改。” 第96章 神焰与永夜 “尤菲雅·伊特诺。” 偌大的黑色教堂中，尽头处的巨幅彩色玻璃花窗反射着焰红的光，前面的圣台之上没有摆放任何东西，高大的圆弧穹顶彰显着神圣之崇高。 精致大气的立柱高耸，地上铺着黝黑的石砖，中轴上有一条走道，十三排座椅分布走道两旁，椅子上的红色染料已经磨损。 一排金漆火盆支架立在墙边，内里盛着的黑色焦石遍布裂痕。熊熊烈火从缝隙中钻出，驱散了教堂的黑暗。 教堂的左右两边各有一条长廊，通往偏厅。 一位下巴蓄着白须的老人神色严肃，他面目沧桑，眼中透着洞察世事的精明，穿着一身黑色神父服饰。 他站在半人高的方形圣台前，教诲着跟前垂首的银发修女。 她双手交握在胸前，面容恬静，似乎格外虔诚，聆听着神父的话语。 “你是最为纯粹的守夜者，是教派熄灭神树的核心。” “你对世人常怀悲悯，你对永夜常怀敬意。” “你的刀是斩灭烈焰、划破曙光的利刃。” 神父端着厚重封皮的典籍，对她说道。 “尤菲雅，是时候踏上新一轮的远征了。愿永夜庇佑你们。你作为队长，可以决定何时归来。” 银发修女，尤菲雅·伊特诺平静地应道：“是。我将为您带回，炎龙的心脏。” 神父微微点头：“永夜会铭记受难者的功勋。你该去准备了。” 尤菲雅起身，向着左侧的长廊走去，身姿优雅。 银色披风上的橘红色渐渐黯淡。在尽头处，她推开半掩的房门。 这时，蔚渺从上帝视角急剧下落。 再一睁眼时，她看着自己推门的手，知道副本已然开始。 【副本简介：这是一个不同寻常的小型位面。被称为“神焰之树”的高大树木占据世界中央，曾代替恒星赐予温暖和光亮。但现在，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神焰的领域正在侵蚀整个世界！潜藏在帝国暗面的永夜教派致力于扫清焰火！而你，正是其中的主力！】 【本次副本玩家数：2】 【主线任务：延缓世界毁灭进程。】 【伪装任务：尤菲雅·伊特诺】 【关键词：悲悯、冷静、平和、坚韧、锋锐、果断】 【你将临时装载能力体验卡：尤菲雅·伊特诺！】 【尤菲雅·伊特诺】 职业：永夜修女 属性：跟随玩家 武器：夜裁 永夜之力：100\/100 技能： 1、刀术专精（被动）：拥有精湛的刀术，可挥斩出刀气，斩击威力提升，有一定概率触发锋锐效果（切割力提高）。 2、永夜体质4（被动）：不会被永夜所侵蚀，能够驱使永夜的力量。（提示：永夜体质一共有五层，目前到达第四层，可通过吞服永夜精粹提升。） 3、危机预感（被动）：常游走于生死之间，锻就了对生命危机的敏锐感知。 4、断火流（主动）：消耗5～10点永夜之力，放大泯灭特性，被命中者遭受泯灭伤害，并降低全方面抗性。 5、奥义·寂灭之悲悯（主动）：消耗50点永夜之力，于此一刀上极致凝聚，斩击力巨额提升，造成难以愈合的撕裂伤。 【提示：能力体验卡将在副本结束时到期。】 蔚渺短暂地站在原地，接收消化零碎的记忆。 接着，她抬步走进了这个有一定自我风格的卧室。 这正是永夜修女尤菲雅·伊特诺的私人房间。简陋的黑色石床，以桑羽木的似绒枝叶缝制而成的被褥，加上一个小型的书架和书桌，这就是这个狭小房间的全部。 蔚渺走到书桌前，只见上面横置着一把狭长的刀。 骨质刀鞘莹白如玉，两面中央皆镶着一颗菱形黑色晶体，暗红色的金属刀柄设计有均匀密实的防滑纹路，长约20cm，银色圆环护手雕刻简约。 这就是尤菲雅的武器：夜裁。 不必拔刀出鞘，蔚渺也在记忆中见过它的模样。 以特殊材质打造的黑色反光刀刃上没有任何纹饰，长约1m，宽约三指，轻薄狭长，刀身微微弯曲。 蔚渺在一旁的石椅上坐下，若有所思。 这段开场的准备时间是留给玩家适应世界的。 尤菲雅的记忆比副本简介详细许多，除常识外，最为珍贵的是战斗记忆，毕竟这是一个战斗副本，而蔚渺使用的是新拿到的身体和能力，需要一定的适应期。 她的余光瞥到旁边书架上的一本书籍，顺手抽出。 《神树辉光下的世界》，一本有2cm厚的历史书，是世人认识过往的启蒙书之一，但具体的内容在记忆中模模糊糊。 不过在蔚渺看来，历史书作为记录岁月的载体，受记录者的主观影响和艺术加工，其可信度向来要打个折扣。 她随手翻阅，粗浅地了解了一下其中的故事。 “在世界初开之际，神焰之树在世界中央诞生。它深深扎根世界，散发着唯一的温暖和光亮，驱散了阴冷的永夜。” “在长久的火焰照耀下，最初的人类在神树下诞生。他们虔诚地供奉着神焰之树，将其视为神圣，并获得了神树的回馈。从此，他们的身体中流淌着神焰的血脉，这就是王室圣火一脉的由来。” “圣火一脉秉持着神树的意志，收拢族群，建立部落，带领文明不断进化，演变为如今的赞苏拉帝国。” “……” “神焰随着人类的扩张而传遍四方，将永夜逼至极南的角落。那里是光明禁锢之所，只有驱使神焰的传火者，还有被永夜侵蚀的破败者能够进入。” “……” “在不知名的暗处，永夜神教萌芽，在苟且处悄然滋生成长。他们崇拜永夜，将其拟神化，狂热而愚蠢的信仰让他们铤而走险，妄图从永夜的领域中获取力量。” “但令人惊讶的是，他们成功了。原本腐朽无智的破败者不再是接受永夜力量的唯一，他们将成功驾驭之人称为‘守夜者’。” “正是因为永夜神教触犯了禁忌，窥探如此黑暗深邃的力量，神焰之树降下神罚，焰火冲天。炙火逼退了人类，让大地化为焦黑，流淌熔岩，被列为禁止踏足之地。” “这是灾厄的开始，看不见终结。” 第97章 传火者小队 《神树辉光下的世界》由圣火教会之人编纂出版，纸张粗糙，流行于民间。 圣火教会，由赞苏拉帝国官方扶持，信仰神焰之树，具有庞大的群众基础。 而尤菲雅所在的永夜教会，正如书中所描述，“在苟且处悄然滋生成长”。 人们对于永夜、对于黑暗的事物总是心存偏见，而散发着光与温暖的神焰之树，在他们看来正是天赐人类的神圣之物。 只可惜，原本神焰之树担得起人们的崇敬，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它的火焰急剧膨胀，流火肆虐，一步步蚕食正常的生存地域。 到如今，神树百里内已经化为熔岩之地，炙热的高温带动整个世界气温升高，其中滋生了畸形的火焰生命，被称为“炎魔”。 与之相对的是极南之地的永夜领域，几百年来静止不动，在人们的印象中，唯一的存在感是其中所催生的永夜生命体凝聚有精粹，每年都有传火者进入其中狩猎。 人们或许尚未意识到，经过岁月的推移，这样的情形持续下去将是怎样的灾难。 再美好的事物，当露出残酷的爪牙时，总会有人转变观念，揭竿而起。说到底，人们只赞美对他们有益的事物。 不再承认神树崇高性的人们暗中成立了永夜教会。不同于圣火教会将神树灾变的帽子扣在永夜头上，永夜教会的人认为，神树是因世人的愚昧和丑陋而被污染，从而降罪，致力于焚毁一切，而能够审判神火的只有永夜。 作为教会最为强大的永夜修女，圣火教会的人一直在追查她。尤菲雅跟着韦布神父隐居在这个帝国的偏远城镇“阿莱德”，这里原本是圣火教会修建的教堂，因为镇上人丁稀少且灾厄频发而废弃，被两人占下。 这次开局的身份地位颇高，武力更是这个世界人类的天花板级别，但对于畸变的火焰和永夜的生命来说就不那么够看了。 世界的超凡力量只有两种，全部掌握在教会和王室手里。王室“圣火一脉”通过血脉传承祖上的荣光，能够像传火者一样驱使火焰。 但血脉在繁衍的过程中总会衰退，除非联合更为强大的血脉。可惜的是，圣火一脉算是唯一的超凡血脉了，后续的超凡者纵使再强大也无法让力量渗入血脉之中。 所以，王室的超凡是最弱的。然而，拥有神树光环加持，再加上教会的拱卫和思想的宣扬，统治地位尚且稳固。他们要求民众必须对神树保持虔诚，尊敬身为神树眷顾的王室，流火的灾厄才有可能化解。 至于传火者…… 蔚渺正在思考时，却听见了外面来自韦布神父的怒喝：“赞美永夜！” 紧接着是有力急促的脚步声，听上去人数不少，但没有人说话。 “传火者。” 即便如此，蔚渺也发现了入侵者的身份。因为教堂内原本阴冷的空气正在升温，让她本能地排斥厌恶。 瑰丽的紫罗兰色眼睛看向手边的夜裁，她露出悲悯的笑容。 教堂正厅。 “暗冲！” 韦布神父本身是一位实力不错的守夜者，因年老，导致实力有些衰退，但他积累的丰富搏杀经验依旧支持着他与冲进来的十位传火者周旋。 当他转身看到身穿红袍的教士时，抬手就是一发永夜之力。 他的快速反应将让其中一人倒在半途，丧失了战斗力，但剩下的人来不及为同伴伤神，坚定地朝他冲去。 “该死！”韦布神父一个翻滚，躲开了丢过来的爆裂火球。他擅长远程打击，处理一拥而上的战斗小队正好是他的薄弱项。 就在这时，一个黑银色的身影急速掠过，漆黑的刀刃将一名持着火剑的传火者割喉。 他临死前挥的剑差点砍到了神父。 大部分传火者瞬间转移仇恨对象，因为他们能粗略地感应到，后来的这位远比神父要危险得多。 手持夜裁的蔚渺身姿挺拔，站立于圣台之上，手持狭长的刀刃，俯瞰着众人，银发半掩住令人心悸的黑色左眼，面无表情。 十人小队是圣火教会的标准超凡队伍配置，队友间往往可以互相策应。 即使减员了两人，仍然颇具威胁。 看他们各自的武器和架势，大致能对应上分工。 蔚渺只是粗略地扫了一眼，目光定格在站位最后的传火者身上。 双手持握一根短权杖的瘦弱男性，这种架势，是治疗师，俗称奶妈。 他的眼神一动，显然发现了她的意图。 刀尖指地，蔚渺身体前倾，爆发性的冲刺跳跃让她从几人上空飞速掠过，身姿轻盈而缥缈，银发因风压而后扬。 紧身的修女服便于战斗，长靴轻巧地落地，蔚渺突进到奶妈面前，与他对上目光。 他似乎并不慌张，将短权杖当做棍棒，向她敲下来，挥舞间的架势虎虎生风。 蔚渺的脑海中闪过一个模糊的念头：这位不会是传说中的战牧吧？ 她抬起右臂，斜竖起的夜裁以刀背挡住了这一棍。配合步伐后退一小步时，力未用尽的蔚渺顺势让刀绕过身后，从脑袋上斜斩而下！ 一道漆黑的优美刀光闪过，大多数人甚至都没能看清那道轨迹。 一颗脑袋飞起，滚落于地，灼热的鲜血从颈部的创面喷薄而出，如怒吼的火山。 借着短披风的遮掩，此刻背对着传火者的蔚渺蓦然转身，朝着法师的方向横斩，甩出一道深黑的月牙状刀芒：“断火流！” 这并非某一特定的架势，而是一种运用永夜之力的流派。 流畅的刀技衔接令人猝不及防。只是一眨眼，法师身上的火焰纹蛋壳盾瞬间碎裂，强悍的切割力将他自胸部劈成上下两半，死状惨烈。 这时，蔚渺对这支队伍的实力已经有了大致的判断。 一群杂鱼。 这也不奇怪。永夜修女的存在虽然在两个教会中流传，但没人知道她到底在何处。 无论他们是如何注意到这间教堂，从居民处探听到这里只有一位神父和一位修女，轻视不可避免。 会出动一支传火者小队，估计是因为这里本来是他们的地方，教会的颜面不容侵犯。 第98章 西门·派克特 教堂中灯火幽幽，恢复了往日的寂静沉肃。 经过不算激烈的战斗后，传火者小队身为不速之客，沉沙折戟，全军覆没。 蔚渺缓步走在十具尸体之间，每经过还算完好的尸体时，就随手在他脑门上戳一刀，以防诈尸。 假面舞会没有死亡提示，这意味着，玩家在胜利后依旧不能掉以轻心，最好是战后打扫战场时，谨慎补刀。 韦布神父在战斗后续一昧防守。身为看着尤菲雅长大的监护人，他十分了解她的实力，自己只需要做到不添乱就行。 蔚渺漫步至神父面前，甩刀下斩，振落刀上残留的血迹，纳刀入鞘。 骨质刀鞘别在她的腰间，长度正好。 无论是刀还是骨鞘，材质非凡。 夜裁的刃身主体材质是来自永夜领域外围处的金属矿石，经过永夜力量长年累月的淬炼，具备优良的永夜之力传导性和惊人的强度韧性。 骨鞘是由名为“夜魇”的永夜生命体的腿骨制作的，有趣的是，腿骨是锻造师艾克从圣火教会处买下，他一生中最自豪的作品就是夜裁。 使用永夜相关的材料锻造兵器是被严令禁止的，他至今还在永夜教会的庇护之下。此人脾性古怪，见到尤菲雅后才肯将夜裁交出，说要找一位能够完全绽放他心血的刀术大家。 蔚渺的身上有些微的喷溅状血迹，银色披风上最为显眼，但因为面料光滑，随着走动自然滴落在地。 此刻平和的她气场内敛，任谁也看不出刚刚干脆利落的杀戮出自她的手中。 “阿莱德这样的偏僻小镇向来在圣火教会的视界之外，却派遣传火者小队来围剿……”韦布神父神色严肃，“恐怕，内部有人泄密。” 话音刚落，铁圈花边装饰的拱形大门处再度出现两个身影，他们逆着光走来，步伐沉稳。 炙热感扑面而来。 “这是……”韦布神父看着其中一人，神色动容，“神焰之子！” 蔚渺看着走在左手边的那位男子，他身上的炙热感比旁边那位弱很多。 甚至比十人小队中的杂鱼更弱。 这可不是弱者的表现，恰恰相反，他的力量高度内敛，比威势四溢的同伴要强得多。 他的面部线条硬朗，神色冷峻，鹰隼般的蓝眸古井无波，黑色短发走势分明，身穿典型的红色教士袍，带有兜帽，隐隐能看出健壮的身材。 他的手上提着一杆黑红色的长枪。 这位就是神父口中的神焰之子，西门·派克特，在圣火教会中地位崇高，兼有强悍的实力，经常深入永夜领域中狩猎。 也经常狩猎永夜教会的人士。 至于他旁边那位，是他常年行动的同伙，圣火教会的黑手套，乔·拉米。 两方人士对峙，谁都没有说话。 蔚渺与西门目光相接，一个带有些微莫名的笑意，一个冷漠平静。 乔的手掌微微偏转，这样细微的动作仍没能逃脱蔚渺和神父的捕捉。 神父向一旁翻滚，而蔚渺向前方跳跃，身影轻快。 三把火焰组成的尖枪从原地上方的虚空刺下，扎到地上时剧烈爆炸，向四周扩散出一圈火环。 神父右手虚握，黑暗深沉的永夜与火环中和抵消，避免被附上“灼烧”的负面效果。 无言的战斗再度爆发。两方都信奉一个道理，能动手就少说话。 与此同时，西门也向前方突进，速度稍逊色于她，但也足够让人讶异。 转瞬间，短兵相接，黑红色的长枪上附着金黄色的神焰，与同样附着深黑永夜的夜裁交击，爆发出一声清脆的嗡鸣。 力量的气浪掀起蔚渺前额的碎发，她轻转手腕，夜裁上扬，拨开了刺来的枪尖，抢身位离他更近了一步，单刃变向斜斩！ “断火流！” 漆黑刃身宛若夜空，阴冷锋锐，迅捷的一斩奔向他的脖颈。 西门神色冷静，枪刃横扫，脚下移步后撤，换他拨开了蔚渺的这一刀。 “烈枭！” 随着长枪舞动，火焰呈扇形喷涌而出。 刀上的永夜之力脱离成刀芒，被西门闪身躲过，反手一枪长贯，直冲面门！ 蔚渺主动退避，夜裁上撩。 然而，枪尖行进到半路时，一道火焰锥形虚影率先从上脱离，以意想不到的迅捷突破了夜裁的防守，转瞬间逼近周身。 这招变速是对神焰力量的巧妙运用。 红刃忽然出现在她的左手中，反手持握，永夜之力蔓延其上，以舞出残影的动作精准地格挡下这一暗招。 西门难得露出一瞬间的诧异神色，但似乎并不奇怪，只是对她的应对表示意外。 火焰虚影破灭，红刃尚未退缩，竟以微妙的角度偏转滑开了这刚猛的一枪。 枪身上烈焰蒸腾，却被阴冷的永夜抵抗。 本是冲着格挡而去的夜裁划出一道优美的刀光，顺势横斩。 纵使西门在第一时间撤退，极力侧身，也不可避免地被猝不及防下斩出的刀芒伤到左上臂处。 刀伤处的破口红色深了些。 蔚渺占到了些许便宜后，动作灵巧地后跃。 飘逸的修女退到神父身旁，手中刀刃寒芒凌厉。 即便受伤，西门的神色也古井无波，只是目光中多了分凝重。 开始见面时，她看上去还是位平和的修女，秀美端庄，手中的刀仿佛只是象征性的摆设。 然而进入战斗后，气场陡变，刀锋般的锐利和森冷让她的每一次进攻都极具压迫感，对于永夜之力的运用凝练而极端，大多是在增幅那把特殊长刀。 让每一次挥剑更快更锋利。 神父和乔都没有插手刚刚的交锋，因为两人的距离太近，容易误伤，或者不小心打断自己队友的节奏。 直接的交手后，蔚渺深知她刚刚占的便宜靠的是出其不意。 两人的技法水平相当，身体素质上蔚渺或许更胜一筹，对于各自力量的运用，西门却比一昧增幅进攻的她要全面一点。 总而言之，实力不相伯仲。 “走！” 在蔚渺退到神父身旁时，心怀忌惮的他简要地出声道，双手合十，发出一声低喝。 降下的夜幕瞬间屏蔽了两位传火者的视线感知，短短的一秒后，明亮热烈的火焰破开黑暗。 然而偌大的教堂内，却不见了神父和修女的身影。 第99章 分道 都德熔火池旁。 灰色的石林鳞次栉比，质地坚硬，因此能长期忍受熔岩的炙烤，分布在阿莱德小镇郊区的西南角，同时靠近一片涂火地。 关于涂火地，在记载中，它的来历不甚明确，但还是有人试图给出解释。 历史学者认为，神焰之树在历史上有过一次类似火山的喷发，流星般的烈焰散落各地，形成了一片片地表焦黑崩裂、流淌着细碎岩浆的涂火地。 涂火地终年炽热难耐，并且神焰有一种“蔓延”特性，于是一直以来徐徐扩张。 近年来已经逼近了阿莱德，这里的居民往帝国内部逃难，留在镇中的居民不是老弱病残，就是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的独居者。 这时，边缘的一个石柱旁地皮上翻，神父掀开泥土盖，先行钻出，然后将下方的蔚渺拉出。 “你应该能理解，我们必须要撤退。”神父一遍气喘吁吁，一边对她说道。 “是的，没有必要与传火者们纠缠，而且……我们的综合实力也处于下风。” 蔚渺轻轻掸去衣服上的泥土，顿了顿，才说出后面那句话。 她能够挡住西门，但神父无法对抗黑手套，最终将演变成蔚渺一对二的结局。 因此，走为上策。 神父在圣台下留有暗道，刚刚的夜幕爆发耗费了他几乎所有的力量。 所幸，最终他们还是安全离开了，教堂内也没有事物值得他们留念。 “听我说，尤菲雅。”神父站直身子，望向涂火地，“圣火教会的人都是一群鬣狗，他们不久就会找到这里。我建议，我们分开行动。” “我实力孱弱，将绕出石林，取道回都城，查明这次突袭的背后真相。而你则按原计划进入涂火地，击杀炎龙。很遗憾，在几日后，本该有教内同伴赶来与你汇合，现在，只能留你独自面对。但我相信，以你的实力，单枪匹马的远征也能取得辉煌的胜利。” “之后，你需要在第七轮第七日的神树仪典前，前往帝都。” 蔚渺神色平静，温顺地颔首：“我明白了。” “愿永夜庇佑你。”神父拍了拍她的肩膀，从怀中取出一张折叠得四四方方的纸，“这是帝国的地图，阿莱德距离帝都不远，但你最好还是雇一辆马车。” “哦，还有这个。”说着，他又想起什么，从腰际的绳带中解下一个渡鸦的小石像，将它交到蔚渺手中，“这是教中的信物。好了，我该走了。” 神父交代完这些基本的事务，便向着石林深处走去。他不确定传火者什么时候会追上来。石林内犹如迷宫，但对熟悉地形的神父来说，正好是藏身处。 蔚渺将渡鸦石雕收入口袋，暂时纳刀入鞘，向另一侧走去。 沿着石林向东边走，将进入帝国前几大涂火地之一，都德熔火池。 天色暗沉沉的，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昏红色，能让人勉强看清郊外的事物。 这个世界永远处于这样的天空下，没有昼夜交替，没有四季变换，代替恒星发光发热的正是神焰之树。 散落于各地的涂火地提供了类似“火堆”的作用，为远离神焰之树的地区提供火种和热量。 天空每时每刻飘落下鸿毛般的灰烬，如一场萧瑟的雨，纷纷扬扬。 不少落到了蔚渺身上，又随着她的走动抖落在地，银发夹杂着一些不明显的灰色。 其实，她的短披风上有精致的纹路和裁剪设计，能够穿插组装成一个宽松的兜帽，用来遮挡灰烬。 如果走在大街上，会发现这里的人装扮不同寻常，人人都戴着一顶帽子或是撑着布伞，因为这里的灰烬雨连绵不绝，从每一个人出生，一直延续到入葬。 人人都觉得，这就是自然运行的常理，他们无法想象，没有灰烬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只有古老的书中曾经提过，在还是部落的年代中，天空中比现在更昏暗一些，也没有这些烦人的灰烬。 蔚渺拍了拍头发，按照记忆将披风编织成兜帽戴上，帽檐垂到眉眼，少数银发从侧面露出。 倒不是她优雅而有洁癖，而是因为，这样能有效阻止灰烬扑脸，糊到眼睛。 “炎龙，西门·派克特，圣火，灰烬……” 蔚渺步伐稳健，走在通向涂火地的熟悉小路上，脑海中未曾停止过思考。 战斗副本正如其名，一上来没多久就是激烈的交战。现在，她又要赶去对付炎龙。 炎龙栖息于涂火地深处，是近年来探明的熔火池中最强悍的怪物。 为什么遭受袭击失去教堂后，依旧要杀死它？说来嘲讽，圣火教会放弃了阿莱德，但神父没有。炎龙与涂火地相互孕养，它的死亡将为阿莱德争取更多喘息的时间。 永夜修女尤菲雅一身的战技是在厮杀中磨炼出来的，当然，她幼年时还不在这里，而是在一个她记不清的地方训练。 那里宽敞、阴暗，有个很厉害的中年男人教授她关于永夜之力的运用技巧和基础刀术。 尤菲雅至今只记得他说过的一句话。 “你是我宿命的传承。” 尤菲雅似乎在之后理解了这句话，但蔚渺只继承了她的记忆，没有继承她的思想。 但蔚渺从记忆中也可以看出不少东西。 其中最有趣最重要的，是尤菲雅的从前。 更准确地说，是她以前的身体素质。 “永夜体质4”，代表尤菲雅能够负担永夜之力，就如压力更大的水需要更坚固的容器，她的身体素质也相应提高。 但幅度有限，大致处于正常人类各方面的极限水平。 伪装时，尤菲雅的身体属性跟随玩家。 蔚渺的身体属性属于玩家顶尖，伪装系数的加成让她已经涉及超凡，百分比的加成是指数形式的提高。 这导致，“尤菲雅”加强了。 而与之相对的神焰之子，西门·派克特，他本来的身体素质和尤菲雅不分伯仲，这是以前神父告诉她的。 可现在一交手……不对劲啊，西门的身体素质只比她稍弱一筹，但比原先的尤菲雅强不少。 思来想去，排除战斗爆种，只有一个可能。 这位亲爱的西门，无论从身份地位的相对性，还是从实力上来说，正是另一位玩家！ 第100章 独行涂火地 这么快就与另外一位玩家碰面让蔚渺有些意外，而且西门的属性虽然略弱于她，但差距不明显。 而且，从交手来看，这位也是操作型玩家。 所谓操作型，是虚拟游戏兴起后，玩家们搞鼓出来的“能力六边形”之一，以此来划分不同类型的玩家，因为虚拟游戏的能力要求比光用键盘、手柄等的主机游戏高不少，更考验一个人的实际素质。 六边形涵纳操作、推理、心态、策略、灵性、肝度。 这些是较为粗略的划分，各因素在不同的游戏类型中比重不同。其中，“操作”测评主要用在动作游戏中，“推理”主要是解谜游戏，恐怖游戏则倚重“心态”，“策略”主要是模拟经营或战争游戏。 “灵性”这个指标不是那么正经，它可以替换为“整活”“神经刀”，指一个人的随机应变或者拥有突破性思维，能够跳出套路拘束，常见于各种闯关打本卡bug。 “肝度”是一条通用性指标，当然，在假面游戏中，因为公平机制，这条指标反而是最不重要的。 其他的动作虚拟游戏好歹还有系统辅助引导，比如释放技能时，身体由系统接管。但假面舞会没有其他外力可以帮忙，释放技能、使用战技全靠自己，具体的施展过程已经灌输在脑海中，剩下的只是复现脑中的动作。 然而就是这一步难倒了无数传统大神。这可不是动动手指般轻松惬意，而是考验玩家对身体协调性的掌控。 “身残志坚”者不适合动作虚拟游戏。 同样的，适配一副新的躯体和能力后，上手速度看玩家天赋。 短短时间内，蔚渺和西门交手时各自能捕捉时机，使用战技，熟悉基础技法。 在操作这一栏，两人都把能力条拉满了。 这是一位棘手的对手……或者队友。 经过三轮副本，玩家之间已经拉开了层次差。由于匹配机制，顶尖玩家聚一撮的情况不可避免。第三次副本时，差距还没有那么明显。 蔚渺思索着，在灰烬漫天的世界中踽踽独行。 由于没有四季轮转与昼夜交替，人们按照生物钟来划分时间。 将一天划分为10个时辰，一个时辰100分钟。十天为一轮，十轮为一年。 蔚渺跋涉约十分钟，终于进入涂火地。 按照世界时间，现在是第七个时辰，正常居民正准备入睡。 不过炎魔可不遵循人类的规则。它们的休息时间不定，大多数时候处于活跃状态。 哪怕是一支五人守夜者小队，也只敢在涂火地外围猎杀炎魔，内圈的强度明显上了一个档次，过于危险。 遍布细碎熔浆支流的焦黑丘陵连绵起伏，有一条较为干净的岩层小道曲折通向里处。 热浪包裹着全身，但拥有永夜体质的她常年保持较低的体温，微量的永夜之力在皮肤表面流转，隔离开热气的侵蚀。 如果是普通人在此，即使能走上正确的道路，也会因为过热而休克死亡。 这是尤菲雅过去硬生生杀出的一条较为安全的道路，由于附近炎魔较少，道路裂缝中的熔岩逐渐干涸，裸露的黑色薄岩石如老树皮般黏在地表。 永夜修女独自走在这条道路上，兜帽下的平静目光扫视着道路四周，右手紧握狭长的夜裁，它在这样的高温中仍然保持着阴冷。 附近有不少小型熔浆池，热气蒸腾，有体型较大的岩铠鳄时不时从火红的池面下冒出头，阴冷地盯着她。 炎魔喜爱涂火地的环境，一般不会轻易前往外界，也没有对血肉生物的口腹之欲，它们的食物链上只有同类。 但它们有领地意识，对任何闯入涂火地领域的异类会表露攻击性。 岩铠鳄静静地看着她逐渐消失在远处，才沉入岩浆中。 蔚渺能够感知到暗处关注她的视线，但它们从不敢轻易上前。 再无智的生物也有趋利避害的本能，当见惯了同类成为刀下亡魂后，它们就知道，眼前这只生物不好惹。 一直到她抵达深层区的边缘，也没有遭遇一次攻击。如果让那些常年在浅层区提心吊胆、打生打死的守夜者小队知道，恐怕会震碎他们的三观。 到了深层区，这里的地形对于蔚渺而言就陌生了许多。她极少独自进入深层区，与神父进入过一次，他竖着进去横着出来，而尤菲雅是扛着他冲出来的，背后跟着一只五米高的巨猿。 在这里，灼热程度堪比烤炉，粗大岩浆流下藏着未知的炎魔，危机四伏。 落脚地不多，蔚渺踏着曲折的步伐，打量周边的环境。 陡坡、高大石柱、岩壁等显着增多，崎岖复杂。 忽然，她心头一跳，顿住脚步，近乎本能地后跃。 下一刻，原处的地表开裂，岩浆四溅，一道残影飞快窜出，稳稳落地，与她相距四五步。 蔚渺定睛一看，这是一只模样酷似穿山甲的炎魔，体长两米左右，三角的嘴部如刀尖般，全身覆盖黑褐色鳞片。 “火层壳。” 蔚渺从记忆中翻出这类炎魔的资料。火层壳通常居住于涂火地深层区，是偷袭的一把好手，其尖嘴能轻易洞穿岩石。 更棘手的是，这是“人脉型”生物，它们如乌鸦般的叫声会引来同族，不过本性贪婪的它们在独自发现猎物时，一般不会马上摇人。 一旦摇人，战斗的危险程度直线跃升。 因此……不能给它呼朋唤友的机会。 蔚渺纳刀入鞘，缓慢地走出两步，忽然右脚踏地，变速暴起，原地的薄岩层因受力而凹陷出一个浅坑。 飘零的灰烬轻柔地划过她的脸颊，兜帽几乎被风压掀起。 她微微俯身，右手紧握刀柄，猛然发力，拔刀的寒光一闪而逝，难以捕捉。 一道月牙状的刀芒脱刀斩出，五六步的距离转瞬而至。 意识到不妙的火层壳刚想把头埋进岩层中，可惜它没料到奇快无比的刀芒，慢了一步，从头上部至半边身体下部，被斩成两截。 熔岩般的红色液体喷洒一地，蔚渺露出悲悯的笑容，刀尖向地。 尤菲雅对一切都怀有悲悯之心，无论是活的还是死的，无论是朋友还是敌人。 第101章 见面甩大招 恒常的悲悯需要透彻的胸怀和心态。 伪装任务最重要的就是把自己代入角色，从而在行为与思想上逐渐同轨。 但同时又要认清真正的自己。 很难说被角色影响是好是坏，但尤菲雅·伊特诺的悲悯不是一种寻常的情绪。 至少蔚渺在自己的人生中很难体会，在之后估计也不会沾染上。 悲悯的笑容已经初步习得，蔚渺收刀上前，从腰带外置的口袋中拿出一副黑色皮革手套，利落地戴上。 这是由一种名为“伊澎”的炎魔表皮制成，它形似河豚，生活在一些小型涂火地中。它的皮肤制作的手套能有效隔离高温，表面粗糙，质地柔韧，很多守夜者的服饰都是由伊澎表皮加工而成。 蔚渺从火层壳的头部里扒拉出一块鸽子蛋大小的红色晶石，其上缭绕着赤色火焰。 这是炎魔体内的力量凝聚物，一般存在于头部或者心脏部位，被称为“火种”。 守夜者可以通过永夜精粹提升，传火者则通过火种提升。 但奇妙的是，永夜与神焰的力量彼此克制，守夜者打炎魔、传火者打破败者或者永夜生命体有着天然的优势，相反则是刮痧劣势。 这就导致，守夜者和传火者提升所需要的物资却在对方手上。 蔚渺将它收纳到腰间的伊澎皮制作的袋子中。以往，尤菲雅狩猎回归后，需要将鼓鼓囊囊的袋子交到神父手中。 神父则交换给她一些永夜精粹，用来提升自身。 两者在超凡者中都是硬通货。 蔚渺毫不留恋地继续前行，即使失去了火种，火层壳的尸体对其他炎魔一样有吸引力，在原地停留越久风险越大。 接下来的一小段路途中，蔚渺慎行之下还是免不了被一些炎魔盯上，先后斩杀了“牙鸟”“八足兽”等记载寥寥的炎魔。 没有神父拖后腿，以她的实力，面对深层区的炎魔游刃有余。 虽然都是一些不太聪明的家伙。而真正强悍的炎魔对她心存忌惮，不愿轻易动手。 关于玩家曾发帖说的没有侦察术无法摸清对面实力，然而以蔚渺现在的体验，她估摸着玩家的实力到一定的层次，这个问题便迎刃而解。 以尤菲雅和深处炎魔的实力，已经能粗略感知别人的强弱。 原本干瘪的布袋再次充盈，在这个过程中，蔚渺对于永夜修女能力的掌控再上一个层次。 战斗永远是磨炼技艺的最好手段，也是竞技游戏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有少许鲜血一样的液体溅在衣裤表面，夜裁仍然整洁锋锐。 根据情报，炎龙栖息在涂火地的中心。这是一位已经不复壮年的守夜者进入都德熔火池探索时的意外发现。 他为这个发现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唯有他永夜能力的造物——巴掌大的小鸟将这个消息传了回来。 阿莱德少有人来访，这是一位被放逐的守夜者，游荡至此，经神父的指引选择进入涂火地。 尤菲雅虽然从未进到如此深处，但蔚渺可以通过温度来辨别前进的方向。 越往中心，气温越高，空气微微扭曲，模糊了视线。岩浆汇聚成大大小小的湖泊，星罗棋布，颜色发白。 当蔚渺走在一处矮坡边缘往下看时，眼前是一个硕大的盆地，崎岖不平，中央是炽白色的岩浆池，光是看着蔚渺就能领会到那恐怖的高温，伊澎掉下去都得瞬间融化。 这或许就是涂火地的中心，与它比起来，侧卧在盆地边缘的一条红龙似乎也微不足道。 它通体有着光泽亮丽的鲜红色鳞甲，细密坚硬，不畏熔岩。一对蝙蝠般的黑红色翅膀折叠于背部，四爪抓地，脊部生长着一列突起的锥刺。 它每一次呼吸时，鼻孔中会喷出几道橘红色的小火苗，小山般巨大的体型微微起伏。 然而现在，它从卧躺中起身，展开翅膀，金色的竖瞳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凶意惊人。 根据描述来看，这就是守夜者前辈着重提到的炎龙，站在炎魔食物链顶端的物种。 据说，神焰之树所在的涂火地，接近外围处也出现过炎龙，并袭击了前去举行仪典的传火者们，令他们伤亡惨重，偏偏它卡住的正是必经之路。 为此，圣火教会付出不菲的代价，捏着鼻子答应了永夜教会不少条件。 最终，守夜者出动了不下50人进行围剿，那一代的永夜之子和炎龙同归于尽。 这一处涂火地的孕养能力虽然没有神树领域那么离谱，但炎龙的实力仍然不容小觑，散溢而出的压迫感几乎凝成实质。 这叫做“龙威”。 在目光相接中，时间仿佛静止，两者定格未动。 下一刻，蔚渺打破了平衡，站在原地斩出一道道漆黑刀芒。 炎龙掀起一边的翅膀护在身前，其上缭绕着橘黄色偏近白色的光焰，组成又一道防护。它庞大的身姿并不臃肿，轻而易举地挡下了刀芒而毫发无损。 两者正处于试探阶段。 然后它发现，对面之人的刀也不过如此，能够破防它的鳞甲，但无法击破神焰之力加翅膀的防护。 于是，它的杀意全面爆发，在放下翅膀时，无缝输出一口笔直的龙焰吐息。 忽然，蔚渺柔美的脸庞上扬起悲悯的笑容。 炎龙作为靶子过于庞大，挪动身形来闪避飞速的刀芒不太现实，所以它会用一定的防御手段。 从现在来看，最出色的防御手段应该就是翅膀了，防御力异常强悍。 而蔚渺只需要等它进攻时来不及回防的一刻。 转瞬间，永夜之力凝聚于刀刃之上，那深沉的黑色令夜裁看起来厚重如礼器。 “奥义·寂灭之悲悯！” 握紧剑柄，全身的精气神都在此刻攀升到巅峰！ 半数力量都灌注其中，极致的凝聚造就极致的锋芒！ 斩出的一瞬，只有蔚渺看清了巨大刀芒的轨迹，如脱出囚笼的奔狼般飞驰。 她眼前的空间中残留下一道深邃的黑色刀痕，几秒后才开始消散于无形。 这是斩击的威力太强，有一部分微小的力量不可避免地借助穿透力渗透进空间中，从而凭空留痕。 见面甩大招，应该是基本礼仪吧？ 第102章 斩杀 如果有机会开场就重创敌人，千万不要犹豫。战斗中的每一分优势都影响最后的胜败，状态影响着战力。 非要等到最后再放大招，先不说伤害溢出，有可能还没来得及放大，自己先逝世了。 巨大刀芒的颜色宛若深渊，破开炙热的龙焰，可怕的斩击力掀飞了它大半个头颅，暗红色流体喷洒而出，伤口处有灰蒙蒙的力量在消抹着附近血肉的活性。 然而，炎魔是一种特殊的元素生物，它没有物理意义上的弱点，唯一击败它的办法便是挖出它的火种，或者说，让它的火种与绝大部分身躯分离。 炎龙的生命力尤为旺盛。 它痛苦而暴躁地舞动着残缺的半个头颅，翅膀张开，带起焰色的疾风，扇动之间，气浪朝她掠去。 奥义的杀伤力毋庸置疑，但消耗较大。蔚渺原本以为火种在它的头颅中，如今看来，结合cg所提到的信息，火种可能在它的心脏部位。 不过如今废了它一个极有威胁力的攻击手段，并压低了它的战斗状态，对蔚渺来说并不亏。 焰色疾风波及的面积广阔，连一旁盆地中的岩浆池都泛起微微的波涛，虽然不强，但没有躲避的余地。 蔚渺平静地站在原地，夜裁上凝聚着永夜之力，举过头顶，竖直下劈。 “断火流！” 气浪被刀芒排斥开来，从蔚渺身边掠过，哪怕有着永夜之力护体，她也体会到了些微的灼热感。 她右脚用力一踏，如猎豹般爆发出惊人的速度，身姿矫健，眨眼间来到炎龙跟前。 两者之间的距离近到让炎龙没有办法用翅膀回防。 这时，它的腹部竟又睁开了一只眼睛，满怀杀意地盯着她。 两只强壮手爪猛拍地面，随着大地的一阵战栗，附近密集粗壮的炎柱从地下喷发而起，炽白色的火焰窜起五米高。 蔚渺感知到脚底下潜藏着的毁灭性力量，毫不犹豫地后撤，脱离炎柱喷发的范畴。 炎龙的强大在于它可以凭依火种，拥有离奇的生命力和神焰力量，支撑它大开大合地使用各种招式。 但她在后跃的途中，在一个不错的角度上，朝那只新生的眼睛斩出飞逝的一刀，顿了一下，似乎刻意拿捏了间隔，又斩出一刀。 炎龙下意识地抬起手爪护住眼睛，在他的认知中，这种刀芒的斩击力道不强，一只手就可以挡住，而且最快最近。 然而，一只手抬起，炎柱的力量就弱了半筹。 抓住这短短时间的空档，蔚渺闪身再度向前，永夜修女身体素质极佳，能在短时间内爆发出强悍的速度和力量。 兜帽被强风吹落，风声在耳畔呼啸，紫罗兰色的眸中闪过令人心悸的黑芒，那是永夜之力在她的身体中极度活跃的外显。 修长而有力的小腿能支撑她快速变向，躲开弱小了不少的火柱。 夜裁上黑暗深沉。 等到炎龙轻而易举地拦下两道刀芒，放下手爪时，拳头大小的眼球往下瞥去，看见了近在咫尺的蔚渺。 炎龙：？！ 终究是缺少战斗磨砺的霸主生物，作为天生强悍的炎魔，极少有生物敢与它争斗。 两道卡住时间间隔的刀芒让它没有放下手爪的机会，给蔚渺创造了突进空间。 炎龙当即就是一爪从侧上方呼啸而来。 蔚渺完全没有和它硬拼力量的想法，这一爪要是拍实了，这次的副本可以宣告结束了。 她往后上方跃起，同时注意避开即将喷发的炎柱，手爪带起的劲风让她的发丝全部后扬。 手爪拍地时，会附带震荡伤害，因此她必须滞空一段时间，又不能滞空太久，以免炎龙反应过来后又是一爪，导致在半空无处借力，硬生生被拍飞。 这非常考验时机把控和身体掌控能力。 身处半空的蔚渺正对着炎龙的腹部，汇聚大半永夜之力斜斩出一刀。 “断火流·八极！” 断火流不是一个招式，而是运用永夜之力技巧的流派，它的特点是缺少花里胡哨的变化，正如其名“断火”一般，专注于极度的锋锐。 炎龙再次抬起手爪，试图拦住这让它心惊肉跳的一击。 八极足足运用了25点永夜之力增幅斩击力，长约六尺的黑暗刀芒先是流畅地削掉了它半截爪子，然后轻而易举地切割开由坚硬鳞甲保护的腹部，留下一道深深的伤口。 这还没有结束，“八极”是断火流中唯一多变化的招式，讲究内部攻破。 蔚渺心中一动，对永夜之力的完美掌控能让她进行些许隔空微操。 下一刻，炎龙身形一僵，八道小型的黑色刀芒从它的身体各处飞出。 其中一道破开了它的胸口，另一道捣毁了它的新眼睛。 炎龙经此重创，火种补充的速度跟不上力量流逝的速度，身子摇摇欲坠，然而还不忘闭合翅膀保护自己的前方。 蔚渺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她一落地就马不停蹄地朝炎龙奔去，一个滑铲从即将闭合的翅膀下钻了进去。 炎龙因疼痛和重伤暂时失去了感知力，它暴躁地甩动着尾巴，身子来回晃悠，两只手爪紧紧地护住胸口。 只是，这样一来，火种的所在便无比明了。 由于炎龙因为虚弱和防护的需要而俯低身子，胸口处的所在对蔚渺来讲不再遥不可及。 她反身跃到翼膜上，紧接着用力一蹬，眨眼间接近了它的心口部位。 幸亏开局废了龙焰发射器，否则这么近距离的厮杀，被无差别地喷一口就是直接融化的下场。 蔚渺紧握夜裁，表面喷吐着透明的刀气，锋利无比的刀刃横斩之下连爪带皮都被切断。 本体的刀总是比刀芒更有威胁性。 在永夜之力在伤口处炸开的那一刻，蔚渺看见了内里几乎裂成两半的心脏。 一颗炽白色的火种躺在心室内，火苗一闪一闪的，像是在呼吸。 前冲之势未尽，蔚渺右手反持刀，夜裁插入伤口上方，滞住她的身体。 左手上包裹着剩余的永夜之力，伸手一掏。 苹果大小的火种顺利地落入了她的手中，晶体坚硬，火势不减，喷发的色泽宛如璀璨的宝石。 第103章 核心的火种 失去了火种等同于失去了生命，炎龙化为一具尸体轰然倒地。 蔚渺退后到安全距离，一甩刀刃。 原本，修女对神父说道，她会带回炎龙的心脏，但蔚渺不打算这么做。 她前来击杀炎龙，是考虑到cg、尤菲雅的性格以及事后评分。如果把那么大个心脏带在身上，不仅行动不便，还容易被圣火教会找上。 非常时刻应该实行非常之事。 炎龙的火种大小为蔚渺生平仅见，一般而言，火种越大，炎魔的实力越强。 而且上面缭绕的火焰温度高于寻常火种，即使有着永夜之力护体，蔚渺都不敢久拿，连忙把它塞进伊澎皮袋里。 皮袋终于接近“爆仓”了，这让她有种浑身舒泰的富有感觉。 四周暗处多出了几道阴恻恻的目光，忌惮着她且觊觎着炎龙新鲜的尸体。 蔚渺并不理会，而是将注意力放在了另一件不同寻常的事情上。 盆地岩浆池不知为何开始浪潮迭起，动荡不安。永夜修女的目力虽然不及十字重瞳，但也从一片翻涌的炽白色中瞥见了一个暗红色的结晶物，火龙果大小，上面燃烧着血色的火焰。 它从岩浆池下缓缓上浮，在它周身流淌着金黄夹杂着橙红的烈焰，介于神焰能量和实体熔岩之间。 “那是……火种？” 蔚渺愣了下，陷入思索。 “火种”是炎魔的生命和力量源泉，无人知晓它的来历，它的秘密。关于它如何在炎魔体内生成一直是未解之谜。 然而从来没有人想过，在涂火地的核心，竟然能从一片高温的岩浆池中看见一颗独立的火种。 涂火地是如何生成的？专家学者给出的答案是神树喷发出的流焰坠落各地，形成了最初的涂火地。 但或许……来历不明的火种才是涂火地形成的核心原因！ 炎魔与涂火地为何能相互孕育，关键或许也在涂火地核心的火种身上。它的异动，可能是感知到涂火地中的强大生物死亡。 之前没有被发现，或许是因为在历史上，从来没有守夜人拥有她这样的实力，能一路来到最里层，并斩杀炎龙。 如果能明晰火种的秘密，说不定能揭开世界真相的一角。 蔚渺当机立断，朝火种处挥出一刀。 这一刀附带着为数不多的永夜之力，但在尤菲雅的认知中，脆弱的火种连凡人的一刀都抵挡不住。 刀芒精准地从波涛间的空隙钻过，命中了它。 在蔚渺讶异的目光中，刀芒被其上忽然喷涌而出的神焰泯灭。 暗红色的火种开始不祥地颤动，熔浆池仿佛被飓风掀起，转瞬间窜起一丈高，如一只大手朝她拍下。 与此同时，蔚渺的危险预感在疯狂示警！原本和和气气的涂火地像活过来一般，掀起的熔浆吹响苏生的号角，各类强悍的炎魔摒弃对彼此的警戒和观望，杀机四起，辨不清敌人来自何方。 因为举目皆敌！ “这反应是不是太过激了？！” 蔚渺在心中惊呼一声，努力收敛自己的气息，爆发出这具身体最大的速度向外冲刺，速度快到让她有一种飞翔的感觉。 就算是全盛状态，面对涂火地的炎魔围攻，她也要避其锋芒。与炎龙的一番厮杀虽然没有受伤，但她的永夜之力只剩可怜的五点。在涂火地，永夜之力的恢复速度被压制到一个难以接受的地步，只有正常状态下的十分之一。 微小的甲虫类成群结队地从地下钻出，沿路遇到一只全身石甲化的炎魔，顺带着把它啃得只剩一副躯壳。一只伪装成山丘的龙种睁开酸涩的眼睛，每一步都是地动山摇。 罕见的禽类炎魔发出尖声唳叫，掠过她上方时，或是刮出几道凌厉的风刃。 蔚渺以令人捉摸不透的轨迹行进着，时而来个九十度转折，但恰好能躲避开炎魔们的袭击，且大致方向不变，依旧是朝着涂火地外围突进。 一道紫红色的鞭影直奔她的面门，蔚渺不得不拔刀对斩。 金铁交击声鸣响，强悍的反震力让她的虎口略微发麻，鞭影也被抽飞。而这不过是一条蟒蛇样炎魔的尾巴。 一只小巧的蝠鸟如一道飞镖般掠过她的脸颊，拉出一道细长的血口，幸好上面附带的灼烧效果被体表的永夜之力抵消。 不知从何处袭来的三根细密银针扎进了蔚渺的小腿肌，神焰的力量与她的体质格格不入，让她的每一次迈动都不得不忍受剧痛，十分阴毒。 射向她脑门的五根银针则被斩飞。 像这样大大小小的袭击不计其数，尤菲雅的危险预感在这种场合大打折扣，因为四面八方皆是危险，顶多对一些致命打击更为敏感。 受伤在所难免。她此刻的第一要务是逃离涂火地，只进行必要的防御，如果为了少受些皮肉之苦而花费太多时间在格挡上，最终只能留下性命。 在她看来，但凡不是威胁要害，都无伤大雅。 暴躁的炎魔们一路追随着她的脚步，直到浅层区才恨恨不平地离开。但蔚渺没有半分松懈，依旧警惕着周围。 兜兜转转之下，蔚渺终于走出都德熔火池，这个在帝国的评估中数一数二的危险区。 “总算是摆脱了。” 蔚渺长舒了一口气，没想到这次斩杀炎龙的行动还能有意外的惊喜和惊吓。 涂火地核心区的火种十分特殊，它有自我防御能力，通过这次炎魔暴动事件，可进一步地确定它与炎魔之间存在某种关系。 但她为这次试探付出了代价。 修女服上有多处不同的破口，有的是一个不规则的烧焦痕迹，有的是一道线条流畅的切割裂口，有的是被一些奇特的攻击手段直接穿透。 好在黑色的衣服上血迹不太明显，肩膀、小臂、腰腹……大多是不太显眼的皮肉伤。 蔚渺面不改色地徒手拔出卡在小腿血肉中的三根银针，这点疼痛，对于能将游戏玩到现在并且玩得不错的人来说，忍一忍就过去了。 大致地处理了一下伤口后，蔚渺拿出地图，准备随着“主线”进行下一步。 第104章 焚烧 边缘的石林处，蔚渺在此地稍作歇息。 炎魔不会轻易踏出涂火地，否则想要摆脱它们至少要留下点什么零部件。 她的左手臂鲜血淋漓，为其他比较重要的部位挡了刀，伤口细碎，大多数攻击的灼伤效果被剩余的永夜之力抵消。 现在她的永夜之力只剩聊胜于无的1点。 因此，她不会马上启程。 “核心的火种能让炎魔暴动……难道它与炎魔体内的火种是上下级关系……也有可能，炎魔体内的火种并非自然生成，而是来源于核心。” 蔚渺坐靠在一个石柱上，望天思考着。 “但凭我一个人没办法对此进行研究，需要借助教会的力量。” “可惜阿莱德教堂遇袭，倒让我对永夜教会如今的内部人员情况没什么把握，还是不要贸然接触。” 永夜教会中知晓阿莱德教堂中有守夜者存在的人不超过十人，知道她就是永夜修女的人就更少了。 记忆中模糊见过一面的教主哈里恩，她的师傅、上一任永夜之子伊斯梅尔，韦布神父，还有帝国公主可妮。 再严谨一些的话，当初通知他们炎龙消息的陨落守夜者也算。 宰掉十人小队时，蔚渺以为圣火教会不知道她的身份，但后来西门的出现让她重新怀疑。 还有一个可能，是西门恰好在附近出任务。阿莱德靠近极南之地永夜领域，神焰之子常年与其中的强大生命打交道。 以上五人中，哈里恩老谋深算，位置稳如泰山，没有必要针对她，因为永夜修女作为顶尖战力不担任职务，不会威胁到他的地位，相反，为了不成为亡教之主，他还要想方设法保护她。 尤菲雅在学会基本的刀术后就被调到这偏远之地，由神父照顾，原因是上任永夜之子风头太盛，频频遭受圣火教会刺杀，因此废了一只眼睛。 哈里恩认为，作为一把斩杀炎魔的利刃，她没必要显圣于前，蒙受刺杀风险。尤菲雅当初还在成长期，如果真被刺杀成功，永夜教会损失巨大。 她的师傅伊斯梅尔，上任永夜之子，如今年纪大了，实力下滑，隐退后方安享晚年，为人潇洒随意，是个彻头彻尾的酒鬼。他没有任何理由对她不利。 韦布神父，这位是哈里恩的亲信。 帝国公主可妮·圣火，当今皇帝巴勃罗·圣火之女，有着永夜教会的支持，是王位的有力候选者。至于为什么圣火一脉的公主会勾结上被圣火教会唾弃的永夜教会，这里面的理由比较复杂。 如果这次袭击是可妮故意泄露给圣火教会，理由可能是以此逼迫她将重点工作从涂火地猎手转为与圣火教会正面交锋，让她回到都城寻求真相，借此将她树立为永夜教会面向世人的旗帜。 这对可妮本身是有利的，这位公主殿下野心勃勃，与求稳的哈里恩不是一道人。 被放逐的守夜者凯文，因情报传递失误而害死了一个五人小队而遭教会惩罚，放逐到都德熔火池拼杀。 但一般而言，教会不应该让他放逐来此地，比都德熔火池更需要他的涂火地比比皆是才对。而且教会并没有传信他们进行接引，以致于当他们见到凯文时，以为他是意外来到教堂发现他们，他自己也说本来是要去熔火池，但游荡至此来看看。 但他后来提供了炎龙的消息后就……不对，还真不一定是死了。她和神父并没有见到他的尸体，只见到了他遗留的造物。 蔚渺思索之下，打开神父临走前给她的地图。大多数重要人物都在帝都，她回去帝都一趟最容易弄清真相。 帝都是帝国的核心，永夜教会和圣火教会的总部都在那里。权贵、王室、教徒交织成一个复杂的关系网。 主线任务要求她“延缓世界毁灭进程”，目前还没有丝毫头绪，但cg和人物剧情就是隐晦的引导，现阶段跟着神父的指示走比自己瞎逛更明确。 这是一副标准版的赞苏拉帝国地图，山川河流，密林城镇等简易化标识让第一次接触异界地图的蔚渺也能够理解。 事实上，一些常识性的东西，副本和现实的内核相同，只是形式不一样。 赞苏拉帝国规定，以帝都到城镇“阿瓦多”的方向为正南方。虽然后来由于神树领域的扩张威胁到了帝都，导致帝都从奇亚南迁到维沃，但方向辨析依然遵循旧制。 蔚渺仔细研究着地图上用石墨灰标注出的一条蜿蜒路线。 阿莱德在帝国的西南方，前往帝国中部的帝都有三条途径。 一是向正东行进，途径五个小镇到达帝都，道路比较崎岖，经历了一些丘陵地带。 二是先向北部前往小镇尔斯，那里有着名的长途马车站点，可以一路直达帝都。 三是往东南绕过一座山，前往东山角处的小镇，这里是永夜教会少数力量强于圣火教会的据点之一，而且靠近极南之地永夜领域。 如果没有遇袭这事，这里是极好的去处，可以一路护送她前往帝都。 神父选择的是第二条。 他俩都有假的身份证明，换身衣服，登上马车大概率没有问题。 唯一的风险就是要骗过驻扎在那的圣火教会的人。 这条长途路线号称“金子铺成的路”，足以见它有多赚钱。背后的主子是帝都的权贵层和圣火教会。对于前者来说，只要给的钱足够多，哪怕是只炎魔他们也可以恭恭敬敬地把它运到帝都。 神父已经走了有一阵了，蔚渺循着记忆熟门熟路地来到原本的地道出口，粉饰过的地皮没有被掀开的痕迹。 一旁的石柱下还有一个坑，里面有一套用布袋包住的黑色长袍，能遮掩住修女服。 至于神父，他脱掉神父袍之后，内里是一件白色马甲，因此用不着黑袍。 蔚渺毫不嫌弃地穿上黑袍，入鞘的夜裁调整成竖放，别在腰间，好隐藏在黑袍下。 她回头遥望了一下涂火地，火红色的光芒照亮了昏暗的天空，不断有灰烬从天空飘落。 她忽然产生了一个奇异的想法。 这个世界，正在焚烧！ 第105章 神父之死 西门等人不可能发现不了密道，却没有找过来。 是怕她和神父留下什么阴招，或是单纯地放弃了追捕，亦或是钓鱼执法等待他们返回？ 蔚渺没有回去看看的打算，而是向东南进了大山。 这个世界虽然有神焰之灾，熔岩遍地，但至少还有最基础的生态环境。 山上分布着稀疏的特异植被，适应了炎热环境的小型动物栖息其中，有河流自南边沿海处艰难地延续至此，带来微薄的水源。 世界的陆海比例在3：7左右，海生生物数目逐年锐减，海平面年年降低，海水发热发苦。帝国东部靠海的城镇中，渔民已成为一个绝版职业。 歇息一日后，完全恢复的蔚渺一早踏上了前往尔斯的道路，疾驰与慢走交替，仅花费半天时间就到达了尔斯。 城镇规模有大小之分，依托于长途马车行业，尔斯商业繁荣，是南部的交通枢纽之一。 一条宽敞的黑土路贯通了小密林，直通城门口。 临近尔斯，各地的小道交汇至大道处，冷清的道路上开始时不时有马车飞驰而过，薄薄的灰烬纷扬。 蔚渺行走在路旁，远远地就看见了城门，有卫兵在门口把守。 准确来讲，并不是把守，而是“拦截”。这可是一个美差，专门向过往的商人征收过路费，守卫往往能把一些小钱纳入私人腰包。 她的视线往一旁偏移，看见城门旁的外墙上悬挂着一具尸体。只有重罪之人才会悬门示众。 但当她仔细观察时，感觉这个人影分外眼熟。 她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那是……神父？！” 难得的惊异感让她驻足不前。 她还以为神父已经到达帝都了，没想到，竟然死在了尔斯？！ 是行事露出马脚，被当地的圣火教会围剿至死，还是被西门等人追上杀死了？ 一时间，她感觉尔斯就是一龙潭虎穴。 蔚渺闭上那只漆黑的眼睛，面色如常地前进。 神父的死大概率和西门无关。 在不知道她和神父会分道扬镳的情况下，想拦下他们，西门必须亲自出马，或者召集几十位传火者，而即使是尔斯这样的大城镇，传火者顶多五十位。 在消息传递不便的现在，短时间内召集人手根本做不到。 阿莱德通往外界的主要道路有三条，每条都布控人手是不可能的。而一旦赌错了道路，所有布置都是白费功夫，更不必说，即使是西门亲自动手，也不一定能拦住两位。 这样投入巨大且风险巨大的事情，稳重的神焰之子会直接选择放弃追捕。 那么，到底是谁杀死了神父？ 蔚渺神色自若地走到城门口，视线自然上移，打量着神父的尸体。 白色马甲上有烧焦的破口，皮肤浮肿，局部焦黑，原本打理得妥帖的白发烧没了一半，毫无疑问，这是神焰之力的杰作。 传火者的攻击大多附带灼烧效果，炙热的高温极具破坏力。 他身上的创口是利器伤，像是剑伤，平滑而较深，鲜血已经凝固。 他低垂着头，面容肃穆僵硬，因永夜体质的缘故，他身上并没有出现尸斑，还维持着生前的模样。 与尤菲雅朝夕相处十几年的神父就这般失去生息，被狼狈地吊在城门旁，供来往的行人嘲笑唾弃。 但蔚渺的心中并没有多少哀伤。 尤菲雅有着针对全世界的博大悲悯，对于个人，哪怕是神父，也没有特别强烈的感触。 对于神父之死，最多哀而不伤。 她将早已准备好的过路费交给门口的身材矮胖的守卫，状似无意地问道：“为什么那人的尸体会被悬挂在城门上？” 他直视她睁开的那只美丽眼睛，笑道：“那位据说是永夜教会的神父，一天前来到这里，被一位强大的传火者击杀。” 容貌和气场也是一种武器，能来担任这个位置的人背后肯定站着权贵，唯有让他们另眼相看，他们才会放下身段和你搭话。 比如现在，蔚渺还能与他再谈几句。 她微笑道：“哦，我对那位强大的传火者大人很感兴趣。” “那你就问对人了。传火者大人几天前从外地赶来，一直驻扎在城门上，我好奇问了一句，但这位高冷的传火者大人没有说。” “后来他出手，轻易制服了永夜教会的走狗后，让我把他的尸体挂在城门上，就离开了。” 蔚渺：“城里的大人们都赞成吗？” 尔斯城镇的管理权在权贵阶级手上，圣火教会只是参与利益分成，以及维护秩序。 “这个嘛……”他并没有明说，只是道，“圣火教会的传火者们倒是鼎力支持。” 看来就是不赞成了。因为此举会激化永夜教会和圣火教会之间的矛盾，对尔斯的管理不利。 “有人认识他吗？” “反正我是不认识。”他终于有点不耐烦了，“你该进城了。” 蔚渺点点头：“谢谢。” 再问就该被怀疑身份了。 她从容地踏入城池，将警惕心提到最高处。 一位有预谋的传火者，认识神父，以及她，提前在尔斯等候着他或者他们自投罗网。 说明他与教堂袭击事件密切相关，阿莱德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她更倾向于三条道路都有人把守。 认识韦布神父并不难，他以前在帝都活动，常出面颁布哈里恩的命令。有些传火者确实见过他。 难的是知道阿莱德教堂中居住的是守夜者，具体身份是韦布神父和永夜修女。 这又回到先前的猜想上，到底是谁泄露了消息，目的又是什么？ 而收到消息的人又派出了传火者前来截杀，可怜的神父遭了殃。 值得一提的是，能派出传火者的不只有圣火教会，还有作为王室的圣火一脉。 王室虽然本身不适合修行为传火者，但作为圣火教会的最上层领导者，他们将部分传火者划归为“亲卫队”，保护高贵的圣火血脉的安全。 亲卫队已经完全脱离了教会，只听从皇帝的命令。 如今的圣火教会名义上是由大皇子雅各布领导，他调遣得动教会传火者。 可妮只能调动守夜者。 二皇子米格勒，由于种种原因并没有私人力量，跟传火者也无缘。 第106章 抵达帝都 尔斯城街上的行人或戴兜帽，或撑着布伞，比起阿莱德的麻木，他们的脸上多了几分生气。 小繁荣的贸易让这里的居民能从外来者手中赚取足够的金钱，物资充裕。阿莱德那地方连自给自足都困难。 黑袍的兜帽阴影半罩住她的面容，蔚渺平静地走在街边，闭着一只眼睛。 异色瞳太过引人注目，不是好事。 “来一个烧饼。” 她来到一个小摊位前，将一点钱币放到老婆婆的手中，接过冒着热气的碎肉烧饼。 “老婆婆，我进城时看到城门上吊着一个尸体，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蔚渺趁着她找零钱的空隙问道。 老婆婆手上不灵便，翻钱包的时间耽搁了一下，顺口回答了她的问题：“昨天啊，城门口处有人打起来了，我刚注意到，就听说死人了。” 蔚渺收了她递过来的零钱：“谢谢。” 这个摊位的位置能看到城门口发生的事，但在活着就不太容易的这个世道，百姓本能地远离斗争，茶余饭后的消遣交谈是上层阶级的乐趣。 “短时间内能干掉神父，能做到这一点的传火者，在教会内不可能籍籍无名……不过，真的是教会的人吗？” 蔚渺回想起西门和十人小队，以及提前来蹲伏的神秘传火者，从他们的行事来看，总觉得是两伙人。 长途马车据点在尔斯东北角，这里马厩、旅馆、停车坪等一应俱全。 尤菲雅先前只听神父描述过这里的情形，这是第一次亲眼所见。 双层的旅馆供客人暂住，漂亮的马厩被擦拭得干净，停车坪上整齐地排列着一行铁质马车，有些无所事事的车夫坐在排头处抽着旱烟，他们已经准备好接客，随时可以出发。 周边有穿戴盔甲的守卫队巡逻，甚至有一两位传火者站岗。他们与权贵实际上是雇佣关系，权贵每年给当地的教会赞助费，而教会“出于义务”为长途马车的生意保驾护航。 甚至客人出价够高的话，他们还可以充当临时保镖。 长途马车是唯一规模化的交通产业，常设置于类似尔斯这样的交通枢纽处，驰道四通八达，连接四周城镇，交织成一张交通网络。 因为特殊的气候环境，马车不能使用木质，因此打造价格高昂，私人马车连富人都少有，最终形成了这个不寻常的产业。 身为守夜者，蔚渺神色自若地从两位教会传火者眼皮子底下走过。只要不主动出手，阴冷内敛的守夜者不似炎热外溢的传火者，暴露风险不高。 满面笑容的接待者走上前来：“请问客人想去哪里？” 蔚渺拿出所剩不多的一袋钱币：“帝都。” “好嘞，您需要先支付100银币的定金。您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接待者打开布袋看了眼，取出足够的数目后奉还给她。 “现在。” “没问题，请跟我来。此刻有帝都路线的空置马车，您看要选择哪一辆？” 他带领蔚渺来到停车坪，比了个手势向她介绍道。 马车夫们跳下车头，热情地围住她说话。每接一单，马车夫能拿到额外的分成，这需要他们自己来争抢客人。 以蔚渺现代人的眼光看来，长途马车的业务模式已经很成熟了。 她随便选中了一辆，跟着喜笑颜开的马车夫一起登上马车。 马车内部装饰简单，她坐在鹅毛绒的软垫上，坐姿端庄，左手一撩腰间的布料，悄然将刀鞘斜置，保持隐藏。 马车的四轮辘辘转动，载着永夜修女向帝都而去。 一路平静。 帝都·维沃。 “尊贵的客人，帝都到了。” 马车夫的声音打断了蔚渺的闭目养神。 帝都的长途马车站点在南区，印有行业公徽标识的马车长驱直入，在特定的下车处缓缓停车。 蔚渺整理了一下仪容，掀开车帘，利落地跳下车，眺望着阔别已久的帝都。 鲜红朱色的砖瓦有别于其他小城镇的灰暗色调，明快艳丽。从此处可以看见不远处的宏伟圆顶教堂，一旁的副塔错落有致。 路人撑着样式各异的花伞，或是身着华丽的长袍礼服，此刻飘落的细碎灰烬宛如飞雪，在生机勃勃的城市中都染上了些许浪漫的情调。 昏红的天空偏向火红和橘色，街边的黑柱路灯烛台内燃烧着油脂。 蔚渺交付完尾款后，转身融入这座陌生的城市。 在没弄清情况之前，她并不打算回归永夜教会。 循着记忆，她谨慎地在大街上穿行，全身黑袍的装扮在这里不算显眼，帝都中知晓她容貌的人也极少。而这些人常年呆在教会据点中，不会随意上街游荡。 她辨识着方向来到南区一片店铺与住宅混杂的街道。 在阴僻的小巷尽头有一间外墙老旧的三层小楼，朱漆大门已经褪色，门上的金属拉环不翼而飞，窗台上的灰烬积了厚厚的一层，细碎发黑，变成了尘絮一样的脏东西。 比她记忆中的破旧了不少。 但这间屋子确实是有人的。 蔚渺以两长两短的频率敲击大门，袖手等待回应。 “咔哒”一声，门向内打开了一条缝，昏暗的橘红色光芒从门缝中漏出。 随之飘出的还有淡淡的花酒香味。 蔚渺推开屋门，向内望去。 狭小的大厅中，脏兮兮的圆形地毯磨损到看不清花纹，三两个空酒瓶滚落在上面。几乎已经绝迹的壁炉燃烧着火炭，供给整个室内的光亮。 一张长桌的后边是一个长沙发，用永夜生命体的真皮制作而成，能保持令守夜者舒适的阴冷温度。 一个短发乱蓬蓬的中年男子睡眼惺忪地刚从沙发上坐起，只穿着一件黑色背心，裸露的手臂肌肉健壮，但有几道粗长的疤痕宛若虬龙，触目惊心。 “居然是……尤菲雅·伊特诺？！” 看见静立在门口的蔚渺，他激灵了一下后瞪大眼睛，完全清醒了。 “好久不见。”蔚渺露出淡淡的笑容。 如果说这个城市中有谁尚且能托付尤菲雅的信任，无疑就是眼前这位。 上任永夜之子，伊斯梅尔。 第107章 利刃需要持刀人 “你怎么会来帝都，韦布神父呢？” 伊斯梅尔坐直身子。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他碧色的左眼毫无神采。 蔚渺走入客厅，转身关上门，这才褪下掩身的黑袍：“永夜在上，我有一个不幸的消息。韦布神父已经死了。” 伊斯梅尔讶然道：“这是怎么回事？” 蔚渺恭谨地站在一旁，以平淡的口吻诉说了完整的始末。 尤菲雅对于她的老师心怀尊敬，即使这位老师没有半分永夜之子的自觉。 他在厮杀了足够的岁月后，自甘隐退，每天最大的爱好就是从哈里恩专门为他准备的地窖中取出一两瓶美酒，一醉方休。 但千万不要小看了他的战力，他也是历史上极少数将永夜体质提升至四级的守夜者之一。 哪怕现在实力衰退，凭借丰富的战斗经验和纯熟的战技，他亦是一只酣睡的雄狮。 这只雄狮在早些年传授了她一身的永夜技法，“断火流”便是师承于他。 “嗯……”伊斯梅尔摩挲着下巴，看她还站着，失笑道，“你先坐，这么久不见，怎么还是这么拘谨，明明你老师我这么不拘小节。” 蔚渺从善如流地坐下：“好的，老师。” 拘谨的其实是尤菲雅，她遵守着修女的礼仪，视自己为利刃，为普世的献身者。 正经起来的伊斯梅尔给人一种沉稳的可靠感。身处偏僻城镇的永夜修女和神父遇袭，神父因此身亡，修女被逼进帝都，这件事并不寻常。 他直视着蔚渺，问道：“我很高兴你能信任我。你认为，这件事的背后是谁？” 蔚渺反问道：“老师认为是谁？” 伊斯梅尔看似一天天醉生梦死，但身处帝都人脉广结的他，定是比身处荒僻阿莱德的她了解更多的局势。 “踢皮球可不是一个好习惯，这是教会中那些没有担当的老头惯用的把戏。”伊斯梅尔吐槽了一句，看着平和的修女，说道，“那么从最基本的开始吧。圣火教会一开始到底知不知道你的身份？” 身处阿莱德的他们不可能真正地与世隔绝，火种需要渠道兑换成永夜精粹，一些特定物资，比如保养夜裁的特殊油，需要和教会方面交换。 尔斯被指定为物资交换点，神父每三个月定期前往和教会来的人接头，但是接头人并不清楚神父的所在地。 永夜体质从4到5不仅需要海量的永夜精粹，还取决于个人的天赋。像伊斯梅尔，他的4是因为上限只到4，而尤菲雅的体质潜力还没有耗尽，感觉能摸到5，她的4是因为目前的资源只够到4。 蔚渺定定地看着他，说道：“我感觉，他们知道教堂内有守夜者，但不知道守夜者就是永夜修女和韦布神父。” “因为，先冲进来的是十人传火者小队，而西门姗姗来迟。”蔚渺回想起当初的情景，“如果知道守夜者中有我，西门应该和小队一起进来围剿，而不是放任小队团灭在我的手上。” “西门是路过的，每年的这个时候，因为神树祭典在即，需要大量的永夜精粹，所以神焰之子被派遣去永夜领域补充一波物资。”熟知双方教会运作的伊斯梅尔说道。 如果不是后面神父被伏杀，这次的袭击更像一个意外。或许是神父在出门时不小心暴露在圣火教会的视野中，教会派出一队传火者，西门又刚好路过，顺势加入，没想到撞见了一条大鱼。 伊斯梅尔：“不过，某些表面上是巧合的事情或许是必然。西门的有意路过只需要高层一个指示就能促成。” 就是因为太巧合了，反而让人生疑。 蔚渺接着道：“伏杀神父的人和教会不是一伙的，教会没必要兜一个圈子反而去尔斯截断退路。” “但是伏杀神父的人对教会的行动一清二楚，我们姑且叫他幕后人吧。假定他知道西门会参与行动，甚至这件事还是他推动的，那么他必然知晓你的身份，并且料定你们能逃脱，提前安排人在退路埋伏……”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相互补充论证，思路活络。 能安稳地在永夜之子的位子上干到退休的伊斯梅尔虽然看起来不着调，但心眼子有好几百个，才能从哈里恩的压榨下活得非常滋润。 “普通的守夜者不必安排人特意拦截，表露出非凡的重视，所以，他知道我的身份。”蔚渺敲定了这一点，“那么，幕后人的范围一下子就小了……可以从动机上着手。” 伊斯梅尔：“如果从目的来看，以你的实力，西门都不敢说能留下你，却还是安排人堵路，岂不是做无用功？” 蔚渺沉吟道：“如果只是堵神父，那就绰绰有余了。” 她从深思中抬头，看向伊斯梅尔：“老师，你知道几个月前有一位被放逐到都德熔火池守夜者凯文吗？” “据我所知，最近一年里，教会都没有放逐者，更别说放逐这么远，向北进入神树领域为教会摸索道路添砖加瓦才是他们的归宿。”伊斯梅尔轻咦了一声，“凯文是谁？” 蔚渺答道：“这样啊……一位不明来历的守夜者。幕后人是通过他得知了我和神父的身份吧。” 亲眼见到尤菲雅的守夜者，都会惊叹于她的强大。那般深沉的永夜之力，只有最顶级的守夜者才会拥有。 “先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有勾心斗角方面的天赋。” 直到这时，伊斯梅尔才放松地笑道。这件事初步有些明朗了，天性洒脱的他习惯性地聊起一些别的话题松动气氛。 虽然用词不是那么恰当。 “原本我还担心你会被教会的那群老东西压榨算计，所以才力荐让你跟随神父前往都德熔火池，远离帝都。现在看来，永夜的利刃并不如我想象中的纯粹。” 他感慨道：“只是单纯地作为猎杀炎魔的利刃多好啊，想得太多容易心累。好在我也不用太担心你会在两教的复杂漩涡中失足了。” 蔚渺迎着他深沉的眸光，微笑道：“利刃需要持刀人，老师。这次我前来帝都或许不是坏事呢。” 以尤菲雅的理念而言，持刀者不应该是教会，甚至不是她自己，而是众生。 当然，首先，要先砍掉一些不安分的爪子。 第108章 一层套一层 “但凯文这位蹩脚的守夜者既然真的见到了炎龙，大概率还是死了，但是死之前把消息传递给了幕后人和神父。” 这也使尤菲雅和神父对他深信不疑，没有找教会求证到底有没有这个人物。 每一位为维护生存秩序而献出生命的守夜者都值得敬佩。 他有一手造物的特殊能力，承载着消息的晶蝶因太过弱小而被炎魔忽视，平安飞回教堂。 能飞到教堂，也就能飞到别处。 “按你的说法，既然幕后人不是圣火教会，又能够派出传火者，那么只有……王室。”伊斯梅尔若有所思，“掌握着强大传火者的王室。” “从假身份来看，凯文是有目的性地前往阿莱德，他是一个守夜者。”蔚渺补充道。 “他了解神父的性格，我一旦离开阿莱德，炎龙无人能敌，而我不确定是否能再回到都德熔火池。” “为了阿莱德的人民，神父会让我留下来处理完炎龙再离开。本来，我们是打算聚集强大的守夜者，有一定把握后再动手，但事发突然，只能由我独自出猎。” 神父是一个非常传统的好人，他成为守夜者不是为了力量和财富，而是真的践行着“永夜在上”的理念。 守夜者大多是孤儿，初期的选拔异常残酷，只有孤儿才没有世俗的后顾之忧。 然而，韦布神父出身富裕之家，因友人的宣传而意动，投身永夜教会，致力于消除神焰之灾。他前半生在教会内的任职有口皆碑。 伊斯梅尔此刻插话道：“如果不是亲耳听闻，我也不敢相信，你居然已经成长到能单独猎杀炎龙的地步了。” 蔚渺心平气和地回道：“都是老师教导有方。” 其实尤菲雅的实力还差一点，但她的到来硬生生拔高了一截身体属性，最后的实力沟壑被填平。 伊斯梅尔总结道：“所以，一方面，幕后人猜测你和神父会分道扬镳，因此埋伏的主要是神父，你想表达的是这个意思吧。” “那么假定一切都在幕后人的猜想中，他伏杀神父的好处……难道说，神父顺利回都会给幕后人带来麻烦？”蔚渺左思右想，也不知道一个神父能掀起什么风浪，值得一位强大传火者蹲守。 圣火教会和永夜教会本就不对付，多一位神父的死并不能改变什么。 “可妮公主？”伊斯梅尔轻描淡写地说出一个人。 这是一个分量不轻的名字，对于永夜教会而言。 “你身在边境区域，可能不太了解我们野心勃勃的公主殿下。” 伊斯梅尔走到身后的木架旁，从上面拿下一瓶酒。 蔚渺看着他回座，便知道，伊斯梅尔要开启他的讲故事模式了。 他的指尖钻出一缕永夜之力，轻松地腐蚀瓶盖，花酒的香味飘出。 他朝蔚渺举起酒瓶，探寻地问：“来一杯？” 蔚渺沉默地摆手，表示拒绝。 现实中因为家庭缘故，难免在一些宴会上需要应酬。她哥千杯不醉，她坚持滴酒不沾。 “可妮公主从小就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孩子，她在成年时，向陛下要的成年礼，是与永夜教会结盟。” “因为，永夜教会的存在是必需的，如果能纳入王室的掌控自然再好不过。” 永夜教会被树立成神焰之灾的元凶，让人民的不满有一个宣泄口，同时找到一个较为合理的解释。 手上还有传火者需要的火种。 “可妮的母族是帝都老权贵，她的提议也契合形势。有了永夜教会的支持，她能和大王子雅各布争夺王储之位。” “如果这次事件全是她在背后谋划，也说得通。” “她知道你的身份，神父回归后，作为哈里恩教主的亲信，可能在他的帮助下查明真相。” 他闷了一口酒：“你或许不知道，我和教主都希望你只专注于涂火地，不被卷入这些世俗的纷争。但是可妮公主不同。” “雅各布的亲族是圣火教会高层，圣火教会理所当然地会支持他。名分和力量都在手中，公主想要和他竞争，光靠现在的永夜教会是不够的。” “公主希望永夜教会能成为和圣火教会相抗衡的助力，首先，要改变教会在世人眼中的形象，有陛下背书，这点在大义上并不难。” 伊斯梅尔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你是一个很好的形象代言人。公主由于圣火一脉的身份，难以服众。你比教主更合适，就像神焰之子是圣火教会的牌面，你拥有强大的力量和丰功伟绩，人民总是更佩服刀口舔血的行动家。” “她通过某种途径向圣火教会‘告密’，又没有透露具体身份，推动传火者对你的袭击。这下，连对抗教会的理由都有了。” “朝夕相处的神父死在传火者的手上……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你，等她找上门来时，不会拒绝她对你的‘帮助’……当然，假如你真的是她设想的那种人。”伊斯梅尔轻笑了一声，意味复杂。 蔚渺知道他最后一句话指的是什么。谈起神父的死，她很平静，语气中察觉不到丝毫哀伤。 这并不是爆发前的沉默，如果一位神父就能让她深陷仇恨，那她就不是尤菲雅·伊特诺了。 “嗯……很合理的解释，不是吗？” 这些话说完，伊斯梅尔倒举着酒瓶晃了晃，嘴唇沾上最后一滴酒水。 空瓶子被他随意地立在桌上。 “老师说的有道理……公主错估了我的性格。”蔚渺静静地听他叙述结束后，不慌不忙地说道，“但，被派遣的主力是传火者。” “公主可能有隐秘的传火者护卫，谁知道呢？”伊斯梅尔摊手，“王室的传火者有别于教会，在信仰的位次中，王室高于神树。” “除了公主，还有谁可能知道我吗？无意中可能得知的也行。”蔚渺沉吟半晌，说道。 伊斯梅尔向后倒在沙发上，轻蹙眉头思索着。 这位中年男子忽然想到了什么，一个鲤鱼打挺重新坐起。 “说起来……或许还有一位。” 他的语气中充斥着少见的迟疑和不确定：“我有一位酒友，二皇子米格勒。” 他讪讪笑道：“我的酒品……你也知道，喝多必失。我大概……或许……确实是说过什么。” 第109章 皇储的竞争 伊斯梅尔的酒品，尤菲雅是相信的。 喝多了把自己调戏过哪位同事都能如数家珍地道出。 蔚渺：“米格勒……这位二皇子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伊斯梅尔答道：“相比于其他两位王位候选人，他的母族没有背景，是陛下的贴身侍卫，生下他后就……撒手人寰了。” 潜台词是，他是一场意外的产物，并且身后没有靠山。 帝国向来不立后，皇帝只有姬妾，除了管理国家外，另一重大职责是想方设法地生育，因为王室血脉特殊，只有传火者有孕育的能力。 这一代总共只有两位皇子，一位公主。 上一代除去国王外，还有一位他的兄弟，竞争王位失败后成为了苍白火种的承载者。 “苍白火种”，几百年前从神树领域中意外获得的产物，牺牲了一整队传火者将它带回。 圣火教会研究了它半个世纪，只知道火种坚不可摧，并且和神树有关联。期间，教堂发生了十一次特大火灾，各种小火灾不计其数。 它本被封印在从永夜中带回的冷铁制作的方盒中，但强盛的神焰屡屡突破封印。 如果就这么放弃，教会又舍不得，大多数人都认为这颗特殊的火种中藏着神焰之树的秘密。 这时，王室中人意外接触了火种。苍白火种竟能够根植于圣火一脉人的体内。 承载者虽然经受烈火焚身之苦，但能获得惊人的强大力量，比肩神焰之子。 要知道不是每一代神焰之子都能够延续，诞生有着太多的机缘巧合。 承载者在坚持一定岁月后，灯枯油尽，身体将崩溃，从经脉中冒出火苗的那一刻，就是生命终结之时。 这一代承载者坚持了二十年，在永夜领域中拼杀二十年，带回数不清的永夜精粹，现在呆在王宫中，等待下一位承载者。 换言之，现在正是无声竞争最激烈的时刻。 败者中，有人将为世界奉献一切。 “米格勒这位皇子从来没有被帝都各位权贵放在眼中，而我，也退隐众人视线之外，机缘巧合之下，我与他有了接触。” 伊斯梅尔笑了笑：“杯酒相交，意外投缘，他说自己现在只想当个闲散人，至于最终的结果他并不是很关心。至于到底是巧合还是……唉，问题是，他每次来都会带几瓶好酒，烈酒，你懂吗……算了，你不懂。” “但他一个无依无靠的人，调动不了那么多的资源。对了，王室还有一则秘闻。谁能想办法削弱神焰之灾，巴勃罗陛下承诺，谁将是下一任帝王。” 显然，伊斯梅尔并不认为米格勒和这件事有关系。 蔚渺看着这位一沾酒就特不靠谱的老师，心中无语，面上微笑：“那，老师知道……该怎么拯救世界吗？” “拯救世界？”话题转得太快，伊斯梅尔差点闪了舌头。 “神树领域和涂火地每年都在扩张，神焰正在蚕食世界。” 蔚渺从银色发丝上捻下一叶轻柔的灰烬：“而无穷的灰烬，就是世界正在毁灭的迹象吧。” 被烈火所焚烧殆尽的事物才会脱落一片片灰烬。 “你这个观点……和那位贤者不谋而合。”伊斯梅尔失笑道，“我不过是一个退休的上任永夜之子，如果我有拯救世界的办法，早就付诸实践了。” “在这方面研究最深的是一位被指控离经叛道的历史学家，巴特莱·阿博特。” 蔚渺：“我可以去拜访他吗？” 伊斯梅尔：“你的到来瞒不过有心人，但你身份特殊，武力超群，天生超然于世俗。只要你不做什么出格的事，没有人会拦你。去拜访一位孤僻的学者而已，你当然有这个权利。” “他住在西区斯台卡街119号。” 蔚渺起身告辞，朝他微微鞠躬：“打扰了，老师。” “故人见面，开心还来不及。”伊斯梅尔摆摆手，目光深邃，“关于你所说的涂火地火种一事，要告诉教会吗？” “所有对世界有利的事，我都不会拒绝。”蔚渺笑道。 “你和我真的不一样，神父……”他欲言又止，神色可惜。 蔚渺倒是认为，尤菲雅如今的性子，和神父的关系不大。 永夜之力有镇定剂的效果，森冷感镇压着兴奋的热血。无时无刻的冷静加上坚定的信念，造就了尤菲雅。 “这些路费，你拿着吧。” 伊斯梅尔或许是心怀着微不足道的愧疚，塞给她一袋沉甸甸的金币，脸上有一丝肉痛闪过。 有人塞钱，没有不收的道理。蔚渺笑纳了伊斯梅尔的积蓄，现在她的兜里确实空空荡荡。 蔚渺重新披上黑袍，闭上了那只黑色的眼睛，走出这间乱糟糟的屋子。 附近应该有人盯着退休的永夜之子，她掩盖不了自己的踪迹，但能避免与他们接触。 帝都街道上，蔚渺拦了一辆人力车：“斯台卡街119号，谢谢。” 人力车的用料是轻质木材，只在大城市中能见到它们的踪影，是城内为权贵阶层提供方便的交通工具。 尤菲雅的记忆中没有多少帝都的风土人情，以至于等到人力车停下时，蔚渺才反应过来已经到地方了。 “35银币，尊敬的小姐。” 蔚渺付了钱，环顾四周。 斯台卡街看起来隶属于上城区，街道面干净整洁，风度翩翩的绅士和精心打扮的小姐随处可见。 蔚渺一间间看过去，终于找到了119的门牌号。 这是一栋外表阔气的公寓，黑色的墙皮色泽高雅，玻璃装饰的铁门，以及两旁的哥特风壁灯，无不彰显着屋主人的社会地位。 也是，这个年头，只有吃饱喝足的人才有闲心研究历史，只有富贵阶层才有机会成为学者。 蔚渺礼貌地拉响安置在屋檐下的门铃。 屋内另一头响起了清脆的铃声。很快，一声苍老又中气十足的嗓音接近：“来了，请问是哪位？” 蔚渺语含敬意：“一位慕名而来的历史爱好者。” “哈哈，居然还有历史领域的学者稀罕我这位老头子。” 自嘲的话语落下，门开了。 一位精神灼烁的老翁站在她的面前，镜片后炯炯有神的眼睛打量着她。 第110章 引荐 巴特莱·阿博特，即使离经叛道，但能被伊斯梅尔冠上“贤者”之名，说明他有些研究成果是得到圈内人认可的。 “恕我直言，小姐，你看起来不像是历史学者。”巴特莱一脸诧异。 “您知道伊斯梅尔吗，是他推荐我来的。或许有些人认为您的研究离经叛道，但我常年活跃在涂火地前线，对此有不同于世人的看法。” 蔚渺斟酌着说出这番话。能被伊斯梅尔以友善的语气谈及，被主流领域排斥，这位可爱的老人有着视角独特的立场。 “哦，你是守夜者吗？”巴特莱眼睛一亮，语气热情了许多，“瞧我这待客之道，请进请进。” 蔚渺跟随着他走进大宅子，目之所及的生活用具有着低调的奢华，纹饰精致，整体偏冷色调。 进到客厅中，巴特莱招呼她坐下后，开门见山地说道：“既然是上任永夜之子推荐你来的，你想要知道什么？” 蔚渺认真道：“如何拯救世界！” “这……”巴特莱惊讶地扶了一下眼睛，身体前倾，紧紧地抓住扶手，“这个问题太过宏大，恕我无法给出准确的答案——你是怎么看待这个世界的？” 他的眼神专注而投入，语气的急切和期待满溢而出。 如同一位独行的旅人不经意间抬头，居然发现一位同行者！ 蔚渺阐述了一遍“灰烬与毁灭”的理由，换来的是巴特莱激动的感慨：“想不到，竟然有人与我的看法近乎相同！” 他起身上楼，敏捷的身影完全看不出老迈：“请稍等。” 片刻，他下来时，手上拿着一本黑皮书。 “这是我的研究笔记。”他坐到蔚渺身边，小心翼翼地翻开书，如对待最珍视的宝物。 看得出这本书在他手上年头不小了，书页边缘泛黄，装线部分松动，前后的字迹也有一定的变化。 他翻给蔚渺看的那页里，誊抄了一些书籍的记载。 “在永夜退至古革地域时，世界开始飘起灰烬。”——《古史略考》 他指着这句话，道：“在一些古书中，记载了古时候的世界还没有漫天灰烬。‘永夜退至古革地域’，这句话的意思是神树领域扩张，将永夜逼退到极南之地。” 此外还有裁剪下来的几副世界地图，上面，红色区域代表涂火地，下方标注了大致年代。 从地图中可以直观地看出，涂火地占比从25％左右到现在的50％，生存地域逐年压缩。 “这是天灾！我们的世界正在被焚毁！每年，涂火地的扩张速度都会加快。经过计算，还剩不到一百年，这个世界就没有人类的立足之地了。” 巴特莱的眼中闪烁着惊人的亮光，让他看起来颇负魔怔：“我一直呼吁，每年通过永夜精粹压制神焰根本是杯水车薪，治标不治本。” “你问我拯救世界的方法，我的办法就是——砍伐神树！” 蔚渺眼角一跳。 这番话如果被圣火教会听了去，最少火刑伺候。 “或许也不失为一条路。”主线任务在身，蔚渺认真地思考着这个方法的可行性，“但先不说能不能做到，神树倒了，火源熄灭，极南之地还有永夜。没有神树的压制，永夜降临之时，世界能够继续延续吗？” “前线有传闻，涂火地中心出现了火种。”蔚渺略过上面的话题，选择将这件事告知巴特莱。 “火种。”巴特莱眉头一皱，稍稍冷静了下来，“多年前，教会和诸多学者对于苍白火种束手无策，它能与神树相呼应，因此我们猜测，火种或许就是出自神树。” “如今你的说法，联系一个假说，倒是佐证了这一点。有学者曾提出，神树在上古时期有一次喷发，那次喷发出的不只是流焰，还携带着火种。” “火种的神焰蔓延，形成了涂火地。” 蔚渺点头，巴特莱的话语和她的猜测吻合。 作为一个资深玩家，从谜语人文本中揣测真相是本能。虽然她并非考据党，主要是，认真考据细节和文本对如今这个网络信息爆炸的时代来讲是少数人的执着，大多数人只需要看最终结果就够了。 神树喷发火种，火种形成了涂火地，涂火地又孕育了炎魔，炎魔的核心是火种…… “火种”在三者中占据了核心位置。 “如果能够夺取涂火地的火种，是不是就能从根本上消灭涂火地？” 蔚渺端正地坐着，忽然说道。 “这个想法……有研究价值！”巴特莱惊异而赞赏地看着她，“虽说还有几个问题无法解决，但容易被其他学者接受。” “不如你留下来担任我的助手吧，薪酬你说个数，我还是有些积蓄的。” 巴特莱笑着发出邀请。 “很抱歉，前线更需要我。未来如果还有什么发现，我可能再次前来叨扰教授。这次粗浅的交流足以证明您的丰厚学识。” 蔚渺站起身，准备告辞。 巴特莱对于神树的研究持续了几十年，了解远比她深刻，说不定今后还有需要请教他的地方。 “唉，可惜，我上一位邀请过的人还是米格勒皇子殿下，与你同样的敢思敢想，不会被世俗局限。他也一样拒绝了我。” 巴特莱满脸惋惜。 “米格勒殿下？”蔚渺抚平黑袍的褶皱，闻言顿时不急着走了。 “他在历史研究领域才华横溢！世人只看到了他的王室身份，忽略了他在其他领域的成就！”巴特莱不吝溢美之词，“他经常来拜访我，我们俩一起探讨关于神树历史的种种可能。” “喔，不知道米格勒殿下对于拯救世界会有什么看法。”蔚渺笑道，“可以把我引荐给他吗？我非常期待他的独到见解。” 巴特莱脸上的皱纹因为笑容更加深刻：“当然！我们三人相互交流，思想的光辉一定能穿透历史的迷雾！米格勒殿下一般在每轮第五日前来——就在后天，时间是第五个时辰左右。” 蔚渺应道：“届时我一定准时拜访。” 以这种途径与米格勒见面，气氛会比较稳定，如果他能在主线上帮到蔚渺，她并不介意听听其他的诉求。 玩家对于阵营的归属感远不如对于奖励的归属感。 第111章 哈里恩与公主 蔚渺从巴特莱的家里出来时，悠扬深远的钟声在帝都中回荡。 一座高耸的钟楼矗立在帝都中心，教堂的敲钟人在每日六时为众人报时。 蔚渺拉低帽檐，刚走了两步，一辆人力车在她身旁停下。 她微微偏头，瑰丽的紫眸瞥向身形笔直的车夫。 他戴着一顶棕黑色宽檐帽，黑色马甲配上白衬衫，站在黄铜镶边的人力车前，风度翩翩似刚下车的贵客。 形象上和车夫毫无关系。 “请问有什么事吗？” 蔚渺冷淡地开口问道。 她能感应到这位陌生男子体内潜伏的永夜之力，不过这种量级，在教会中只能担任文书官。 这次出来客串一回车夫，恐怕是受某位上级的指示，专门来找她的。 “尊敬的永夜修女阁下，教主和公主殿下在教会总部等您。” 守夜者男子语气文雅，微微欠身，态度上无可挑剔。 两位居然都在，反应真快啊。 蔚渺揣测着其中的意味，颔首道：“有劳阁下带路了。” 守夜者让开身位：“请上座。” 蔚渺欣然上车。 有一定永夜之力傍身的他远比正常人强壮，健步如飞，人力车四平八稳。 蔚渺在前来帝都的长途马车上小憩过一段时间，这位守夜者拉车的技术着实精湛，能让她舒适地靠坐在羽绒软垫上，萌发出几丝困意。 来教会担当文职真是屈才了。 人力车驶过几片街区，大致是朝着北方前进。 皇宫就坐落于北区，除此以外更多的事，由于尤菲雅长期远离帝都而不太明了。 “现在，教会在帝都的处境如何？”蔚渺出声询问道。 能被选为接引者，守夜者车夫在教会地位不低，相关问题直接问他最清楚。 守夜者稍一思考，开口道：“明面上，阁下也知道圣火教会抨击我们的信仰和立场，甚至针对守夜者展开猎杀，但暗地里……其实双方的关系很微妙。” 他谈到此处戛然而止，蔚渺配合地没有追问。 这种涉及到教会高层隐情的事，他不方便谈论。 微妙处，其实不止是尤菲雅，但凡是资深守夜者都能察觉到。 最明显的是物资问题。教会设置兑换制度，守夜者可以用火种和教会换取永夜精粹。然而，火种的去处和精粹的来处存疑。 圣火教会那边恰好相反，传火者用永夜精粹来交换火种。 双方对麾下的物资供应虽然称不上丰盈，但从未出现缺货的情况，十分有趣。 人力车在街道上飞驰，渐渐进入了北区。街边可见十人的护卫队列巡逻，他们身穿红色上衣军装，腰间挎着刺剑，头戴黑色大檐帽，神色严肃，步伐有力，列队齐整。 北区住着不少权贵阶层，在这些大人物的眼皮子底下，他们自然不敢明目张胆地偷懒。 宏伟的黑曜石宫殿尖顶高耸，远处即可望见。 人力车转了一个弯，拐进边缘的一条街道。带着宽敞庭院的精致楼房比比皆是，车子在一个二层独立小别墅的大门外停下。 内侧门卫打开铁艺庭院大门，守夜者请蔚渺下车，指引她朝别墅走去。 蔚渺在路过门卫时看了他一眼，因为这位也是守夜者。 她简单打量着四周，从这间别墅的地理位置和装饰来看，这里是可妮公主的私产。 主要是，她在庭院的小型喷泉雕塑上看见了代表王室的神树纹章。 令她意外的是，气派的别墅拱门檐下，竟立着一位秀雅的黑衣女子，面容姣好，棕色鬈发披散，气质雍容，面带微笑地看着她。 她的身旁是一身宽大黑袍的哈里恩，许久不见，他的面容苍老了不少，两颊肌肉松弛，白色短发稀疏，天生的肃穆面相让他看起来威严、不苟言笑，蓝色眼眸神采明朗。 蔚渺睁开了纯黑的左眼。这是在承认自己的身份，展现真诚友善的态度。 可妮公主殿下的年岁与她相差不大，这是两人第一次见面。 公主和教主亲自迎候，这待遇要是让伊斯梅尔知道，非得拉着哈里恩哭诉一下，为什么他每次回归老头子见都不见他一眼。 可妮公主出声道：“欢迎你来到帝都！驻守于阿莱德的你是帝国的伟大守护者！一路走来辛苦了。” “能为帝国奉献是我的荣幸。” 蔚渺很懂，这种场面话换个玩家来也能对答如流。 她走到屋檐下，摘下兜帽。 “舟车劳顿，先进屋吧。” 可妮引她进屋，哈里恩陪伴在身旁，微笑时如老父亲般和善。 豪华客厅中，三人各坐一边。蔚渺坐姿端正内敛，扮演着守序知礼的修女。 “你一路的经历，伊斯梅尔已经告知我们了，对于韦布神父的死，我们很遗憾。” 哈里恩语气低沉，下垂的眼角深显哀伤。 “传火者们行事蹊跷，我和教主可以起誓，绝对没有透露过你的身份。”可妮郑重地直视着她，开门见山地说道。 从逻辑上来看，公主是第一嫌疑人。哈里恩和公主怕尤菲雅对教会心生芥蒂，反目成仇，这才动作迅速地把她找来。 本就处于弱势的永夜教会如果失去了永夜修女这位战力担当，虽然还能在暗处生存下去，但可妮公主就此无缘皇位，教会的崛起遥遥无期。 “如果教会真的需要你回归，通过韦布神父将你调回帝都并不难。永夜与圣火本就是世仇，用韦布神父的死亡加深你对圣火的仇恨是无稽之谈。” “甚至西门都巧妙地被引导至阿莱德，风险太大了，万一你真的出事了，是永夜教会不可弥补的损失。” 可妮公主条理清晰地讲述着最基本的事实，从教会的利益出发，表明自己不可能失了智去安排这一次袭击。 看着眼前这两位，蔚渺已经明白他们站在同一立场上。 伊斯梅尔认为可妮公主和哈里恩性情不合，或许在一些方面有分歧，但大方向上都为了教会利益考虑。 最近是特殊时期，教会与公主的合作在蜜月期，永夜修女与公主的分量在教会心目中孰轻孰重还真不好说。 因此，他们的话不能全信，但面对永夜教会这个庞然大物，哪怕虚与委蛇，也比直接决裂明智得多。 至少为了稳住永夜修女，教会可能给出的利益，蔚渺可以掂量掂量。 第112章 合作达成 “皇兄反而更有可能是始作俑者，只有他可能调动如此多的传火者，营造出一系列假象，离间你和教会。” 可妮公主话头一转，将矛头引向了雅各布大皇子。但在场的人都知道，这不太可能。 要做就做绝，直接调遣绝对的力量围剿尤菲雅，比故意放过她更好。她身为永夜修女，天生与圣火教会敌对。 再者，杀死神父对他来说没有太大意义，却费心调遣传火者埋伏。 正是受益者的不明确以及一些矛盾的细节，导致这件事扑朔迷离，一滩水浑浊得看不清其中蹦跶的鱼。 两方互相指责似乎都有充分的理由。 “我相信教会。” 蔚渺简单地表达了立场，没有具体地说明对圣火教会的看法。 可妮公主与哈里恩隐晦地对视了一眼，尤菲雅的语调平平，情感淡薄。 总感觉立场不是很坚定。 可妮公主朝她微微一笑：“你常年驻守在涂火地，对现状最为了解。你觉得，世界现在的处境如何？” 这个话题……有发挥的空间。 蔚渺神色肃然：“世界正处于危险的边缘。最近几年，涂火地的炎魔异常活跃，连带着涂火地的面积再度扩大，甚至能孕育出炎龙。” “我已经听说了你的勇武战绩，能孤身一人深入涂火地斩杀炎龙，无愧于永夜第一人的名头。”可妮公主的语气亲切激赏，“那么，炎龙的心脏……” 只是一句话，便让蔚渺恍然。她意味深长地看着公主：“抱歉，条件所限，只带回了它的火种。” 她解开黑袍下鼓鼓囊囊的皮袋，放在桌上。绳带半松，冒出里边宝石般瑰丽的火种。 蔚渺优雅地戴上手套，从中掏出炎龙的火种。独立存在这么久，上面仍然缭绕着炽白的焰火，四周空气的温度明显上升。 可妮公主满意地颔首，道：“如你所说，世界正处于危险之中，所以，永夜教会和圣火教会在一番试探性地接触后，决定放下世仇，共同努力。” “你应该也发现了，教会这些年能源源不断地提供永夜精粹，正是与圣火教会建立了资源方面的合作，但因为一些历史因素，摩擦不可避免。” “但你放心，你的遇袭和韦布神父之死不会轻易翻篇，圣火教会那边，教会一定会为你讨个公道。” 听到两个教会的合作，蔚渺神色平静，这让观察她表现的两位暗自点头。 从伊斯梅尔的讲述中他们已经判断，永夜修女情绪冷静且胸怀大局，才将这件事直截了当地说出。 如果她拘泥于教会间的立场矛盾，他们会从另一个方面引导她。 没有永远的敌人和朋友。教会间的合作应该持续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其中的主导者既有哈里恩这样稳重明智的教会高层，更有王室在其中牵线搭桥。 平民感受不出世界的变化，因为短促忙碌的人生让他们无法将目光放远，超凡者和王室却知道已经到该做出变革的时候了。 可妮公主代表的其实也是最上面那位陛下的意思，将永夜教会通过王室的引导与圣火教会联系在一起，逐渐改善两者的关系。 当然，可妮公主正是借着这股大势进驻永夜教会，一跃成为雅各布大皇子最有力的对手。 哈里恩微微笑着，蓦然有种老父亲的慈祥。 他接着道：“教会希望，你能答应成为教会的代言人，在神树仪典上公开露面，作为扭转世人对永夜糟糕印象的开端。” 蔚渺心下道，终于提出诉求了呀。神树仪典由王室和圣火教会主办，看来几方达成了共识。 让她作为代言人，比哈里恩和公主更为合适。一方面，她战功卓着，人们总是更看好行动派，博爱怜悯的修女形象也能博得好感，作为教会战力第一人的她与神焰之子相对。 另一方面，哈里恩更适合幕后统筹工作，公主由于身份敏感，不适合出面代言。 蔚渺只是问：“我该怎么做？” 可妮：“以炎龙火种向世人昭示你的功绩，跟随传火者队伍一起进入神树领域觐见神树并平安归来，以此向世人表明永夜之人亦能获得神树认可。” 从此，守夜者就能光明正大地露面，而不是潜藏在地下教堂。 时代就此转向！ 哈里恩和公主专注地看着她，等待着她的回复。 蔚渺很快就做出了判断，答应这件事，于她自身有利！ 这不是单纯的奉献，成为代言人，教会的资源必然会向她倾斜。 教会的目标和主线一致，至少表面上一致，抵抗神焰之灾一直是教会的理念之一。 她可以借势，而非单打独斗。 圣火教会在与永夜教会密切合作的关口，却袭击了她，更是涉嫌杀死神父。理亏的他们在接下来为了自证清白，不会对尤菲雅出手。 因此不必担忧前往神树领域和传火者一起行动时会被趁机袭杀，相反，还要保护她呢。 而且，她有开价的余地——这必须要她自己意识到，面前这两位老狐狸是不会提醒她的。 神父是这件事的知情者，怪不得要让她在神树仪典前回到帝都。那么，教会早就有让她回归的打算。 蔚渺露出一个微笑：“与炎龙的对战让我意识到自身实力尚有不足。我从小立志斩杀无数炎魔，终结神焰之灾，希望能在永夜的眷顾下斩灭一切灾厄。” 可妮公主已经品味出了她话里的意思，笑道：“如果你的实力能再次跨越，对世界而言是福音，进入神树领域也更加安全。” 哈里恩却问道：“你的身体能够负荷吗？” 蔚渺轻声道：“还未到极限。” 先前公主可是提到圣火教会应为袭击付出一定代价，蔚渺自然不会客气。 永夜体质从4到5需要海量的精粹，蔚渺打算在短时间内晋升，将尤菲雅的实力尽快提升到极限。 什么都比不上自己手握着决定性的实力。 “既然是合作，神焰之子作为圣火教会中举足轻重的人物，我有幸与他见过一面，留下了一些误会。我希望能与他再见一面，澄清误会。”蔚渺又在最后补充了一个条件。 以教会的力量见见这位玩家，试探一下他到底是什么立场。 第113章 研究者米格勒 随着三位友好交流后达成共识，这次交谈宾主尽欢，都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蔚渺在教会的安排下住在南区一栋独立小楼房内，短时间内不会有人前来打扰她。 神父的尸体已经被圣火教会派遣人收纳，正在运往帝都，不日下葬。 教会就此事展开调查，关于名为凯文的守夜者没有半点消息，教会在那段时间内并没有下落不明的守夜者。圣火教会承认收到关于阿莱德教堂潜藏着强大守夜者的秘密举报，除此外毫无进展。 西门还未从永夜领域归来。 圣火教会初步展现诚意，经那位守夜者车夫之手送来了第一批永夜精粹。 在简单的卧室内，蔚渺端详着这些阴冷的黑色结晶。 永夜精粹是不规则多面晶体，坚硬，富含精纯的永夜之力，大小代表着永夜生命体的强弱。 约一百颗晶体装在丝质布袋中，以往这些资源量至少需要两百颗同等质量的火种才能换取。 蔚渺依照记忆，手上涌现出永夜之力，将精粹完全包裹，不断同化着其中的力量。 一炷香的时间后，掌中的永夜精粹消失，她体内永夜之力的上限有些微的增长。 蔚渺左眼的漆黑更加浓郁。 它并没有特殊的能力，只是永夜之力深度侵染的象征。 无论是守夜者还是传火者，上限依赖于天赋，在成为超凡的那一刻，未来的高度已然定下。 尤菲雅是幸运的。她不但挺过了死亡率最高的初步侵染，而且获得了令人艳羡的天赋。 初步侵染，指将受试者丢进永夜领域浅层区，一天后能够活下来的即是成功者。 死亡率高达80％！ 用了半天时间，蔚渺将永夜精粹全部消化，效率之高简直让其他守夜者自惭形秽。 直到后天。 她终于走出家门，在约定好的第五个时辰，坐车前往巴特莱的家。 在拉响门铃后，开门的人不只是巴特莱。 一位蜜汁微笑的青年站在她面前。 他穿着白色丝织衬衣，袖套末端松垮，塞进黑色手套中，蓝色半袖披肩是可编织兜帽设计。 蔚渺打量着他苍白的肤色和有些浓重的黑眼圈，总觉得他非常像大学时那些整日泡在实验室的学长，或者熬夜工作的社畜。 “你来啦。介绍一下，这位是米格勒皇子殿下。殿下听说你的请求后，欣然同意与你见面。” 巴特莱在一旁充当介绍人，但谈到蔚渺时却面露难色。 他尴尬地发现上次居然没问蔚渺的名字。 “尊敬的殿下，很高兴见到您。我是尤菲雅·伊特诺。” 蔚渺笑眯眯地主动伸出手，睁开了漆黑的眼睛。 “你好，能与一位卓有见识的学者见面，我由衷喜悦。” 米格勒面色不变，与她简单地握手。 巴特莱多看了几眼她的异色瞳，一边带着他们朝内走去。 “殿下对神树颇有研究，我忽然想起一件急事不得不处理，你们先聊。” 巴特莱找了个敷衍的借口乐呵呵地离开，徒留蔚渺和米格勒对坐。 这绝对是米格勒和巴特莱提前商量好的，给两人单独谈话的空间。 “有兴趣加入我的研究吗？” 米格勒真诚地与她对视，但蔚渺敏锐地察觉，他的注意力集中在她的左眼。 蔚渺：“殿下的研究，指的是哪一方面？” 米格勒：“很多方面。我听巴特莱说，你问他，如何拯救世界？” 他的精神头很好，整个人似乎在发光：“我的研究正是关乎于此！” “式微的二皇子，在困扰两大教会的问题上，能有什么独特的进展呢？” 蔚渺忽然锋芒毕露，措辞尖锐。 这样简单的激将法对面不会接招，却能直接表露态度。 如果他真是扮猪吃老虎的存在，应该要拿出一些令人惊叹的事物了。 米格勒笑道：“相比于我的兄妹们，我确实名声不显，你的怀疑很合理。” 他坦然道：“皇兄有圣火教会，公主有永夜教会，而我毫无势力，但，我最大的优势在这里。”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我比他们更肯下功夫研究神焰与永夜，并取得了一定的进展。” “你有没有好奇过，成为传火者或者守夜者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圣火一脉可以传承神焰的力量，可以容纳苍白火种？” “为什么神树的领域在扩张，这个世界将于什么时刻灭亡？” 原本声音听起来有些虚的米格勒在聊到他擅长的领域时，气场骤然增强，抑扬顿挫的腔调充满自信。 “但只凭您一个人，在研究上资源受限。因此，您还有别的助力。”蔚渺依旧平静地坐着。 米格勒承认：“你说的没错，我得到了来自父皇的暗中资助。圣火一脉在几代前就开始寻找救世的方法，甚至给出承诺，谁能解决神焰之灾，皇位便归属于谁。” “我们的目标一致！如果你答应加入我的研究，我将慷慨地与你分享上述的研究成果，甚至是……世界的真相！” 蔚渺的左手不经意间触摸着黑袍下的夜裁：“您既然在研究上天赋异禀，我又能帮到您什么？” “你的眼睛，很漂亮。”米格勒的眼神有些痴迷，“你一定是一位前所未有的强大守夜者！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能如此强大。按理说，人的极限永夜体质，只能到达伊斯梅尔那般程度。” “那么，您一定知道我的身份了。”在友好的气氛下，蔚渺自始至终平静得冷淡。 眼前这位似乎掌握着超乎想象的隐秘，在肾虚的外表下蕴含着深沉的智慧。 “有一件事，希望殿下能解答我的困惑。”蔚渺继续道，“您策划了这一系列事件，到底是图谋什么呢？” 米格勒嘴角微勾：“嗯……这是什么意思？” 一位去探查涂火地的、游离于教会之外的守夜者是奇怪的变数，他的阵营归属不明。排除掉仅有的几个选项，蔚渺猜测，他隶属于米格勒。 独身进入都德熔火池探查情况这种事根本就是在送死。他只是一枚探路的棋子，用完就会被销毁，主要的作用在于传递情报。 能把陌生守夜者作为消耗品的幕后者手段特殊，深藏不露的米格勒是值得怀疑的人选。 第114章 敲门的神焰之子 蔚渺沉默地盯着米格勒。 当一个人认真无言地盯着你，眼神坚若磐石，被注视者容易产生一种被透彻的自我怀疑感，从而提高对他人所说之言的信任度。 “你是一位与众不同的永夜修女，你身上有着以众生为己任的悲悯，又有着为达目标无谓其他的冷漠。”米格勒直言不讳，“我策划这一系列事件有着众多因由。” 他彻底摒弃无用的和善，随着一语道破，双方的身份回归正轨。 明明没有留下任何决定性的证据，却还是承认了。 蔚渺饶有兴致地揣摩着。随着来到帝都接触的人越多，她逐渐发觉了与这帮人斗智斗勇的乐趣。纵然心怀忧虑，人本身还是自私的。 因为他摸透了尤菲雅的性格，他手中有令她重视的筹码，确保在自爆时，她不会一刀斩来。 确实如此。她要完成主线，说不定还要倚仗米格勒的研究。从一位毫无背景的皇子到被巴勃罗皇帝认可，掌握着不为人知的力量，可见米格勒是有真才实学的。 说好的战斗副本呢？！ “先前，伊斯梅尔是我接触过的潜力最高的守夜者，但我有一次意外得知了你的潜力还要高过他，在某一个涂火地历练。” 米格勒看向她的漆黑左眼：“这样深邃的眼睛……在完美容纳永夜之力后还被侵染到表层，证明你的体质对永夜之力有非同寻常的亲和力。” “刚好到了收集各涂火地数据的时候，我派遣制造的守夜者前往各涂火地，顺便打探你的消息。” “炎龙的发现是意外，得知这一点后，再结合最近的局势，我明白，这是一个机会。” “借着圣火教会之手，试探你的实力，观察你的性格，确认你与我有共同的目标，因此我才决定对你发起邀请，有你的加入，已陷入瓶颈的研究有望进展！” 蔚渺笑了笑，米格勒避重就轻，隐藏了他的其他小心思，话里话外全是“研究”。 她心中有数，默契地没有点破。 明面上米格勒是最弱势的王位继承者，其他两位输得起，他输不起。一旦输了，以他的背景，他就是苍白火种的下一个容器。 承受生不如死的焚身感，掌握神焰的力量在永夜领域中奉献自己的一生。 从他的策划来看，米格勒的研究绝不如他所言的那般高尚，主观上是为自保罢了。没有势力支持的他只能另辟蹊径，从皇位的承诺入手。 可能引发的后果有，离间她与永夜教会，借此事终结两教间蜜月期，神父之死可以加深她对此的仇恨和执着，搅乱这一滩水，他好浑水摸鱼。 但尤菲雅的性格让他在观察后改变策略，决定邀请她入伙。 蔚渺深思熟虑之下表态：“我愿意相信殿下。” 但是需要掌握好分寸，与米格勒走得太近，两教或许颇有微词。 “好！”米格勒拍案而起，因为太激动而微咳了一声。 他稍稍冷静下来：“我听说，你想与神焰之子改善关系。如果能让他也加入我们的研究，那就再好不过了。” 原来还有把神焰之子拉下水的心思。如果能得到永夜之子和神焰之子的支持，他竞争失败也有一定的回转余地。 蔚渺点头：“我尽力。” 米格勒：“神树仪典前，请前往我在帝都外的庄园找我，我会为你展示一部分研究成果，同时，开启我们的第一次合作……如果可以，请带上西门。” 达成意向后，蔚渺请辞离开，这次的收获还算令她满意。 留在屋内的米格勒听见了巴特莱下楼的动静，后者问道：“殿下已经谈妥了？” “嗯，我原本以为永夜修女常年远离人群，身处涂火地厮杀，理不清两教和帝都的弯弯绕绕。没想到，她的心眼子不比伊斯梅尔少。” “她心中只有一件事，拯救世界？”米格勒谈起这点，神色怪异，摇摇头，“如果没见过她，我不敢相信这世上竟有这么纯粹的人，别无杂念……连神父的死都不大在意。” 另一边，蔚渺在回到住处后，不出所料地受到了伊斯梅尔的拜访。 苦瓜脸的他直言自己是受人所托来问她与二皇子关系的。在帝都，很少有事能瞒过两教。 在当今皇帝的帮助下展开研究的米格勒除外，他有意隐身幕后。但他表面上的出行在这个敏感的时期不可避免地受人瞩目。 蔚渺简单地说明自己只是与他探讨了些学术方面的知识，把伊斯梅尔打发了。 得益于特殊地位，接下来没人再来打扰她。只要她不干什么损害两教利益的事，他们只会当没看见。双方是合作关系。 不知不觉间，时间来到第六轮第五日。有了猪头人副本的历练，时日并不难熬。 “这个副本是当不成乐子人了。” 蔚渺翻着枯燥的史书，嘴上嘟囔了一句。这是教会方面送来的，听闻她想研究神树与永夜，投其所好。 她试图从中找到救世之法。 看到主线任务时，她还以为这个世界有什么强悍的反派可以灭世，她只需要提高实力杀穿一切。 结果发现，居然又是谜语人副本，是天灾而非人祸。救世的使命过于沉重，不是嬉笑怒骂间可以解决的。 这个副本应该让善以为正来攻略，而不是她。 倏然，有人拉响了门铃。 蔚渺不疾不徐地下楼，随手开门。 “西门？！” 她意外地打量着眼前之人。她以为神焰之子回归，应该是圣火教会那边先给她传消息，然后约定时间地点。 没想到直接找上门来了。 从其中也可以看出，西门对眼下局势了解透彻。 或许是因为长时间在永夜领域中厮杀，相比第一次见他时稳如磐石的气质，多了北风般的肃杀，挺立如贯入苍穹的穿云枪，尚不能完全收敛锋芒。 炙热的神焰气息扑面而来，引得腰间的夜裁微微异动。 他换了一身黑色便衣，几乎盖住眼睛的大兜帽让他看起来冷漠神秘，背后引人注目的黑红长枪闪烁着金属冷芒。 掩在阴影中的蓝眼探究地看着她，他面无表情地说道：“你好……不请我进去吗？” 与一轮前装扮不变的永夜修女让开身位，微微笑道：“请。” 第115章 可靠的队友们 待客厅堂内。 曾打过一架的两人气氛意外和谐。 西门：“假面？” 蔚渺：“舞会。” 已有猜测的两位稳妥起见下先对“暗号”。 玩家单独见面时，可以短暂地抛弃身份约束，脱离沉浸式现实，回归“游客”状态。 没有生死威胁，或许有玩家拘泥于游戏中结下的梁子，但蔚渺更看重利益。在立场多变的副本中，没有永远的敌人和朋友。 这点上，心平气和的西门显然与她达成了共识，即使上次交战中他吃了小亏。 蔚渺先开口：“你的任务是什么？” 经典的玩家见面必问问题，必经试探环节。 也是假面舞会中真正的难题。 玩家的胡言乱语神鬼莫辨，如何确定阵营立场是舞会玩家必备素质。 西门沉默。 两人面面相觑。 蔚渺提议道：“这样吧，公平起见，可信起见，我们双方分别在纸上写下自己的任务，再一起亮出。” 这听起来靠谱许多，可以防止一人说出任务后，另一人心怀鬼胎，顺水推舟地附和，有助于提高任务可信度。 但也可以玩成一个预测与反预测的游戏。假面舞会的无奈就在于此，根本无法完全地信任一个人。 西门终于出声：“可以。” 于是，两人分别拿过纸和笔，写下自己的任务。 对坐书写时，余光不忘瞄着对面，以防对方搞什么小动作。 “我数3，2，1，一起亮出。” 蔚渺将纸张反面朝外，待西门准备好后，念诵数字。 “3……2……1！” 两人一起翻转纸面。 “延缓世界毁灭进程。”x2 瞄到对面的任务，蔚渺翘起嘴角，即使是一直板着脸的西门也露出一丝释然的笑容。 有趣的是，两人都是用本世界语书写，连现实国籍都不愿暴露。 每次简简单单的任务交代都是一场缜密的心理计算。判断对面阵营任务与自己相似的可能性有几分，或是透露，或是扭曲，或是半真半假，全是考量。 这次两人选择一字不改地和盘托出，是基于对双方扮演人物的了解。同时，尽可能详细的任务描述能有效增加可信度，毕竟细节越多蒙错的概率越大。 两人写的内容一字不差，可信度直接拉满了，基本的信任已经建立。 对他们这个层次的玩家来说，这是最困难的一步。 “最基本的任务难题顺利解决！”尤菲雅秀丽的脸上露出的愉悦笑容打破了修女恭谨悲悯的形象，独属于蔚渺的气质流出，看起来分外诡异。 倒是西门，一如既往的大理石雕塑刻板神色。他沉稳道：“我昨天才回帝都，得知两教之间的变革。你有额外的消息吗？” “传火者袭击我一事是米格勒暗中策划……”蔚渺简要地讲述了添加自己理解的来龙去脉。 末了，她补充道：“米格勒手中有救世的消息，他邀你我与他合作，我已经同意。” “可以。”西门思索了几秒后颔首。 蔚渺：“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动身前往拜访他？地点是他位于帝都郊外的庄园。” “可以。” 她发现西门真是把“寡言少语”发挥到极致，交流高效，和上个副本的话痨二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可以多说一个字吗？” “我可以。” “……走吧。” 蔚渺披上盖在椅背上的黑袍。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小楼，分别前往。 暗处盯梢的传火者以及守夜者见两人颇为和谐地走出，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这个时间点，要是两人发生什么冲突，势必连累背后的教会。 西门在帝都的知名度不是尤菲雅可比的，他的出行由专人负责。毫无名气的修女自由许多，当街拦一辆人力车，何处都可去。 郊外庄园。 黑色铁栏杆围成方形院落，相比可妮公主的华美园艺设计，这里荒草丛生。 蔚渺到达时，西门已经站在院门前，转头对她道：“门没锁。” 闻言，她的视线扫过庄园。没有任何守卫，看上去荒无人烟，只有一幢双层小楼孤零零地矗立。 难以想象这是一位皇子的住所。 蔚渺说道：“来的路上，我听车夫闲谈，他说二皇子的恐怖庄园在帝都平民中口耳相传，赫赫有名，据说这里隐藏着吃人的怪物。” 戴着黑色手套的西门轻轻一推，铁门发出鸦叫般的难听咯吱响声。 两人并肩走进院内，步伐轻盈，默不作声。 荒草坪的局部有不显眼的翻动痕迹，土质疏松。 五感敏锐的两人能闻见空气中盘亘着的淡淡特殊味道。 这种味道，蔚渺在现实中前往公墓时常常闻到。 是尸体的腐臭味。她还是第一次在游戏中如此真实地接触到。 由于法规或者审核的限制，正常虚拟游戏对于受伤死亡方面的感官体验大刀阔斧地削减，导致一到死亡时刻就非常出戏。 她扬起悲悯的微笑，作出教会的安息礼仪手势：“愿死者安眠于永夜。” “死者应该在神焰的净化中回归世界。”西门难得回应了一句。 他们面不改色地穿过羊肠小道，来到白石大门前。 西门上前一步，拉响门铃。 等了约一分钟后，毫无动静。 蔚渺与西门面面相觑，西门用表情询问她这是怎么回事。 蔚渺猜测道：“不在家？看来我们来的不是时候。” 正要转身离去时，身后的门突然开了。 两人扭头，看见了站在门口穿着一身黑色紧身衣，不修边幅的米格勒。 他的头发凌乱曲卷，手上还戴着一副薄薄的黑色特制手套，蔚渺一眼就能分辨出是以伊澎的皮肤为材料。 落魄却精神十足的米格勒讪讪一笑：“抱歉，刚刚因为一个研究走不开。两位请进。” 蔚渺微笑道：“能以研究为重，殿下反而令人觉得可靠呢。” “神焰之子和永夜修女一起上门拜访，哪怕是我的皇兄妹也没这个待遇，是我怠慢了。”米格勒维持着风度，领他们进门。 他身上有极淡的血腥味，常年厮杀的修女十分敏锐。 蔚渺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背影。 就以目前见到的手段而言，米格勒正如她所言，是一个可靠的研究者伙伴。 第116章 永夜笔记 庄园别墅内布局别致，进门后是一条明亮整洁的长廊，墙上灯台里的黑色火炭让屋内时刻处于舒适的温暖状态，并提供照明。 走廊两旁是一个个房间，一路走来，包括客厅、厨房、卫生间等基础生活设施。 尽头拐角处是盘旋向上的阴森楼梯。 站在楼梯口，米格勒回头，认真地看着他们，语气郑重：“你们对于研究，能接受到什么程度？” 西门不爱说话，所以是蔚渺应声：“你指的是，院中那些沉眠于地下的可怜人吗？” 米格勒意外地观察着他们不变的神色，明悟道：“我倒是忘了两位都是神通广大的超凡者，院中的痕迹瞒不过你们，我明明已经尽量喷洒除味剂了。” “嗯……既然如此，西门阁下应该知道，我们的研究方向是探索神焰和永夜的奥秘，你愿意正式加入吗？”米格勒仿佛刚想起似的征求西门的意见。 已经揭露了自身冰山一角的秘密，再问他要不要上贼船，既能让他对接下来的研究展示有心理准备而充分考量是否加入，又不至于太过深入，分寸把握得刚刚好。 平常，他没有路径接触被教会严密守护的神焰之子，这次通过蔚渺牵线，加上西门作为玩家对于主线任务的需求，才能达成目的。 “一切为了神焰！能够更亲近神焰，洞悉永夜，我愿意加入。”西门缓缓道。 米格勒笑道：“誓言以品格为约束，我相信两位都怀有守约之心。” 无论是否愿意相信他们，实际上，是为了寻求研究突破的无奈冒险之举。 蔚渺如最冷静的旁观者，看得很清楚。 两位个体战力巅峰者，无亲无故，除了心中的道德和顾忌，没有什么能逼迫他们。 米格勒想必考察良多，深思熟虑之下才最终决定接纳他们。看看他搞出的那至今让两教高层摸不着头脑的一系列事件就知道了。 他沉声道：“两位，我将在你们面前，展现人类迄今为止最伟大的研究！作为合作，我希望之后两位能顺手帮我几件小事。” 合作，其实就是各取所需、各出代价的双赢交易。 “只要不超出我们的能力范围，不亵渎至高的神焰与永夜，我们会尽力完成。” 先前蔚渺与西门商量过米格勒可能开出的条件，这是他们在人设范围内所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闻言，米格勒微皱着眉，挠了一把本就蓬乱的头发，丝毫没有作为皇子的矜贵自觉，与刚见面时判若两人。 一方面因为这是他的地盘，比较放松，另一方面，他现在的主要身份并非皇子，而是一位手段微妙的研究人员。 他并没有接话，转身上楼：“不如先去看看我的研究吧。” 翻译一下：不如先去看看我的筹码吧。 蔚渺在帝都待了一段时间，见惯了形形色色的人，脑海中开始自带翻译。 二楼和一楼布局相似，两旁的房间间隔有序，黑色房门紧闭，上面如旅馆般标有门牌号。 但整条走廊都是暗色调，灰黑色居多，两排灯盏的橘红光芒更是加剧了诡异的阴冷感。 如一个黑色棺材的内部。 眼尖的蔚渺习惯性地观察角落地带，在黑色石砖地板边缘与灰色墙壁间，有奇怪的抓挠痕迹和暗红的污垢。 蔚渺隐隐听到有些门后传来渗人的呜咽声，飘渺不定，在走廊中回转。 “二楼的风有点大。”米格勒似是解释地说了这么一句，虽然他知道这个理由比较扯淡，说明他不想就这个问题多谈。 因为判断这是不宜告知的内容……有点太相信他们两位的人品了。 蔚渺想到这点莫名想笑。没想到还有被看作守序阵营的一天。 两位不动声色的人对于所谓的研究有各自的猜测。 没走几步，米格勒拐进门牌编码为012的房间，在走廊右手边。 令人讶异的是，这是一间堆满大书架的档案室。各种文件被整齐地分门别类，与一些老旧的书籍一块呆在书架上。 在蔚渺眼中，这些文件都是他们垒起通关之路的砖石，是不可估量的财富！ “两位请在门口稍作等候，我找找……应该是这一份。”米格勒一边委婉地劝告他们别进来，一边目标明确地走到近处一个书架旁，快速找到了想要的文件。 这是被钉在一起的几张粗糙草纸，上面用蝇头小字密密麻麻地记录着什么，笔迹狂放，一看就是属于速记的手稿。 “这是我的一份研究笔记，有关于传火者。”米格勒将这份先交给西门后，又返身在书架上拿了另一份文件，交给蔚渺，“这是有关于守夜者的。” 两人各自翻阅着笔记。 蔚渺越看越觉得，这是一位应该在监狱搞科研的人才。 “……相比于无生命的物质受到永夜浸染后的特性转变，永夜对于生物来说过于危险。” “……旧观念为，十岁以下幼童相比于成年人更容易接受永夜之力的改造活下来，因为他们的身体结构未发育完全，如尚未定型的泥塑像更容易改变。” “……第一批实验素材为十名幼童和十名成年人，男女各半，被送进永夜领域边缘地带。” “十二个时辰后，全部实验对象死亡，身体发生各异的畸变，解剖后发现部分身体组织崩溃，血肉局部凝成硬块，皮肤上有肉瘤，大脑发生溶解迹象。” “幼童的身体畸变程度综合来讲确实弱于成年人，性别的影响微乎其微。” “观察过程中发现，永夜浸染时，实验对象承受巨大的痛苦，身体发生一定程度的脱水现象，精力下降，精神疲惫。” “……新实验开始，第二批实验素材准备完毕。” “……经过大批量的实验，用传统手段转化守夜者，成功率在8％左右，幼童成功率可以达到10％，成年人成功率仅有5％左右。” “开始控制部分变量，主要考察精神和肉体方面的不同状态对成功率的影响。” 第117章 请问是私生子吗 米格勒忽然打断了他们的阅读：“两位慢慢看的同时，可以奉献一些血液吗？25拉克就行。” “拉克”是这个世界独有的计量单位，约200ml。 蔚渺与西门对视一眼：“当然可以。” 举手之劳罢了。 米格勒早有预谋地从一旁的柜子中拿出两个玻璃器皿和一根银针，分别刺破他们手臂上的浅层血管，放出一定量的鲜血。 他如获至宝地捧着两个器皿匆匆离开：“你们慢慢看。” 蔚渺的视线从他的背影转回到手中的文件上。 “针对肉体在改造过程中的症状做出调整。嘶吼声犹如在燃烧生命，持续十几个时辰的改造令人陷入筋疲力尽的疲惫境地。” “猜想：在改造过程中保证实验对象维持充沛的能量，能提高改造成功率。” “变量：进食。” “具体措施：实验前饱食，在此过程中对实验对象进行正常时间段的强制投喂。” “过程记录：由于剧烈的痛苦，导致投喂时实验对象难以下咽，有强烈催吐反应。实验失败。无改良方法，此方向废弃……” 蔚渺看到这，脑中跳出一个想法。如果放在现实中，可以通过静脉注射的方式达成实验目的。但改造过程中身体结构剧变，静脉输送能力堪忧，一般手段可能失效。 “……试图在改造过程中进行人为干涉。” “……解剖了不同改造时间段的实验体后，总结出改造的一般规律。先从脑部和心脏开始，逐渐波及全身。” “绝大部分人的脑部出现溶解迹象，出现黑色斑点，心脏跳动无规律，极少部分人脑部正常，皮层上均匀地残留着永夜之力。猜测后者可以成功存活。” “在改造过程持续了约三个时辰后，人体腹部会短暂地生成一个囊状器官，连接周围血管，储存着大量的永夜之力。进一步研究认为，这是永夜之力改造身体的缓冲措施。囊状器官会在四个时辰后分解消失。” “……解剖守夜者发现，他们身体内部分血管改道，器官有不同程度的良性变异。暂时无法确认成功者与失败者的身体结构是否有决定性差异。” “……” “精神方面，在于成功者的聊天中收集共性，发现他们普遍拥有强烈求生欲，在改造过程中意识清醒。” “……在新的实验中实行对照实验。告知编号一组，已对他们采取某种措施能够极大地提升他们的存活率。告知编号二组，这是一次极其危险的实验，存活者不足1％。” “实验过程中，对一组不断地安抚，大多数人精神状态较为乐观，对身体出现的异常认为是必经过程。二组精神紧张，对异变表示出极度的恐惧。” “实验结果：一组存活率为4％，二组存活率达到惊人的13％！” “……” “试图让守夜者对于实验对象进行干涉引导……减少实验对象周围的永夜之力浓度，能微提存活率。” “……” “针对其他生命的研究发现，受永夜之力侵染后死亡率约在80％左右，远低于人类。成功后转变为无智的破败者……无法确定是什么导致了两种演化方向。” “人类转换为守夜者或者传火者，实在是生命的奇迹……” 通篇是一系列耸人听闻的实验，以冷静的笔触写就实验记录。最终结尾处提出了几条方案来提高守夜者筛选的存活率。 这篇丰硕成果所埋葬的生命不计其数，却能有效降低守夜者筛选的死亡率，造福后人。 这间档案室堆满了相似的文件。 蔚渺放下文件，看到一旁的西门对着报告若有所思。 两人读完后交换文件。 这是一篇对传火者转换机制的研究文本，对应她刚刚阅读的篇章。 传火者与守夜者在转换中的变化不同，但最终得出的结论相似，提高成功率的方法是通用的。 其中最特别的是对于王室圣火一脉的研究。 王室人员凋零，身份贵重，于是米格勒拿自己当研究对象。 “问题：为何圣火一脉可以通过血脉传承神焰力量，其他传火者或者守夜者不行？” “我的血液对神焰表现出异常的亲和力，可以吸收少量神焰，受到大量神焰刺激会燃烧。这是其他传火者血液不具备的特性。” “……血肉也有类似的效果，不排除是因为血液的影响，但圣火一脉的体质无疑是特殊的。” “受限于素材缺失，在这里只通过表面现象提出几个猜想。” “圣火一脉具有独特的神焰容纳性，这佐证了对于苍白火种的容纳（详见报告3-21），这种差别一定与圣火血脉的传承相关联。” “……王室被称为‘孱弱的传火者’，认为修炼时事倍功半。正常传火者将神焰之力存储在身体组织之中，因为奇特的容纳特性，圣火一脉难以引导出身体中的神焰之力，导致看起来力量孱弱。就像一个大容积的水桶，相比于小水瓶，更不易倒出水来。” “但如果蓄上足够多的水，水流会格外猛烈，参照苍白火种事例，表明圣火一脉并非修炼废材，而是上限更高，要求更高。” “然而不知为何，圣火一脉容纳的神焰力量越多越短命，令人费解。其他传火者并没有表现出这一特点。” 王室的辛秘赤裸裸地呈现在蔚渺眼前。如果让人知道，圣火一脉居然会因为神焰力量短命，对王室的权威和正统性是致命的打击。 怪不得王室从来不注重神焰力量的修炼。 记载就此戛然而止。 蔚渺朝西门扬了扬手中的研究报告：“你怎么看？” 西门言简意赅：“人才。很多资料教会中并没有记载。” 蔚渺意有所指：“对我们来说，最有价值的或许是圣火一脉的资料。” 这时，米格勒走进档案室，身上换了副整洁的白色长袍，头发看上去更乱了。 他先看向蔚渺：“对你们的血液做了初步测试，你的血对永夜之力亲和度极高……高得不像是人类，不太正常，至少是其他守夜者的十倍！” 他转而看向西门：“如果说永夜修女还在我的预料之内，神焰之子就……不可思议！” 他露出非常奇妙的表情：“你难道……是我父皇或者皇叔的私生子？！” 第118章 异常上限 米格勒的话转折太突然，让两人愣了愣。 蔚渺饶有兴趣地瞥了眼西门，心想这是什么传奇崛起大戏。 她甚至都想好了帝都的花边新闻标题，最大报社的背后隐隐有伊斯梅尔的影子。 流落在外的王室私生子，多年后成功上位神焰之子？带你走进王室的伦理纠葛！ 绝对吸引眼球。 西门微皱着眉头思索：“我……是个孤儿，不清楚自己的来历。你为什么这么判定？” “你们已经看过报告了，那么应该能理解我说的话。你的血竟然也有神焰容纳性！我甚至用父皇的血液比对，发现你的特性表现更加强烈！能让父皇血液焚烧的神焰强度对你的血来说依旧能轻松吸收！” “这简直是生命的奇迹——你知道返祖吗？你身上的特性像是回溯到我不知几代前的先祖！” 米格勒挥动着手臂，语气激昂，与静静听他陈说的两人形成了鲜明对比。 “王室一直为血脉代代稀释而苦恼。根据我的研究，每一代王室的神焰容纳性上限越来越低，具体表现为，容纳苍白火种的倒霉蛋越来越短命……我皇叔是例外，他动用火种的力量非常谨慎，想方设法延续性命。” “而你，按照容纳性梯度推算，你的体质水平可以追溯到几百代前！最初的先祖不知道能不能与你一较高下。” 米格勒用困惑矛盾的目光瞧他：“你本不该存在，偏偏就存在了……你的来历绝对不正常！” 一个体质异常、疑似是王室后代的孤儿，但对于“后代”来说，判定身份的特性又过于突出，导致他的存在十分矛盾。 永夜修女的存在也是同理。 一个时代刚好出现两位出类拔萃的异常人物，一位神焰，一位永夜，这合理吗？ 蔚渺的心中隐隐对副本的背后有所猜测。 从尤菲雅有记忆起，她已身处永夜教会，展现出超凡入圣的天资。 她是个孤儿。 蔚渺似乎看见了关于西门副本通关的一条路，但她自己的路要怎么走，还没有头绪。 “你的来历并不重要，更重要的是你的潜质！”米格勒两眼发光，“你介意成为苍白火种的下个继任者吗？强大的力量可以满足你贯彻神焰的信念！你的实力将会更上一筹！” 西门语气平缓：“我会考虑。” 米格勒并不急，转而道：“关于你们的血液，我之后会进行深入研究。资料看过之后，认为它有几分价值？” 蔚渺微笑应道：“与殿下合作是明智的选择。” 意思是，他可以谈要求了。之前馈赠的血液只是一点添头，算不上价码。 “王室血脉特殊，包括神焰之子。纵观历史传说，王室的血脉源头与神焰之树有关，流经血脉中的力量源自神焰无可置疑。” “我猜测，神焰容纳性继承于神树。古老传说中，圣火一脉虔诚的供奉让神树降下神赐，从此神焰在我们躯体中流转不息，世代传承。” “我在神焰容纳性的原理和移植方面陷入困境。如果能拿到神树的枝桠……” 说到这里，米格勒小心地观察着西门的脸色。 “我可以帮你。”西门平静地应允道。 米格勒大喜：“太好了！神焰之子果然胸怀天下，洞彻是非！” 溢美之词不断从他口中砸向西门。 米格勒讲的不算隐晦，他知道尤菲雅一定会答应，但西门不一定。 折下神树的枝桠来做研究，在教会看来是一种亵渎。 蔚渺：“成功的概率有多大？” 米格勒摊手：“很抱歉，在没有拿到实物前，出于学者的严谨，我不能妄下断定。” 他比出一个送客的手势：“两位慢走！如果拿到了，请立刻前来找我，成果将与两位共享！” 蔚渺和西门走出米格勒的庄园，她的眼角余光瞥见距离道路五六米远的一块土地颜色较深，短时间内被翻新过。 回到蔚渺居住的那个小楼，西门双手抱胸坐在她对面，沉稳地说：“迄今为止，你对这个副本有什么看法？” 蔚渺：“你的攻略路径大致可以确定，我的还遥遥无期。我在都德熔火池的核心处看到一枚强盛的火种，难以获取，关联着整个涂火地。合理外推，其他涂火地核心处应该也存在着一枚核心火种。” 西门联想到了什么，低声自语：“每年扩张的涂火地……” “如果能剥离火种……” “效仿王室，以身体容纳火种，延缓神焰对世界的焚烧。”西门的语气如他的神色一般，一直平稳无波，“接下来，帮助米格勒拿到神树枝桠，破解神焰容纳性，以基层生命帮助世界负担神焰。” 他的手中忽然出现一条约两指粗的细长锁链，泛着黑色金属光泽，气息奇特。 这种凭空取物的手段说明这件物品隶属玩家自身的时装，这个世界没有空间装备。 “这是我的装备，契合火种的容纳任务，我并不觉得这是单纯的巧合。事实上，拿到这件装备时我一直在思考它的用处，现在发现居然可以用在这里。” 蔚渺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若有所思：“我也有一件难以揣测用处的装备，这次副本单单没有封禁时装……这是隐形的提示。” 她的食指规律地敲着桌面：“这个世界受厄于神焰之灾，我们分属两个阵营，各有一方手段才是，一定有从永夜一方着手的办法。” 西门矜持点头：“和你交谈很省力。” 荆棘铁冠，一个极端于提升位格的装备，会怎样辅助她拯救世界？ 蔚渺真没想出来，她归结于情报不足。 “神树仪典将近，按照以往圣火教会的安排，第一日，皇帝亲自出面，在圣火广场上筹备盛大的仪典，届时是帝都民众的狂欢。” 西门向未参加过仪典的她透露进程。 “第二日，皇帝在仪典上宣读一年来的伟绩，向神树朝贺。” “第三日，我带领着一队传火者，携带永夜精粹深入神树领域，奉上祭品。” 第119章 神树仪典 第七轮第七日。 蔚渺坐在华贵马车上，琢磨着永夜教会给的演讲稿。 马车是正式场合上王室出行的代步工具，每一位乘客的身价都是马车的几十倍。 她今天穿着以前那套已经缝补完毕的修女服，黑色左眼不加掩饰。 马车行驶到圣火教堂的门口暂停，一身火红教士袍的西门上车，坐在她对面。 他的袖口纹有金丝，细节处的装饰设计尽显低奢。未见离身的长枪在今日卸下，但他沉稳的气场依然能震慑住大多数人。 是蔚渺至今遇到的难得看着就靠谱的玩家。 今日，仪典开场，全国大贺三日。 帝都街道张灯结彩，几日前城卫兵已将路灯系上火红的缎带，一种别样的气氛弥漫在城中，人们的脸上带着平日里难得见到的轻松笑容。 其实人们未必有多崇敬神树，发自内心地想祭拜它，而是因为这三天可以卸下劳作负担，尽情歇息。 由于神焰之灾，人们的生活水平止步不前，连最基本的粮食都要为之苦恼。 但这不是蔚渺要考虑的事，她只负责延缓世界毁灭，世界发展与她无关。 对有些人而言，说不定世界毁灭了更好。 第三个时辰刚过，圣火广场外围已人山人海，有一块区域专门供马车停放。 广场中心处砌着一个足有五米高的巨型火炬，白底红边，金黄色的神焰熊熊燃烧。 随着沉闷的钟声回荡在黑暗的上空，期待着的民众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 身穿繁复厚重礼袍的巴勃罗皇帝陛下走出华盖马车，苍老而威严，目光灵动精明。 他用洪亮的声音宣告仪典的开始。 蔚渺和西门处在一个绝佳的观影位，看着浑身缠绕着炙热气息的王室亲卫队昂首阔步，从马车前走过，接受人们的检阅。 之后是排练过一遍的传火者们献上宛若神迹的表演。 有人将一团火球竖直上抛，在高空炸开，绚烂的流焰光彩四溢。有人张开双臂，一群焰火蝶四散，蝶翼翩翩，美丽而致命。诸如此类的表演引发民众不绝的惊叹。 “人们的快乐总是如此简单。” 蔚渺看着外面一派欢腾的景象，嘴角挂着悲悯的笑容。在高层为世界存亡所苦恼时，底层的生活却简单而无知，他们能为神焰的表演而赞叹，也能因神焰的灾厄而痛苦。 玩家的快乐也很简单，就是通关。 今日还没有永夜教会出场的机会，是圣火教会在彰显自身的影响力，他们为人民所接受和支持。 第二日才是永夜教会的关键。 西门在演出完毕后登上广场，接受民众海啸般的欢呼，声浪穿透铁质车厢，蔚渺身下的铁皮微微颤动。 她揉了揉耳朵，暗自咂舌。话说对面玩家这次副本的资源有点太好了，至少与她相比，资源全面占优，她唯一的实力优势是靠自身的积累。 开局就是一场袭杀，然后是注定劣势的战斗，因尤菲雅的悲悯之心不得不深入永夜之地狩猎炎龙，来到帝都还要和一群老硬币勾心斗角。 而西门好像不用特意做什么，就能自然而然地走到现在这个地步。 在钟声一轮轮的敲响后，第七轮第八日很快来临。 灰烬飘飞，蔚渺穿着一身修女服，站在广场角落，兜帽下神色平静。 四周乌压压的群众绝大多数如她一般戴着帽子，极少撑伞，因为这会让后方的人群注视不到讲话的皇帝陛下，但人数上明显比不过昨日盛况。 圣火广场上，火炬旁筑起了一座三米高的乌木高台。 巴勃罗如往年一般上台，熟稔地谈起今年的收成，对灾厄表示遗憾，向新生活表示希望和向往。 “神焰在考验我们的坚韧，渡过永夜，光明长存！” “但是，不可忽视，愈加磨砺才愈加强大。或许，拥抱晦暗的永夜，才能明悟神焰的真谛！” “将其视为一种单纯的力量和工具，将心献给神焰，以暗处之身行光明之事！” “守夜者不再作为永夜的仆从，而是替世人负担暗夜的守望者，守候光明，对抗灾厄……” 这一番话让周边的人面露惊诧，因为这推翻了圣火一脉一贯的抨击说辞，为永夜教会的存在赋予了积极正面的意义。 不，其实只是为守夜者赋予了正面意义，而且是依托于神焰的正面意义，半个字都没有提到教会。 “信众是教会存在的根基，过去，永夜以理念，圣火以大义，现在，大义同样青睐于永夜，但旧信念者，原本的教会支柱，将对自身过往的存在和信念产生怀疑。” “如果永夜教会不能挺过这一次‘离心离德’，或许……最终苟且生存这么多年而不灭的永夜教会将轻易覆灭！” “被圣火教会以新的信念动摇吞并！” 蔚渺沉默地旁观着，脑海中闪过诸多想法。守夜者站到台前固然是大势所趋，不过显然，圣火教会还夹杂着别样的心思。 不过需要烦恼的是教会高层，作为最高战力，守夜者的代表，尤菲雅根本不用担心自己的处境。如果蔚渺在这里长期生存，那么对于这种混乱有加的局面，她的歪脑筋可能会转一转，可惜，她不过是副本过客。 风险与回报成正比，如果越过这个坎，永夜教会的发展将产生质的飞跃。 其实永夜教会能发展到如今这个规模，从力量对比来看，蔚渺觉得多少有点不正常。 “接下来，守夜者的代表，永夜修女，尤菲雅·伊特诺将为我们展示，永夜不仅代表黑暗，它也可以是斩破厄难的利器，在神焰壮大前，连世界都有着漫长的黑夜，这是光与热的砖石。” 巴勃罗的话音刚落，台下民众语声嘲哳。为永夜正名已经破碎无数人三观了，现在居然要请永夜修女在神树仪典上公开露面！ 这是否是在亵渎神树？ 存在感接近于0的蔚渺在无数茫然民众的瞩目下走上阶梯，登上高台。 一眼望去，台下民众交头接耳，看向她的目光中满是厌恶和质疑。居住在帝都的人受圣火教会传统理念的影响是最重最深的。 蔚渺毫不怯场，身形笔直，微微昂首，俯视着底下的愚昧人群，忽然有种超脱于世俗之上的疏离感。 一位传火者牵着一只外形狰狞的炎魔上台。它形似雄狮，体表有硬刺，眼睛中溢出流焰，浑身暗红。 这是一种色厉内荏的炎魔，才能受传火者的控制，被当做这次表演的道具。 它走到蔚渺右侧，传火者随即下台。 修女面对着观众，微笑着拔刀，刹那间，夜裁出鞘。 一道黑色弧光流畅地划过，干脆利落地斩下了炎魔的头颅。 熔岩般的鲜血喷洒而出，向众人昭示着永夜的伟岸。 第120章 前往觐见 “噗嗤——” 这是夜裁从一具强壮的炎魔身躯中抽出的声音。 蔚渺颇为写意地甩飞刀刃上赤红的液滴，感知到周围传火者或是敬畏或是忌惮的目光。 周围是一望无际的熔火地，闪电般的裂痕晕着炽白的光，暗红色岩地厚度不一，谁也不知道踩上去的那一刻它会不会塌陷。 眺望极远处，能看见一个火光耀眼的事物矗立，红白色的光芒驱逐了附近大片黑暗，让阴沉的天空宛若火烧。 今日是神树仪典的第三天，终幕仪式。 蔚渺正连同西门和传火者小队一起前往神树领域深处觐见神焰之源，一棵与天地同寿的古老树木。 第二日的公开亮相取得了不错的效果，蔚渺在斩下炎魔之颅，展现永夜的威势后，现场的民众愿意安静下来倾听她的演讲。 大意是，永夜的存在将为美好的将来铺平道路，拥抱黑暗是必然的牺牲，不止有燃烧自己这一个选择，冰冷的永夜可以熄灭灾厄的惩罚神焰…… 这是哈里恩教主的杰作，至此，永夜在世人心目中形象的转变迈出了重要的一步。 之后是守夜者们精心准备的表演，从视觉感官上并不比第一日差。这是必不可少的形象工程。 今日是足以载入史册的一天，一位守夜者第一次与传火者同行，进入神焰领域觐见神树。 神树领域的面积是都德熔火池的十倍以上，守夜者曾悄悄溜进过这里，但不敢太过深入。 毕竟在传说中，永夜与神树是死敌。 “你发现了吗？越往里，灰烬越密集。” 蔚渺对一旁的西门说道。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出手，只是站在一旁掠阵，方便她展现实力、捞取功绩，回去好交差。 “等见到神树，再谈。” 西门沉吟道，神色有片刻的怔愣。 他每年都能前来觐见神树，尤菲雅连样子都没见过，他这么说，或许是想到了什么。 仪典已持续了数百年，传火者在神树领域中摸索出了一条相对安全的道路。偶有魔物路过，都被蔚渺当做火种供体。 经过这段时间吸收永夜精粹，她离永夜体质v非常接近，但始终差了那么一丝，似乎是需要某个契机。 提升在面板上一目了然。 永夜之力从100升到149，就差那么一点。 说话间，天上一只双头鹰迅猛地投下一枚紫火爆弹。 底下众人转瞬间分散开来，一位传火者弯弓搭箭，一簇流火如星划过，精准地贯穿炎魔的身躯。 对方一声哀鸣，从高空跌落。 这队传火者都是好手，才敢于进入危机四伏的神树领域。 “走！” 忽然，西门出声提醒道。几人颇有默契地向前疾驰，就在他们刚离开原地的那刻，暗红岩地塌陷，滚烫的熔浆漫过地表。 然而，转过一个小山丘时，领头的西门急刹车，手中的长枪枪尖微微抬起。 “巨熔魔，心脏位。” 他言简意赅地说道，主要是说给蔚渺听的。 蔚渺持夜裁上前一步，端详着面前的巨大怪物。 一位身披熔岩盔甲的七米高巨人，面貌扭曲，橙红的大眼睛如一汪岩浆池。 这是堪比炎龙的强悍存在。 “近年来，强大炎魔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名为尼格的一位传火者队友低声抱怨，警惕地摆出战斗姿态。 遭遇战来得猝不及防，不过无论是传火者还是蔚渺，都没有给敌人时间反应的习惯。 一些动漫中等待敌人变身结束再动手的桥段在这里并不存在，由于艰险的环境，人们战斗时风行雷厉，不择手段。 抢先手是基操，而且能放大招就不会吝啬，除非出于续航考量。 “奥义·寂灭之悲悯！” 蔚渺双腿并拢站立，斜向挥斩，夜裁黑得深邃，力道感十足。 在体内力量极度活跃的时刻，左眼似乎透出微光。 深渊一般的巨幅斩痕凭空浮现于巨熔魔身上，从头部左侧一直延伸到它的右腰侧，散溢出星星点点的永夜粒子。 它身上的透着微微炽白火光的岩铠猛地闪灭，在极盛的金色辉光过后，竟将奥义斩击的威力削弱了五成。 即便如此，在上限再度提升的修女刀下依旧受到重创。 它的防御能力要强于炎龙，身上的盔甲像是自主激发的被动能力，斩痕附近沁出少量暗红液体，有腐朽般的碎裂迹象，火光黯淡。 “干得漂亮！”尼格低语一声，短暂蓄力的炎箭瞄准它的胸部，倏然破空射出。 朴实无华的力量堆砌凝结，在炎魔拥有高额神焰免疫的情况下依旧扎入三寸左右，其中少不了永夜之力减抗的功劳。 传火者各就各位，能扔的远程攻击毫不迟疑地往上招呼。 西门一甩长枪，步伐轻盈地冲上前。 巨熔魔刚反应过来就硬吃了一坨技能，伤痕累累不能影响它分毫，炎魔痛觉感知淡漠。 它从休憩状态猛地站起，高举巨大的双手，握拳砸下！ 完全进入战斗状态的众人敏锐地捕捉到脚底涌现的庞大能量，放弃输出，各自躲避。 已经身处巨熔魔身前的西门却一跃而起。正常来说在巨人身前跃起其实不是明智的战斗选择，在空中无处借力，危险大增。 但如果背后有人能兜底就不同了。 黑红长枪身上缭绕暗红的奇特火焰，低调却致命。西门反手持握长枪，身上教士袍无风鼓胀。 显然是放大招了。 相比巨熔魔身形，牙签大小的长枪却势如破竹地扎入了心脏位，爆发出耀眼强盛的烈光。 作为领域内一方霸主的巨熔魔不甘地栽倒。 本来在传火者眼中棘手的巨熔魔居然被他们一轮集火秒掉了！ 面面相觑的传火者从相互间的目光中看见了一样的难以置信，转向蔚渺的目光友善了很多。 常年与炎魔打交道的他们苦于炎魔的高额火抗，每次硬生生凭伤害和时间磨死，很久没体会到这么干脆利落的战斗了。 永夜之力对炎魔的克制作用不可忽视。 这么一想，好像与守夜者联合也不是件坏事。 蔚渺则从这一次战斗中大致估算出自己的实力，同时发现，不只她一人在进步。 西门也在变强。 第121章 王座 踏过巨熔魔的尸体，队伍继续朝神树的方向前进。 “很久没有这么轻松了。” 尼格作为队内的气氛担当，一路上时不时念叨几句，虽然只有另一位会有一搭没一搭地理他。 “守夜者虽然……但如果能与传火者形成配合，战斗确实比现在有优势。” 另一人说道。 此刻他们已经走到距神焰之树不远处，期间简单地歇息了一下便再次上路。 一位传火者壮汉背着一个坚韧的皮袋，里面装着的全是圣火教会这一年辛苦积攒的永夜精粹。 从现在的位置，已经可以望见十几公里外的参天大树。 帝国边缘的都德熔火池少有人问津，无人知道核心火种，神树领域却能直通核心神树，完全是因为投入的精力差距巨大，并非教会无能。 一路过关斩将，铺天盖地的灰烬开始大大阻挡视线，戴着兜帽的几人不由得将帽檐进一步拉低。 刺鼻的硫磺酸臭味让第一次来此的蔚渺不太习惯地皱了皱眉，热浪如潮般翻涌，扭曲的空气不时模糊视线。 高温让长期身处涂火地的修女都倍感不适。 这里的环境恶劣程度简直是都德熔火池的超级加倍。 步过易碎的小丘，蔚渺终于近距离见到了这个世界中被奉若神明的神焰之树。 目测超过100米高的巨树，主干粗十米以上，表面有螺旋纹路，底部粗壮的树根盘织错结。木质如水晶一般呈半透明，能看见内部熊熊的金色焰火，遍布有橙黄色的裂纹，如熔岩流淌。 树皮像烧红的烙铁一般鲜红，有赤红焰火如缎带般流动吸附在四周，缥缈着梦幻神圣的美感。 树冠的面积难以估测，站在近距离抬头望去，看不见黑暗天空。 焰火一直蔓延上片片蔚蓝树叶，如上好的美玉，光泽莹润，焚烧正盛，乍一看是极度震撼的壮美之景。以蔚渺的眼力，能看见复杂的树梢末端，叶片枯萎蜷曲，呈灰败之态，欲落未落。 不断有灰烬飘落到其上，又被火焰彻底焚尽。 它四周的地面裸露着大大小小的熔岩湖泊，难以靠近。少有的立足之地上掉落着几小截灰败枝桠。 它留给蔚渺的第一印象并非热烈或者神圣，而是——正在走向毁灭的垂暮之树，看似浩荡盎然，实则为虚假的盛放。 明明是神焰的起源，万物的起源，但偏偏给了她这样的感受。 “原来如此，越来越密集的灰烬，燃烧的神树……难道是因为神树垂暮，神焰失控形成了足以危及世界的灾厄吗？” 蔚渺思虑后有些明白西门之前说见到神树之后再谈，他从过往的记忆中认为，神树出了某些异常，灰烬是腐朽的证明。 “但……作为神焰之源，居然会被自己的力量反噬？” 如果是后天掌握的也就算了，但作为先天神通，怎么会控制不了？就算真的如她猜测的一般，神树因为年纪大了力不从心，不应该表现为火焰逐渐虚弱吗，怎么反其道而行之？ 她沿着唯一的小路小心翼翼地前进，边打量着宏大的神树，有心找西门探讨一下这个问题，却要顾及到其他的传火者。 这时，神树忽然摇晃出一波热浪，拂过她的面庞。 蔚渺走着走着，眼前一黑。 但她很快意识到，自己并非被暗算，而是脑海中被神秘的力量塞入了一个画面。 漆黑是因为这个场景真的黑得纯粹。然而在视野逐渐适应后，所见之景令人惊诧。 那是一个哥特样式的尖顶王座，通体纯黑，似乎是由冰冷的石块筑成，椅背雕琢着怪异的扭曲花纹，如无数触手有序交织，看不懂其中代表的意味。 扶手顶端光滑平顺，嵌着各式各样的眼球，有的小如米粒，有的大如弹珠，是整个王座上除了黑色以外唯一的其他色彩。 在座椅各处镶有菱形的规整黑色玉石。 有意思的是，这幅画面伴有批注。 “永夜领域核心之地的王座。” “来自神树的交流？告诉我永夜深处存在着一张王座，引导我去寻找它。为什么，这对它有什么好处？要去看看吗？话说，神树居然有意识并且能做出交流……” 蔚渺左思右想，能以这种方式联系上她的也只有神通广大的神树了。结合现在得知的所有，顿时觉得，说不定……有关于神树的一切传说都要推倒重来。 忽然，她察觉有人推了她一把，登时回神。 尼格站在她旁边，奇怪地看着她：“修女阁下？发现什么了吗，怎么一动不动，叫你也不回应？” 他看向另一旁：“还有神焰之子大人也是。” 她闻言瞧着前方的西门，他站得笔挺，周边有人正在晃着他的胳膊。 蔚渺问尼格：“你们对于永夜领域的开发优于永夜教会，有发现什么不同寻常的事物吗？” 如果搁在以前，传火者不会泄露任何情报给守夜者。共同作战的经历和两会间关系的改变让尼格愿意适当地透露给永夜修女。 他答道：“没有。不同于涂火地，永夜的深处能见度低，强悍怪物盘踞，它们对于神焰力量的仇视让我们的处境变得非常危险。所以我们没能探索过深。” 连圣火教会都不知道的信息，神树却一清二楚。 另一边，西门终于回神，回首对上蔚渺的目光：“你也知道了？” 蔚渺斟酌道：“永夜核心？” 他愣了下：“不，是涂火地的火种。” 好家伙，两人的信息还不一样，神树看人下菜。 两人点到即止。壮汉传火者在西门的指示下将整个布袋跨着百米距离投掷向神树的底部。 有荧蓝色的根须从地底下钻出，将布袋层层缠绕，像是渴水者抓住每一分湿润。 倒是尼格心痒难耐，他不敢问自家的神焰之子，而去问蔚渺：“刚刚到底知道了什么？” “没什么，神焰之树的圣洁令我叹服，如果可以，真想带一小截枝桠回去留作纪念。” 蔚渺说着风马牛不相及的话语，实则另有心思。 话音刚落，一截透明淡蓝树枝“啪嗒”一声从天而降，掉在她脚边。 尼格惊呆了。 蔚渺淡定地捡起枝桠。 这次出行结果圆满，可以回去交差了。 第122章 被缚者 “你们居然真的拿到了！” 庄园大门口，米格勒如获至宝地从蔚渺手中接过淡蓝色的枝桠，上手就开始查看它的木质和纹路之类的细节。 神树枝桠不像它自身燃烧着火焰般炽烈，而是温凉莹润，有种水晶的质感。 “真是奇怪啊，居然不是缭绕神焰的状态，反而相差甚远。” 米格勒咕哝了一句，朝她点点头，便火急火燎地进了庄园。 蔚渺一眼望去，不少院中土地从灰烬的分布痕迹来看，近期内有被翻动的痕迹。 如果没有她和西门出现，有米格勒这样的人在，或许再过一些年月，这个世界也能从毁灭的边缘回头。 交付完承诺过的枝桠，蔚渺坐车回到了小楼中。 西门正坐在客厅，头颅微垂，神色淡漠，长时间凝视着一点，思索着什么难事。 “与米格勒的合作就此告一段落了。”蔚渺坐到他的对面，“因为，我们好像已经找到完整通关路线了。” “最终的提示居然是神树给的。”西门闭了闭眼，拿出之前展示过的黑色锁链，“它告诉我，我的体质可以让我容纳各大涂火地的核心火种，‘被缚之链’的存在让我不会如王室容纳者一般焚尽自身，而是慢慢适应提升，直至能进一步容纳另一枚火种，如此往复，最终，替代它，容纳它体内最终的炼狱火种。” “果然，人们有关于神焰之树的赞词和幻想，从一开始就偏离了方向。” 蔚渺没有讶异的神树，在见到神树的那一刻，她心中已经构想了这个可能性。原住民，天才如米格勒，从小耳濡目染，难以跳脱出旧俗的思想框架，从根本出发点怀疑神树的存在意义。 但玩家扮演人物的同时，视角又超脱于副本，接受各种悬疑小游戏洗礼的他们最能摒弃一切先入为主的信息灌注，怀疑一切。 西门接着说道：“我偏向于，神焰之树，树与火本是分隔的事物，但不知为何，神树不得不容纳神焰，两者结合，诞生了神焰之树。” 蔚渺完善他的推论，虽然大多是发挥联想力的推测：“但神焰以树为薪材，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旺盛，进一步啃噬神树，向世界各地散布火种，将永夜逼退到极南之地，并开始灼烧世界。” 西门不由得点头：“如今的基本思路是压制神焰。一方面从火种入手，另一方面，永夜是克制神焰的力量，听你的言语，神树给予了永夜方面的启示？” “我看见了一张王座。”蔚渺形容着她的所见，“它坐落在永夜深处。” “教会没有这方面的记载。”西门双手十指交叉，思衬着，“是只有神树才能给出的提示……可信度……应当可信。” 毕竟看神树的状态，感觉离嘎不远，指引牌蔚渺这位永夜修女去永夜深处也说的过去。 “王座向来代表着‘统御’、‘至高’，它想引导我坐上那张王座。自救方针完整可信，先引导西门吞噬火种变强，最终目标是为了替代自身。再引导我掌控永夜，维持最终神焰与永夜的平衡。” 蔚渺想通了神树意图的一系列操作。 西门询问她的意见：“分头行动？” 蔚渺：“不如，你先容纳苍白火种，再与我一同前往永夜深处。我成功后可以反过来帮你处理涂火地，互帮互助。” 以上是最求稳的做法，这个副本没有时限，他们可以筹集所有力量慢慢来。 西门就此告辞。 他前往郊外米格勒的庄园，通过这位二皇子的渠道要求接触苍白火种。王室得知后高兴还来不及，他们早就想找个接盘侠扔掉这烫手山芋，但神焰之子身上干系重大，圣火教会那边必须知悉并同意。 接下来有一段时间的空耗扯皮。 蔚渺则返回教会，提出想要组织队伍探索永夜领域。教会欣然支持，谁也不想受制于人，如果能自产自足永夜精粹，他们有更多的底气对圣火教会大声说话。 先前双方利用优势开发对立领域，但在自我领域这一块，永夜远远落后于圣火。 “虚假”的拟真虚拟游戏：跟着剧情走，战斗时npc先行跳车。 真实的拟真虚拟游戏：一块上或者我殿后。 极南之地·永夜领域—— 一队传火者与一队守夜者泾渭分明地走在冰冷沙地上。 神焰的光芒无法透进永夜领域，飘摇的灰烬被阻挡在外，终日的黑暗蒙蔽众人的视线。阴冷是这里亘古的基调，各种隐约的嘶吼时入耳中。 以往守夜者小队前来探索，需要手持火把，战力受限，现在有一队人形火炬在，带来的一点燥热可以选择性忽视。 西门一反常态地穿着宽大的红色长袍，沉默地走在蔚渺身旁。 她敏锐地感知到他散发出的炙热上了一个层次，竟有烈火近在咫尺的感觉，这与他一贯的力量内敛不符，鼻尖偶尔喷出一缕炽白火苗。 因为他近来成功容纳了苍白火种，还未彻底掌控这股力量，导致能量外泄。 红袍下，他全身紧紧捆缚着细长的黑色铁链，遍及四肢，但不影响行动，反而收束了宽松的服饰。 他在蔚渺视野内消失了一段时间再出现时，更加沉默寡言，雕塑般凝固的脸庞蒙上一层阴郁。 蔚渺与他打交道了这些时日，至少能察言观色一下他的情绪，他在努力克制他的暴躁和阴沉，那眼神都有点类似反社会杀人犯了。经过这段时间的调整，状态回归了些许。 传火者们都知道近些日子他们的领袖不太正常，也只有永夜修女才敢若无其事地靠近他。 “感觉怎么样？” 蔚渺看他的鼻端像打喷嚏似的冒出一簇簇火苗，嘴角勾了一下，又觉得这一笑十年功德没了。 这位可是为了拯救世界在承担痛苦啊！他说痛苦烈度与被踢裆差不多。 “烈火灼身的痛苦没能逼疯上一任，我只会比他坚持得更久……只是，还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 西门转动眼珠，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这话语多得……蔚渺觉得他离被逼疯其实不远。 以前的他应该只会说“没事”。上任王室载体据说有虐杀生物和自残的倾向。 假面舞会的机制“劣势”在这里体现得淋漓尽致，关键是为了通关副本，玩家愿意主动承担痛苦。 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和提纯，会有越来越多如他们这般的人受机制引导，成为游戏界定的真正玩家。 第123章 王座前的失格者 表层荒沙受永夜之力的洗练，形成颗颗如米粒大小的黑色结晶，被称为沙晶，圣火教会曾尝试用它来冶炼玻璃，后来发现成本太高，玻璃也没有突出的永夜特性，便罢手了。 领域内，荒沙上一切痕迹都会被永夜抹平，这导致了每次进来，走的都可谓是一条新路线。 在茫茫的沙地和浓雾一般的黑暗中，传火者和守夜者们自有手段辨清方向。 越往核心，永夜的力量越浓厚。凭靠这个特性，用磁石制作成的指夜针为两教的开发立下了汗马功劳。 一只丧尸模样的人形生物暴露在他们的视线中，但因为生命本能的忌惮，只是远远观望。 它灰色的皮肤如枯朽的纸张，五官空洞，呈爬行式，动作敏捷。 这是永夜生命体的生物链底层，破败者行尸。死在永夜内的传火者或者守夜者有概率因为永夜畸变成这副模样。 众人平时可不管这位是不是曾经的战友，在他们眼中，这是移动的永夜精粹。 但这次的目标与精粹无关。 所以队伍忽视了它，径自向深处走去。 领路的老道传火者忽然停了一下，提醒道：“面前就是深层区了，许多强大的永夜生命体随处可见，一定要小心。” 看见大家都有回应后，他才一脚踏入了更深沉的黑暗中。 尤菲雅在成为守夜者后，再也没有进入过永夜。清清凉凉的独特体感对蔚渺而言，仿佛回归最原始的孕育中。 最重要的是，她察觉到永夜体质5的晋级门槛正在一点点松动。 丝丝外来的永夜之力渗入她的体内，量少但胜在质高。 寂灭、枯朽、阴冷……永夜的性质在此处愈发强烈，传火者不得不在体表度上一层神焰力量，来抵御永夜侵蚀。就连守夜者，也在表面度上自己的力量来抗拒永夜。 同为永夜之力，为何守夜者不在永夜领域中修炼，非要用精粹？因为永夜领域外围的浓度不高，参考渗透作用，守夜者难以吸收。 但内围浓度又过高，特性浓烈，守夜者容易被活活灌死。 也只有尤菲雅这样体质处于特殊区间的人能完全暴露在永夜下获取好处。 一声翅膀的呼扇破空声传来，一只长着翅膀的巨蟒忽然闯入他们的视野中，张开血盆大口，扭动着身躯袭来。 “烈枭！” 离队伍还有十米距离，一道炽白枪影闪过，从口部及尾端，巨蟒被爆发性的强大力量完全贯穿撕裂，黑色的血肉爆发开来。 烧烤的焦臭味从这些血肉上传来，有的队员不慎沾染上腥臭的血液，嫌恶地抖了抖衣服。 蔚渺微微睁大眼睛，惊诧地看着一旁的西门。他手持长枪，枪上的金色火焰正缓缓熄灭，面色平静。 这一击的力量相当爆裂，把穿刺用出炸药的效果。 看上去力量感爆棚，强大无匹，其实是力量未能内敛而逸散引发的后果。 但西门的力量已经全方面超越尤菲雅了。 一行人继续前进。 接下来，各种永夜生命体的袭击层出不穷。 有身姿矫健的人形生命体，奇异地身披重甲，面甲下是一片漆黑，手持一把无锋重剑，劈砍极具威力。 西门与它对了一击，差点被打退。 后面是仗着它挪移笨重，直接把它甩了。 自从这次对战后，西门明显收敛了战斗欲望，一队人开始绕着生命体走。 “永夜领域中藏龙卧虎，有些生命不知道是活了多少年月的老怪物，战斗技巧精湛，甚至有高深的智慧。曾经我们遇到一个自称为引导者的人，它掌握帝国语言，说自己是以前意外迷失的守夜者，愿意加入我们，引导我们出去。” 上次与她同行的尼格也在其中，与蔚渺碎碎念道：“结果，我们遭遇怪物的几率飙升，出领域时已经……只剩我在内的三人。” 一路下来，虽然躲过了不少怪物，但传火者自身的炙热在永夜中如同电灯泡一样闪亮，导致他们屡屡遇袭。 蔚渺和西门不可能顾及所有人。 伤亡在所难免。 五位传火者和六位守夜者为这次长途冒险献出了生命，为了不转换为破败者，甚至要求同伴们将自己分尸。 送别的仪式充斥着平静的沉默，在成为传火者或守夜者时，众人已经有了牺牲的觉悟。 传火者们再继续跟着队伍，反而会带来负面影响。 因此除了少数几位力量掌控上佳的传火者，其他传火者已原路返回。 “诸位，指夜针的显示没错的话，前面就是核心区了。” 年近四十的传火者克里克说道。能活到他这个年纪的超凡者，对于保命经验老道，但他却走到了这里。 蔚渺就在他身旁，看见他手上的指夜针如星空般，黑色的指针上有密集的荧白光点。 这说明，这里的永夜浓度高得惊人。 “呵呵呵……” 忽然，一声老朽嘶哑的难听笑声从他们前方不远处传出。 尼格一激灵，背后毛骨悚然，脱口而出：“这个声音……” 蔚渺顶在最前头，眯着眼端详步履蹒跚而来的人影，夜裁已经横放在胸前。 刀尖向地的持刀姿势虽然看着气场十足，但遇到突发情况的反应速度不如持刀在身前。 “你们，是来祈求至高的王座吗？” 人影走到距离他们五步时停下。 它皮肤灰白，身形佝偻，脏乱的灰色长发垂地，褴褛的黑色衣衫没能遮住它胸前裸露的骨架。 眼眶处只剩下漆黑，鼻头肿大，一张一合的嘴巴如布袋玩偶的撕裂口。 一根像模像样的骨杖支撑着它的步伐。 它用帝国语向众人发问。 “别相信它的任何鬼话！它就是我之前说的那个差点团灭我们的老怪物！” 尼格来到蔚渺身边，咬牙切齿地小声道。 蔚渺却捕捉到了它话语中的关键词：“王座？” “你拥有超凡脱俗的永夜体质，难道不是来此，挣脱桎梏的吗？” 它笑着反问道，话锋一转：“但你的实力足够，却没有资格。” 蔚渺追问道：“资格指的是？” 它退后一步，骨杖颤巍巍地指着他们。 “我们都是失格者，可不会乐意头顶上多一位王。” 蔚渺叹了一口气，扫视四周。 西门抬起长枪。 一头骨龙从浓夜中探出头，凝视着他们。 整齐的脚步声从左侧传来，重甲剑士列阵而来，剑锋压抑。 地底下的蚀沙蠕虫蠢蠢欲动。 七头的巨型怪鸟从头上掠过，掀起风刃。 各种骇人听闻甚至闻所未闻的怪物汇聚在此，杀意勃发。 连前方那位看着瘦弱的老头都咧开深渊般无底的嘴，骨杖上凝聚着深沉的永夜。 蔚渺露出悲悯的微笑。 “永夜正期盼着你们的回归！” 第124章 断后与突围 话虽这么说，但双方的实力对比差距让人绝望。 “西门！” 蔚渺凝视着面前的老头，低声喝道。 西门领会了她的意思，回应道：“我尽力。” 其他传火者与守夜者神色凝重，但没有人退缩。 克里克收起指夜针，掏出法杖，脸上是视死如归的凛然。 尼格碎碎念的嘴紧紧抿着，沉默地对峙。 蔚渺深吸一口气，调整自己到最佳状态。面板上，“永夜体质5”的暗金字样流动着黑光。 永夜体质5（被动）：你可以毫无顾忌地拥抱永夜，不受侵蚀，对永夜之力的运用提升一个阶级。永夜之力的特性和加持提升。你初步获取了“资格”。 她的永夜体质终于在不久前突破！ 这些活了不知道多久的永夜老怪物们稳得惊人，它们之所以还不动手，一是在评估他们的实力和弱点，二是这里毕竟是他们的主场，拖得越久，它们所能汇聚的力量越强。 永夜具有浓雾阻碍视线一般阻碍感知的作用。在永夜生命体早有预谋的潜行接近下，他们不幸落入了包围圈。 蔚渺这边却不得不动手了。 再不动手，真会被框定成死局。 她俯低身子，脚下用力一踏，原地的荒沙刹那凹陷出一个小圆坑。 披风衣摆猎猎作响，夜裁逶迤出一道黑光，奔着老头的脖颈而去。 她顺利地斩下老头头颅的那一刻，老头跟个没事人一样，手中拐杖的圆润杖头朝她敲来。 其上浓厚的永夜之力令人心惊。 蔚渺似乎早有预料地后跃，贪刀被斩的经验在虚拟时代前就被老玩家们口口相传，她断然不会犯这个错误。 西门从她身边掠过，提着长枪，一往无前的气势迫使老头用诡异的姿态滚到一旁。 蔚渺紧随其后，竟直接略过了它，朝深处冲去。 老头看着她的背影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拦住她！” 挡在她路径上的骨龙喷出悠长的吐息，头顶鸟兽掀起极速风刃，背后的重甲剑士也有意追赶，但被悍不畏死的守夜者和传火者们拦下。 他们已经看明白了，他们的职责就是断后。 面对身后的压力，西门不得不回身阻拦。苍白火种的力量让他的周身形成一个炙热场域，身处其中的永夜生命体只觉得下一刻就会被点燃。 “恶心的神焰！” 背后的怒吼穿透层层永夜而显得模糊，蔚渺没有心思细听，面前的骨龙骨架森然，永夜的吐息如冰冷强压的深海，不比炎龙要弱。 尤其是身边还有另外的人帮衬。 “断火流！” 锋锐的巨大刀芒只阻隔了一瞬，下一刻便被吐息吞没。 在一个翻滚擦过吐息后，蔚渺似背后长了眼睛般回身斩击。 夜裁锵然鸣响，连续对了三刀，斩灭角度刁钻的风刃。 随后，她头也不回地只顾着往深处跑，一种玄奇的感应正在为她指引方向。 “嘿哈！” 无头的老怪物举起拐杖，她的前方竖起一面沙晶墙。 蔚渺试着斩出一刀，沙晶墙竟有生命般地波动着，试图吸附住她的刀刃，一旦陷进去，恐怕还没拔出来她人先没了。 与此同时，地底准备多时的蚀沙蠕虫从她脚下游过，悍然钻出。 早已感应到脚下动静的蔚渺却是先它一步跃起，异色的瞳眸冷冷地瞥了身下的深渊巨口，内壁上是密密麻麻的倒刺。 永夜之力在夜裁上凝聚出巨大刀刃的虚影，向下挥斩！ 柔软的蠕虫被这一刀直接斩成几段。 至少十簇黑色结晶组成的标枪从地上袭来，不知道是哪位的手段。 “居然还懂得配合。” 蔚渺心中无语，面对这群老奸巨猾的永夜生命体，打起来肯定处于劣势，面前的骨龙单论气息甚至要强过她。 在空中腾挪不便，晶簇枪又从四面八方袭来，快如闪电。她挥舞着夜裁瞬间斩出几刀，拦下几枪直奔要害的，其他的只能有心无力地放过。 一簇晶枪扎进右肩，有一枪命中了膝盖上方，最严重的一枪穿透了小腹腰肢。 令人酸爽的痛感让她额上的青筋不自觉地跳了跳，左眼的黑暗越发浓郁。 单看她平静的神色，却让人以为她受的伤都无关紧要。 落地后的一瞬间，她就朝着另一个方向狂奔，空着的左手忍痛拔下肩膀上的晶簇，因为这里卡着她行动不便。 腰腹处的晶簇却不能随便拔，拔出后还没跑一半，她先死于失血过多。 直线确实是最短路线，但它们知道王座的所在，这条直线上障碍重重，还不如曲线救国。 染着鲜血的晶簇遗落在路径上，身后的永夜生命体在追逐。 活了不知多少年岁的古老破败者从一旁的黑暗中倏然闪出，一把被保养得很好的长剑直斩脖颈。 蔚渺条件反射地斜刀，将剑架在脖颈前。 剑身卸力下滑，直斩胸部。 这种没有明显要害的怪物，无法用以伤换伤逼它变招。 她无奈地下格这一剑。 然而这么一耽搁，头上的鸟和那个老头又追了上来。 老头原先看着步履蹒跚，结果追人时，提着头健步如飞。 体力因为伤势逐渐流失，剧烈的运动使伤势进一步加重，喉头腥甜。 “比狗皮膏药还难甩掉！” 蔚渺的眼神透出狠劲，与她对视了一眼的破败者顿时感觉到了不对。 “奥义·寂灭之悲悯！” 枯朽寂灭的气息从刃上传出，黑粒飘飞。 剑上碰撞处逐渐蔓延的细密裂痕让破败者不由得后退。 作为技法型，如果是生死拼杀而非强制阻拦，谁的技巧更胜一筹尚未可知，否则它不可能以破败者的身份混在这群大佬中。 蔚渺滞留着这一刀将发未发，刀尖上撩，却只是虚晃一枪，转身继续跑路。 老头刚踏出一步。 只见高挑的修女忽然回身，一刀横斩。 一道深黑的裂隙将它整个身体自胸部断为两截。 头顶的怪鸟一下子炸毛，一个哆嗦后开始战术性回旋。 带着伤势斩出大招，蔚渺的身形没有最开始般灵活。 对着背影，被晃了一下的破败者看着剑上的伤痕，愤怒地斩出永夜的剑气。 蔚渺忽然有种头皮发麻的应激性预警。 不仅是来自身后。 还有她面前虚空中伸出的一只山羊蹄，带着毁灭的气息一脚踹来！ 第125章 位格判定 青色的山羊蹄一脚踹在她抬起的刀身上。 无法抵挡的巨力自刀上传来，爆发的风压令她的银发向后飘飞。 蔚渺在心中暗喊一声表示震惊的国语，整个人化为一道黑影直接被击飞约十米远。 受力的震荡令她气息不稳，顺着力道后退，停稳后，偏头吐出卡在喉头的一口血。 这群老怪物在各种方面强得离谱。 但羊蹄的击退也令她躲过了破败者的剑气，这是配合问题。 一个山羊头从虚空中探出，燃烧着黑光的眼睛与她对视。 【判定中……】 【判定通过！你已免疫精神操纵！】 蔚渺滑开视线，立刻改变方向，朝另一边奔走。 一把勾镰从侧里突出，一道黑色光束贯如长虹。 握着夜裁，蔚渺或是格挡，或是直接斩飞，永夜之力流水般下降。 双方对永夜之力都有高额抗性，虽然蔚渺没办法轻易甩掉它们，但它们也无法轻易重伤蔚渺。 硬拼肯定会被留下，但游击式跑路就不一定了。 蔚渺时不时变向，以免围过来的永夜生命体提前围堵她。 初见的老头被她重创后，有感知受阻的永夜中，和她玩捉迷藏的永夜生命体们似乎越来越晕头转向，难以找到她。 “断火流！” 蔚渺一脚踹开扑过来的粘稠生命体，永夜之力的面向爆发如一把重锤一样将它敲开。 她不久前刚吃过亏，用夜裁斩击这种生命体后，尸体残留的黏液会削减夜裁的锋锐。 断火流不仅局限于刀术，永夜之力可以附着在任意的打击中。 “应该快到了。” 蔚渺估摸着感应的点位，身上的黑色紧身衣早已被鲜血浸透，完全是靠永夜体质5的强悍恢复能力支撑到现在。 背部隐约可见一道深可见骨的斩痕，漂亮的银紫披风几乎烂成布条。这是另一位破败者剑士的杰作。 危机预感不知多少次将她从死亡的嘴边救回。仗着永夜的隐蔽性，明明已经强得过分的生命体们还总是阴戳戳地搞偷袭。 永夜之力的浓郁程度甚至快超出了体质的免疫范畴，但变异的左眼依旧能让她看穿永夜。 她以前一直以为黑色左眼不过是一种无用但奇异的表征。 拖着伤重之躯，蔚渺扑进面前的黑暗中。 【判定中……】 【你已初步获得‘资格’！正在进行后续判定……】 蔚渺察觉到自身进入了一个特殊的场域中。 在这里，遮蔽视线的永夜反而淡薄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身心上的千钧重担，如有实质。 一些已经愈合的伤口甚至因此重新崩裂开。 蔚渺站得笔直，刀尖向地，滴滴鲜血顺着刀刃的流畅弧线沁入沙晶中。 十步开外，神树传导画面中的王座巍然镇立。 直面于它，古朴与威严中，它身上的花纹又透着些许熟悉的荒诞和错乱。 一股渴望感油然而生。 渴望走向它，坐上去，因为蔚渺本能地知道，这会让她成为整个领域的王！ 尤菲雅·伊特诺的体质和实力已达极限，王座是唯一能令她更进一步的事物。 所以体质向意识发出了“渴望”的反馈。 然而，在离王座几步远的地方，一个人形生命体持剑伫立。 它全身包裹在重甲之中，残破的暗红披风垂落至腰际，永夜之力于其上的流动令甲胄熠熠生辉。 沉稳如山的厚重气场让人难以忽视它的强大。 从蔚渺的角度，看不清它的面貌。但从身形相似度来看，这也是一名重甲剑士，比之前见过的更强。 它似乎察觉到了有心人来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它将近一百八十度地转过头来。 面甲下一片漆黑，但能明显感知到它的“视线”。 一阵古怪的音调传出，它似乎在说着什么，可惜蔚渺完全听不懂。 发现同种永夜生命体之间有独特的交流语言不是什么新鲜事，但没人能破解这些奇异的外语，因为听过的人大多回不去，回去的又是非学者的战士，真正的学者根本见不到它们。 发觉这位重甲剑士没有攻击的欲望，蔚渺索性忽视掉它，开始盘算怎样才能坐上王座。 系统的判定一直是一串省略号，让她想起了等待游戏加载时盯着蜗牛进度条的焦躁感。 它说的是“后续”判定，或许是因为还没出发条件？ 看了看重甲剑士，蔚渺尝试着向王座前踏一步。 省略号后终于蹦出了文字。 【判定成功！正在判定中……】 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蔚渺继续往前一步。 【判定成功！正在判定中……】 “这个判定到底是以什么为依据？” 蔚渺又往前走了两三步，与重甲剑士平齐。 判定均显示成功！ 重甲剑士的头颅始终正对着她，沉默不语。 但它长久的伫立于此已经昭示了什么。 蔚渺的余光瞄着它，再次往前一步。 【判定中……】 这次的判定格外漫长，周身铺天盖地而来的压力也让蔚渺深感不妙。 像是有人想把她装在一个小盒子中，从而拼命挤压她。 渗血的伤口再次刺激了痛觉，她能听到自己加速的心跳和脉搏。 【全属性判定成功！】 【永夜体质判定成功！】 【位格判定失败！】 周围的挤压感愈发强烈，蔚渺不得不后退到与重甲剑士平齐的位置。 她顿时发现重甲剑士杵在这里是有依据，这个位置卡得十分精妙，多一点压力骤增，退一步没有明显感觉，刚好能承受。 没有长时间地前前后后试探，摸不准这个距离。 她看向与自己同病相怜的重甲剑士，它似乎解决了一桩心事，头颅慢慢地转回原位，余光都不给她。 蔚渺：…… 这位其实是她的竞争者，它获得了“资格”，也想登上王位。 可惜，卡在这里不得寸进。 它或许连自己差在哪里都不清楚，不然不会执拗地呆在这里。 蔚渺心中冷笑了一声，左手中浮现出一顶荆棘铁冠。 她戴上这顶朴素冷峻的冠冕，扶正。 熟悉的精神压力让她闭了闭眼，缓了一下后抬步向前。 重甲剑士惊愕地扭头看她。 看她稳稳地超过了自己一个身位。 刚刚还是难兄难弟，现在自己飞黄腾达了？！ 它一直放在剑柄上的双手微微抬起，最终还是选择静观其变。 第126章 永夜的君王 荆棘铁冠来自时装【戴冠者】。 【荆棘铁冠】 类别：特殊 特效： 1、必承其重（主动）：当你戴上王冠后，你将感受到越来越强的压抑，每坚持一分钟，你的位格将提升一个小层次。当到达你的命定极限时，提升停止。极限与命运、因果、潜力相关。若你摘下王冠，加成重置。目前极限为3个小层次。 【提示：你的位格已提升一个小层次。】 系统提示出现时，蔚渺已经超出重甲剑士三个身位，距王座仅剩四步。 背后的视线紧紧盯着她，想必此刻重甲剑士的心理非常复杂。 精神上的昏沉初现端倪，蔚渺又发现了重甲剑士姿势的一个优点，拄剑如拄拐，能有效支撑身形。 刀尖一截没入沙晶，她在原地站稳，静静等待。 不久—— 【提示：你的位格已提升一个小层次。】 周围的压力减轻一截，精神的压抑加深一截。 蔚渺顶着身心双重负面buff往前两步。 【判定成功！】 她逐渐适应梯级压力递增，能大致估算可以前进的距离。 只剩两步！ 王座近在咫尺！ 蔚渺不出意料地听到了身后大剑拔出沙层的轻响。 她徐徐转身，颇有些艰难地抬起夜裁，警告性地盯着它。 高大的重甲剑士持剑在胸前，双腿如沉柱，下盘稳重，一动不动。 蓄势待发的沉默敌意。 蔚渺却知道自己其实是强弩之末，荆棘铁冠是一种代价性增幅装备，赋予“虚弱buff”极端提升位格。 肃杀的僵持中，蔚渺等来了最后一次提升。 【提示：你的位格已提升一个小层次。提升已到极限！】 场域的束缚为之一松，濒死的感觉冲击着意志。与经常熬夜时半夜心慌的感觉不同，因疼痛而加快的心跳转为缓慢而沉重。 将意志与身体感知切割，这是蔚渺应付疼痛的惯用自我催眠手段，灵魂出窍般冷眼旁观自身。 负担到极致的身体机械式转身前进，肌肉的僵硬拉伸导致步伐缓慢，走快容易栽倒。 重甲剑士开始翻转剑身，剑尖朝上。 由于大剑沉重，以两者间的距离，重甲剑士想要伤到她，需要蓄力刀芒。 这点蓄力时间就是蔚渺的机会！ 蔚渺已经走到王座前，转身坐下的那一刻，她看见重甲剑士朝她挥出一道势大力沉的剑芒！ “咔噔！” 一声利落的轻响，一颗头颅被斩飞，磕在椅背上后，反弹滚落，在地上咕噜噜地转了一圈才停下。 剑气去势不减，却在接触椅背后立刻溃散。 那是修女尤菲雅的头颅。 然而奇异的是，荆棘铁冠牢牢地戴在她的银发上，断口处伤口平整，没有丝毫血液漏出。甚至，那颗头颅正朝重甲剑士微笑眨眼。 场域内的永夜之力震荡如波，修女的身形在视线中模糊扭曲，一股气浪以王座为中心向四周爆发！ 骤然强压下，重甲剑士的铠甲咔咔作响，它被迫单膝跪地，大剑拄在身前！ 【判定中……】 【位格判定通过！】 【在永夜的见证下，你已成功加冕为永夜的君王！】 在坐上王座的一瞬间，她的感知藉由王座，辐射至整个永夜领域！ 隐性的枷锁松动，永夜体质在莫名力量的支撑下极致升华！ 永夜冕冠（被动）：身为永夜的君王，你已与永夜融为一体！统御永夜，你可以支配永夜领域中的一切！永夜不灭，王者不死！ 永夜之力：∞ 特殊架构的右侧王座扶手裂开一道深长的口子，如剑鞘般收纳了夜裁，暗红色的刀柄裸露。 她勾了勾食指，地上的头颅自动飞起，被她捧在手中，分外渗人。 她摸索着将头颅安回脖颈上，裂口对齐，愈合如初。 浑身血色的永夜修女坐上至高的王座，威势不堕，俯瞰一切。 瑰丽的紫罗兰色右眼被漆黑浸染，身上的服饰自我修复。 血迹逐渐擦除，脸上细长的伤口闭合，光洁无痕。 椅背上的触须从死物状态苏醒，细长如线，攀上她的身躯，拟态编织出她的所有服饰，进而取代。 底下仍跪着的重甲剑士艰涩地抬头，看着她。 妖异的黑眸却向极远处投下视线。 “咯吱——砰——” 重甲剑士的全身盔甲发出难听刺耳的挤压摩擦声。 随着一阵似乎是嘶吼的杂音，它一寸寸地变形，向内凹陷，盔甲的缝隙中流出石油般的污浊液体。 最终从人形化为球形，被抛飞出王座场域，极速腐朽。 仅剩一把大剑伫立，如一座失败者的坟墓，是对挑衅者的威慑。 外头，深黑的永夜翻滚沸腾，带着君临的威压遍及全领域！ “新王莅临，永夜变天了！怎么可能……有崇高的位格能坐上王座？” 老头竟未死在奥义一刀下，施施然重组自身，嘶哑着嗓子感慨道。 一道冰冷的目光令它毛骨悚然。 “结束了。” 西门将长枪从骨龙的背翼上拔出，一种无处不在的监视感和活跃的永夜提醒他，战役终结于胜利。 仅剩一只手臂的尼格咧开嘴角，露出带血的牙齿。他虽然不知道尤菲雅做了什么，但显然，此行的目的达到了。 牺牲没有白费。 克里克的尸体被沙晶吞没，安息于永夜的怀抱中。 “走吧，一起去觐见永夜的王……希望王能宽容我们的罪……” 周围的永夜生命体陆续退入黑暗，以永夜为命脉的它们不得不臣服于夜王。 寂静中，蔚渺的状态远不及她看起来的那般超然。 “原来如此，一经成王，永远为王！永夜不灭，王者不死！” 她昳丽的脸上露出悲悯的笑容。 既定的路线，既定的宿命。 副本唯一的真结局，永夜为王，神焰容种，才能真正逃脱毁灭。 威势无双的夜王，也不过是被束缚于王座的一枚定海神针，时时刻刻承受位格拔升之苦，为世界的延续奉献余生。 尤菲雅无法再步下王座，荆棘的铁冠为她加冕，濒死感如影随形，身体隐忍着极致的疲惫和虚弱。 等价交换而来的是足以灭世的力量！可惜她并非灭世者。 她端坐在王座上，望着停步于场域外的一众永夜生命体。它们还带着战斗过后的残余煞气，个个带伤，看见她时心虚而踌躇。 它们是最先前来觐见的，但不会是最后一批。永夜中还潜伏着明哲保身的其他个体，气息古老低调。 庞大沧桑的骨龙低下它高傲的头颅，匍匐于地。 重甲剑士列阵，立剑于身前，单膝跪地。 连飞行的蝠翼生物都降落于地，垂首以示恭谨。 老头毫不尴尬地站在最前方，撸了一把脏污的灰发。 “永夜臣服于您，我们的王！” 永夜内，她即是神明！ 第127章 救世的终途 虽说眼前一众生命体差点阻断她的王座之路，但身份转换之后，它们变为她麾下的重要战力。 永夜的来历超乎想象的古老，每一位强大生命的诞生都是机缘巧合的结果。 身为夜王，尤菲雅有责任维护永夜的利益。力量霍然拔升的畅快感无法动摇她的清醒，若迷失在力量中，将成为永夜王座的傀儡。 蔚渺的眼前，这一幕最终定格。臣服的众生，浮动的黑暗…… 她的意识缓缓从身体中抽离，视界辽阔，转为上帝视角。 底下，尤菲雅露出悲悯之笑，挥手遣散了跪服的臣民。 戴着荆棘铁冠的修女静静独坐。 幸存的传火者被安全传送出永夜领域，西门回望向永夜，因火种力量而转变为金炽色的眸子染上难得一见的笑意。 蔚渺知道，西门已经换了个芯子。 岁月风霜变幻，神焰之子和传火者回到帝都，告诉两教，永夜修女将会坐镇于永夜领域之中，而他也将卸去神焰之子一职，辗转各大涂火地。 在见了米格勒和巴勃罗一面，交代了一些事情后，直接消失。 两教痛失顶级战力，公主和大王子闻此剧变，没有多少表示，按捺住两教会，静观其变。 苍白火种被西门带走，王室成员失去了生存压力，反而不着急了。反正皇位就在那里，能者居之。 这一等便是好几年。 巴勃罗因为身体原因驾崩后，竟选择了存在感始终稀薄的二皇子继任。 他继承了王室的亲卫队，手段狠辣，有意无意地压制两教会。看似没有任何势力支持的他坐稳了皇位，逼得公主和大皇子安安分分地生活。 他是平衡永夜与圣火势力的最好人选，无论是大皇子还是公主，任何一方坐上王位都会导致背后势力膨胀。 米格勒并没有丧失研究狂人的特质。 他曾断言道，当这个世界脱离神焰和永夜的禁锢后，将会迎来新生。 神树仪典照常举行。 一时间，帝国陷入平稳发展期。 与此同时，有心人发现，极南之地的永夜领域不再龟缩一隅，而是蔓延至近处的小型涂火地，凭借量级进行压制。 其中似乎还有前神焰之子的身影。 蔚渺亲眼目睹身姿挺拔的西门立于核心处的火种前，细长的锁链紧紧勒缠着全身。 永夜在他的周身涌动，压制住火种旁流动的熔岩。 他伸出双手呈捧物状，神焰之力流出，包裹住核心火种，缓缓引导它融入自己的身体中。 那一刻，莫名的气浪掀起袍角，锁链如有生命般收紧，黑光流转。 西门虚弱地单膝跪地，握紧双拳，脖颈上青筋暴起。几缕金色火苗随着呼吸进出口鼻，他稍一吐息，竟喷出一束火焰。 半晌，他才缓过劲来，徐徐起身，一步一脚印地离去。 永夜随之退去。 不久后，这个涂火地竟然陷入了永久的冰冷寂灭。 欢欣鼓舞的平民满怀希望，认为神焰之灾开始扭转，连带着两教会一起刷了一波声誉。 至于幕后真正的贡献者，尤菲雅与西门，背负着各自的苦厄，默契地合作。 看完一段历史发展的蔚渺意识猛然下落，竟以灰兔虚影的形象站在永夜王座之前，与尤菲雅面对面。 沉稳而不失锋锐，久居王位，尤菲雅气势凛然，面对她，常人会不自觉地心怀敬畏，被威严压倒。 “时间会证明一切。我自知生来宿命已定，曾有无数条道路摆在我面前，虽没有人强迫我，但我仍然选择了最艰险的一条路。哪怕重复千万次选择，我依然会走上这条道路——因为我生来常怀悲悯。” “我曾斩灭无尽的神焰，以为杀尽炎魔就是救世之法。” “本该于阿莱德不问世事，作为教会的利刃被驱使。直到我偶然间得知自己是命定者，才超脱永夜修女的束缚。” “这是我与生俱来的使命，除我外无人可解。陌生的旅客，十分感谢你为我加冕！尊享永夜王座的其实不是我，而是你。” 许久未开口，她的声音蕴着些微沙哑，嘴角上扬。 “苦厄是最坚韧的磨砺，我的意志已坚如磐石，能承受无尽岁月的磨损。” “我的使命将在未来的某一天终结，你我终将重逢，带着旧日的永夜离开这崭新的世界。” “很高兴与你同行。” 蔚渺无法发声，无法行动，只能静静地听她诉说。 扮演者与被扮演者隔着世界和时空对望，她漆黑的瞳眸似乎看穿了一切，露出真切的笑容。 如最初的相见。 眼前的画面倏然破碎，周围陷入完全黑暗。 一面古朴的灰色边框落地镜出现在她面前，约两米高，一米宽。有暗红触须在边框上蠕动，底座四角为反关节羊蹄。 它散发着柔和的白光。 在镜中，蔚渺看见了身为灰兔先生的自己，衣冠楚楚，面带微笑。 下一刻，镜中画面变幻。 漆黑的背景下，一颗暗红陨星燃烧着烈火，尾光绚烂，坠入一个被黑雾笼罩的弧面。灼热的气浪掀开周边黑雾，露出寸草不生的黑土。 流火的小碎片一齐坠落，洞穿黑雾，散落各地。 蔚渺明悟：“这是一个……世界？” 超脱常识的弧面世界，与一片黑暗的星空。 从此，毫无生机的冰冷世界有了温度。 黑暗中星火点点，其中，深红的炽光尤为醒目，如缀于柔顺黑布上的宝石。 明明灭灭，却燃烧不息。 银白流星轨迹短时内划过数百条，斗转星移。 不知历经了多少纪元，一日，一个全身打满马赛克的人影闯入镜面中。 蔚渺：？？？ 她瞪大眼睛，却无论如何都看不清那个马赛克的真实模样，搞得她心里非常好奇。 只能分辨出祂身上银白、深紫、墨黑交织，长长的衣袍尾端飘逸地翻滚。 祂停在世界外，似乎是端详了一阵。 画面偏转，移到祂的前端，给了祂一个手部特写——如果那确实是手的话。 马赛克的“手”上方，静静悬浮着一枚荧蓝色的树种。 第128章 世界树 祂的手上涌现出银白色的柔光，包裹着树种如灿烂流星般坠入世界。 在坠落过程中，树种汲取银光的力量生根、发芽、拔高，待落地时，已经是一株茁壮的小树苗模样。 它的根须和枝干都是水晶般的透蓝色，小巧可爱的嫩叶莹润如玉。 它降落于暗红炽光旁，那正是最开始坠落的陨星。 坠落砸出的深坑已经成为一汪熔岩池，暗红支流向周边扩张蔓延，途经之处，黑土凝为重岩。 生成了原初的“涂火地”，扩张直径百米后却再也不得寸进。 直至树苗于熔岩池中心处扎根，蓝色如血管的主干和枝桠因汲取熔岩而鲜红欲滴。 残存的银光攀附在树皮上，随着它的生长渐渐消散。 粗壮的根须从池中捞出暗红陨星，纳入树干中心。 蔚渺这才看清，那颗陨星分明就是超大号的火种！ 最初的火种。 树苗飞速成长，渡着火焰的树根向四周肆无忌惮地延伸。 涂火地得以扩张。 与此同时，世界各地其他的碎片火种隐隐与树相应和，一种隐秘的联系让它们相互支持。 焰火强势逼退永夜，开始扩张。 等树生长至百米高后，涂火地已经扎根世界各地，在某一刻停止扩张。 这时，黑雾与火焰似乎陷入了某种平衡。 时间如白驹过隙，在蔚渺无法看懂的两者反应下，世界终于诞生了最初的生命。 那是一种微小的丑陋虫子。 再之后，画面不知快进了多少倍，最初的“人”诞生了。黑雾逐渐稀薄，但仍笼罩着世界大部分地域。 各类生命诞生在以神树为中心的广阔地域中，河流、山川、丘陵……地理格局初成。 文明开始形成，部落诞生。 他们驻扎在神树领域外围，那时，神树外围还是坚实的岩地。 它们赤裸着身子，拜服在高擎焰火的参天巨木下，高呼“神焰之树”之名！ 奉神树为神明的祭拜形成。 某一刻，一片燃烧着神焰的树叶从神树上掉落。 一个衣衫简陋的人好奇地蹲下身拾起。 叶上火焰渐熄，他犹豫了一番，竟将树叶吞下。 在痛苦的打滚哀嚎中，他的身体表面竟透出一丝火苗。 能够驾驭神焰的幸运儿被推举为部落领袖，自号“圣火一脉”。 光与热，暗与冷……两种力量时时刻刻交锋，神焰与永夜的力量天平逐渐失衡。 黑雾沉淀为永夜，在神焰的逼迫下一退再退，龟缩极南。 神焰日愈旺盛，不受控制地焚遍枝叶。神树彻底成为“火炬”。 神焰之灾初现，天空开始飘落灰烬。 人类文明分分合合，最终在神焰之灾的威胁下联合为统一帝国。 圣火一脉为王，长久摸索出的超凡之法开始兴盛。 以前被敬为神使的传火者大批量地活跃于历史舞台。 没多久，守夜者逐渐崛起。 构造出最新的文明生态。 赞苏拉帝国正懵懂无知地滑向毁灭的深渊。超凡者们积极探索而回天乏力，蝼蚁般的人物在弧面上活动，霸道的神焰慢慢地蚕食一切。 世界演化到此终结，画面一转—— 一个髑髅垒起的方形房间内，墙上的白色山羊头眸子燃着紫红色火焰，幽幽地盯着屋内四位存在。 祂们围坐在一个深棕圆桌旁，正在玩一种纸牌游戏。 一面不同于蔚渺面前样式的落地镜占着一个位子，边框为艳丽的粉红羽毛装饰的心形状，如花枝招展的火烈鸟。 光滑的镜中，一位面容妖冶艳绝的美妇人慵懒地窝在镶着各色宝石的红色丝绒座椅上，精致的金边纹饰雍容贵气。 她身材丰满，穿着宫廷贵妇般的蓬松大长裙，金丝红底，灰白里衬，裙摆缀着雪白流苏，上半身紧束。 漂亮的红指甲尖尖，夹着一张牌，颇为写意地掷出。 纸牌穿透镜面边界，飞旋着落到桌上，上面是涂鸦般杂乱无章的图案。 上一次谢幕时，是一位妖异的青年男子坐在镜中，这次换成了一位美艳女子。 一位是之前画面中见过的马赛克人影，银光承载着纸牌沉浮在祂面前，纸牌整齐地摊开成一行。祂端坐在一张高瘦黑木圆鼓凳上，姿势悠闲自在。 这两位坐得较近，与另两位形成泾渭分明的两派势力。 一位是黑发红眸的英俊男子，气质矜贵，身穿皮质黑衣，坐在一张咖啡色软皮单人沙发上，掂着牌的动作优雅得仿佛在摇晃高脚酒杯。 剩下的一位是女子上半身与蜘蛛下半身的完美结合。 八只锋锐如矛的蛛腿蜷曲在骨架搭构的圆形垫椅上，乌黑发亮的甲壳上有深紫色的扭曲花纹，自主体与脚的接缝处一直延伸到腹部。 面容娇艳，白发紫眸，看起来竟与尤菲雅有几分相似。祂套着黑色的背心，勾勒出优美的身体曲线，如果不看下半身，只会以为这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祂是力量与美的共同化身，但那不太熟练的抓牌动作看着十分业余。 祂们的窃窃私语传达到蔚渺耳中转变为她可以理解的语言。 “炼狱火种本就是属于地狱的东西，我们前来讨回，不过分吧？” 黑发男子食指微动，慢条斯理地抛出一张牌。 “呵呵……”镜中妇人持牌掩嘴，美目流转，“我记得是谁来着……哦，魔神之一·炼狱君主·火之魔神·暴怒犄角·奥沙……” 说完一长串名号后，祂顿了顿：“既然祂不幸陨落，炼狱火种就是无主之物，毕竟在属性上，炼狱火种仅是私人物品呢，先到先得，不能耍赖哦～” “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它是属于你们的？”蛛身女子口气冷淡。 马赛克人影的声音如信号不好的电视滋滋声，不慌不忙地说：“按照《虚空领地条例》，属于我的世界树栽种于那个位面，在形成实质共生关系后，该位面即是我的领地。” “再根据《领地财产公约·修订版（2）》，炼狱火种本为无主之物，落到我的领地范围内，即归我处置。” “守秘人。”蛛身女子唤祂，“难道那棵世界树上写了你的名字？” “我可是从头到尾见证了一切哦。”镜中妇人笑吟吟地回应道，手中出现一面小巧的梳妆镜，将正面展示给祂们，“还有不少备份呢。” 镜中出现了蔚渺刚开始所见的画面，从陨星坠临，再到帝国繁荣，走马灯般粗略地放映。 蛛身女子沉默了。如此周到的准备，没有任何借口和纰漏可以质疑祂们对炼狱火种的所有权。 证据之充分让人不禁怀疑，祂们是不是从奥沙还没陨落时就将祂死后炼狱火种的去向安排得明明白白。 第129章 地狱信徒(补更3.16) “所有权的归属无可辩驳，准备之充分和长远令人惊叹。所幸，地狱方面从一开始就不指望能轻而易举地从你们手中拿回火种。那么，你们的期望是什么？” 黑发男子早有所料，心平气和地说道。 全身马赛克的守秘人先道：“目前，炼狱火种以世界树为薪材，正在焚烧位面的一切，但世界能级不高，恰好可以用作‘副本’。” “投放两位特殊人类造物，地狱方面可以指定一位玩家进入副本，获取火种。而我们，也将指派一名玩家，获得相对应的永夜力量。” 黑发男子稍一思索：“可以。” 镜中妇人娇笑道：“造物需要地狱方面提供哦。其他的条件，牌局结束后将由我与你们商讨。” 黑发男子颔首道：“对于镜中人来说，或许牌局才是正事，谈判是顺便的。” “还是你懂我哦～修斯诺……” 镜中画面于此朦胧，镜面上又出现了灰兔先生的身影，若有所思。 “既定的宿命，从一开始，祂们就规划好了一切，尤菲雅甚至清楚自己最终的结局。” 回想起尤菲雅终局时的话语，其中不免有身为一具造物，如提线木偶般被引导至既定结局的悲哀。 别人的人生是未知的，她的人生是已知的，时间会证明一切。 “游戏之上，有着未知的势力操纵一切。目前已知一个是‘地狱’，另一个是‘镜中人’和‘守秘人’所代表的未知势力。” 蔚渺深思着这次结束cg透露出的惊天秘闻，如果一切都是真的——从亲身体验来说，她几乎可以肯定这是真的，这不得不令人深思游戏背后的意义。 目前看来，副本被当做利益交换的一种媒介，同时，背后的势力又可以从玩家手里得到什么。 为什么要花费精力培养他们这些蝼蚁般的玩家，明明祂们是超越世界的存在？对于“守秘人”她有所耳闻，【博学者】反馈的献祭神只中就有这位的尊名。 就在她低头思索时，镜面倏然破碎，错位的镜上人影微微翘起嘴角。 如整张垂落的黑幕被猛地掀开，在刺目的白光稍弱后，蔚渺发觉自己正站在熟悉的舞台侧面。 西门已经站在舞台中央等她。他的游戏角色戴着一副五官端正的银色面具，中分头褐色短发，身高达到180cm，穿着一身精致的黑色教士服，沉静稳重，俯视着她。 如果蔚渺没记错的话，那是商城中的一款无属性时装【反罪·炼狱牧师】，售价约50联邦币。 尽管有两套时装，但蔚渺还是喜欢以初始默认西装示人。 “比我结束得要快？” 蔚渺察觉到，副本结束后，两人看到的cg片段或许不一样。 她走上舞台的途中，照例观察了眼观众。 常客木偶男孩安分地坐着，笑容依旧。 镜中青年翘着二郎腿，正低头玩不知多少阶的魔方，色块密密麻麻，修长的十指翻飞。 昏昏欲睡的老者阖着一只眼，另一只眼睁开，里面没有眼珠，眼白上样式繁复的多彩花纹变幻无常，分外奇诡。 一只全身散发着幽幽紫光的机器猫端坐在座椅上，正玩弄着自己的尾巴。 一位看上去正气浩然的童子坐在最前面，脖颈上戴着金色项圈，红菱缠绕周身，金眸神光烁烁。 一只团子状的小恶魔约摸篮球大小，画风偏向二次元，俏皮的三角尖尾一甩一甩，小巧的蝠翼似乎只有装饰作用。 祂笑起来不仅没有半分狰狞之感，反而有种可爱的恶劣欠扁。 这次的观影人数是以前场次的两倍多。 蔚渺与西门并肩站立，灯光璀璨，鸦雀无声。 大幕落下。 纯白房间内，蔚渺与西门对坐。 她忽然接到了系统提示。 【提示：你已被选定为本次谢幕的主持人。】 【权限已开放！】 总算结束副本了。蔚渺惬意地靠着椅背，打了个响指。 墙壁荧幕闪烁了一下，开始放映着副本中的一幕幕。 熔岩为衬，尤菲雅持刃微微俯身，斩出一道巨大的黑色月牙刀芒，以极致的锋锐削掉了炎龙半个脑袋！ 永夜如潮，西门手中的长枪贯如游龙，神焰迸发，一道长虹刺穿了瘦长黑影，它的影子逐渐淡去！ 圣火广场上，炎魔的头颅热血抛洒，站在高台俯瞰底下万民的尤菲雅高举夜裁，刃身寒光如练，昭示着新时代的将临！ 永夜领域中，面对着无数永夜生命体的围攻，西门身上原本紧缩的锁链滑动松弛，像是无懈可击的封印揭开一道口子，汹涌的神焰力量奔流于他周身。 似火中神明，扬手间，焰枪刺穿一个又一个敌人，力量肆意宣泄！ 深处，尤菲雅扶正头上的荆棘铁冠，神色平静，一步一步走上至高的王座。在她落座的一瞬间，袭来的剑气精准地斩飞了她的头颅。 然而断口处没有半分血迹溅出，仿佛人偶部件的头颅滚落后，露出一个颇有几分惊悚的微笑！ …… 再之后，俩人已经脱离了扮演，自然不算在回顾中。 “你好啊，我是灰兔先生。” 蔚渺打量着眼前之人，面带微笑地先行开口。 他微微颔首：“你好，我是西门。” 蔚渺惊了一下：“就我们两人，也不愿暴露真实id？” “灰兔先生，我知道你。”西门的声音如他一直以来的表现一样沉稳，他摊手，“如果我说，这就是我的真实id，你相信吗？” 蔚渺笑道：“如果是真的，那这次的副本简直是为你量身定做。” 连名字都与玩家id一模一样，定制剧本也不过如此。 西门选择略过这个话题，没有回应蔚渺的试探：“加个好友？” 蔚渺边举起茶杯，边问道：“你信奉……炼狱教派？” 这是合情合理的猜测，在游戏中买一套教士时装，又能被地狱方面选中。现实中，与地狱相关的宗教，最出名的即是炼狱教派。 一般的兴趣爱好者可不会花费金钱特意在游戏中买一套教士时装。 西门愣了愣，随即点头：“我确实是炼狱教的信徒。” 没有必要的理由能让他否认自己的信仰。 既然有地狱势力参与游戏，这是否意味着，现实中的种种传说并非空穴来风，而是一个个扎根蓝星的楔子？ 比如说，还会有天堂势力？ 繁杂的思绪从脑海中一闪而过，蔚渺若无其事地与他碰杯。 【你已与玩家“西门”结为好友！】 还真是叫做“西门”，好友会显示真实id。看这取名风格与怪怪的语调，他大概率是来自俄麦瑞肯帝国的玩家。 第130章 半完结副本 炼狱教派在联邦非常小众，几乎可以说只进行地下活动，大多数人对它的认识不外乎“黑弥撒”“血腥祭祀”“魔鬼”……在俄麦瑞肯帝国，地狱教派较为活跃，有不同的分支。 蔚渺曾经因一个游戏涉及到这方面的知识，为了跟水友多嗑唠一些，查过这方面的浅显资料。 炼狱教派的一个分支是传统的恶魔崇拜，崇尚血腥祭祀是最令人诟病之处，有着中世纪的荒诞气质。 另一个分支是近现代才兴起的“哲学”教派，标榜自我主义、利己主义，教义符合现代大多数人的价值观，将恶魔视为追求自由、智慧、自我的榜样。 传说路西法因不服圣子而举起反旗，带着三分之一的天使军团反抗上帝，最终战败堕入地狱，化身撒旦。 关于天堂与地狱，不同地域与文明各有说法。一般而言，天堂引人向善，地狱诱人堕落，但近代以来，人们开始为恶魔翻供。 如何解读地狱不是重点，重点在于，目前，背后选中她的势力与她关系友好，不仅邀约她参与这个特殊副本，还是【博学者】献祭仪式的支柱。 游戏之初，抱紧大腿所能带来的各种收益远超独行，从而开启滚雪球发展模式，把其他人越甩越远。 但这种收益往往是变相的枷锁，初期的回报意味着后期的贡献。假面舞会是一场慈善会的概率可以忽略不计，总不可能是“扶贫”行动吧？ 可“投资”是单向的，已成既定事实，玩家没有能力拒绝或是改变。 开玩笑，哪个玩家辛辛苦苦下本后不要奖励，而且会深究系统是出于怎样的机制决定的奖励？ 不如转换一下思路，她与西门绝不是玩家中的个例，或许只有头部玩家才有被投资的价值？ 蔚渺，作为一位游戏态度无可挑剔的玩家，她只关心游戏好不好玩。另外，她还没见过哪个竞技游戏弱者比强者更有优势，实力才是硬道理。 因此，局势不明的现阶段，接受背后势力的好意是最优选，观望一下祂们的想法。 剧本是祂们编织的，从这个副本是合作本而非对抗本来看，地狱与祂们处于非敌对关系。 那么无论西门属于哪个派系，至少获得了地狱认可，蔚渺没理由与他敌对。 “朋友”是一种多功能神奇物品，在游戏中不但是消耗品，还可能是必需品。 至此，她的列表中已经有四个好友、一个倒霉蛋。 和西门简单聊了几句后，蔚渺退出谢幕。 一睁眼，正与镜中的自己对视。灰兔先生额上的十字缝隙自主睁开，憋了一个副本的重瞳欢快地乱转。 【副本结算中……】 【评价完成！正常通关基准分为6！】 【主线任务已完成，通关结局·焚世残烬，评价+1.5！】 【至少斩杀一位强大炎魔和一位强大永夜生命体，评价+0.5！】 【勘破圣火教会袭杀背后的设计者，评价+0.5！】 【为米格勒带回世界树的枝桠，助其研究突破，评价+0.5！】 【恭喜触发“谢幕演礼”！戴上荆棘铁冠，时时刻刻濒临极限压迫，以崇高的位格登临永夜的王座！永夜之中，所有生灵无不匍匐于王座之下！评价提升15％！】 【综合评价为10！】 【你的伪装系数+10！】 【恭喜你达成以下成就！】 【是龙还是虫：杀死任意龙种生命。】 【操作型玩家：通关特殊战斗副本。】 【虚空奇珍：玩家见识到世界级的珍宝。】 【救世主：事实性拯救世界。】 【夜王（副本限定）：永夜王座是地狱的魔神工匠阿萨克斯倾力打造的杰作，命定的修女坐于其上，以统御永夜。】 【下面开始发放奖励。】 【游戏币：+1000】 【畸变词条：抗性】 【时装：悲悯·永夜修女（职业时装·唯一）】 【身份标识物：尤菲雅·伊特诺（永久）】 【额外奖励：游戏币+700】 系统的结算是一条一条刷出来的，比对考试答案还刺激。 “+10”的字样让灰兔先生会心一笑。 这次的副本主打一个战斗操作，动脑子的部分不多，但是很重要，它决定着玩家能不能走对预定的救世方法。 副本初始就对手残党非常不友好，没有适应练习角色的时间，直接投入实战，主打一个真实战斗天赋。 前往神树领域和永夜深处，都是一路朴实无华地杀过去。 时装和身份标识物的内容没有出乎蔚渺的预料，倒是第一次刷出了游戏币的额外奖励。 结果她继续往下看时，发现额外奖励居然不是最后一条。 【提示：由于副本处于半完结状态，将对你产生后续影响。】 【经过判定，你的时装[戴冠者]的附属装备[荆棘铁冠]将被副本角色[尤菲雅·伊特诺]占用，作为交换，你在后续可获取[永夜]相关的追加奖励。】 【根据逻辑条例886（归属权协定）与（玩家权益保护），该行为需经玩家授权。】 【是否同意授权？】 【荆棘铁冠】作为一件就业面非常狭窄的极端装备，“租借”出去对蔚渺而言无关痛痒。 至于到底是因为她有【荆棘铁冠】才会收到邀约，还是因为会被邀约才获得【荆棘铁冠】，这就有待商榷了。 “同意。” 【提示：[荆棘铁冠]已默认为不可用状态，时装的属性加成不受影响。】 蔚渺扫了一眼提示，心情愉悦地查看起结算奖励的详细信息。回报量化的直观性让人非常爽快，这正是驱使玩家不断攻克副本的最强动力。 【抗性】 属性加成：额外加成伪装系数*0.1 【悲悯·永夜修女】 职业：教徒 品质：精良 附属武器：夜裁 属性：体力额外加成伪装系数*0.05 【夜裁】 类别：长刀 耐久：50\/50 特效： 1、永夜锋刃（被动）：以永夜浸染之物所打造的刀刃，对于永夜之力有极佳的亲和性和传导性，减少力量损耗。对于偏向阴暗特性的其他力量也有优良的亲和力。 2、永夜之息（被动）：受到王座蕴养的刀刃灵性渐生，战斗于它而言是淬炼。每次使用夜裁战斗将极小幅度地永久提升品质，凝聚灵性。 第131章 长草期 【尤菲雅·伊特诺】（永久） 好感度：15\/100 永夜之力：150\/150 附属技： 1、刀术专精（被动）：拥有精湛的刀术，可挥斩出刀气，斩击威力提升，有一定概率触发锋锐效果（切割力提高）。 2、永夜体质5（被动）：受永夜之眷顾，对永夜之力有极高的掌控力，能精准把握永夜特性（泯灭、侵蚀、惰性）。 3、危机预感（被动）：常游走于生死之间，锻就了对生命危机的敏锐感知。 4、断火流（主动）：消耗数量不定的永夜之力，放大泯灭特性，被命中者遭受泯灭伤害，并降低全方面抗性。 5、奥义·寂灭之悲悯（主动）：消耗50点永夜之力，于此一刀上极致凝聚，斩击力巨额提升，造成难以愈合的撕裂伤。 时装【悲悯·永夜修女】正套在墙边的一个白色女性假人模特上。 黑色长袍收束于腰肢，下半身袍摆飘逸，在站立不动时将拘谨地闭合。肩上的短披风垂至腰际，下沿是看似无规律的特异图样，并非流畅线条，实际是它能穿插组合成帽子的重要部分。 外侧为柔亮的银白色，内侧浅紫，为原本古朴的长袍添上一抹灵动与唯美。 腰间挂着莹白如玉的骨质刀鞘，两面中央皆镶着一颗菱形黑色晶体，暗红色的金属刀柄设计有均匀密实的防滑纹路，长约20cm，银色圆环护手雕刻简约。 鞘中的夜裁是一把黑刃狭刀，专注于斩击，长约一米，宽三指，微曲的刃身和弧光令它看上去非常有攻击性。 一套女性特色不可忽视的时装，尤菲雅能穿着出不自觉的优雅干练，若套在灰兔先生身上…… 衣装挑人。 【尤菲雅·伊特诺】是她目前最强的身份标识物，足有五条附属技，自成体系。 这次的收获看似不多，但这是奖励平衡的结果。 多次结算下来，蔚渺发现结算在词条、身份标识物、时装三个方面依据副本有不同的侧重。 查看完心心念念的奖励后，蔚渺直接下线。 目前假面舞会在排位完后有一星期的长草期，没有额外能留住玩家的活动。 不过更多的功能即将上线，譬如上次预告的玩家社区和外置职业体系。 摘下头盔，游戏外已经来到了下午时间段，她进入游戏时还是上午。 伸了个懒腰，蔚渺抬眼一瞧，下午三点，肚里空空荡荡。 她提前告诉过保姆中午不用做她的饭，她点外卖就好。 不久，门铃响起，蔚渺边道谢边接过包装袋。 回到房间，拆开锡纸，金黄的油汁滚动，一只香喷喷的奥尔良烤鸡诱人胃口大开。 橘黄色的外皮焦嫩，西域孜然风味渗入酥肉中，滑嫩的鸡肉口感极好。 蔚渺戴着一款白金色的虚拟头盔，坐在单人沙发上，阅览着墙上液晶电视屏的网页资讯。 烤鸡就放在身前的玻璃桌上。 边吃饭边做其他事在这个时代轻而易举即能实现。 液晶屏与其说是电视，不如说是多功能智能工具。 它具有电视模式、网页模式和虚拟模式。网页模式相当于一台大型触屏电脑，可以实现任何电脑可实现的功能。 玩家可以用它来玩任意类型的游戏。虚拟模式主要用到一款虚拟头盔“鸢尾”，通体为白色设计，夹杂着金红纹路，优雅美观。 头盔由联邦虚拟应用巨头公司“暮河”出品，它可以链接电视电脑等电子设备，可作为智能家居的核心，用户藉由头盔使用意念控制。 用久了就会有种和房间融为一体的感觉，它们即是感官的延伸。 蔚渺此刻正在利用头盔的链接操控功能靠着脑子网上冲浪。 她喜欢在吃饭时看一些娱乐综艺、花边新闻、游戏视频，如果有合心意的番剧就更好了。吃饭不适合深度思考，浪费了食物的美味。 “s平台秋季特卖即将来临……关注up主获取最新资讯！” “无数pc和主机玩家翘首以盼的单机3a大作将于明年夏天发售？详解跳票可能性……” “《假面舞会》引发现象级话题讨论，一款痛觉百分百的游戏究竟有何魅力吸引玩家持续游玩……” 蔚渺将剔得干干净净的骨头丢进垃圾桶，收拾了一下桌面，准备投入公司工作。 晚上，吃完晚饭的蔚渺一反常态地离家，穿着灰色长袖外套，戴着口罩，溜达在繁华大街上。 最近天气转凉，换季感冒横行，尤其是甲流，一旦中招不仅自己痛苦，还会影响工作状态，干什么事都不得劲。 a行省的经济水平在全联邦能排在上游，夜晚时，炫目的各色灯光弥漫在高楼上空。 迷你蛋壳车或电动汽车等在街上疾驰，复杂交错的高架桥将城市空间利用到极致。如果蔚渺愿意，她还可以呼叫无人驾驶服务，其以快捷、安稳、舒适的服务着称。 行色匆匆的人流中，蔚渺熟门熟路地走街串巷。由于城市规划，许多隐藏于小巷的便捷小路不复存在，但严格的道路划分让行人和机动车驾驶人都能各行其道，降低车祸概率。 最终，她顺着铎江主干，漫步至市图书馆。 尽管网络电子阅读十分发达，但有一些着作因为版权等原因只有纸质版，尤其是冷门书籍。 神话在国内无疑属于小众圈子。 世界上不同国家都有本民族和地区的特色神话，如果地狱真的存在，其他的神话体系是否也确有其事？ 例如老祖宗留下的仙神体系，北部邦联的独眼神话，西洲河域的沙漠神话…… 联邦对于这方面的靠谱参考书籍不多，市图书馆的藏书质量如何真不好说。 “神话大多都是大部头书籍，而且国外的取名风格……” 蔚渺捧着一本涉及上帝神话的古旧书籍，小小地翻阅了一下，叹了一口气。 密集的文字和两指节的厚度足以劝退不少爱好者，怪不得它在角落吃灰。 这时代，能按照自己兴趣坚持阅读相关专业书籍的人不多，时间成本高。 蔚渺找了个空位坐下，静下心来沉浸入书中世界。 第132章 游戏主播交流会 周三。 紫红粉蓝四色交融的晚霞梦幻如童话，a行省的傍晚时分景色如上帝的调色盘，配色天马行空，如神来之笔。 躺在床上看书的蔚渺神色平静。她把图书馆的书借回家了，经过两天的阅读，三百多页已经看到两百来页。 看着看着，不知何时，书本盖住了她的脑袋，垂落的手还搭在页沿，规律的呼吸声表明——她睡着了。 直到震动闹钟将她惊醒。 “啊……已经这个时间点了。” 蔚渺翻了个身，书本从脸上滑落。她懒洋洋地拿过手机，看见上面明晃晃的“6：00”，挑了挑眉。 “直播平台的会议……是六点半开始吧，外界玩家对这次会议的期待值可不低呢。” 她查看上星期日收到的那封通知，自言自语道。 主播毕竟还有身为玩家的另一重身份，在会议中往往作为代表提出玩家们最关心的问题。 简单地干掉晚饭后，蔚渺躺在床上，戴上鸢尾虚拟头盔。 暮河公司在办公应用领域也是佼佼者，鸢尾头盔自然涵纳了这方面的功能。事实上，大一点的公司，都要求员工最好拥有一个鸢尾头盔，有的还是公费配给。 方便领导随时拉人开会，检查工作进度。 这次直播平台会议运用的是鸢尾的虚拟空间多人在线功能，通俗讲就是社交系统，它的功能非常强大。 它的运行与联机虚拟游戏原理相同，突破了时间与空间限制，不仅运用于办公会议，还可以用于家庭聚会、同学聚会等各种社交场景。 直播平台方可申请创建一个虚拟空间。开发商提供了大多数常用场景模板，总能找到适配的。 平台方作为房主，可以设定是否公开房间、房间人数上限、开放时间、成员权限…… 如果选择半公开模式，将随机生成邀请码，每位受邀成员都不一样。 用户在可以创建不同风格的个人形象加入房间，有些完全开放式房间堪称群魔乱舞。 除非房主限制了成员形象权限，要求至少使用人类模型进入。这次的会议就是如此，以防有些脑洞大开的主播整花活。 【欢迎使用鸢尾3.0！检测到账号“喵尾”，是否登入？】 【请输入密码。】 【正在登陆中，请稍后……】 进入后是一个第三人称视角的个人界面。 蔚渺的常用形象是一个像素风的小人，涂鸦式面容，积木式架构，只有一米高，突出一个鬼畜和随意。 通过房间搜索，蔚渺锁定了名为“游戏主播交流会”的房间。 在填入邀请码前，她先将代号改为主播昵称“懒人睡不醒”，这是默认的规矩。 在蓝色方块起伏的加载页面过后，像素小人顺利进入房间。 这是一个超大的露天会议场地，布置上类似于环形体育场，周边的观众席层层增高，确保后排也能观看到场地中心。 一眼望去，保守估计有上千个座位。毕竟这次会议由多个直播平台合办，都是用户遍及联邦的大平台。连蔚渺这样的小主播都能受到邀请，来的人肯定不少。 她有幸被分配到前排，系统想必是出于身高考量。 场地中心上空悬浮有四方大屏幕，上面显示着“总人数933\/1013”，“18：25”的字样。 会议还未开始，按惯例是自由言论时间。 坐在她右侧的牛头人形象主播头顶着“周壶”的主播昵称，自来熟地跟她搭话：“懒人兄弟，你觉得这次会议的内容有哪些？” 角色的声音有两种来源，一是现实中开麦，二是采用声库伪装。 如果周边环境不允许直接说话，那么可以选择打字显示。在直播中没有掩饰这些的主播在这里依旧不会掩饰，直接开麦说话。 蔚渺扭头看向这位牛头人，用真声回应道：“刚开场，负责主持人应该会讲一些游戏直播行业的成就、发展前景，然后谈及国家政策，盘点部分热度高的游戏。问答环节结束后，有一段时间的自由交流。” 周壶摸摸头，道：“看来你是老主播了，我是新晋的，往年都没来过。” 蔚渺摊手：“我也来的少，都是听别人说的。” 算上这次，她也就来了三次。 她对周壶有所耳闻，是dd平台的新人主播，节目效果很好，人不仅会讲骚话还会整活儿。 他曾让他家的猫帮他打虚拟动作游戏，神奇的是竟然打通关了，自此开始爆火，流量直接起飞。 又聊了几句后，大屏幕上的时间定格于“18：30”。 场地近乎满座，“1009\/1013”的超高参与率令人惊叹，场面好生热闹。 绚烂的烟花腾空而起，接连炸开，图案各异。乌泱泱的主播们纷纷抬头，观看这场奢侈的开幕表演。 前半段是常规烟火，有天梯直入云霄，有凤凰伴着尖鸣声展翅，后半段，各种游戏的象征图案让底下的老玩家主播们目不暇接，兴致高昂，时不时脱口而出一些游戏名。 烟花表演精准地戳中了大家的xp。 流光溢彩，芳华刹那。 蔚渺兴致勃勃地听着周壶如数家珍地报着游戏名，她右侧的那位主播更加夸张，直接泪目。 谁知，期间那位泪目主播忽然来了一句：“真tm奢侈啊，一场短短五分钟的烟花造价估计有十万左右，换我来做，我能用同成本整出十分钟。” 蔚渺：…… 他不会是替主办方心疼钱吧？流量瓜分的狂欢时代，主播领域确实僧多肉少，像她一样的小主播，真正的收入只能勉强糊口。 盛大烟花秀的最后一缕花火消逝，主办方负责人西装革履的身影投影于场会中心。 “女士们，先生们……” 主持人代表主办方宣读欢迎致辞。 “语调的昂扬程度还不如假面舞会新手引导的那位主持人。” 周壶笑着评论道，引得蔚渺侧目：“那位主持人不适合这么正式的场合，他应该身处一些诡秘癫狂的舞会。” 那位主持人结尾时幸灾乐祸的语调犹在耳畔，手舞足蹈间是丰沛的情感活力。 第133章 信息瀑布 接下来的讲话更像一场报告会，大屏幕上放映着众多平台的流量数据。 主要分析了未来的游戏直播风口在何方，今年优秀游戏主播的表彰，用户流量的构成等信息。 会场只有主持人的声音，其他观众安安静静地坐在座位上，看似听得非常认真，连交头接耳的行为都没有。 实际不是主播们的素质都很高，而是因为会议观众此刻全被“闭麦”，无论是广域麦还是私人麦。 在盘点完年度热点游戏后，会议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 “各位都是游戏领域的佼佼者，对于游戏领域的发展都有自己的看法。希望诸位能畅所欲言，提出一些建设性的看法。” 随着主持人的话语落下，半个小时以来一动不动的蔚渺终于直起身子，期待地看向大屏幕。 不只是她，大多数主播都做出相同的动作。 因为接下来是主播们真·畅所欲言的时间，每次会议最期待的环节之一·头脑风暴！ 这是怎样的一场言论盛宴？在场千名主播，在短短十分钟内，将开启“私人麦”，匿名发表言论，千人共同讨论。 私人麦指只有自己才能听到，可以链接到主会议屏幕显示的麦。广域麦指全场广播，比如刚刚滔滔不绝的主持人。 所有言论被汇总到大屏幕上，后面有ai进行话题筛选。这种讨论的效率是非常高的，一旦有人提出建设性意见，看到的主播可以顺着这个意见继续思索，不断补充完善。 到最后往往只有几个具备高价值的意见被大家集中讨论。 每刻刷出的信息瀑布与全场静默的姿态形成震撼的对比。 一旁的周壶左顾右盼，稍显局促，明显没见过这般场面。 一看就是新人没做好功课。 主持人的投影消散，大屏幕纵向拉伸，高约十米，已经准备好承受信息洪流。 鲜红色的倒计时结束的那一刻，几条黑色加粗信息瞬间浮现。 “cpdd。” “破防了，家人们。” “再多看一眼，大家就会爆炸。” “……” 刚开始就有人玩烂梗。主播这个群体龙鱼混杂，能做到头部的人集气运和实力于一身，这里的实力大多指整活能力。 懂规矩的老主播则见怪不怪，知道要抓住这个千人盛会的机会，赶紧提一些关心的问题，为玩家和自己这个群体谋福利。 这次的会议不仅是直播平台在关注，按照往常惯例，还会有相关机构的人到场旁听。 刚刚几条没营养的废话瞬间被压下，密密麻麻的人群在同一时间盯着屏幕动着嘴巴，只有自己能听见声音。 蔚渺盯着屏幕，像素方块嘴一张一合。 “游戏分级审查问题。” “假面舞会对于玩家水平的定义。” “视情况禁止一部分主播对于假面舞会的直播权。” “对打赏权的限制。” “国外游戏引进问题。” 用陈述句的形式尽可能精简地抛出问题，锁定一个方向，是老练讨论者的开局手段。 没必要精细地阐述想法，这是后面阶段才要做的事。 除了最后一个问题被刷下外，其他四个方向都被保留在大屏幕上。 如果有许多人说出意义相近的话语，或者词汇重合，证明这个问题是大家都感兴趣的，就会被筛选保留。 由于vr和ar游戏的兴起，这种更加具有冲击力的游戏形式一定程度上动摇了审核制度，放在pc上能过审的项目放vr上就不一定了，目前对于禁忌的限度模糊不清。 尤其是完全潜行式游戏《假面舞会》，它能过审让一众游戏厂商大跌眼镜，愤愤不平。 联邦对于游戏相对还是有爱的，其他一些采用版号发行审查制度的国家，时不时迎来版号寒冬，全方位的管制让市场万马齐喑，连自家玩家都唱衰，想方设法地在游戏上“改国籍”。 在ar和vr游戏开发层面也落后于时代，主要卡在审查上，严格得惊人，稍微擦边的，例如血液、民俗、恐怖，还有部分女性男性向游戏会被一脚踹回厂子里，还要面对投诉举报，格斗竞技游戏就更别想了。 在这样的大背景下，《假面舞会》显得尤为特殊，自然话题讨论度过热。 现在大屏幕上七条内容，有两条是关于假面舞会的，一条是关于最近即将举办的世界级游戏竞技赛事，一条是审核问题，其他三条都是直播领域的问题。 假面舞会的话题集中于两个方面，一个是直播管制，一个是希望对游戏内的一些标准达成共识。 “假面舞会直播中，如果车毁人亡，对于主播的心理伤害非常大，经网络发酵后会给主播带来更大的困扰，也会造成极其恶劣的社会影响。” 这里的“车毁人亡”是一种委婉但形象的说法，一般只说直播翻车，提出这条的主播使用这个词汇有更深层的含义。 事实上，先前在假面舞会论坛，玩家们曾因此针锋相对，不断有副本内的恶性伤害事件被爆出。虽然玩家在现实中安然无恙，但在心理上千疮百孔。 这里的恶性伤害被玩家定义为“与副本胜利无关的恶意伤害行为”，评论区有“哲学家”已经开始探讨这个问题。 比遭受恶性伤害更可怕的是在直播时遭受恶性伤害，不久后，他\/她就能泪目地发现自己登上了热点新闻，全方位社死。 这绕不开假面舞会赋予的特殊法律豁免权和隐匿性。 虽然假面舞会官网有专门的直播板块，只会暴露玩家昵称和形象，但是注意，在上面直播是得不到一分钱的。 游戏方隐晦地表明它们不鼓励直播，没有任何激励手段。 但这波流量红利，其他直播平台想分一杯羹，主播也想借此吸引流量。 于是，直播渠道会被切换到主播入驻的平台上，假面舞会允许自设直播网址。她的塑料姐妹钟菱就是采用这种做法。 “主播想要直播假面舞会需要向平台提出申请，由平台进行风险评估，发放直播资格。没有资格的主播视为违约直播，进行处罚。” 蔚渺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很快，她的建议出现在了大屏幕上，在信息瀑布中如礁石一般坚挺。 第134章 共识初成 “人类的本质是复读机”，这句话是被实际运用于此处的操作。 如果主播赞同某个观点，可以口动加一，即把那个观点复读一遍，增加它在信息洪流中的权重。 有人已经顺着她的思路继续探讨。 “直播资质的标准由谁制定？假面舞会的不确定性太高，很难量化一个指标来认定资质。或许需要有关部门的监管介入，甚至直接一刀切！” “全面封禁太武断了些，假面舞会的直播具备很高的趣味性，是我们一直追求的高流量游戏。” “请别来有关部门，口子只会越收越窄。” “对野蛮生长期多一些宽容。” 此外，还有一些高认同观点反映了主播们的主流想法。 “主播可以事先签下责任书，一切后果均已知悉并愿意承担！” “建议对假面舞会的直播采用分级制度，只有16岁以上的人才能观看。” “封禁直播形式，只允许视频搬运，这样事先经过了平台审核，可以确保内容，也不用担心被公开处刑。” “……” 相比于这个颇有些严肃的话题，另一个话题就有趣得多，更能刺激玩家思考。 大有种戳到专业领域的激动。 “如何对假面舞会中的玩家实力进行划分；对无血条无等级的副本生物进行实力划分？” “如何对一身装备进行测评？” “玩家现阶段的梯度划分？” 现场绝大多数主播都不会错过世界爆款游戏，但死亡体验和陌生的机制让人望而生畏。 经过提纯后，玩家群体相较于刚开服时小得多，尽管如此，假面舞会还是在会议中掀起了如此高的讨论度。 圈外人看热闹，圈内人跟风炒。 蔚渺作为见多识广的假面玩家，斟酌了一下，想起了水友曾经吹过的话。 “可以用每场平均得分来衡量玩家能力。8分小佬，9分大佬，10分巨佬。” “以总得分来划分玩家层次，10分一个阶段。对标副本怪物层次。” “三大项方面，以1为基准分，计算属性加成，形成大致纸面实力。” 蔚渺认真地给出自己的建议。目前，玩家的进度太混乱了，不利于整个游戏形成一种竞技的秩序。 有序的阶级划分能帮助玩家明晰自己的定位，激发进取心。 玩家秩序的形成正需要共识。 简单明确的标准易于实施，因此蔚渺的建议再次名列前茅。 三大项的属性加成大致对标获取数目，更准确地说，只有时装和属性词条才有加成，而这两样东西获取越多，加成自然越高，也代表玩家评分越高。 这是阉割版的“纸面实力”。 下面有另外的主播给出细则扩写。 “将开服至今的总副本数*9的伪装系数作为顶级梯队的划分标准；*8作为第一梯队的划分标准；*6作为第二梯队的划分标准，低于这个标准的都是萌新菜鸟。” “建议将敌人以伪装系数进行大致对标，比如说五分怪，十分怪，十五分怪这种……” “可以盘点一些目前已知的大佬玩家，如果有加他们好友的麻烦咨询一下攻略。” “疼痛感能不能调低一点，好奇有关机构到底是怎么过审的……” 有主播在恶意带节奏，但很快就被有识之士联合刷下去。 无论怎么说，假面舞会到目前为止的表现很大程度上满足了玩家们对于一款硬核竞技虚拟网游的期待，其他游戏被诟病的氪金点或者ui、灵敏度反馈、动作延迟、穿模等缺点在它这根本不存在。 如果被搞没了，始作俑者绝对会被钉在游戏史的耻辱柱上遗臭万年。 十分钟很快流逝，主播们从高强度的讨论中平复下心情，满意地看着呈现在大屏幕上的一幅关键词字形图。 蔚渺又懒洋洋地倚在座位上，偏头一看，旁边的周壶还在直愣愣地盯着大屏幕。 她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时也被震撼到了，上千人，在这十分钟内，就是亲密无间的共同体。 每个人都能参与建设，而非普通会议中沉默的听众和投票器，就是来凑人头数和被通知的。 “感谢各位的倾情奉献，让我们共同建设美好的未来！平台方将重视大家的建议，针对头条话题在之后进行讨论，一定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主持人的投影再度出现。 “接下来是自由交流环节！” 话音落下，场地顿时改变。 蔚渺的视野中充斥着茫茫的白光，她知道，这是场景加载的短暂卡顿。 在白光散去后，众人已经从圆形议会场转移到了一个富丽堂皇的大厅。 这里类似于以前贵族庄园别墅中专供举办宴会的大型厅堂，白金色的装潢优雅贵气。 千名主播随机散落在各处，会遇到谁完全看缘分。 这个环节，是各位主播自由交流，可以看作大型联谊会，说不定有谁看对眼了，商量后，明天就给粉丝来个“梦幻联动”“双厨狂喜”。 蔚渺的视线一扫，已经有主播熟练地开始“狩猎”搭讪对象，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谈话。 这种大型陌生人社交场面，她一个常年打单机游戏的其实不太喜欢，哪怕这是笼络人脉资源的好机会。 然而，一个id在不经意间映入眼帘。 蔚渺惊讶地注视那道全身穿着绿色小恐龙套装的身影。他无所事事地站在原地，正在一下一下地甩着自己的恐龙尾巴。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 她脚步轻快地走上前，打招呼道：“普佬？” 然而，小恐龙闻言转过身来的那一刻，现实中的蔚渺没绷住表情，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怪不得周边没人搭理他，这长相……确实称得上是“恐龙”。 “恐龙”颜值，是他能干出来的事情。 昵称为“yer”的小恐龙有些意外地看着她：“原来是懒人啊。” 塑胶材质的恐龙爪自然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最近游戏玩得如何？假面舞会应该有玩吧？” 蔚渺点点头：“我听说你也有玩，而且很会整活。有发现什么了吗？” 小恐龙嘿嘿一笑：“这个嘛……” 他比出一个常见的手势，食指与拇指相互搓了搓。 蔚渺言简意赅：“懂。” 第135章 npc骗氪门 yer，暂称普佬，他的意思就是别想白嫖情报，至少要信息交换。 谁也不是慈善家，这很正常。 见蔚渺秒懂他的意思，普佬开口非常干脆，毕竟两人以前就打过交道，多少能信任对方的人品。 “由于副本时间限制，我只能进行一些简单的测试。我曾借副本内学校的化学实验室提取过茶叶里的咖啡碱，用显微镜观察过细胞。” “结论是，这个游戏在细节上很有东西，全方位模拟了现实，完全找不到逻辑漏洞或者bug，我原本以为那些设备不过是空壳。话说回来，要对一个世界从微观架构上进行设计，那得涵纳多大的数据，你应该心里有数。” 普佬的话几乎称得上明示，一开口就如此犀利地直指游戏本质。 蔚渺还是谨慎地问道：“你认为，目前的技术做得到这些吗？” 他斩钉截铁道：“完全不可能。光说一点，虚拟游戏要仿真痛觉，肯定是要使用游戏仓和感应套装的。鸢尾头盔在虚拟方面已经是领头羊，但它照样做不到感知反馈。” “假面舞会简直不知道领先时代多少年，妥妥的黑科技。” 蔚渺笑了笑，虽然他看不到：“所以你已经敲定了？” 普佬耸耸肩：“我是如此认定。虽然确实很魔幻，颠覆世界观，但这恰恰是从理性出发才得出的结论。” “看来玩家们要及时更新世界观了。”蔚渺顺着他的话调侃，也承认了自己的看法，“不过，对玩家来说，或许还对以前的‘npc骗氪门’事件心有余悸，互联网还是有记忆的。” “是的，所以大多还在观望，不敢确认。”普佬赞同道。 “npc骗氪门”事件曾在当时引发游戏圈舆论地震，让那款名为《旧时重纪》的武侠风虚拟游戏口碑暴跌。 哪怕是圈外人，只要会上网，大概都听闻过事件始末。 《旧时重纪》中，游戏背景为架空历史，玩家将扮演一名行走天下的旅人，在游历广袤地域中触发各种随机事件，广结人脉。 地图覆盖两国，玩法单一但是非常有趣。玩家触发的事件可能会影响全局剧情走向，而且是多人联机，绑定区服，每个区服上限一千人。 有玩家在游戏中偶遇一位叫做“息昀”的少年，他表示，他在某一天突然觉醒，知道自己不过是游戏中的npc，也能分辨出从异界而来的玩家。 如果他能将武功提升到绝顶境界，就有可能脱离游戏，甚至带领整个世界脱离系统的束缚！ 有趣的是，当玩家查看他的资料卡时，竟然是神秘的一串问号！ 他叮嘱玩家一定要保密，不能让官方发现他的存在，并希望玩家能够帮助他。 全身上下透着神秘气息的息昀取得了绝大部分玩家的信任。怀着闷声干大事的激动心情，玩家们立志于守护第一位数据变异、拥有独立思想的npc——开始了氪金。 因为游戏中玩家修为的提升靠系统奖励，但是功法、技能的来源稀少，高端货色基本只能靠氪金。 而且息昀的根骨奇差无比，于是有玩家氪了颗洗髓丹给他。修炼速度慢，氪一个“醍醐灌顶”给他。 保姆玩家们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他拉扯大。他窝在深山中修炼，深得苟道精髓。 后来有一天，一位憋不住秘密的玩家在与同道交流中意外得知，哦豁，你们区服里也有一位变异npc，女性，名为“铃兰”。 一样的根骨奇差，修炼缓慢，闭门不出。 察觉到不对劲的玩家开始扩大分享范围，最终发现100多个区服里，几十个区服有息昀、铃兰这样的人出现。 于是，玩家炸了！ 相关消息在一夜间传遍游戏圈。第二天，官方给出回应，称这是剧情设计的一部分，有的区服没有是因为玩家还未找寻到这样的天命之人，而不是不存在。 论坛沦为了战场，一部分人始终相信这是官方蒙蔽群众的话语，这些npc是真的觉醒了。但更多人却认为，这个设定不过是厂商骗氪的把戏。 要养好这个人物，玩家前期的总投入已经在联邦币以上！ 蔚渺曾玩过一小段时间，因为太肝太氪而退游了。这件事爆出后，她好奇之下委托她哥调查过。 发现这个设定是早就写在策划文案里的。 破案了，就是来骗氪的！ 这次事件导致玩家们不敢再信npc独立美梦、信真实游戏世界。 而现在，哪怕再迟钝的玩家也能发现假面舞会大有问题，会用技术发展为原因来安慰自己。 人类并不缺少质疑，但在面对陌生事物时，往往趋向于保守。 暂不清楚其他顶尖玩家们的想法。 蔚渺在脑海中筛选了一遍信息，最终选择道：“厂商的神通广大已经通过小丑表情证实，背后的力量……或许你可以调查一下有关地狱的神话。” “居然能告诉我这个消息吗？芜湖，慷慨！”普佬的声调陡然上扬，惊讶地喊道。 他想了想：“不过，照你这么说……就这么与现实挂钩，总觉得不现实，超凡的力量一次次被证明并不存在。我在现实中尝试过献祭法阵——某副本里面的知识，然后向诡神献祭，结果什么也没发生。那些鲜活的知识并不能应用到现实。” 这算是他的附赠消息。 普佬认为，有关地狱的消息价值大到他要给出额外弥补。 蔚渺并不这么看。神话在流传中早已改头换面，迭代了不知道多少版本，真真假假分不清，顶多当一个参考，难以在游戏中获取实际利益。 背后力量也不只有地狱。 倒是普佬，居然在现实中玩献祭，她的脑海中浮现出的第一个词是“作死大师”。 两人又聊了一段时间后，各自离去。 偶有社牛主播主动前来搭话，蔚渺试探着把话题引向假面舞会。 一些人守口如瓶，一些人会聊聊边角料的东西，毫无有用信息。 一小时后，游戏主播交流会在烟花满天中闭幕。 第136章 舞会预告函 床上，蔚渺睁开眼睛，摘下头盔。 这次交流会大体还是成功的，目前圈内几个关心的点都有涉及。 这次会议持续了约两小时半，时间来到了九点。 蔚渺先为鸢尾头盔充电，再登上电脑。 这个时候，有的主播会把直播翘了，整理内容备战明天的直播。但蔚渺这么随便的人，当然是马上开播，满足水友的好奇心。 果不其然，直播一开，水友们纷纷涌入，速度之快让人怀疑他们早就蹲守在房外。 “会议结束，求爆料！” “圈内又要整什么大动作了吗？” “替主播省流：游戏审核、假面舞会、虚拟头盔技术进步、分级制度。” “……” 蔚渺看了看弹幕，认真回复道：“其实主播交流会前期只承担阶段总结加收集问题和建议功能，具体该如何解决还要继续商讨。” “毕竟冠名‘交流会’，重点肯定在交流啊……” 她简单透露了一下讨论的话题，当谈到假面舞会时，一条弹幕飘过。 “懒人认为，假面舞会是否涉及非蓝星的力量？” 这条提问一出，后面的“+1”源源不断。 身为主播，她的意见将对观众产生一定的影响力。 蔚渺的脑中闪过诸多念头，她要思考自己的答案会引发怎样的后果。 “这个问题，我相信假面玩家们都是判断力健全的人类，应该独立地思考一下，我就不做评价了。” 最终，她没有选择将自己的看法公之于众。 虽然她不表态，但绝对有主播会说出“假面舞会背后有大恐怖”这般话，博眼球引流量。 感觉以假面舞会的作风，应该会冷处理。毕竟它包装成一款买断制联机游戏，内购不涉及数值，主打公平公正和真实，甚至为了玩家群体考虑还改革了护肝机制，初衷是希望玩家好好享受游戏。 引爆大众舆论，关注点从“游戏”属性偏移，应该不是祂们想看到的。 她只能真诚地提出自己的建议：“别忘了咱们是玩家！好好玩游戏肯定是不会错的！” “一针见血！” “确实，无论如何，作为玩家，探索世界观的方法就是玩游戏嘛。” “唉，可惜假面舞会已经不再发售了，后悔没剁手入，现在只能看你们讨论。” “云玩家没体验过真实痛苦，总是会高估自己。你可以查查入手的人有多少弃坑的，而且还不能转卖解绑。它只适合正确的人。” “……” 眼见关于假面舞会的讨论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蔚渺点开s平台库里的一个游戏，及时拐弯话题。 水友如果意见不和吵起来，她还要选择立场劝架。 心累的事尽量避免，必须心累的事赶快累完。 “相信不少朋友都听说过这款剧情向解谜游戏。它原本是pc端的，后面上了手游平台，暂不支持虚拟游玩。” 画风独特的cg正在屏幕上放映。游戏内虚构的新闻联播正在介绍一个巨无霸公司“泰坦”。 水友们的注意力被成功转移，开始输出自己的游戏经历。 蔚渺用懒洋洋的声音道：“它采用了独特的黑客题材，少见而有趣。玩家将扮演一名黑客，进入泰坦成为打工人，主要任务是接受公司指派，根据公司的利益调查网络上的一些事件，其中免不了要使用黑客手段来盗取信息、侵犯隐私，这也是游戏玩法中最有趣的部分。” 假面舞会主打隐私保护，这个游戏却让玩家主动去侵犯隐私，看似背道而驰，但背后对人性都有深深的考量。 后者引发玩家对现实和人性的思考，前者是隔离现实去考验人性。 “一个好玩而不失深度的作品，噢，剧情开始了……” 剧情游戏比上次的休闲游戏更有话题性，蔚渺游刃有余地剖析着剧情，带着水友一起思考。 这个游戏剧情较长，还有dlc，时间也不早了。蔚渺演示完前三章果断下播，准备睡觉。 接下来的一周内，假面舞会官网火药味持续下降。 玩家是一种健忘并且容易被情绪裹挟的生物，常常在失望中又怀揣着一丝希望。 但当他们冷静下来后，秩序恢复得极快，自然地融入新的大部队。 这几天官网上讨论最热烈的是交流会上提出的几个问题，排在前头的建议获取了大部分玩家的认同。 更有好事者，对目前已经暴露出自身伪装系数的玩家进行了一次评价。 “顶流玩家：浅浅月，芝士豆豆……” “一流玩家：小华不写信，善以为正……” 上榜的玩家不多，事实上，能玩到顶尖层次的大佬，不应违背假面舞会“隐匿”的价值观。 上面两三位顶流玩家都是恰饭主播。其中，浅浅月是符合正能量导向的萝莉主播，风格活泼可爱，粉丝对她有“猫月”的爱称。 芝士豆豆则背道而驰，以反三观的“邪恶风”吸引了黑暗流爱好者关注，在国内国外的小众圈子都有一定的知名度。 有趣的是，“灰兔先生”躺在“顶流玩家（疑似）”的榜单内，同样躺在里面的还有“yer”“奶熊布偶”等角色。 他们会进入大众玩家视野，一部分是排到了直播玩家，不经意间崭露头角，一部分是自己身为主播透露了玩家身份，但是没晒出具体信息。 一些玩家还在评论区内投稿自己曾遇见过的大佬。 “我掐指一算，此帖必火。”蔚渺看了看飞速上涨的浏览量，顺手点了一个收藏。 说不定今后会成为权威分层榜。 此外，论坛中还有对下一次更新的猜测。 新的一周，从内卷开始。 蔚渺在半夜做完项目分析报告后，忍不住登上游戏去瞧一眼。 真的瞧一眼就睡觉。 【虹膜识别中……已通过，欢迎回来！】 【公告：假面舞会已经更新，祝您舞会愉快！】 【商城新增摆件类内购分区！＜单人沙发·月夜星船＞＜落地镜·华贵人生＞＜试衣模特·魅惑少女＞等已上架！】 【外置职业体系终端已开放！】 【你有一封舞会预告函，请签收！】 第137章 裁衣匠 这次的小规模更新增添了全新的外置职业体系，拓展了商城板块。 蔚渺划拉控制面板，在末尾找到了“外置职业体系终端”。 【外置职业体系：与玩家个人成长度无关的独立职业体系，无数值加成，以功能性服务于玩家，主要资源消耗为“游戏币”。玩家可以自由选择其中的职业，部分职业有条件限制。】 【玩家可以同时开启多个职业。每个职业还会赠送无属性时装！】 【目前试开放职业：裁衣匠！】 【介绍：专门处理时装破损问题的职业，虚拟缝补让手残也能安心上路，唯一的问题是可能需要更多的游戏币为结果买单。如果是裁衣大师，或许能做到自制时装？】 【该职业分为五个职阶，分别对应时装的五个等级：粗劣，普通，精良，优雅、限定。只有达到对应职阶才能缝补对应等级的时装。玩家可以使用游戏币提升职阶。】 【该职业无就职要求，就职费用为100游戏币。】 附赠时装的样图上有男装和女装两款，男装是一套灰色燕尾长衣，内是白色衬衫。女装的上身是双排纽扣装饰的灰蓝长袖，下身则是凸显腰线的深蓝褶皱长裙。 蔚渺查看了一下对外置职业体系和裁衣匠的介绍，心中已经衡量出了此次更新将对玩家产生的影响。 蔚渺不常具现时装，时装在隐藏状态下的属性加成照样可以生效。玩家具现时装注重于两个方面，一是好看，二是改头换面。 一些特殊的时装，比如【第七眼·破妄执事】还有隐藏面目的额外效果。 对现在的玩家来说，主要是第一方面，好看。 蔚渺并不注重角色外表，所以没有这方面的困扰。不过她曾在论坛上看过有玩家吐槽副本结束后修补时装死贵死贵的，一花就是几百游戏币，搞得他以后不敢在副本中亮出时装了。 外置职业体系其实类似于一种可升级的身份标识物，没有属性加成，完善后勤保障，对部分花枝招展的玩家或许是福利。 不过这定价，让人觉得就职并不亏。 蔚渺瞧了瞧自己5000点游戏币，却没有马上确认就职。 游戏币是现在游戏中的唯一通用货币，来源只有排位，其价值不言而喻。她目前对于时装修补没有需求，可以先放着。 而且，狂欢舞会即将到来，资源的筹备是游戏币和名望值。 有时候，一点差距就是通过对资源的精打细算置换而来的。 舞会预告函在置物格中，心念一动即能化为实体。 烫金的漆黑信封奢华精美，鲜红火漆上是复杂而有美感的未知图案。 灰兔先生的小爪子捏住信封边角，动作轻柔地拆开信封，摊开黄褐色的羊皮纸。 漂亮的花体字为不认识的语言，却能神奇地读懂。 亲爱的灰兔先生： 您好！ 假面舞会主办方诚邀您参加于本周四联邦时间18时至22时之间举办的高端舞会！届时将有神秘嘉宾莅临，周旋于舞会之中！ 请穿上华丽时装，戴好面具，一同狂欢吧！ 若无法在既定时间段内上线，或许会错失特殊奖励哦。 最末尾附赠了一个简笔画笑脸。 蔚渺将这封信翻来覆去看了两遍，确认没有其他名堂后，妥善地折叠放入信封内，重新投入置物格。 内容上有三个重点，一是时间，二是神秘嘉宾，三是特殊奖励。 那天晚上学生党和社畜不一定有空，但是蔚渺肯定有空。 其实假面舞会的受众本就是时间富裕和经济较为自由的群体，这点从它的定价和原先的机制就能看出。 500联邦币在国际上的购买力较强，可以买下一款性能较好的轻薄笔记本，然而这个价格对于一款优秀的虚拟头盔来说便宜得惊人。 当时玩家猜测定价这么低，一方面是因为这个头盔只能加载假面舞会一款游戏，另一方面，是通过出血的方式与暮河等巨头公司抢夺市场，头盔白菜价，为后续新出的游戏做铺垫。 会掏出这笔钱买单的有资深虚拟玩家，他们平常的装备甚至更为昂贵，还有一些是手头不紧张的闲者，至于学生党和社畜，一个没钱一个没时间，多半会选择观望。 第二个方面的神秘嘉宾……不知道能不能看到以往台下的“观众”？ 关于特殊奖励，她还真是没有丝毫头绪。 蔚渺逛了逛琳琅满目的商城后，下线。现实生活中已经半夜了。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周二一早，蔚渺就登进了官网。 几乎所有人都在讨论新体系和疯狂星期四。 有玩家体贴地亮出【裁衣匠】的具体属性，为其他玩家做了一个参考。 蔚渺正是知道论坛中有这样的好人，才不急着就职。 【裁衣匠】 类型：常规职业 职阶：1\/5 能力： 1、虚拟缝补（主动）：在终端操作台上按照提示进行对时装虚拟缝补，如果手法正确，实际缝补只需要付微不足道的材料费。如果手法有问题，可以重复模拟，也可以选择付费进行系统矫正。 2、专业学识通晓（被动）：对布料、缝纫技巧、服装设计等有浅薄的见解。 楼主还写下了心得体会小作文。 “虚拟缝补难度不高，会有系统指引告诉你这一步该做什么，完成度如何。专业知识通晓能让你多少都会一点，但都不是太会。我居然可以看出我那件时装的用料是什么，用了什么样的编织工艺，非常神奇！” “时装还不错。” “升级所需的游戏币逐级加100，还是很划算的，但真正的大头在材料费方面。虽然比系统直接修复便宜了一半，但我那件普通时装中度破损，虚拟缝补完成度在90%，还是要花近50游戏币，据说精良时装材料费更贵，但那是大佬应该担心的事情。” “……” 一篇较为粗糙的测评，但能表现出裁衣匠的价值。 深思熟虑后，蔚渺还是决定观望一下。她的时装都在精良的档次，这意味着如果她想让该职业发挥职能，至少要投入600游戏币。 第138章 号狂欢舞会 千万玩家瞩目的星期四终于来临。 蔚渺于晚上六点过后登陆假面舞会。 【欢迎回来！】 刚进入个人空间，金红色的系统提示迫不及待地弹出，有虚拟的小型礼袍炸成光点飘散。 【疯狂星期四的狂欢舞会已然开场！】 【排位模式已替换为舞会模式！】 【舞会须知：玩家以游戏角色进入舞会，保留属性加成，能力类全面禁用，禁止在规则外动用武力！违反规则将视情况进行处罚，包括但不限于游戏币扣除、伪装系数削减、词条剥夺！】 【请注意：今日联邦时间24：00后将暂停玩家登陆，进行为期1日的更新维护。】 蔚渺走向镜前摆放的华贵木椅，悠闲地坐下。 【已检测到舞会预告函……】 【狂欢舞会的匹配机制继承于排位！鉴于你已接受特定舞会邀约，已列入等待队列。】 【目前舞会人数未满（47\/100），请耐心等候……】 以前都是秒匹配，现在居然有等待时间，应是类似于特殊副本的既定舞会，只有被选中的人才能参与。 这点从官网上没有人提起舞会预告函足以见得，舞会的特别邀请是极少数玩家才能获得的殊荣。 蔚渺边在脑海中转过这些念头，边打开角色面板，用此闲暇扫视了一遍自己的数据。 【id：灰兔先生】 【性别：中性】 【面具：灰兔（6词条）】 【伪装系数：42】 【身份标识物：洛林·怀特、博学者、尤菲雅·伊特诺】 【时装：第七眼·破妄执事、戴冠者、悲悯·永夜修女】 【舞会级别：假面】 【游戏币：5000】 面板中没有六维属性，但如果假定属性基础为1，按照计算规则进行加成，蔚渺心中有精准的数字。 ……即使这数据过于精细，导致看起来有些离谱。 体力：1. 力量：1.42 敏捷：1. 精神：1. 魅力：1. 抗性：1. 前四者的提升可以明显感受到，魅力和抗性则提现得不明显。 看上去不是很强，但提升不是累加的，而是累乘的，绝对已经超越人类极限了。 匹配悬浮窗左上角的数字正缓慢增加，蔚渺几乎把商城从头到尾翻了一遍，人数才达到100\/100。 【匹配完成！正在进入舞会……】 【祝您舞会愉快！】 熟悉的黑暗袭来，阴冷感包裹全身，额上的十字重瞳自动闭合。 等到周遭再次亮起时，灰兔先生站得笔挺，兴致盎然地欣赏着与自己想象中截然不同的舞会大厅。 【欢迎入场编号000的高端舞会！】 【舞会将于五分钟后正式开场，请玩家们做好准备！】 这是一个方形敞顶大厅，深蓝基调为舞会增添了一层迷人怪诞的阴郁风情。 高约十米的尖顶立柱与墙壁融为一体，均匀地分布在四面，千百种奇异色光融合而成的光团悬浮于顶端，如霓虹灯般步调整齐地放射着变换的柔光，将潜在的压抑一扫而空。 方形漆黑地砖有着回形浅白色纹路，看久了容易眩晕。 大厅中央是圆形舞池，外围贴心地安置有许多小圆桌，间隔有序，上面摆放着各种奇葩的食物。 比如蔚渺左手边的这一桌上有一串“葡萄”，以白骨为枝，以眼球为实，那眼珠子还不安分地转动着，好奇地盯着她。 厚重如深海巨岩的墙壁上雕琢着一面面精美的浮雕，内容奇诡，朦胧着各色的光晕。 蔚渺的位置正好处于墙壁边，得已仔细观察浮雕的画面。 章鱼体态的怪物于潮浪尖端接受底下鱼人群的膜拜，于边角一隅伸出的巨大触手上长满了吸盘状的眼珠，密密麻麻，大小相嵌。 郁郁的密林上悬挂着一棵巨大的倒垂之树，似乎扎根于天空，粗壮的枝干上串着蠕动的肉块。树干中央凸起一张模糊的面孔，底下瘦高的树木枝桠如臂，向上高擎，似是朝奉，又似拥抱巨木。 一个笼罩在金色光辉中的人影张开双臂，周身是以有形线条来表示的扭曲光线，竟有种错乱庄重的美感。 …… 虽然构图不同，但内容设计类似，都是一个怪模怪样的主体配上怪模怪样的衬托物。 昂首仰望，头顶是璀璨的星空，银白星子多如沙砾，荧蓝、孔雀绿、玫瑰紫、淡雅灰……极光般的丰富色彩于深黑底色上渲染交融，呈现出见所未见的梦幻光景。 周围玩家的惊叹声声入耳，如此震撼而颠覆常识的舞会厅堂无人不感兴趣。 放眼望去，戴着各色面具的玩家们盛装而来，争奇斗艳，三三两两地独自站立，观察着四周。 这是第一次这么多玩家共处一堂，不免谨慎地互相打量。 有戴着黑白熊面具，130cm小孩子体型的玩家，身穿着商城时装【绝望·黑白共相】，一半锯齿形的红色眸子看着渗人。 有戴着纯黑人脸面具的优雅女性，身着火辣的舞裙，红蓝双色霓裳随着走动而飘扬。 雪豹头的高挑玩家用冰蓝色的瞳眸冷漠地注视着周边，眼神犀利沉静，类似于正在静静打量猎物的低调捕食者。 眼尖的蔚渺甚至还看到了几位熟人。 穿着原始黑色西装的灰兔先生虽然模样正式，但与这奇特的舞会格格不入。 她思考了一下，愉快地打了个响指，将自身的西装替换为时装【戴冠者】。 白金色的华贵礼服妥帖地收束身形，两肩的长条白绸带随风微荡，瑰丽的红宝石嵌于领口之下。 黑色金属腰带收束腰线，内衬为红、外色为白的披风修饰了背部，往下是白色长裤和白色皮鞋，配着妖异的灰兔头套，矜贵间又有些许可可爱爱的滑稽。 这是她目前最合适的礼服，在一众妖魔鬼怪中并不显高调，反而融入其中。 额头上有一道微红十字缝隙的灰兔先生漫步于人群中，流畅地避过一众陌生人，正准备拜访老朋友们。 人言渐杂，大多玩家就近展开相互间的初步攀谈，为场子预热。 气氛正从不适的肃静转变为活泼的热闹。 第139章 头部玩家 穿梭于人流，蔚渺接近了自己的目标。 一位戴着棕色小鹿头套的玩家身穿一副黑色连衣短裙，脚上配着黑色丝袜外加红头小皮鞋，本是较为深沉的颜色竟被她穿出了俏皮感。 此刻她正笑容满面地与一位雪白色猫咪头套的玩家交谈。 另一位玩家的身形同样娇小可爱，穿着蕾丝边的浅粉小裙子，纯黑的大眼睛奶萌奶萌的。 她正倾听着小鹿玩家的话语，不时嬉笑附和。 蔚渺在几步远的地方瞧着他们，安静等候。 等别人交谈完毕再上前是社交的基本礼仪，在此之前保持距离并耐心等待。 她毕竟随着家人应酬过不少宴会。 小鹿玩家的余光瞥见了那道白金色的身影。她适当地结束话题，委婉地表示自己有点事。 猫咪玩家识趣地离开了。 这时蔚渺才得以上前，朝她微微点头致意：“鹿可阁下也收到邀请了？” “叫我鹿可，‘阁下’听着怪怪的。你的说话风格配上你这身隆重的白金色礼服，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兔子王室出身的。”鹿可先行吐槽了一番。 蔚渺：…… 她总不能上来就喊“姐妹”吧。 ——灰兔先生直接塌房。 不吐不快后，鹿可才回答了她的问题：“看来大家都是受邀才能参加这场顶级舞会。在场的都是头部玩家，认识就是赚到……所以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蔚渺：？ 好家伙，喜新厌旧是吧？ 她微笑道：“鹿可阁下愿意当我的舞伴吗？” 舞会歧视单身狗，没有舞伴还出席什么舞会。如果百人各自为营，那叫做集会。狂欢舞会应该不会玩成集会模式吧？ 鹿可惊奇地上下打量她：“为什么找我？” “因为我们是好朋友啊。” 灰兔先生的三瓣唇微勾，鲜红的眼睛分外真诚。 ……其实不是。真正原因是她的身高与蔚渺差不多，在一众170cm以上的玩家中稀少如大熊猫。当然，熟人更好邀请。 “抱歉，我有约了。”鹿可傲娇地昂起头，得意地笑道。 能直截了当地拒绝灰兔先生，她莫名暗爽。 那一局，她几乎天天给兔子和狐狸暖床，曾咬牙切齿地躺在床上发誓一定要找机会一雪前耻——在牌局外。 蔚渺当然不知道她的小心思，心平气和地耸耸肩：“那真是遗憾，祝你舞会愉快。” 鹿可：(???·????) 对面这反应……好平淡，完全没有窘迫感。 蔚渺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白色绸带甩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不过鹿可说的没错，这是头部玩家的盛宴，以后撞车的概率大着呢，多多交际，以后撞见了也好估摸底细啊。 视线一转，正前方一位戴着南瓜头套的玩家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他那冒着绿光的三角眼弯弯，蕴着笑意地看向圆桌上的食物。 一米八的高个穿着一套红色里衬的黑色斗篷，如果没认错的话，那应该是商城的【暗猎·漆黑血族】。 黑色高领斗篷中伸出一只南瓜材质的手，提起一捆金针菇模样的触手寿司，往黑暗大嘴里塞。 蔚渺看着他咂了咂嘴，摩挲着自己的南瓜下巴，作出一副思虑的表情。 似乎发现了她的注视，南瓜头玩家的眼中的绿光改变了一下朝向，向车灯一样直直照过来。 蔚渺自然地走上前，好奇地问：“味道怎么样？” “啊……不好说，难以形容，非常奇妙。刚入口时是咸甜的，内里好像裹了什么，吃起来像鱼籽，后面的回味有辛辣感，上层灰浆的口感绵滑细腻。挺好吃的，奇特的美食。” 他认真地点评道，嘴角还残留着灰色的浆液。 他友好地指了指剩下的触手寿司，期待地问：“你要试试吗？” 蔚渺的目光凝聚在寿司上。 细而短的黑色触手外裹着一层肉色薄膜，上面有灰白的酱汁。 老实说，她并不是一个“美食家”。但自从玩了假面舞会之后，她对这些奇奇怪怪食物的耐受力大大提高。 以往的宴会应酬见惯了精致食物，还没尝试过别致食物。 她用食指和拇指捏起寿司，一口塞进嘴里。 一种直冲脑门的辛辣感在味蕾上爆炸，但很快被层次丰富的咸味和甜味取代，咀嚼间，未知球状物在舌齿间粒粒爆开，无比解压，又带来一种新的淡腥味。 触手柔韧滑腻，像粉条。 “确实是独特的美食，卖相怪异，但味道出奇的好。”蔚渺咽下寿司，点头肯定道。 南瓜头玩家笑眯眯地看着她，伸出右手：“看来在美食上我们是同道者，干了这口就是自己人了。我的id是一比一胜利，你怎么称呼？” 两只都不是人的手交握：“灰兔先生。” 一比一胜利松手，南瓜三角眼弯成月牙状：“我听说过你的一点事迹，陈博善在排位直播后着重点评过你，从评价和语气来看，他在那场排位的经历不是很好。” “因为我不看直播，那是第一次认识他。他对我的评价想必不怎么样。”蔚渺顺着他的话题道，“陈博善很有名气吗？” “哈哈哈，评价不怎么样才是好评价——对于我们这样的人来说。”一比一胜利愉快地笑出声，“放在整个假面舞会中，他的实力算不上高档次，但问题是，他太跳了，迎合了一部分人的观点，敢于在游戏中硬刚混邪玩家，这就让他名气渐长。” 蔚渺眨了眨眼：“从某个角度来说，我还挺佩服这样敢于坚守立场的玩家。不过，目前游戏中玩家总体的立场倾向还不明确，说不定……他代表的正是大部分人的正义呢。” “你很清醒嘛。”一比一胜利赞同道，“先前没有大规模的玩家聚首，虽然论坛看上去乐子人居多，但批判的声音从未停歇。这次的狂欢舞会是一个观察的机会。” 两人还未多加交谈，周遭的光线突变。 立柱上的光团骤然收束光线，如聚光灯般投射于空旷的舞池中央。 在那一刻，所有玩家的目光不由得被吸引。 一道人影在光线中突然浮现。 银白绅士面具，黑色燕尾服，高顶礼帽，外加完美的高大身材。 手杖点地，身姿挺拔。 正是阔别已久的主持人！ 第140章 名誉值与门票 着装正式的主持人在聚光灯下全身都洋溢着自信与大气，仿佛天生就属于舞台。 他的手略微一晃，手杖变魔术般地消失。 解放了双手后，他扬起双臂，昂首挺胸，激情的声音传遍大厅的每一个角落。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来到疯狂星期四狂欢舞会！” 语调蕴含着真切的喜悦，具有极强的感染力，让人的心情也随之振奋。 话音刚落，有大片柔和的银色星点从天而降，散落在玩家周身，随后消逝。 他转身向四角的玩家脱帽鞠躬致意，礼数周到，文质彬彬。 “这里是舞会大厅·深空终礼！在场的玩家均是代表假面最高水平的舞者，感谢你们如约而来，共襄盛宴！” “接下来，我将为大家介绍本次到场的额外嘉宾！” “音乐是舞会的灵魂！无形吹奏者团体将作为本次舞会的乐队献上倾情伴奏！祂们是水平绝顶的音乐家，其演奏响彻群星，多次受邀参与虚空音乐会，享有极高的赞誉！” 他伸手，白手套尖端指向大厅一隅。 光束随之扫过，重新聚焦于原本空荡无人之地。 那里浮现出了几位黑色的身影。 祂们穿着皮质黑色斗篷和巨大的宽檐帽，高矮不一，衣衫下空空荡荡，一片虚无。 看起来像是帽子和衣服自己悬浮在空中。 无形的“手”握着银白破碎长笛，以及各种奇形怪状的乐器，“吹奏”出奇妙的音乐，活泼怪诞，宛如天籁。 变换多端、难以形容的乐曲回荡于大厅中。 蔚渺对音乐领域没有多少涉猎，却能感受到身体自发的激动，似乎所有器官都拥有了自己的意识，每个细胞都兴奋地战栗，忠实地追捧着无上之音。 由内而外的轻快愉悦充塞脑海，所有人的脸上自然而然地浮现出笑意。 自此，舞会的气氛逐渐火热。 “此外，有细心的舞者应该发现了，大厅中并不只100人。”主持人接着道，“尊贵的来客们亦戴上面具，穿着时装，如你们一般享受着舞会，在这里，人人皆是舞者！” 听闻这话，在场的玩家不禁开始眼神乱飘，打量周边的人，寻觅可能的贵客。 高层次玩家或多或少会接触到一些游戏的真实，一想到那些仅能仰望的神秘存在就在身边，心下蠢蠢欲动。 不过，大家还是安安分分地倾听着主持人的话语。 “以下，将由我来宣布此次舞会规则！” “舞会总体分为三个阶段。” “前三十分钟是留给诸位舞者的试舞阶段。你们其中有人或许从未参加过此类舞会，舞步生疏。试着找一位优雅的舞伴与其共舞吧！” “接下来是自由舞蹈阶段，将开放多种特殊活动！届时将会讲述具体规则，敬请期待！” “终舞阶段为个人副本匹配，需要一定数量的‘门票’才可参与！” “在操作面板上，名誉值兑换窗口已开放，请玩家自行查看！” “需要注意的是，终舞阶段的副本分为限定副本和常规副本，前者需要10门票，后者需要7门票。副本如排位一般正常结算奖励。” 蔚渺边听边默默地打开面板。 玩家的面板仅自己可见。 意念操控之下，她在终端功能的后方找到了标着“狂欢舞会”的窗口。 上面标有换算公式，对“名誉值”“门票”等概念进行了详细说明。 普通成就=1名誉值。 限定成就=2名誉值。 100游戏币=1名誉值（最多兑换40名誉值）。 10名誉值=1门票。 【名誉值：用来估量舞者格调的数值，可由成就、游戏币兑换或者参加舞会活动获得。】 【门票：用来参与终舞阶段的入场券，可由名誉值兑换、舞会活动或者补偿获得。门票兑换将在终舞阶段开放，伪装系数可对名誉值进行百分比加权，最终结算的名誉值即是此次舞会的最终数值。】 【举例：已获得20名誉值，伪装系数为20，最终结算为20*120％=24名誉值=2门票。】 【提示：名誉值和门票不可继承保留，请理性兑换。】 下方罗列了她从第一次副本以来获得的所有成就，一共有16条普通成就，4条限定成就，总计可以兑换24点名誉值。 【完美伪装者：在伪装任务中获得9.5以上的表现分。】 【孤高幸存者：通关时，除自己以外的玩家全灭。】 【副本粉碎机：获得一次10分评价。】 【探秘者：通关一次隐藏结局。】 【主演：触发一次谢幕演礼。】 【急急如律令：提前完成主线任务。】 【疯狂摆渡人（副本限定）：追随诡秘，追逐疯狂。】 【暴力解题者：解决掉提出问题的人就没有问题了。参与击杀一次剧情关键人物。】 【bug：发现一次游戏漏洞。】 【一朝闻名天下知：在超过千名玩家的平行游戏副本中，其存在为90％以上的玩家知晓。】 【理想者的坟墓（副本限定）：将未明现实的理想者埋葬在历史的尘埃之中。】 【借神杀鬼：将一位灵异献祭给诡神。】 【猜猜我是谁：对玩家进行一次事实性身份误导。】 【不败之死：在完成主线任务的情况下，扮演角色死亡。】 【难产的孕育（副本限定）：在尚未出世时，茧中之鬼未能想到自己竟胎死腹中。】 【是龙还是虫：杀死任意龙种生命。】 【操作型玩家：通关特殊战斗副本。】 【虚空奇珍：玩家见识到世界级的珍宝。】 【救世主：事实性拯救世界。】 【夜王（副本限定）：永夜王座是地狱的魔神工匠阿萨克斯倾力打造的杰作，命定的修女坐于其上，以统御永夜。】 奇妙的是，面板右上角还有个红色buff图标。 【名动舞会（永久）：成就兑换时，额外获取10%名誉值（以总数进行加成，向下取整）。】 这是在兔头人的副本中，意外发现游戏漏洞后的系统补偿。 蔚渺心中小小计算了一番。如果她想参加限定副本，必须获得至少71点名誉值！ 第141章 舞伴 “下面是交谊舞阶段！祝大家舞会愉快！” 主持人的身影化为银白星点飘散，只余欢快的话语在空中回响。 玩家们的视线刚从虚无的面板上收回，下一刻就接到了系统提示。 【交谊舞阶段已开始！】 【提示：为了保障玩家的舞会体验，现已授予玩家临时能力·交谊舞精通！】 关乎舞蹈的大量知识涌入脑海，涵纳探戈、华尔兹、伦巴、恰恰舞等舞种，节拍、舞步……理论全面但浅尝辄止。 合在一块是精通级别，实际上，单种舞蹈不过入门罢了。 此刻，音乐变奏，轻松明快的曲调响起，蔚渺的心中竟然有一种随之起舞的冲动。 她知道这是因为身体被赋予了舞蹈的肌肉记忆。 这非常重要，如果玩家没有经过系统的交谊舞学习，身体喜欢和大脑过不去，尤其是脚步。 “祝你能找到心仪的舞伴。” 一比一胜利和她简单地打了个招呼，就此离去。 蔚渺挥了挥手，与这位偶遇的玩家分别。 两人初识，交情谈不上，交谊舞就更别谈了。 这个身高差的话，两者并非专业舞者，跳着很费劲。 柔和的白光均匀地洒在大厅中，玩家们开始在附近走动，搭话谈笑，寻找自己的最佳舞伴。 舞池已经有两对舞者下场，开始尴尬而不失礼貌的脚踩脚舞步练习。 “我可以请你跳支舞吗？” 蔚渺微笑着向一位戴着水晶红十字面具的玩家邀请道。 因为他的身高目测在170cm左右，打扮方面……说实话，有点像某部骑士动漫里的角色。 她对于舞伴没什么太多的要求。会场的绝大部分玩家都是陌生人，这个层次玩家的身体协调能力应该不会差到她怀疑人生，随机抓一个就行，不必挑挑捡捡。 “呵，他不会喜欢和一只兔子跳舞的。” 她尚未等到答复，熟悉的声音便从旁侧传来。 她收回伸出的右手，面色不改地望去。 果真是善以为正……也就是陈博善。看来第四次副本他过得不错。 陈博善走到水晶红十字玩家身边，搭着他的肩膀，看上去关系很好。 “噢……你就是灰兔先生吧。”水晶红十字玩家反应极快，一口道出她的id。 他双手抱臂，微昂着头：“听了博善对你的描述，你就像一只昏了头的兔子，回头才是正路啊。” “原来如此……毕竟我是兔子，红眼病犯了偶尔也会把牲畜错认成人……更没想到还是成双成对的。我该去看看眼睛，你们该去看看脑子。” 蔚渺无奈地摸了摸耳朵，蠕动着三瓣唇，气场完全不虚两人，反正又不能动手。 冤家路窄，晦气上门。 不过，无意义的嘴炮输出纯粹是浪费时间，这两位真不如这点时间金贵。 玩家想要在短短半小时内适应随便一种舞蹈，并与舞伴形成一定的默契，难度不小。 这时，背后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空灵的女性声音响起：“兔子多可爱啊，你们怎么能歧视兔子呢？” 蔚渺诧异地回头看向新插入的第四者。 这是一位戴着全脸苍白人像面具的玩家，神色凝固于悲伤，右眼下方有一滴黑色的泪痣，美丽妖冶。别着几根鸦羽的黑帽带有网纱，在面具上投下疏疏浅浅的阴影。 她身穿黑色的巴斯尔裙，纹饰繁复精美，袖子较细，袖口有深紫花边，黑紫裙摆相间层叠，直至脚背，华丽典雅，肩带处别着一朵鲜艳红玫瑰，手上戴有黑色丝质手套。 然而，这套时装实际上是商城时装【哀葬·悲棺】。 她站在蔚渺身后，高了接近一个头。 “你是？”陈博善疑惑地看着她。 “一位可能会穿此身丧服出现在你们葬礼上的陌生客人。” 她慢条斯理地说完这句话，对面两人有一瞬的错愕。 之后他们说了什么蔚渺并没有听到，因为这位玩家拉着她的手臂干脆地转身离开，到另一处人声嘈杂之地才收手。 蔚渺鲜红的眼眸好奇地看向她：“多谢你帮我说话，你是？” 虽说她并不需要帮忙，但仍需对陌生人的善意表达谢意。 主要是，她没想到居然会有玩家多管闲事，横插一脚，一句不带脏字的话把对面两位怼懵了。 “小兔子你好啊，我的id是羽泪。” 她能用一种奇异的叹息语调让这句话抒情而不显调侃。 “我是灰兔先生。”蔚渺还是介绍了一遍自己，“能问问为什么会帮我吗？” “我说了，兔子那么可爱，怎么可以歧视兔子呢？睹人思物罢了……” “这个月，我养的两只兔子中，其中一只病死了。唉，明明我那么用心地照顾它，给了它最精致的生活，它还是回归了死亡。” “死亡是如此不可抗拒，无法避免……既然万物的终点都是死亡……我杀死了另一只兔子，它就不再需要承受病痛，能直接安详地睡去。它的伴侣死了，它独活也没什么意思了吧……” “兔子太过脆弱，你应该能比它们活得更久吧？” 羽泪用非常诚恳的关切语气向她问道。 蔚渺：(0x0) 她就不该对头部玩家抱有正常人的期望。 蔚渺觉得与这位相识或许不是什么好事：“一只兔子死了，还有千千万万只活着。” “你的意思是，我不应该执着于个体的消亡，而应着眼于族群的延续？” 羽泪顿了顿，微微摊开一只手：“但我做不到啊，唉，什么时候我也要投入死亡呢……” 蔚渺：…… 听得她语气中的哀丧意味愈来愈重，蔚渺轻咳一声：“……我可以请你跳支舞吗？” “当然可以。”她一身黑裙，与灰兔先生身上的白金色礼服意外的相配。 末了，她不忘补充一句：“说不定这是我们最后一次相见了。” 蔚渺：…… 懂了，再见就是相隔棺材板了是吧？ 蔚渺挽着她的手，两人相携走进宽阔的舞池。 在轻快明朗的伴奏中，她们摆好姿势，开始尝试配合华尔兹圆舞。 第142章 舞者们 搭配的舞伴们在舞池中的动作委实称不上优雅，甚至连滑稽的绊倒都时有发生。 有些玩家或许在格斗方面是一把好手，但遇到从未碰过的交谊舞，未免有些束手束脚，姿态笨拙。 蔚渺因为家庭的原因，并非交谊舞小白，跳起来游刃有余。 羽泪最开始时动作僵硬迟疑，全程低头看脚，还是踩了她好几下。 然而没多久，在蔚渺的配合下，羽泪已经能动作流畅地和她在舞池中跃动，而不会脚掌互踩。 无论是对身体力量的掌控度还是协调性、适应能力，还有对音乐节奏的把控，她都出类拔萃。 有趣的是，由于身高问题，穿着华丽繁复长裙、身姿婀娜的羽泪跳的是男步，起引带作用。以头部玩家的身体素质，能轻松满足男步所需的身体核心力量要求。 而一身中性白金色礼服的灰兔先生反而跳的是女步。 两人老老实实地练习着最基础的舞步，不玩什么高难度的旋转花样。 别的女伴旋转起来舞裙翩翩，而灰兔先生嘛…… 即使如此，优雅流畅的动作使得她俩在美观上并不逊色于寻常舞者。 跳舞是项体力活。形成初步的默契后，两人暂且下场，各自分开，并约定于十分钟后再会。 交谊舞，重点在交际，共舞可以快速地拉近距离。 换换舞伴，能与各样的玩家结识，也是此次舞会的隐形福利。 蔚渺站在盛满食物的圆桌旁，欣赏着舞池中各具风情的舞者。 音乐已经从明快风转换成抒情风，几位看上去有些基础的玩家带着一脸懵的舞伴自如地转换了舞种。 舞池中最令人瞩目的是一对黑白配舞者，以炉火纯青的技巧和心灵相通的默契惊艳四座，不时赢得一旁休息的玩家们情不自禁的喝彩。 男步玩家戴着黑底面具，上面有星星点点的斑斓色彩。女步玩家戴着白底面具，上面的彩色斑点与男步玩家颇为相似。 很可能在现实中关系密切，否则无法解释他们如何短短时间内就能展示出大胆放肆的舞姿。 尤其是几组几乎完美的快步，把周围亲身体会过舞蹈难度的玩家们看得哑然无声。 舞会仍在顺利进行，气氛友好而热烈。每个面具人端着优雅的架子，尽量伪装自己可能的局促。 以玩家阶层来说，他们这批参会者可以自诩为上流阶级。于是，秉着这种身份认知，平日里粗犷的人也不得不在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以融入这等场合。 以蔚渺的眼光来看，“素质极佳”难得可以用来形容在场的玩家。 她提起一串“眼球葡萄”，在旁侧玩家难以形容的目光中慢条斯理地一颗颗丢进口中。 口感上富有弹性，咀嚼时柔韧而不沾牙，口味多样，像是爆汁软糖。 不同虹膜颜色眼珠的基础味道不一样，蓝色是香辣味，黄色是纯正甜味，红色的咸咸的，黑色的是酸甜味，还有类似于各种水果的味道，不一而足。 “要来一颗吗？” 一旁投来的目光过于强烈，蔚渺顺势看向他问道。 “您吃……”他讪讪一笑，自觉走开。 蔚渺收回目光，放下光秃秃的骨质枝干，游走于会场，与部分顺眼玩家互道了id。 大多数玩家态度友善，只有几位玩家谢绝交谈。 期间，她还遇上了林奈。 顶着二哈头套，加上时装【强能·嗜血之狼】，活像一只传闻中的狼人。 林奈自以为酷帅地邪魅一笑：“跳舞吗？” 蔚渺露出礼貌的笑容，婉言推脱：“下一次吧。” 一个一米八高的狼人邀请一只一米六的兔子跳舞，这个视觉观感……画面太美，她想象不出来。 西门亦在场，地狱的信徒邀请了一位戴着黄色猫咪面具的女性玩家，舞步行云流水。 鹿可和一位戴着公鹿头套的高大玩家玩得愉快，看上去像父女局。只是前者笑容满面，后者面色僵硬。 打个形象的比方，像是做了防腐处理的鹿头标本，还是圣诞鹿头，因为他穿了时装【圣诞·踏雪麋鹿】。 狐狸“无曜”穿着有模有样的白色西装，正和她一样在舞会中游走。 直至她迎面碰上了一位意料之外的角色。 身穿金红色宫装长裙的高挑女性戴着掩映全脸的羽饰黑色面具，气质雍容。 其身形和服饰，与她曾见过的镜中妇人一模一样！ 蔚渺惊异地看着祂，一时之间脑筋急转：“您好……我能请您跳支舞吗？” 如果能与这位深入结识，她直接赢麻了，这个时候迟疑就是白给。 “哟，小家伙，等什么时候你达到一个较高的层次，我们才可能有共同的舞蹈语言～这次玩得怎么样啊？” 对面之人目光如炬，拒绝的同时笑吟吟地问她。 蔚渺回应道：“热身阶段，算是找到一个不错的舞伴。” 指的是羽泪。 “呵呵，这次舞会，祂们都是来找乐子玩耍的。单纯地跳跳舞，放松一下心情，也不错哦。” 镜中妇人笑着说道：“哦，对了，虽说‘眼’在此处能力受限，但说不定偶尔也能窥见一丝风景呢。” 祂说完此句，转身优雅地离去。 很快蔚渺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舞池中央，黑白配舞者从c位退下，取而代之的是一对璧人。 妖异的镜中青年和镜中妇人。 两人优美的舞姿无与伦比，加上超高的颜值，简直是一场视觉盛宴。 不仅如此，陆陆续续有舞者进入舞池。 他们的水平和正常玩家相比，天壤之别。玩家以那点可怜的理论知识至少能看懂一点，这几对在舞蹈上出神入化。 借着人群掩饰自己的蔚渺悄然睁开十字重瞳。 十字重瞳作为衍生眼，能够活动但能力禁用。 但在极少的一瞬间，她的视界竟化为黑白。 在黑白视界中，她如愿窥见了冰山一角。 祂们的周身一角仅是表象，在广袤无垠的空间中，挤塞着无法理解和道出的实体，在有韵律的运动中迸发出诡异的美感。 仅仅是几根狂舞的触须便让十字重瞳充血肿胀，被迫闭合，传来针扎一般的痛感。 刹那的冲击令灵魂都为之战栗，有力地震颤着脑髓！ 黑白剪影化为简笔画，在脑海中逐渐抹去。 她的瞳孔几度收缩，才缓过劲来。 约定的时候已到，羽泪来到了她的身旁，疑惑地看着她：“生命竟如此脆弱，看见美丽之物都承担不住吗？” 蔚渺不可能解释她刚刚看了什么，若无其事地指了指舞池：“走？” 羽泪没有异议。 在奇特的变奏曲中，玩家尽情投入其中，把它当成真正的舞会来对待，而不仅仅是一个游戏。 直到音乐暂停。 高大的主持人再次立于舞会中央。 第143章 狼羊草 舞池中的舞者纷纷停止动作，连现场的音乐都弱了几分。 在半个小时的热身活动后，舞会终于进入了正场。 “相信各位玩家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后，已经选定好了心仪的舞伴！” “自由舞蹈阶段即将开始！” “接下来，请仔细倾听规则！” 光束再次聚焦于主持人，他不断转体，以面向各个方向的玩家，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盖过了一切声响。 “该阶段分为上下两半场，皆有机会获得名誉值！” “上半场的特殊活动为：狼、羊、草！” “各位玩家将随机获得狼、羊、草三个身份中的一个。克制关系为狼吃羊，羊吃草，草克狼。” “为了确保公平，三个身份的人数相同。没错，特别嘉宾也会参与这次活动，共108位。” “玩家可以在三个身份中自由选择一个身份亮明，之后不可更改。” “在共计15分钟的时间中，玩家寻找舞伴自由匹配，每个人需要完成五次至少1分钟之久的交谊舞。” “匹配规则如下：玩家a如向玩家b发起邀请，玩家b可拒绝。被玩家b拒绝三次后，玩家a不可再向b发出邀请。如果b同意，视为匹配成功，必须在1分钟之内下舞池，否则双方均算作失败。不可重复匹配。达到五场上限后，玩家关闭身份显示。” “胜负规则如下：玩家a与玩家b匹配，根据克制关系，胜利者积1分，失败者负1分，平局不得分。最后计算总分。注意：分数允许负数。逾期未完成的场次算作负1分。” “根据分数进行排名，前50％的玩家获得5名誉值！同分者以完成活动的用时确定排名先后。” “以上即为上半场！下半场规则将在结束后揭晓。” 荡气回肠的余音缭绕，蔚渺与羽泪各自沉吟，消化着规则。 玩家们集体沉默。 这个游戏听上去并不复杂，但深思起来非常复杂。 玩家得到身份后，从身份展示阶段就开始心理博弈。 头脑里真的会有黑色线团开始打结。 约一分钟后，主持人似乎认为已经预留了足够的时间交由玩家反应，拍了拍手：“那么，开始抽取随机身份。” 蔚渺眼前出现了猩红的系统提示框。 【你的身份是：……】 顿了一下，它才缓缓地显出字迹。 【羊！】 蔚渺一脸平静，余光瞥向羽泪，却一样看不出什么。 面具类相较于头套类，虽然不能生动地做出各类表情，但也因此更不容易暴露自己。 玩家们各自若有所思。 繁杂的思绪在蔚渺脑海中交织。 “共有三种角色供玩家选择。” “理论上，一旦给出额外的选项，人们倾向于掩盖本来的面目，选择另外的伪装项，以获取虚假的安全感。” “比如我是羊，在规则‘可以选择其他身份’的类似于暗示的效果下，一般不会乖乖地选择亮出羊，而是选择狼或草。” “同理，我应该尽量匹配身份亮明为狼的玩家……简称狼玩家。套用上面的理论，真狼不容易亮明狼，而狼玩家真实身份是羊或草，我大概率不输。相较于选择羊玩家或草玩家，风险最小。” “因为羊玩家和草玩家是狼的风险更大，更无法捉摸。” “但这只是理论，而且不只有我一人能想到。如果别的玩家也实践这个理论，那么他会认为，正常玩家不可能选择真实身份，也就是说，真草会尽量找羊玩家。” “那么开启第二层思维，我选择亮明羊身份，正好能克制真草。” “但是，这就会产生一个绕圈问题。如果有玩家按照理论去选择身份，最后选择的其实是自身的真实身份。” “开始第三层思维。那么我去找狼玩家相当于自投罗网。” “去找草玩家却是正道。” “而真狼畏惧于真实身份与亮明身份的等同，反而不敢去找草玩家，会考虑一下羊玩家。” “然而第四层玩家以第三层为基础，真狼选择了亮草，再以此思维，邀请狼玩家，毕竟真羊可能也在第四层。” 萎靡的十字重瞳心烦意乱地在眼皮底下溜来溜去。 “第五层思维以第四层为基础，真草选择了亮狼来钓狼玩家，真狼选择了亮羊，以此类推……” “但是，风险是客观存在的。头部玩家都不是傻子，至于会选择停留在第几层，谁知道啊……” “主要问题在于，如何伪装自身，毕竟邀请他人的策略和接受匹配的策略在一定程度上可能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必须在前期快速得分，越到后期人越少越可能暴露，但在中期必须有一段时间暂时收手观察，有更大的把握确认目标。” “这个游戏实际上没有必胜的法子，全看玩家们的思维停留在哪个层次，相应的策略就会有所不同。但是用上面的办法，赢面会更大一些。” “也就是说，不单看脑子，还看脸……” 蔚渺看似迷茫的目光有了些许焦距，只听主持人继续道：“请各位亮明身份！” 她的目光动了动。 深思熟虑之下，她选择了……亮草。 其中曲折的思维有些复杂。 真狼会选择匹配狼吗？ 狼玩家是真狼，则平局；这是假狼，有可能是第四层的真羊，则赢；也可能是第五层的真草，则输。这个选择在于求稳。 真狼会选择匹配羊吗？ 羊玩家是真羊，则赢；这是假羊，有可能是第四层的真草，则输；也可能是第五层的真狼，则平局。这个选择在于求胜。 真狼会选择匹配草吗？ 草玩家是真草的逻辑在第二层，非常容易想到，若是假草，是狼和是羊也不好判断。这个选择根据风险论似乎最好，实则不好说。 三种比较下来，真狼匹配草玩家的时候那个心理反复……非常折磨。 不过，以上都只是基于对人的了解的推测，实际上，并没有严密论证，事情并不绝对。 这也是为什么，这个游戏没有必胜之法。 游戏规则中其实有一条隐形的提示。 将负分纳入排名计算，意味着排名中段分数会在0左右。 不输就是胜利或许过于绝对，但朝着这个方向考虑是绝对没错的，这也是为什么考虑点聚焦于真狼的选择。 第144章 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 蔚渺的头顶处出现了一个拳头大小的3d虚拟绿油油青草，代表她选择亮明的身份是“草”。 接下来就是看脸加时刻，逻辑上的复杂性太强，类似于赌。 不过，一般人，无论是出于风险还是结果考量，都会接受有利于自己的选择，通过对他人的观察，可以估计一下他可能的真实身份。 而有些人没有伪装这一点的意识。 一旁的羽泪选择亮出狼。 她悠然低声道：“你怎么看这个游戏的性质？” 蔚渺摸了摸耳朵：“看似是考验逻辑的千层饼游戏，其实还是看脸。” 50％的幸运儿可以获胜。 “但还是有一些逻辑可依的。”她点点头，“我们可以合作一次。在匹配两把后收手，到这里集合，一起观察其他人的选择。” 蔚渺应了一声，表示同意。 她的想法和蔚渺不谋而合。观察他人确实是提高准确性的办法之一。 如果有一个人一直不敢接受狼玩家，那么他可能是真羊。 至于她俩，并不会互相匹配。因为对于刚认识的陌生人，无论他说的话是否真诚，自己难免会产生多疑的心思。 她们的合作会因此产生难以弥合的裂隙。 蔚渺闲话道：“有意思的是，如果每个人都绞尽脑汁地思考，并把其他人视为狡诈强悍的对手，战况或许会异于常理。” 选择本我的玩家说不定会比想象中的多得多，主打一个反套路。 “说不定最简单的人反而最幸运呢。”羽泪忧悒地哀叹道。 蔚渺心中认同。确实，丢掉脑子去玩才是真正的享受。 或许这才是这个游戏的初衷，只是名誉值的奖励让大家都带有功利的心思拼命思考，然而随机性不可避免。 一眼望去，黑狼头、白绵羊、青草头等虚拟图标浮现在玩家们头顶，各类的数量难以统计。 为了赢，头上顶着一片绿也是很正常的吧。 “活动即将开始，请玩家们做好准备！” 主持人打了个响指，大厅上空出现了一个湛蓝色的倒计时方框，时间为1分钟。 无形吹奏者以长号输出接踵而至的怪异音符，如黑森林中的扭曲荆棘，部分乐器奏出类似于电音的调子。 而主持人再度消失在星芒中。 蔚渺随意扫了一眼，锁定了几步远的一个羊头。 那是一个戴着雪豹面具的女性玩家（性别均指游戏形象体征），体态优雅端庄。 在倒计时归零之际，场上玩家如解冻后的冰河，缓缓流动起来。 她上前发出邀请：“你好啊，能邀请你共舞吗？” 那双冰蓝色的眸子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灰兔，似乎是在思考。 几秒后，她搭上自己的手：“当然。” 空旷的舞池中，陆陆续续走入多对舞者，都是想着抢占先机，实行自己逻辑策略。 值得一提的是，六种角色搭配竟在不到十对舞者里凑齐了。足以见大家的策略五花八门，处于不同的逻辑层次，亦或是根本没有策略。 蔚渺与这位新舞伴欢快地跳着最简单的华尔兹舞步，脑中除了音乐之外并不思考此局胜负。 除了新增烦恼外没有任何用处。 一分钟后，两人平和下场。 接下来蔚渺邀请了一位草玩家，对方同样没有拒绝。 对面是一只狼的可能性和是一只羊的可能性大致相当，如果他是反套路的真草那当然再好不过了。 踩着重音节点，蔚渺与草玩家友好分别。 蔚渺气息平稳地离开舞池，来到与羽泪约定的地点，暂做歇息的同时，鲜红的眼睛扫视周边。 大厅圆桌上，高脚玻璃杯盛着玫瑰红的澄澈液体，丰盛的食物几乎未被动过。 玩家们群魔乱舞，风度翩翩。 蔚渺自告奋勇地端起这一杯未知饮料细细品鉴。它继承了这些怪异食物味道层次丰富的特色，如薄荷般清爽。 羽泪款款而来，目光落在她手中的饮料上，轻笑道：“真是放松的状态呢。” “这才是主办方希望的吧，毕竟这场被称为狂欢舞会。”蔚渺斯文地向她举杯致意，“这场别致的游戏大概是想告诉我们，在此处，可以丢掉无用的算计随心投入其中。” “也许呢。”羽泪微微转头，幅度微小地指着一位狼玩家，“那位，很可能不是狼。” “他没有接受过草玩家的邀请，但是接受了狼玩家，也邀请过一次羊玩家，之后却又拒绝了一次羊玩家。” 蔚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面上浮现出古怪的笑容：“那个玩家我认识，躺在我的好友列表里。” 那位玩家正是林奈，在一众玩家中尤为显眼。 搞笑的狼人哈士奇形象，加上头顶上的狼头虚拟形象，会被羽泪盯上并不奇怪。 事实上，关注他的不只是羽泪，有心观察下，还有不少人在打量他。 他不可能察觉不到。 他的身份选择很巧妙，与外表叠加，给玩家造成的心理折磨倍增。 但是……林奈的心眼子绝对不少，他现在的外在形象是由自己包装的。 从外表来看，他将自己包装成真狼。 但是周围的人会相信吗，相信这么简单的反套路？ 旁观者亦能意识到他或许是有意包装表现自己，那么便会觉得，他反而不太可能是狼。 毕竟从外表到内在的高度统一，太罕见了。 不过，蔚渺倒是觉得，他可能真是狼。毕竟伪装自己也是要冒风险的，而风险是客观存在的，钓鱼万一翻了怎么办？ 所以在其他地方也需要控制风险。 蔚渺正了正因为跳舞而微微凌乱的【戴冠者】，昂首挺胸地走向林奈，气势逼人。 哈士奇狼人刚驱走一位草玩家，看见靠近的蔚渺，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便是一脸警惕：“你不会是想和我匹配吧？” “嗯……你会接受吗？”蔚渺看似期待地问道，语焉不详。 “嘿嘿，先前邀请你跳舞你推脱了，这次风水轮流转，不过分吧？”林奈还是拒绝了她。 蔚渺笑得意味深长：“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我能理解。” 林奈神色不变：“慢走不送哦。” 第145章 合作模式 蔚渺回到羽泪身边，开口道：“他大概率真是狼。” 在阳台上时，她用“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摆了林奈一道，估计让他影响深刻。这次是同样的逻辑千层饼，他所用的策略和她那时有点相似。 以真充假。 毕竟都是头部玩家了，没人会如此展现自己的真实。他这种策略在低端舞会或许会死的很惨，但在每个人都想得特别多的高端舞会却很有效。 后续在她故意以满怀信心的姿态说出这句话时，他没有多大反应也证实了这一点。他几乎瞬间领悟了她话中的潜意思。 羽泪以食指指节抵着下巴：“这样啊……呵呵，他见到你时，一只狼对一只兔子表示出的忌惮看起来十分滑稽，真是有趣。” 另一边，林奈暗骂灰兔先生不当人，说出那一句后，来找他的草玩家激增。 “我建议你可以考虑一下那只兔子。”林奈向前来的草玩家倾力推荐，“它大概率真是草。” 草玩家言简意赅：“为什么？” “因为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我了解它。”林奈露出哈士奇式狂乱笑容。 “它之前用这个办法摆了我一道，现在又故意对我说这句话，让我以为它不会再用这个招数，实际上，它应该会反其道而行之，再次真诚，很符合它的作风。” 草玩家若有所思地离开。 蔚渺告知了羽泪几个她的观察结果后，故意走远了一些。 不久就有一些刚刚与林奈交谈过的玩家找上门。 蔚渺在表露出一番犹豫后接受了。 时间还剩四分钟时，五场匹配已经全部完成。 【提示：你已完成“狼羊草”游戏！虚拟形象自动关闭。经计算，你的最终得分为2！】 2分看上去并不高，但现场能拿到这个分数的人不多。 诱导是一种非常高明的技术，主玩心理战。 5分？那是天选之子，命定欧皇，真有人如此幸运那也没什么好说的。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灰兔先生悠闲地依靠在圆桌旁，知道自己前五十名稳了。 现场仍在起舞的玩家不多了。镜中妇人、镜中青年等在刚刚舞蹈中表现得极为出色的存在都已经结束了。 反正祂们不参与排名，因为规则中明确指出“前50％的玩家”，主体是“玩家”。想必祂们只是随便匹配几位玩家去放纵地舞蹈吧。 108位参与者，说明现场共有八位特殊嘉宾，蔚渺目前只见到了六位。除了两位镜中人外，她都不认识。 还有两位混迹在玩家中，神鬼莫辨。 顺带一提，特殊来客的形象如下。 一位戴着q版幼龙面具的白发萝莉，长发末梢直至脚跟，哥特式裙装华丽繁复，腰间缀着一串深红菱晶。 祂之前的舞伴是一位穿着黑色绅士燕尾服的男子，身姿挺拔，戴着银色单片眼镜和高顶礼帽，手上握着一根宛若由水晶铸就的深蓝权杖。 两位虽然有较大的体型差距，但起舞时意外的赏心悦目。 一位是穿着狰狞铠甲的鬼面武将，泛着黄铜色泽的全身甲上有未知的烙刻纹路，身材足有两米高，英武非凡。 祂的舞伴是一位看上去柔柔弱弱的男子，戴着开满花朵的怪异面具，穿着复古的白色长袍，身材瘦削，举手投足间虚弱无力。 和鬼面武将的搭配……虽然这两人均有极高的舞蹈水平，但看了实在是让人忍俊不禁。 远远的哈士奇狼人也结束了，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投来一个充满杀（沙）气的目光。 蔚渺回以微笑。 看来结果堪忧。 羽泪正在顾影自怜：“唉，果然啊，悲催之人皆会不幸，迟早会意外死在某个默默无闻的角落吧……” 蔚渺已经习惯了这位的抑郁语录，置若罔闻，她正在翻看一本放在桌上的杂志。 里面的蝌蚪状文字她看不懂，但是光是各种奇特美食的图片就让她大开眼界了。 15分钟倒计时即将结束，玩家们均已完成匹配，虚拟图标消失，但仍有人翩翩起舞。 音乐声渐弱，随着一声好似大鼓的震响而完全终止。 主持人的身影再次出现于舞台中央，向众人鞠躬：“狼羊草活动已结束！请玩家们各自查看最终结果！” 系统提示紧随其后。 【恭喜！你的最终排名在前50％，5名誉值已发放！】 终端上，名誉值的数目果然发生了变化。 只听羽泪叹道：“就算不幸之人也比一半人幸运呢。这么看来，世上不幸之人十有八九，多么灰暗的人世啊……” 如果这句话是一般人说的，蔚渺只觉得他在凡尔赛，如果是羽泪说的，她只能品出浓浓的真情实感。 一半人的快乐建立在另一半人的痛苦上。都是头部玩家，谁都不甘落后于人。 “未能挤进前50%的玩家无需气馁，下半场还有9名誉值的机会！” 主持人装模作样地安慰了一句，接着进入正题：“下半场的活动为自由之舞，此为双人合作模式！” “期间，舞池将间歇性开放，每次开放三分钟，一次可容纳十对玩家，共开放二十次。” “玩家将与舞伴提前入场。双人舞蹈开始前，将会随机抽取一种舞蹈并生成挑战，具体的规则由系统放送，玩家需做好准备。” “胜利条件为完成挑战要求，全程不可摔倒，保持舞蹈状态直至挑战结束。” “犯规行为包括严重脱离舞蹈规范、活动范围超出舞池、大声喧哗。” “场外玩家不得对舞池进行干扰。” “违规者视严重程度进行惩罚，包括但不限于口头警告、倒扣名誉值、名誉值负面buff、取消最终环节资格。” “每位玩家最多有三次挑战机会，可获得三次奖励，一次奖励为3名誉值。当挑战机会用尽后，再进舞池不会有额外奖励。” “进入舞池的资格为挑战未满者优先。需要与舞伴一同入场。” 主持人呐喊道：“请玩家们秉持着舞者的优雅，纵情起舞吧！” 第146章 第一次舞池 主持人的规矩交代完毕后，蔚渺对于舞会开场的热身又多出了一点想法。 原本以为只是让各位玩家彼此交际，熟悉一下各种舞蹈，现在看来，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作用，即寻找一位合适的舞伴。 由于舞会玩家的水平差距不大，因此合作模式不仅没有传统组队的弊端，即一神带一坑致使不公平对抗，反而能在充分发挥个人能力的基础上展现配合。 一场3名誉值，等于三百游戏币，3个普通成就，所有人都颇为心动。 要知道，4000游戏币的兑换额度其实不难满足，因为在场玩家几乎每次都能拿到高评分甚至是满分，否则怎么有资本在接近1000万的玩家群体中脱颖而出？ 《假面舞会》是不分区服的，全球玩家共同竞技，语言交流对假面舞会来说不是问题。000号舞会不敢说囊括了世界前100玩家，前500肯定是有的。 四次额外奖励中只要拿一两次游戏币奖励就足以支付4000兑换。 但不可忽视的是，100名誉值的门槛对顶尖玩家来说也太高了。如果蔚渺没有猪头人副本的意外补偿，她现在也要为之发愁，一次游戏都不能输。 舞会直接活动奖励只有14名誉值，而一位每场平均得分为9的玩家需要拿到至少74点名誉值，除去游戏币兑换，还有34点名誉值的空缺，就算全部拿下活动名誉值，剩下的缺口也够呛。 因此，限定副本连一般的顶尖玩家都摸不到门槛，只有蔚渺这样几乎拿满系数分的超顶尖玩家才有机会。 现在的玩家情况比较有趣。一部分人输掉刚刚的狼羊草游戏，可以说跟限定副本毫无缘分了，打算囤积成就，尽可能多白嫖名誉值，少花点代价进入常规副本。 另一部分刚刚的胜利者正摩拳擦掌打算冲击限定。 “请玩家们做好准备，舞池现在封闭，于五分钟后第一次开放！” 主持人在聚光灯下徐徐升空，俯瞰着下方幽暗的大厅。 现在舞池内的玩家都被随机传送到场外，舞池一扫而空。 蔚渺看向羽泪，她觉得这位的身体控制能力非常不错，很适合当舞伴。 在各项能力被封禁的情况下，身体成为了最可靠的依仗。 羽泪也在看向她：“亲爱的灰兔先生，我认为我们能成为彼此可靠的搭档。” 她也充分领教了灰兔先生的身体掌控能力，认为这是十分出色的合作伙伴。 “搭档愉快。”蔚渺笑眯眯地回道。 羽泪把妨碍视野的网纱帽摘下，轻轻一晃帽子便消失了。 这是商城时装的元件可拆分功能，属性时装无法做到这一点。 看着这么多玩家们千奇百怪的时装，蔚渺心下也在嘀咕要不要破例充值一点点，毕竟使用商场时装十分适合这样的舞会场所，她穿这身来其实是有点不太灵便的。 就在玩家互相结盟时，主持人发话了：“离第一次舞会开始还有一分钟时间，此为入场时刻！” 绝大部分玩家都没有动，秉持着观望的谨慎态度。 如果是别的游戏，面对未知的挑战肯定有玩家跃跃欲试，想尝尝鲜。但在假面舞会里，人人都想谋而后动，出这个风头属实没必要。 最终进入舞池的仅有三对充满冒险精神的玩家，不过从他们兴致勃勃、时不时转一圈的劲头来看，更像是不在乎胜负的乐子人。 直到一分钟过去了，舞池内的人竟还没凑齐，现场充满了凝滞的空气。 不过主持人并非毫无办法，他淡定地嘿嘿一笑：“空缺人员将从场外玩家中随机抽取，祝各位好运！” 蔚渺正往嘴里丢“葡萄”解闷。一些人应该能理解这样的习惯，有时候嘴里没嚼点东西会觉得不自在。 结果一道突如其来的弹窗让她不得不放下了已经拿起的一颗小葡萄。 【通知：你已被抽取为第一次舞池开启的舞者，请携舞伴尽快入场，否则视为放弃一次机会！】 这种小几率事件也能砸到自己头上。蔚渺心态很好，平静地问羽泪：“你收到通知了吗？” 羽泪微微摇头。 看来是从剩余的人中抽七个倒霉蛋，让他们能自行选定舞伴。 “很不幸的是，我被选中了。”蔚渺无奈道。 “灰兔先生果然也是不幸之人呢。” 羽泪没有半分抱怨，反而语气调侃，步调轻松地携着她的手臂走入舞池。 头部玩家对自己的实力很有信心，不提前上场只是出于谨慎，而非不能胜任。 看似优柔实则果断也是蔚渺看好羽泪的原因之一。 直到十对舞者都到齐后，主持人慷慨大方地再给他们一分钟理解系统规则指引，因为这是活动首次。 【舞会活动·冰魄绽放：在舞池开放期间，上空十米高的位置将产生并坠落冰晶。当冰晶落地时将形成霜面，若玩家踏上霜面，移动速度减少20%，持续5秒。确保自身舞蹈持续并坚持到本次舞池关闭。】 这个规则简单易懂，玩家舞者们的心中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什么怪招。 蔚渺低声道：“这场比赛拼的估计是快步和旋转的速度，不过，在高速移动的状态下很吃默契度，容易失误。” 羽泪应了一身，整了整繁复的长裙。 “如果有同行的人干扰，失误率暴涨。”蔚渺瞥向分散开来的其他玩家。 羽泪心领神会。 规则说的是场外不得干扰，那么场内呢？ 要往死里搞！ 玩家间简单交流了几句，警惕地拉开了相对均衡的距离，互相看来看去。 【提示：第一次舞会即将开始！】 为了照顾气氛而幽暗的大厅再次灯火通明，优美奇异的音乐奏响，十对玩家立刻投入舞蹈之中。 【提示：冰晶投放开始！】 场外的玩家还不知道他们拿到了什么样的规则，但当棱锥状的冰晶于上空十米处忽然出现的黝黑洞口下落时，大致的模式便展现在了众人面前。 足有两米高、一米粗的湛蓝冰晶透彻如最好的宝石，美丽而致命。 一旦命中，那真是人间惨剧。 第147章 三角跳 十米的高度，按10m\/s2的重力加速度计算，冰锥约1.4s可以落地。 但加上人体高度，按1.8m估计，其实时间更短一些，在1.28s左右。 舞池开始后，十对舞者的姿态都偏于保守转圈，试探情况。 冰锥在头顶下落，落地时间短，威慑力强，跳舞过程中又不能一直盯着上空，只能频频移动。 冰锥落地后唯美破碎，转化成一片半径半米左右的冰蓝霜面。 缓慢的音乐极具误导性，与飞快下落的冰锥节奏割裂，谁要是真的按慢拍跳谁就是傻子，冰晶破碎之声清脆悦耳，气势恢宏。 “冰晶的下落以每对舞者为目标，在现处1s前的点位下落，每次出现的时间约隔1s，这表明冰晶下落轨迹完全是可控的。” 蔚渺低声告知羽泪。 短短时间，通过对自身和另一对舞者的对照，蔚渺已经在心中计算出了冰晶下落规律。 “那么，我们奉行的策略就是‘转圈圈’？”羽泪反应极快，直接说破了她的内心构想。 “没错，走三角点位。”蔚渺赞赏地补充了一句。 安静围观的玩家很快便惊讶地发现有一对舞者在纷乱的局面中脱颖而出。 相比于其他舞者如撒欢的野猫般四处乱窜，一只灰兔和一位身姿优雅的女性正在跳三角步。 她们的舞步极有节奏，不少玩家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暗自惊叹她们的应对能力。 因为冰锥的下落规律，整个过程可以“秒”为单位切分为三个节点。 一个是冰锥落地时，一个是刚从黑洞中露头时，一个是舞者所在定位。 以三角abc点位来说，一枚冰锥刚在a点位落地，b点位头顶的冰锥即冒出，而此时舞者在c点位，正准备转移到a点位。 这是最便捷最效率的跳舞策略，完美地利用了冰锥规律，只需要在三个点位绕圈圈，卡好秒数跳跃即可高枕无忧。 唯一要注意的是节奏掌控。 于是，舞池内形成了较为滑稽的场面。 灰兔先生与羽泪在一隅优雅地跳着重复的三角形，跃动弧线流畅快速，一枚枚冰锥在她们前一刻的点位碎裂，拼命追尾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咬尾。 三片冰霜圆地呈等边三角形顶角分布，富有图形美感，20％的减速难不倒身体素质顶尖的两人，她们来去如风。 事实上，这种固定的重复动作大大降低了闪避的默契门槛，又能磨合两人的动作配合。 冰锥的下落此刻已融为她们表演的一部分，闪光的冰晶光芒耀耀，与两人的节奏结合成一种特殊的韵律。 其他舞者横冲直撞的同时画出了大片的冰霜路径，覆盖全场的冰蓝涂鸦不仅阻拦了别人的舞径，亦给自己造成了麻烦，一片混乱。 激情满满的一对玩家跳着夸张的舞步试图carry全场，画出美丽的图案，舞步之精湛、态度之奔放颇具观赏性，一开始吸引了不少观众的目光。 结果因为太过奔放给其他玩家造成了大麻烦。 蔚渺和羽泪自己玩，他们非要拖上其他玩家一起玩，一些地区已经形成了连片的霜地。对于玩家而言，如果不巧有两对舞者在前一秒与你擦肩而过，那么你很有可能接下来要面对密集冰锥袭击，在霜地上躲避非常凶险。 一对舞者配合不够，在闪避时趋势方向矛盾，身形直接顿在了原地。 不巧的是，两枚冰锥相继袭来。 于是这对倒霉蛋率先出局。在冰锥即将砸到他们身上的极限时刻，他们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在场外随机出现。 一些乐子人玩家也摸出了规律，但是相比于灰兔先生和羽泪的稳扎稳打，他们更倾向于给其他人添堵。 另一些人仿照蔚渺两人的模式选择了三角跳。 舞者们大致分为主张竞争的鹰派和安分守己的鸽派。 “啊哈哈哈～” 一片区域，冰锥如暴雨般砸下，尖端闪烁着令人心惊的寒光。 五对鹰派玩家正在合力对蔚渺和羽泪进行围剿，因为她们是鸽派的代表。 蔚渺就知道这些敢于上第一次舞池的是真正的“玩家”，相较于务实只想拿分的她们，这些人简直像是饿狼。 万幸的是，直至现在，舞池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分多钟。 “不就是互相使绊子吗？”蔚渺笑容轻松，眼神却很冷，“不如来一场大乱斗，大家都别想安生。” 趁着几人还没将她们团团包围，蔚渺牵引着羽泪朝另一个角落飞速转去，一个漂亮的快步从两对舞者之间钻了过去。 那两对只觉得一阵风刮过去，因为她们绕了一个“z”字弯路，路线出乎意料。 角落那对玩家：？？？ 他们瞧着旋风般刮来的两人加她们背后穷追不舍的五对玩家，暗骂一声，火速脱离三角步，夺路狂奔。 有意思的是，他们的方向是另一隅的一对玩家。 人追人的情况很快波及了所有幸存玩家，一溜子的冰锥浩浩荡荡地坠下，对追击者造成了不少麻烦，但仍百折不挠。 蔚渺和羽泪的身体操控能力毋庸置疑，灵活地紧咬着领头者。 围观玩家啼笑皆非，感觉自己在看速滑比赛，舞池混乱一片。 大家都不是吃素的，利用延迟特性，能计算冰锥落点，再结合追尾者的速度进行蓄意谋害。 正在现场异常混乱时，看得津津有味的主持人不情不愿地宣布：“第一次舞池关闭！” 所有异象瞬时消失，刚刚勾心斗角较量的众人随机出现在场外，舞池干净整洁，焕然一新。 【提示：恭喜你完成＜冰魄绽放＞挑战！3名誉值已发放。】 蔚渺神清气爽地扭了扭脖子：“终于结束了……说实话，还是挺有趣的。” 体力的消耗倒还在其次，跳舞过程中不仅要时刻关注背后玩家的动向，还要计算冰锥落点，跳三分钟感觉过去了三十分钟。 羽泪站在她身边，无所谓地抱臂。 主持人的声音再次于耳边炸响：“请想要参加第二次舞池的玩家做好准备！” 第148章 镜光双相 第一次进舞池并非蔚渺本愿，因此第二次她就不想掺和了。 羽泪也赞同观察一番，这位悲观主义者虽然动不动想投奔死亡，但正常时候冷静且可靠。 陆续有人进入舞池，冷眼旁观的玩家们在评估完活动难度后自认有了把握。 这次的场面比第一次好看很多，没多久就凑齐了人马，个别人信心满满地向场外鞠躬，自谓矜持，舞池争奇斗艳。 受规则制约，有远见的玩家不得不提早打算，积极准备。 虽说舞会开放二十个场次，每场十对玩家，总计200次。而全场共五十对玩家，每对至少要跳三次，总计150次，机会绰绰有余。 实际上，由于三次机会后玩家仍然可以入舞池，空出的50个机会未必无人问津，甚至还可能占用到正常参与的150个机会内。 毕竟足足有二十个场次，只要有那么四五对玩家心怀叵测，次次参与，真有可能挤兑到正常玩家的必要参与机会。 蔚渺对羽泪解释了一番后道：“因此必须要及时出场，越拖风险越大。后面的玩家不必纠结胜利，他们只要捣乱就好，对正常参与者来说麻烦不小。” 羽泪笑吟吟地赞同：“当然……灰兔先生也是这么打算的吧？” 蔚渺摊手，微笑道：“损人利己的事，为什么不做呢？我们不做也有其他人做。” 羽泪：“但名誉上不太好看吧？” 倒不是对别人的恶意谩骂有所忌惮，而是担心树敌太多。高层玩家就这么一小撮，都得罪死了今后不好混。 蔚渺：“所以一两次就够了，我建议进行针对性狙击。” 她向来记仇，而且是非等价报复。 羽泪笑了，她知道指的是谁：“让别人陷入悲伤总好过让自己陷入悲伤。” 善以为正还不知道有人已经惦记上他了，正在场外谨慎观察。 随着主持人宣布开场，第二次的舞池玩出了新花样。 舞池中，漆黑的海水漫过脚踝，水中的一切隐隐约约，不仅阻碍了迈步行动，更是掩盖了暗流涌动。 手臂粗的蓝紫色章鱼触须不时伸出水面，示威般的晃了晃又缩了回去。 但这显然是一种警告。 开局短短一分钟内，摔了三对舞者，都是忽然身形失衡，不必多想，这是章鱼触须的杰作。 每当有人倒下时，场外就会发出一声惊呼。其中有多少幸灾乐祸的成分值得商榷。 “这就像一个迷宫，凡是出现过章鱼触手的地点都是禁区，不能踩，玩家需要记忆每一个触须点，规划出一条安全的路线。” 羽泪看出来点门道，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 蔚渺点头：“这可不容易，既要求玩家的记忆力，又要求配合度，应该有规则约束不能在原地停留太久，否则原地转圈就行了。” 就算是在场外拥有全局视野的玩家也不敢说自己能完全在脑海中复现整个触须迷宫。 但显然头部玩家们都不是吃素的，精神属性的提升对记忆力的增幅十分可观，相比现实，大家现在的脑力称得上记忆大师。 值得一提的是，鹿可和她的高大公鹿舞伴亦在其中，公鹿玩家依靠强大的臂力硬生生地将她半托举在空中，两人头部平齐。 他慢悠悠地转圈，步伐稳重。 这样的妙处是省略了配合的不便，适用于身高差较大的组别。 其实这种游戏想要获胜的最好办法是跟随“领头羊”。找一对能挑起大梁的玩家，效仿他们的路线，更直接点的可以跟在身后。 鹿可这对就被当成了领头羊，身后跟着一串玩家。 这跟第一次舞池中杀气腾腾的追逐差别甚大，在强悍的章鱼触须压迫下，玩家们报团取暖，彼此友好地度过了这一场。 鹿可休闲地笑到了最后，不得不感慨她找了一个好搭档。 “下一局，我们也上场吧。每一次的活动都不一样，同时考验玩家的软实力和硬实力，早上晚上区别不大。” 舞会间隙，蔚渺拉着羽泪商量道。 她的脸上笑容诡异：“不过早点跳完三场，接下来就可以从容狙击了，也能减少被别人狙击的风险。” 她预计，前期玩家的热情不大，但到了约5-15场次这个区间，玩家们定是赶着上场，越往后，乐子人玩家越多。 前期大家都没满三场，要惦记着名誉值不好肆无忌惮，后期，大家完成了场次，可就放开手脚了。 “灰兔先生在损人这方面颇有心得呢。”羽泪应下，打趣道。 在主持人的指挥下，第三次舞池很快开启。 蔚渺和羽泪占据场外前排位置，舞池一开，快速下场。 短短一秒，名额竟被争夺一空。 头部玩家中的聪明人很多。一些人看见这出乎意料的激烈争夺，顿时回过味儿来。 “看来大家热情高涨，等不及想一展身手了。”主持人顺嘴提了一句，“第三次舞池即将开始，请玩家们做好准备！” 无形吹奏者们用长号展现自己精湛的乐理，欢快的前奏响彻全场。 【舞会活动·镜光双相：在舞池开放期间，场中将充斥各种镜面。玩家舞者在不进行肢体接触的情况下在镜上形成双人舞画面，要求彼此动作协调，直至舞池关闭。】 舞者玩家们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这次活动的条件感觉比前两次还要苛刻。 蔚渺深切怀疑是镜中妇人和青年的手笔。 【提示：第三次舞会即将开始！你有一分钟的位置调整期！】 蔚渺只觉得眼前一道白光闪过，自己就换了位置，羽泪不见踪影。 二十位玩家被随机投放到舞池各处，空中忽然出现了大小不一的镜面，没有镜框，数量繁多，角度不一。 有的等身高，有的瘦瘦长长；有的是平面镜，有的是曲面镜……如同魔术般的镜屋。 水银般的镜面映照出一干人的身影。 蔚渺看着面前不规则平面镜中的灰兔先生，这景象似曾相识。 而镜中还出现了其他玩家的身影，明明周边见不到他们的人。 蔚渺顿时明白了这场活动的关键点。 第149章 竞争 这场活动的原理是运用镜面的反射，找到一个好角度，让一面镜子上能同时出现两人的镜像。 起初要做的是确认搭档的位置。 “好心提醒一句，按照舞会规矩，客人不应大声喧哗哦。” 主持人阴恻恻地说道。 这句提醒直接断了大伙喊人的想法。 忽然，蔚渺的余光瞄到有什么黑影从上方闪过。 她顺势抬头，只见空中一顶网纱黑帽旋起又落下。 似乎是怕她一时没发现，这顶黑帽上蹿下跳，十分活跃。 “好搭档啊。” 蔚渺在心中感慨一句，心思活络的人应对突发情况时更有优势。 她对照着黑帽的方位移动。 很快，其他玩家有样学样，各色帽子上下翻飞。 半分钟过去，她已经找到了羽泪。 戴着纯白假面的她收起黑帽，指了指周边的三面镜子。 蔚渺望去，发现这是由一面巨大的凸面镜和两面平面镜组成的钝角三角形布局。 羽泪退后几步，站在凸面镜左侧，面向平面镜。 蔚渺偏头看向凸面镜，由于角度原因，从她的视角看过去，镜面上竟出现了羽泪的像。 这位没有干等着她前来，还在短短时间内找好了场地。 简直是神仙队友。 蔚渺来到凸面镜的右侧，调整着角度。 由于悬镜层层遮掩，加上条件限制，小空间内只会出现一对玩家，基本排除了相互干扰，甚至连舞池外的观众都看不见了。 这场考验的是纯粹的能力，只要度过最开始的考验，之后的一切顺理成章。 【舞会正式开始，三分钟计时！】 保守而单调的移步是此时的最佳选择。灰兔先生凭空做出手势，通过镜面反射，她能观察到另一侧的羽泪动作。 镜子的反身成像并不是难点。 两人间隔一面凸面镜，然而手上动作之严谨，仿佛真的携着一位隐身者翩翩起舞。 步伐协调，虚空牵手，跟着音乐的节拍，一对默契的舞者翩然镜上。 原本柔和的大厅光线经由镜池层层反射，如瀑布般汹涌地洒落一地，水银般的镜面烨然生辉。 舞者光彩照人，孤芳自赏。 古怪的音调富有节奏，抑扬顿挫，又飘忽如跃动的烛火。 三分钟结束时，所有镜子瞬间破碎，流泻一地，声音清脆悦耳，酣畅淋漓。 晶莹而细小的碎屑如银箔般粼粼闪亮，地上锋利的碎片映照出大厅立柱上那些光团的炫彩本相。 继而化作数不清的银蝶腾飞而起，翅膀轻薄易碎，通体流光，形成一道银色龙卷，向顶上星空飞去。 不知是否有意，银蝶绕过了悬浮于半空的主持人，他看起来像是处于暴风的中心。 主持人微微低头，面朝向大厅中的某处。 如此奇幻唯美的景象瞬间吸引了全部玩家的注意力，以至于场上好不容易通关的舞者们竟无人问津。 连身处其中的舞者也在惊叹，随后被传送下场。 “这恐怕是唯一一个喧宾夺主的活动了，好张扬。” 蔚渺笑着目送银白龙卷远去。这手笔很有意思，全程玩家们都只能看到镜子，以后玩家们回想起这场舞会活动，说不定只能记住“镜子”。 富有冲击力的美总是令人印象深刻，人是视觉动物。 【提示：恭喜你完成＜镜光双相＞挑战！3名誉值已发放。】 第四次舞会活动是“光暗廊道”，舞池被等分为1m*1m大小的狭窄方格，被黑暗笼罩。有光束自星空降下，照射在方格上，连成廊道，时刻变动。 玩家们必须保证自己时刻处于光束之下，而光亮方格稀少而狭窄，所处廊道常常渐进熄灭，只有狭窄的联系通向另一个光廊道。 最严峻的场面是，四条逃生路径都交汇于一个方格，呈十字路口形式。 四对舞者双向奔赴，面面相觑。 确认过眼神，是要干掉的人。 几乎同时到达，狭路相逢。 羽泪翩然转身，双臂骤然发力，把个子较矮的灰兔先生甩了起来。 利用离心力的加持，蔚渺先曲腿，然后如弹簧般猛地踹出。 对路的玩家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然而蔚渺只是晃了他们一下，虚张声势，真正的目标是右边的玩家。 羽泪显然也没想到，因为后段的发力不足，本是留了力道抗冲击来保持平衡。 然而削弱的力道让蔚渺飞在半空的身子自然下垂了少许，蹬出的腿刚好能踹在对方的腰部位置。 这个位置可不容易避开，而且她踹的角度是有讲究的，踹在了对方的侧腰。 右路这对玩家身材高挑，其中一人刚想背身一个高抬腿给对路一个出其不意，结果先挨了灰兔先生结结实实的一脚。 本就是单脚着地，重心堪忧，腰部传来的大力腿劲直接让他往自身侧前方滑了几步，站到了黑暗地带，连带着倒霉的搭档一起出局。 羽泪顺势引带着顿住的蔚渺落地，力道把握得十分精确，转步间为她腾出了站立的位置。 紧接着，对路的玩家与蔚渺和羽泪两人默契地向前一步，先对付侧路玩家。 因为想要向对面发起攻击，不可避免地要将自身暴露在侧路玩家前，有被偷袭的风险。况且单从攻击距离来看，侧路玩家更近一些。 侧路玩家却聪明地后撤一步，几乎到他们攻击范围的极限。 这下就变成对路玩家相互尴尬了，已经各占据了中央方格的一半。是先把对面踹出去呢，还是先联手？ 双方的答案是等一等。如果现在相互决战，赢的概率是1\/2，接下来还要和侧路玩家对决，赢到最后的概率总共是1\/4。 但如果先把侧路排挤出局，双方赢的概率就是1\/2。 这点胜负计较双方心领神会。 四条路的后方，方格以同等的频率相继陷入黑暗，如巨兽之口正在吞没一切。 大家所剩的时间都是一样的。如果侧路玩家坚持避战，将被黑暗先行吞没，一样是失败的结局。 侧路玩家领悟了这两对聪明人的心思，坐收渔翁之利的谋算破碎，还被反逼迫，不得已发起了决死冲锋，想凭借体格优势撞飞两队。 他们非常机智的一点是卡着方格暗下的速度，几乎是后脚刚踏进新的方格，原来的方格位就灭了。 这同样是利用机制逼迫，将众人拉到一个起跑线上。 等侧路玩家即将到达中央方格时，另两路也失去了退路，必须在很短的时间内解决掉另外两对，抢占中心。 这时候的狭小空间内，两方联手欺负另一方的局面很可能演变成三方互殴，一决胜负。 蔚渺一转眼珠子就明白了这俩的想法。能用这样的方式几乎扳平自己的劣势，头部玩家果然没有省油的灯。 第150章 张门票 如果以体格来看，纯粹的碰撞下，无疑是侧路玩家占优。 而且因为侧路玩家有一段距离的加速，冲击力更强，搞不好真能把两对玩家都排挤出去。 但现在灰兔先生、羽泪与对路玩家有一个优势，离中央方格更近。 反制手段其实很简单，合力阻止侧路玩家的靠近，让他们被黑暗淘汰。 灰兔先生和另一位戴着蝙蝠面具的玩家由于站位，理所当然地被当做武器“递”了过去。 灰兔先生瞄准裆下，蝙蝠玩家因为身高足够，高抬腿时瞄准的是胸口处，占位明确。 侧路玩家估计也没想到对手仍能稳住阵脚合作，前冲之势毫无停滞，盼望着大力出奇迹。 然而早有准备并进行相应姿态调整的玩家们毫不手软地把他们送走了。 他们临近失败前还想要拉住至少一人的腿，玉石俱焚。 蝙蝠玩家和灰兔先生没给他们这个机会，无论出腿还是收腿都相当利落。 两人的腿刚落地，羽泪便和蔚渺转圈换位，近身对路玩家。 然后羽泪以匪夷所思的抛投技把蝙蝠玩家丢了出去，把他的搭档都看呆了，脱口而出一句“woc”。 蔚渺从眼界上推断羽泪肯定有肉搏专精方面的能力，优雅而暴力。 一人失足，搭档连坐。经过一番勾心斗角的武斗，蔚渺和羽泪终于杀出重围，独占中央方格。 接下来的斗争比较轻松，至少没有必须淘汰三对玩家这么惨烈，蔚渺和羽泪顺利地苟到最后。 【提示：恭喜你完成＜光暗廊道＞挑战！3名誉值已发放。】 至此，9名誉值尽皆到手。 接下来是喜闻乐见的狙击时刻！ 但出乎意料的是，狙击进行得并不顺利。 舞会很快进入中场，玩家嗷嗷待哺，活跃地参与每一场活动，这就导致蔚渺这些水活分子每次都因为规则被排挤出去。 善以为正和他的搭档参与了三场活动，三场都是爆满，完全没有蔚渺两人的位置。 蔚渺也只能感慨一句命不在我，然后愉快地吃吃喝喝看舞会。 按她的估算，就算善以为正全拿满活动名誉值，想要够到限定副本的门槛也很难很难。 二十场舞会转眼而过，待到最后一对玩家被传送出舞池后，一直悬浮于半空的主持人翩然而落。 他正了正高顶礼帽，扬起手臂，毫不拖沓地说道：“终舞阶段即将开始！五分钟内，请玩家们兑换完成名誉值和门票，时间一到，将会根据你们现有的门票总数自动匹配副本。” 无形吹奏者停下了奏乐，似乎是为了给玩家们一个安静的思考环境。 偶有窃窃私语响起，但更多的玩家沉吟策划着自己的资源。 蔚渺盘算着自己目前所得，在门票开放兑换后，她骤然发现自己的门票为“1”。 略一回想，她找到了这张莫名其妙门票的来源。 在猪头人副本，她因补偿而获得一张免费门票。 也就是说，她只需筹集90点名誉值，扣除加权，原始所需名誉值是64。 有一张门票在此刻简直是天大的优势，不知有多少玩家为欠的那一点名誉值绞尽脑汁。 活动已得名誉值14点，还需50点。 从性价比来说，成就要比游戏币贵重，不设兑换限制。当然，说不定是主办方考虑到现在玩家手中的成就有限，名誉值来源单一，在这方面给予一定的弹性。 成就的多少几乎决定着玩家是去限定还是常规，前者所需100点名誉值，后者只需70点，两者能差30点，其中定有什么玩家未知的道理所在。 蔚渺想了想，将获得的前九个成就——【完美伪装者】【孤高幸存者】【副本粉碎机】【探秘者】【主演】【急急如律令】【疯狂摆渡人（副本限定）】【暴力解题者】【bug】兑换。 合起来原数是10点名誉值，普通成就兑换为1点，限定成就兑换为2点，再经由buff【名动舞会】加成，共计11点。 【名动舞会（永久）：成就兑换时，额外获取10％名誉值（以总数进行加成，向下取整）。】 再将3900游戏币兑换成39点名誉值。 以上是最精打细算的策略。 因为如果极限兑换4000点游戏币为40点名誉值，同样需要兑换10点成就，然而buff附赠多出来1点，所以游戏币可以省下100点。 【是否结算，当前有名誉值64点？】 蔚渺点击【确定】。 【你已获得9张门票！】 【门票】之后的数值变为10。 “灰兔先生应该可以冲击限定副本吧？” 一旁，羽泪用一种闲聊的语气问道。 “或许吧。”蔚渺摸了摸耳朵，“凭羽泪阁下的本事，限定副本应该也不是难事。” “或许吧。”羽泪似笑非笑地回道，“以灰兔先生的性格，很适合假面舞会呢。” 蔚渺搓了搓手，无辜道：“保密不应该是每位假面玩家的素养吗？” 羽泪扑哧一笑：“我当然认可。” 两人默契地换个话题，开始盘点现在较为突出的头部玩家。 “其实我本不认为善以为正能进入这场舞会，因为他在和我的一次副本较量中落败，应该评分不高，怎么可能挤进全球玩家前100？” 蔚渺露出(￢_￢)的困惑神色。 全球玩家前100点含金量有多高？看看这场舞会中大家的表现就知道，有些活动对计算力和身体运动能力要求极高，但玩家们很少败在规则下，而是在竞争中落败。 羽泪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只是提出，这或许是主办方的安排，而不是单纯对于伪装系数的考量。 “即将收取门票，请玩家们做好准备！” 时刻已至，主持人的右手中出现了一根手杖。 随即，他双手持杖，重重点地。 刹那间，一圈银白涟漪自手杖底端向四周扩散，波及了所有玩家。 【10张门票已收取！欢迎付费游玩限定副本，祝您舞会愉快！】 所有玩家的身前忽然出现了一道长方形蓝框银门，内里是缓缓流转的漩涡。 银门朝玩家迅猛扑来，将他们一一吞没。 第151章 小红帽 舞会大厅·深空终礼。 所有玩家均被银色漩涡传送门带走后，空荡荡的会场中，除主持人外，还有刚开始就到场的八位客人。 主持人朝祂们微微点头致意，随即化作星芒飘散，走得干脆利落。 角落处，无形吹奏者们拿出各种各样突破世俗概念的奇怪乐器，如一截小肠模样的扭曲管道，或是榴莲般满是尖刺的球状骨骼。 令人作呕的漆黑利爪从斗篷下伸出，抓握着奇形怪状的乐器，演奏着人类无法听闻亦无法理解的曲调。 “前奏已然结束，接下来才是正场。” 镜中妇人掩唇轻笑，蔻丹美甲上光泽明艳，似乎倒映着万千星辰。 立柱上的炫彩光团如呼吸般有规律地闪烁着。 圆桌上裂开一个黑色巨口，将原先残留的食物一口吞下，而后吐出丰盛的新食物，花样更多，包括血肉、金属，甚至是能量团。 精美绝伦的壁画上，本是静止不动的雕刻却突然有了生命，各种奇形怪状之物从容走下，行走间仪态万千。 五光十色的星空中，有星光蔓延为桥，自无穷远处接引而来。 不断有流光降下，四面八方的来客盛装出席，言笑晏晏，用同一种不知名的语言相互交流。 空荡荡的舞池竟短时间内再度热闹起来，八位最开始的客人在其中毫不显眼，因为怪人实在太多，祂们看起来反而是其中最正常的。 头上长着独角的俊美人形生物。 外形如卤蛋般光滑的银白机械生命。 口中叼着细长烟斗的美貌巫女。 高约三米、细胳膊细腿的白皮巨人，头部正面是裂开的斑斓十字花。 以上只是客人群体中的冰山一角。 没多久，庞大的舞会大厅中便聚集了不少于一百位新客人，混乱又不失秩序。 祂们有的在舞池中癫狂起舞，有的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交谈。 “你们打算看哪位玩家的副本？” “嘻嘻，就不能都看吗？” “当然可以……不过，贫乏的趣味比无事可做更痛苦。” “一个化身就别计较这么多了。” “……” 其余的窃窃私语随着副本的正式开场而渐弱。祂们嬉笑着，将目光投向自己感兴趣的地方。 此刻，蔚渺当然不知道舞会大厅中群魔乱舞。在眼前一阵白光迷茫后，她醒神时发觉自己正处于熟悉的上帝俯瞰视角。 夕阳如血，缓缓沉沦，余晖投射于一望无际的林海，最后一丝光亮即将消失在地平线上，紫雾般的晚霞蒙上一层阴影。 下方森林中，一个老婆婆正领着一位小女孩徒步在林中大道上。 老婆婆的打扮颇有幻想色彩，红色的宽大长袍加三角宽檐帽，拿着一根枯木手杖，上面镶着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白色宝石，折射着金色的阳光。 她面孔苍老，但从端正的五官来看，她年轻时一定是个美人。 小女孩戴着红绒缝制的兜帽，连着长至腰际的披风，穿着白色连衣褶皱短裙，脚上是兽绒短靴。 她的面孔如天使般可爱，棕色长发编织成一对发辫垂在身前，金色的眸子澄澈无邪，看上去仅有七八岁的模样。 路上行人稀少，很快，便只剩这对老少慢慢赶路。 在最后一缕光芒消逝后，另一边，有三个月亮先后升起，呈“品”字型高挂于夜空，月相各异。 左下方的上弦月为莹蓝色，像纯洁的泪滴；右下方的下弦月为金黄色，像一口圣杯。中上方的却是猩红的满月，光芒最盛，令大地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血色。 小女孩忽然停步，微微抬头，金眸中倒映着血月。 “小红帽？”老婆婆察觉到了她的异样，回身担忧地唤道。 小红帽沉默着，但她的外形正在发生惊悚的改变。 视角陡然拉近，她光滑的皮肤上生长出细密的灰色绒毛，嘴部外凸拉长，白嫩的小手化为黑色肉爪，其尖端的锋锐让人毫不怀疑它有开肠破肚的能耐。 她一把扯下兜帽，露出一双挺立的兽耳。 在蔚渺惊讶的注视下，一位可爱的小女孩在短短时间内化为了幼年狼人。 她低声嘶吼着，金瞳紧盯着面前的老婆婆，微微俯身，摆出一副预备攻击的姿态。 “该死的狼人！”老婆婆气恼地嘟囔了一句，手中法杖放射出一束纯白光辉，形成一道光鞭。 小红帽俯身低头躲过了扫来的光鞭，猛然间爆发的速度让蔚渺都为之侧目。 如果按系数评估体系来算，小红帽此时至少有40点的实力，这单单是指身体素质方面。 小红帽身体前倾，朝老婆婆挥出了右爪。 老婆婆的身体素质似乎不如小红帽，但长袍上本被认为是装饰的复杂纹路亮起红光，一道凭空出现的保护罩弹开了小红帽的利爪。 小红帽稍退一步，刚想发起新一轮的攻势，一声乱入的枪响惊起了一群栖林的飞鸟。 在寂静森林中，枪声清晰无比。 蔚渺寻声望去，却因密林的遮掩及周边的黑暗而看不到任何人影。 小红帽身体一颤，向前倾倒，右胸处的枪伤汩汩流血，染红了美丽的白裙。 老婆婆慌忙接住了小红帽的身子，将她轻轻放倒在地，通过短暂的吟唱后，一道绿光自法杖上投射至伤口处。 眼见着伤口终于不再流血，她测试了下，生命体征还算平稳。 老婆婆微微松了一口气，紧接着朝黑暗中的一处喝道：“是谁？” 两个人影应声从一旁的小径中快步走出，暴露在了血色月光之下。 一位是经典的猎人打扮，穿着褐色皮甲，小臂戴着护手皮套，头上的宽檐圆帽插着两根白羽，左腰侧插着一把匕首。 他的右手提着一杆猎枪。值得一提的是，这并非是一般的双管猎枪，它通体以黑色金属打造，样式上竟类似于ak47自动步枪，但枪身更长，上面还有意义不明的金色纹路，自枪管到枪托，层次细腻。 另一位是贵族打扮，身穿墨色上身礼服，饰有金色吊穗肩章，胸前有褶皱重叠的白色领巾，缀着一颗蓝宝石，内里是白色衬衣，下部是笔直的黑色长裤外加长靴，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第152章 猎人与王子 帅气猎人大叔和贵族少爷联袂登场。 贵族少爷有一头耀眼的金色短发和水晶般的紫色眸子，异常俊美，举止高雅。他看了看现场的状况，叹气道：“看你干的好事。” “我是猎人嘛，听见狼嚎的本能反应。”猎人无所谓地摩挲着黑金枪管，黑眸转动，“幸运的是，我用的是魔法填充弹药，省了取弹的苦功。” “你们伤了我家小红帽，就只会说风凉话吗？”一边的老婆婆，或者可称为巫婆，面色阴沉。 “去看看吧，别真的把人家小姑娘杀死了，那可太遗憾了。”贵族少爷示意猎人一起上前，他朝老婆婆露出友善真挚的笑容，“我这位朋友也是好心，生怕有谁被狼人袭击，没弄清状况，下手快了些，还请见谅。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为她做一些急救措施。” “你？”巫婆警惕且怀疑地看着他。 “我是流亡的王子科里斯托尔，早前人们也喜欢称我为水晶王子。”他微微一笑。 “是你！”巫婆显然听过这个名号，当机立断地请求道，“请帮帮我的小红帽！” “当然，这是必要的补偿。”科里斯托尔上前一步，对着奄奄一息的小红帽伸出右手，手上亮起洁白微光。 纯净无色的晶簇在小红帽周身凭空出现，飞快增生，一个呼吸间便形成了一个长约一米八的水晶棺。 小红帽双眼紧闭，静静地躺在水晶棺中，神色安详，恍若沉睡。 科里斯托尔放下了手：“我将她的状态定格于此时，时间的流逝对她而言几乎不存在。我并不精通治疗术，不过前方不远处是女巫聚集地，你或许可以在那里寻求进一步的帮助。不过，恕我直言，以她的狼人血脉，这种小伤并不致命，她能够自我康复。” “可是……”巫婆皱起眉头，欲言又止。 科里斯托尔善解人意地说道：“我们愿意听听这出悲剧的始末，好让我们更加明白自己所犯下的错误。毕竟，会在猩红月夜还带着小狼人赶路，定有什么不得已的理由吧。” 猎人面色怪异地看了他一眼。 “小红帽是在早上被狼人咬伤的。我本想带她赶来女巫聚集地，请人压制她体内狼人血脉的污染，但受伤反而会进一步激发她体内的狼人血脉。如果让她自愈，狼人血脉将非常活跃，到时恐怕就算有狼之心也无法祛除污染了。”巫婆一口气顺下来说道。 “原来如此。”科里斯托尔若有所思，“你担心狼人血脉的污染，想请我帮她维持在这个状态，然后想办法先得到狼之心。” 巫婆连连点头：“不愧是水晶王子，眼光透彻。” 一旁一直没说话的猎人重新背起猎枪，他从腰带兜里摸出一根青色卷烟，指尖燃起幽微的小火苗，从容点烟。 他深吸了一口气，徐徐吐出一个烟圈，忽然漫不经心地问道：“小红帽和你是什么关系？” 巫婆：“她是我的后裔。” 猎人似笑非笑道：“无性生殖，血脉后裔？” 旁听的蔚渺：？ 感觉有什么知识超出了她的理解范畴。 巫婆愣了下，最终点头。 他盯着巫婆的目光深沉而锐利，转而道：“我有一个血脉追踪的手段，可以帮你找到狼之心。除此以外我不会帮忙。” 他的视线飘向道路的远方：“不过，女巫聚集地外围前哨站是巴德酒馆，那里常有赏金猎人前来歇脚，接受女巫们的委托，你应该很熟悉。” 巫婆刚想说些什么，科里斯托尔王子抢先道：“对了，忘了介绍了。我这位朋友是位猎人，名为安布罗斯·库特那——女巫们应该对他不陌生。” 巫婆讪讪地把话憋了回去。 科里斯托尔的嘴角微微向上勾了一下：“先去酒馆落脚吧。” 他写意地一挥手，水晶棺平稳地飘浮在离地一米的半空中，跟着他一同前行。 主导权竟掌握在了原本理亏的两人手中。 巫婆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两人身后。 血月当空，蔚渺目送着三人结伴远去。 这时，她的眼前忽然出现了系统提示。 【副本简介：这是一个充满奇幻色彩的世界，秘语森林是此世界的大势力之一，其中又以女巫势力为代表。小红帽是女巫爱莎·图亚特的血脉后裔，被狼人袭击后，血脉不再纯净，每到猩红月夜都会化身次等狼人。】 【唯有获得狼之心，以它为核心材料配制血脉魔药，才能净化小红帽的血脉污染。】 【狼之心：一个超凡常识。若被狼人袭击而沾染狼人血脉，可以猎取袭击者的心脏作为解药，即狼之心。】 【猎人·安布罗斯与水晶王子·科里斯托尔是好朋友，相伴去酒馆的路上恰巧撞见狼人化的小红帽。猎人的随手一枪将小红帽打成重伤，为表歉意，答应助女巫一臂之力。】 【科里斯托尔确保小红帽的情况不再恶化，猎人提供追寻手段，女巫需要时间准备血脉魔药的调配，但是王子只承诺会在酒馆停留十天。】 【而你，灰兔先生，作为此世界的陌生来客，几乎没人会深究你一片空白的过往，你可以随意界定自己的身份。比如说，一名出色的赏金猎人。】 【副本类型：舞会限定·单人副本】 【主线任务：接取女巫爱莎的委托，拯救小红帽。】 【特殊奖励：塔罗牌·女祭司（唯一）】 【提示：特殊奖励将在通关后立刻发放。】 【提示：此次无伪装任务，你将以玩家个人角色“灰兔先生”的形象进入副本！】 【提示：现开放形象调整权限（仅在此副本内生效）！请尽快完成形象确认！】 蔚渺的面前出现了灰兔先生的迷你全息投影，一旁是可调整的选项，和刚注册账号时的捏脸相比，调整项目砍了一大半，基本的形象特征，特别是面具无法改动。 身高、体重、四肢比例……涉及身材方面的可调度很高。 第153章 赏金猎人·灰兔先生 蔚渺全面考虑了下，选择把灰兔先生拉高到175cm左右，身材比例对标正常人。 倒不是她嫌原本的自己太矮了，而是出于战斗考量。 她现在拥有的战斗手段分为两个体系。一个是以洛林系列三大项为核心的刺杀体系，林奈亲身验证了这个体系的有效性。 另一个是上个副本中刚搭起架子的正面搏杀体系，以尤菲雅系列三大项为核心。 需要本体出面时，正面搏杀体系的杀伤力更强，但存在着一个不大不小的问题。 尤菲雅的身高在175cm左右，她的战技、武器、肌肉记忆全是适配于自己身体，战斗经验更是基于自己的条件、在长年累月的厮杀中积累的，已经养成条件反射和直觉。 蔚渺继承了尤菲雅的战斗财富，但在实战中容易出现误判——她以尤菲雅的身体经验套用到灰兔先生上，首先在距离感方面就有致命问题，更不用说步伐和武器适配了。 一身刀术专精的实力只能发挥七八成。 如果模拟尤菲雅的体型，能较好地解决这个问题。 蔚渺愿称这个形象为灰兔先生·长刀战斗形态。 来自洛林的袭杀技艺偏向无声暗杀，更多的是对时机的把握而非激烈对抗，而且以她的谨慎，到时候刺杀肯定不是本人出动，因此本体形态因素影响不大。 经过调整后，全息界面上的灰兔先生身姿颀长，气质沉稳，看起来颇有几分斯文的西装暴徒味道。 接下来，蔚渺瞅了瞅时装面板，选中了【第七眼·破妄执事】。 相比原始西装、【戴冠者】、【悲悯·永夜修女】，这套起码在这个世界正常点，有助于赏金猎人的伪装。 少年期的灰兔先生进化到了成熟期。 蔚渺确认了灰兔先生的形象。 【该形象已备案！】 【即将正式进入副本！请做好准备！】 熟悉的黑暗淹没了视界。 血月之下的鬼魅林域中，灰兔先生出现在林中道路之上。 【第七眼·破妄执事】自动适应了她的体型，鲜红色泽和月光不分彼此，腰间本该插着红刃的地方空空如也。 她未戴兜帽，一双长耳竖起，鼻间是现实中难得的泥土与青草芳香。 第一次以玩家角色参与游戏，莫名有种小激动。扮演他人当然不如做自己。 路途远处有灯火。 蔚渺一边前进，一边思考着这次的副本。 显然，这次的副本要素过多，先是变成狼人的小女孩，又是女巫、猎人、王子……处处透露着魔幻。 最令她怀疑人生的是猎人的那一句“无性生殖，血脉后裔”…… 所以女巫其实是小红帽的“母亲”？她还以为两人是奶奶与孙女的关系。 此外，这次的主线根据前期cg铺垫可以得知——帮助女巫得到狼之心，调配出魔药，限时十天。 但蔚渺对此表示怀疑。因为主线任务其实措辞模糊，这是根据已知所得到的推论。 舞会的特殊奖励更是以前未出现的东西，说不定就是这次限定的含金量所在。 大约步行了两百米，蔚渺抵达巴德酒馆前。 平顶的双层酒馆由灰色石砖砌成，深褐色半圆拱门向内开了一扇，从门窗处透出暖黄色的亮光，在黑夜中如灯塔般醒目。 刚走到门前，蔚渺便听到里头飘出的喧哗声。 进入酒馆，她一眼扫去，有人在悠闲品酒，有人在高谈阔论，夜里的酒馆最是热闹之时。 长笛乐手吹奏着舒缓的音乐，浓郁的酒香在空气中弥漫，棕木地板刷得锃亮，天花板上挂着的水晶南瓜式灯盏照亮了整个酒馆。 装扮各异、种族不一的人们同坐一堂，简直是异族大赏，其中不少是类猎人的打扮，蔚渺这样一位兔头人在其中竟也不算特殊。 但却不见女巫等人。 她打量别人时，自然也有隐晦的目光打量这位新来客。 蔚渺走到柜台前，穿着白衬衣黑马甲的猫人调酒师放下擦到一半的玻璃酒杯，笑眯眯地问道：“新客人～要来杯‘芬尼尔’吗？这可是酒馆的招牌，你保准会爱上它。” 这是一位模样讨喜的猫人，白毛如雪，异色的蓝黄双瞳十分漂亮。 蔚渺有心见识一下，可惜她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现在身无分文，婉拒道：“占卜显示，我今日不宜饮酒。” “噢，真是遗憾。”猫人调酒师摇了摇头，拿起玻璃酒杯继续擦拭，“那您一定是来瞧瞧最近的委托了。恰巧，刚刚有一则最新的委托，是由一位学徒巅峰层次的女巫发布的，赏金是10金币，委托是猎取狼之心，您有兴趣的话不妨去二层的8号接待室试试。” “谢谢。”蔚渺微微颔首，随即踏上前往二层的螺旋梯。 背后，猫人调酒师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默默凝视着她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二层的装潢比一层华贵，共有十个房间，走廊壁上一行整齐的三叉烛台灌满燃油，灯火幽蓝。 蔚渺在两排的房中找到了关着门的8号接待室。 她礼貌地敲了敲门。 “请进。” 女巫苍老的声音响起后，蔚渺推门而入。 亮堂的包厢中，正前方的圆桌旁从左至右依次坐着猎人、水晶王子和女巫。 蔚渺顿时有了公司面试的既视感。 猎人正摆弄着一个水晶制的八角罗盘，王子正襟危坐，女巫的神色间难掩忧虑，心事重重。 地上摆放着小红帽的水晶棺。 “你是第四个面试者，我希望你能展现一下你的实力。”女巫直入正题，看得出迫切地想找到一位靠谱的赏金猎人。 科里斯托尔打了个响指，蔚渺的身前瞬间出现了一面光滑的水晶。 女巫：“不管用什么手段，能够打破水晶面就算过关。” 一个前置实力考核，流程正规得挑不出毛病。 蔚渺看不出这面水晶的强度，但想从游戏逻辑来看，能够匹配上的副本不太可能在这里卡关。 她只要正常发挥就行。 灰兔先生的右手中凭空出现了夜裁。 三人见到这一幕只表现出了些许讶异。如此魔幻的世界，有些特殊的手段不足为奇。 第154章 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 蔚渺利落地抽出夜裁。 她并没有耍酷玩拔刀术。拔刀术主要是偷袭或防身时使用的技巧，胜在出其不意，未必强过正常挥砍，特别是双手挥砍。 铸造精美的刀刃吸引了三人的注意，灰兔先生在他们心目中的形象顿时拔高了一截。 一把好的武器比好的战士更加稀罕。 “这把刀是出自空岛巨人吗？”猎人安布罗斯感兴趣地问了一句。 空岛巨人又是哪里的势力？ 蔚渺否认道：“不是，是一位朋友赠送的。” 她左手持刀鞘，右手紧握夜裁，以15点永夜之力试探地下劈：“断火流！” 夜裁的刀刃染上深沉的漆黑之色，弧光一闪，在女巫瞪大的眼睛中，畅快淋漓地将水晶面劈作两半。 蔚渺收刀回鞘，自己都没想到这水晶这么不经砍。 “不错。”科里斯托尔笑眯眯地评价道，破碎的水晶蒸发成袅袅烟雾，消散在空气中。 “你过关了。委托内容是猎取狼之心，最好是十天内带到。以血脉强度来看，这个狼人的实力不会超过正式女巫，而你表现出的攻击力能达到新晋正式女巫的水平。”女巫解释着刚刚的考验，“赏金已经寄存在巴德老板处。” 安布罗斯将水晶罗盘丢给她，她起身交到了蔚渺手中：“这个罗盘可以帮助你找到目标狼人。” 透明的水晶罗盘上铭刻着八个方位，一根注入了鲜血般的猩红指针正悠悠地在一个方向来回打转。 “这是水晶匣，如果你没有办法带回活的狼人，就把它的心脏装在里面带回来。”科里斯托尔贴心地当场制作出一个该物品交给了蔚渺。 真该夸他考虑周到。 “一切就拜托你了。”女巫郑重地看着她。 蔚渺真心实意地点点头：“请放心。” 女巫：“对了，还没问你的名字，一会儿我需要去巴德老板处更新委托状态。” 蔚渺直接用了id名：“灰兔先生。” 科里斯托尔：“恕我冒昧地问一句，但我实在好奇，你和梦之境的那位白兔先生是什么关系？” “……毫无关系。” 科里斯托尔笑了笑：“看来我的联想不太准确。” 正式接下委托后，蔚渺收起夜裁，带着罗盘下楼，询问了一下猫人调酒师，打算在酒馆内过夜。 灰兔先生还不能深夜修仙，一样需要休息，攒足精力应付接下来的赶路。 “酒馆二楼有空房间，看在你是新顾客的份上，住宿费一夜一个银币。” 蔚渺虽然不清楚货币换算比，但至少明白金币的价值大于银币。 囊中羞涩的她露出真诚友善的微笑：“可以从委托赏金里扣吗？” 猫人调酒师：“你可以去和委托人协商。” 经过和女巫的一番友好交涉，她成功说服了女巫，并得知这所谓的猫人调酒师就是酒店的老板巴德。 蔚渺得以在简陋的客房凑合着应付一夜。 第二天一早，蔚渺路过柜台时巴德已经不在了，倒是看见王子和猎人在方桌边喝酒玩飞镖。王子和她点头打了个招呼，猎人则懒得搭理她。 水晶罗盘指向稳定，蔚渺出酒馆后对了一下，方向偏离了大路。 由于不熟悉地形，她只能按照最朴素的寻路方法——跟着罗盘走直线。 参加过定向越野的人就明白，两点之间最快的走法不是往往顺着两点间的直线走，那样常常会遇到不好走的草地、密林或石地，有时候还会碰上死路，反而是绕远一点的大道更快捷。 蔚渺只能盼望前方别是什么悬崖峭壁。 清净的早晨，阳光微凉，金色的天空充斥着梦幻的情调，悦耳的鸟啼此起彼伏。 巴德酒馆是女巫聚集地前哨站，再往后不远是集市，女巫们和各异族来来往往，人流渐密。 蔚渺转入丛林中，需要迈过碍事的荆棘，拨开古树垂下的青藤，在郁郁葱葱的树木间穿梭。 顺着罗盘猩红指针的指引，蔚渺已经离巴德酒馆走出了一段距离。 忽然，一阵奇特的歌声自侧前方传来，小孩般的音色唱着蕴意怪异的歌谣。 “采姑娘的小蘑菇，背着一个大帆布，清早光着小脚丫走遍林地和花圃~” “她采的姑娘最多，多得像那星星数不清，她采的姑娘最香，香得像那蜜露能熬汤~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谁不知这野生的花灵香，她却不肯尝一尝，盼到收购的那一天，快快背到女巫家。换上一瓶水精华，再加上块棒棒糖，和那小女巫一起，把交易的幸福来分享！” 甜美的嗓音哼着欢快的曲调，蔚渺已经见怪不怪，寻声望去，一位背着加盖大箩筐的蘑菇人忽然从林间走出。 它浅蓝色的菌盖上有紫色的圆斑，肉色的菌柄上长着小巧可爱的五官，伸出细短的四肢，高130cm左右。 看见蔚渺，它撅起的小嘴停止哼歌，朝她招了招手：“嗨～我是蘑菇族三等商人哈利，你有什么需要吗？价格好商量！” 蔚渺停下脚步，等它小跑到面前时才问：“蘑菇族三等商人？” 哈利挺起胸脯，骄傲地说：“别看我只是三等，但我的箩筐中无所不包。” 蔚渺笑了笑：“不……我的意思是，什么是蘑菇族三等商人？” 哈利上下打量她，诧异道：“你是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客人，居然不知道我们蘑菇商人。” “我们蘑菇人一族扎根秘语森林，世代经商，足迹遍布中土大陆，哪怕是梦之境也有我们蘑菇商人的身影。” “花灵姑娘是我们的招牌商品，女巫们最喜欢啦，来聚集地大都能遇上出手阔绰的女巫大人。不过我还没走到聚集地就遇上你啦，看在你是今天第一位客人的份上，我可以给你打个折。” 蔚渺：“那么，哈利阁下有什么常识集锦吗？如果有秘语森林的地图就更好了。” 哈利：“秘语森林有些地方是女巫们的私人领地，有些地方是超凡种族的族地，这些区域只能大致标注在地图上，不过道路和地形倒是绘制清晰。” “常识集锦？你的意思是超凡常识吧，我这有本小册子可以满足你的需求。” “一口价5个银币，概不赊账。” 第155章 女巫势力 蔚渺从没想到在游戏中竟会因为没钱而困扰。 再次印证了那句话，有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 然而一幅地图有利于避开路上的麻烦，了解基本的世界观常识能让她少踩坑。 就这么放走一个商人总觉得亏了。 只要是玩家应该都会明白这种心理。在副本中遇到随机出现的商人，不买点什么浑身难受。 身无分文的蔚渺退而求其次，将罗盘挪到它眼前：“你看这个方向上有什么是值得注意的吗？” 哈利仔细瞧了瞧，露出可爱的奸商笑容：“情报生意也是算价钱的，1个银币。” 对她来说，1个银币和5个银币没有区别。 可恶……还不如回到5个银币的生意上。 蔚渺：“你看我身上有什么东西值5个银币吗？” 哈利盯着她的手：“我看你手上的罗盘不错。” 蔚渺果断否决：“这个不行。” “别急，我还没说完。你需要的不过是罗盘的寻物功能，而我需要的不过是作为装饰基底的水晶。” 蔚渺听懂了，半信半疑地说：“指针跟盘还可以分开的？” “唉，你这么大一只兔子，还怕我诓骗你？商人以信誉为本，我要是坑你，就是在断送我自己的商途，放心好了……”哈利絮絮叨叨，跟她索要罗盘。 蔚渺紧握着关键道具，只答应近距离给它瞧瞧。 “这水晶的品质很不错……这种纯度，应该是魔法制造的吧。” 哈利的蘑菇脸近乎贴到了罗盘上，随即向后蹦开：“我保证能搞下多余无用的水晶且保证你的寻物功能不削弱，寻物魔法主要笼罩在指针上，配个罗盘纯粹是方便好看。” 看它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蔚渺答应让它试试，当然，罗盘还是拿在自己手里，有什么不对及时抽手。 哈利放下箩筐，从中翻找出一把白金色的刻刀，轻松地切下了边缘的水晶块，肉乎乎的蘑菇手稳得很。 到最后，一方巴掌大小的八角罗盘硬生生被它切割成直径5cm的圆形罗盘。 蔚渺看着它瘦身成功，心里已经盘算着怎么向猎人和王子交代。 关键是，指针悠悠晃晃的，朝向正常。 “5枚银币的分量，这些就足够了。”哈利心满意足地收起切割下的水晶块，从箩筐中将一卷羊皮纸和一本小册子递给她。 蔚渺接过后，先当场验货。 羊皮卷地图打开后约有a4纸大小，古旧的黄褐色纸面上用某种黑色颜料勾勒出复杂交错的细线，右上角标注有图例、比例尺和方向，部分区域涂抹着大片黑色，标明为未知。 小册子像早年粗制滥造的小人书，纸张粗糙轻薄，半厘米厚，小到可以揣在衣兜里，上面印刷着满页的条目。 哈利：“对啦，你应该能辨别哪里是北面吧？” 蔚渺陷入了沉默。 她感觉自己在这个世界并非超然的玩家，而像无知的土着。 超出她知识范围的事物太多了，庞大而复杂的世界对于初来乍到的玩家很不友好。 “你到底是哪个犄角旮旯出来的，明明不是凡人，却毫无常识，就算是来历练的普通新手冒险者也比你有经验得多。”哈利无语地睨着她，指点道，“这点不包括在超凡常识内，我直接告诉你啦，看见天上的太阳没，太阳永远西升西落。” “谢谢指教。”蔚渺看了看天上金色的光轮，揣着东西转身远离这个鄙视她的蘑菇商人。 没钱连说话都不硬气。 “祝你有个愉快的购物体验！以后来我这买东西可以打九九折哦！”哈利在她身后挥手喊道。 它哼起歌谣离开了：“采姑娘的小蘑菇，背着一个大帆布～” 蔚渺不急着上路，找一个阳光充足的开阔处翻看起小册子和地图。 小册子上大致介绍了这个世界的形势。 瓜分世界的有八大势力，分别是白雪王国、秘语森林、千山龙巢、梦之境、空岛、奥兹国、无尽海域、泡沫深海。 其中罗列了有哪些重要人物不能招惹，还涉及到方方面面的领域常识，形成一锅百科大杂烩。 有意思的一点是，关于女巫，其中写到： 女巫作为一个超凡物种和职业，其传承分为家族制和导师制。前者是依靠血脉形成一个关系紧密的家族，比较出名的五大家族分别以双头蛇、迷幻兔、黑山羊、旅行蛙、幽灵猫为家族纹章。 导师制的代表是“深空女巫”一脉。“深空女巫”更像一个荣誉头衔，是女巫们的指引者，是居住于星空秘境的统领者。 导师制分为学院制和私教制。学院和家族对资源的把控让私教制处境艰难。独成一派的深空女巫偶尔会出手干预资源分配，让私教制在偏僻的角落处顽强谋生。 女巫文明并没有形成国度，结构类似于散居部落。深空女巫是名义上的最高领袖，有几个大型集市定期开设在家族或学院聚集地旁。 女巫的天赋与生俱来，与血脉相关。她们拥有的超凡血脉天然流淌着魔力，借助超凡的精神力，也将魔力纳入体内，展开修行。天赋决定上限，光是正式女巫的关卡就能筛下一大批血脉平凡的女巫。始终无法突破魔力屏障的女巫只能另辟蹊径。 女巫在突破无望时往往会选择以无性生殖的方式诞下血脉纯净的后代——仅需一瓶圣诞魔药…… 另外，书中还注明了如果没有绝对的自信，在夜里最好不要出门。无论是成群结队的鬣狗还是吸血的诡蝠群，都是麻烦的危险生物。 秘语森林的地图上标注了众多超凡生物的势力范围和女巫聚集地，遍布整个秘语森林。 先前所到的聚集地不过是中等规模，位于秘语森林的东北部，再往东有不少超凡生物聚集地，比如暗精灵、山地哥布林等，势力间多有密林作为隔离带。 还标注有林中主干道——这真是帮了大忙了。 她在地图中找到了巴德酒馆，它被当成重要标识建筑。 蔚渺对着太阳校正方位，发现如果按照她先前的走法，或许需要经过一片沼泽地和一个小哥布林巢穴。 现在有了地图，她可以绕道，但不排除目标就在里面。 第156章 秘境 水晶罗盘尽管被哈利极致剥削，但功能依然正常。 森林中有丰富的野生资源，一些常见的野果食物在常识册里有简单标注。 门婆果是一种样似蜜桃的浆果，表面上有密密麻麻的紫色斑点，入口清甜，果肉柔软，常见于低矮灌木，是远行者必知的沿途食物。 蔚渺时不时会采摘一些来补充体力。 顺着标明的小道略微绕路，蔚渺在下午左右避过了沼泽地，指针依旧指向前方。 偶尔会遇到其他打扮各异的行人，彼此间目不斜视地走过，各走各的路。 叶色粉蓝的洛桑树荫蔽出大片的阴凉，共生的青藤如同老树的气根般下垂，阳光从叶层间隙间漏下灿金光斑，隐约有狍子从茂密的灌木丛中掠过。 淡淡的类似薰衣草的花香缭绕在鼻尖，这是花灵散发的香气，它们居住在洛桑树的根须旁，蘑菇商人很喜欢光顾这里。 蔚渺踩着厚如地毯的落叶层，穿梭在其中。前后左右全是树，如果不是罗盘，她估计已经迷路了，好在没有遇到麻烦的超凡生物。 一路直走，蔚渺不时低头看罗盘，及时修正方位。忽然，她眉头一皱，停步仔细打量着前方。 正前方的景象有点古怪。 在她的眼中，有两棵洛桑树的部分树干诡异地发生错位，空气像是因高温而扭曲，继而发生光线的折射致使眼中成像变幻不定，总体范围呈两米高的椭圆形。 她看了看罗盘，特地绕着两棵洛桑树移动角度，结果猩红指针忠贞不渝地指着那处地点。 目标就是它！ “看起来是个秘境。” 蔚渺回想起常识小册子上的内容，有一个条目叙述的情况和眼前十分吻合。 “秘境”，一种罕见的超凡封闭型空间，基本只分布在白雪王国和秘语森林境内，入口处由于空间扰动而呈现出类似空气扭曲的情景。 大多数秘境都属于一个类型——公主秘境。顾名思义，这个秘境以公主为核心存在。公主秘境一般位于白雪王国的秘境荒原，秘语森林境内仅有少量分布。 有意思的是，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山谷，严格来说归属于白雪王国，位于秘境荒原西方，毗邻秘语森林和千山龙巢，取名简单粗暴：王子谷。 或许乍一听觉得好笑，但非常形象，因为这个谷里盛产“王子”。 刚开始看到这个介绍时，蔚渺不太能理解什么叫“盛产王子”。但据记载，王子谷的对外狭道会不定时地走出各异的“王子”，无一例外都举止高雅，衣着华贵，自认为是“王子”身份，可惜一贫如洗。 问其家室和过往记忆，一概不知，仿佛自谷口凭空诞生，只知道自己的身份和使命。 使命只有一个，寻找自己的公主，过上幸福的生活。 居然有人生来的意义就是恋爱结婚，蔚渺初看时大受震撼，但想想这个世界的女巫连无性生殖诞生后代这种事都能做到，王子谷和公主秘境的存在似乎也合情合理。 秘境情况未知，但事关主线任务，非进不可。 蔚渺左手拿着罗盘，右手掏出夜裁，持刀缓缓地靠过去，在进入的那一刻闭目。 这是无数人的经验教训，如果睁着眼睛，眼中涌入的过多信息配合着身体的感官，你将体验晕车一般的恶心感，明明白白地写在常识册中。 5个银币的钱看来花得很值，常识册立大功。 如同湖水浸透全身，蔚渺感觉皮肤所触一阵阴凉。 跨出一步后，她嗅到了草木的清新味道，脚下的触感倒是一样的软厚。 她蓦然睁眼，四周是一片洛桑树林，但景色与之前所见不同，它更加稀疏，不远处就是一条宽阔的林中土路。 再回头看时，入口已经不见了。 这是进入秘境的正常现象，与现实的景象有一定的类似，说不定是一种“趋同”，所以秘境入口才会坐落在那。 她站在原地，手中罗盘的指针转了个弯，拐向东北侧，大致方向与土路的延伸吻合。 哦豁，果然在秘境里。刚袭击完小红帽不久就落入了秘语森林罕见的秘境中，不知道该说它幸运还是倒霉。 反正对于蔚渺来说，这不是一个好消息。她不但要猎杀狼人，还要想办法出去。说不定出去后，小红帽的血脉已经无法挽回了。 这大概率是个公主秘境，它的破除有两种方式，一是干掉公主，二是让王子和公主在一起，指在老丈人的见证下完整地举行婚礼。 以上就是常识册介绍的有关公主秘境和王子谷的全部内容，突出一个简略，好在起码指明了方向。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蔚渺打算先探探此行目标。 她顺着罗盘的指引，步伐缓慢地摸过去。 土路上偶尔有打扮朴素的行人走过，可能是林中居民，手中或是挎着菜篮子，或是抱着些食物，或是两手空空，看来在为生活奔波。 先前聚集地的情况不太正常，现在秘境中的情况又太正常了，来往者全是人类，蔚渺反而不正常了。 这副兔头人的模样要是公开露面，恐怕会引起恐慌。 此刻正是白天，缓风和煦，气温卡在一个舒适的区间。 蓝天上不见太阳，连森林中的动物也十分少见，大都是飞舞的不知名昆虫。大路上空无一人 蔚渺在路旁的林间穿梭，运用袭杀技艺的知识，走路尽量悄无声息，用树干来遮掩身形，夜裁也收了起来。 走到半路时，她抬头一望，忽然看见了一抹白色，但由于叶层和树干的遮掩，看不太真切。 蔚渺探了探头，瞅着无人经过的空当往大路那边挪了挪，仔细凝视着不远处粉蓝林海中鹤立鸡群的白色柱子：“这是……白塔？” 一座尖顶的圆柱白塔矗立在林中，从蔚渺这一面看，外墙上仅有塔尖处才有一个狭小的窗户，不知是用来做什么的。 洛桑树的高度一般在七八米左右，以此为对照，白塔起码有二十米高。 第157章 狼人 白塔并不在指针的方向上，因此蔚渺只是关注了一下又潜回森林。 罗盘的猩红指针越发稳定，说明距离目标越近。 走出一段距离后，一条荒僻的小径掩盖在附近蔓生植物之下，从主干道向左侧延伸而出，通向未知处。 蔚渺对照着罗盘，发现那是正确道路。 于是算上耳朵一米八的灰兔先生做贼般地溜了过去，拐进小道。 曲径通幽处，这条道上几乎没有行人。树木逐渐高大密集，种类变化为苍青巨木，共同交织成一座庞大的无尽迷宫。 虬枝峥嵘，密叶掩映，暗绿色的阴影中少有其他鲜艳的颜色。本就少见的动物在这里干脆无影无踪，人声渐远，越往内越是死寂幽静，如一条黑夜里的无人隧道。 蔚渺老老实实地在环境恶劣的林中穿梭，道路崎岖，老有树枝迎面拦截，还要注意脚下别被匍匐藤绊倒，走得磕磕绊绊。 没多久，她就走到了小径的尽头。 树林间影影绰绰的白墙远远地就映入眼帘，目之所及竟然是一座幽雅的圆形花园。 从外部来看，花园占地不小，五米高的白色围墙让人望而却步，爬山虎般的浅绿枝条从园内越出，装点着外墙。周围是高耸茂密的树木，如同巨人俯瞰着这座森林深处的秘密花园。 华丽的黑色花纹铁门紧闭，光滑而毫无锈色，透过栅格可以窥见其中美丽缤纷的花草。 花槽的设计和花卉的种植明显用了心思。团簇锦绣的鲜花渐次盛开，错落分明，一些从所未见的巨型花朵因过分艳丽而令人直觉有几分危险。 站在蔚渺这个边远的位置也可以嗅到其中飘来的馥郁花香。 铁门前延伸出一段石砖铺就的小道。 花园旁还有其他的居民建筑，有栋三层的普通小楼房就在花园右侧边上，门前有柴堆，看来居住有人家。 左侧也有其他的居民房，都有生活的痕迹。 指针却坚决地指向花园外的一处密林之中，晃动的幅度已然十分微小。 “看样子，狼人近在咫尺了。” 她相信狼人离花园不远。周围的密林生存环境不好，吃喝都愁，既然徘徊在此地，十有八九是冲着花园来的。 她不敢轻率地探查远处的人家，谁知道里面的住民有多么凶悍，万一翻车就完蛋了。 这个世界可是很魔幻的。 可这也意味着她失去了可以探路的工具人，这个地方是真的鸟不拉屎，连小动物都没见到一只。 仅剩的一个安全探路办法，是总长为21s的未来视，但时间太短，道路崎岖，颇费体力。 “玩家总是免不了冒险。” 蔚渺掂量着手中的夜裁，步伐轻盈地朝罗盘指引的方向走去。 其实也不算是冒险，女巫说过，狼人的实力不会超过正式女巫，而她拥有比肩正式女巫的攻击手段。尽管概念模糊，但这么看来，她的实力高于狼人。 一路走偏到花园右侧，低矮的房屋稀稀疏疏地排列。拐入一旁的高耸丛林中，蔚渺前进了几十步，已迈出的左脚忽然顿住。 透过粗褐树干间的空隙，可以看见在一棵苍天大树之下，有一位狼人跌坐于地，背靠着树干，绿宝石般的森冷眸子正与她四目相对。 这位狼人穿着覆盖全身的黑色皮甲，上面没有多少劈砍的痕迹，反而都是穿刺的血洞，感觉像是箭伤，最引人注目的是腹部的一个大创口，皮肉外翻，惨不忍睹，血迹和泥垢脏污了盔甲，色泽黯淡。 它身形壮硕，未戴头盔的狼头右颊处有一道已经结痂的狰狞伤疤，白毛略脏，狼爪尖锐。 蔚渺瞅了眼罗盘，再次确认目标。 “你是？” 狼人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像成熟的大叔，冷酷的狼头以她的审美来说居然有点小帅。 蔚渺莫名联想到了中世纪联邦贵族家中的鹿头壁饰，充满了死亡定格的美感。 这颗狼头……非常适合呢，洗一洗一定很好看。 狼人当然不知道蔚渺此刻在想些什么，它曲着双腿，一只利爪放在膝盖上，目光在罗盘和夜裁上顿了顿。 蔚渺将罗盘揣进兜里，握着夜裁，刀尖向地，自然地上前一步，用轻松的语气道：“别紧张，我是误入丛林的旅人，罗盘失灵了，不知怎么就逛到这里来了。” “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狼人对她的接近没有太大的反应，而是冷淡地问道。 十字重瞳在她颈后睁开，滴溜溜地转动着，“∞”状瞳孔神异非常。 “不清楚。”蔚渺慢慢走近他，“感觉这里是某个秘密的村庄，与世隔绝。” 她与狼人的距离仅剩三米。 蔚渺已经可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它。 “我也是与世隔绝的蠢货。”狼人嗤笑着自嘲，嘴角咧起诡异的弧度，“当然……或许你也是。” “后半句我可无法赞同。”蔚渺的三瓣唇嘲弄地翘起，蓦然转身，手腕一转，刀刃正侧上撩，漆黑的永夜之力附着其上，一刀斩灭了扑面而来的巨大虚幻狼爪。 它由一种黑气组成，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她身后。 紧接着，蔚渺以右脚为支点，转身撤步。狼人已经从地面上如弹弓般弹射跳起，近两米高的壮硕身躯猛地扑来，动作之迅捷干脆看起来完全不像身受重伤。 三米不过是一两个跨步的距离，对于两者来说都是转瞬而至。 蔚渺的这个撤步精妙地拉出了一个缓冲的距离，让狼人没有达成预想的完全近身，反而被拿捏住了距离，陷入长刀的攻击范围。 赤手空拳的人面对持械者本就处于劣势，如果能拉到一个很近的距离，那么空手者凭借着精湛的格斗技能提前架格住持刀臂或者控制住持刀手，才能占到上风。但如果被反过来架住距离，多半是任人宰割的下场。 这个距离决定着生与死！ 狼人完全没想到蔚渺的反应如此快速和果决，动作衔接上但凡慢一步它的胜算就能高一分。 可惜现实没有如果。 第158章 深渊巨口 蔚渺全转手腕，刀刃一卷，平平无奇一个放低到腰侧的正侧劈砍逼退了狼人。 然而一直凝视着夜裁的狼人感知到了其上附着的危险。 下一刻，漆黑刀芒飞掠而出，尾部几乎贴着侧身的狼人扫过，贯穿了它背后半径一米的半截粗壮树干，余势不减地在更远的另一棵巨木上留下深深的斩痕，边缘有腐蚀的灰黑之色。 狼人听着身后树木被劈穿的动静，庆幸自己没用爪子硬接，丰富的战斗经验让它提前做出了闪避。 蔚渺虽然惊讶于它的战斗直觉，但毫不气馁地接上一记横斩。 灵活的狼人向她的左手边移步，险而又险地避过这一击，紧接着就是一个瞬移一般的上步，甚至在原地留下了一个黑烟残影。 “某种能力？还有刚刚的黑烟狼爪……这位狼人的速度和我旗鼓相当，反应快，手段多，实力强，那个老女巫是怎么得出‘实力不会超过正式女巫’这种结论的？” 蔚渺冷静地应付着狼人的伎俩，它知道这次如果轻易退去很难再近身，只能落入下风，而她的左侧因为刚刚那一刀刚好暴露出了空挡。 因此她本就打算后退。 危机预感在这一刻让她向左侧身，右脚后撤一步，又拉出半个身位，变为正面狼人，夜裁顺势斩下。 突进的狼人离蔚渺的距离仅有一米，这个距离下，长刀回防乏力，但这个侧身后撤让狼人仍处于斩击范围内。 它现在有两个选择，暂避锋芒或是继续进攻。 狼人面无表情，打法凶悍，俨然是以命换命的架势，左手飘散着浓郁的黑烟防在左侧，打算试着擒住她的持械手，寒芒烁烁的右爪朝她的咽喉挥下。 只要止住刀锋，先死的就是蔚渺。 错失机会，以它的重伤之身，被拖入消耗战，死的一定是它。 蔚渺仍未止住后退的身形，佯攻变回防，抽刃格挡在脖颈前，刀刃微微朝外，恰好抵住了狼爪。手上传来的力道勉强还在抵御范围之内，这种极快的出爪难以及时反应改变定下的轨迹。 狼人的左手抓了个空，蔚渺的笑容中混入一丝戏谑，左手忽然前伸，一道红影正攥在她的手中，出击的速度相当离谱，几乎只是一抹色彩一晃而过。 狼人的绿眸猛然瞪大，惊人的直觉让它全身的白毛都炸了起来，下意识地顿步后跳。 红刃的刃尖刚没入了它的胸膛三厘米深，皮甲形同虚设，新鲜的伤口渗出殷红的血液，让红刃的刀身更为诡艳。 新的痛楚刺激着有些麻木的神经感知，狼人摸了摸心口处的伤，更多的是心有余悸。 它退得非常快，但由于前冲惯性，停顿的那么一点时间内，它差点当场去世。 “非常敏锐的直觉，我都有些羡慕了。” 蔚渺的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她一击得手，也不贪刀，顺势后撤，再度拉开距离。 红刃的袭杀如此突然，本身存在感近乎于无，但它在瞬间就做出了反应。对于不可测的行为有这种反应度，称得上不可思议。 就算它不主动后撤，以【群星·袭杀技艺】的攻击速度，她也能将它的心脏捅个对穿后再从容后撤，避免后击。因此，狼人后撤的动作是正确自救。 她表面上依然维持着无言的笑容微笑，但心中却暗叹了一口气。 几次好机会，它居然都能应付过去，战斗素养未免太离谱了。 蔚渺收起红刃，持刀摆出固守架势，紧盯着它，却没有保持一个绝对安全的距离，摆明了要与它缠斗。 她的想法是，大不了硬拖，把它耗死。 重伤状态下，战士的体力跟开闸的水龙头一样大把大把地流逝，根本止不住。 就算是身强体壮的狼人，难不成比状态完好的她还能撑？ 狼人冷冷地盯着她，似一位无畏的战士，气场凛冽，但右腿却稍往后退了一步。 这一刻，刀尖指地，蔚渺露出悲悯的微笑，身体蓦然前倾突进。 两人战斗时都人狠无话，一切多余的肢体语言都是为了给敌方以威慑和压力。 她看出狼人已经心生退意，事实上，它的处境左右两难，打大概是打不过，受限于体力和伤势又很难逃脱。 见面时，狼人已经猜到了她来者不善，哪有旅人随身带着长刀，并根据罗盘的指引走到它这里，而且还是位人高马大的兔头人，穿着一身神秘的长袍。 但它经过考量后按捺下杀机，冷静地与她虚与委蛇。蔚渺也知道它知道，这位狼人十分冷静而坚韧，看着不像个傻子，她的破绽已经这么明显了。 她边扯着不着边际的话语边提防。两者都是为了靠近彼此，然后杀死彼此！ 她用十字重瞳以未来视观测到了狼人的偷袭和下一步反应，突出一个谨慎。 此刻为了避免追击的节外生枝，蔚渺选择主动进攻。 狼人急退几步，以身形的晃动试图干扰她的距离感，右手狼爪猛然盖下，其上缭绕的缕缕黑烟形成一道栩栩如生的狼爪虚影。 长刀骤然上撩，挥散了狼爪虚影。蔚渺转动手腕，化撩为斩，朝它的脖颈招呼过去。 狼人极力后仰身子，神色变化，带着几分狰狞和狠厉，张开了黑洞洞的狼口。 在蔚渺眼中，狼口中并非她想象中的肥大舌头和尖锐狼齿，而是极度深邃的黑暗，让她瞬间联想到了深渊。 这片黑暗如最狂野的猎食者，在她眼前急剧放大，转眼间将她吞没。 狼人看着蔚渺的身影被黑暗之口完全吞噬消失，转身欲逃脱此地，向古林更幽深处隐蔽。 而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蔚渺看不见除黑暗外的任何物质，周围似乎一片虚无。 但相比于先前举行献祭法阵时感知到的那种超越时间与空间的宏大，因宏大而诞生虚无，这些黑暗的虚无就像是虚张声势，连对身体的感知都没有剥夺，只是单纯的“空”罢了。 真正麻烦的应该是难以呼吸，无处使力。这应是某种以限制为主的囚笼，以狼人的实力，肯定是有边界的有限空间。 有边界，意味着可以打破。 手中是冰冷的夜裁剑柄，蔚渺凝神蓄力，她的永夜之力依旧充沛而活跃。 “奥义·寂灭之悲悯！” 现实中，狼人忽然感知到了什么，难以置信地回头。 只见一道深邃幽暗的斩击穿透了黑暗的空间，突入现实，留下纤细而深刻的笔直斩痕。 虚无的黑暗破碎，光亮乍泄。蔚渺的身影自原地蓦然浮现，平静地看着它。 第159章 水晶 狼人的嘴角溢出绯红的鲜血，虚弱地轻咳了几声，这是能力被破除而招致的反噬。 它刚跑出不超十米远，蔚渺就从黑暗空间中走出，这恐怖的斩击力和那种附带侵蚀腐朽效果的诡异力量让它深深忌惮。 “也许我们之间有所误会。”狼人自战斗开始后第一次开口，它无比警惕地盯着蔚渺，“我们没必要你死我活，或许你能够杀死我，但你必定会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 它咧着獠牙，语气低沉而危险。 蔚渺一步步上前，狼人随之一步步后退，双方维持着微妙的距离。 夜裁在墨绿色的阴影中寒芒晦暗，隐约照出了对面狼人的影子。 “是谁让你来杀我的？暗精灵族裔？看得出你并非专业的猎人，真正厉害的猎人在我还没察觉之时就已经杀了我。”狼人继续道，可对面的兔头人只是一步步走近，如一位最为冷漠的杀手，对它的话语无动于衷。 问话是为了拖延，寻找机会。 蔚渺向来信奉与死人对话最为安全，因为对手一时示弱而翻车的玩家可不少，她可不想做下一个。 她的步伐陡然加快，每踏出一步就挥出一道骚扰性质的刀芒，六刀斩出了一轮风车，形成十分全面的打击覆盖。 狼人在她提速的那一刻同步窜出，但是受限于藤蔓众多、树木疏密的复杂地形，还要躲避身后袭来的刀芒，它左闪右避，没跨出几步，身后的蔚渺已经迎头追上。 锋利的永夜刀芒砍倒了几棵瘦弱的小树，高高瘦瘦的树干轰然倒下，树叶的摩挲声响外加树干震地声让这片死寂的林海热闹了起来。 狼人忽然止步转身，浓郁的黑烟模糊了它的狼爪轮廓，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鲜红的兔眼对上了碧色的狼眸，彼此充满杀意。 蔚渺却也陡然止步，一只脚退后，再次拉开一点距离。 狼人真是被她拉扯麻了，手上黑烟淡去，它能寻求的进攻时机寥寥无几。 “断火流·一斩！” 原本只是一次平平无奇的对侧斩击，转眼间因永夜之力对于斩击力的增幅变得危险无比。 狼人反应神速，在原地留下一道黑烟残影，身形往斜侧拉。 蔚渺有所预料，再接一刀横斩：“断火流·八极！” 刀芒脱刃而出时一分为八，角度各有微妙的倾斜，力求全方位无死角地封锁躲避路线。 她不信这黑烟闪避没有cd。 新的一招让狼人倍感棘手，如此近又如此密集的快速刀芒让它难以躲避，它必须付出一些代价死中求活。 忽然，一道透明的水晶墙自它面前凝结，坚固的水晶挡住了全部八道刀芒，斩痕处残留着褪为灰黑色的永夜之力侵蚀。 蔚渺怔了怔，疑惑地看了看这面似曾相识的水晶墙，储备的下一刀终究没有斩出去。 狼人更为惊讶，猛然扭头看向旁侧从层层叠叠的树木后走出的人影。 这是一位穿着白色礼服的男子，胸口处佩戴着一枚边缘多面的红宝石胸章，样貌和蔚渺之前所见的一人完全相同，打扮上的样式不变，只是换了一个色系。 “水晶王子？！” 蔚渺脱口而出，这一刻她的脑中已经构想出了众多可能性。 最可能的是这位并非科里斯托尔，而是他的双胞胎兄弟。 还可能是这位水晶王子有双重人格，换一个人格就换一套风格的衣服……想想并不靠谱。 狼人沉默着站在原地，看样子并不认识这位王子。 新来者的立场对它有利，但看情况与这位兔头人并非敌对，可是它战斗到现在，体力损失很大。 它权衡之下并没有趁机离去。 风度翩翩的水晶王子噙着一抹优雅的笑意，向蔚渺道：“那是我的本体。” “原来如此。”蔚渺猜想他果然不是真正的水晶王子，类似于一个分身，她直言不讳道，“你的本体让我来追杀这位狼人，你却救下了它。” “不太可能，虽然我不知道本体那边发生了什么，但他对这位狼人动手的可能性很小，除非发生了冲突。”水晶王子瞥了眼狼人，“你或许不知道他意味着什么。” 蔚渺暂且垂手放下夜裁：“你要保他？” “不出意外的话。”水晶王子承认道，“或许我们可以聊一聊事情的始末，增进了解是解除误会的好途径。我愿意作为担保人，居中调停，若是我根据完整事件而选择不干涉立场，保证立刻抽身而退。” 水晶王子的语气称得上温柔，但两人都听得出他话语中的不容置疑，优雅的人在适当的时候也不吝于展现出强硬的手段来维护自己的态度。 刚刚露的那一手水晶墙以及悄无声息的出现都让两人清楚他绝不是好惹的。 蔚渺与狼人对视一眼，相互后退了几步表明态度。 “首先，不如从自我介绍开始。”水晶王子满意地颔首，真诚地说道，“我是水晶王子科里斯托尔的分身，你们可以直称我为水晶。我是外来者，并非这座秘境的密匙。” 蔚渺适时问道：“密匙？” 水晶耐心地解释道：“正常途径下，破除公主秘境需要一位特定的王子，他即被形象地称为‘密匙’。” 蔚渺点头表示明白，接着道：“你们可以称我为灰兔先生。” “奥伽。”狼人惜字如金地开口。 水晶自然地开始主持三人间的交流沟通：“那么先说说灰兔先生的情况吧，你说本体让你来追杀奥伽？” 她对奥伽的杀心摆在明面上，这件事没必要隐瞒，否则无法取信王子。 她斟酌了一番措辞后，说道：“狼人，也就是奥伽，它在秘境外袭击了一位女孩，女孩感染上了狼人血脉，在月圆之夜变身狼人，被你和猎人撞见，误伤了女孩。她的……母亲，一位女巫，在巴德酒馆发布了委托，寻求狼之心，我作为一位赏金猎人接下了委托。猎人给了我追踪手段，而王子给了我水晶匣，最终指向的就是奥伽。” 第160章 谁有问题 蔚渺毫不含糊地从兜里掏出小巧的水晶匣和罗盘证明自己的话所言不虚。 水晶若有所思：“猎人？是安布罗斯吧。我可以看看罗盘吗？” 蔚渺朝他抛出了水晶罗盘。 “这水晶罗盘的底座是不是被削过？”水晶接手后诧异地嘀咕了一句，翻转打量了一番后抛还给蔚渺，“上面布设了猎人擅长的血脉追踪魔法，按你的说法，我猜是猎人射伤了小女孩，取她的血液制作为追踪道标。水晶匣确实是本体的手段。这么说，本体始终未见过奥伽。” “等等。”奥伽忽然开口，语气冰冷古怪，“我可从没有袭击过所谓的小女孩。” “那你怎么解释罗盘的指向？”蔚渺朝它晃了晃手中的罗盘，鲜红的指针直直指向了它，分毫不差。 涉及自己的名誉和利益，奥伽的话多了些：“巴德酒馆是女巫聚集地的前哨站，我出身于东部的暗精灵部落，那处聚集地本来也是我的目的地，可惜我还没赶到，就在三天前落入了这个秘境。你要寻找的狼人并不是我。” “进入秘境前，我只见过来自部落的追杀者，完全没见过小女孩，时间也对不上。你还没放弃猎杀狼之心，说明她遇袭就在这两日。” “况且，我没有动机袭击一位小女孩，尤其这听起来还是一位女巫的血脉后裔。我的仇人不少，犯不着再与女巫结仇。当然，我确认我神智清醒，没有发狂，狼人只在猩红月夜可能失控，前几天还没到猩红月夜。” “小女孩身上能有什么值得我图谋的东西，只为了咬她一口，将她发展为次等狼人？我没有族群归属，不必考虑族群扩张。进行血脉污染需要消耗我自身大量的血脉之力，对于身受重伤的我来说费力不讨好，还不如将她作为新鲜血食，恢复伤势。” “血脉污染需要消耗的血脉之力依双方实力差距而定。”水晶瞥了它一眼，补充道。 有点意思，被指控的狼人矢口否认了对小红帽的袭击，有理有据，沉稳的态度看着不像在说谎，当然也可能是狼人太过狡诈。 从战斗手段来看，这位狼人聪明的很呢。 蔚渺的红眼睛颇有兴致地盯着它：“这些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词，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确实没有袭击过小女孩，总不可能是猎人故意陷害你吧。” “安布罗斯虽然散漫，但要杀谁从不必费心捏造借口，假借他人之手，直接提枪开始追猎。毕竟这是现在除了烟酒外他唯一感兴趣的事，你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水晶在这时插话道，否定了这个可能。 “我从未与安布罗斯结仇，也不认识他，即使他受雇于暗精灵部落而来杀我，用这种借口实在是多此一举。”奥伽多提了一嘴，转而道，“时间的流逝难以记录，我只能用见闻来证实。” “三天前，我身受重伤，一路茫然无知地走到这里，藏身于花园外的森林中。不过那天，我看到了一个女巫挎着一篮子莴苣从花园离开，几个小时后又带着空篮子回来了，直至现在再也没出去过。” “你们可以问问附近的居民，应该有人能证实我说的话。” 奥伽说出了一个不太靠谱的见闻，因为除了它不一定有其他人见到，蔚渺和水晶总不能挨家挨户地问过去。 水晶：“原则上我相信你的清白，但你似乎无法取信这位灰兔先生。” “女巫与莴苣的事不像随口编造出来的，但也可能是你听到了附近之人的谈话。”蔚渺其实已经信了大半，只是客观地阐述了它证据上的薄弱。 正如它所说，重伤下袭击小红帽的意图不明，为什么不是吃掉而是将她转化为狼人，这很奇怪。 有一种可能，它是袭击完小红帽才遭遇不测而重伤，逃到秘境中，但秘境入口处没有战斗的痕迹。 它身上的伤应该有好些日子了，否则昨天受伤后今天就能活蹦乱跳地与她对打，伤口还没有裂开，狼人的生命力如果真的这般强悍那她无话可说。 “最关键的是，为什么罗盘会指向你？”蔚渺转动着罗盘，奥伽的存在就像磁石一样让指针被它牢牢吸引。 罗盘的指引和确认才是诱发这场厮杀的关键。 经手它的还有蘑菇商人，但是它是在蔚渺眼皮子底下削去的水晶，没有另外动手脚的机会，而且罗盘指向一直未变。 奥伽盯着罗盘，沉默了。 空气中，枯叶的腐烂味道和草木的清香混合弥漫，在这片森林独有的寂静中发酵。 两双眼睛对一言不发的狼人投以注视，却迟迟没有听到回应。 蔚渺直觉奥伽应该是知道的，一般人不会一声不吭，而是直言“不知道”来表示困惑。 但它不说。 真正的目标就算不是它，也和它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它在包庇？ 蔚渺蓦然想到了这一点，而且看出了这个沉默的用意。 它知道沉默代表着什么，却宁愿冒着被指认的风险继续沉默，表明了那个人对它而言很重要，甚至愿意承担这个罪名。 因为如果直言“不知道”，蔚渺只要搬出本体对于猎取狼之心的支持，请求水晶王子这位见多识广的能人帮助她从奥伽身上挖取信息找到真正的目标应该不难。 奥伽受恩于王子，它无法阻止。 蔚渺看向水晶：“王子，您觉得是罗盘有问题还是奥伽有问题？” 这位的立场关乎着奥伽的下场，借王子对奥伽施压是不错的选择，他这位中途插手的调解者反而成为决定天平偏向的重要砝码。 奥伽大概率不是目标，至少要让它吐露出真正的目标。 水晶眯着紫色的眸子，陷入某种思索中。蔚渺相信他思索的并非是哪个有问题，而是奥伽值得揣摩的态度。 水晶现在有三个选择。一是说罗盘有问题，直接保下奥伽，二是说奥伽有问题，蔚渺可以直接动手，三是捅破这层窗户纸，逼迫奥伽在保下自己和保下真正目标的人之间抉择。 第161章 莴苣公主 蔚渺和奥伽等待着王子的选择。 水晶王子最终开口道：“安布罗斯极少出错，我认为罗盘并没有问题。” 蔚渺嘲弄地看向奥伽，它的脸色可不太好看。 蔚渺没有如它所想的那样直接问它，在它看来，这位菜鸟赏金猎人常识匮乏，在言语上好对付得多。 从王子的话语来看，自己对他似乎有特殊的价值，它希望王子能领会到它的暗示，给出第一个选择，宣判罗盘出了一点毛病。况且，“王子”这个群体据说是善良而勇敢的。 可惜现实不如人意。 “从言语和伤势上分析，我认为奥伽也没有问题。” 没有问题的奥伽反而脸色更难看了。 蔚渺勾起了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 由王子来捅破这层窗户纸可比她自己来有意思多了，通过给予王子选择题过渡到给予奥伽选择题，起到施压的目的。 水晶是科里斯托尔的分身，他的存在对于科里斯托尔的意义不明，但从话里行间看，他与科里斯托尔是两个相对独立的个体，非敌对关系，性格方面的差别有待考究。 水晶虽然救了奥伽，但态度暧昧，更像是能帮就帮一把，没有一定要死保。现在蔚渺得到了科里斯托尔的权重加持，比起一二选项的完全偏袒，水晶更可能偏向于第三个选项，能同时给双方一个交代。 “我想，造成这次乌龙的缘由出在血脉上。真正的袭击者消耗了大量的血脉之力，让自身的血脉陷入微弱，这时，如果同时存在相近的强盛血脉，那么血脉追踪魔法可能会出错。”水晶凭借着丰富的超凡常识推测道，微笑地看着奥伽，“你觉得呢？” 奥凯像是被纠结的情绪粘住了狼口，眉头紧锁。 “我觉得……它不会做这样无意义的事。”奥伽犹豫着，变相承认了水晶的看法，最终道，“我有一个弟弟，它在秘境之外，到时候我可以跟你一起去找它。” 果然还有一位亲人，但兄弟情深敌不过当下。 到时候出了秘境，奥伽无法保证自己能比她更快地找到这位弟弟，所以提出同行。 与其让它偷偷摸摸地跟着，不如正大光明地同行，到时候就是相互背刺，看谁技高一筹。 蔚渺无趣地颠着罗盘：“但我们不能找到它。” 奥伽：“可以，血脉微弱过不了几天就会缓过来，罗盘会给出正确的指向。不过到那时，那位小女孩已经彻底被污染，拿到狼之心也没用了。” 蔚渺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奥伽不知道水晶王子本体延续了污染期限，她自然乐意隐瞒下来，到时候装作放弃委托，或许不用继续和它纠缠。 蔚渺调出系统操纵界面再看了眼主线，忽然问道：“被狼人血脉污染会危及生命吗？” 奥伽答道：“不会，只是会化身为次等狼人，在猩红月夜时陷入狂暴。那位小女孩本身的女巫血脉将被削弱，女巫天赋劣化，但会因为狼人血脉而获得更强的生命力和身体素质。” “那么，双方的矛盾和误会就此解除，两位认为呢？”水晶语气温和地说道。 “赏金猎人当然不会继续猎杀错误的目标。”蔚渺将罗盘收回兜中，左手从玩家空间中取出夜裁的刀鞘，纳刀回鞘。 “好刀。”水晶的目光落在刀鞘上，由衷赞叹了一声。 “确实是杀人的好刀。”狼人奥伽语气莫名，往后退几步，虚弱地靠在树干上，微微喘息。 蔚渺打量着它。谨慎而狡诈的狼人在此刻愿意在陌生人，特别是刚刚追猎它的赏金猎人面前展现虚弱的疲态，只能说明，它真的到了极限。 胸膛的刺伤已然止血，四肢的穿透伤部分隐隐渗着鲜血，它微垂着脑袋，狼眸失神。 “你看上去可不太好。”水晶王子关切地问，“需要什么帮助吗？” 奥伽虚着声音道：“那座花园里……有我需要的血食，对我有着强烈的吸引力。但是那位女巫很强……我已经连着三天吃草了。” “周围有活人，为什么……”以蔚渺现在灰兔先生的外表，问出这个问题不算离经叛道。 “那位女巫很强。”狼人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能把一只狼逼到吃草，女巫很强的同时，这只狼人过分谨慎，伤重加饥饿都没能让它昏了头。 如果它状态完好，和蔚渺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强烈吸引力？你知道里面有血食？”水晶的关注点格外清奇。 “羊的肉香味从花园中飘出，无比美味。”奥伽看着花园方向，眼睛像在冒绿光，隐忍而痛苦，“它在蛊惑我。” “这位女巫的实力与我相仿，在正式女巫的巅峰层次左右，因秘境的实力限制而无法突破。你的谨慎十分正确。”水晶王子露出一个温和安慰的笑容，“不过，你会有机会的。” “你们刚进入不久——其实我也只到达了三四天，但我已经找到了秘境的核心，真正的王子已然到来。” “在森林的边缘地带，有一座白色高塔，里面居住着一位公主……我听女巫的呼唤，暂且称之为‘莴苣公主’吧。” “女巫每隔两三天会拿着一篮子莴苣走出花园，前往白塔。白塔附近被女巫设下了荆棘之路，寻常人难以接近。” “这个秘境唯一王国的王子在两三个月前来到了这片森林，却神奇地绕过了荆棘之路，在附近一家民居中住下，每隔几日便避开女巫，前往与莴苣公主幽会。” “莴苣公主拥有能从塔顶垂落至塔底的金色发辫，甚至能像粗绳一样供人攀爬。女巫和王子都是攀着她的发辫上去的。” “王子一直想和公主私奔，却无能为力，他找不到让莴苣公主下高塔的办法。” “而我在几日前接触了王子，自称是来森林漫步的旅人，不经意间透露出我的能力。他请求我帮助公主逃出高塔，我欣然同意。” “他昨日告诉我，他已经与莴苣公主商量好，约定在今天私奔，就在黄昏时分。” “如果两位愿意的话，到时候可以随同我一起去看看。” 第162章 降生与传闻 蔚渺大致明白了这个秘境的现状：“所以，你打算促成王子与公主的幸福生活，进而破除秘境？” 水晶王子愿意帮助“密匙”与公主私奔，逃离高塔，同时也向他们发出了合作邀请。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当然最好不过。不过，按我的了解，女巫可能是我们的一大阻碍。”水晶王子慢条斯理地说道，“我拜访过周边的居民，掌握了一些消息。” “据说莴苣并非是某个王国的公主，只是女巫花园附近一户普通居民的女儿。” “那位普通的母亲通过后屋的小窗日日望见花园内的一片菜畦，其中种着鲜美的莴苣。她对莴苣的食欲到达了病态的地步，却畏惧于女巫的魔力而可望不可即，因此昼夜难眠，卧病在床。” “她的丈夫为此想方设法地翻进花园内偷出了一大把莴苣，她心满意足地认为这是她吃过的最美味的食物。但第二天再去时，丈夫正好撞见了女巫。” “女巫非常生气，丈夫向她诉说了自己的苦衷。于是女巫前去他的家里探望了那位母亲，检查后宣布她怀孕了。因此，女巫提出一个条件。” “她可以不计较他们的偷窃行为，甚至在之后随便他们采多少莴苣，但在母亲分娩后，这个孩子必须归她。否则，她就要惩罚他们的恶行。” “害怕的夫妻俩同意了。在分娩的那天，据说异香萦梁，天降虹彩，母亲几乎没有痛苦地诞下了一个可爱美丽的婴儿。” “守候在旁边的女巫立刻抱走了婴儿，并说这是会带来不祥的魔女。很快，她在森林边缘建立了高耸的白塔，传说中的魔女莴苣就住在塔顶，直至今日。” “除了女巫外，没有人再见过她。但听王子说，她是他见过的最美丽的姑娘。” “不管她的出身如何，既然受到了王子的认可，那她便是无可争议的公主。公主与王子在命运上互相吸引，一眼定情。” “女巫将莴苣公主幽禁于高塔，在她眼中，私会公主的王子与偷溜进花园的窃贼无异，你觉得要是王子和公主私奔了，女巫会放过他们吗？” “‘在一起’的标准是王子与公主在王国的见证下完婚。在这过程中，什么状况都可能发生。” 蔚渺：“包括大闹婚礼，追杀王子？” 水晶王子微微一笑：“有的女巫连当着国王的面给初生的公主下诅咒都敢，这算什么？” 蔚渺大概明白了，若是插手帮助王子，就要警惕女巫的报复。 她不清楚现在距离日暮还有多长时间，如果想尽快破除秘境，最好与水晶王子合作。无论是促成幸福还是杀掉公主，她都无所谓，只要能出秘境就行。 他本身就是王子，经验丰富，又已经找到了秘境核心，态度温和，愿意带他们玩。 而且是能与女巫匹敌的重要战力。 真正的狼人目标还在秘境外，为了完成委托，见识匮乏的她不如仰赖王子。 两人没有本质的利益冲突，目标一致，是彼此现成的助力。 “手头无事，我当然愿意去瞧瞧。”灰兔先生答应了王子的邀请，余光瞥向奥伽。 “我也愿意。但我需要休息。”奥伽沉吟道。 “时间还早，我们可以坐下来休息一会儿。”水晶善解人意地说道，“但是两位既然要和我同行，那么……” 他的话说到一半忽然顿住，目光在两人间徘徊。 蔚渺颇有眼力劲地续上话：“既然是误会，不如摒弃前嫌，精诚合作？” 奥伽闻言，冷笑了两声：“呵呵，精诚合作？我当然可以，就怕你心神不宁。” 两人刚刚生死厮杀，转头又要合作，不得不说有点讽刺。 蔚渺还好说，毕竟在交锋中她是占便宜的一方。奥伽就被她整得比较惨了，人在树下坐，锅从天上来，虽说最后是它先手，但为了自保无可厚非。 蔚渺作为追杀他弟弟的赏金猎人，把她拖在秘境中对奥伽是有利的，但它并不知道十天的宽限期，按他的话来说，等她找到它弟弟，小红帽已经无力回天了。 另一方面，奥伽身受重伤，渴望花园内的血食，与水晶王子和蔚渺一起对付女巫是符合它利益的。 综合考虑下来，奥伽愿意加入合作。 蔚渺也不指望奥伽能直接“失忆”，动手已成事实，两者只是目前暂时没有利益冲突了，还没解除敌对关系。 合作是迫于形势的妥协。 “我相信阁下的格局和人品。”蔚渺笑眯眯地回应道。背刺与防背刺，她非常有心得。 水晶：“那就好。你们这副模样……随我来吧，我有一处民居，可供歇脚。” 蔚渺轻松地跟在他身后，奥伽费力地站起，拖着疲惫的身子落在后头。 一路伴着窸窸窣窣的落叶踩踏声，跋涉不久，可见离花园不远的一幢独立低矮小民居建在道路边角，红瓦部分褪色，积着腐烂的落叶堆，白墙斑驳。 门前的柴火堆所剩无几，屋檐下挂着几串风干的红褐色肉条，木质的门窗紧闭，半个屋子掩映在高大乔木的阴影中。 很适合作为外来者的潜居地。 王子随手生成一把水晶钥匙，打开了金属门锁。 屋内由于门窗紧闭而光线阴郁，空间狭窄，家具简单而劣质，大多是木头做的，只有一把椅子。 水晶和蔚渺贴心地让给了奥伽，一路上它肚子的咕咕叫声让它颇为羞恼。 客厅外还有两个房间。 水晶王子指了指左手边那个，说道：“遗憾的是，原屋主不太愿意和我友好交流，所以我只能委屈他待在卧室里静静了。” 强抢民宅的事在他风度翩翩的做派下反而有种礼貌租借的理所当然。 奥伽瞪着他，似乎重新认识了王子的形象。 “守规矩的王子很多，但王子谷偶尔也会产生出一些异端，比如我。”水晶王子坦然说道，从厨房中拿出一盘肉干，放在木桌上。 奥伽嘟囔着道谢，直接用手抓起肉干大朵快颐。 水晶王子接着又拿出一盘蔚渺不认识的蔬菜，显然是为她准备的。 蔚渺试探着拿起一根胡萝卜状的蔬菜咬了一口。 emmm……大葱的味道。 她纠结了一下，选择和奥伽抢食。 第163章 悖逆命运 奥伽意犹未尽地吃完了肉脯，蔚渺只拿到可怜的几条，相比奥伽蛮横的吃相，她简直称得上优雅。 “差不多半饱，终于不再吃土了。”奥伽似乎恢复了些气力，睨着她，“啧，没见过吃肉的兔子。” “你也没见过能打赢狼的兔子啊。”蔚渺无辜地笑道。 奥伽一时语塞，转而向一旁看戏的水晶王子道：“王子是因为什么而进入秘境的？据我所知，每位王子只对特定的秘境有感应。” 这也是蔚渺好奇的问题。秘境易进难出，进入前情况未知，除了公主，秘境所生成的一切都会随着秘境破碎而灰飞烟灭。 寻宝者和冒险家都不愿进来受罪。 水晶王子微笑着反问：“那你又是为什么进来的呢？” 奥伽镇静地回答：“不小心。” 水晶王子紫眸含笑：“那可真够不小心的。” 想要不小心地撞进秘境中，真是很有难度。 看来两位都不愿透露自己的目的。 王子抬起右手，精致的水晶高背椅凭空生成，晶莹剔透，虽没有花纹却仍如稀世珍宝。 他优雅地落座。 这种随手造物的能力真是让人眼热。 灰兔先生一蹬大长腿，将就着坐在了木桌上，并不拘泥于文雅风度。 吃饱喝足后大多数是闲话时间。 蔚渺开腔道：“当时听科里斯托尔阁下自称为流亡的王子，这是什么意思？” 水晶王子看她的目光和当初的蘑菇商人类似，温和地答道：“不是每一位王子都能成功娶到心仪的公主。初出茅庐、尚在追寻的王子们被世人称为预备役王子或是准王子。他们有名无实，不被世人尊重。” “成功的王子各有正式的称号。譬如玫瑰王子便是民间浪漫爱情故事的主角之一。这个故事发生时，我还没出现，但是本体亲眼见证了全程。” “而失败的王子便被称为流亡的王子。他们已经失去了最初诞生的意义，不知道为什么而活，连王子的名义都不复存在。” 蔚渺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心下觉得还挺有意思的：“王子也会失败？” “当然。王子与公主纵然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也可能在双向奔赴中发生种种意外。双方一见钟情，互相吸引，命中注定。”水晶王子的笑容别有深意，“命运已经标注好了结局，但不是每个人都愿意遵循它的轨迹。” 一旁的奥伽若有所思，蔚渺则推测道：“所以，科里斯托尔王子就是那位不愿遵循命运轨迹的王子，所以最终失败了？或者说，是自愿失败的？” 王子谷与公主秘境与生俱来的配对关系让每位王子和公主在诞生之初就决定了结局。 如果一出生就已经被敲定了下半辈子的幸福和伴侣，蔚渺想象了一下，觉得这就是另一种形式的包办婚姻啊，只不过操刀人是虚无缥缈的命运，立足之高让人难以仰望。 水晶王子轻描淡写的语气中又隐含些许嘲讽：“王子们其实心里都清楚，但不是每个人都有觉悟。有人认为是恩赐，有人认为是悲哀，有人认为是使命……我们是王子啊，天生就要迎娶公主。没错，天生的，理所当然的，就像狼要吃羊，兔子吃草。” 后两个比喻非常贴合当下，叛逆的当下。 “不过，狼也能吃草，兔子也能吃肉，悖逆大自然规律很困难，但可以做到，只是要付出代价。”水晶王子瞧了瞧他们这两个反例，接着说道，“科里斯托尔是和你们一样能破除规矩的异类。” “在其他王子高高兴兴、充满干劲地寻找公主时，他已经在想‘爱到底是不是爱’的哲学问题了。”水晶王子语焉不详地说道，“他清醒并痛苦着，最后自愿失败流亡。” 王子失败流亡意味着一件事—— 公主死了。 如此清醒的科里斯托尔“自愿”失败，这个“自愿”好像有点问题啊。 分身又是因为什么而出现的呢？ 不过水晶王子对这一部分含糊其辞，明显不想多谈。 “科里斯托尔王子可看不出半分流亡的样子啊。”蔚渺回想起俯瞰视角下潇洒优雅的王子，气质浑然天成，“女巫对他尊重有加。” 水晶王子笑道：“强者无论在哪里都会受到尊敬，流亡的王子又如何，照样没人敢小瞧他。” 蔚渺：“王子都像你们一样强大吗？” 水晶王子摇头：“不，正常的王子只是凡人，能拥有力量的是其中的极少数。我的实力远不及本体，也就堪堪和这个秘境的女巫打个平手。” 蔚渺顺势问道：“那我和奥伽的实力，大致在什么层次？” 这个世界没有严苛的实力标准，唯一比较靠谱的对照组是女巫的境界划分。 女巫将修炼粗略分为学徒、正式女巫、晨星、辉月、耀阳、深空六个层次，上限与下限差别大，常常要加一些限定词，就像水晶王子先前用正式女巫巅峰来形容这个秘境的女巫。 玩家只能靠伪装系数大致判断自己的成长，蔚渺试图将伪装系数与女巫修炼体系对照，有个指标。 水晶王子评价道：“你和奥伽应该比普通的刚进阶正式女巫强，在各自的强项方面能排到中游，离巅峰还有一大段距离。” 这种描述，就像问一部电影的水平，他的回答是中上，但如果说豆瓣评分7.0，那就心里有数了。 非量化指标的麻烦之处就在于评估，蔚渺放弃了指标对应。不过这也是假面舞会有意思的地方，实力并非是线性的，三大项的影响难以量化，追求纸面的数值战力是一款动作游戏的悲哀。 蔚渺和水晶王子间或闲聊，大多是蔚渺虚心发问，他慷慨解答。奥伽偶尔插入一两句话，闭目养神。 直至窗外天光逐渐黯下，漂了一层淡淡的玫红色彩。 “时间差不多了，真正的王子正赶赴白塔，我们也该动身了。” 水晶王子微微抬眼，身上披着的暖色光影令他瞧着十分温柔。 “隐藏于暗中的你们将成为以防万一的剑刃。” 第164章 幸福的生活如蜜饯 森林边缘。 白塔矗立在低矮洛桑树的环绕之中，白色墙砖历经几年的风吹雨打仍然光亮如新。 直径约8米的白塔高达20米，看不见外壁有任何可以上塔的设计，无门无梯架，只有一扇狭窄的方形窗户开在顶部，由于窗台的凸起，难以窥见房间内的景象。 周围似乎特意被清理出一片空地，黄褐色的泥土上连落叶都不曾有，取而代之的是紫红色的荆棘丛。 这些荆棘互相交缠，足有一人高，形成一堵堵带刺的城墙，只有微小的空隙可供人行走，其上笼罩着魔法的七色光晕。 “荆棘之路其实是一个大型的魔法结界，禁空，兼有迷宫性质，如果你深入其中会发现有许多岔路，但只有一条才是正确道路。只要一步踏错，周围长满锋利倒刺的荆棘会像毒蛇般窜起，立刻让你品尝到痛苦的死亡。” “这些荆棘是经过特殊培育的物种，尖锐剧毒，坚固且生命悠久，加上魔法，足以蜕变为残酷的绞肉机。” 离白塔五十米远的地方，水晶王子、蔚渺和奥伽藏身树荫中，隐匿住自己的气息。 水晶正为初次前来的两位科普白塔外的大型荆棘迷宫。 “我粗略试探过，有360种不同的道路选择，而真正的王子第一次就能轻松地走过正确的道路，到达白塔下。可能他直到现在都不清楚迷宫暗伏的杀机。” 水晶王子看向两人：“这说明了什么？” “无与伦比的运气，秘境和命运青睐于他。”蔚渺沉声道，看向白塔。 灰兔先生蹲伏在灌木丛间，兜帽的阴影远比树荫深沉，遮掩住她的面容。 如同燃着地狱紫火的荆棘迷宫对王子来说是纸老虎，对他们来说那是拦路恶虎。 拿着天命之子剧本的王子和炮灰路人的遭遇天差地别。 “没错。”水晶王子赞赏地看着她，“这种情形玫瑰王子也遇到过。本体始终无法闯入的玫瑰篱笆却被没有超凡力量傍身的玫瑰王子轻松化解。因此在秘境中谨记一点，王子和公主是命运的私生子，想要伤害他们往往要付出不对等的代价。” “一会儿你们隐蔽在此，保持静默，我会为你们施加隐身。我前去与王子交涉，协助他们私奔。” 水晶王子安排道。 白毛染着血污的狼人位于水晶王子的右手边，经过良好休憩的它此刻呼吸稳定，压低声音问道：“如果王子与公主私奔成功，我们还要对付女巫吗？” 它对花园内传出的羊肉香气念念不忘。 水晶王子沉吟道：“善后的话，难免要对上女巫。” 忽然，一阵婉转美妙的歌声从白塔中悠扬四方，空灵清丽的歌喉犹如天籁，令人沉醉，繁杂思绪为之一空。 “莴苣的姑娘住塔巅；” “温柔的女巫在花园；” “孤寂的飞鸟过云边；” “幸福的生活如蜜饯！” 如摇篮曲般的轻声哼唱旋律舒缓欢快，听不出被幽禁于高塔的郁闷，热情洋溢，与白塔森严冰冷的外表格格不入。 “莴苣公主每日都会在烂漫的黄昏时刻歌唱，歌声远播。有趣的是，倾听到歌声的人们认为这是魔女蛊惑人心的手段，纷纷紧闭门窗。”水晶王子调侃道。 蔚渺倾听了一阵，说道：“听不出丝毫对于白塔生活的不满，看来莴苣公主乐观而热情。” 歌词中描述女巫用的词汇是“温柔”，生活幸福，顶多有点孤寂。 水晶王子只是笑笑：“她孤身一人居住于白塔，与世隔绝，我能收到的唯一靠谱描述来自于王子，他称她是位美丽善良热情温柔大方的姑娘……这种话听听笑笑就好，毕竟情人眼里出西施，尤其是王子眼中的公主。” 他如同洞彻世事的老辣冒险者，经验丰富。 水晶王子双手合十，度上一层柔和纯净的白色光芒。 与此同时，一片片透明的水晶棱镜于三人周边寸寸生成，相互拼接成一个圆罩，密不透风，但三人依旧可以清楚地看到外头。 “王子往往在歌声末尾抵达，我观察了他好些日子。”水晶王子在倾听着悠扬圆润的歌喉，低声道，“水晶之墙能够帮助我们隐匿身形，但无法屏蔽声音。记住，你们的任务是见机行事。” 他如溶解般地穿出水晶墙，忽然回头，意味深长地说道：“关键不在于王子的苦厄，也不是公主的可怜，而是幸福的阻碍。” 蔚渺直视着他的紫眸微微点头，奥伽一动不动。 歌声的尾音渐弱，如高歌的夜莺陷入了短暂的歇息。 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站在空地边缘的水晶王子眺望着道路的尽头，等候着正主的到来。 蹲伏在密林中的两人相隔一米，互看不顺眼，气氛尴尬。 身着皮甲的奥伽无意识地剐蹭着尖锐的指甲，睨着灰兔先生，几不可闻地打破寂静：“王子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有什么事不必管王子和公主，专注于打女巫。”蔚渺的兔爪子摩挲着夜裁的剑柄，兜帽下的三瓣唇翘起，“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 奥伽眯起眼：“什么有意思？” “女巫、公主和王子，这三者间的关系……”蔚渺顿了顿，“噢，王子来了。” 奥伽把疑问憋回肚子里，安静看去。 一个人影骑着白色的骏马小步跑来，如一位骑士闯入了精心绘制的童话画卷。随着距离拉近，三人逐渐得以看清他的真容。 他有着棕色的短发和一双温柔的琥珀色眼眸，相貌俊美，笔挺的白色衬衣配着迎风飘扬的红色斗篷，腰间挎着的像是仪仗用装饰性细剑。 经典的王子打扮，气势而精神。 陌生的王子看见了路旁的水晶王子，高高兴兴地勒马缓停，在他身前跳下，动作潇洒。 然而，他站在水晶王子身边时，明明同是王子，同样身姿挺拔，却在气质上被压了一头。 蔚渺忍不住无声地笑了一下。 年轻而富有朝气的王子在淡然从容的水晶面前嫩得像只牛犊。 第165章 伪装者 英俊的王子骑着白马而来，意图迎娶回美丽的公主。 悦耳的歌声如珠落玉盘，余音轻响。 “公主说阁下也可以一起上去。” 王子盛情相邀。 水晶王子笑道：“王子殿下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不必上去就能帮忙。一会儿你让公主以歌声为暗号，盘旋的水晶梯会接你们平安出塔。” “这样也好。”王子应允道。 蔚渺眼睁睁地看着他轻松步入荆棘之路，不见踪影。 很快，荆棘结界中传来王子的叫喊：“莴苣，莴苣，垂下头发，接我上去！” 一根金色的发辫应声从白塔的狭小窗户中垂落，夸张的长度见所未见，如一根精细的麻绳。 蔚渺不禁好奇莴苣公主要怎么对付洗头发这件麻烦事，拖着长长的发辫不会很沉重吗？ 王子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了视野中，他正抓着发辫奋力向上攀爬，稳稳当当，臂力可佳，就是姿态不太文雅。 水晶王子退回到水晶罩中，同样仰视着那道蠕动的身影。 王子花了大概一分钟的时间才登顶，从窗户钻进了白塔中。金色发辫缓缓回收，白塔将其再度吞入瘦长的腹中。 三人安静地等待，留意着周边的风吹草动。 半晌，悠扬短促的歌声从高塔中传出。此刻，天色已然泛着深红的末光，残色如血，白塔的表面如刷上了一层红色油漆，荆棘结界笼罩在周边树木的深邃阴影中。 蔚渺注意到水晶棱镜也微微变换着角度和厚度，有生命般地适应环境的变化。 水晶王子沉默地抬手，手掌张开对准了高耸的白塔。 华美的水晶阶自白塔唯一的窗口处向外延伸，盘旋而落，层层叠叠，避开了荆棘结界，最终对接到了外围空地。 熹微的光芒中，水晶梯莹润剔透，如来自天国的救赎之阶。 歌声止歇，尾音袅袅。两个小人从窗内探出了身子，小心翼翼地走在离地二十多米的无栏水晶梯上。 兜帽的阴影中，猩红重瞳在额心睁开，蔚渺望向那两道人影，这个距离即使有着水晶阶和光线的干扰，她依旧能清晰无比地窥见他们的细节形象。 一位是洋溢着幸福笑容的王子，一位是甜美无邪的公主。 她的脸庞标致而绝美，碧色的眸子盈盈似水，琼鼻挺翘，朱唇丰润，身着粉色蓬松长裙，上身的优美曲线如同最严苛的雕塑家之作。 她的身高只到王子的肩膀，步伐灵动可爱。 莴苣公主好奇地四下顾盼，边与王子说着什么，脸上满是新奇之色。 奇怪的是，莴苣公主竟然没有拖着金色长辫，那条精致的辫子只垂至腰际，随着步伐活泼地甩动。 “嗯？” 蔚渺轻微的鼻腔音惹来水晶和奥伽的注视。 她微微一笑，右手大拇指已经抵在了夜裁刀镡的边缘。 这个手势的意味再明显不过。奥伽微倾身子，摆出了战斗姿态。水晶王子的目光为之一凝，聚精会神地仰望着上空。 虽然他们不知道灰兔先生从哪得到了什么线索，但保持一颗谨慎的心是刀口舔血者的必备素质。 事实上，蔚渺确实看到了另外两位所不知的隐秘。 十字重瞳有概率看破幻境、伪装。当双瞳重叠时，这种能力被发挥到极致。 “∞”瞳孔凝视着莴苣公主，这位美丽绝伦的少女。 这层皮囊只是虚浮的表象，甜美的面容在她眼中扭曲着，脸庞的曲线趋平而收合，最终幻化为另一张更具成熟风情的美艳面孔。 身材增高，玲珑的身体曲线毫不逊色于表层皮囊，魅力十足。 莴苣公主在她的眼中抽丝剥茧成为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人，从萝莉萌妹秒变高挑御姐。 与其猜想莴苣公主想用萝莉形象勾引王子这样离谱的事，倒不如猜测这位莴苣公主并非真身，而是高挑御姐的假扮。 “女巫”这个称谓顺理成章地蹦进了她的脑海。 她看向水晶王子。有了她的预警，水晶应该反应过来了，但是不知为何迟迟没有动作，两位现在可都踏足于他的造物上，位于他的领域。 是怕误伤王子吗？ 水晶阶上进程过半的两人一直在对话，可惜因距离太远而含糊不清。 忽然，蔚渺捕捉到“莴苣公主”的脸上流露出了一抹诡秘的笑容。 她顿时有了不太妙的预感。 血红的余晖中，水晶梯上的两个黑色剪影犹如拼装的简易裁切画。 走在王子身后的“莴苣公主”突然伸出双手，猛然一推。 王子的身体骤然向前倾倒，失去平衡。由于水晶梯一直是拐弯盘旋的，因此他避免了滚落楼梯的厄运，却迎来了更大的不幸。 猝不及防的王子尚未反应过来，惊叫着从水晶台阶上坠落，仰面朝着愈来愈远的莴苣公主伸出期望之手。 可是什么也没有，他只能抓握着空气。 更令他难以置信的是莴苣公主展露出的甜甜笑容。 明眸微弯，她似乎心情愉悦。 自由落体的王子没能盼来奇迹，他直直坠入底下的荆棘结界之中，发出了骇人的悚然惨叫，可惜除了上方的“莴苣公主”，无人能看清内里情形。 这次，命运女神没有拯救她的私生子。 不远处的蔚渺泰然自若地撸了把长耳，心中嘟囔道：“噢，这手段利落得漂亮……” 对于剧情，她并非传统视角玩家，一定要站在主角立场。她喜欢以上帝中立视角来评估双方，正反派的划分对她来说无关紧要，她更在意谁的手段更精彩迷人。 大多数游戏证明，反派往往更值得她为之叫好。 三位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唯一有能力阻止的水晶王子神色淡漠，似乎对另一位王子的惨叫充耳不闻。 不知是对王子的不在乎，还是过于盲信命运的安排，相信他不会出事。 直至王子真正坠落，他才如梦方醒般地抬起手，五指收紧。 整条水晶阶梯骤然崩碎！ 万千碎片在霞光下晶莹如雨，辉光灿烂，投射在白塔上如粼粼的水波，如此唯美而耀眼。 第166章 低烈度战斗 凄美的碎裂之声清脆悦耳，水晶残片犹如漫天繁星。 失去了立足之地的“莴苣公主”却稳稳地悬在半空，身形陡然虚幻，现出蔚渺所见的真实之貌，姝丽的脸庞面无表情。 她戴着蕾丝边的黑色丝织手套，“莴苣公主”的装扮在她身上显得局促，却有着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这是敏锐的感知所发出的预警，能帮助战士大致判断对手的实力，除非敌方对气息和力量的收敛把控得太好了。 正如奥伽先前所说，女巫很强大。 水晶碎片化为万千锋利的刀刃风暴，龙卷般袭向中心的女巫，模糊了她的身影。 “藏在暗中的卑鄙宵小之辈！” 成熟凌厉的嗓音激荡，一个全方位无死角的厚实水罩将边缘如刃的水晶碎片全部隔绝，它们陷于其中，失去动力。 女巫游移的目光下视，忽然精准地瞥向了三人藏身之处，碧色瞳眸中满是冷意。 “女巫们标志的精神力扫描，水晶之墙毕竟只能欺骗视觉。” 水晶王子似乎早有所料，神色冷静地阐述道。 这解释了他为什么先手，也是告诉两位，应该动手了。 拇指轻挑，夜裁出鞘。 本着能放大就绝不给机会的良好习惯，深沉厚重的永夜之力汇聚于刀刃，其心悸的气息让一旁的奥伽为之侧目。 “奥义·寂灭之悲悯！” 蔚渺挥出一记上撩斩，横亘两米长的纤细刀芒既不华丽，也不浩大，却蕴含着难以想象的力量，轻而易举地破开了已经失去意义的水晶墙，碎片四溅，其速度之快眨眼即至。 水晶王子双手合十，粗如成人手臂的水晶尖锥在女巫周身凭空出现，对准了她。 这些水晶锥有大有小，造型粗糙，应急之下主要是为了配合蔚渺封锁女巫的走位。 寂灭刀芒粉碎了沿途的水晶，高度凝结的力量让它有着惊人的斩击和侵蚀特性，顺畅无阻地切割开了水罩，竟将其中的女巫拦腰斩成两截。 然而并没有丝毫鲜血从横切面中渗出，断开的两半残肢当众化为苍木。 “替身。”猩红重瞳转动，看向上空。 其实蔚渺在斩出这一刀之前用十字重瞳预测过未来，可惜女巫的应对模糊不清，或是毫无动作，这还是未来视第一次受挫。 蔚渺知道原因，灌注在她脑海中的技能介绍和她的超凡学识都表明，高位格对于低位格的存在或多或少都有反预测能力。信息在此刻也成为了一部分砝码，就像解题时的已知信息越多，越可能推出答案。 而她对女巫一无所知。 五道苍莽紫电从晴空劈下，电光的速度之快几乎无法闪避。 水晶王子却立刻撑起了一道水晶屏障，其上电芒跳跃，裂开了一道轻微的豁口。 毁灭性的力量向两旁倾泻，劈断了几棵青翠的高耸乔木，但更多的树木身上竟然缠绕着闪烁的紫电，枝条疯长，其上生出了尖锐的倒钩，转瞬间向三人袭来。 画地为牢进行防御对三人来说是非常被动的做法，因为这样他们就失去了人数的优势被集体困住。 “撤！” 水晶王子忽然言简意赅地低喝道。 逞个人意气那是主角的待遇，在自身难以判断情势时听从更专业者的建议才是求生的正道。 蔚渺和奥伽没有犹豫，也没有问为什么，他们只是立刻执行。 “这边！” 选定一个方向，夜裁织起一面刀光罗网，附加了永夜之力的刀芒势不可挡，中远距离的攻程足以为三人开道。 蔚渺的攻击水准在正式女巫中游，奥义招数更是威力飙升，对付这些把戏绰绰有余。 蔚渺一马当先地冲出，袍角猎猎，一个呼吸就能跨越十米远，幽灵般飞速穿梭的身影让前方被斩断的枝条难以及时填补空隙。 水晶王子和奥伽的身体素质不逊于她，跟上来很轻松。 然而女巫似乎不甘心就这么放他们离去，滚滚天雷一道又一道地落下，声势骇人。 水晶王子在中间，轻松地撑起一片天，水晶防御的坚固性毋庸置疑。 奥伽殿后，黑烟凝结的手爪覆在它的狼爪上，以应对窜上来的带电枝条，利索而敏捷。 三人配合着溜出去老远，很快就脱离了法术攻击的范围，而不知处于何处的女巫也没有追上来的迹象。 闯出攻击阵的下一刻，三人就原地“消失”了。 水晶王子为三人再次筑起隐身的水晶之墙。 “看样子，女巫精通元素魔法和植物魔法，就算可以操纵树木作她的耳目，也无法传递精神力进行扫描，否则她就不只有正式女巫巅峰了。” 水晶王子向两人解说道，周围的树木在最后的血色辉光下鬼魅般地摇晃，树叶沙沙作响，似乎在窃窃私语，整个阴暗树林不安地躁动着。 然而始终没有别的异样。 此刻，天光沦落，秘境陷入了一片深沉的黑夜。天幕没有银星，没有白月，只有实验艺术创作般抹掉一切的黑，但是又有着些许不知从何而来的微光，让蔚渺这个层次的人能凭肉眼勉强看清周围。 短暂活跃的密林渐渐陷入死寂，生灵踪迹全无，虫鸣鸟叫似乎都是很遥远的事实了。 拥有超远视距的蔚渺蓦然抬头，即使在黑暗中她也能以十字重瞳看到一个袅娜的人影于空中流星般掠过，很快脱离了视野。 那个方向，应该是密林深处的花园。 “女巫回家了。” 灰兔先生对两人说道。 “森林这么大，她不可能时刻维持着精神力扫描来寻找我们，费力不讨好，打道回府才是正常的。”水晶王子手一挥，撤销了水晶墙。 这次战斗给蔚渺的感觉并不激烈，甚至称得上只活动开了手脚。女巫没能给她太强的压迫感，或许是他们这边有王子顶着。 烈度还比不上她跟奥伽的对决。 一旁堪称划水的奥伽低声问道：“接下来？” “这次的碰面其实双方都有所准备，只是初步试探手段，真正的决战另有时候。”水晶王子笑道，“现在当务之急，是去捞一把王子。” 第167章 盲眼王子 三人一路步行回到了白塔下，只有风倾听了他们的窃窃私语。 依旧是撤退时的队形，三人保持着良好的警惕心理。 蔚渺一直睁着十字重瞳，获取更全面的视野。骨白色的刀鞘挎在腰间，狭长的夜裁由双手持握，放松地指着地面，刀尖占据中线。 夜裁准确来说是单手刀，但剑柄长度勉强可以双手持握。 谨慎并非胆怯，勇敢并非鲁莽。 水晶王子主导着三人间的话题，似乎对一切都成竹在胸。 “让我们回顾一下白塔的经历。” “女巫假扮为莴苣公主，撤去了荆棘结界的禁空，说明她早有预谋。” “但她选择了伪装这样迂回的方式，没有将王子扼杀在白塔中，而是跟着他走上水晶梯，直到中途才将他推下。” 听到这里，蔚渺顺口道：“她的意图不在王子身上。” 水晶王子赞同道：“没错，除了惩戒王子，她还想让他带路，从而找到我。她走出白塔时，就同步进行着精神力扫描。她在推下王子之前就发现了我们，做好了应战准备。” 奥伽插话道：“为什么女巫不是之后才发现我们，只是出于一时兴起推下了王子？” 水晶王子耐心地解释道：“无论是秘境内还是秘境外的女巫，她们的修炼体系大同小异。魔法根据施法的需求可以分为瞬发魔法和引导魔法，后者又分为手势引导和吟唱引导。” “瞬发、简洁手势和短吟唱是战斗魔法的主流，缩减流程奠定速发优势，却牺牲了一部分威力，当然，威力最终取决于女巫的实力。” “以正式女巫巅峰的实力，瞬发的水罩不可能挡住我的攻势，如果不是巫器，就是使用了预吟唱的技巧。” 预吟唱，水晶王子没有详细解释，蔚渺根据字面意思也能猜测一二。 提前完成一部分吟唱以缩短魔法释放时间。 女巫有着完善的修炼体系和庞大繁杂的超凡学识，价值5个银币的小册子还是太粗浅了。 专业性的科普分析极具说服力，以蔚渺的游戏视角来看，水晶王子充当的是亲切而无所不知的引导大爹角色。 王子当时的攻击确实干脆凌厉，那些耀眼的水晶残片并非观赏物，先手的攻击却被女巫轻松挡下。 奥伽没再开口，水晶王子接着道：“正式女巫的精神力扫描只能粗略地感知到异常，无法渗透水晶之墙详细地勘探我们的信息。” “如果我们因为王子遭难而分心，错失了最后的隐藏优势，女巫将抓住这个空当施展雷霆一击——预吟唱给了她充足的底气。” 所以水晶王子果断先手，还提前留下了那句话，蔚渺确切地践行了。 她的脑中也在复盘这一整个事件。 水晶王子对女巫的出现和王子的遇险都有心理预期啊……心中有腹稿，脑中有见识，加上处变不惊的态度和权衡处事的做派，让他在蔚渺心中的危险度飙升。 上一位给她这种感觉的人还是比萨。 念头转动间，高耸的白塔已经近在眼前。 紫红的荆棘互相缠绕，编织罗网，盘踞在塔下，阻止着任何觊觎之人接近白塔。 王子那匹白马不知所踪，估计是因为受惊跑掉了。 三人停步在荆棘丛边缘，水晶王子伸手拦下了跨步向前的奥伽，笑容淡淡：“我们就在外面等候，以防女巫留下了什么后手。” 奥伽顺从地退了一步：“我以为我们是来替王子收尸的？听你的意思，王子还活着？” 蔚渺倾向于王子没死。这年头跳崖者都能活下来，区区二十米，要摔死秘境的主角还是有一点难度。 至于荆棘结界，这布置对于王子来说不存在一般。 “在秘境中，只有公主才有杀死王子的可能命运，其他人都会被命运所阻挠。就算那位女巫是深空层次，也可能屈从于命运之下。” 说话间，里面传来微弱的痛苦呻吟声，像是昏迷之人刚刚转醒。 水晶王子的声音温柔而关怀，脚下纹丝未动：“王子，这边！” “你是……那位旅者！”王子迟疑而虚弱的声音穿透荆棘墙壁。 忽然，他发出一声惊惶的叫喊：“我，我的眼睛……看不见了！请你救救我！” “王子，别怕，您一定能自己走出来的。”水晶王子沉静地说道，“想想莴苣公主。” 他精准地拿捏了王子的死穴。 “公主还在那恶毒的女巫手上！”王子无措绝望的语气转而坚定，令人不禁感慨爱情竟有如此魔力，能将双目失明的王子一瞬间拖出软弱的泥潭。 噢，真是伟大的爱情。 蔚渺微微一笑，像是无声的讥嘲。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过后，缓慢的脚步声临近，不一会儿，王子成功地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此刻的王子已经完全丢失了贵族的风度，因荆棘倒刺而衣衫褴褛，四肢上有粗浅的皮肉伤，配上白衣上醒目的血迹，顿觉凄惨。 红斗篷退化为红布条，撕扯得难以直视。 最金贵的那张脸上有着大大小小的划痕，再也无法见到温柔的琥珀色眼瞳，眼皮上有狰狞的刺穿伤，俊美破相的脸庞上蜿蜒有两条殷红的血痕，眉骨附近伤痕累累。 他凭借着逆天的运气摸索着走出，跌跌撞撞，脚下神奇地避过了各种拦路荆棘丛，顶多被划伤。 亲眼所见才会对气运之子叹为观止。 “王子。”水晶率先迎了上去，将他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毫不在意血迹会不会擦到自己身上。 王子一手捂着眼睛，感激地说：“旅者……我原以为你愿意帮我营救公主只是出于丰厚的报酬，没想到你会来救我。我该怎么称呼你？” “叫我水晶就好。”水晶王子说道，“我还带来了两位帮手。” 蔚渺适时出声招呼道：“你好，我是灰兔先生。” 奥伽低沉的嗓音响起：“我是奥伽。” “你们好，我是这个国家的王子，希伯勒。”希伯勒朝出声的方位点头，态度友善。 如果他知道面前的两位一个是兔头人一个是狼人，恐怕态度就没这么好了。 蔚渺若有所思。 希伯勒的失明让他俩可以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希伯勒身边，省却了一些麻烦，这是否也在水晶王子的预料之中呢？ 第168章 被拆散的情侣 三人带着希伯勒王子回到那个被“租借”的小屋。 兔爪子捏着火柴柄，在红磷纸上擦出一撮微弱的火苗，点燃了油灯。 屋内顿时亮堂起来，豆粒大小灯火映照出桌边几人高大的阴影。 水晶王子打了个响指，四周瞬间出现了几面角度不一的水晶棱镜，反射着稀疏的光线，原本有些昏暗不清的面孔因此轮廓分明。 水晶王子对于光线的把玩是一位好手。 希伯勒王子用屋内大水缸中剩余的淡水清洗了伤口，用干净的白布裹住伤势严重的眼睛，此刻安安静静地坐在屋内唯一一把椅子上休息。 “我只记得我被推下了水晶台阶，摔入荆棘丛中，之后就昏迷到了晚上。” 希伯勒愤愤地说：“那绝不是我的莴苣公主！她才不会做出这样邪恶的事！她是那位女巫假扮的！” “没错，那位女巫阴险狡诈，我和她战斗时，这两位正义善良的人被战斗的风波吸引，自愿加入战斗，一起对抗邪恶，后来女巫逃走了。” 水晶王子张口就来，编得有理有据。 “听闻了莴苣公主的事后，他们愿意成为我们的同伴，帮助我们制裁女巫，救回公主。” 希伯勒高兴地说道：“太好了，非常感谢二位愿意伸出援手！到时我一定会奉上丰厚的酬劳！” 蔚渺笑眯眯地看着被耍得团团转的希伯勒王子，模仿着水晶王子讲话的语气和措辞：“我们不求回报，只为了成全王子和公主的幸福。” “这是我自愿献上的。”希伯勒王子说道。 但是一旦王子与公主过上了幸福生活，秘境就会崩溃，秘境中的原住民里只有公主能活下来，一切物质财富都会灰飞烟灭。 对外来的人来说，秘境崩溃只是单纯意味着脱离，得不到实质利益。 希伯勒许诺的奖赏对于知情者来说只是一个注定不能吃的大饼。 这是超凡常识，与此息息相关的王子肯定知晓。 但水晶王子的话语误导了希伯勒，让他以为三位都是秘境中难得的能与女巫抗衡的人，是秘境特意安排的帮手。 秘境确实会蓄意帮助王子。 如果他能睁眼好好看看，大概会对他们的身份产生怀疑。 狼人与兔头人不太像这个秘境的产物啊，会露馅的还有狼人的盔甲和蔚渺的夜裁，对这个落后的世界来说太华丽了些。 可惜他双目失明，所以说省去了一番麻烦。 “我一定要从女巫手中救回莴苣公主，她说不定正在哪里被囚禁着呢！但我不是超凡者，根本不是女巫的对手，只能仰赖三位的能力了！” 一谈到莴苣公主，希伯勒就像换了个芯子，由内而外地散发着坚毅的气质。 “女巫是营救公主的最大阻碍，还是王子失明的罪魁祸首，当然不能放过！”水晶王子正气凛然地说道，“为此，我们必须多多了解这位女巫，才能更好地制订策略。你能告诉我们，你上白塔之后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吗？” 蔚渺非常欣赏水晶王子这种有备而来的精神，能将意外和风险将至最低。 正是他准备充分，才没有在同样准备充分的女巫手中吃亏。 目前关于女巫的信息，除了直接交手外，无非来自道听途说。王子和她近距离接触过，说不定有什么新奇的发现。 希伯勒回忆道：“当时，我攀着发辫上了白塔，初见那位伪装的女巫时，和平日里没什么两样。” 他叙说的口吻很平常，但蔚渺能从中听出一些有意思的东西，只是当事人自己意识不到。 希伯勒继续说道：“她问我为什么那位旅人没上来，是不是食言了，我把你说的话转告了她。她说没关系，她终于可以离开白塔了。” “我有个疑问。”奥伽忽然插话道，“那条金色的发辫是哪来的？” “莴苣公主留有长长的美丽金发，但是邪恶的女巫竟然剪断了她的发辫，将末端拴牢在塔顶的窗钩上，如往日一般垂下，还骗我说是因为逃出白塔时拖着发辫不方便。”希伯勒的语气逐渐激动愤恨，与一旁三位淡漠的听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女巫唱歌后，水晶台阶按约定出现在窗前。我们走上阶梯，她表露出先前所没有的不安，我还一直安慰她，我们一定能躲过女巫的耳目，顺利逃出白塔，再也不用受她的欺压。” “她一边应着我的话一边左顾右盼，似乎很紧张。现在想想，真是讽刺。” “她以偷袭把我推下台阶之前，曾说，美丽的金丝雀已不在窝里，它飞到了另一处巢中。养鸟人接走了它，并留下了一个麻雀笼。心怀不轨的人将陷入荆棘丛，长长记性，明白不应觊觎不属于他的东西。” 蔚渺能够解读出每句话的含义，它浅显易懂。含蓄而文雅的说话方式或许是女巫的特色。 莴苣公主被女巫转到了另一个地方，女巫为王子准备了陷阱和惩罚，却没有打算致他于死地。 这能解释为什么女巫对王子的生死不管不顾，独自离去。 希伯勒结束道：“之后我就昏迷了。” 水晶王子微微点头，虽然希伯勒看不到：“我们还想多多了解一下莴苣公主，想知道她是个多么优秀的姑娘啊，以免见面时认不出来。” 说起这个，希伯勒的精神抖擞了几分。 “莴苣公主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人，天下绝色！她有着美丽的金色长发，海蓝色的眼睛，喜欢穿各式各样的蓬松长裙……” 蔚渺耐心地听着希伯勒一通天花乱坠的溢美之词。单以女巫展现出的公主外观来看，虽然甜美得如天使，没有瑕疵，但是没能震撼人心。 果然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说的几乎都是无用之语。 直至他说得有些口渴了，才停下来喘几口气。 他微微低头，踌躇道：“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是关于公主可怜的经历和女巫恶毒的做派。” 水晶王子提醒道：“了解得越多，公主就越有机会。” 第169章 稍显卑鄙的手段 希伯勒问：“我可以相信你们吗？” 除了我们还有谁可以相信吗？ 蔚渺腹诽道，希伯勒王子似乎没搞清当下形势。 可怜的王子，无力之人只能听从摆布。如果不是他有独特的价值，早被弃之如敝履。 水晶王子笑道：“当然，王子，我们是你的伙伴。” “伙伴”这个词似乎打动了他，他笑了笑，说道：“公主的诞生与莴苣有关。她曾告诉我，她是莴苣的精灵。她的血如鲜花一般芬芳，是极好的魔药原料，拥有神奇的治疗功效。” “女巫将她圈养在白塔，定期抽血。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十几年。” “她娇嫩的皮肤上满是针孔……太可怕了，太残忍了……”希伯勒的声音在发颤，愤怒地控诉着。 “居然有这样可耻的行径！” 水晶“义愤填膺”，却勾起一抹温和的笑意：“那我们去铲除女巫吧。” “拜托三位了！”希伯勒王子郑重地说道。 夜还很漫长。折腾了一天的希伯勒疲惫不堪，他满身伤痛，只想早点休息。 三人将唯一的卧室让给了他，原主人被他们悄无声息地丢进了外头的水缸，今晚只能委屈他在其中过夜了。 而三人确定王子睡下后，聚集在客厅。灯火幽幽，几人正轻描淡写地讨论着怎么杀掉女巫。 “听王子之间的对话，总会有种脱离现实，跌进童话的荒诞感。”灰兔先生坐在墙角，准备在此处应付一晚。 虽说确实寒碜了点。 “你要习惯这种感觉，满口正义与道德是与一般王子对话的妙招。”水晶王子随和地坐在另一个墙角，微嘲道。 奥伽坐在椅子上，说道：“为什么不告诉他我们也是外来者呢？” 这位务实的狼人大多只在不解时开口，堪称蔚渺的嘴替。 水晶：“不妥。秘境中人更容易取信王子，因为在常识中，秘境中人更加单纯，让他相信，我们就是秘境命运中派来的助力。” “女巫现在应该回到了花园，或者说，是庄园。”蔚渺开始认真设想杀死女巫的可能性，“在别人的地盘上战斗可不是好事。” “所以我们需要拉拢王子。秘境守则之一，想要更容易地办成事，一定要拉拢王子或者公主。”水晶说道。 奥伽：“最重要的是，我们有没有实力杀死女巫？” “首先，必须想办法引诱她离开花园，而我有办法短时间内削弱她，并让她无法退回花园。我们要做的就是尽全力在那一段时间内杀死她。”水晶王子谈论时丝毫不露杀气，笑容让人如沐春风。 蔚渺瞬时想到，先前双方试探下，水晶王子要求撤退，恐怕有一部分的考虑是为了迷惑女巫，让她误认为三人没办法战胜她。 一个优秀的老硬币应该学会随时下套。 “等机会。”奥伽的建议简单却可靠，“她不可能一辈子不踏出花园。” 但蔚渺任务在身，因此坚决反对：“等越久，被发现的可能性也越大，我提议用闪电战，出其不意。” “不，这段时间也是她警惕性最高的时候。”奥伽反唇相讥。 其实双方都明白真正的症结在哪。 “如果要快，你有什么办法？”水晶王子看向她。 蔚渺歪着脑袋：“试试？” “但今晚，我需要准备一下。” 水晶王子：“希望明天能听到你的好消息。” 蔚渺从墙角站起，灰兔先生推开门，只留下一个高大鬼祟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真希望它不能成功，我们其实有充裕的时间。”奥伽恶意地低声说道。 “这位灰兔先生的身上有不少特殊之处，比如它的刀，它的性别……它说不定真能做到。”水晶王子摊手道，“不过我倒希望它能成功，如果能主动地掌控走向，最好不要被动地等，尤其是涉及到命运的事情。” 之后，两人陷入了沉默，各自休息。 直至半夜。 虚掩的门被悄然推开。 椅子上垂首睡觉的奥伽猛然惊醒，绿色眼眸在黑暗中如鬼火般闪闪发亮。 它认出了那个身影。 蔚渺回来了。 她瞅了眼奥伽，这位的警惕性真是拉满了。水晶王子则没有反应，或许是她没有捕捉到。 她不声不响地去角落靠着睡觉。 战斗前养足精神才能有良好的反应力，她刚刚做的事不必花太多工夫。 如果能看穿她兜帽下的阴影就会发现，虽然她的两只眼睛闭上了，但额心处的十字重瞳昼夜未阖。 而水晶王子的周身有一层薄如蝉翼的水晶。 一夜无事。 第二天一早，三人没有带着希伯勒王子上路，生怕他拖后腿。 但水晶王子在他周身布下了水晶墙，既是保护也是看守，约好如果水晶墙碎裂，就说明事情成功了，希伯勒必须赶去花园和三人汇合。 “所以你有什么把戏？” 奥伽压低声音，三人潜行在阴影幢幢的林间。 如果对合作者卖关子，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除非成功的条件是不能提前告知，否则就是位视合作如玩票的坑货。 “我请到了两个人，莴苣公主的父母。根据传闻的描述，他们家的位置挺好找。”蔚渺说道。 奥伽：“有用吗？他们肯配合你？” 蔚渺：“试了才知道。” 水晶王子没有多说什么，持观望态度。 莴苣公主的父母直到现在还是普通人家，女巫与他们的交集止于接走公主。因此，效果如何蔚渺不敢肯定。 至少是条路子。 向来只有玩家被拿着“亲人”威胁的份，拿捏别人的“亲人”还是头一次。假面舞会的自由度让玩家可以走不当人的新路子。 不过蔚渺也不是要他们干什么危险的事，只是用十字重瞳控制他们去和女巫打交道而已。 他们大概率无事。 距离花园还剩一百多米，三人止步。据水晶王子估计，这个距离大概是女巫精神力扫描的极限了。 蔚渺沉入精神操控。 花园后方的一栋小屋中，一对中年夫妻面无表情地朝花园门口走去。 第170章 迫战 这对“莴苣”夫妇的其中一位不走寻常路。 丈夫来到花园围墙脚下，以敏捷的身手扣着砖块神奇地攀上了墙壁。 蔚渺不需要精细地操纵他的每个动作，只需要下达指令，他就如放置游戏中的npc一样会以自己的方式自动执行。 丈夫刚翻进围墙，以下蹲姿态无声落地，还没来得及打量周边，下一刻，戴着三角尖顶帽的女巫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她是一种以蔚渺无法理解的手段突然出现的。她审视着丈夫，蔚渺相信女巫正在一遍遍地扫描着他，试图发现他的异样。 丈夫露出惊讶混合着畏惧的神色，吞吞吐吐地说道：“女……女巫大人！” 然而女巫的侦测徒劳无功。 她蹙眉看着他，不耐烦道：“你这次又偷偷摸摸地来干什么？” “我的妻子……又想吃莴苣了。”他恳切道，“女巫大人，能不能允许我摘一些莴苣回去？” “哼，看在莴苣的份上，你们拿吧。” 女巫居然答应了，虽然语气依旧恶劣：“跟我来，别乱走。” “是，谢谢女巫大人！”丈夫喜出望外，跟在女巫身后，好奇地打量着周边。 走在花园的鹅卵石小径上，两旁是争奇斗艳的花圃，不远处有一座精致的石砖矮房，房前有一块药田。 莴苣地就在它旁边。 绿油油的莴苣长势良好，菜叶如同翡翠。女巫随意抓了几把给他，凶巴巴地催促道：“快走。” 丈夫愣愣地说：“翻墙出去？” 女巫扬眉：“走后门。算了，你跟我来。” 这花园还有后门？ 藏身于不知道哪个门外的蔚渺一转重瞳，夫妇中的妻子走到了花园铁门前，伸出手紧握栏杆，用力摇晃。 丈夫隐约可以听见那个方向传来的“哐哐”噪音，更不必说听力更加灵敏的女巫。 女巫凝视着那个方向，冷笑道：“这次是夫妇齐上阵啊。” 可惜丈夫完全不知道什么是羞愧，他木讷地沉默着。 女巫果然如蔚渺所想领着丈夫往花园铁门走来。 妻子正眼巴巴地望着门里。 女巫款款走来，做出一个简单的手势。铁门上魔法光华一闪，门锁脱落。 花园大门终于打开。 “女巫大人，我是来找我丈夫的。我知道他做的不对，有点担心……”妻子开始说话。 与此同时，离花园百米远的地方，蔚渺正在转述花园那边的景象。 “向前推进。”水晶王子冷静道，“站在那个位口，女巫一定存有警惕之心，但外放精神力扫描是很费神的事，她如果没有发现异样，就会收回感知，这是可乘之机。” 另一边。 “行了，莴苣已经拿到了，你们快离开吧。”女巫摆摆手，打断了妻子无趣的诉说，转身，刚想回返。 原本在她身后的丈夫忽然诡异一笑，脸颊上、眉心处……脸上各处接连裂开了好几只猩红的黑眼。 女巫：！ 她下意识地退后了一大步，这是面对诡异情况的本能反应。 然而这一步却让她跨出了花园。 近在三十米远的水晶王子双手合十，气势骤然飙升，衣衫无风自动，眼中透出紫芒。 这一刻他所泄露的威压远远超过女巫，近似于加冕夜王时的尤菲雅。 女巫的眼前白芒一闪，霎时被拉进了一个独立空间。 这是一座宏大雄伟的水晶殿堂，四周的水晶壁华美如琉璃，壁面浮雕模糊不清，头顶的大型水晶灯放射着柔柔的白光。 双方几乎站在殿堂的边缘极限处，遥遥相对。 “领域？” 猝然遇袭的女巫讶然出声，瞬时进入战斗状态。 一轮炙白的火圈以她为中心扩散。她抬起手臂，纤细的食指对准水晶王子，尖端射出一道白色光线，几乎与场景光混为一体，难以捕捉。 然而无声无息的射线到达王子身前时却骤然偏转，穿透了斜向的墙壁。 水晶王子面无表情，维持着双手合十的姿势一动不动。 站在水晶王子身边的蔚渺似乎听到了细微的清脆碎裂声，但她来不及思考什么，已经手握夜裁，和奥伽一左一右冲了上去。 她只需要展现出自己的优势——极致斩击力。 刀身的斩击一定比刀芒的斩击更锐利。其实尤菲雅的刀术经验大都是对付炎魔，对战超凡者方面她没有多少实战经验。 奥伽爆发的速度与她不相上下，有所准备的情况下，以巧妙的短距离黑烟位移闪过了火圈。 “断火流！” 身为抗火专业户，蔚渺直接斩出永夜刀芒，在火圈上打开一个缺口。 就在两人极速拉近距离时，女巫手势不停，手速之快甚至留下了残影，转眼间给自己套上了几重元素盾。 与此同时，她以各种范围性攻击障碍拖延着两人的脚步，进行罕见的短吟唱。 “传送失效，魔力来源断绝，面对你们的突袭，她不可能一味防守，这是慢性死亡。她会孤注一掷。” 蔚渺的脑中闪过战斗前水晶王子说的这段话。从女巫的架势来看，接下来迎接他们的是毁灭性的打击。 诡眼的瞳孔粘合，极力预测着未来。 在水晶王子的领域中，不知是女巫的实力被削弱，连带着位格也下跌，未来视终于勉强起效。 重瞳的眼角淌下几滴血泪。 外界。 水晶王子立于原地，身边之人都被圈进了领域，而他在领域中的形象不过是水晶塑造的假身。 他闭着眼，神色平静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夫妇正恭顺地站在他的身边，已经恢复了正常人面孔的丈夫忽然说道：“是锁定技。” 水晶王子的眼皮抖动了一下。 领域内。 女巫的上空忽然睁开了两只由魔力构成的莹蓝色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两人。 几近一米长的它们没有实体，是一种特殊的魔法构造物，蔚渺在预测中试探过，刀芒无法影响它们。 它们的瞳仁追随着两人的身影。 女巫忽然停止了吟唱。 下一刻，奥术之眼猛然爆发出灿烂的魔力洪流，携着毁灭性的威力，汹涌而至，避无可避。 第171章 女巫vs近战 两道魔法的深蓝光束径直贯穿了蔚渺和奥伽的身影。 充满毁灭意味的魔法大多朴实无华，除非塑型确实能稳定魔力结构，发挥出更大的威力，否则只是在浪费女巫们的时间精力。 然而下一刻，女巫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魔力洪流淹没的只是虚无的假象，真正的蔚渺和奥伽的身影在光束旁侧突然出现，势头不减，杀气盎然。 水晶镜面脆弱不堪，一触即碎。然而它却成功偏转了光线，生成错位的假象。 水晶王子在展开领域时无法做出较大的举动，所以由蔚渺和奥伽作为锋刃，但一个小小的镜面假象还是能做到的。 如果不是水晶王子的帮助，他俩谁都接不下这一击，当场蒸发。蔚渺听到了身侧魔力光束的呼啸，它周边的空气因炙热而扭曲。 一秒之内倾泻了诸多魔力的光束收缩消失，而此刻，两人已经逼到女巫身前。 她的最外围有一个不明作用的紫色光圈，再里面是赤金色的火盾。她正在一刻不停地吟唱。 魔法在近身时的威胁反而更大，不好闪避，只是相较于女巫承担的风险来说，这个威胁容易被人忽视。 然而女巫或许有意放任他们靠近，要小心提防她的花招。因为她不知道这个领域会维持多久，无法得到补充的魔力能否支撑到领域结束，因此她必须速战速决。 蔚渺在扮演永夜修女的过程中学会了在战斗中留心眼，更通俗地说是获取了“战斗经验”，并非象征性的取名，只有升级角色的作用。 许多玩家在战斗时只是凭借本能攻击、防御、闪避，这是游戏惯性所致。也有魂系玩家会观察起手动作，但不会真正地代入思考敌我双方在瞬息万变的战斗中都会如何应对。 还有令玩家不习惯的一点是，敌人不露血条，没有属性技能信息，什么都没有。玩家们期盼一款真正的虚拟动作游戏大作多年，或许没料到有一天会因为战斗方面过于拟真而吐槽。 蔚渺选择先让奥伽试水，而她则挥出试探性刀芒。 漆黑月牙平静地穿过紫色光圈，被元素火盾抵消，却在其上残余了部分永夜之力，缓慢而坚定地侵蚀着火焰。 赤金色光芒肉眼可见地暗了暗，意味着它遭到削弱。 一旁，奥伽仗着自己出色的身体防御力踏进光圈，白毛表面黑烟缭绕，令它看上去恍若地狱恶鬼。 下一刻，光圈骤亮，圆环空间内充斥着跃动的密集雷霆，耀眼的紫光照亮了近处蔚渺的身体前部，裸露在外的短灰兔毛根根竖起。 奥伽的身形几乎被紫白色亮光淹没，模糊不清，只有听起来就很痛的一声惨叫。 蔚渺脚下急刹车，深感棘手。 既然个体指向技不行，那就上范围aoe，女巫的思路十分正确。双方都是高攻低防，奥伽除外，避无可避的攻击显得极具威胁。 她可不敢拿自己1.的抗性属性开玩笑。 火盾忽然呈烟幕状向外飞速扩散，撑不住的奥伽以黑烟残像从电击圈中撤出，并通过精妙的时机把控同步避开了火幕。 颇有心得的蔚渺微微俯身，转腕斜斩，以两式断火流斩散了焰火。在永夜的排斥泯灭下，流火似烟花般从夜裁顶端炸开，绚丽的焰尾擦过她的周身，消逝在空气中。 重新出现在她眼前的奥伽模样凄惨，渺渺黑烟被抵消或是驱散，裸露在外的白毛染成炭烧黑毛，表皮多处出现灼伤和组织破坏后的渗血和焦痂。尤其是旧伤的崩裂让黑色皮甲未除的血垢又厚了一层。 它本来就状态有损，几天的修养不足以让它腹部的大创口和多处箭伤痊愈。雷电具备强悍的隐形破坏力，在狼狈的外表之下，还有看不见的其他损伤。 奥伽甩了甩发僵麻痹的膀子，往地上利落地咳出一口鲜血，冷酷的狼眸仍紧锁着女巫。 火幕刚过，雷圈恰好结束了光电秀，扭曲的气刃忽然从中心处迸发，密密麻麻的斩击呼啸而来，顷刻即至，速度之快逼得两人只能仓促格挡。 溢散的风卷着空中漂浮残存的火花，竟燃起新的焰火融合成威力更强的火刃。 蔚渺降低重心，刀刀对斩，手上传来的打击力道震得她的手臂有些发麻，扑面而来的热气迫使她眯起眼睛，破招后的风声像是女妖的尖啸。 应该是在碰撞时加入了震荡技巧。 蔚渺对拼几刀后，转变技法，不再单纯以斩击力破招。 断火流是一个综合性刀术流派，但在“断火”方面确有独到之处。怎样以角度和永夜之力的运用窒息火焰是每位守夜者的必修课。 先以半附着脱刃的永夜之力凝于刃部，消解火焰，以永夜的侵蚀特性破坏其结构稳定性，然后再留力斩散气刃。这能有效缓解手臂负担，降低夜裁耐久损失。 奥伽的应对法简单粗暴，它无所谓皮肉之伤，高大强壮的身形照样灵动，竭力躲过致命伤，而放过一些不重要的擦伤和切割。 看似险象环生，多刃命中，四处飙血，实则稳得很。它的状态已经很差了，不在乎更差。 它十分明确自己的定位，即肉坦战士，攻坚上可以交由蔚渺。 生死战的交手让双方对各自的本事心里有数，反而比一般的战友更信任对方。 女巫在释放气刃后，立马给自己套上了一个熟悉的全方位水盾。 蔚渺斩散最后一道锋芒，身形冲破气浪，带起一阵缥缈烟尘。 长靴踏地，握刀的身影压迫而来，一个呼吸间跨越最后的距离，夜裁几乎扭到了左肩背后，对侧斩下！ 这一刀的速度和力道都无可挑剔，观战的奥伽甚至捕捉不到刀刃的轨迹。 女巫下意识地后退，但蔚渺比她更擅长估算距离，刚好前踏一步，加上手臂的延展，弧度完美的刀尖切进了水盾。 爆发的永夜之力将水盾炸为飞溅不定形的水团。 然而，水团却违反了正常的物理轨迹，部分朝她而来。 女巫十指虚抵，冰霜之气轰然扫出。水团瞬间化为坚实的冰晶，借着破碎的爆发力道，于极近距离命中了避无可避的蔚渺。 第172章 三伤一死 冷气令周围的水晶地面覆上一层向外扩散的冰霜，水团硬化为冰棱，因气流冲击力而被塑型成尖锥状，大小不一，如箭雨般劈头盖下。 一套精妙的魔法连环反应，连对手的破盾都考虑其中。 这个距离，这个速度，后撤已经来不及了。 蔚渺凭借惊人的神经反应速度回防，手腕转动，横向上撩，同时尽可能地倾斜身体。 在十字重瞳的视觉捕捉中，朝她飞来的冰棱轨迹清晰。 夜裁以刀背拨开了朝着脸部而来的冰棱，侧头偏过了后续的一两个冰晶。 但松垮的兜帽因此破开了几道口子，一枚贴着头皮过去的冰晶直接洞穿了兜帽上部，带来的冲击力掀开了兜帽，露出了灰兔先生一直笼罩在阴影下的面目。 一道边缘锐利的冰晶擦过她的脸颊，蹭出一道细长的割伤，细微的疼痛感让蔚渺几乎能忽略它。 然而身体的受击面之广却不是轻易能够防下的。 以蔚渺的姿势，右躯干部分首当其冲。 密集细碎的冰棱扎进她的右臂、腹腰、双腿、肩膀……也有部分蹭到左躯体，但相比右部来说伤势轻微。 而处理完头部危机后，蔚渺将刀身及右臂置于胸部高度，以刀面力所能及地挡下了后续冰晶，然而已经有冰晶抓住前期的防御空白，深深地扎进了她的肌肉中，后续的数量之多也难以完全抵挡。 上身总计被命中了二十一发，腰腹处的洞穿伤最为严重，却因冰棱的冻结效果而没有多少血液渗出，但似乎破坏到了内脏。 有些极具穿透性的冰晶似乎卡在了肋骨处，右臂二头肌处还扎着细长的冰棱，整只右臂看起来像被仙人掌制裁过一般。 腿部，特别是大腿处，箭头般的冰锥没入半截，估计刺到了动脉，在冻伤止血的状态下依旧鲜血直冒。 短短时间内，她模样的凄惨程度直逼奥伽，但并非足以致命的伤势。【第七眼·破妄执事】破破烂烂，副本结束后肯定要大修。 永夜之力腐蚀着冰晶中的魔力，清理这些顽固分子。 蔚渺在自知防御效果甚微的情况下无视后续冰晶，前踏一步，在受伤时动作毫无阻滞。 女巫颇感意外地看着她，双手一合，仓促间竟筑起了一面冰盾。 蔚渺扭身时，全身上下撕裂般的痛感让她心中倒吸一口凉气，却越发精神和兴奋，十字重瞳冒着摄人心魄的微微红光。 要知道她现在装备的身份标识物是【尤菲雅·伊特诺】，可不是【洛林·怀特】，同一时间只能装备一个身份标识物。 她好像觉醒出了自身的“苦痛之赐”效果。 更敏锐的感知带来更激烈的疼痛，疼痛又带来更活跃的神经反应，如此“良性”循环。明明身体状况恶劣，蔚渺却感觉自己的战斗状态逐渐攀升。 厚重的永夜之力攀附刀身，蔚渺举刀前刺，轻易刺穿了冰盾。 这次，永夜没有粗暴地炸裂，而是以凝结的刃尖突出一道窄而尖的刀芒。她对永夜之力的操控更加细致。 纵使杀伤力不如斩芒，但刺穿女巫应该绰绰有余。 这时，她看见了冰盾上极速出现的均匀裂痕，明亮的白光从罅缝中透出。 她敏锐地感知到内部汹涌着的庞大能量，危险预感疯狂警示！ “这……” 蔚渺拔刀，转身，无视扭身时对腰腹的负担，在眨眼间竟已经窜出了五米远，形象地演示了什么叫动如脱兔。 一旁的奥伽惊愕地看着她，转而明白了什么。 它刚刚转身，却为时已晚。 冰罩子先向内部塌缩了一毫，时间仿佛在此刻停滞。随后，敛于其中的可怖魔力骤然爆发，横扫一切！ 蔚渺回首一瞥，白光占据了她的全部视野，眨眼间就追上并吞没了她，充斥了整个空间。 华美的水晶殿堂仅坚挺了一秒，就由内及外，轰然破碎。 花园外，水晶王子的身形晃了晃，惊讶地睁眼。他的身体内部传来水晶碎裂般的连绵脆响，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他面前的空间荡漾着透明涟漪，遍体鳞伤的蔚渺和奥伽从半空中掉落，摔落在地。 水晶王子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没想到她会如此果决，直接自爆，但终究是我们胜利了。” 蔚渺趴在地上，十字重瞳早已闭合，有气无力地道：“咳咳……三埋一还被重伤……” 如果有玩家在此，定会顺口地接一句“会不会玩”。 自爆所产生的魔力洪流将时装彻底摧毁成一堆破布，焦黑和破损让这件原本神秘内敛的衣袍比流浪者时装更褴褛，裸露出其下焦黑的皮毛和翻卷的血腥伤口。 超乎意料的强大冲击力和魔力的灌入破坏让蔚渺全身鲜血淋漓，前面还好，背部简直惨不忍睹，兔毛都烧没了，伤口跟时装快贴一块了。 胸口火辣辣的疼，五脏六腑受损，身体各处的肌肉组织多处撕裂，连插在肉中的冰棱都被白光融化了，造成二次损伤。 女巫的魔力特性就是极致的破坏，在组织损伤这方面更是独有心得。 在被击中的那一瞬间，全身迸发的灼伤感和内脏疼痛特别上头。蔚渺差点以为她这次估计要以烤全兔的形式交代在这里。 魔力的破坏是侵入式的，永夜之力似乎觉得受到了外来挑衅，以她的身体为战场，极度活跃地围剿魔力，这使得魔力在她体内造成的破坏受到遏制，只对内脏造成轻微损伤，更多的伤势集中于表层灼伤。 蔚渺的意识非常清醒，全额承受了痛楚。 ……然后更加兴奋了。 她归结于战斗时肾上腺素过多的后果。 加上先前的冰棱伤势，蔚渺现在只能躺在地上吹吹风，鲜红的血液浸润了草丛。 肌肉线条流畅的手臂正微微抽搐，手中仍紧握着夜裁。 不轻易抛弃武器是战士的美德。 夜裁不知掉了多少耐久，但表面上只有一些划痕，刃部并无损伤。 三瓣唇蠕动了一下，蔚渺朝旁吐出一口血，呼吸舒畅了些，脑中已经在总结这次的战斗经验。 尤菲雅对人的战斗经验稀缺，这些需要她自己去补足。 第173章 能量阶位 一场三伤一死的战斗，女巫最后的反扑让他们付出了比预想中惨重得多的代价。 奥伽的状况和她半斤八两，全身看下来找不到完整的皮肤，背部皮甲飞了一块，和蔚渺并排躺尸，正在咳血中。 可它更耐揍，恢复快。 水晶王子就地坐下休息，看他的脸色，应该是受到了领域破碎的反噬。 领域这东西听着高大上，实际也确实如此。在三人沟通计划时，奥伽就难以置信地质问王子怎么可能有领域。 水晶王子推给了本体，他说科里斯托尔是半神级的存在，相当于女巫的耀阳层次。而他，一个正式女巫巅峰层次的小小分身，可以借一点领域的皮毛边角，只是要付出一些代价。 蔚渺和奥伽歇了一会儿，恢复了些气力，在水晶王子的帮助下坐起身，小心翼翼地靠着林中树干。 一直趴着会压迫身体前部的伤口。 而且，不符合灰兔先生的优雅。 从这里可以穿过重重叶障看见不远处的花园，水晶王子的隐身水晶墙仍未撤下。 花园与他们刚进入战斗时别无二致，没有其他生物进出。 莴苣夫妇木讷地站在三人身前，一动不动。 “我不擅长治疗术，勉强能给你们止血，降低伤口感染率，恢复还是要看你们自己，我拿内伤束手无策。” 水晶王子坐在两人中间，两手亮起柔和的白光。两人身上快速覆上一层薄薄的透明水晶，力道轻柔地包裹着伤口处，治愈的白色光点模糊了水晶轮廓。 伤口处传来温凉感，但完全不能缓解疼痛。双方一刺激，伤口处的火辣痛感居然更强了。 蔚渺无力垂下的长耳都一激灵地竖起。 好家伙，她愿称之为疼痛治疗。 “你在最后自爆时受到的伤势居然比奥伽还小。”水晶王子讶异地打量着蔚渺，表面上受伤轻微的他依旧能保持着贵族的风度，“我注意到，你的力量很奇特，不是我所知的任何一种体系，但能量阶位却意料之外的高，比我的水晶，女巫们的魔力，狼人的黑烟都更高。” 水晶王子的眼力和见识总给人深不可测的感觉。 蔚渺安静地听他说着，只应了一句：“能量阶位？” 知识是有价的，流动的，可白嫖的。 水晶王子如她所愿解释道：“能量阶位，可以用来形容一种能量的强度，它的高低是相对的。同等数量级下，能量相互抵消，高阶位的能量通常有所剩余。” “举个例子，女巫吸收空气中的魔力分子，再通过冥想进行淬炼，转化为自身的魔力，储存在血脉中。女巫的实力增长速度受限于冥想法和精神力，实力上限取决于自身血脉。但同等层次下，女巫们的魔力阶位相差无几。” “破阶的女巫在精神力上有所升华，淬炼魔力的速度加快，质量更高。正式女巫的魔力阶位要比学徒更高。” “但是在释放魔法时，魔力有时会附加特性。火属性克制木属性魔力，所以在同等数量级魔力输出时，使用火属魔力的学徒却能压过使用木属魔力的正式女巫。这时，木属魔力的阶位反而低于火属魔力。” “而你的力量阶位之高难得一见，其类似侵蚀和噬灭的特性难以克制，非常棘手。我认为，这种力量面对绝大多数体系都能不落下风。” 水晶王子对永夜之力给出了很高的评价。 这在蔚渺看来合情合理。回想起永夜之力的起源，那是可以追溯到位面诞生之初的力量，连掌握都需要付出九死一生的代价。 水晶王子语调轻松地调侃道：“所以你能快速地噬灭侵入体内的魔力，降低损伤。感谢它吧，它拯救了你，否则以你现在的体质，在一位正式巅峰女巫的自爆中是活不下来的。” 他转头看向另一侧：“奥伽……奇特的防御手段。狼人向来是阴影魔法的好手，但凭借自身的强悍体质，狼人很少把为数不多的魔力用在防御上。这手段……伤得挺重但一样没有性命之忧。” 水晶王子话没说全，礼貌地替它瞒下了信息。 奥伽咧了咧嘴。 水晶王子继续闲谈道：“女巫以坚固的冰罩遮掩我们的视线和感知，让自爆的魔力漩涡先受到冰罩压缩，追求更迅猛的爆发，如风暴般席卷一切。” “从当时的处境来说，不得不佩服她的果断狠辣，这是在必死的情况下能给我们造成最大伤亡的手段。她应该认为，我们几个难以撑过自爆。” 可惜都各有手段。 “这也证明了你们的出色发挥打乱了她几番计划，将她逼到绝地。到最后，她没有魔力了，只能用血脉转换法牺牲自我……” 基本上是水晶王子时不时说上两句，靠在树干边的两位沉默地听着。 水晶王子的治疗手法拙劣，效果却不错。伤口全部止血，不再恶化。 瞅瞅奥伽那边，伤口都要结痂了。 但蔚渺很清楚他们两人就像一个易碎的瓷器，外表用胶水勉强粘黏，但裂隙仍存在着，内部直接中空。 约一个时辰后，奥伽忽然开口道：“我差不多能走了。” 蔚渺应和道：“我也可以。” 永夜体质v虽不如奥伽的狼人体质变态，但在恢复力上可圈可点。永夜之力于别人是剧毒，于她却是滋养的良药。 蔚渺的永夜之力还剩34点，大多数消耗于泯灭自爆魔力。 水晶王子停止治疗魔法，说道：“但我不建议进入花园。这件事应该让希伯勒王子来做。稍等，我会指引他到达。” 蔚渺和奥伽都不希望去试探女巫的后手，希伯勒王子的存在成为了最优选。 他们并不担心已经耗费的时间。 如果莴苣公主仍在花园，那么幸福的生活即将上演。如果她不在，奥伽保证只要她曾存在过，它就能用鼻子追猎她。 三人耐心地等待了半小时后，盲眼的王子手握一根水晶拐杖，跌跌撞撞地从道路尽头走来。 第174章 七只魔羊(六一快乐) 那根水晶拐杖飞在空中，带动着希伯勒王子前进。 他的棕发上沾着几缕草屑，身上的制服没有更换，看上去颇为狼狈，因不熟悉摸黑走路而步伐保守。 好在总算是安全赶来。 状态最佳的水晶王子起身迎接，蔚渺和奥伽坐着未动。 水晶王子搀扶着他靠近花园，向他讲述了目前的情况。 希伯勒王子不安地问道：“要我一个人前往女巫的花园？” 水晶王子开始忽悠他：“女巫已经被正义制裁，莴苣公主很可能被困在花园的某一处，只有你能找到她。想必她也期待着与你重逢。” “那你们呢？” “我们在外面留守。为了制裁女巫，我们伤痕累累，模样瘆人，如果让公主看见，还以为我们是来掳掠她的恶人，引发误会可就糟糕了。不过您放心，一有危险，我们马上就能赶到。” 蔚渺插话道：“莴苣公主的父母将会陪同您前往。” 在她的示意下，莴苣夫妇出声应话。 希伯勒王子惊讶地朝向声音来处：“公主的父母？可是公主说……” 丈夫懊悔地说道：“我们现在深刻地认识到了自己的偏见。一想到我们的女儿常年遭受恶毒女巫的虐待，我们就痛心疾首，不惜一切想要补偿她。” 奥伽忌惮地看了眼蔚渺，这种完全操纵他人且看不出丝毫痕迹的手段细思极恐，那颗猩红的十字眼睛真是诡异至极。 希伯勒王子在几番犹豫后，接受了这个有些危险的任务。 莴苣夫妇一左一右地搀扶着他走进花园。 “莴苣～莴苣～你在吗？” 由于目不能视，希伯勒王子只能大声呼喊，期盼能得到回应。 花园外的三人听着渐行渐远的呼声，平静地望着花园。 半晌，蔚渺的兔耳朵支棱了起来，转述道：“嗯……花园中有七只魔羊。它们正在驱赶王子，说莴苣公主早就不在这了。” 奥伽：“莴苣公主趁着女巫不在，已经跑了？” 蔚渺其实并不认可这个观点。 她道：“进去看看？王子走过的路径大概率是安全道路。” 奥伽低声道：“七只魔羊……无比新鲜的血食。” 他眼巴巴地看着王子，本来就是碧色的眼睛看起来更绿了。 蔚渺：“魔羊应该是莴苣菜畦的看守，留守在花园中。既然希伯勒王子没能找到公主，我们也只能进去帮他一把。” 水晶王子：“你们的状态如何？” 蔚渺与奥伽对视一眼，后者道：“可以战斗。” 蔚渺可以接受不太激烈的战斗，战力保留了七八成。 三人达成共识，在蔚渺的带领下走进花园。 花园铁门大开，一条鹅卵石小径自门口延伸到花园深处，花香缭绕，景色宜人。 希伯勒王子一路顺畅无阻地直通莴苣菜畦，其中少不了命运的垂青。 莴苣菜畦毗邻药圃，面积约有一百平米大，丰沃的褐色泥土中种植着翠色的莴苣，长势喜人。 边上有一栋精致漂亮的二层小洋楼，通体由白砖砌成，经典的三角倾斜房顶，二楼的小阳台配着花边栏杆。 第一眼看上去，蔚渺以为这会是莴苣公主或者女巫的住所。 实际上，它却是七只羊的巢穴，它们正是从小洋楼中走出。 其中有一位是成年母绵羊，羊角非常细小，白毛蓬松。其余六只是无角小绵羊，毫不怯生地站在母羊背后。 菜畦前，母羊两脚直立，约一米三高，正与希伯勒王子对峙，叉着腰气势凌人：“咩～再不走，等主人回来你就死定了！” 身后的小羊们也直立身体，“咩咩”叫着，一声盖过一声，希伯勒王子每每想开口都被打断。 希伯勒王子唯唯诺诺，却不敢说女巫已经死了。面前的羊显然不能用常理来看待，他怕自己说出女巫已死的消息后，会被七只羊打出去。 亲爱的友人们，你们怎么还不来？?_? 希伯勒王子应付着拖延时间，只说自己是来找莴苣公主，没找到的话是不会轻易离开的。 在母羊语气逐渐不耐且恶劣时，蔚渺三人终于到达，以水晶墙隐身的形式，停在只离他们五米远的地方。 有人撑腰，莴苣丈夫干脆利落地问道：“莴苣公主到底在哪里？” “早就说她不在花园中，只有主人知道她去哪儿了。” 蔚渺在它说话时于手背处悄悄睁开十字重瞳，尝试对它使用猩红污染。 【判定中……】 【多维度判定失败！对方的污染抗性（精神、灵魂、命运、抵抗力等的综合）高于污染力，你将受到一定的精神损耗反噬！】 居然失败了？！ 蔚渺感觉有谁朝着她的脑袋来了一拳，精神明显昏沉了一些，像是思考数学难题两小时的状态。 她知道猩红污染在面对同等级的对手时表现乏力，通常会失败，但她错估了母羊的实力。 她居然污染不了一只母羊？ 蔚渺紧握夜裁，调整呼吸。 水晶王子和奥伽不动声色，但都在悄悄调整战斗状态。 “断火流·长虹！” 永夜之力的水平恢复到50点，蔚渺耗费足足25点增幅这一刀横斩的斩击力和永夜特性。 长虹作为朴实无华的一招，最主要的特点在于惊人的刀芒宽度，这是永夜之力的高阶延展运用，最宽可达十米，打击面大。 永夜与神焰世界中的炎魔们体型巨大，长虹应运而生。 臂肌发力，蔚渺伏低身子，顾不得伤势，趁着隐蔽性抢先出手，挥出了刃筋极正的一刀。 她其实是三人中攻击力最强的，水晶王子的能力偏向功能辅助，奥伽擅长肉搏，中远距离下，她的刀芒最给力，担当了先手职责。 已经杀了它们的主人，自然也不能放过它们。蔚渺从不小看任何可能的威胁。 刀刃破空声被水晶墙破碎之音掩盖，蔚渺在伸展手臂时，感受到了肌肉不堪重负的痛楚。 她看见宽阔而幽邃的弧形刀芒眨眼间斩过母羊的身躯，又贯穿了它后头六只挤在一起的小绵羊。 余势未减的长虹径直切入它们身后的小洋房。 只见黑光一闪，小洋房内传来叮叮当当的物体破碎声。如果仔细观察外表，会发现它的表面有一圈细长的裂缝，线条平正笔直，贯穿整个小洋楼。 这一刀将小洋楼都斩成了两截！ 第175章 小羊祭天，法力无边 蔚渺的这一刀完美地达成了期望，斩过面前每一只绵羊。 母羊难以置信地晃了晃身子，腰部呈现出一道平整的刀口。 裂隙眨眼间扩大，上半身与下半身分离，跌落在地。 然而诡异的是，它的下半身依然稳稳地站着，平滑的切口处能清晰地看见一分为二的内脏和骨肉，却没有半点鲜血流出。 它身后的六只小绵羊是脖颈与身子分离。六颗头先后“咚”地一声掉在地上，但同样没有溅出丝毫血液。 从右边数过来第二只小羊明明头已经掉地上了，却忽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脖颈断裂面汹涌地喷溅出一蓬热血，足足窜起一米高。 紧接着，这只小羊的下半身跌倒在地，一动不动，了无生息。 头颅断面亦渗出一泊暗红的血液。 紧接着，其他六只羊的断身竟从地上飞起，与下肢完美对接，眨眼愈合。 刚刚的一切仿佛都是幻象。短短时间内，七只魔羊中，六只死了又活了，只有一个是真正死了。 这般诡异的状况让三人措手不及。 “啊啊啊啊——我的孩子！”母羊愤怒地嘶吼着，声音恍若猛虎，“……你们要为我的孩子陪葬！” “陪葬！陪葬！陪葬！” 身后的小绵羊们异口同声地喊道。 它们的身形吹了气般地鼓起，四肢上忽然显现出壮硕的肌肉，血红的眼睛跟蔚渺有的一拼。 母羊的变态最为夸张，从一米三拔升至两米高，肌肉群堪比健美先生，气势迫人。 “这是什么？群体复活术？魔鬼筋肉羊？”蔚渺咧着三瓣唇吐槽道，她这一刀斩出了不得了的东西。 莴苣夫妇见势不妙，已经搀扶着王子先行撤退。 蔚渺和奥伽几乎同时冲出，朝着六只魔羊扑去，水晶王子一旁掠阵。 奥伽迫不及待地亮出利爪，标志性的黑烟缠绕其上。 迅捷的狼冲入羊群……然后被羊群暴打。 它的狼爪陷入厚实的羊毛中，杀伤力削弱三分，等落到坚韧的筋肉上，竟无法对小羊们造成致命伤。 五只小羊还懂得配合，肉搏武艺不赖，一拥而上时，愣是给奥伽锤在了下风。 一只小羊的腹部被撕扯出重伤后，打法更加狂暴，反关节羊蹄的运动轨迹让没有对战过这种敌人的奥伽颇不习惯，其羊蹄的强悍践踏让它有种被攻城锤砸中胸口的感觉。 另一边，蔚渺对上了母羊。 它俯视着灰兔先生，从她那把华丽的刀上感受到了强烈的威胁，小羊们却被奥伽牵制住，无奈只能独自应对。 母羊的羊蹄弯曲弧度较难捕捉，但担任过守夜者的蔚渺正是应对这种奇怪生物的好手。 她身姿轻巧地躲过了羊蹄的锤击，侧身踹向它下身的羊蹄关节。 由于羊的关节与人方向相反，所以从正面踹脚反而能迫使它弯腿下跪。 母羊的格斗技艺精湛，灵巧地挪动脚步，躲过这一脚，又极力仰身错开刀尖。 它根本不敢轻易近身，尽管如此，时不时的刀芒突袭也令它吃尽苦头，伤痕累累 奥伽先一步取得进展，狼爪卡入一只羊羔的脖颈处，鲜血如注。 可怜的小羊张了张嘴，终于没能再起死回生。 母羊悲鸣一声，身上的伤忽然有部分愈合，敏捷度再上一层。 蔚渺：…… 小羊祭天，法力无边？ 她瞥了眼奥伽的进展，联想刚刚的复活，母羊和小羊之间应该存在献祭强化的关系。 母羊本身的实力不如她，但如果六只小羊全部祭天，最终会被强化到何种程度无法得知。 想到这里，蔚渺放开手脚，骤然突进，抢快一拍。 永夜之力在脚底爆发，助推了她的速度。10点永夜之力攀附于夜裁，朝胸部竖劈而下。 母羊俨然是以命搏命的打法，不管不顾地伸出肌肉羊蹄，悍然锤下。魔法延伸了它的打击范围，传递轰击，让它不至于短手打长手，拥有搏命的资本。 蔚渺之所以没能快速拿下母羊，就是因为它的搏命打法，鬼知道它有没有下一个复活术。 但这次她有备而来。 一个是斩击的凶悍迅猛让母羊始料未及，反应慢了一拍。另一方面，她通过莴苣夫妇呼叫了水晶王子的帮助，详细地告知了自己接下来的行动。先前，他因为配合问题只是观望而没有插手。 一面厚实坚固的水晶盾蓦然出现在羊蹄前，受到惊人的轰击力后遍布裂痕，却没有破碎。 蔚渺的斩击同时到达，锋利的夜裁自头顶至下身，如切黄油般流畅地划过坚韧的骨肉，几乎将母羊劈成两半。 鲜血喷溅而出，一地血色。 按理说，母羊连脑子都成一左一右了，可迟迟不肯倒下，摇摇欲坠。 见状，蔚渺退后几步，飞快地斩出几道刀芒，瞄准身体各处。 谨慎且不给任何机会。 刀芒精准地切入了各处关节，斩断了它的四肢。 “妈妈！妈妈！” 幸存的小羊们悲痛地呼喊着，竟然主动以羊蹄轰击自己的心脉。 眼瞅着它们就要主动献祭自身，水晶王子露出了温和的笑意，两手一合。 “嘭！”x5 五副水晶棺在它们周边生成，将弥留之际毫无反抗之力的它们封装其中。 它们恐惧而悲愤的神色骤然定格，鲜血灌满了底座。 棺材散落在奥伽周围，它尚且有些愣神。等它回神时，眼神已经再次恢复了狼的冷酷。 母羊最后的希望被断绝，怨恨地看着蔚渺，无力地倒下。它们的身形迅速缩水，回归正常。 “结束了。”水晶王子风轻云淡地说道，“我切断了它们的联系。” 战斗声消失，离得有点远的希伯勒王子慢慢靠近，疑惑地问：“结束了？为什么要杀这些小羊呢？公主的下落怎么办？” 水晶王子：“听母羊的说法，莴苣公主应该是被女巫转移走了，我们必须在花园中找找线索。” 结束战斗的蔚渺抖了抖手臂，甩飞刀身上的几滴血液，走到两人身边。 这时，奥伽走过来，认真地说道：“在寻找公主之前，不考虑先来一只烤羊吗？” 第176章 魔药工坊 今日午餐：烤羊。 饭点时刻，蔚渺和水晶王子都同意了奥伽的提议，希伯勒王子犹豫不决，他觉得这是不道德的行为。 无论莴苣公主是真的被转移了，还是正在庄园中，都需要时间寻找。 有希伯勒在，完全不担心找不到公主。 既然如此，何不坐下来吃一顿饭？战斗对体力的消耗很大，受伤后的修养也需要营养补充。 莴苣夫妇在蔚渺的操纵下先进入小洋楼中，边搜查边寻找厨房，排除潜在的威胁。 小洋房的内部装修精致大气，浅棕真皮沙发，红色漆面雕花方桌，双重玻璃吊灯…… 可惜玻璃灯盏等物品恰好在长虹的斩击线上，因此七零八落。 丈夫走在碎屑之中，长靴踏过玻璃渣子，发出清脆的碾压声。 他仔细地翻查着每件物品。 打开钟盒时，一只可爱的小羊羔瞪着萌萌的大眼睛与他四目相对。 丈夫：…… 小洋楼的窗口闪烁着耀眼的白光，巨大的爆炸声浪惊动了外头的几人，冲击波令地面都微微震颤。从变形的门口往里看，内部碎片横飞，一片狼藉，所有家具四分五裂。 他们纷纷看向蔚渺。 “噢，莴苣丈夫牺牲了。”蔚渺淡然道，“有一只小羊埋伏在钟盒里，自爆了。” 混合着魔力的高能爆炸直接让他尸骨无存。小洋楼的墙体牢固坚实，挺住了爆炸冲击。 “真是阴险啊！它害死了莴苣的父亲！”希伯勒王子又后怕又愤怒。 蔚渺瞥了他一眼，操纵着莴苣妻子继续探索。 一楼是客厅和厨房，厨房的储物柜里装满了植物，调料有盐、酱油和蜂蜜，瓶瓶罐罐摔碎在地。 二楼是卧室，一个大通铺和一个单人房间。 莴苣妻子把能藏羊的地方全搜了一遍，连厕所都没有放过，直到蔚渺认为已经足够保险。 三人慢悠悠地进门，开始第二轮搜索，看看是否留下了有价值的东西。 翻了一遍后，三人得出结论，这个屋子就是单纯住羊的，没有发现女巫和莴苣的踪迹。 魔羊的舒适生活让水晶王子都感慨道：“要是王子们能有这种生活，何必找寻公主？” 之后，奥伽借用微损的厨房，展示了大厨手艺。可怜的母羊在半小时后成为了外焦内嫩的烤羊腿，金黄的表皮和飘荡的肉香让人胃口大开。 三人围坐在厨房中分食了这份丰盛的午餐。 “狼吃羊，天经地义。” 蔚渺第一次看到奥伽露出真诚愉快的笑容，右颊的伤疤随着肌肉牵扯微微扭曲。 水晶王子的吃相优雅斯文，蔚渺则因为面具结构问题，面对这么大的羊腿有些无从下口，最后使用瓷盘和刀叉解决了它。 一只大羊腿下肚，腹部处涌起一阵暖流，洗刷了全身的疲倦。 蔚渺懒洋洋地靠着椅背，小巧的迷你风座椅只能勉强撑住她的身子，椅背却是正常高度。 她的状态正在节节攀升，伤口的疼痛被压下，体力和精神重归正常。 她看了下面板，永夜之力在更为活跃的情况下，恢复速度加快。原本约5min\/点，现在大概缩短到4min\/点。 “食用魔幻生物对身体大有裨益。”用餐完毕的水晶王子同样靠在椅背上歇息，说道，“不过奥伽才是此次最大的受益者。” 话语间，奥伽呵出一口浓郁的黑烟，姿态平和，初见时快饿疯的那种凶残感一扫而空。 半晌，奥伽全身血污的白毛缓缓飘起黑烟。它坐在椅子上，紧闭双眼，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缭绕在神秘的烟气中。 蔚渺好奇地看着它“这是？” “它突破了。”水晶王子微笑着解释道，“中央大陆上，秘语森林是着名的超凡力量聚集地，女巫又是其中尤其突出的一支，很多超凡体系的境界划分都喜欢对标女巫。” “学徒，精英，史诗，传奇，半神，超脱，分别对应女巫的学徒，正式女巫，晨星，辉月，耀阳，星空。我这么说你应该能明白。” “奥伽和你，大概位于学徒巅峰的层次。秘境中的女巫战斗经验不足，魔法匮乏，有名无实，加之你们又是学徒层次的出类拔萃者，所以才能和我联手越阶战胜女巫。”水晶王子摊手，“而我，不过一个羸弱的小小分身罢了，大多方面都弱于同层次者。” “奥伽以魔羊为资粮，突破到了精英层次，这个时候他的战力应该快赶上我了。” 蔚渺无从分辨水晶王子是否过于自谦，但奥伽吃半只羊就能突破……主角待遇？怎么她一点感觉都没有？ 玩家的实力提升只能依靠副本结算吗？平时的副本相当于把玩家的数据载入人物模型，可是她献祭粉红兔玩家的操作证明副本可以干涉到玩家属性。 而这次她以游戏角色入内，要是实力获得了提升，会在结算时保留吗？ 蔚渺陷入思索。 奥伽遍体的伤痕肉眼可见地结痂、脱落、愈合……光秃秃的肉色新皮错落在白毛之间，有种不协调的脏乱感。 五分钟后，它平静地睁眼，黑烟悉数内敛。 显然突破已经完成了。 蔚渺微笑着道贺：“恭喜。” 奥伽平和地回应道“承让。” 彼此间气氛融洽，似乎一笑泯恩仇，但心下这么想的只有自己知道了。 吃饱喝足后，三人离开小洋房。希伯勒王子正在洋房外不安地等候着，看守躺在棺材中的小羊。 房前的莴苣菜畦平平无奇，奥伽挖下了每一颗莴苣，在一旁堆成绿色的小丘，然而什么也没发现。 于是他们把目光挪到了旁侧药圃的石砖矮房上。 他们在花园中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却没有半点回音。莴苣公主大概真的不在花园中了。 红色石砖矮房门旁靠放着摘药除草的工具，房顶上凸起一个灰色烟囱，门窗紧闭。 蔚渺故技重施，先让莴苣妻子探探路。 她漠然地执行命令，一把推开砖房的木门，毫无畏惧地走了进去。 三人透过门口往里瞧，屋中露出一方工作台，其上摆放着各种复杂的玻璃仪器、瓶瓶罐罐、纸张书籍，杂乱无章。 水晶王子揣测道：“房前有药圃……这应该是一座魔药工坊。” 第177章 女巫的传送法阵学问 水晶王子径直抬步入内，解释道：“女巫在自家的魔药工坊中顶多布置防护性质的魔法，用来降低发生实验事故时的损失。将自己的试验所改装成炸药桶毫无必要。” 蔚渺跟在他身后，据十字重瞳的观察，水晶王子说的大抵没错。 莴苣妻子从房中退出，陪伴在希伯勒王子身边。 刚入内，冲鼻的味道就让蔚渺眉头微蹙。 拉开遮光的百叶窗，可以看到砖房内的空间约一个教室大小，却因四面堆放着不少杂物而显得拥挤。正中央的蓝漆木桌充当工作台，摆着组装在一起的不知名仪器，五彩缤纷的药剂瓶竖在木架中。 两排三层置物架上有盆栽、药剂、魔物模型、书籍。角落处的大皮箱叠起两米高。脱漆的木偶假人双腿缺失，宛若稻草人般靠着墙边。一幅“世界地图”钉在墙上，和一顶毛绒毡帽作伴。 蔚渺甚至看见桌上有一盆发霉的馊饭，蝇虫欢快地在盆上无序地舞蹈。屋内的奇怪味道有一半要归功于它。 除此外，还有一股浓重的草药味，微微苦涩。 各种奇奇怪怪的小物件充斥着房间，令人目不暇接，和被爆炸殃及的小洋楼相差不远。 工作台边，空瓶和废纸被扫到一旁，清理出了一块还算整洁的空地，引人注目。 蔚渺小心地寻着空地落脚，撇嘴道：“啧，糟糕的卫生习惯。” 水晶王子随口道：“噢，那你真该去见识一下空岛铸造师们的锻造工坊，那才叫灾难……尤其是独眼巨人那个老头子。” 他走到空地前，蹲下身仔细地观察着其上的纹路：“毫无疑问，这是一个传送法阵。可惜被毁坏，已经不能用了。” 蔚渺移步到他身边，俯视着图纹。 这是一个画在地上的圆形法阵，靠近些能嗅到浅绿油墨散发的异香，半径约2米。 经典的双线圆环，内部的陌生花纹似乎受到某种溶液腐蚀，模糊不堪，断断续续，尤其是中央区域受损严重，几乎成了空白，地面坑坑洼洼。 水晶王子：“这种破坏痕迹由迪斯卓尔溶液造成，易调配，易挥发，备受女巫青睐，常见于毁尸灭迹。在自己的魔药工坊内采用这种药剂毁坏法阵而非更平和的擦除，显然是紧急措施，来不及处理。” 蔚渺顺着他的思路道：“鉴于女巫之前身处花园，因此法阵的损坏应该发生在我们伏击她之后。” “女巫所能遇到的危险来自于我们，合理推断，损坏法阵也是为了阻碍我们传送往另一端。” “我们为了莴苣公主而来，结合魔羊的话语，莴苣公主应该是被女巫送走了。这个传送阵，是否就是通往莴苣公主的钥匙？” 一旁的奥伽忽然伸手拿起工作台上的一瓶淡绿色的药剂，拔出瓶塞，放在鼻下嗅了嗅，说道：“美妙的香甜血腥味，异香扑鼻，其中蕴含着澎湃的生命力，不可思议，比魔羊的血肉更补益。” 它竟仰头往自己的嘴中小心翼翼地倒了一丢丢，咂咂嘴，赞叹道：“这是我所尝过的最美味的血……应该来源于莴苣公主。在白塔附近，我曾闻过浅淡的味道。在花园中，一路走来，味道也延伸到此处，这里最为浓郁。” 它侧面佐证了蔚渺的说法。 水晶王子肯定道：“传送阵很可能是寻找莴苣公主的关键，可惜我对女巫的法阵学问不甚精通，恐怕没办法复原法阵。” 奥伽瞥了眼，摇摇头：“我也不懂。” 蔚渺盯着残缺的法阵，不得不承认自己毫无头绪。这是门外汉无法看懂的专业学识。 “只能寄希望于能否找到法阵的设计图稿。”水晶王子起身走到工作台旁，开始翻找那些纸稿。 三人的行动效率相当高，一人负责一片区域，花了四个小时搜索了整个工坊，主要耗在杂物堆和书籍上。 血红的夕光透过窗玻璃和房门照耀在屋中鲜艳的红墙上。三人围坐在法阵边，中心处堆着有价值的材料和书籍。 一小罐未用完的浅绿油墨，几本厚厚泛黄的笔记，一本《法阵学入门》，几十张字迹潦草的纸稿。至于完整的法阵设计图，没有任何发现。 蔚渺贡献了大部分纸稿，或者说是杂乱的草稿，上面的边边角落有着疑似法阵设计的图案。 她正查看着其他人的收获。 奥伽和水晶王子各拿着纸张阅读，一时间，学习氛围格外浓厚，安静认真。 未能发现完整设计图，意味着他们要靠自己的能力尝试拼凑了。 蔚渺翻阅着其中一本笔记，这似乎是女巫早期的研究学识笔记，偶有标注日期，里面大部分内容是魔药实验记录和魔法修炼心得总结，类日记体。 里面有些基础的知识概念让蔚渺初窥女巫学问门径。 “从一本残卷中了解到，有种特殊的魔药能够帮助女巫突破血脉桎梏，但是没有配方，只有一个名称‘血继’。难道光有个名字我就能推出配方吗？还不如别记载。” “魔药的剂量、药材、手法、火候等，最终都是为了使其中的药性达成平衡，充分反应是完美药剂的前提。” 只有少部分提到了法阵学，以及令人意外的“莴苣研究”，这里特指莴苣公主。 “那户人家真是胆大包天又幸运至极，居然趁我不在的时候摸进花园还没被小羊们发觉，偷走了我精心养育的王株。呵，我一定要宰了他们！” “她没办法消化王株，而且她又怀孕了。王株的精华竟然集中到了胎儿身上，简直是生命的奇迹！无法预料最终会诞生出什么东西。姑且饶他们一命。” “一个可爱的女孩，香气喷喷，全身是宝，能源源不断地提供高品质的生命精华，收割周期短，比我自己种药好太多太多了，但需要时间等她长大，过量的索取会伤害她的潜力。” “莴苣血液在生命力和魔力传导性上都表现优异，是疗伤圣药，但药性强烈，需要稀释。未来可期！” 第178章 我有一个思路 “她的成长发育完全符合期望，美貌，健康，能长期提供血液，活泼善良，很配合我的工作。我是她的养母，把她关在花园中，对外传播她是一个怪物，连她的真正父母都相信了，真是可笑。” “莴苣没办法长时间与其它生命相处，过于蓬勃的生命力会影响周边的动植物，让它们异态生长，而突变往往是有害的。小母羊直接长歪了，居然无性生殖诞下七只小羊。魔力在上，这真是颠覆常识。” “莴苣的血液很适合调配法阵油墨，魔力传导性极佳，其中的生命力容易受魔力激发而产生侵蚀，用久了，地面恐怕会报废。” “法阵的内圈设计越精密，传送距离越远，但不好共鸣。” 笔记断断续续地记载了有关莴苣的事件，关于法阵的研究大多随手一记。 蔚渺接着翻看下一本。她粗略地比较过几本笔记的时间记载，能分清前后。 “莴苣的生命气息日渐壮大，再这样下去，我的花园全毁了。她需要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又要防止她逃跑。一座囚禁着魔女的高耸白塔，想想就很有意思……” “她很配合每月的定期抽血，搞得我都有负罪感了。她天天吃莴苣而不会腻，真是佩服。” “……” “普通莴苣的汁液对于莴苣血液很敏感，会从白色变成蓝色。经过实验，莴苣的生命力是主要的原因，这是检测莴苣生命力残留的好方法。” “传送阵会受到空间禁制的影响，无法使用。是时候让莴苣的金发派上用场了。” “我明明是在养药人，但好像真的养成了女儿，主要是，她太乖了啊……” “该死，臭男人还想拐走我的莴苣，她什么都说了。你们等死吧！” “……” “伪貌魔药配方：基底为535ml清水和125ml塑型魔药，加入2块羊尾草草根，5盎司巨噬花花粉，3盎司甘糖，5片捣碎的杳杳草草叶，100ml血液，2片蜥蜴鳞，幼年德尔塔母牛的胆汁，3块沸石。煮沸后立刻逆时针搅拌十一圈半……” “传送阵第7次布置，失败总结：精度不够，无法共鸣。定好标度后，一定要拿尺规画。” “……” 通篇看下来，蔚渺了解最多的是莴苣的成长和血液特点，其次是魔药，再然后是魔法，最后是法阵学。 与期望完全倒着来。 黑夜早已降下，屋内点燃了蜡烛和油灯，希伯勒王子经他们的劝说前往小洋楼的卧室休息。 水晶王子已经看完了《法阵学入门》，刚一声不吭地放下，下一刻就被蔚渺接手。 她瞅了眼水晶王子凝滞的神色，显然他没能解开谜题。 精装的硬皮封面磕掉了一个角，右下方有药剂腐蚀的黑斑，泛黄的书页起了毛边，两角翘起。 然而这居然是一本斜体字手抄本。 挑灯夜读，刻苦学习ing。 “传送阵分为内圈和外圈。外圈是基础法阵纹路，根据所需的传送距离分为近程、中程和远程三个类型，所需要的魔力递增。设计传送阵的第一步就是选择合适的外圈基础纹路，有多套基础模板供你选择，初学者一般选用稳定性强的模板（见下图）。” “内圈纹路决定了传送阵的目的地和共鸣。这是最难掌握的部分，要搭配外圈结构来设计，因为不同外圈的魔力传导机制并不一致。为了稳定，我们往往在此基础上设计成对称图案。” “在需要来往的两地布置一模一样的传送阵，这是双向传送。单向传送是在起始位和终点位分别布置启程阵和接收阵，两者的区别在于外圈，但内圈纹路是一致的，这是为了‘匹配’。因此，你还要保证内圈设计的独特性，以防有人与你的设计过于相似而匹配错误。” “共鸣是指两个传送阵内圈彼此感应，确定锚点。内圈越精密，共鸣核心越多，感应力越强。因为感应力会随着距离拉长而衰减，所以越远的传送阵具有越复杂的内圈。” “共鸣核心的方位往往是中心对称的，以保证魔力流动和共鸣的平衡性。它并不复杂（见下图）。” “总而言之，你的任务是设计一个足够独特的内圈确保魔力能够顺畅流通的同时足以共鸣。” “当然，理论上你可以为近程外圈设计相当复杂的内圈，但没有必要。” “保持独特性的一个好方法是‘个性签名’，也被称为真正的密匙。在内环沿上的空隙处进行无意义而自我的连续花纹填充，通过渐弱波浪线与法阵关联，在微小增加（几乎可以忽略不计）魔力荷载的情况下能极大地提升独特性，这也让你的法阵难以被逆向推导（富有空间造诣的高阶者可能通过传送时的空间波纹规律推测出你的外圈基础法阵纹路，甚至是你的内圈纹路）。” “以下是几种内圈设计样式……” 蔚渺很快扫完了基础知识，不经意抬眼时正好与水晶王子对上。 他微笑道：“有什么感悟吗？” “按照这本书的说法，我们如果找不到图纸，完全无法拼凑出传送阵的真面目。”蔚渺思考后回应道。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水晶王子刚看完时脸色一言难尽。 具有独特性质的内圈正是法阵被损毁的部分。 奥伽不信邪地从她手中夺过书籍：“我看看。” 人们总是认为别人做不到的事自己未必做不到。 蔚渺捡起剩下的纸稿，开始翻找。 一些纸上有手绘的外圈样式，一些有内圈的共鸣核心分布图，一些不明所以的花纹更是被她反复观看。 蔚渺已经将它定义为地狱级别解谜，以查找蛛丝马迹的方式逆推这富有独特性的内圈希望渺茫。 等三人看得差不多的时候，大概到了半夜三更。 超凡者精力充沛，可以熬大夜而不伤身。 然而就算他们刻苦到这个地步也毫无进展。蔚渺最大的收获是白嫖了更多的超凡学识。 忽然，她放下手记，若有所思地望着法阵：“或许，我有一个思路。” 第179章 法阵复刻 女巫的法阵学问与灵异世界有部分共同之处，讲究能量流畅传导和平衡对称的基础构架、性能优异的传导材料、简单几何图案居多的阵纹。 但两者的偏向迥异，一个专注于召唤献祭，一个全面发展。除传送阵外，还有防护阵、辅助魔阵、通讯法阵等。 由于召唤献祭的危险性和不确定性，灵异世界的法阵绘制相当严苛，甚至可以说是刻板，一点偏差就可能丧命。如果能清楚地知道用途，基本上可以锁定几个常见的法阵。 然而女巫的法阵在这方面随意得多，尤其是传送阵最有特色，无穷的可能性让它难以推测复刻。 因此要另寻思路。 水晶王子看向蔚渺：“思路？” 蔚渺直说了：“笔记中提到，普通莴苣的汁液可以对莴苣血液生命力起反应。法阵油墨中掺杂了莴苣的鲜血，我想，是否可以用莴苣的汁液鉴定出法阵纹路？” “我看见过这条记载。”水晶王子认真思考着可能性，“但迪斯卓尔腐蚀了一层地皮，如果生命力侵蚀不深，难以残留在法阵中。” 蔚渺考虑过这个问题，但综合所有线索来说，这或许是唯一的解法。 “你们小看了魔力与生命力的纠缠。”奥伽忽然出声道，“笔记我也看了。其中没有记载这个法阵的绘制。女巫把笔记当日记来写，如果是以前建立的，应该不会只字不提，笔记在几天前就断了。因此，我倾向于法阵是近期绘制的，就在王子的存在泄露之后。” “这个法阵是专门为了传送莴苣公主到我们无法轻易找到的地方。这个地方一定很远，而且准备当做定居点长期来往。但莴苣公主要正常生活，找到像白塔那样的地方可不容易。这个地方应该具备人迹罕至，生物稀少的特点。” 奥伽起身，指着墙上的世界地图，尖锐的指甲圈出一片区域：“我猜测，公主应该在远处的荒野地带。” 蔚渺颔首：“很有道理，但你偏离了重点。” 奥伽：“荒野偏离了王国范围，附近的民居肯定很少。既然时间这么短，距离这么远，荒野又生存艰难，为了保障莴苣公主的正常生活，肯定要运送一些物资。这需要多次启动传送阵。” “魔力会刺激生命力的活跃，以莴苣公主的血液情况，这会加深她的血液侵蚀特性。多次的魔力激发应该足以让生命力的侵蚀达到一个相当深的地步。在鉴定时如果配合魔力诱导，效果会更好。” 井井有条的分析简直让蔚渺刮目相看。狼人的观察力和推导能力都相当不错，如果代入“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刻板印象，吃亏的将是自己。 蔚渺拿了一个单口圆底烧瓶出门，不一会儿装了满满当当的一瓶乳白色的莴苣汁液回来。 水晶王子接过烧瓶，手上亮起白色微光。 王子的水晶、奥伽的黑烟，其实都是一种魔力形式。由于种族天赋不同，大家对于魔力的运用也不同。 魔力穿透瓶玻璃，融入莴苣汁液中。 蔚渺和奥伽扫开法阵上的书籍纸卷，接着，水晶王子均匀地将附魔的汁液倾倒在法阵损毁的空白处。 随着汁液填补了大半的区域，连成一滩浅浅的液体，乳白色的液面上缓缓显现出浅蓝色的纹路。 三人看着图案逐渐与周边残留的纹路对接，一副完整的法阵图竟真的展开在他们面前。 蔚渺站起身正拿着羽毛笔，在一张莎草纸上临摹法阵的样式。 正方形状八核设计，周边绘有繁复的激发花纹、荷载花纹、转换花纹等，赏心悦目。 每个成功的传送阵，它的内圈设计可称为艺术品。 “个性签名”是一串连笔文字：“我相信你是一个乖孩子。” 这句话应该是对莴苣公主说的。 蔚渺拿出毕生的绘画功底，每一次下笔都在脑中定下了线条的长短、弧度、粗细，力求完美复刻。 这应该是一个双向法阵，不仅能过去，还能回来。起始和终点处法阵的相似度影响共鸣效率。 复刻的重任落到了蔚渺头上。三人中，她有绘制法阵的经验，手上功夫最好。 但天色已晚，不妨休息下，养精蓄锐后再前往，还要把自己拾掇一番，看起来像个好人。 蔚渺摸黑前往小洋楼二楼房间睡觉，水晶王子和奥伽睡在魔药工坊内。 一夜无梦。 第二天见面时，灰兔先生换上了时装【悲悯·永夜修女】，中性身形（无明显男女性征）套上这件女性时装的形象虽比不上尤菲雅·伊特诺那般气质卓绝，却并不违和。 奥伽在花园的喷泉中清理干净皮甲上的大片暗红血垢，从远处走来时精神焕发，硬朗冷酷的气场填补了形象上的不足。 水晶王子仍然是初见时的模样，顶多掸走了白色礼服上的灰尘。 休整后，战力基本恢复到了正常水平。 蔚渺还从小洋楼中带出了盲眼的希伯勒，他已经知道了今天的安排，难以抑制住激动的心情。 他终于可以见到心心念念的公主了。 有一块平整的地面是绘制法阵的首要条件。 三人动手，将工坊内的物件都推到四周角落，又清出了一片空地。 绘制法阵的油墨充足，这东西不存在保质期的问题，理论上可以存放很久。 工具是大号的硬毛笔刷，经过某种魔法工艺的特殊处理，毛发间有粘黏性，几乎不分叉，保证法阵的线条流畅完美。 蔚渺蹲在地上，对着设计图，先用一种特制的油墨进行起底草稿。 这种油墨起初像浅黄色的水，可以用毛巾轻松擦除，等待一段时间，干涸后呈浅灰色，正式的法阵油墨可以重新覆盖而不影响魔力传导性。 她就着天空中渐亮的白光专注地绘制着传送阵，奥伽和水晶王子离了几米远安静地旁观。 她画得很慢很慢，极为较真，每一处细节都要反复核对，光起底就花费了近一个时辰。 其他人并没有催促。在他们看来，身为“门外汉”的灰兔先生能在短时间内掌握法阵知识并上手绘制，足以令人惊叹了。 第180章 这真是太好了 笔刷的手感不错，蔚渺稳定发挥。 她测量了原法阵的直径尺寸，约合3.78m，要用极大号的尺规站着作圆。 传送阵的承载量与法阵有效负荷有关，它取决于外圈法阵设计，而与尺寸大小无关。 共鸣荷载会挤占有效负荷，越远的传送阵需要更多的共鸣核心，剩余的有效负荷越少，承载量越低。因此传送阵的理论距离是有极限的。 尺寸大小影响的是在限定负载内，每次的传送量大小。只有完全被框在法阵范围内的物品才可以实现传送，否则可能出现分尸惨剧。相应的，启动时需要更多的魔力。 因此，其实蔚渺不按传送阵原尺寸来也不影响性能。问题是，尺寸虽可变，但整体设计是不变的，按比例扩大缩小太为难她了。 工坊内，各色工具应有尽有，她在《法阵学入门》和女巫手记中找到了它们的说明。 量尺是必不可少的辅助工具。 传送阵从最复杂的内圈开始画起，共鸣核心图案固定，是三角圆环设计。最麻烦的是花纹，女巫是懂“个性签名”的，她设计的图案和鬼画符没有本质区别。 勾勒完最后一笔线条后，蔚渺松了口气。法阵的绘制太过精密，心神贯注下很费精力。 哪像献祭阵，即使线条有着这样那样的缺陷，但只要大抵绘制不出错，一些纹饰角度上的偏差并不会影响效果。 她反复核对确定无误后，放任它自然烘干。 油墨干后，浅灰色的草稿图已然成型。 蔚渺又重新用异香浓郁的油墨描摹了一遍。 “大功告成。” 蔚渺从地上起身时，腿快蹲麻了。 “辛苦了。”水晶王子笑眯眯地说道，“奥伽正在下厨。” “我已经闻到烤羊排的香气了。”蔚渺摘下黑皮手套，折叠好后妥帖地放在置物架上。 旁边的希伯勒王子抿了下唇，问道：“请问什么时候可以出发？” 蔚渺答道：“不确定，先去吃饭吧。” 希伯勒并不清楚莴苣公主的真正由来，只以为她是一位和莴苣颇有渊源的人。到现在，他还以为他的小伙伴们隶属于正义的一方。 如果他知道了莴苣公主实质上确实可称为“莴苣的精灵”，估计就不会放弃烤羊而选择吃莴苣将就了。 魔羊虽然会说话，两腿直立，但味道上与一般的羊没有多大的区别。 饱餐一顿后，他们精气神充盈，完全做好了准备。 三人前往工坊再次查看传送阵，它的油墨已然完全干涸，仔细对照一旁的原版，单凭肉眼看不出什么差别。 蔚渺站定，十字重瞳分裂为两个眼珠，一左一右，同时获取两头的视野，进行快速比对。 对容错低的事情反复确认是蔚渺的一个习惯，以防粗心大意。 奥伽不确定地看着蔚渺：“可靠吗？” 蔚渺嘴角一勾：“实践出真知。” 莴苣妻子在蔚渺的控制下踏进了传送阵。 水晶王子半蹲于地，单手按在油墨线条之上，催动魔力。 魔力的传导极快，浅绿色的传送阵瞬时泛起白光，但颜色更深了一分。 不过短短几秒，莴苣妻子的身影在他们面前瞬间消失。 十字重瞳鬼祟地转动着，正在沟通眼种，获取视野。 猩红支配不受距离限制，一旦成功种下，子体跑到天涯海角都逃脱不了被支配的命运。 脑中画面，传送阵终点处是一间狭小简陋的库房，里面井井有条地堆放着莴苣、柴木，还有各种建筑用料，成色八分新，地面干净整洁，和魔药工坊截然不同。 整理库房的人应该是莴苣公主，女巫的打理风格从工坊的乱七八糟中可见一斑。 明亮的光线从天窗处灌入，在莴苣妻子的脚边投下一道淡淡的影子。在光的通路中，能看见飘零的尘埃。 库门紧闭，除她外空无一人。 “安全落地。”蔚渺传报喜讯，将那边的情况简要描述了一番，“可以行动了。” 半径两米的圈，站四个人绰绰有余。 外圈所决定的承载量没有严谨的计算公式，是一次次实验确认的。它的单位被称为“体量”。 体量的相关因素极为复杂，是体重、实力、身体构造等的综合。一个人的体量大小具体怎么计算，水晶王子倒是清楚。 他说这个秘境的超凡力量上限不高，《法阵学入门》讲的知识浅薄，有些见识中的事物根本没有提到。但秘境的生成会映射现实，因此体系还是和外界一脉相承。 外界中，女巫和巨人早已联合研发出“体量测定仪”，后来，奥兹国国王又加以改进，融入了铭纹技法，使之更为精简。 水晶王子以自己为标准，估算后认为，以法阵标注的承载量，一次性传送四个人毫无问题。 待众人站定后，他覆手向传送阵输送魔力。 蔚渺闭上眼，只觉得被谁拎着腿在空中甩了一圈后，颠簸落地。 睁眼一看，他们正站着库房的传送阵上，莴苣妻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奥伽捂了捂额头：“噢，糟糕的体验。” “噢，你们是？” 忽然，库房被推开，一个婉转如夜莺的声音将几人从传送应激症中拉出。 一位金色短发的美人站在门口，怔愣好奇地看着他们，连微微歪头的动作都是如此娇俏可爱。 希伯勒惊喜地喊道：“莴苣公主！” 盲眼王子刚踏出几步想要拥抱她，却看不见她在何处。 “王子？你真的是王子吗？这不是女巫的传送阵吗？而且，你的眼睛……”她不安而关切地问道，脚下却纹丝不动。 “我……我被女巫推下高塔，落入了荆棘丛中。”希伯勒扯下眼带，布满伤痕的眼皮分外可怖。 他上前一步：“但这些都已经过去了！这三位是诛灭女巫的英雄。正是他们将我带到了这里！” 莴苣公主闻言，看向不远处的三人：“所以……女巫死了吗？” 蔚渺盯着她，目不转睛。 她抿着唇，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随即笑道：“这真是太好了！” 第181章 午宴 “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你会嫌弃失明的我吗？”希伯勒问道。 “怎么会呢？你永远是我最亲爱的王子。”莴苣公主甜甜地笑道。 “我被女巫像牲畜一样豢养，定时抽血，我逼不得已假装顺从她，如今终于得来了解放！”莴苣公主挽起杏黄色的泡泡长袖，向他们展示自己手臂上的瘢痕。 那是一个个密集排列的细小肉色伤疤，类似小时候打疫苗时所留下的，从上臂肌肉一直蔓延到小臂。 其密密麻麻的分布让蔚渺想起了鬼域副本中的诡眼献祭阵。 “为了庆祝自由，可以容许我招待你们一顿丰盛的午宴吗？”莴苣公主笑容灿烂，“然后我就跟你回归王国。” “噢，这真是太棒了！”希伯勒惊喜地答应道，“我还没吃过你做的饭。” “我刚学的。”莴苣公主看向蔚渺三人，不知为何，她无视了一旁的莴苣妻子，“你们愿意留下来吃午宴吗？可不要嫌弃我手艺不佳哦～” 看着她纯净的眼神，“同意”的意愿蠢蠢欲动。 水晶王子微笑：“公主亲自招待，却之不恭。” 秘境的核心就在眼前，怎么可能轻易离开。 “我还不是什么公主，只是一位刚脱离女巫魔爪的人。”莴苣公主娇笑道，“几位先随便走走，我去准备。” 她上前挽住希伯勒王子的手臂，拉着他走出库房，回眸一笑。 “走吧，出去看看。”水晶王子微微扬首示意。 莴苣妻子留在库房中，看守法阵，其余三人全部走出库房。 如奥伽所言，此地身处于荒野。褐黄色的戈壁滩、暗浅绿色的稀疏草丛、泛灰泛白的天空、裹挟着沙砾的狂风……一眼望去的平坦土地几乎见不到其他生命。 空旷、荒凉、死寂。 除了一片莴苣菜畦。 绿油油的莴苣在这般恶劣的环境中仍然生机勃勃，顽强生长。 一栋简单的小木屋和库房矗立于此。它们的建材是通过传送阵运送来的，设计简单，但是结实牢靠，可以在茫茫荒野中提供一个庇护所。 一颗石砾拍打在骨质刀鞘上，发出一声轻微的脆响。蔚渺将披风编织成兜帽，掩住头部，否则不久后她的短毛间全是细沙。 她走到木屋旁，木屋的褐色油漆还散发着浅淡的异味。屋门紧闭着，隐隐约约能听见里面传来的欢声笑语。 奥伽蹲下身，狼爪翻着莴苣的叶片，说道：“长得非常好。” “风景不佳。”蔚渺在他身边蹲下，食指尖吞吐着一缕永夜之力，指向莴苣。 “你们都忘了吗？最关键的是王子的意志。我们是王子的朋友，就像他想要留下来吃午宴，我们也要追随。”水晶王子站在他们身边。 奥伽愣了愣，承认道：“你说的没错。” 蔚渺笑了笑，看向木屋。 午宴就要到了吧，一切也快结束了。 晌午时分，天光最为耀眼之际，莴苣公主终于推开木屋房门，笑意盈盈地盛情相邀：“午宴已经准备好了，三位请进！” 蔚渺试探道：“还有一位女士在库房里。” 莴苣公主神色黯然：“她？其实她是我的母亲，但她将我抛弃给女巫。所以……请见谅，我暂时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和她交流。” 对于将她当怪物来看的父母来说，这样的反应倒是情有可原。 水晶王子安慰道：“没关系，我们能理解。” “总之，再不进来菜就凉了。”她再次扬起完美的笑容，让开道路。 三人鱼贯而入，穿过狭小的屋门，入目的即是一桌视觉与嗅觉的丰盛飨宴。 难以形容的四溢浓香扑鼻而来，各式珍馐美食色泽鲜艳，既有他们所熟悉的莴苣，亦有意料之外的肉食，比如一只烤鸭。 焦糖色的表皮沁着油汁，反射着诱人的光泽。 这些应是从珍贵的粮食储备中拿出来款待他们的。 明明不久前刚进食，看到这桌饭菜后，蔚渺居然再次涌起了食欲，胃口大开。 她在现实中也去过各种高档场所，但眼前的午宴放在所有宴会中亦是佼佼者。 希伯勒王子正站在一旁微笑着欢迎他的朋友们。 “真是绝顶的厨艺！”水晶王子赞叹道，“我已经迫不及待想尝尝它们的美味了。” “都是公主的功劳，我只是在一旁看着。”希伯勒王子的口气像是在炫耀自己的绝世珍宝，“几位入座后，午宴就可以开始了。” 一共有五把座椅，每个位置都已摆放好刀叉瓷盘，精致的玻璃高脚杯中斟满了绯红的美酒。 几人分别在莴苣公主的引导下于圆桌旁坐下。 以希伯勒开始往右手边数，座位分别为水晶王子、奥伽、蔚渺、莴苣公主。 “首先要感谢灰兔先生、奥伽阁下和水晶阁下的鼎力相助，我才能和王子团聚！”莴苣公主愉快地举起酒杯，“让我们共饮美酒，庆祝这一刻！” 希伯勒王子率先响应，凭着感觉将手中酒一饮而尽。 其余三人礼貌地举起酒杯，却都不急着下嘴。 蔚渺在酒面上看见了灰兔先生的模糊倒影，芬芳的酒味干净得就像果汁。 身体正向大脑发出渴望的讯号。 感知不对劲。只是单纯的酒无法引发她潜意识中的渴望。 这种渴望，类似于面对魔羊的时候。 这酒里不知道混杂了什么东西。 她看向两侧的好伙伴。 水晶王子的微笑礼貌而疏离，他晃了晃酒杯，小口地啜饮着。 狼人豪放地一饮而尽。 这两位不知道暗地里准备了什么手段，能应付掉这杯酒。 “我……”蔚渺刚想推辞自己未曾喝过酒，却收到了来自十字重瞳的意念。 “喝！” 鬼眼许久未曾吭声，忽然的露头让蔚渺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脑海中意念的出处。 她表面上的动作一顿，见其他人都看着她，强行改口：“我酒量不好，怕大家见笑。” 希伯勒打趣道：“我倒是很想见见灰兔先生耍酒疯的样子。” 盯着手中这杯配料不明的酒，蔚渺相信了鬼眼的话语，因为她感受到一股来自于它的渴望。 红酒滑入了三瓣唇中。 第182章 血酒 辛辣的酒滑入喉头，回味时却伴随着一种香甜感，萦绕于口腔中。 蔚渺感觉喉咙处传来奇怪的瘙痒感，好像有什么东西钻出来了。 食道壁上裂开一颗颗细小如米粒的眼球，瞳孔处是奇特的“∞”形。它们密密麻麻地凸起于整段通道，蠕动的异样感掩盖了酒精的刺激。 酒水滑落时，被某种微小吸力引导至眼球之上。 眼球如饥似渴地饱饮着鲜红的酒水，两者的颜色混杂一体。 球体些微胀大后又收缩，实时消化，仿佛是脉搏的跃动。 蔚渺费力抑制咳嗽的冲动，面不改色地将红酒一饮而尽。 她已经明白酒水中混杂了什么。 是血。 莴苣公主的血。 诡眼钟情于血液。它孕育于血祭，又通过六眼邪术献祭六人，为她所获。 莴苣公主的血富含蓬勃潮涌的生命力，然而这份生命力的特性过于强烈，反而衍生出了恐怖的侵蚀力，对一般的超凡者而言如同毒药。 诡眼却青睐这杯特殊的血酒，渴望其中的生命力。 她放下酒杯，瞧了眼莴苣公主毫无破绽的笑容，下一刻身子一歪，栽倒在地。 “咚”的一声闷响，听起来有点痛。 奥伽面露讶色，水晶王子却一脸痛苦地捂住腹部，弓着腰，皱眉盯着莴苣公主：“你对我们做了什么？” 莴苣公主委屈而惊讶：“你在说什么？你们这是怎么了？” 奥伽身子颤抖，狼眸愤怒：“你在酒里下了毒！” 希伯勒不安地问：“发生了什么？” 突变的情状令盲眼的他陷入凌乱。 莴苣公主冷静地应道：“你的三位朋友可能肠胃不佳，吃坏了肚子而已。” 在她说话间，水晶王子也倒下了。 重物落地的声响令人心神不宁。 “呵呵，三个人同时因为一杯酒而吃坏肚子，那就是酒有问题。”只剩下奥伽还能强撑，它冷笑道，“王子不可能加害我们，只有你！” 莴苣公主楚楚可怜地说：“我们才刚刚见面，你们更是拯救了我，我怎么会害你们呢？” “因为女巫，她……”奥伽深吸了一口气，接着巧舌如簧地输出了一串令蔚渺啧啧称奇的种族特色污言秽语，语速快，咬字清晰，简直是狼族rap选手。 “#～?@？％{……” 对面两人都愣了愣。 “……够了！”莴苣公主忍无可忍地喝道，打断了这场“听觉盛宴”，音量之大把一旁听呆了的希伯勒吓得一颤。 她的脸色如暴风雪骤临，阴沉无比：“何必侮辱一位死者？” 奥伽：“但这位死者却间接导致了我们的惨状。你如果真的恨她，觉得她死得好，为何现在如此愤怒？” 眼看奥伽又有重新开始输出的趋势，莴苣公主忽然勾起嘴角，笑声如银铃，打断了它酝酿的话语。 空幽，清脆，愉快。 她甜甜地说道：“居然被你们看出来了呢。” 希伯勒呆呆地问：“公主？” 莴苣公主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脸庞，轻声细语：“王子，别急，下一个就是你啦！” 她转头看着奥伽，笑吟吟道：“而你们，将会成为莴苣菜畦里的肥料。” “不过你的嘴太脏了。”她的神色瞬间变化，如死人般空洞，语调阴郁，“我会拔掉你的舌头，在你的口中塞满泥土，种下莴苣的种子，让它们在你的脑中生根。” “公主，你疯了吗？！”希伯勒王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甚至对她的身份产生了怀疑，“你真是公主吗？还是女巫？” “噢，亲爱的，听着。我就是莴苣，不是你口中的所谓公主。” 有碧绿的枝条从她的衣袖中伸出，盘旋缠绕，将完全无法反应的希伯勒捆缚在木椅上。 “女巫——你们一直叫她女巫，其实她有自己的名字，她叫‘伊芙琳’。这将成为我以后的名字，我会延续她的生命。” 莴苣公主，现在应该称为“伊芙琳”的人宣告。 “为什么你唯独放过希伯勒王子？”奥伽对伊芙琳的狠话不为所动，咳嗽了一声后问道。 “我并没有放过他，只是将他放在最后料理。毕竟，他才是这一切的诱因，是领头者。”随着她缓缓握拳站起，希伯勒王子身上的藤蔓猛地收紧，“就这么中毒死去太便宜他了。” 听到这里，希伯勒终于反应了过来：“你和女巫？” “噢，你终于明白了。就如你想的那样。女巫是我的教母，亲爱的教母，我过去十几年里的唯一亲人。”她满怀迷恋与温情，“她是如此美丽、端庄、聪慧，我自愿奉上我的鲜血，只为她能时时来瞧我一眼。哪怕孤居高塔，我也感觉生活幸福如蜜饯。” 希伯勒王子神色呆滞：“可是你向我展示手臂上的可怖疤痕！你还说你想去外界看看！” “这些疤痕是我故意留下的，我想让她知道我会很乖的。我并不排斥抽血。我确实想去外面看看，但想和教母一起，而不是你，我亲爱的王子。” 伊芙琳脸上的笑容蓦然消失，捏住了他的下巴，幽怨道：“而你毁了这一切！当我看见你们从传送阵中出现时，我就知道，我的世界从此崩塌了！我永远失去了我的教母，你们杀了她！” “当初我本来想让教母将计就计，把你和你的帮手一网打尽，没想到你运气好，只是被刺瞎了眼睛。” “我陪你演戏，陪你诉衷肠，只为了将你们彻底毁灭。现在你的帮手只剩下一位，你还有什么资本抗拒死亡呢？” 希伯勒王子似乎还没从这毁天灭地的打击中缓过神，默然无语。 她转头看向奥伽：“你应该也差不多了吧，教母说过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直接饮下我的血。经过红酒催发后，毒性更加强烈。你……为什么还没倒下？” 她困惑地歪了歪脑袋，表露出怪诞的纯真和好奇。 随即，她抬起另一只手，尖锐的纤细枝条如长枪般刺出，却被有力的狼爪一把擒住。 奥伽紧握着扭动的枝条，站起身，咧嘴一笑。 第183章 你们都要死 奥伽完全不见方才的虚弱，一双精光烁烁的狼眸充满攻击性。 最先在地上躺尸的灰兔先生施施然起身，摸了摸脑袋，夜裁出鞘。 不得不说，头磕地上的那一下真是有点痛。 水晶王子也从地上起身，还有闲心打理自己的仪容，掸去身上的尘土。 转眼间，三人满血复活。 伊芙琳立刻想到：“你们有备而来？怪不得中毒后的反应这么快。” 她伸手抓着希伯勒的肩膀，从袖中伸出的枝条抵在他的脖颈处，笑道：“你们会在乎王子吗？” 希伯勒纵然看不见，但从喉结处的凉意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冷汗涔涔：“大家请冷静一下。公……伊芙琳小姐，我是真心以为你生活于水深火热之中，想要带你回归王国！我并没有恶意！” “如果不是你的错，那就是我的错咯？我因为好奇放你进白塔，最开始确实对你颇有好感，因为这是件新鲜事。但我可从没说过我受到迫害，‘拯救我’是你的臆想。” “可是我说要带你走的时候，你为什么同意了？” “因为除掉你们，今后才不会有人来打扰我和教母啊。” 老实人希伯勒难以理解她的逻辑。 说到底，伊芙琳可从未表露过她是善类，以正常人的思维来揣测她只会一头雾水。 “我们当然在乎王子，但你同样也在乎。”蔚渺温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慢条斯理地说，“相信我，王子，伊芙琳小姐此刻对于加害您没有兴趣。如果她真的杀了您，我们三位依旧会尽全力与她厮杀。如果她不杀您，在她胜利后，她可以慢慢料理您。既然伊芙琳小姐没有选择对您下毒，她此刻再杀您就显得有些多此一举了。” “我们如果想解救您，也必须要打败她。战斗是不可避免的。” 蔚渺必须稳住王子，让他觉得开战是理所当然的事，不能让他认为三人压根不在意他的死活，只想干掉伊芙琳。 王子和公主，他们必须要拉一个站场，在秘境中才有正当性。这是水晶王子一直告诫他们的事。 三人之所以各施手段喝下血酒，默契地演绎这场起死回生的戏码，是因为要让公主原形毕露在王子面前，让他相信，公主是敌对方。 直接掀桌没有丝毫说服力，容易被公主倒打一耙，因为他眼盲加心盲，先入为主的爱慕之情让他会更倾向于公主假惺惺的伪装，要让公主自己言说才能击碎他天真的认知。 奥伽采取的咒骂方式粗鄙但是巧妙，利用公主对女巫的爱慕之心让她破防，吐露真相。 现在他们“逼供”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下一步就是杀掉公主。 目前的局势下，王子和公主在一起的美梦已然破碎。 从一开始，女巫伪装暗算他们时，蔚渺就觉察到莴苣公主可能有问题。短时间内准备得如此充分的女巫，公主定然告知了相当多的细节内容，包括与王子的相处和计划涉及的人物。 前脚刚答应，后脚就露馅，莴苣公主可能是两种人。一是粗心懦弱，畏惧于女巫的威严，禁不住内心的拷问全盘托出。二是别有用心。 得知莴苣公主的不凡之身，再结合她对王子倾诉手臂上的针扎疤痕，蔚渺已经确定她属于第二类人。 以她的惊人疗愈力，留下疤痕是她的意愿。什么样的人会愿意在自己的手臂上留下丑陋的抽血疤痕？时刻提醒自己铭记仇恨，还是将其作为别致的收藏品？ 她在王子面前天真善良，美丽端庄。如果这都是她基于仇恨的伪装，目的应该是骗取王子带她离开，这与她告知女巫的行为矛盾。一直都很乖的莴苣公主因为激动而露馅的可能性太小了。 毙掉仇恨的可能性，疤痕的存在意味深长。 她钟爱这些疤痕，对女巫百依百顺……结合她出卖王子的事实……蔚渺将自己代入其中，得到的结论颠覆希伯勒的观念。 她真切地爱慕女巫。 那么“主导”了女巫死亡事件的王子毫无疑问失去了和公主幸福生活的可能。 因此，看透公主真性情的三人一开始就是奔着杀死公主而来的。水晶王子应该也能想明白，奥伽则不确定，但它在两人的暗示下也拉满了警惕心。 杀死公主，一样能通关秘境！ 希伯勒似乎听信了她的话语，伊芙琳则开心地笑了几声：“你说的有道理，狡诈的灰兔子，这般杀掉他不符合我的浪漫，违背了我的设计。若把死相无趣的王子送去陪教母，她也不会高兴的吧。” 话音刚落，一股蓬勃的生命力轰然爆发。伊芙琳淹没在莹莹绿光之中，高亢重音的尖笑声刺破云层。 她的身下，一株秀丽的莴苣拔地而起，骤然胀大窜高，坚实的顶部直接掀翻了小木屋的房顶，碎木纷纷坠落，刺目的白光照进狼藉的里屋。 枝叶打翻了午宴，精美的菜肴沦为地上尘泥。碧色菜叶携着伊芙琳直入天际，狂笑渐远。 希伯勒狼狈地被木椅压倒在地，动弹不得，原本令他厌恶无比的菜水浇了他一身。 木屑尘埃耸动飘落，粗壮的莴苣桩子已经达到了直径三米大小，还在不断成长，原本光溜溜的茎皮上钻出大腿粗的枝条，倒刺狰狞，笼罩着一层浅绿光辉。 蔚渺看着抽打而来的倒刺枝条，第一反应是突破这个狭窄的空间，防止被困死。 刀光闪烁，夜裁斩断了几根狠厉的枝条，附着其上的永夜惰性阻止其快速再生，但在绿色光辉的销蚀下难以残存。 一旁的奥伽一拳轰烂了木墙，三人立刻脱出。 水晶王子路过希伯勒时瞅了他一眼，就像提起一只宠物般顺手捎走。 他们前脚刚踏出木屋，巨大化的莴苣便炸裂了屋子，迸发的冲击力扫荡着周边的荒漠，破碎的响声不绝于耳。 “你们都要死！” 伊芙琳满怀恨意的声音自上空传来。蔚渺停步，回身仰视，只见在莴苣的树冠之上，有一个小小的人影全身环绕着错落的枝条，抬手间，相互盘结缠绕的柔韧根须如张大的巨掌，呈笼网状朝他们袭来。 第184章 树灵巨人 异变的莴苣公主化身树灵巨人，最终足有二十多米高，身躯壮实，极具压迫感，光是体型带来的巨力优势就注定不能硬碰硬。 飞掠的枝条附带魔力，从表皮粗糙的白色茎部生出，也来自顶部的变形花叶。 一部分劈头盖脸地砸下，一部分如尖锐的矛头，双管齐下，规模之浩大遮蔽了阳光，投下危险的阴影。 体型巨大化的伊芙琳虽然目标显眼，却因此摆脱了1v3的数量劣势，转而“围攻”他们。 面对这般阵势，水晶王子气质沉稳。他十指相抵，白芒浮现，厚厚的水晶墙呈球状将三人完全罩住。 希伯勒则被丢到远处，另有一层水晶盾保护他。 藤蔓将盾壳层层缠绕，摩擦挤压，却无法突破水晶王子的防御。后续的枝条继续加码，直至完全屏蔽了他们的视野。 在辅助方面，水晶王子非常可靠。 他低语一声：“准备！” 话音刚落，水晶王子十指交错，水晶盾轰然爆裂！ 水晶王子以令人叹为观止的精妙控制力致使冲击力完全向外，碎成亿万片的水晶在一瞬间迸发出的切割力极为可怖，轻而易举地将重重包围的枝条切成不可计数的小段，在荒地上铺了一层断枝。 气浪轰鸣，随之冲出的是蔚渺和奥伽。 蔚渺卡着点朝树冠处蓄力斩出一道漆黑刀芒，却被层层枝网消磨殆尽。 树网卷土重来，以夜裁的锐利度，不必花费多少永夜之力就能斩下一片。 奥伽灵活地上蹿下跳，狼爪锐利，从空隙间避过枝条，或是直接割断，讲究来去如风，因为以他的战斗方式，一旦被缠上则很难脱身。 水晶王子留在原地，缩在水晶罩的保护之中，不时爆破一下，重新开拓视野。 两人以自己的方式突进，先后抵达莴苣根茎处。 狼人试探的一发黑烟爪击拍在了莴苣茎上。 烟气组成的狼爪轻松刺进莴苣之中，乳白色的黏稠汁液从破口中淌出。 但这个伤口相较于莴苣的体型来说，跟被蚊子咬了差不多，伤势被缩小化了。 这时，蔚渺赶到，直接就是一刀砍过去。 夜裁流畅地斩出一个半圆截面，但当夜裁抽出时，蔚渺的目光落在刀身上，心头微微一跳。 黑色刀刃上光泽黯淡，沾染的乳白色汁液竟无法顺着刀身流下，而是黏附其上。 意念一动，她打开夜裁面板，发现耐久度从50滑落到49。 “有腐蚀性。”她简要提醒了奥伽一句，立刻输出永夜之力攀附刀身，逐渐侵蚀掉乳白汁液。 “你们都要死！” 层层叠叠的回音扰人心神，一圈绿色光华忽然从莴苣本体向外扩散而出，掠过几人。 蔚渺瞬间察觉到身体各处多了些异物。 十字重瞳对于身体具备全面监察力和感知，配合流淌不息的永夜之力，她很快就搞清楚是什么东西侵蚀了她。 这是由魔力凝结的种子。 它们由表皮开始，扎根肌肉组织之间，逐渐向内侵入，波及内脏，以生命为温床，汲取养料而壮大。 如果没能及时处理，最终，她的身体中将遍布根须，直至树芽顶开干朽的肌肤，肆无忌惮地生长。 然而永夜之力和十字重瞳都是侵蚀的好手，反侵蚀也格外擅长。 一个负责感知定位，一个负责剿灭清理，很快就把遍布全身的种子全部拔除。 伊芙琳的魔力与生命力纠缠，表现出强烈的侵蚀性和毒性，对于十字重瞳而言，这些经受畸变的生命力如扔在垃圾桶中腐烂的牛排，弃如敝屣，难以下口，任由永夜之力清除干净。 值得一提的是对比女巫的魔力，伊芙琳是不折不扣的正式女巫，能量阶位是最好的证明。但她的弱点和女巫相同，实战经验不足。 蔚渺的行动只是微微一顿便恢复正常，一旁的奥伽于原地张开深渊巨口，竟一瞬间把自己吞了进去，脱离战场。 实际上它还在原地，只是不在这个空间中了。奥伽的深渊巨口像是一个独立的异度空间，所拥有的吞噬力应该可以帮它解除这难缠的负面状态。 蔚渺当初感知过这股吞噬劲，但瞬间就被她斩了，也就无法得知更多信息。 伊芙琳高居叶冠，要威胁到她，要想个办法把她打下来。 蔚渺握紧夜裁：“断火流·长虹！” 这一刀切切实实地斩在茎上，而不是借助于刀芒。 一道黑色弧光自刀刃延伸而出，切豆腐般顺畅地横斩，将茎部断为两截！ 无数枝条疯狂地朝她涌来，或是拧成麻花般的“拳头”从天而降，试图以力量压倒她。 蔚渺转身应付身后的威胁，刀光织就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格，有条不紊地斩切下袭来的枝条，它们掉落地上后仍如蛇一般扭动。 砸落的巨拳在蔚渺眼中犹如火箭弹，她眼皮跳了跳，果断离开原地。 虽然夜裁锋利，但这么多枝条堆砌在一起，相互碰撞之下，她能不能接得住真不好说。 巨拳在她所站立的原位砸出一个遍布裂痕的浅坑，尘土飞扬，地面为之一震。 地上铺就的断枝弹起二十厘米，被气浪掀飞了一小段距离。 这时，在它的旁侧，空间忽然裂开一个深幽的口子，奥伽从中猛然踏出，瞬间辨明了当下形势。 一片绿色丛林间，狼人朝面前的茎秆作势挥拳。 黑烟萦绕于手腕之上，掀起小型的气旋，组成的虚影忽然随着气流胀大到四五米宽度，看起来如缥缈的烟云。 可这般轻若无物的烟气最终却挥出了相当沉重震撼的一拳！ 只见它因奥伽的动作而狠狠撞在茎秆上，那黑烟在瞬间骤然压缩，又猛然膨胀，如蘑菇云般爆发，所产生的巨力竟撼动了莴苣本体，一声沉闷的响动清晰可闻。 莴苣粗壮的茎部不可抑制地向着奥伽的方向倾倒，露出连接处光滑的截面。 奥伽一击建功，抽身急退，原本站立的地方被狂乱的枝条淹没。 它们扎进地面，试图支撑起母体，却只是延缓了倒下的速度。 忽然，蔚渺感知到茎部萌生出强烈的生命波动。 “不会吧……” 灰兔先生再次撒腿就跑。 第185章 生命之毒 “嘭！” 巨型莴苣轰然爆炸，球状的魔力冲击波扩散，瞬间赶上窜出了几十米远的两人。 但这爆炸的烈度远不及女巫倾注一切的自爆，而且在扩散的过程中，魔力强度逐渐稀释。 气浪即将来临，在感知中，这次爆炸的威胁好像不大。 蔚渺掂量了一下自己，尝试转身斩出一刀。 永夜之力呈面状爆发，在短短一刻间形成类似防护罩的效果。 一头撞上的气浪凝滞了一刹，一部分从她身边掠过，一部分与永夜之力互相泯灭。 这招只能对付这种力量同样分散的面状打击，强度不高。如果是洪流般的饱和攻击，像女巫的自爆，最好的方法是撒腿就跑，越远越好。 奥伽凭借高防御和黑烟硬抗，水晶王子的“水晶壳”硬度根本不是它可以碰瓷的。 浅绿色的气浪裹挟着一股般香甜的味道，猛一吸入，这熟悉的气味让蔚渺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魔力在逸散中与气浪纠缠形成毒气，扩散范围之广覆盖整个战场。 以巨型莴苣为中心，形成了一个毒气场域，毒气的强度和传播途径都未知。 憋气太久，超凡者也受不住。关键是，憋气不一定有用。 在敌人的控场型负面buff中战斗越久，落败的概率越大。 意味着，必须速战速决。 烟尘渐散，蔚渺听到了汁水飞溅的声音。 巨大的莴苣茎部爆裂成条状瘫落在地，乳白色的腐蚀液体中，一堆绿色的类人形生物争先恐后地蹦出，一眼望去有十几个。 它们没有五官，只有最简单的四肢结构，由藤条根须缠绕形成紧实的身体纹理，看上去力量感十足。 怪不得爆炸的威力有限，相当一部分魔力孕育出了这些树怪。 它们迈着矫健的步伐分别向两人冲来。 上空，伊芙琳站在飞毯般的巨型叶片上，悬浮于半空，面无表情地俯视着他们。 类人树怪们撒丫子狂奔的速度极快，手无寸铁。 蔚渺试着斩出几道刀芒，轻而易举地将几位拦腰斩为两截。 但鬼畜的是，这些树怪算不上生命，上半身子掉在地上抽搐，下半部分身子还能接着跑，两条腿蹬得飞快。 这种拼命接近的架势意图太明显，蔚渺把控着距离，边跑边斩出刀芒，一刀一刀地将它们大卸八块。 另一边的奥伽全身包裹在黑烟中，已经和树怪们贴身肉搏，一拳一个全部打飞。 但唯有肢解粉碎才能彻底让它们失去行动能力，黑烟似乎有某种绞杀震碎的力量，树怪的受击处枝条崩碎，紧致的螺旋纠缠几近散架。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所有的树怪都残缺得不成样子，树枝藤条组成的身躯东零西落，乳白色的浆液从内部渗出，流淌一地。 忽然，冷眼旁观的伊芙琳有了动静。她像掰甘蔗似的从手腕关节处利落地扯下自己的左手，断口处呈奶白色的平滑截面。 她将这诡异的断手投掷而下。 然而，纯净的白光在中途蓦然闪烁，一个水晶匣凭空出现，精准地将断手囊括其中，毫不迟疑地向远方飞走。 一直处于战场边缘的水晶王子终于出手，打断了伊芙琳的未知手段。 她轻轻一甩手，泛白的断肢处快速生长。 浅绿色的纤细触须导管从截面突出，互相缠绕，塑造出手掌和手指的形状，随后从中渗出血红色的液体，填充了触须间的空隙。最外层发生了某种奇妙的反应，生成一种膜，逐渐转化为白皙的皮肤。 转眼间，她的左手完好无缺。 伊芙琳看向一直低调的王子，蹙眉道：“说来奇怪，第一眼见你，我便直觉你满身罪恶。” 话音未落，地上的蔚渺处理完树怪后，一口气对准伊芙琳连发几道深黑刀芒。 战斗是极其耗费体力的剧烈运动，必然要换气。蔚渺现在全身萦绕着香甜气味，人物状态栏正挂着一个“中毒”的debuff标志，肺部处传来些许灼热的不适感。 伊芙琳控制着飞叶灵活地移动闪避，令刀芒全部落空，似是轻蔑地看着地面之人。 她双手下压，一束魔力射至地面空处，瞬间弥漫开来。 如水滴进沸油之中，身处树怪残骸间的两人清晰地感知到了周围强烈的生命力躁动。 所有乳白色液体在短短几个呼吸间迅速挥发，而周围的生命力浓度瞬间提高了不知道多少个档次，进一步催发了毒气。 而且基于“超凡渗透原理”，这股生命力甚至可以从表皮侵入他们体内，更准确地说，是灌入。被动接受的人没有拒绝的余地。 生命力的一般用途是疗伤，因此在最开始的贯注中，蔚渺反而觉得自己的身体状态出奇地好，逐渐攀升回刚进秘境时的巅峰。 与女巫一战所受的内外伤逐步痊愈，神清气爽。 但她知道这不过是一时的错觉，参照莴苣公主的血液情况，治疗到达某个极端就会转变为致命的毒药。 过量的生命力带来的后果是组织细胞的畸变失控。养料的饱和灌入和魔力的性质改变迫使它们持续生长，到一定阶段后增殖分裂，循环往复。 新生超越了死亡，身体的平衡被打破，蛮横增长的细胞从人体结构的蓝图上脱轨，形成了类似癌细胞的事物，但比癌细胞更可怕，因为它们的资源需求完全得以满足，能爆发出惊人的生殖潜力。人的全身长出肉瘤，变成三头六臂都有可能。 身体的内部构造被打乱，核心器官因畸变而无法行使功能，最后身体只能崩溃，所有细胞走向另一个极端——死亡。 加上本来就存在的毒气，两者相互叠加之下，身体坍塌的速度可能超乎预料。 奥伽反复将自己吞进深渊巨口中。它自己应该也没法在那个空间久留，或者空间存在某个吞噬阈值，需要它不断刷新。 水晶王子的壳就不必说了。 而永夜之力对于生命力侵入的抵抗较为疲软，毕竟它打着“增益”的名头，又是生命的源泉之一，与生物亲和。如果不是蔚渺强制调动，它不会触发永夜之力的反入侵机制。 但现在，蔚渺的画风不太对劲。 第186章 白泥 一只又一只血色眼睛钻出表皮，挤开毛发，清澈地眨动着。 蔚渺像是披上了一件眼球外衣，从指尖到脖颈，到处有眼睛冒出后又自主破灭。 过量的生命力对于十字重瞳而言是百年难得一遇的丰盛宴席，血祭那点蚊子腿的供奉与之相比黯然失色。 十字重瞳消化的速度甚至跟不上生命力灌注的速度，于是诞生了许多小眼球来分别存储生命力，再吞噬消失。 蔚渺安然无恙地立在原地，但是生命力中不可避免地掺杂魔力而形成毒性特质，每一秒都在损害她的体质，只是由于游戏的数据化没有量化生命值，她无法直观看出自己的中毒情况。 有的毒素只有积累到某个剂量才会致命。 伊芙琳直勾勾地盯着蔚渺，她身上的诡异变化过于引人注目。 每位见识到的人估计都会在心底惊呼，这人修炼的是什么玩意儿？ 这时，缩在防护罩中的水晶王子却抓住了伊芙琳的分神时机，伸手指向半空中的她，嘴唇微动：“冰棺！” 水晶构成的大型华美棺椁在伊芙琳前后形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闭合，将她困在其中。 由于光滑的水晶表面强烈地反射着阳光，难以看清其中伊芙琳的举动。 然而下一刻，看似坚硬的水晶棺的表面便出现了肉眼可见的裂痕，贯穿头尾。 仍保有充分战力的蔚渺把握住了水晶王子创造的这个机会，猛然挥刀，迅速而精准：“断火流·八极！” 三人之间虽然不够了解彼此而配合生疏，但良好的战斗素养让他们能够捕捉到无论因为什么原因而产生的时机，在恰当的时间做出正确的事。 夜裁斩出的刀芒锋利度毋庸置疑，更关键的是能否命中伊芙琳。 刀芒一分为八，如兜网般从各个角度朝水晶棺飞驰而去。 几声连绵脆响过后，水晶棺碎成无数闪亮的晶片，站在巨型叶片上的伊芙琳保持着平静的神色。 没等她做出反应，刀芒扑面而来，完美衔接空当，从八个方向切实地命中了她。 垂至肩膀的金发尾端被切割成一道斜线，发丝随风散落。一截杏黄色的裙摆丝滑地飘向远处。巨型叶片破碎。 伊芙琳的身上浮现清晰的斩痕，深黑的永夜之力弥留于切口处，却没有沁出丝毫鲜血。 她勾起嘴角，整个人四分五裂，化为烂泥般的白色液体形态从空中摔落。 “吧唧~” 五六团“泥团”撞击地面，巨大的冲击力使它瞬间炸裂开来，四处飞溅，将三人全部囊括在范围内。 溅落于地的淤泥软化成水状，哪怕只是一个小点，也能自我增殖般地扩散开来，相互接洽融合。 蔚渺环顾四方，这滩诡异的液体正朝她蠕动而来。 刚从深渊巨口中钻出的奥伽精神焕发。伊芙琳的生命力滋养放在它的身上更像是送福利。 它原本就能容纳更多的生命力，加上深渊巨口的调控，使它有意识地借此机会将自己的状态调节回巅峰。 奥伽冷静地打量着地上这滩快速逼近的液体，说道：“这是更为直接的魔力入侵方式。” “但也意味着，伤害更为直接。” 不远处的水晶王子接话道。他解除水晶罩的防护，竟主动上前几步，半蹲下身，将手直接按在白色液体之中。 莹白魔力以他为中心爆发传导。他周身的一大片白色液体剧烈地震颤着，互相连通的液体出现了空白区域，那是那是破坏与消退。 “没错。这样反而纯化为魔力的比拼了。” 奥伽也将手伸进白色液体中，黑烟弥漫，周身的白色液体有一部分被抹去，但前仆后继的液体很快填补了空隙。 它所影响的范围只有王子的一半，沸腾的程度低下。 然而两人的神色都不太好看，尽管有魔力的防护，水晶王子的手依然隐隐发绿，奥伽的手因为有着皮毛的遮挡，看不清状况。 毒性的激发始终是一个隐患。 蔚渺以匮乏的超凡学识大致领会了他们的意思。以游戏的视角看待，每个人都能数据化为一些属性，而技能也能以属性来评判。 白色液体承载着伊芙琳的魔力，尽管这种形态的侵蚀力更强，但展露出本质魔力的她更容易受到伤害。 之前的树灵巨人形态类似于套了一个护甲，这次相当于无甲真伤。 魔力之间的比拼看的是质和量，“回血怪”伊芙琳在量上生生不息，他们只有靠质才能取胜，让她魔力损耗的速度超过再生的速度。 水晶王子和奥伽合力之下竟没能胜过她，因此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蔚渺。 白色液体已经接触到她的鞋底，她能听见一种奇怪的滋滋声，像是被焦烤腐蚀。 有生命的液体正欲攀着鞋面漫上她的身子。 蔚渺可不会做把手伸进去这么危险的动作，她双手握柄，将夜裁插在地上，刀尖没入液体之中。 浓厚的永夜之力保护着刀身，同时向周围的液体发起进攻。 刹那间，永夜之力横扫四周，缓慢而坚定地泯灭着白色液体，形成一圈不可逾越的圆线。 蔚渺看了眼面板，永夜之力正以每秒一点的速度飞速流逝。 150点存量的永夜之力实际算得上深厚，因此每次的大招都能斩出无坚不摧之感。 三人全力以赴的输出换来的是白色液体的暴沸，它们在略有弧度的荒地上跃动着，跳着跳着便泯灭为空。 一声空灵的尖啸声震荡耳膜，所有白色液体如潮水般地退去，而后收缩，在不远处重新凝聚成人形。 细密的绿色枝条和叶片编织成长裙，伊芙琳裸露在外的雪白手臂浮现出几道紫黑色的伤口，有深有浅。 伊芙琳满身狼狈，另一边的三人损耗也不小。 蔚渺和奥伽在她凝聚之时没有干看着，而是立即起身，飞奔上前。 距离的拿捏往往决定着战士和法师之间的胜负。 然而伊芙琳成形的速度太快，蔚渺只来得及斩出一刀。 这一刀逼得人形的伊芙琳无奈之下再次化为两滩烂泥般的液体。 蔚渺的刀芒太过犀利，她仓促之下难以防御。 第187章 温柔的嘴炮 面对烂泥形态的伊芙琳，蔚渺露出微笑。 伊芙琳的生命力强大，保命手段多，想要取胜，只能源源不断地消耗她的生命力。 白泥形态所造成的伤害最直接，也最简单。 蔚渺一个跨步上前，将夜裁插进白泥之中，然后“放电”。 夜裁微微嗡鸣，强大而充分的永夜之力不断冲刷着烂泥。 白泥再度皱缩，体积蒸发。这种蒸发是魔力与生命力的泯灭，而非挥发。 白泥在短暂的僵直后惊惶溜走，在远处刚要塑型，蔚渺又是一刀永夜斩去。 “啪——” 地上再度出现一滩烂泥。 “打地鼠游戏？”奥伽冷笑了一声，爆发性的速度让它几秒内就赶到了白泥旁，鞋底缠绕着黑烟，一脚踏下。 白泥涌动着，这次它凶残地想要攀上奥伽的腿部，毕竟这次出手的就它一位，但水晶王子见状及时出手，凭空生成的水晶棱片刺进泥堆之中，遏制了它的流动。 奥伽见好就收，赶来的蔚渺接替了它，夜裁毫不留情地刺下。 再次缩水的白泥含恨流窜。 然而摸索到法门的三位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她，此刻是绝佳的机会。 接下来的时间里，伊芙琳在“变泥——缩水——变人——变泥”间反复横跳，从摊开能有四五平米的泥团减少到三四平米，逃窜和塑型的速度不如当初。 三人并未围拢在一处，而是分散的三角站位，防止伊芙琳狗急跳墙时将他们一网打尽。 “差不多了。” 水晶王子双手虚拢，层层水晶将虚弱的白泥包围，连接成一副棺椁。 白泥在其中塑型成遍体鳞伤的伊芙琳，她蓬头垢面，却神色冷静。 想来她很少与人战斗，所以一旦被抓到机会，之后便是不可挽回的溃败。 她的手贴在水晶棺之上，死死地盯着外头三人。 “难道？” 蔚渺从她身上看到了女巫的影子，一只脚的脚尖已向外撇着。 “别担心，我选择这个时候封棺当然是有原因的。”水晶王子似乎看透了她内心所想，微笑道。 话音刚落，伊芙琳的身子飘散出莹莹绿光，却在下一秒陡然熄灭。 伊芙琳的神色凝滞，终于带着几分惊慌地看向水晶王子。 她拼命地敲击着棺椁，血肉与坚实的晶壁碰撞，响声沉闷。严丝合缝的水晶棺岿然不动。 “当敌人虚弱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我就能压制他们的一些力量，包括自爆。”水晶王子解释道，抬头望了辉光正盛的天幕，“是时候该结束了。” 忽然，伊芙琳停下动作，竟融化为一滩灰泥，生命力波动降至最低点。 水晶棺中盛了一层五厘米厚的浑浊液体。 “还有后手？” 水晶王子喃喃着，猛然回首看向远处。 满身狼狈的希伯勒王子正呆滞地坐在水晶罩中，神色忧愁。他双目失明，无法观察到外面的局势，激烈的战斗与他无关，与世隔绝的茫然和命运未卜的恐惧都在挤压着他的心神。 然而此刻，有人盯上了他。 “王子，你这么爱我，那就让我们一起死去吧。” 香腻的气味传入鼻端，希伯勒王子面露惊恐，发出低声惨叫。 他的皮肤底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希伯勒颤抖着，他感到自全身的血肉似乎被撕裂成万千碎片，难以忍受的痛苦让他瘫软在地。 以旁观者三人的视角来看，水晶罩之中，瑰艳的血色藤蔓刺破肌肤，从他的四肢血肉中生长而出。 不知是否有意，藤蔓的生长放过了胸膛和脑袋区域。 痛苦更为漫长，但也留有性命。 随着藤蔓拔长，希伯勒的肌肉渐渐干瘪，惨叫也越发刺耳。 他断断续续地喊道：“救……我……” 水晶王子饶有兴致地说道：“提前在王子身上留下了种子啊。” 蔚渺平静地注视着希伯勒的演变：“这会变成新的麻烦吗？” “不会。”水晶王子毫不迟疑地回应道，“这反而是一个机会。‘只有王子能杀死公主’，这并不绝对，却能免除命运对我们的惩戒，因为了结宿命的人正是王子本人。” 水晶罩瞬间变化，剥离成一片一片的薄薄晶体，覆盖上希伯勒的全身，将他焊成一位“晶体人”。 希伯勒躺在晶体层中无法动弹，藤蔓的生长放缓，开始在他身前交织缠绕。 水晶王子解释道：“我阻塞了生命力的汲取，伊芙琳只能提前塑型。” 水晶层逐渐上移，希伯勒从中解脱，被困住的变成了这些诡艳的藤蔓。 不一会儿，崭新的伊芙琳重新生成，她双臂环抱着王子，对他甜甜一笑，眼神楚楚动人：“王子，你愿意把一切都献给我吗？” 现在的状况十分有趣。蔚渺、奥伽和水晶王子三人暂时收手，将主场让给希伯勒和伊芙琳。 伊芙琳如果想要再蓄力量，就要献祭掉希伯勒王子。 由于水晶的包裹，伊芙琳只能紧贴着希伯勒，而希伯勒却能活动自己的双手。 他躺在地上，神色复杂地聆听着伊芙琳温柔的话语。 “王子，你不是说过，我是你的公主吗？你说过你会永远爱我。其实我也爱你，我爱你和恨你并不冲突。”伊芙琳倾诉着她病态的爱意，语气中的温柔和狂热令人不寒而栗。 蔚渺走上前来，将红刃放入希伯勒的手掌中，无视伊芙琳冰冷的眼神，轻声道：“王子，现在，公主的命运握在你的手中。” “王子，你怎么会相信这群人呢？一位狼人，一位兔头人，一位气度不凡、来历不明的男子。”伊芙琳继续说道，“他们是真心想要帮你的吗？” “先前从没有人听过他们的名号，却能杀死教母。这些凭空冒出来的人无缘无故地帮助你，难道真的是因为他们善良英勇吗？善良英勇的人可没办法寻到这里来，他们必须用下流的手段欺骗教母，才能战胜她，还要杀死那群可爱的小羊。” “他们只是一群觊觎我生命力的诡诈之人，他们利用了你，打着帮助你的名号为自己牟利。” “只有我是真心在乎你的，无论是爱你还是恨你。一个骗子是不会如我一般，先前花费如此多的时间与你谈笑。” “我不想杀你了。罪魁祸首不是你，而是这三位心怀不轨的人。” 第188章 莴苣之死 伊芙琳性情诡谲，反复无常。之前想要杀掉一切，现在可以对王子以温柔的话语诱骗他的立场。 她向希伯勒揭示了蔚渺三人的模样，一位兔头人，一位狼人，一位风度翩翩的正常人，这个组合听起来就与异常挂钩。 而三人的目的，虽然伊芙琳没有猜对，但确实图谋不轨。 他们才不在乎希伯勒王子的正义或是女巫的邪恶，他们只是想脱离这个秘境。 希伯勒王子似乎被伊芙琳的话语所打动，躺倒在地，一动不动。 “王子，这群诡诈之人一旦击败我，我将再次沦为药人，而你，将被他们抛弃，流亡于此。想想他们毫不留情的做派……”伊芙琳循循善诱。 蔚渺适时开口：“王子，我必须提醒你的是，我们自始至终都在帮助你。无论是从荆棘丛中救出你，还是带你识破莴苣公主的真面目，亦或是在最终的决战中保护你……相比于她空口无凭的指控，已成事实的救助不是更令人信服吗？” 一群人沉默着，留给王子思考的余地。 希伯勒王子紧了紧手上的力道，握住了蔚渺递给他的红刃。 “你们说的都有道理，但不是我的道理。” 希伯勒平静地说道。 说话间，他抬起手臂，红刃的刀尖在水晶层上滑动着，发出刺耳的噪音。 死亡逼近的低语令人心悸，伊芙琳愣了愣，呢喃道：“王子……” 终于，刀尖摸索到了鲜活的躯体，骤然刺下。 随着一声轻响，绯红的鲜血溅了希伯勒一脸。 不知是否有意，水晶包裹住伊芙琳的大部分躯体，唯独在脖颈及以上的部分留下空白。 所以红刃深深刺穿了她的咽喉，血液顺着刀尖滴落，染红了两人的衣衫。 水晶反射着妖异灿烂的红光。 伊芙琳张了张嘴，忽然神色一变，却说不出话来。 见状，水晶王子笑着对蔚渺说道：“你的匕首很特殊，虚弱到这种程度的伊芙琳遭此重创，无法通过她的特殊手段规避了。” 蔚渺当然知道红刃的特殊，它的伤深及灵魂，不用注入力量就能造成可怕的杀伤，希伯勒这样的凡人也能发挥出它的特性。 蔚渺：“她似乎没有料到王子真的敢动手杀她，更没有想到，自己最终会死在王子的手上。” 奥伽低声道：“她现在，应该为当初不杀王子的决定而后悔吧。” 蔚渺笑了笑：“我倒是觉得，她这样的人，不会后悔的。” 希伯勒王子和莴苣公主之间的纠缠还未终结。丰沛的生命力维持着伊芙琳的生命，使她在短时间内难以死去，即使她的死亡已成定局。 “我曾经满怀热忱，却差点死去。我以为能将你从女巫的魔爪中救出，你却自愿奉献自己，我如一位插足其中的第三者，反而身怀罪恶。” “你因女巫的死而恨我，我并不怪你，你对女巫的情感宛如亲人，只是我的正义放错了地方。” “但这却是在你的引导之下。你故意隐瞒了你们之间的关系，戏耍了我，假意答应随我离去，却让女巫谋害我。一场宴席，差点要去了我的性命。” “三位旅者或许真的有问题，但他们未曾加害过我。我的道理很简单，我其实并不是圣人，我也不想管狗屁的邪恶与正义，完全是由于你，我才界定了我的正义——杀死女巫，拯救你。” “但这之上，我还有更朴素的正义。谁对我好，我将加倍报答；谁加害了我，我将加倍奉还。” “你爱我却恨我……我想说，我也是。” 希伯勒那遍布伤痕的眼皮霍然睁开，鲜血滴进了空洞的琥珀色眼瞳。 他的眼睛表面留有骇人的划痕，眼白点缀着血斑。伊芙琳的鲜血滴进后滑落到眼眶边缘，积蓄于眼角。 盛满鲜血的眼睛无神地注视着伊芙琳。 “亲爱的，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呢。” 无法言语的伊芙琳在手臂上又长出了一张嘴，发出声响古怪的最后话语。 随即，周围的生命气息快速逝去，如同伊芙琳闭上了眼睛，悄无声息地死亡。 与此同时，蔚渺浑身刺痛，虚弱无力，似乎有什么东西阻塞着呼吸道，让她逐渐品味到窒息感。 她将夜裁插入地面，才支撑着自己没有倒下。 一旁的狼人单手撑着脑袋，眸子半闭，大口喘息着。 看来深渊巨口不是无敌的。 “这是生命之毒，随着主人的死而彻底爆发了。”水晶王子安然无恙地站在原地，平静地看着状态不对的两人，“但是不必太过担心，伊芙琳一死，留在你们体内的毒素只是无根之萍，凭你们的身体素质，早晚可以代谢掉它们。” 虽然对毒素的爆发早有所料，保留了相当的体力和永夜之力，但蔚渺的实力依旧下滑了一半，现在让她挥刀她都要斟酌一下用哪个角度最省力。 水晶王子的状态则好得惊人。以蔚渺目前所拥有的手段，如果水晶王子想在此刻动手，她最好的结果就是与他同归于尽。 但他们之间没有本质的利益冲突，她身上还肩负着科里斯托尔的任务，因此蔚渺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 水晶王子手段莫测，真要杀她，状态完好的时候也不见得能打过。 她看着水晶王子走到希伯勒身边，挥手解除掉水晶层。 先前残留在水晶上的鲜血纷纷洒落到伊芙琳身上。 希伯勒推开伊芙琳的尸体，挣扎着站起。他脸色苍白，精神面貌却与之前完全不同，仿佛脱胎换骨。 他眼眶里的血迹不知何时隐没消失，眼皮上可怖的伤痕竟结痂痊愈，只剩下粉嫩的疤痕。 他无神的眼瞳动了动，转向水晶王子的方向。 水晶王子惊奇地问道：“你的眼睛？” 希伯勒回应道：“我恢复了一些视力，只是世界中蒙上了一层血光。” 水晶王子点点头，没有多问，而是看向天色。 这个世界如梦初醒，直到这时才对自己“亲女儿”的死亡做出反应。 第189章 秘境破灭 明亮的天色陡然阴沉，灰度层层递增。 不知从何而来的水汽凝成灰黑的乌云，攒集在上空。块状云之间留有缝隙，背后的灿烂光辉为乌云镶上金边。天幕看上去像是拙劣的拼图作品，亦或是龟裂的灰色玻璃。 纵深而密集的沟壑切割了大地，脚下是无底的黑暗深渊。沙砾在地面上跳动着，愈发剧烈的震颤让几人伏低身子，降下重心。 极目远眺，世界的边缘正在消解，坍塌一路蔓延，朝中心处奔腾而来。 木屋、荒草、田地……一切皆在破碎、发黑、腐朽，最终化为一摊灰烬。 “你们，果然是……”希伯勒看着泰然自若的三人，低声喃语。 只有外来者才不会对秘境的崩溃感到惊讶。当秘境的中心——公主死亡或者与王子修成正果时，秘境就会破碎，里面的一切物体，除了外来者和公主外都会消失。 “准备！”水晶王子伸出手，水晶罩庇护着包括伊芙琳在内的五人。 “轰——” 随着一声訇然巨响，蔚渺的视野从光亮兀然陷入完全的黑暗。 些许颠簸后，光束破开黑暗，他们回到了秘境与现实交接处，那片粉蓝的洛桑树林，脚下从坚实的荒地换成厚软的落叶层。 秘境完全破碎的瞬间会发生空间转移，通过从女巫那白嫖到的超凡知识，蔚渺判断这是一种空间塌缩形成的虹吸效应。 外来者被传送到秘境交接口，有小概率会被虹吸效应形成的空间乱流粉碎。 体量较大的超凡者只需要做点保护举措，就能将概率降低到趋近于零。 “终于结束了。”水晶王子转了转手腕，面向三人，微笑道，“莴苣公主的尸身不如交由我来处理？” 他就站在莴苣公主手边，噙着笑意的眸子扫过三位，语气中却带了点不容置疑。 “我没有意见。”蔚渺率先表态。她一直猜测水晶王子进入秘境的目的，如今看来，他的目标是伊芙琳。 秘境的入口虽然不显眼，但要误入其中也不容易，大多是抱着心思而来。 她对伊芙琳的血液和魔药学有些兴趣，但她不过是副本过客，长期的学习研究难以实现，伊芙琳的尸身对她而言没有价值。 奥伽紧随其后，表示并不在意这件事。遭逢巨变的希伯勒先是沉默，但很快也表态妥协。 主要是水晶王子用一种迷之微笑看着他，他压力山大。 水晶王子从伊芙琳的脖颈上拔下红刃，递还给蔚渺后，一挥手，一个模样方正简陋的水晶棺将莴苣公主封装其中。 做完一切后，水晶王子满意地点点头：“接下来你们有什么打算？” 蔚渺从地上拔出夜裁，经过短暂的休息，她至少能直起身子，但恐怕接下来一段时间都要挂上虚弱buff：“当然是回去交付失败的任务。” 她说话时瞄了一眼奥伽。 奥伽的状态也缓了过来，它同样瞅了眼蔚渺，才说道：“继续游历。” 希伯勒王子看了看三人，半点没提他们秘境外来者的身份，摇摇头道：“我不知道。我的使命是求娶公主，但现在，公主已经死了……” 失去了公主的王子茫然而失落，人生一下子没了方向。 他的琥珀色眼睛虽然无神，却有种妖异的瑰丽，澄澈剔透。 都快激起蔚渺的收藏癖了。她对一切美好的事物保有欣赏。 水晶王子：“你听说过女巫聚集地的巴德酒馆吗？” 希伯勒再次摇头：“女巫聚集地有很多个。” 水晶王子：“这个聚集地离得不远，你能在一天内抵达。我建议你去找找巴德老板，他说不定能把你从迷茫中拯救出来。” 希伯勒：“嗯……我不认识路。” “这不是问题。”水晶王子用一手造物术变出了一个水晶罗盘，交给希伯勒，笑道，“希望有一天，我们能成为真正的同道者。” 这个水晶罗盘与蔚渺手中原先的那个长得一模一样，指路原理不明。 鉴于科里斯托尔还在巴德酒馆，蔚渺猜测凭依的或许是本体与分身之间的感应。 希伯勒还在愣神理解水晶王子话中的意思，水晶王子已经风度翩翩地告别，带着莴苣公主的水晶棺离去。 希伯勒朝剩下的两人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后自行离开。 留下蔚渺和奥伽对视。 “再会。” 瞧着这位有过节的狼人，蔚渺面对着它缓步后退，微笑告别。 “此刻或许还不是我们分别的时候。” 奥伽站在原地：“我想跟你一起回去见见那位被我弟弟所伤的小女孩。” 蔚渺心里暗道不妙，婉拒道：“这倒是不必了，那位小女孩已经被送走了。” 奥伽无动于衷：“见见委托人也好，替我弟弟向她道歉。” “阁下这是油盐不进呐。”蔚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好吧，你猜对了。我确实要去见一见你的弟弟。” 如果奥伽执意跟随，这是无法隐瞒的事实。她总要拿出罗盘和地图对照一下，确保自己行进在正确的方向上。 “不过你放心，我虽然是赏金猎人，接下了这个委托，但不一定要完成。”蔚渺试图稳住奥伽。 奥伽嗤笑道：“赏金猎人如果多次委托失败，或者杳无音讯，在各大赏金酒馆中的信誉度就会下降，之后难以接取委托。” 蔚渺辩解道：“我并不是因为赏金接下了这个委托，而是出于对小女孩的关切。一次委托失败对我来说不痛不痒，我更想知道的是这件事背后的真正原因。” 她现在状态堪忧，奥伽还保有几分状态是未知数，她不确定自己能否在背刺上胜过奥伽。 谁也未曾料到，只是吃一顿饭的工夫，狼人就能完成晋升。 那么计划就要适当改变了。 “我那位弟弟竟然会袭击一位女巫的血脉后裔，这不符合他的利益。”奥伽似乎听进了她的话，“我也想知道他的理由。” 于是，两位各怀心思的人达成共识，踏上了新的道路。 第190章 异族混血 此刻，时间紧迫。 罗盘指向了正确的方位，与原先的指向几乎相反。 任务时限为十天，如果悲观看待，将猩红月夜那天也算作一天的话，已经过去了五天。 她在第二天出发并进入秘境，偶遇奥伽和水晶王子。 第三天与希伯勒相识，见证了女巫将希伯勒暗算成盲眼王子的经过，然后歇息了一晚。 第四天通过莴苣夫妇引出了女巫，成功击杀，魔羊们也没能逃脱狼口，之后他们挑灯夜读研究了女巫遗留的笔记。 第五天启动传送阵见到了莴苣公主，一番纠缠后，秘境破碎。 还剩五天时间，她要找到奥伽所谓的弟弟，搞定难缠的奥伽，然后赶回酒馆。 时间是个大问题。她必须加快脚步。主要是，她不确定自己离目标到底有多远。考虑往返，她最多只能接受两天半到三天的时间追寻。 蔚渺对照着地图领路，脚程飞快。 两人一路上没能交谈几句，大多在警惕四周。 也警惕对方。 蔚渺没能找到下手的机会，忙着赶路。奥伽同样也不行，它只微微落后了她一点，相隔一米左右。 这个距离下，两人都能感知到对方的动作，想要玩偷袭这一套是无效的。 自从拥有了词条【七重高天】的精神力可控化后，她最明显的感觉是感知上的强化，这对近战体系尤为助益。 即便没有转头，她也跟背后长眼睛似的能在脑海中描摹出奥伽的动态。以往的虚拟游戏做不到这个地步，最多加一个后视镜头。 这种能力可以主动控制，选择扩大或缩小感知圈，感知的精确程度与范围呈反比。 这或许类似于女巫的“精神力扫描”，也强化了被动“危机预感”。 十字重瞳的操纵能力提升在这个副本表现不多。 快走相对于跑步来说更适应丛林的复杂地形。 在无主的大片森林中，蔚渺会抄近道。但如果可能穿过某些种族领地，她会尽量选择走大路，以免出现意外。 从启程直至日薄西山，蔚渺精打细算着体力，打算停下来歇息进食。 她既要讲求效率，也要留存着足够的体力预防奥伽的突然发难。 好在奥伽表面上一路安分。 由于两人避开了种族驻扎地，且身无分文，林中野果是他们晚餐的最好选择。 “我的弟弟名为奥简，与我是双胞胎。” 吃着野果时，两人相对而坐，短暂交谈。 这是林间一片空旷地，众多森林阴翳中的一部分。此刻的天幕如血般鲜红，逐渐昏暗。 蔚渺点点头，转而问起了自己感兴趣的问题：“先前你说，你出身于暗精灵部落，你不是一位狼人吗？” 奥伽：“我的母亲是暗精灵，父亲是狼人。” 异族混血。想起女巫的无性生殖，暗精灵与狼人之间没有生殖隔离也不奇怪。 蔚渺没有见过暗精灵，但常识手册中说，这是一个皮肤淡紫色的类人种族，有着尖尖的耳朵，体格强健，身姿轻盈敏捷，其美貌令人赞叹，居住于丛林或者植被茂密的山地地带。 它们是典型的母系氏族，由暗精灵主母掌握大权，男女皆战，剑术和箭术是它们的拿手好戏。 至于为什么会形成这样的社会结构，手册中没有提及。暗精灵作为战力高强的部族，在秘语森林东边拥有自己的领地。 女巫不同于暗精灵一族，所有女巫都是女性，所以没有母系氏族一说。 奥伽身上完全看不出暗精灵族的特征。 蔚渺：“那怎么会被部落追杀？” 奥伽沉默了几秒，才道：“异族的歧视与权力争斗。” 蔚渺笑了笑：“放弃你是部落的损失。” 追杀这种吃顿烤魔羊就能突破的人，怎么看都是苦大仇深主角的套路。 虽然此刻敌对，但不妨碍她欣赏奥伽。 “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奥伽意外地抬头看着她，将果核丢弃，“我弟弟倒是说，是我太出色了，以至于连累了弱小的他。” 蔚渺大概能理解：“错的不是迫害者，而是怪罪被害者太优秀而引起了注意……恕我直言，这个逻辑并没有正当性，反倒突出了被害者的软弱。” “但权力斗争正是如此残酷。我的母亲，上一任暗精灵主母，爱上了一位外来的未知身份狼人，也就是我的父亲。这在暗精灵族中是大忌。”或许是涉及自己不寻常的身世，扰动了情感，奥伽的话明显多了不少。 它冷笑道：“在未生下我和弟弟前，这位陌生的狼人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母亲则被族老等人指责，忍受来自族人的异样眼光。凡是超凡种族，都看重纯粹的血脉，杂糅的血脉会削弱力量，影响种族延续。” “暗精灵主母的优秀血脉毋庸置疑，她本该和另一位暗精灵勇士通婚。” “母亲的死亡有些蹊跷，她是在与山地哥布林的冲突中战死的，但她的尸首却下落不明，宣称是在混乱的战场中被掩埋了。母亲一死，我们便失去了在部落中的唯一支柱。” “或许察觉到了我和弟弟的怀疑，新任暗精灵主母试图将我们囚禁。收到风声，我们提前逃走，却不慎被发现从而遭到部落追杀。现在算是暂时摆脱了追杀，但我的悬赏令，可能已经登上了赏金酒馆的公告栏。” “用我弟弟的话来说，如果我的实力并不突出，新任暗精灵主母可能为了收拢母亲的旧部，展现她的仁慈，假惺惺地放过我们。相反，为了扼杀威胁，她将不择手段地除掉我们。” 蔚渺听完这段前因后果，评价道：“你弟弟说的很有道理。” 两方都有自己的立场，无法弥合。 奥伽点头：“没错，他深谙这些狡诈之道。所以，他袭击一位女巫后裔，将她化身狼人，其中必定有着秘密。如果其中有利益交换，血脉损耗就是他付出的代价。但这份利益究竟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话题居然能重新拐到正事上，奥伽想为他弟弟开脱的心思昭然若揭。 第191章 两种假设 “有一件事我不太明白。按时间推算，那位小女孩应该已经被狼人血脉完全污染，而且，前几天是猩红月夜，更是刺激了狼人血脉的活跃。委托向来是限时的，按寻常时间，你的委托理应已经失败了。” “但是你仍然打算去找我的弟弟，匆匆赶路，这似乎又说明，你的委托尚未终结。” “那么合理猜测，是有人用某种方法延迟了血脉污染的期限吧，但是期限不会延长太久。” 奥伽冷静地陈述道，它已经从蛛丝马迹中确定了心中所想。 蔚渺忍不住想对它的敏锐报以掌声。她设想过这一幕，所以没有太大的反应，爽快地承认道：“狼之心的委托确实没有结束。” 急行路是硬伤。 这就是为什么一路上气氛剑拔弩张。 “但是，正如我所说，我的目的发生了变更。” 灰兔先生盘膝而坐，十指交叉，顶着下颌，身体微微前倾。 “我是一个追逐乐趣的人，执着于看到表象背后的本质，为此，我可以放弃一些可爱的小金币，当它的数额不足以压倒我的兴趣时。” “这件事蹊跷的地方在于你弟弟所采取的行动不符合常理，于是我们判断这是一种利益代价，也可以看成一个交易。” 血脉是秘语森林中超凡种族的核心。 这个世界的狼人种族对转化者持蔑视态度，将它们称为“次等狼人”，认为它们的血脉低劣，对狼人种族的继承与繁衍没有用处，自然不会费劲不讨好地实施转化。 常识手册中提到，次等狼人通常由普通人类转化而来，因为狼人算是长生种之一，而且次等狼人一经转化就有不俗的力量，被凡人认为是获取超凡的捷径手段。 他们会花重金以求一窥超凡门径。 “狼人化一位女巫的血脉后裔对于他而言看不到利益，还可能招致悬赏追杀。以此为代价，他与谁进行了交易。” “有两种假设。一是，当时在场的除了奥简和小女孩外还有第三者。奥简与第三者交易完成此事。但这很奇怪，如果第三者敌视小女孩，为什么不直接杀掉她，而是让其感染狼人血脉？” 奥伽若有所思地点头，补充道：“或许，第三者敌视的不是小女孩，而是她的直系亲属，不想杀死小女孩……” 蔚渺点头认可，继续道：“假设二，当时在场的只有奥简和小女孩，交易发生在两人之间。” 此话一出，饶是一直镇定自若的奥伽都是一惊。 它拧着眉头思索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又有什么资本进行这个交易？” 身为狼人的奥伽潜意识里觉得被转化是一件糟糕不幸的事，因此没往这方面细想过。 蔚渺身为世外来客，思维更开阔。 而且，任务描述很有意思。 “接取女巫爱莎的委托，拯救小红帽”，怎样才算拯救？让小红帽脱离狼人化就是拯救吗？ 狼人化并不威胁生命，只是玷污了女巫血脉。或许，这也可以算是一种危难，女巫十分看重血脉。 “接取”委托，而不是“完成”委托。任务中没有任何字眼规定她一定要得到狼之心。副本简介是一段客观事实介绍，它提到了一些世界观的超凡常识，着重介绍了狼之心，极具诱导性，称得上“伪装任务”。 得到狼之心——完成委托——拯救小红帽，回想起以往的任务经历，从未出现过这么直白的任务指导，明晃晃地告诉你该做什么，跟着流程走就完事了。 因此蔚渺深深怀疑这个流程是个包装成光明大道的歧途，可以贴个“假面”标签了。 假面舞会最有趣的地方在于，它的任务是多分支结构，不同的选择将导向不同结局。它只告诉你最终目标，奔着这个目标，你可以采取任何手段，无数的选择将编织成特定的结局。 “选择”与“判断”是假面舞会的精髓。 这个流程已经算是单选题了，哪怕是猪头人世界的引导任务在后期也有丰富的行动选择余地，没有直接与任务目标勾连，才导致有玩家踩坑。 所以蔚渺判断，“接取女巫爱莎的委托”这句话是行动方向引导，重点在于接取委托后的信息获取，而非“完成委托”。 如果真的是完成，它为什么不直接点明“完成委托”，效果和副本简介诱导差不多。这个“接取”很值得怀疑。 “拯救小红帽”是最终目的。 既然奥简作为疑点出现了，在此节点的选择将直接影响结局。 蔚渺综合结果进行考量得到两种假设。 假设一，小红帽作为完全受害者，飞来横祸，结果偏向于得到狼之心。 假设二，小红帽是整件事起因的策划者，自愿狼人化，人和事都复杂化，结果偏向于无需狼之心。 这并非不可能，看看十几年来深藏着爱慕之心、对监禁甘之如殆的莴苣公主，就知道这个世界充满了魔幻色彩。 小红帽与她的母亲实际上可是此次事件的核心人物，过场cg的主角。 蔚渺：“正是因为扑朔迷离，我才需要找到你的弟弟。我倾向于假设二。他咬完小女孩后为了躲避追杀必定远离，我怕迟则生变。” 还有一层原因是，不论是假设一还是二，她都需要在限定时间内返回酒馆，以“拯救”小红帽。 冲着任务描述，蔚渺觉得假设二更靠谱，当然也不排除这任务就是如此单纯，那么她就要准备搏命了。 此事最完美的解决办法是，路上先杀了奥伽，然后逼问它的弟弟奥简，而不是和奥伽一起去。如果是假设一，她到时候就麻烦了。 如果她实力充足，必定如此行事，然而他们互相都明白对方的棘手。 也因此为真相立下了保证。如果是假设二，双方就能免于冲突。奥伽会帮助她得到真相。 蔚渺笑眯眯地说道：“与其路上背刺，不如在得知真相后再决定是否厮杀，阁下认为呢？” 奥伽当然认可。如果可以，它真不想和这位狠兔子对上。 第192章 兄弟情深 短暂的闲聊后，两人将满地的果核扫进路边草丛，继续赶路。 瑰丽的三弦月悬在顶上夜空，金黄、莹蓝、猩红三色交织，辉光皓皓。它们如太阳一般升落，与太阳平分一天的早晚。 秘语森林浸在夜色之中，偶有不明的威胁低吼与怪叫传来，渗入冷风。 叶层簌簌作响，常令人怀疑有生物潜藏其中，面目漆黑。 这片大陆没有四季一说，白昼温暖如春，夜晚凉似秋水，十分宜居。 将委托的事情说开后，两人之间的气氛缓和了少许，但没人会蠢到真的信任对方一定不会背刺。 只有利益才能订立最可靠的契约。 秘语森林的各部族之间关系复杂，无论是否友好往来，都有相连的主干道以供通行。此外还有错综曲折的小径，践踏的次数多了便形成了一条路，但只有在附近生活的人才略知一二。它们能避开部落，或是联通到罕为人知的地点。 走主干道的好处是有时候路上能遇到同伴互相照应，白天的贩夫走卒来来往往，忙活生计，赶去各大聚集地。夜晚冷清得鬼都发懵，因为根本逮不到人。大多数种族昼作夜息。 一些危险的群体猎食者专门在夜晚出来觅食，如居住于山区深邃洞窟的诡蝠群。夜晚也是劫道或仇杀的好时候，想要远离麻烦，最好远离夜晚。 蔚渺手中的地图当然没有高级到标出隐蔽小径，奥伽也是首次涉足此区域，两人照着罗盘摸索着前行。 凭他们一兔一狼的实力，遇上诡蝠群大概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所以他们走的是算不上小径的狭窄林间，凭着良好的长途跋涉能力前进。 直至深夜，两人露宿林间。用坐姿睡觉，相隔一米以上。 蔚渺双眼闭着，但额心处睁着十字重瞳，赤裸裸地盯着奥伽。 奥伽一手放在地上，掌心处笼着一层薄薄的黑烟，似乎有探知周围的能力。 这个世界狼人的生活习惯似乎不是昼伏夜行，但依然拥有强悍的夜视能力。 白天赶路，夜晚休眠，在两人的长途奔波下，早已越过了巴德酒馆女巫聚集地的位置，往更西方而去。 启程两天后，夜色正浓。 蔚渺轻巧地踩踏在林间落叶层上，尽量不发出声响。 她低头看着罗盘指针的朝向，又望了望不远处被灌木丛掩映的一个瘦弱人形轮廓，朝奥伽挑了下眉毛，无声地询问。 奥伽点点头，面色有些沉肃。 它率先大步地走上前去，长靴干脆利落地踩断了地上的枯枝，脚底迸发出一连串“咔嚓”声。 人影立刻被惊醒，睁开一双亮着莹莹黄绿色光的眸子，警觉地站起，朝发声处看来。 “呵。”奥伽什么也没说，先是冷笑了一声。 蔚渺跟在它身后靠近，端详着这位她追寻已久的狼人。 狼人奥简，光从模样上看便逊色它哥哥一头。它的身高不到两米，看着体格瘦弱，穿着一件和奥伽款式相同的黑色皮甲，但上面的战斗痕迹比奥伽少得多，比蔚渺初见奥伽时的伤势轻。 它的狼头和狼爪都是灰白色的，眸子细长，以蔚渺的审美来看富有阴戾感。 “原来是你。你这么快就从秘境出来，并且找到我了？”奥简一开口，声音有种令人难受的沙哑感，说罢，它看向蔚渺，“这位是？” “托你的福，我在秘境中过得还不错。”奥伽这话怎么听都是满满的讽刺，“这位是我在秘境中认识的赏金猎人，你猜猜我为什么会与她相识？” 蔚渺站在看戏的视角上观察这对兄弟，他们的关系看起来不像她起初构想的那般美好。 失散重逢后，双方的第一反应都不是喜悦，而是莫名的对峙。 “看来不是你找到了我，而是这位赏金猎人找到了我。”奥简若有所思地看着蔚渺，瞥了眼她手中的罗盘。 它站在原地，忽然笑起来：“怎么，你是和这位赏金猎人一起来杀我的？想要我的狼之心？” 奥伽叹了口气，面无表情地说道：“你如果死亡，只会有三种可能，意外死亡、老死，或是死在我手上，绝不会有第三个人插手。” “如果有第三人呢？” “那它会代替你死在我手上。” 蔚渺：“……” 她翻译了一下奥伽的话语，它的意思是这样的：奥简只能死在它手上，要做到这一点，它会保护奥简。要是有人杀了奥简，它会为奥简报仇。 听着像是“我要杀你”，但言外之意却是“保护”，也是对蔚渺表明它的态度。 她想越过奥伽干掉奥简绝无可能！ 此外，奥简知道奥伽误入秘境，说明它当时是在场的，却漠不关心地走掉了，还诧异奥伽怎么出来得这么早。 老实说，那个秘境的显眼程度不像是能随便误入的。 蔚渺心中猜测，不会是奥简把它哥坑进去的吧？它的态度上就和奥伽很不对付。 这对兄弟有点意思。 “看来你已经很明白当下的境况了。”蔚渺适时出声，打断这两人的互怼，她不是来欣赏兄弟“情深”的戏码，“我不是来杀你的，只是来获悉真相的。你这么聪明的狼人，肯定清楚真相对你更有利。” “那可不一定。”奥简笑着瞥了眼奥伽。 蔚渺的左手虚握着腰间夜裁的刀柄，食指轻轻敲击着刀柄圆头。 灰兔先生的微笑看起来缺乏善意：“我明白您的意思，但在情况未知时，稳妥谨慎肯定是您的优点。而且提醒您一句，我是赏金猎人，拿钱办事，可不意味着我一定会将委托进行到底，在赏金不足以让我铤而走险时，我是不会搏命的。” 她或许低估了奥简对它哥不明原因的敌意，但奥简是个精明的人，这样的人一般有个优点，它会考虑各种情况后再进行决策，而且将生命风险放在第一位。 奥简丝毫不了解她的实力，它真的会拿生命当赌注，赌双方打起来后它自己能平安无事吗？ 第193章 血继 看奥简的态度，这件事大概率是假设二了。 它并不否认真相的说法，之所以没有立刻回答，是因为假设一对它似乎也有利。 能让奥伽和她打起来。 但正如她所说，万一奥伽没打过她，把它自己也赔进去了怎么办？奥简跑了这么多天，他们两天就追上了，足以证明它身体虚弱，跑是跑不掉的。 加上赏金猎人的身份极具误导性，在奥简看来，她不一定要和他们死磕。 综合考虑下来，真相当然对它更好。 奥简沉默了一会儿，阴森森地笑道：“兔子阁下也很聪明啊，三言两语就向我展示了利弊，我不得不按你的建议行事。” 蔚渺笑眯眯地回道：“哪里哪里，这全是因为阁下是聪明人，我不说，你也会这么做的。” 奥伽沉默地看着两人的看似友好的商业互吹。 “客气”了几句后，奥简终于道：“你们应该已经猜到了，袭击小红帽这件事是我与她本人做的交易。” “那是一个傍晚，我在女巫聚集地附近遇到了她。秘语森林的人都知道不要轻易踏足女巫的领地，但我对这个地区很陌生，偶然间误入……” 女巫聚集地包括集市和居住地，一般人口中的“女巫聚集地”指的是集市，奥简在这里指居住地。 蔚渺和奥伽随着它的描述在脑海中逐渐勾勒出那天的场景。 在傍晚阴沉天色的掩护下，奥简小心地行走在小道上，却和挎着篮子的小红帽相遇。 奥简忌惮地停下脚步，看着她身上的装扮和红绒缝制的兜帽，从她身上感觉到了魔力的波动，心知这是遇到了女巫后裔。 在秘语森林遇见正常人类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女巫，二是外来者。 奥简刚想绕道遁走，却被小红帽叫住：“狼人叔叔，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奥简诧异地看着一脸沉静的小红帽，很不想理她：“我拒绝。” 待会儿被她的长辈撞见，误会它有所图谋就完蛋了，而且它也不乐于助人。 小红帽：“我可以跟你做一个交易。” 谈到利益，奥简身形一顿，重新站到她面前，饶有兴趣地说：“你想让我帮你什么？” 小红帽：“把我变成狼人。” 女巫要求主动污染血脉实在是奇闻。染指一位女巫血脉的后果，奥简一清二楚，它之后免不了被追杀。 奥简好奇且谨慎地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小红帽：“你听说过女巫的血脉晋升吗？” 奥简了然道：“女巫的禁术？有所耳闻。” 小红帽点点头：“我的血脉快成熟了。” 奥简惊奇地打量她：“这个年纪？你叫什么名字？” “小红帽。” “你的长辈在什么实力？” “我只有一位长辈，她是学徒巅峰。” “亲爱的小红帽，现在我相信你是真心想与我进行交易了。你能为此付出什么？你应该知道，交易完成后，我将受到你长辈或者赏金猎人的追杀。” “这个。” 小红帽从口袋中掏出一根火柴，木柄细长，火柴头是奇异的暗金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奥简：“这是什么？” 小红帽：“愿望火柴。来自一位卖火柴的小女孩，点燃它可以许一个愿望，一个命运力所能及的愿望。” 奥简惊叹而渴望地看着这根不起眼的火柴。秘语森林一直流转着关于卖火柴的小女孩的传闻，哪怕是三岁婴儿也会从长辈讲的睡前故事中知晓它的存在。 但很少有人能够得到它，因此奥简半信半疑。 “你为什么不自己使用？” “愿望都是有代价的。” “什么代价？” “命运的馈赠早就在暗中标注好了价格，价格的高低与你的愿望相关。” “……成交。” …… 奥简慢条斯理地收尾道：“虽然女巫的后裔素来早慧，毕竟她们占有高贵的学识，但小红帽心思深沉，谈吐非凡，竟有种老女巫的气质。她看起来才七八岁，我甚至感到一种敬畏。我选择信任她，完成了交易。一位学徒巅峰女巫所带来的威胁不足以让我放弃愿望火柴。” 虽然蔚渺对所谓的愿望火柴很感兴趣，但她并不完全理解这个交易的细节：“女巫的禁术是？” 战斗危机差不多解除的情况下，奥伽尽量回答她的问题：“女巫的实力上限取决于血脉，出身决定高度，但是女巫的禁术——血继魔药可以提高血脉强度。” “诞下的血脉后裔除了当继承者培养外，还可以当做血继魔药的主材。后裔的血脉一般在七八岁时发育成熟，但迫不及待的女巫会让后裔修炼冥想法以加速血脉成熟，因此很多后裔在四五岁时就被杀死，抽取出全身的血脉凝练成‘血引’。能拖到七八岁的后裔实在罕见，修炼魔法是女巫的天性。” “这是秘语森林各种族都有所耳闻的事，虽然被抨击行径残忍，但女巫族群内部默许了这种做法，毕竟谁也不想当自己遇到瓶颈时无能为力。女巫有一句名言：真理高于一切。” 血继魔药的作用似乎是凝练血脉。无性生殖让后裔完全继承了长辈的血脉。 依赖生殖的特性，分离出去的弱小血脉成长壮大，长辈加后裔的血脉总量高于原先的长辈。血继魔药将后裔的血脉处理后提供给长辈，在魔药的作用下完成浓缩，来提高血脉强度。 好比一杯500ml的奶茶a，倒了100ml进另一个500ml的空奶茶杯b里，结果100ml经过时间推移自我增殖重新变成了500ml相同浓度的奶茶。这杯500ml奶茶b被浓缩成了100ml倒回只剩400ml的奶茶a内，混合后奶茶a提高了浓度。 超凡学识听起来并不通俗，但原理不难理解。 蔚渺：“这么说，小红帽通过自我血脉污染让自身摆脱了变成魔药的下场？” 相当于奶茶里混了馊水，极难下口。 奥伽却否定了她的看法：“有可能，但不绝对。女巫的魔药学闻名遐迩，血脉提纯不是难事，但会损失掉令人肉痛的血脉分量。” 第194章 酒保 蔚渺：“那么相比之下，生育新的血脉后裔岂不是更好？” 奥伽：“在同一时间，女巫只能拥有一个血脉后裔。女巫的生育和其他种族不一样，是将一部分血脉凝结成生命的种子，这部分血脉在未收回前对于女巫而言是永久损失的。女巫无法承受第二次血脉损失进行生育，妊娠期会将她们拖垮。” 蔚渺：“也就是说，她尚未脱离危险？” 奥简插话道：“交易的那天晚上是猩红月夜，她应该想借狼人的力量逃离长辈，但你们的到来证明，她失败了。” 它不知想到了什么，讽刺地笑道：“看来即便是她那般古怪的小女孩也无法让命运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 蔚渺回想起副本cg，如果没有猎人安布罗斯的插手，小红帽或许可以成功。 但同行的水晶王子科里斯托尔又帮她争取到了十天的冻结期，这才有了灰兔先生出场的机会。 命运编排好了一切。 蔚渺已经完全明白了任务情况。拯救小红帽指的不是帮她带回狼之心，恰恰相反，变成狼人是她自己的意愿，灰兔先生应该做的，是立刻赶回巴德酒馆，想办法带走小红帽。 或者更加直接，解决掉制造问题的人就没有问题了。 蔚渺朝它们点头致意：“感谢两位的讲解，我还有事，先走了。” 奥简笑眯眯地摇着脏兮兮的狼爪：“慢走不送。” 蔚渺最后瞥了这两兄弟一眼，利落地转身离去。 待她的背影完全融入黑暗后，奥简朝站在一旁的奥伽说道：“这位赏金猎人找错人了，找成秘境中的你了？” 奥伽冷笑道：“没错，否则我已经见不到你了，它的实力与我相当。” 奥简：“如果说我确实有预料到呢？血脉追踪受距离和血脉强度影响，并不是稳定的追踪手段，误判不无可能。如果是占卜术就另说了。但我不信一位学徒巅峰有那个资本寻求稀奇的占灵女巫。” 奥伽睨着它：“你的心思已经很明显了，不必多说。另外，你的超凡理论学得很不错。” 奥简轻蔑一笑：“狼人种族里，学识再丰富，也只能有限地转换成取巧的力量，哪比得上天赋异禀。” 奥伽只是沉默。 奥简轻哼一声，转移话题：“这位兔子是哪个地方冒出来的奇怪人物，令人忌惮，秘语森林中应该没有超凡兔子种族吧？” 奥伽：“不知道……或许和梦之境有关？” 蔚渺径直离开，狼人兄弟之间的沟通她无从知晓。她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如果未在期限内赶回，她怕出了什么变故，导致任务失败，毕竟她对血继魔药的配置流程不了解。 万一女巫爱莎把小红帽带到聚集地内某处直接办了，她很难行动。 在女巫聚集地内危害一位女巫，怎么想都是不太可靠的行为。 所以最稳妥的方法是去酒馆保证人还在。 蔚渺照着地图日夜兼程，终于在最后一天的清晨再次走上了第一天的林间大道，眺望到不远处巴德酒馆的精致轮廓。 清晨的湿气浓重，光影朦胧。蔚渺刚睡醒不久，神清气爽地插兜漫步。这些天的休息让她完全摆脱了莴苣公主残留的负面剧毒，实力恢复到几乎完好。 她终于可以慢下节奏了，目的地就在眼前。 时候还早，路上行人不多。蔚渺独特的衣装款式较为显眼，引得每位从她身旁经过的人频频侧目。 至于在他们眼中是时尚还是怪异，有待商榷。 巴德酒馆屹立在路口处，酒馆的棕木大门依旧半开着，从外面看不清内部的昏暗情形。 兔爪稍稍推开门，一身湿气的蔚渺走进酒馆。 她一眼望去，酒馆只坐满了一半。 一些通宵的酒鬼被酒精麻木了知觉，醉倒在桌边，握着酒瓶嘟囔着什么；一些小酌几杯的客人正嬉笑着谈论最近的趣事；一些人安静地坐在座位上阅读报纸或者书籍，偶尔想起酒时品上一口。 她的到来没有引起任何波澜。人们对于陌生人远没有自己所想的那么在意。 最重要的是，她看见了坐在角落处圆木桌旁玩牌的科里斯托尔和安布罗斯。而一位正朝她走来的“酒保”顿住了脚步，惊讶地看着她。 “又见面了，希伯勒阁下。”蔚渺主动上前，笑着打招呼道。 如今，希伯勒王子穿着与猫人巴德同款的白衬衣和黑马甲，手上稳稳地托着白瓷盘，盘中的笛形酒杯色泽艳丽，由深红过渡到黄褐色，丝状的纹路如同龙卷风。 他身姿笔挺，与几天前消沉的他相比简直是精神焕发。 希伯勒淡笑道：“灰兔先生，很高兴再次见到你。” 从蔚渺的笑容来看，满是遇到熟人的惊喜：“看来你已经完全走出阴影了。” 希伯勒：“多亏了巴德先生的疏导，我明白了很多。” “今后打算留在酒馆吗？” “这里是我人生中的中转站，如果我未能找到新的方向，我就会永远停留在这里。” “祝你早日寻觅到新的目的地。” “谢谢。”希伯勒点点头，“你需要来一杯酒水吗？” “不必了。我找一些熟人。” 希伯勒了然，与蔚渺擦肩而过，继续自己的酒保工作。 蔚渺的微笑并未消失，她向角落的圆桌走去。 身后，希伯勒王子谦逊的话语隐约传来：“抱歉，让您久等了……” 圆桌旁不只有猎人和水晶王子，还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毫无皱褶的黑马甲和白衬衣，配上似雪的白毛，气质优雅随和。 他就是酒馆的调酒师兼老板，巴德。 圆桌上的金制三叉烛台插着白蜡，幽幽的蓝光照亮了昏暗的角落。 走近一看，三人正凑在一起打牌。 蔚渺先行出声：“早安，三位阁下。” “灰兔先生，早安。”面向她的科里斯托尔最先做出回应，“看来委托已经完成了？” 蔚渺惋惜地摊手：“很遗憾，并没有。” “哦？”科里斯托尔似乎有些意外，随即微笑道，“你介意坐下来与我们谈谈吗？” 蔚渺：“荣幸之至。” 第195章 牌佬 三人挪了下椅子，留出空位。 蔚渺将一旁的靠背木椅拉过来，掀了掀半披风，悠然落座。 幽蓝烛火就在她的侧前方，但她没有感受到丝毫热量，如坟冢附近的磷火。 四人凑一桌，像是什么黑帮密谋现场，气场互不相容。 靠墙的安布罗斯正在切牌，背上插着他那柄魔幻的猎枪。 他抬起眼皮平静地看了她一眼，说道：“这身衣服不错，是在哪里定制的？” 蔚渺：？ 她心中一阵百转千回，最终答道：“朋友送的。” “方便介绍给我吗？” “她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 安布罗斯切牌的手一顿：“……抱歉。” 蔚渺面不改色，平静地说道：“……没事。” 虽然猎人误会了什么，但她说的确实是真话。 一脸和善的猫人老板问道：“灰兔先生愿意加入牌局吗？” 蔚渺：“当然可以，规则是什么？” “这个游戏叫做‘两频’。”巴德介绍道，“规则很简单……” 不知为何，各个世界的纸牌游戏都大同小异，只是巴德介绍的规则比较奇特。 这个世界的纸牌与现实相同，总数为54张，分为四种花色，以简洁的几何符号为代替，三角△、方块□、圆心○和星形五角☆各有十三张牌，列序1到13，牌面从小到大。 剩下两张是神圣六芒星，一张等角六芒星，另一张是非等角六芒星。等角的牌面大于非等角，类似大小王。 四人一副牌的“两频”规则如下：牌组中去除六芒星，每人分发13张牌。拿到三角1的人需要喊出一张不在自己手牌中的任意花色的13，如果四张13都在手中，可以喊其他牌。 手中拥有被叫牌的人将作为喊牌者的队友，这两人称为1队，另两人则组成2队。 喊牌者的队友需要隐藏自己，并帮助自己的队伍获胜。也就是说，在被喊的13没有出现在牌堆之前，除了被叫牌者，另外三人无法确定谁是队友，在配合上困难重重。 喊牌者率先出牌。出牌顺序为顺时针，按照出完牌的顺序分为1、2、3、4名，在2v2的形势下，如果两队名次分布为1、4名对2、3名，则构成平局。 若第1、2名或第1、3名同队都是该队获胜。 此外，如果手牌巨好，拿到三角1的人可以选择自成地主，独吞赌注。 在牌型上，三张同牌即为炸，三张同＜连对（三个连续对子及以上）＜四张同。单顺子只需三张及以上的连续单牌。其它单牌和对子的大小顺序符合牌面大小顺序。13不可出现在连牌中。 听上去是复杂的斗地主变种。蔚渺颇感兴趣地记下规则，看着安布罗斯顺畅地将牌打乱重组。 安布罗斯：“要玩点赌注吗？” 蔚渺微微一笑：“谈钱伤感情。” 她一个新手跟三位老手玩牌下赌注，但凡抱有一丝侥幸心理，将会输得裤衩都不剩。 牌技和运气缺一不可，她可没有身为玩家的盲目自信，认为自己是天命之子。 巴德打趣道：“别为难一位身无分文的客人，这是纯娱乐局。” “行。”安布罗斯应了一声，靠在椅背上，身形未动，单以食指和中指发牌，轻松写意。 精准的力道掌控让每一张牌都恰当地滑动到它的暂时拥有者面前。 蔚渺等到手牌全部集齐后才开始整理。 这副纸牌的材质类似于薄如蝉翼的钢铁，光滑、坚硬而柔韧。牌背为渐变的深蓝色精致图案，正面为简单的数字加几何图形。 纸牌为长方形，握在手中大小正好。 蔚渺看了看自己的牌，运气相当不错。她拿到了两对三同炸，是7和10，但散牌有点多。 科里斯托尔开口道：“三角13。” 三角13正在蔚渺手中孤零零地待着。 值得一提的是，按照顺序，她是科里斯托尔的上家。 她抬眼望去，大家都是同款的面无表情。 牌局从一轮单牌开始，巴德出牌时看向蔚渺，开启闲聊：“……希伯勒的事情我们大致了解过了，不如说说你的委托？” 其余两人的注视也随之到来。 蔚渺简单解释了她与奥伽的乌龙，甚至将小红帽之事和盘托出。 血继魔药之事，另外三位肯定有所耳闻，她想试探一下三位的态度，如果能帮忙就再好不过了。 说完故事后，蔚渺手中只捏着两对炸加两个对子。 但科里斯托尔的牌运也不错，手里只捏着一张牌，从容地看着她。 按照惯例，最后留在手中的单牌一定是大牌，至少是12，大概率是13。 此刻牌权在蔚渺手中，她大可以炸翻天，超过科里斯托尔成为第一，因为拥有能压她的大牌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可猎人和猫人的手里还捏着一串牌。 数字6至今她还没在牌桌上见到，还有几个数字只出现了一次，连对炸也不无可能，万一真有能压她的炸弹，结局很悬。 三角13为了抢夺牌权已经打出去了，现在分队清晰，科里斯托尔朝她晃了晃手里的单牌。 这时候傻子都知道怎么做，拿下第一的队伍最坏的结果是平局。 蔚渺没有避开这显而易见的答案，手指一动，落了张五角5。 科里斯托尔笑容可掬地打出最后一张13，拿下第一。 接下来，蔚渺凭借着两对炸顺利拿下第二。 安布罗斯将手中的烂牌扔进牌堆：“如果那牌在我手上，我会出炸，拿下第一，毕竟是纯娱乐局。” 蔚渺微微一笑：“我倒是认为，没必要冒着极小概率的风险而放弃唾手可得的胜利。” 科里斯托尔点头赞许道：“和你当队友是一件相当可靠的事。” 蔚渺在心里纠正他，她只对利益相同的队友展现可靠。 换位思考，如果她是水晶王子，在不知道队友手牌的情况下看见他出的是对子，第一反应是满头问号，心里哔哔道：“你这么玩游戏？” 装是装爽了，只剩队友在一旁流汗黄豆。 现在水晶王子心情愉快，该谈谈关于小红帽的事了。 第196章 插手 “小红帽的事，三位怎么看？” 蔚渺状似轻松地询问猫人、王子与猎人。 “作为见证人，我只关心委托完成与否。你与雇主之间的关系不在我的管辖范围内。”猫人老板坦率表态，“值得注意的是，在委托期限内，赏金猎人不应伤害雇主，否则会被列入‘不受欢迎者名单’，上报赏金公会。你的劣迹会被永久记录并传达给所有与公会有合作的酒馆。” 蔚渺：“如果我在此刻放弃委托呢？” 巴德笑眯眯地说：“当然可以哟～按照规定，正式接手委托后中途放弃任务，需要缴纳雇主的十倍押金作为赔偿，共5金币。” 蔚渺：…… 她到现在还没有自己的钱袋子，根本掏不出赔偿金。 这个世界上，1金币=10银币=1000铜币，是游戏中很常见的换算比例。1金币的购买力放在现实中约等于1000联邦币。 常识手册可不会提及这么脑残的常识，是蔚渺从奥伽那试探出来的。 但赏金任务的规则略有提及。 赏金任务有两种类型，雇主都需要提前向酒馆支付押金。 一是公开悬赏单，金主面向全社会进行悬赏，无论是谁，完成要求便能拿到报酬，适用于难度较大、时间不定的任务，需要多人去试探成功概率，赏金十分丰厚。 追杀奥伽和奥简应该就是此等类型的公开悬赏单。 二是私人悬赏单。雇主发布委托需求，有意向的赏金猎人可以去找雇主面试，与雇主签订协议。这类委托一般时限较短，有一些条件限制，或是团队任务，护送类型最为常见。 这种类型的委托中，赏金猎人有违约风险，例如消极任务，因此会设立“赔偿金”。 巴德老板的神色忽然正经起来，狭长的猫眼冷艳地盯着她，警告道：“同时，酒馆内禁止斗殴。把这句话当耳旁风的闹事者将被驱逐出酒馆，今后永不得踏入！” 话里头有种尖牙利爪般的狠劲，是威慑十足的警告。 蔚渺微笑点头：“当然，众所周知，赏金猎人伤害雇主是非常恶劣的行为。” “那就好。”巴德老板气场回暖，又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蔚渺将目光投向科里斯托尔。 他沉吟半晌，道：“不如说，你想怎么做？” 蔚渺语气真挚：“小红帽是个聪慧的好孩子，她正在努力抗争自己的命运，我想要帮她一把。再说了，血继魔药的炼制不太人道。” 猎人则道：“炼制血继魔药在女巫内部被默许。” 言下之意，他不想管这件事。 这本质上是女巫种族内部事务，外人如何看并不能动摇共识，随意插手可能会引发女巫势力某些不可预知的反应。 科里斯托尔赞同道：“不同种族间观念不同，有着自己的正确。你不可能将自己的正确完全推行至整个种族。” 蔚渺沉思状：…… 王子和猎人的话她都懂，王子算是好意提醒，但似乎误会了她的阵营立场，她的前半句才是重点。 她只对小红帽一个人感兴趣，但伪装善良守序阵营未必不是好事，人们总是更放心和善良阵营的人打交道。 她在一路追猎的讲述中有意淡化了自己的存在，而且看样子，水晶王子和科里斯托尔之间的经历并不相通。 这两个老油条的中立立场已经显然。他们并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阁下所言极是。”蔚渺习惯性肯定一手，“若真的无能为力，我也不会强求……” “不过，小红帽是个很有趣的小姑娘，你说她与命运抗争，确实贴切……帮她一把未尝不可。”科里斯托尔用手肘碰了下猎人，“对吧，安布罗斯？” 蔚渺倾听着科里斯托尔令人困惑的说服：“利用了你的‘猎人’之位，你就没有半点还击的意思吗？” 安布罗斯的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背后冷酷的枪管：“无聊的想法。” 科里斯托尔继续说服：“雪中送炭总好过锦上添花，你觉得呢？” 安布罗斯无动于衷，敷衍道：“行吧，你高兴就好。” “两位老友，酒馆禁止斗殴！”巴德用尖锐的猫爪敲了敲桌面。 科里斯托尔：“放心，你的原则我早已铭记在心。调整一下水晶棺的时间流速应该不算动手吧？我将抹去水晶棺冻结时间的能力，剩余时间内，小红帽的女巫血脉将被彻底污染。” 巴德：“这个倒是可行。” 科里斯托尔转向蔚渺：“灰兔阁下可还满意？” “确实是很巧妙的方法，但水晶棺解封后……”蔚渺盘算着什么。 科里斯托尔：“之后命运如何发展，只能看她的造化了。我和安布罗斯断然不可能冒着与女巫种族交恶的风险，公然在集市上袭杀女巫。并非顾虑深空女巫，而是女巫的势力遍布大陆，今后若行走各地，多有不便。” 蔚渺刚想说什么，一旁的楼梯忽然传来“噔噔噔”的急促脚步声。 回头一看，女巫爱莎穿着她宽大的长袍飞速下楼，顾不得优雅仪态，径直奔到几人面前。 与上次见面相比，她憔悴了一些，但此刻精神焕发。 蔚渺猜她是被气的。 “王子，这是怎么回事？我刚刚去看水晶棺，小红帽怎么恢复正常状态了？是时间定格失效了吗？” 她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上扬的声调让酒馆中不少人朝这里望来。 科里斯托尔的手肘撑在桌上，双手合十，他似笑非笑道：“你这是在质问我吗？” “不……我只是想问问发生了什么？”爱莎的气势瞬间弱了一截，回悟起王子是个不好惹的角色。 余光瞥见一旁的蔚渺，爱莎顿时转移注意力，一把抓住蔚渺的手臂，问道：“你拿到狼之心了？” “这件事说来复杂……”蔚渺左右望了望，对上其他人若有若无的窥视目光，一脸无奈，“阁下也不希望在大庭广众下就此汇报吧？” “上去说。”爱莎的神色和缓了些，她挤出一个笑容，朝在座的三位点点头，赶紧拉着蔚渺上楼。 第197章 拖字诀 科里斯托尔忽然回心转意，插手此事。蔚渺虽然不知道理由，但乐见其成。 她半推半就地跟着爱莎上楼，进房时顺手关上了房门。 爱莎上下打量着她：“狼之心呢？” 蔚渺摊手：“还没拿到手。” 爱莎怒气勃发，死死地瞪着她：“那你怎么敢回来？你这是消极任务！” “先别着急。”蔚渺气定神闲，微笑着安抚她，指了指她身后的水晶棺，“我会给你一个解释，但我想先看看她的情况。” 不知是否是蔚渺的镇定感染了爱莎，她冷冷地侧身默许了她的请求。 蔚渺走近水晶棺，俯视着小红帽。 她神色安详地躺在其中，胸前的伤口染红了衣衫，却没有进一步恶化的征兆。 她一直保持着狼人形态，灰色绒毛似乎更为茂密。 蔚渺用左手摩挲着下巴，摆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态，右手自然下垂。在她向左转身的那一刻，右手手心微微朝向爱莎，在身躯的阴影中，手心处睁开了一颗猩红的十字重瞳，瞳孔交叠。 【猩红污染多维判定中……】 【判定完成！已达成初步支配！】 系统提示在蔚渺眼前一闪而过。 爱莎的实力在学徒巅峰，肯定弱于蔚渺，但蔚渺没有百分百的把握污染成功，只是小心翼翼地冒险一试。 她不知道科里斯托尔和猫人老板对这里的情况是否能了如指掌。不在明面上闹事，在暗地里下黑手说不定可行。 所以她特地抓住这个转身背对水晶棺的机会，隐蔽地进行污染。从水晶王子的表现来看，他能够通过水晶进行感知，半神级别的本体就更不用说了。 爱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中招了。 神不知鬼不觉地掌控一个人正是猩红污染的可怕之处。 “看出什么了吗？” “没有。” “那我告诉你，她的狼人化正在加剧！获得狼之心刻不容缓！” “我知道你很急，你先别急……” 蔚渺已经打好了腹稿。 “猎人阁下给我的罗盘指向明确，但是当我找到目标时，发现他并不是伤害小红帽的人，他有一位血脉接近的双胞胎，因为狼人感染后的血脉虚弱而瞒天过海。我现在正在追踪他，路过酒馆，顺势进来看看情况。” 爱莎：“但是已经没时间了！” 蔚渺：“放心，据我所知，那位狼人现在处于虚弱状态，逃不了太远的。你只需要耐心等待，最迟半夜三更，我一定会回来的。” 爱莎的眉头一直紧缩：“你怎么能保证任务成功？” 蔚渺笑笑：“你现在除了相信我之外还有其他道路吗？” 现在想换人也来不及了。爱莎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 “我跟你一起去！” 爱莎是真的急了眼，想亲自出马。 “哪有让雇主接手委托的道理？而且你跟不上我的速度。”蔚渺有理有据，语气中充满信心，“给我点时间，我保证会把狼之心带回来，否则愿意给予十倍押金的赔偿。” 既然蔚渺主动提出了赔偿，爱莎勉强相信她一次：“……好吧，希望你最后不是空手而归。” 按照爱莎的理解，赏金猎人大多数爱财如命，没有绝对的把握是不会以金钱作赌注立下保证的。 但蔚渺不是一般的赏金猎人，如果副本任务能够完成，爱莎的结局可想而知，她的赔偿不过是一纸空谈。如果任务失败，这点赔偿只是失利的添头。 拖过今晚，初步污染就能潜移默化为完全支配，到时候才是收尾之刻。 蔚渺的目标很明确：作出姿态，拖延时间。 她不再多费口舌，转身就走。 下楼时，她与科里斯托尔、安布罗斯、巴德老板三位打了个招呼，说道：“有件事情要办，今晚回来。” 科里斯托尔点点头：“待你回来时，水晶棺仍在。” 他听出了蔚渺的潜在意思，给她吃了颗定心丸。 巴德毫无表示，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不管他们有没有发现她动的手脚，只要没有讲明，就相当于不知情。 蔚渺踏着轻松的步子出门左转，拐向女巫集市。 这段时间只要不出现在酒馆，到底是在追猎还是在消极任务，不都是她说了算？ 清晨到傍晚期间，女巫聚集地汇集了来自天南海北的商旅，龙蛇混杂，各取所需。 集市有一条主街道，是宽敞平坦的黄土大路，两侧又有数不清的蜿蜒小巷，一眼望去幽深狭长，不见尽头。 街道上多是正经营生的店铺，也有杂七杂八的地摊，或是到处推销自己货色的走商。 喧闹声中，一位走商来到她的身边，亮出自己挎篮中的货物。 蔚渺简单扫了一眼，里头是一些颜色瑰丽的瓶瓶罐罐，一股淡雅馨香扑面而来。 “老哥，要不要试试我的香氛？保证您神清气爽，处处留香，无论与谁擦肩而过，都能博得回眸一笑！” 这位淡蓝皮肤的敦实矮人咧开笑容，露出正方形的金色板牙，拿出一瓶香氛在她眼前晃了晃。 蔚渺假装感兴趣地接过他手中的香氛，装模作样地打量，嘴上说道：“兄弟，我初来乍到，能不能给我介绍介绍这里？” “这个女巫聚集地是幽灵猫家族在撑腰，只要不搞事，不会有人管你的。” “这里主要卖些什么东西？” “卖的东西可就多了，但最受欢迎的肯定是魔药相关的东西。女巫们对魔药材料慷慨解囊，她们调配的魔药也很受各个种族欢迎。我这种卖香氛的小商贩不入流，勉强解决一下温饱。” “如果我想问一下血继魔药的事……有什么门路吗？” 矮人老哥的神色微变：“哦，你问这个干什么？” 蔚渺笑容轻松地回道：“我有位女巫朋友托我探探路。” 矮人老哥似乎松了一口气：“兄弟，血继魔药这种事都是放在暗面说的，哪有你这样随便问的。这里肯定有人专门做血继魔药的生意，把‘引子’带过来就行，但这事不会光明正大地做。” 他指了指旁边的小巷子。 “多谢老哥了，祝你生意兴隆！”蔚渺的脸上多了些笑容，边说边将香氛塞回他的手里，退开两步后果断走人。 矮人老哥懵逼地看着手中的香氛，感觉自己被套路了。 第198章 白街黑巷 蔚渺兴致勃勃地绕着女巫聚集地逛了一圈。 琳琅满目的商品、声声入耳的吆喝、交织不息的人流共同烘衬出此地的热闹。 这里聚集了大陆各地的特色之物，例如来自奥兹国的铭纹技艺、空岛巨人的锻造器物、梦之境的植物特产…… 蔚渺曾在水晶王子的口中听到关于这些势力的只言片语，常识小册子上也有简略的介绍。 但有所耳闻和亲眼所见毕竟有差，蔚渺走了一路，简直大开眼界，对这个副本世界的认知又加深了一层。 简要来说，奥兹国的铭纹技艺自成体系，是一棵另类的科技树。它和附魔有些类似，但附魔是空岛巨人的专利。 附魔的形式载体是特化的魔法阵，布置于二维平面。铭纹的形式载体是一种小型几何体，它是三维组合，由多面几何图案组成。它以与现代科技不同的道路实现一些相同的功能。铭纹照明灯是它最典型的应用产物。 常识手册如此描述：“奥兹国的铭纹技艺是一门艰深的学问，在世上只有奥兹国国王可称为宗师，也是开宗立派之人。他以绝顶天资铺平了铭纹技艺的道路，使其成为可与魔药学、魔锻学、法阵学分庭抗礼的全新技巧。” “附魔技巧是魔锻学的半壁江山，与锻造技艺相辅相成。空岛巨人们以惊人的耐力和力量着称，擅长锻造冶炼，能将一块迈斯矿锻造为削铁如泥的宝剑。附魔正是在锻造技艺登峰造极时衍生出的学问。起初，巨人们研究魔法阵的功效，试图在造物上运用它。后来，魔法阵逐渐变形特化，转变为附魔纹路，成为魔锻学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以蔚渺的眼力，只能通过器物样式猜测它是铭纹产物还是附魔产物。从美观性的角度而言，铭纹和附魔会有一定的装饰性；从实用性的角度而言，为防功能被破坏，铭纹和附魔一般藏匿在隐蔽处。 女巫的一些魔药是化妆品的等效替代物，美白、水润、除皱……但真正的魔药奢侈品还属战斗药剂。 幽灵猫家族是此处女巫聚集地的东道主，她们展出了一些家族特色产物。 蔚渺跟旁边围观的客人打听了下，幽灵猫家族养殖花灵的稀有分支种族“幽暗花灵”，是品质上佳的药引。 巴掌大的幽暗花灵楚楚可怜地被关在特制的禁魔铁笼里，任由顾客挑选。它们样貌精致，长着两对浅紫色的半透明羽翼，看起来是十分美好的玩偶小人。 蔚渺认为，若将它们装在金丝鸟笼中，一定极具观赏性。 花灵虽然有着人类的样貌，但并没有人类的心智。它们是一种名为“涣灵花”的魔植的精华产物，身体由纯粹的魔力构成，拟人的外表下没有五脏六腑，只有能量脉络。 野生的花灵常常现身于凡人前，以美好的外表骗取好感与信任，将他们带到涣灵花的所在处，用魔法杀死他们，让他们沦为花肥。 蔚渺走完大道，拐向幽深的小巷。 色调阴暗的店铺点缀在窄巷之中，多用布帘遮挡店面，故意将灯光调得昏暗，烛火摇曳。鬼祟的店主安坐在柜台后，窥视着从布帘前走过的客人。 这些商铺大多没有店名，但从店内的摆设可看出一鳞半爪。当然，这是对于有经验的人而言，对于蔚渺来讲，她见识有限。 这次来逛聚集地是在消磨时间的同时长长见识。 蔚渺玩虚拟游戏有个习惯，闲得没事时喜欢到处乱逛，探索游戏的潜在内容。她会关注游戏的边角细节，丰富的额外内容能拓展游戏的深度，完善世界观，使世界更加“真实”。 同时，这也是虚拟游戏最容易让人脱离沉浸感的地方。因为“面面俱到”对制作组来说是极大的工程量，就算有ai辅助，投入的精力不足的情况下，角色的动作和语言也显得苍白无力。 蔚渺随意走进一家商铺。 斑驳的灰砖底部生有青苔，半掩的藏青色布帘透出微光。 入内第一眼所见的是靠在墙边的高大木质格柜，木格上贴着鬼画符似的标签，似乎故意让人认不出里头到底装着什么东西。 但是对面的长方柜台上罗列着瓶瓶罐罐，与装香氛的漂亮琉璃瓶不同，都是一些透明的小玻璃瓶或是陶罐。 尽头处是一套眼熟的仪器，包括圆底烧瓶、蒸发皿、量筒等物，正是这套装置让蔚渺确定了这家店的营生，她在秘境女巫那里见过。 大概率是魔药方面的生意。 “客人想要什么？” 柜台后的蜥蜴人老板开门见山，语调阴沉。它穿着松垮的深红色袍子，皮肤是淡青色渐变的细密鳞甲，褐黄色的竖瞳死死地盯着她。 蔚渺：“这里都卖些什么？” 蜥蜴老板打量着她，面无表情：“客人不是这一行当的人吧。如果只是想看看，还请去‘白街’，我这里不供观赏。” 蔚渺真诚道：“刚出来游历，眼界狭隘，能不能与我讲讲这里的规矩？” 有时候自贬一步，往往能换来对方所剩无几的一点好心。 “外头是些正经营生，见得光的主流，我们行里人称为‘白街’，这里则是‘黑巷’，字面意思，卖一些‘黑货’。” 蜥蜴老板的用词虽然没有明指，但浅显易懂。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行里人？” “光顾这里的要么是女巫，要么是女巫助手，要么是散人。寻到此处，一开口就直说要什么货，只有外行人才问这里卖什么。” “原来如此，受教了。” 蔚渺毫不含糊地表达谢意，心中清楚这蜥蜴老板大概言尽于此，想从这些做黑货生意的精明人口中套出点东西可不容易。 还不如问问科里斯托尔，那家伙可是不吝赐教的大好人，谈吐文雅，虽说有些令人捉摸不透，但脾气很好。 能清楚一些内幕也算不虚此行。 此时，蜥蜴老板客套了一句：“客人慢走。” 这句当反话听准没错。 蔚渺识趣地离开，去寻觅下一家有缘商铺。 第199章 玩家的正义观 逛街的时间像是被按下了加速键，眨眼即过，完全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从清晨初阳到晚霞千里，蔚渺逛遍了聚集地，进了数不清的店铺，只看不买。 脸皮这种东西在价值利益面前一毛不值。 白街的店员不好明着赶人，黑巷的老板们则脾气古怪，有些时候她刚踏进门，柜台后的老板打量了她两眼就敢打发她离开。 一些老板给她的感觉十分危险，但明处的危险不如暗处的危险高明，后者具备一击致命的突然性。 王子和猎人两位大佬毫无危险感，但前者是半神，后者能与前者同行，实力自然不容小觑，射击小红帽的那一枪干净利落。 傍晚时分，聚集地的游人逐渐散去，走商打包走人，店铺大门紧闭。 幽灵猫家族的商铺关门最早，这是作为管理者而发出的无声信号，其他人纷纷追随。 橘晖的夕阳下，蔚渺孤零零地站在大道边，潜心感知着眼种的污染进度。 猩红污染的标准十分复杂，涉及一个人隐形的方方面面，虚无缥缈的因果、位格、灵魂……表面上，对与她实力相近的人进行污染有不低的概率失败，除非像鬼域副本中的粉红兔在她的诱导下自愿接受污染。 对玩家而言更是如此，大家同受伪装系数加成，单人排位中，同局玩家伪装系数相差不超过5点，低层次时，畸变词条带来的额外加成几乎可忽略不计。 蔚渺对于污染同局玩家完全不抱希望，眼种此时最大的用处在于挑选炮灰蹚路，或控制特殊之人助力局势。 能够污染学徒巅峰的爱莎，足以见她的实力确实低下。 按照蔚渺的观察，如果在三大项上出类拔萃，40点伪装系数的玩家的实力能够持平正式女巫。 但是正式女巫的实力跨度似乎不是平滑增长的，与一位女巫的巫术运用水平相关。 据水晶王子而言，秘境中的女巫虽是正式女巫巅峰，但缺乏足够的知识材料，体系残缺，巫术的花样和威力都比不过外界，因此三人才能在有所埋伏的情况下快速斩杀她。 如果换做幽灵猫家族的正式女巫巅峰，以她和奥伽现在的实力，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污染像爱莎这样的存在应该就是这个阶段下猩红污染的极限了，从初步支配到深层支配花了三个小时，达成完全支配又花费五小时。 相比之下，现在污染一位普通人只需要不到十分钟的时间。 在深层支配时，她间断地给爱莎下达潜意识暗示，安抚她的焦虑，“还有一位赏金猎人在努力并且做出保证”。 现在，完全支配已然达成！是时候收尾了！ 天幕只余一线曙光时，蔚渺步伐轻快地踏入酒馆。 聚集地的清冷并不包括酒馆，深沉的夜晚所渲染的情调是最好的基酒。 此刻的酒客规模已经达到高峰，喧哗声十分热闹。因为聚集地傍晚散场的规矩，一些走商偶有兴致喝酒时，便顺势走进酒馆，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吹胡子瞪眼，夸耀白日里的好买卖。酒醒时，搭伙走夜路回家。 常年刀口舔血的赏金猎人熟悉地形，不惧夜晚，来此喝酒是家常便饭的事。他们通常在八九点钟前来，那时商贩们大多已离去。 蔚渺扫视全场，猫人老板正站在柜台后优雅地调酒，称身的黑色马甲使他看起来别有气度。希伯勒王子勤快地端杯倒酒，穿梭于酒桌间，面对粗俗的酒客僵硬地微笑。 科里斯托尔和安布罗斯雷打不动地待在角落，此刻正在摇骰子喝酒。 蔚渺凑近了观望，只见他们的桌上放着一幅不知道是什么内容的地图，两个简陋的水晶小人分布其上。 他们所用的骰子有六面骰、八面骰和十面骰，同样是水晶质地，小巧玲珑。 这应该是一种桌游，水晶器具将游戏往上拉高了一个档次。 “灰兔先生回来了……委托进展如何？”科里斯托尔摇着八面骰，骰子在他的指尖上飞速旋转。 他明知委托必然失败，此话是问她“办事”是否顺利。 王子当然不知道蔚渺这段时间的去处，但猜她为了解救小红帽做出了某些努力。 “十分顺利。我先去找雇主汇报情况。”蔚渺朝他们颔首，转身上楼。 如果不是为了不让王子、猎人和巴德瞧出她暗中下手，她完全不必回酒馆，只需控制爱莎行动，将小红帽带出酒馆。 但既然科里斯托尔插手其中，她有必要亲自确认这一切。 不一会儿，蔚渺重新回返，在他们那一桌坐下。 蔚渺平静地说道：“委托不出意外地失败了。我说明了情况，雇主也接受了这一切。委托时限即将到来。” “十天解封，我已破坏过一次承诺，但停留十天后离开是我和安布罗斯的共识。”言下之意，科里斯托尔会按时解封，到时爱莎要做什么都不关他的事了，“旅者不会因任何事被羁绊于一处，我们只是他人命运的观察者，不是慈航普度的圣人。” 蔚渺完全理解他的观念，若非安布罗斯开了那一枪，他们只会冷眼旁观。 善良并不适合这位奇特的王子，从秘境中分身的做派便可见一斑。 贸然插手，似乎是与他们利益相关的缘由，只是她看不清。 科里斯托尔也看不透蔚渺的底细，好奇道：“所以你准备好了吗？” 蔚渺露出谜一般的笑容，并不正面回应：“事在人为。” “对了，这些还给两位。” 蔚渺从兜中掏出水晶罗盘和水晶匣，奉还给王子和猎人。 罗盘建功无数，匣子只能吃灰。 “这罗盘……”安布罗斯无语地接过，仔细端详罗盘光滑的边缘，转而欣赏道，“好手艺，既削减得美观，又不损其功能分毫。这是谁做的？” 蔚渺：“咳咳……我用边角料与蘑菇商人换了些路费。” 安布罗斯点点头，将罗盘递给科里斯托尔，后者把匣子和罗盘一起在手中融为虚无。 科里斯托尔：“你忙活了这么久，甚至破除了一个秘境，到头来却放弃了委托，有些好奇，你做赏金猎人的行当是为了什么？” 蔚渺故作沉思：“大概是为了……心中的正义吧。” 玩家有自己的正义观。 对蔚渺而言，利益即是正义！ 第200章 初始与终结 蔚渺一类的玩家永远是“正义”的好伙伴，光论忠诚，恐怕他们的正义最为牢固可靠。 科里斯托尔理所当然地曲解了这份“正义”，他饶有兴趣地微笑道：“你是一位奇特的赏金猎人，初看以为是一位干脆利落的冷酷之人，没想到却颇有正义感。” 蔚渺“不好意思”地应道：“阁下过誉了。” 水晶王子虽然是科里斯托尔的分身，但具备一定的独立性，记忆并不互通，因此也无法知晓她在秘境中的具体作风。他的消息来源是一路被蒙在鼓里的希伯勒和蔚渺的口述。 她怎么可能会说出不利于自己“好形象”的思想过程，只是简述事件结果，便能误导听众认为他们一开始本来是为了让王子与公主在一起才杀害女巫，只是后来公主自曝伪装，才转为杀死公主。 一切都合情合理，具备正当性。 与王子和猎人这类至少不是恶阵营的人打交道时，展现出自己美好可靠的一面往往比展露凶狠獠牙更有优势。 在令人迷醉的酒精氛围中，王子与猎人以桌游消遣，蔚渺在一侧充当观众。 科里斯托尔虽然有控制点数的能力，毕竟骰子由他制作，但他们玩的就是随机性。 未知令人着迷，也是乐趣所在。 蔚渺大致摸透了眼前桌游的玩法。简单来说，这是一种策略和运气并重的桌游。 桌游中，分为红方和蓝方。玩家分别代表一位“勇士”，目标是攻破敌方堡垒或者杀死敌方勇士。 勇士有初始属性，不同职业的初始属性又有所不同，在攻击、防御、血量、蓝量、速度五个词条中各有侧重。选定职业后，在循环的格子地图中，勇士交替行动。 格子里可能是空白、道具、属性惩戒、扣血等，五花八门。勇士们从对立点出发，在自己的行动轮中，有权决定是前进、攻击、提升属性还是使用道具。 六面骰决定移动步数，还受到“速度”的少许影响。八面骰决定属性点数，十面骰是判定骰，某些格子有一定的属性要求，未能满足则需要进行投骰判定来决定惩罚力度。 值得一提的是使用道具的效果极大程度上取决于时机和判定。 每走完一轮地图，可以向敌方勇士和堡垒进行一次“终末裁决”，扣除十面骰点数乘以二的血量。运气好的话，两轮还没结束就能把对面送走。 因此，如何平衡各种行动来应付瞬息万变的局势是此桌游的灵魂所在，这也让它拥有极高的耐玩性，保证每一局都有新鲜的体验。如果玩家人数达到四人，还有同盟玩法，更加复杂。 各色各样的酒客来来往往，酒馆中的一半已经换了一拨人，客人们的打扮也从华贵整洁转向简约潇洒。 当墙壁高处的棕木挂钟指向八点时，仪态较上次已恢复端庄的女巫爱莎平静地下楼，走向柜台。 蔚渺心里早已预料到女巫的全部行动，因为背后就是她在操控，但她还是假装刚发现的模样，偏头注意着女巫。 科里斯托尔和安布罗斯都有所察觉，目光从桌面挪移至她身上。 她正与巴德交谈，从蔚渺的角度可以看到，巴德保持着微笑，两人气氛融洽。 蔚渺清楚，她正在撤销委托。 委托的撤销有三种情况。一是限时委托失败了，自动撤销。二是雇主回心转意，主动撤销。三是接手的赏金猎人发觉委托存在价值不等或者情报错误等问题，委托状态异常，经酒馆上报赏金工会评估后，决定撤下委托。 雇主主动撤销委托并不多见，因为发布委托时酒馆会抽成百分之五的手续费，这和押金是两码事。撤销委托相当于白白损失一笔手续费。 酒馆作为赏金公会和赏金猎人间的中介，当然不是无偿履行职能。 狼之心的委托不是限时委托，这很有意思。女巫聚集地中生意众多，若赏金猎人无法在十天中回返，她或许有意去寻找做“血继魔药”的生意人，想办法拖延狼化，为狼之心的追猎争取更多的时间。 爱莎此刻主动撤销委托，说明她准备离去。 “十天的酒馆休闲真是令人放松愉悦。”科里斯托尔站起身，微笑着对她说道，“等我践行承诺后，就此别过。期待命运让我们再度相会，灰兔先生！” 蔚渺也站起身来：“不看完结局再走吗？” 科里斯托尔若有所思：“看来你对结局胸有成竹啊……嗯，留待我们下次见面再告诉我们吧。” 蔚渺调侃道：“这是提前为下一次见面营造期待感吗？” “算是吧。不过命运变化无常，希望下次见面时是惊喜而非敌意。” 安布罗斯抿下最后一口酒，目光深沉地看着她。 蔚渺目送着科里斯托尔上楼，安布罗斯则在前台与猫人老板说着什么。 很快，科里斯托尔解决完水晶棺的事，朝她挥了挥手，与安布罗斯并肩离去，踏入深沉的夜色中。 桌上还摆着残局的桌游以及两个空酒杯。 希伯勒走到一旁开始收拾，蔚渺微微点头和他打了个招呼后，先行离开酒馆。 暖黄色的灯光被抛在身后，空中的三轮弯月俯视四方，如水的凉意让人心头冷静。 她径直走向大道旁的昏黑密林中，窥视着道路。此地回首时已经看不见酒馆了，偶有一两个行人快步走过，目不斜视。如果没记错的，这里正是小红帽狼化的地点，是一切的起始。 此刻将迎来一切的终结。 半晌，道路尽头出现了一高一矮两个轮廓，较矮的那个身影步履蹒跚。 爱莎右手牵着小红帽，沐浴在月光下，斗篷的阴影遮蔽了她的面目。 小红帽顶着一张天使般的可爱面孔，脸色苍白，乖巧地跟随着爱莎，看上去文文静静，只是从不自然的步伐和走动间隐约露出的右胸血色来看，她的状态不容乐观。 乖巧只是她弱势时不得已的伪装。 她们在十字重瞳的窥视下慢慢地走来。 第201章 优势者 在无风的静谧中，小红帽与爱莎的脚步清晰可闻。 这个时间点是夜行人最少的时候，夜猫子正在酒馆喝酒，劳累的打工人估摸着时间也先一步归家。 因此，她们身影寥落。 爱莎牵着小红帽朝蔚渺的隐蔽处走来，这里漆黑而偏僻，树木错落的枝桠遮挡了月光。 小红帽似乎有些诧异，但还是乖乖地跟着爱莎前进。 从她的表现来看，纵然享受着狼人血脉的强悍恢复力，但她胸口处的伤一时半会儿难以痊愈，导致她现在异常虚弱，几乎毫无反抗之力。 一阵灌木丛被拨动的沙沙声响传来，爱莎和小红帽钻进道边丛林。 高大的灰兔先生正面带笑意地站在那等候她们。 小红帽神色茫然地打量着她，并不吭声，看上去好奇又乖巧。 蔚渺也正在打量着她，猜想她心里说不定正警惕着“这是哪里来的野兔子”。 在自己最虚弱时，被一位心怀不轨的人带去暗处面见陌生人，怎么想都大有问题。 所以蔚渺先行开口，语气亲切地对她说道：“别担心，我是一名赏金猎人，之前接下了爱莎的委托。” 小红帽瞄了爱莎一眼，却见她无动于衷。 蔚渺继续说道：“委托失败了，但并没有完全失败。至少，我找到了那位关键人物，狼之心的真正拥有者，也就是与你交易之人。” 最后一句话令小红帽面色微变，但她自然地转换了神情，一脸疑惑：“大兔子在说什么呀？” “大兔子……嗯，请叫我灰兔先生。”蔚渺煞有介事地更正道。她知道小红帽此刻在想什么，小红帽认为她是爱莎找来的帮手，而爱莎此刻已经经由她知道了小红帽的谋划，正打算在此对她动手。 但在这样看似危在旦夕的情形下，小红帽仍然决定顽抗到底，口风严实，伪装一如既往，没有丝毫慌乱。 “我知道你现在非常警惕，但事实或许与你所想象的南辕北辙。”蔚渺轻松地摊手，“你不觉得，爱莎有些不对劲吗？” 小红帽不可避免地再度看向爱莎。 爱莎主动放开了她的手，退开一步。在小红帽的注视下，爱莎走到灰兔的身旁，面色始终未变，平静得可怕。 见状，小红帽终于摒弃了天真的面目，眉头微皱，陷入沉思。 半晌，她开口道：“你控制了爱莎？” 卸下伪装的小红帽有一种特殊的气质，如星空般沉静，似乎没有什么能搅乱她的心境。 她目光如炬：“你的图谋是我？” 接连的两句疑问代表小红帽已经推测出了事态。 小红帽苏醒时，科里斯托尔已经回收了水晶棺。她从爱莎口中听到了事情的大致，却并不清楚灰兔先生的情况。 从利益和逻辑层面来看，蔚渺的所作所为显然不是要她的命。小红帽用“图谋”来形容，很有意思。 蔚渺：“你或许想得太深远了。在了解了你的故事后，我出于同理心，决定帮助你。” 小红帽闻言，摇了摇头：“赏金猎人中富有同理心的存在实在是凤毛麟角，这个理由没有说服力。” 蔚渺没有费力解释，那反而显得欲盖弥彰：“但你确实需要我的帮助。” “是的。”小红帽这次点了点头，“所以让我们开门见山吧，灰兔先生。我需要向你支付什么报酬？” 从一位可爱小女孩的口中听到这些话，着实有些怪异。 她直接地询问价码，才能心里有数，毕竟她对灰兔先生一无所知。 蔚渺笑道：“并不需要，至少现在，我在你身上没有所谓的‘图谋’。非要说的话，我想与你交个朋友。” 救命之恩是一个很大的人情，蔚渺并不想在此刻让小红帽兑现。除了自身的神秘外，她此刻的价值还没有爱莎高。 虽然根本目的是为了完成任务，但能做个顺水人情何乐而不为？ 这个世界很庞大，蔚渺只经历了一角一隅，她相信，这次是与这个世界的初见，却非永别。 所以有必要妥帖地安排好后事。 长期投资小红帽是个不错的选择。 小红帽已经听出了她的意思，“交个朋友”至少表明她就算有所图谋，也是用怀柔的手段，给双方一个友好相处的台阶，朋友间有人情往来是十分正常的事。 小红帽绝对不愿意赊人情账，这是像定时炸弹般的束缚，但蔚渺闭口不谈，她也无可奈何。 “非常高兴成为你的朋友。”短时间的考虑后，小红帽扬起一个甜美的笑容，指了指爱莎：“你打算怎么处理她？” 蔚渺将问题抛还：“不如说，你打算怎么处理她？我只是一个中途介入者，你们之间的恩怨不应由我来裁决。” 爱莎前进几步，站在小红帽面前，仿佛毫无生气的人偶。 小红帽陷入深思，蔚渺等待的同时也在思索。 对于小红帽最终的决定，她十分感兴趣。在她的帮助下，两人的力量对比瞬间逆转，现在小红帽成为了优势者，掌控着爱莎的命运。 隐忍几年，好不容易翻身的小红帽会怎么做？ 其中，蔚渺还有一层考虑。 隐身在暗中干掉爱莎不符合她的利益，她的额外目的是与神秘的小红帽交好，卖她一个人情。 现身后，她当然可以随手结束爱莎的命运，直接结束这个副本，但这种做法有越俎代庖之嫌，可能埋下隐患。 小红帽怎么说也是爱莎的血脉后裔，要是她有心放过爱莎，她表面上虽然不会说什么，但心里肯定不舒服。两人间的情谊便淡了，削减了人情的分量。 再者，当着小红帽的面杀死一名女巫，无异于将把柄递到她手里。 连科里斯托尔这样的半神人物都不愿轻易得罪女巫，可见大陆上女巫的势力何其庞大。蔚渺可不想以后在女巫阵营负声望开局。 相反，现在这个局面更能让小红帽清楚地意识到蔚渺的帮助，认下她的人情。 爱莎的命运完全由小红帽主导，无论结果如何，她和小红帽都是同伙关系。事情是小红帽做下的，蔚渺不过是协助者，这种关系更加稳固，因为利益相同，小红帽只会尽力隐瞒这件事。 将来索要人情时，小红帽念着这件事，不会轻易拒绝。 否则，如果整个过程只有蔚渺一个人动手，小红帽冰清玉洁。 要是小红帽拿这点做文章，她岂不是白打工还要替人担罪？ 与其赌别人的品格，不如一开始就消弭所有风险。 小红帽只是一步闲棋，但既然要善后，多花些心力打点好一切是蔚渺的习惯。 第202章 血脉的瓶颈 显然，面对自己名义上的“母亲”，小红帽十分慎重，思索良久。 或许是在回忆这些年来的点点滴滴，或许是在评估各种做法可能引发的后果。 “灰兔先生可以将她的控制权移交给我吗？”小红帽问道。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只有我才能控制她。” “那么，可以麻烦你领着她和我一起回到女巫领地吗？” 蔚渺欣然同意：“悉听尊便。” 女巫领地是女巫的住所集合地，每位女巫都占有充足的地理空间，方便私人的研究，只欢迎受到邀请的客人。 女巫具有领地意识，像奥简那般的冒失闯入者往往会沦落为女巫的实验素材。 于是，爱莎装模作样地牵起小红帽的手，蔚渺在她们身后慢悠悠地跟随。 一路平安地抵达女巫领地。它离集市有些距离，主要是为了保证女巫拥有足够宽阔的活动空间。 女巫领地没有明显的边界标识，默认为住所往外辐射200米左右的距离，它们的住所有时隐蔽在丛林的阴影中。这也是为什么当时虚弱到脑子不太清楚的奥简误入于此。 此刻，目之所及，在树林的各处隐约可见橘黄色的温暖灯光，如零星的萤火虫无声地闪烁。 女巫爱莎的漂亮小庭院则伫立在黑暗之中。 一堵厚实的白色石砌外墙在夜中泛着微弱的冷光，阻拦了好奇者的视线，高大的门柱上雕饰着简单优雅的曲折浮雕花纹。 爱莎站在铁艺大门前，低声嘟囔了一句什么，接近门锁的手上聚起一团魔力。 大门上的抽杆锁应声落地。 蔚渺走进院中，好奇的目光四下打量。 脚下的石板路链接到不远处的房屋主体，庭院内部的布设如同花圃，茂盛的花草生长在联排的花坛中。房屋的左前方留了一块草坪空地，摆放着圆桌和一架歪歪斜斜的躺椅。 椅子旁甚至有一杆收起的太阳伞。 蔚渺的脑中已经想象出了爱莎平日里的生活姿态。 生活与研究对于女巫而言没有明显的界限，她们既能埋头苦干，也能在闲暇中享受生活，例如在阳光惬意的日子里，卧在躺椅上看着满园草药，再来一杯下午茶。 精致的小洋楼与秘境中另一位女巫所拥有的房子相比没有太大的区别，唯一值得注意的是门廊上方有一个半圆形的小阳台。如果倚靠着鲜花雕饰的石栏杆俯瞰下方，足以将庭院的风景尽收眼底。 “请两位在这里稍等。” 小红帽挣脱开爱莎的手，从一旁的花坛缝隙中取出一把纂刻着铭纹的莹蓝色金属钥匙。 蔚渺一眼认出，这是铭纹匙，自诞生之初便在高端市场中广受欢迎。据说采用了高端的内隐蚀刻工艺，只有精英的铭纹师才能制作，采用一种名为“共鸣”的高级铭纹来校验锁与钥的一致性。 想要复刻一把铭纹匙，需要破坏它的完整性来摸清内部的铭纹结构。但如果能做到破坏钥匙，为何不直接把它拿来开锁？ 使用与复刻上的矛盾大大提升了它的安全性。 聚集地市场就有一家专业的门锁店，店员见到她时非常热情，蔚渺自然热情地回应了它。在刻意的拉近关系下，蔚渺以谦卑求教的方式满足了店员的虚荣心，询问了一些粗浅的原理。到最后，纵使她是空着手踏出店门的，店员依然满脸堆笑地目送她离去。 小红帽行云流水地打开家门，走进去亮灯，蔚渺识趣地在外等候。 足足等了半个时辰之久，小红帽才拿着一杯水走出来。 蔚渺正坐在了庭中的躺椅上，望着天上的三轮月。 她在整理这些天以来的思绪。 小红帽的动静打断了她的思索。她闻声望去时，只见小红帽手中的透明的玻璃杯中盛着200ml左右的不明浅黄液体，澄澈、无杂质。 蔚渺好奇地问道：“这是？” 小红帽平静地说道：“只是一种能让人自我意识涣散的魔药。” “有这种手段，为什么以前不用？” “你应该知道，我一旦冥想修炼，就会加快血脉发育……总而言之，我没有魔力，没办法解决魔药工坊的门禁，也不敢让她发现我掌握着超乎寻常的知识。”小红帽解释道，“爱莎与门禁之间有感应，我调配魔药需要时间。” 蔚渺一边操控着爱莎上前接过水杯，一边问道：“我很好奇，你为什么知道自己会被当做血继魔药的材料？” “这并不难猜。爱莎正处于学徒巅峰，她对魔法的领悟力还不错，能困扰她继续向前的只有血脉。年轻的女巫通常不会生育，只有年老的女巫才会考虑子嗣，因为她们即将走到生命的末路，精神力的活跃也大不如前，实力不仅会封固，还可能倒退，因此乐意分流出一部分血脉进行传承。后裔与她流淌着一模一样的血脉，相当于是她生命的延续。” “但是爱莎还不到那个年纪，她正处在最后的‘挣扎期’。‘年轻’并非直接跃迁到‘年老’，中间还有一段巅峰维持期，之后便会一直衰落。实力的增长如同被钉在十字架上般停滞之时，便到了维持期的末尾时刻。女巫自嘲般地取名为‘挣扎期’。过了挣扎期，机会尽断。” “处于挣扎期的学徒巅峰女巫，血脉的瓶颈困扰着她。此刻诞下后裔，意图不是很明显了吗？” 小红帽此刻的语气仿佛是一位饱经阅历的前辈，轻描淡写地评价着自己血脉上的母亲。 若非亲眼所见，谁都不会相信小红帽能以这个年龄、这副样貌说出这些话。 她对一切了若指掌。 蔚渺抛出试探：“但一般的后裔，恐怕连血继魔药是什么都不清楚。况且你没有任何修炼，说明你很早很早就发现了这一点……有时候我都怀疑，你的身体里住了另一个灵魂。” 大概有多早呢？有一个数据是，女巫从三岁就可以开始修炼。 因此蔚渺对她非常感兴趣，更深入地说，她想知晓小红帽的本质到底是什么。 如她所说，她身上笼罩着神秘。 第203章 女祭司 如蔚渺所料，小红帽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 她微微诧异道：“另一个灵魂？真是狂妄的想象，灰兔先生太高看我了。我只是多看了一些书……不太自谦地说，算是天生早慧吧。” 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任何端倪是不可能的，蔚渺放弃了试探，移开目光，轻声说道：“或许吧。” 她并不全信小红帽的辩解，因为智慧不等于知识，有些事需要的不是思考，而是信息。 但小红帽滴水不漏的情况下，她无法通过正常手段获知小红帽的秘密。 此时，爱莎已经饮尽了魔药，目光逐渐浑浊。她呆呆地站在原地，凝视着手上的杯子。 蔚渺通过猩红支配感知她的状态，她的意识浑浑噩噩：“这杯魔药能让人变成傻子？” 小红帽答道：“差不多，她对外界的刺激几乎没有反应。” 蔚渺：“你把她变成了一个活着的木偶……是为了更好地控制她吗？” 小红帽似乎有些沮丧：“不，我既不想杀了她，又不想让她再伤害我。” 蔚渺对此一笑置之。 她一个字都不会信。 正如灰兔先生并不是其他人眼中那般善良，愿意付出精力为拯救一位女巫后裔而谋划。善良只是行为的表象，却不是目的。 她对小红帽的了解太少，无法判断她的真实本性。 “据说，你给了奥简一根愿望火柴？” 小红帽的笑容别有意味：“你也想要一根吗？” 灰兔的红眸直直地盯着她，神采奕然：“不必，虽然我对它很感兴趣，但我更感兴趣的是，你是怎么拿到它的？” “一个巧合。我在领地的边缘遇到了卖火柴的小女孩，从她手中拿到了几根火柴。如果你想要，我们可以谈谈条件。” 蔚渺诚恳地说道：“真的不必。如果你能告诉我点燃火柴会有什么副作用，对我来说更有价值。” 小红帽宁愿用火柴换取奥简的帮助，也不愿点燃它，证明愿望火柴并没有传闻描述中的那么美好。 小红帽摇头道：“抱歉，我也不是很清楚，因为我从未点燃过它。” 蔚渺摸了摸下巴：“只是怀抱着对未知事物的谨慎吗？” 小红帽点头。 蔚渺的直觉告诉她，小红帽一定知道些什么，但见识是另类的财富，换作是她，也不会轻易与人分享她的智慧。 她调侃道：“想从你口中知道些什么真是不容易。” 忽然，沉寂许久的游戏系统终于有了动静。 它跳出一条通知。 【检核到主线任务已完成！】 蔚渺表面波澜不惊，内心如释重负。 她看向爱莎，看来魔药已经完全发挥效力，小红帽彻底掌控了爱莎，脱离了所有危险。 蔚渺的脑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如果她此刻选择对小红帽动手，事情会有什么有趣的转折呢？ 这个充满诱惑力的想法只是一闪而过，横生枝节所代表的未知固然迷人，但这不是无谓胜负的游戏，不能读档重来。虽然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很想拔出夜裁。 【本次的舞会限定副本将提前发放特殊奖励：塔罗牌·女祭司（唯一）！请玩家注意查收！】 “特殊奖励”在过往副本中闻所未闻，而且居然提前结算给她了！ 蔚渺略微惊诧后，立刻查看系统存储空间。 一张全新的卡牌正静静地躺在储物格中，边缘竟泛着异常美丽的深蓝微光，如同海渊倒映着星河。 牌背底色为深蓝近黑，灰银色的丝线互相交错，富有某种韵律感地扭曲运动着，毫不凌乱，看起来像是三维空间中的真实线团，在视觉感知的表现中似乎具备三维空间结构，却永远无法跃出纸面。 牌面的颜色晦暗柔和，主体是一位端坐着的美貌女性，同样是3d人物。 她的微笑如同蒙上一层面纱，看不真切。 【塔罗牌·女祭司】（唯一） 类别：特殊物品（不可损坏） 材质：未知 牌面：“女祭司，阴性之面，头戴月船之冠冕，足下有升华之新月，呼应盈缺，晦朔相接。胸前的交汇十字调和二元双性，她手持隐秘之真理律典，端坐于立方石之上。两侧的黑白双柱象征着分明的真理与无上的智慧，背后的灵性之果蕴含着重生之血。她是至高的隐秘智慧，具有丰沛的内在灵性，统合着二元对立，以已知铸就直觉，以直觉洞察未知，于沉静与无意中获启。”——《命因的矩阵》 简介：“或许，你可以考虑将它赠予正确之人……虽说是赠予，但命运的馈赠早已在暗中标注好了价格。”——原主的寄语 这张作为特殊奖励的塔罗牌显然是某位不知名存在赠予她的，而在简介中又明示了她可以赠予他人。 结合提前结算的特别操作，原主的意思昭然若揭。 【是否立刻结算副本？】 “否。” 【你将有十分钟的剩余停留时间。时间耗尽时，如周围有副本角色，将自动为你延伸逻辑链。】 蔚渺并不急着掏出塔罗牌，而是利用最后的时间询问一些事：“今后，你打算怎么办？你的血脉被狼人污染，已经不能走上女巫之路了，我不信你会毫无准备。” 小红帽笑道：“能活下来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又怎么能奢求更多？” 她太圆滑了，油盐不进，不肯透露出更多的异常。蔚渺不信她甘愿就此止步。她在接受血脉污染时一定提前想到了后果，也有所应对。 她应该无比清楚，有实力才能不受人摆布，不是每次都会天降贵人。她接受狼人血脉也是为了提高自己的实力。 蔚渺扫了眼站立于一旁的爱莎，笑道：“其实，我对血脉有些研究，也有对血脉机理极为精通的朋友。血继魔药能够突破血脉瓶颈，如果能解析狼人和女巫的血脉奥秘，未必不能研制出一种魔药——它能融合两者的血脉精华，结合为全新的强大血脉。” 蔚渺当然是睁眼说瞎话，但小红帽不清楚她的底细。 小红帽的眼神亮了起来。 其实，朋友的本质也是一种相互需求，物质的、非物质的，能够相互满足需求的友谊最为稳固。 蔚渺正在为小红帽创造需求。 第204章 真正的特殊奖励 小红帽显然对蔚渺的说法心动了，却没有开口。 蔚渺右手握拳，以变魔术般的动作掏出了【塔罗牌·女祭司】。 它的材质像是一种软金属，边缘圆润，触感舒适。 她以指关节夹着塔罗牌，正面朝上，递给小红帽：“这是我那位朋友曾送给我的塔罗牌，他说，如果遇到有缘人，可以转赠给他，他在塔罗牌上藏匿了血脉的奥秘。” 小红帽接过塔罗牌，犹豫道：“我不能收下这么珍贵的东西。” 蔚渺满脸真诚：“你比我更适合它，我已经不需要了，也没有能力解出它的奥妙。我将走的道路无关血脉。况且，若你以后有机会见到我那位朋友，它会成为你最好的敲门砖。” 蔚渺给小红帽下了一个套，能让她顺理成章地收下塔罗牌。否则以她的警惕心，绝不会接受莫名其妙的赠予。 她看透了小红帽的利益需求，编造出一位虚无的“朋友”。 【女祭司】，从牌面释义上看，拥有着神秘的智慧，除了小红帽外别无人选。 蔚渺更关心的是，她能从这次赠送中得到什么。 特殊奖励的赠予必然有所回馈。 小红帽摩挲着精致的塔罗牌，将它纳入了自己的衣兜里，露出甜美的笑容：“那我就收下了，对于您的慷慨，我感激不尽。” 【请玩家确认赠送对象！是否确认将<塔罗牌·女祭司>赠予小红帽？】 “确认。” 回应她的是一系列判定。 【<塔罗牌·女祭司>的所有权已转移！】 【<塔罗牌·女祭司>已针对<？？？>发动<等效置换规则>！判定中……】 【判定成功！】 【<？？？>的所有权已变更！】 【<？？？>已存入你的存储空间中，请查收！】 存储空间原本收纳着塔罗牌的格子中躺着一张羊皮纸模样的新物品。 这或许才是真正的特殊奖励！ 【？？？】 类别：特殊物品 材质：？？？ 简介：不可损坏；不可交易；不可丢弃…… 除了“三不可”外信息全无，虽然蔚渺不能完全理解判定中的一系列操作，但【？？？】显然来头不小。简介的省略号并非意味着它只有这些信息，而是她只能查看这些信息。 蔚渺眯了眯眼睛，她好像看见羊皮卷上有蝇头小字。 “怎么了？”小红帽察觉到了她的沉默。 蔚渺仔细观察着小红帽，对于所谓的“物品置换”，她毫无异样。 “我只是在想，时候不早了，我可不想在深夜中的森林独行。”蔚渺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先离开了。” 小红帽微微颔首：“祝你一路坦途。” 蔚渺刚走出几步，忽然反身道：“对了，还未问你的名字？” “我名为莉莉丝·图亚特……灰兔先生。”小红帽在最后加重语气。 “好吧……我叫路比特，莉莉丝小姐。”遵照礼尚往来的规则，蔚渺随口借用了曾经的神眷姓名。 她朝小红帽挥了挥手，正式告别。 蔚渺走进黑暗的森林中，离开小红帽的视线。 藏身于树木之间，她选择立刻结算。 一如曾经，蔚渺的视角陡然广阔，向上向后拉伸。 她看见了灰兔先生的背影。它穿着修身的长袍，随着沉稳的步伐融入黑暗阴影。 远处，女巫庄园中，小红帽还站在门前，手持女祭司牌细细端详，陷入思索。 在流动的月光下，卡牌上的女祭司微微一笑，手中的真理之卷半掩。 爱莎恭顺地站在她身边，配上她们的年龄面目，颇为诡异。 “走吧。”半晌，小红帽招呼着爱莎，两人一同走进楼中。 蔚渺的视角空间忽然模糊，下一刻，她看见了奥伽和奥简。 这两兄弟所处的房间布设破旧，应该是哪个倒霉蛋的民宅。 他们相对而坐，中间只有一张方木桌和一根燃至根部的蜡烛。 奥伽抱着手臂，闭目养神。奥简受不了这样生硬的气氛，声色沙哑地问道：“你觉得，那位小女孩能活下来吗？” “能。”奥伽睁眼，肯定道，“那只灰兔子狡诈又狠辣，十分令人忌惮。你觉得，它会选择一位潜力耗尽的老女巫，还是选择神秘年幼的小红帽？” 奥简嗤笑一声，道：“一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灰兔子罢了。” “如果我说，它拥有你的狡猾加上我的实力，你会怎么看？” 奥简脸上不着调的嘲笑仍然存在，语气却变了：“嗯……那确实是个非常棘手的人物……让我想起了传闻中的白狼王。” 奥伽冷笑道：“如果能觐见白狼王，一定要问问，我们那神秘的父亲到底是谁？” 抑扬顿挫的话音刚落，紧接着便是电影般的镜头变换。 这次，是行走在黑暗丛林间的王子和猎人。 他们的步伐从容不迫，一片蝙蝠群拍打着翅膀，从他们上空径直掠过，带起一阵令人不安的风声。 两人正在闲聊，当然，相比于安布罗斯的沉默寡言，科里斯托尔能言善道。 科里斯托尔：“在巴德的酒馆耽搁了几天，但应该还赶得上疯帽匠的茶话会。” 安布罗斯：“这次他没有邀请白兔先生吧？” 科里斯托尔笑说：“上次白兔先生忍无可忍，把他禁锢在时间循环中，他只能一直喝茶，最后差点尿裤子了。这次说什么也不敢请那位啊。” 他想起了什么：“灰兔先生……连称呼方式都如此相近，居然和白兔先生并无关系？是自然诞生的异类吗？呵呵，巴德或许察觉不到它当时的小动作，我可一清二楚。” 蔚渺对此不置可否，她还是低估了科里斯托尔，好在他并没有揭发她。 最后的画面给到了水晶王子，科里斯托尔的化身，因为他穿着白色的礼服。 简单干净的卧房中有一面巨大的落地镜，他正站在镜子前，脚边是封着莴苣尸体的水晶棺。 水晶王子伸出手，魔力的光辉照耀着镜面，上面陡然泛起阵阵水纹，模糊了他的身影。 他挥了挥手，水晶棺飘浮而起，直直地撞入镜中，消失不见。 这应该是一个“传送门”。 水晶王子紧随其后，蔚渺的视角也跟着他穿梭而入。 镜子后是一个由透明水晶墙砌就的房间。水晶泛着白色微光，照亮了其中的一切。 蔚渺惊异地看到地上停放着一排的水晶棺！ 足足六个！ 水晶棺中定格着模样各异的少女，神色苍白，毫无声息。她们的服饰极为华丽，容貌精致，身上血色斑驳。 面无表情的水晶王子将第七个水晶棺送入其中，排得整整齐齐。 他打量着眼前，低声自语道：“这残酷而难以逃避的宿命啊……” 【副本结束！玩家即将返回舞会！】 第205章 舞会闭幕 舞会大厅·深空终礼。 “抽张牌？” 一位以黑纱掩面的女子用单手扇形展牌，向镜中青年说道。 祂身着红黑色的古典风繁复长裙，皮肤白皙似雪，洋溢着致命的魅力。头上的银白皇冠引人注目，上面的每一粒钻石都是一颗星辰。 镜中青年随意抽取了一张牌，说道：“为什么选择以‘皇后’化身前来？” “应景。交际与舞会，我都擅长。”祂连收牌的姿势都如此优雅，嫣然一笑，“抽到什么了？” “黑桃a？”镜中青年翻开牌面，等待着祂的解释。 “别这么看我，我只负责发牌，不负责解牌，希瑟菲斯擅长这个。”祂从镜中青年手中抽走黑桃a，手掌一翻便将整副扑克牌消隐。 镜中青年面无表情地退后一步，没入身后的裂痕棱镜中，就此离去。 皇后故作挽留：“诶，不多抽几张再走吗？” 随着玩家的副本陆续结束，祂们各施手段离开会场。 整个大厅顿时活了过来，为祂们收拾残局。到处裂开着漆黑的大嘴，吞噬掉一些祂们残留的不可名状物。 在激烈的乐曲声中，星芒在舞池中央凝聚出主持人的身影。 他微微抬头，凝视着无垠星空。 无形吹奏者慢下节拍，从铜管中流出抒情的小调。 主持人无语地扫了祂们一眼，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大厅中同时张开近百个蓝框银门，以相对温柔的方式吐出所有玩家。 蔚渺只觉得一阵恍惚后就站在了舞厅中，身边是同样一脸空白的玩家。 一些人衣冠楚楚，一些人衣衫褴褛，当场一键换装。蔚渺同样把自己的时装换回【戴冠者】。 纵然已经没有刚开场的激情，不少疲惫的玩家仍然掩饰得很好，挺直腰杆，风度从容。 在副本中度过了一些时日，忽然再次回到舞会之中，难免有种恍如隔世的割裂感。 过去的几次排位给了众人适应的缓冲期，玩家们将现实人生与游戏人生区分得很好，因此只是略微恍惚后便回过神来。 身上的伤口已全部痊愈，身体回复到巅峰状态，烧焦的兔毛全部长回来了。若非破妄执事时装仍然破破烂烂，先前的副本恍若梦一般。 蔚渺突然想起了副本尾声时她记挂着的一件事。 她对爱莎进行猩红支配，但离开前却没有结束支配！ 现在，她丝毫感知不到爱莎。 “跨世界的支配实验失败了。不过还有一种可能，十字重瞳的能力被封锁了。”蔚渺并不意外，忽然响起的话语打断了她的思绪。 “咳咳——亲爱的玩家们，欢迎回归！”主持人腾空于舞池中央，清了清嗓子，向众人先鞠一躬。 感知到投注在他身上的目光，他满意地点点头：“无论副本成败与否，每一段经历都是诸位在舞会立身的资本。然而，繁华终会散场，对影将成旧日，谢幕终章已然奏响！期待下一次与诸位相会于舞池！” “珍惜最后的时间，与自己的舞伴告别吧，下一场舞会未必能再次相见！” 众人骚动起来，开始在人群中寻找先前的舞伴。 还未等蔚渺动身，一身优雅的羽泪款款而来，朝她挥了挥手。 蔚渺上下打量着她，笑道：“你看上去状态不错。” “灰兔先生也精神抖擞呢，想来收获不错。”羽泪笑着回道。 蔚渺试探道：“我们经历的或许是同一个副本世界，不如聊聊副本的风景？” 面戴忧伤人脸面具的羽泪开始哀叹：“灰兔先生又要开始套路我的信息了吗？果然世界上不存在值得信赖的人呢。我可是特意不想对你说谎，所以只字不提呢……根据我的养殖经验，不听话的兔子容易寄掉呢。” 蔚渺：…… 这位的咏叹调一如既往，淡淡的语气词平添了几分诙谐，使上述话语柔和了不少，至少不令人讨厌。 以她的奇妙态度，蔚渺吃不准她是在调侃还是认真的。 蔚渺无奈道：“好好好，正反话都被你说尽了。希望下次见到你时，还能听听你的养殖经验。” “还是第一次有人说愿意听我谈谈养殖经验，看来铭记那一串尸体的人除我外又多了一个呢！”羽泪连语速都变快了，“死亡每多一位观众便多一份意义。” 一只手搭在蔚渺的肩膀上，羽泪微微俯身，凝固的银白人脸面具正对着她，诚恳道：“小兔子，我非常喜欢你哦。所以接下来的副本可要好好加油，我们才可能再次搭档为舞伴。” 蔚渺忽然不是那么想努力了。 她似乎无意间踩中了羽泪的兴趣点。 但蔚渺是什么人，她的笑容完美无瑕，连血眸都泛着好奇的光：“我当然非常期待，但现在我能否去见见其他朋友？” 羽泪矜持地点点头。 蔚渺以正常步速转身离开。 她随意逛了逛，自来熟地与一些看着清闲的玩家交谈。 除了不肯谈副本经历外，大家都和蔼可亲，愿意互相交换id，混个脸熟。 当然，进了副本谁也不认谁。 舞会谢幕并不提供交友渠道，高端玩家虽共聚一堂，但只是萍水相逢。 “愉快的时间总是分外短暂！在无垠星空的见证下，我们欢聚于此，共话假面！我宣布，第一次疯狂星期四舞会圆满闭幕！感谢大家的精彩表演，我们下次再见！” 激昂的乐声中，主持人张开双臂，向各个方位90度鞠躬后，双手持杖，击点虚空。 顿时，层层透明的涟漪从手杖底端泛向四周，扭曲了空间。 眼前的世界瞬间模糊一片，继而昏黑。 蔚渺本能地睁开十字重瞳，凝视着他。 熟悉的传送感。 “祝好梦！” 主持人最后的声音缥缈如烟，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 在黑暗完全降临的最后一刻，她似乎看见了主持人安静地立在半空，仰望着群星。 个人空间中，蔚渺坐在华贵木椅上，试图再次感知子眼。 毫无反应。 蔚渺思索着：“果然还是失败了，是十字重瞳的能力不够，还是玩家离开副本后副本会被重置……” 【恭喜玩家完成初场舞会！玩家在本次舞会中遵纪守法，表现良好，请再接再厉！】 【舞会限定·单人副本正在结算中！】 第206章 耽罪之血 【舞会副本将按照排位标准正常结算奖励！】 【评价完成！正常通关基准分为6！】 【主线任务已完成，通关结局·反叛之心，评价+1.5！】 【破除秘境·莴苣公主，评价+1！】 【获得<？？？>，评价+1！】 【得知狼之心背后的真相，评价+0.5！】 【综合评价为10！】 【你的伪装系数+10！】 【恭喜你达成以下成就！本次成就额外添加舞会系列！】 【领舞者（舞会限定）：在一次舞会中赢得活动发放的所有名誉值。】 【踏破星河（舞会限定）：进入一次舞会限定副本。】 【黄金舞伴（舞会限定）：与一位舞伴共同参加一次舞会活动。】 【虚空美食家（舞会限定）：至少品尝五种舞会特色美食。】 【战损版：在副本中身受重伤。】 【残缺的美：在副本中损坏一件时装。】 【逆命的齿轮（副本限定）：你如镶嵌于命运之上的一枚新齿轮，改变了传动的方向。】 【下面开始发放奖励。】 【游戏币：+1000】 【畸变词条：力量】 【时装：悲悯·永夜修女（职业时装·唯一）提升】 【身份标识物：博学者（永久）提升。】 【额外奖励：耽罪之血（畸变词条）】 蔚渺开始一条条查看奖励，其中最感兴趣的当然是新的畸变词条。 【力量】 属性加成：额外加成伪装系数*0.1 【耽罪之血】 部位：血液 附属技： 1、冷血的咒诅（被动）：你的血液温度最高不超过20摄氏度。你的血液中流淌着毒液般的咒诅，对诅咒类术法的抗性提升。当你的血液沾染到敌人时，敌人将接受多维抗性判定，根据判定结果陷入1度\/2度\/3度虚弱状态，削减5％\/10％\/15％全方位抗性。 2、羔羊的悲泣（被动）：对敌方造成的伤害加深10％，并有50％的概率触发持续流血效果。 评价：“众生皆罪，却斥我为罪孽其身。我在深渊底部癫狂大笑，我并不认为世人有权评判我之罪，罪孽的诞生本质上依赖于利益立场的矛盾，任何对它的肯定都像一个笑话。当我倾覆一切，撕下众神的头颅登临至高，罪孽与正确便会戏剧反转。此刻，我宣判，众生有罪！”——魔狼·诸神黄昏·芬里尔 【耽罪之血】有两条附属技，其实都属于一个方面：增伤减抗。 假面舞会对六大属性维度有详细的阐释，可以在系统终端中的《游戏基础说明书》中找到，主要是对名词、基础数值、基础机制的解释。 当然，它不会告诉玩家什么是“位格”、哪些是“诅咒类术法”、谁是“魔狼·诸神黄昏·芬里尔”。玩家也不会特意查看“力量”到底涵纳哪些方面，多维属性判定是怎么回事。 蔚渺作为虚拟游戏老手，她新入手一个游戏必过一遍教程，以熟悉游戏的具体机制，对比她玩过的游戏有何异同点，才能决定可参考哪些经验。 哪怕是换皮游戏，也要搞清楚换了哪些零件。 玩法和机制是游戏的灵魂所在，想要成为一名出色的玩家，就不得不关注这两方面，尤其是各种机制，其中可能存在着对玩家有利的隐藏条件，决定了玩家如何操作。 蔚渺仔细看过几遍《游戏基础说明书》，它用词精准，条目清晰，比论文更严谨详细，不知是哪位游戏开发者写的。遗憾的是，她没有找到《用户协议》和《隐私政策》。 抗性，顾名思义是对各种负面力量和效果的抵抗能力。 在假面舞会中，抗性所涵纳的范围极广，从一般游戏中常见的元素抗性到治疗、诅咒抗性，再到精神污染抗性，甚至是生育抗性。每种力量、行为或是效果，都有相应的抗性存在。 说明书中的举例越往后越包罗万象，好在当遇到相应的抗性触发时，系统会给出判定提示，因此不用特意铭记那些荒谬抗性。 抗性是相对的，以“不反应”为100%抗性基准，用点数数值表示为“+∞”，意为“绝对免疫”。 抗性的绝对值可以突破100％，所代表的含义依对象而定。 例如“火抗150%”，这并不意味着对方完全抗拒火焰，恰恰相反，他对火焰具备强亲和力和伤害豁免。 以数值化直观解释，假设己方对其造成的火属性原伤害本应为100点，在火抗为150%的情况下，反而为100*（1-150%）=-50。 负伤害相当于为其补充了50点生命值。 一般情况下，生命体对负面力量具有正抗性，对增益力量具有负抗性，数值代表着程度。当抗性为负时可以简单称为无抗性。 抗性具有特异性，假面舞会给出的抗性数值只针对负面力量效果，是一种综合评估，但数值越高，抗性自然越强。 “全方位抗性降低”，降低的是绝对值。例如，人们对于“治疗效果”是负抗性，抗性降低俗称“减疗”。 由于假面舞会中没有量化生命值点数、伤害点数，而采用伪装系数百分比加成的阶梯式提升，因此增益和减益也是百分比形式。 计算公式中，一种是对最终抗性加成进行累加，另一种是累乘。 两种计算方式各有优劣，在此简单举例。 最终抗性加成来源于伪装系数和三大项的综合值。假设敌方的最终抗性加成为70％，减益效果为全方位抗性削减10％—— 累加：最终抗性加成=70％-10％=60％ 累乘：最终抗性加成=70*（1-10％）=63％ 此刻累加的效果大于累乘。 假设最终抗性加成为150％，全方位抗性削减10％—— 累加：最终抗性加成=150％-10％=140％ 累乘：最终抗性加成=150％*（1-10％）=135％ 此刻累乘的效果大于累加。 显然，对方的最终加成抗性越高，累乘减益越有优势。增益效果同理。 然而，累加有个优势。如果对方的某项抗性很低，高减益能把抗性直接削为负值，累乘只能让抗性无限趋近于0。 技能中不会明确说明计算机制是累加还是累乘，但可以自己查询详细判定。 蔚渺查看了下，【耽罪之血】的减抗是累加。 抗性在战斗中主要影响伤害值和对负面状态的抵抗能力。另外，依照假面舞会的判定，减抗通常比增伤更高贵，因为先计算增伤再计算减抗。 “羔羊的悲泣”技能描述中的“伤害加深10％”等同于10％的增伤。以此为例，假设蔚渺能造成1000点伤害，敌方抗性为20％。 增伤10％后，蔚渺造成1000*（1+10％）*（1-20％）=880点伤害；减抗10％后，蔚渺造成1000*（1-10％）=900点伤害。 结果显而易见。 第207章 咒诅的永夜 如同往常，蔚渺先装备上【力量】词条。玩家对稳步提升的实力感受并不明显，往往在战斗中才能体会出进步。 力量属性主要影响肌肉力量、爆发力。 敏捷影响身体灵活度、神经协调，对技巧型能力非常重要。 体力影响身体耐力、恢复力、生命力，每一个动作都需要体力支撑。 魅力影响角色交互，领袖型角色必备。 精神的定义复杂广泛，记忆力、思维能力、感知能力、心理素质等都属于这个领域。 六大属性中，以抗性为代表，基本能摸清假面舞会的数值和判定机制。 【耽罪之血】的附属技简单有效，直接粗暴地让她的伤害再上一个台阶，更重要的是适配尤菲雅和洛林的能力。 永夜之力的特性也有微弱的减抗效果，可叠加，洛林的刺杀技艺有了增伤后更容易一击毙命。 “魔狼·诸神黄昏·芬里尔”，蔚渺在游戏中没有接触过这位大佬，但现实中，北部邦联的独眼神话曾提及这位灭世魔狼。 传说，巨狼芬里尔生性凶残，被诸神以魔链束缚，因口中之剑而无法闭合它的嘴。在诸神黄昏一战中，它以令人生畏的力量吞噬了奥丁。 如今在词条简介中，它是耻笑罪孽的魔狼。 假面舞会的帷幕之后影影绰绰，不知有多少存在是神话中的一个符号。 蔚渺猜测，恐怕到舞会终结，她都无法摸清全部身影。 【警告：畸变词条·耽罪之血涉及身体部位，装备后若强行卸下，词条将损毁，是否继续装备？】 蔚渺选择继续。 一阵阴寒之意瞬间沁入她的经脉中，短短几秒，这种感觉便消失了。 耽罪之血所带来的改变无声无息。 蔚渺摸了摸座椅的扶手，惊讶地发现原本有些冰凉的触感已经与她的体温相合。 换句话说，她的体温已经下降了。这是“冷血的咒诅”附带的一个效果，血液温度的下降必然牵扯体温，如果想维持正常活动能力，还涉及一系列身体机能的改造。 这说不上是加成还是副作用，更像是一个无伤大雅的有趣特效。看描述，“不超过20摄氏度”并没有说明是恒定体温。 灰兔先生很可能变种成了冷血动物。 蔚渺目前状态绝佳，没有感受到丝毫不适。 【提示：你的<永夜体质5>与<冷血的咒诅>良形反应，产生额外效果！】 【连契·咒诅的永夜：当你装备<尤菲雅·伊特诺>时，永夜之力附带咒诅效果！】 【提示：永夜之力的特性在判定中具有高优先级！】 突如其来的提示完全算得上一个惊喜，蔚渺眼前一亮。 如果她没理解错的话，所谓的连契效果直接降低了“冷血的咒诅”的触发门槛。 原本，想削敌人的抗性，需要自己先见见血，还要想办法溅到敌人身上。如果可以，蔚渺还是不希望鲜血染红自己的兔毛，虽然煞气逼人，但战士从来不是用受伤来彰显自己的强大，无论是被敌方斩伤还是自残，都不是什么好事。 现在，永夜之力自带咒诅效果，这就好说了，朝对面砍过去就行。 连契效果更类似一个buff，而不是技能。 永夜之力特性在判定中具有高优先级，除了说明永夜之力阶位很高之外，还有一个好处。 永夜之力本身就具备一定的削抗效果，判定十分宽松，只是削多削少的问题，蔚渺曾接到过相关削抗提示。先判定永夜之力的削抗，再判定咒诅的削抗，变相降低了咒诅效果判定的难度。 处理完耽罪之血，蔚渺看向其他奖励。 首先是时装，特殊战斗副本刚过不久，修女时装便晋升了。 【悲悯·永夜修女】 职业：教徒 品质：精良 附属武器：夜裁 属性：体力额外加成伪装系数*0.1，魅力额外加成伪装系数*0.05 【夜裁】 类别：长刀 耐久：38\/50 特效： 1、永夜锋刃（被动）：以永夜浸染之物所打造的刀刃，对于永夜之力有极佳的亲和性和传导性，减少力量损耗。对于偏向阴暗特性的其他力量也有优良的亲和力。 2、永夜之息（被动）：受到王座蕴养的刀刃灵性渐生，战斗于它而言是淬炼。每次使用夜裁战斗将极小幅度地永久提升品质，凝聚灵性。 3、修养锋芒（被动）：收刀入鞘后，刀鞘将自动蕴养夜裁，恢复耐久度。夜裁出鞘后1s内，首次斩击威力提升50％。 时装惯常的属性晋升和武器附属技增加。修养锋芒是新的被动，解决了玩家最头疼的耐久问题，有耐久设定的游戏必然有修理装备的功能模块，而且代价一般不菲。 在秘境中，女巫的自爆直接炸掉了夜裁足足12点耐久，不知道多久能修养回来，与莴苣的一战也有影响。 根据经验，出副本后，玩家的伤势将全部痊愈，状态清空，回到位于个人空间中的常规状态，包括词条和身份标识物效果都会刷新，只有时装保留了副本状态。 十字重瞳在副本中吞了莴苣公主不少“营养剂”，后续处于半活跃的消化状态，现在感觉恢复了正常模样。 蔚渺给它传递意识讯息，想问问这件事，直接石沉大海，毫无回应。 这家伙性格老恶劣了，对她爱理不理的，只有“想吃饭”的时候才吭一声。 “不回？下次别吃！” 蔚渺温情脉脉地又传了一道消息过去。 十字重瞳这次有了反应。它在她的额心处睁开，两颗眼珠子一上一下翻了个黑眼。 “沉淀。” 它简单地回应之后，再度隐没于肌肤之下。 蔚渺琢磨着它的意思。十字重瞳是否仍然存有从副本中攫取的好处，只是未能摸到量变到质变的门槛？ 也就是说，玩家除了副本结算，也可以通过副本获取提升？ 但从诡眼副本来看，结算涵盖了玩家在副本中的收获。结算的奖励机制尚不明晰，但基本可确定会按照玩家的能力倾向给予契合的奖励，与副本内容有关。 蔚渺正在综合方方面面，一点点探索游戏的隐藏机制。不只是她，同一层次的玩家必然也以自己的方式在做这件事。 无论从哪方面来说，对假面舞会进行摸底都是让人摩拳擦掌、兴致满满的事情。 至于首次斩击威力的提升，蔚渺第一个想到的是传闻中威力惊人的“拔刀斩”或许能够变为现实。 正常的拔刀斩主要是为了快速出刀，防备突如其来的袭击，威力倒在其次。多了50％的伤害，威力肯定能企及正常斩击，说不定能作为出其不意的杀招，至少也能让敌方措手不及。 如果有所准备地调整拔刀姿势，配合大招，见面拔刀时一定能给敌人一个巨大的惊喜！ 第208章 段位极致 【博学者】（永久） 好感度：空 附属技： 1、学识渊博（被动）：作为一位博识之人，在面对未知事物时有几率获取其部分情报，你将对知识类事物更为敏感，学习能力小幅度提升。 2、通识者的礼赞（主动）：浩瀚的群星如神明之眼，献上祭品和赞歌，向星空中的未知存在祈求神秘学识！ 3、实践者（被动）：你能够轻松地学以致用，能从仪式学、魔药学、法阵学、铭纹学等超凡学识的实践中获取额外熟练度。在实践过程中，你的灵知更加活跃，易于思考与创新。 4、宿慧（被动）：灵知提升50％。 身份标识物【博学者】一直以来都是辅助角色，但蔚渺从来没有轻视过它。在她看来，力量有两个维度，一是物质上的力量，二是知识。 后者短期内看不见收益，真正用到时却是决定成败的关键。要应付假面舞会的种种刁难，能力上的知识必不可少。 如果说前两个附属技偏向神秘学，新增的两个附属技属于通用能力。 灵知，指的是直觉异常和学习知识的能力。这里的异常不一定是指那些令人疯狂的未知存在，而是察觉不协调或者错误。 与之相像的另一个概念是灵感，侧重于神秘侧，指对神秘和未知的感应能力。 一个人的灵知与生俱来，即所谓的学习天赋。“宿慧”的提升简单粗暴，“实践者”则是有多少努力多出多少收获。 很多玩家还不知道这些概念的时候，蔚渺已经获得了提升。 玩家进入副本自带语言通晓，但是出了副本后就会遗忘，仅残存断续而意义不明的符号片段。 但是其他的知识不会遗忘。经历了五个副本之后，蔚渺发现不同副本之间的知识体系虽然表现形式不同，但内在原理相似。 比如女巫的法阵学和灵异副本中的仪式学都涉及阵法的绘制，它们都有大致的框架结构，只是填充的内容相异。 借助超凡知识，能够达成一些超乎副本逻辑的手段。 如果能够深入学习这些超凡知识，说不定有一天，她甚至可以尝试解析假面舞会的原理！ 同为超凡，必要遵循某些基础规则！就像现实中，万物都要遵循三大守恒定律。 此次结算的系统提示格外多。 【提示：你的伪装系数已达52点，超出排位段位·假面的极限值！在突破段位前，你的伪装系数将暂时被锁定为50点！】 【提示：恭喜你获得荣誉成就·假面！荣誉成就等同于5点名誉值！】 【假面（荣誉限定）：尊名“假面”！只有在假面阶段达到极致的玩家才可获此殊荣。所谓极致，是相对完美地通关每个副本，且成为第一批抵达终点之人。】 【提示：你的下一次排位副本必为突破副本！排位模式限定为单排，多人排位模式将暂时不对你开放！】 【以下为你的个人数据。】 【id：灰兔先生】 【性别：中性】 【面具：灰兔（8词条）】 【伪装系数：50（52）】 【身份标识物：洛林·怀特、博学者、尤菲雅·伊特诺】 【时装：第七眼·破妄执事、戴冠者、悲悯·永夜修女】 【外置职业体系：无】 【舞会级别：假面（待突破）】 【游戏币：2100】 蔚渺将身上的时装换成【第七眼·破妄执事】。 她看向落地镜，光滑的镜面上映照出破破烂烂的红色布条，袍角残缺，下边沿焦黑，上半身全是锐器划痕。 如果不修理时装，要是有机会再次降临到洛林身上，不知道他能不能绷住优雅风度。 但时装处于破损状态时，属性加成会削弱。轻度破损，属性加成剩80％；中度破损，属性加成剩50％；重度破损，属性加成只剩20％；完全损坏就是一件白板。 此刻，破妄执事的介绍面板上正标注着“重度破损”。 因此，虽然存有恶趣味，但务实的蔚渺还是得修。 她从终端的外置职业体系中选择【裁衣匠】，确认就职。 【是否确认就职外置职业<裁衣匠>？就职将收取100游戏币。】 “确认。” 【恭喜你成功就职<裁衣匠>！100游戏币已扣除！】 【<裁衣匠时装礼盒>已下发至你的存储空间中，请注意查收！】 【裁衣匠】 类型：常规职业 职阶：1\/5 能力： 1、虚拟缝补（主动）：在终端操作台上按照提示进行对时装虚拟缝补，如果手法正确，实际缝补只需要付微不足道的材料费。如果手法有问题，可以重复模拟，也可以选择付费进行系统矫正。 2、专业学识通晓（被动）：对布料、缝纫技巧、服装设计等有浅薄的见解。 就职的这一刻，有关裁缝的知识涌入她的脑海。 测量技巧、服装构造、布料知识……她好似一个裁缝学徒，从课堂上吸收了一些粗浅的基础。 再望向镜中的自己……她能看出的东西极为有限。 “这衣服是什么布料，用的什么缝纫方式，怎么做到能放大面部阴影的？” 蔚渺自问一窍不通。 她若有所思，看来1\/5的职阶不涉及超凡方面的内容。如介绍所言，只有达到对应职阶才能缝补对应等级的时装。 【第七眼·破妄执事】是精良品质，她必须达到第三职阶。 每晋升一阶，所花费的游戏币增加100。 蔚渺爽快地支付500游戏币直接晋升第三阶。 【裁衣匠】 类型：常规职业 职阶：3\/5 能力： 1、虚拟缝补（主动）：在终端操作台上按照提示进行对时装虚拟缝补，如果手法正确，实际缝补只需要付微不足道的材料费。如果手法有问题，可以重复模拟，也可以选择付费进行系统矫正。 2、专业学识专精（被动）：对布料、缝纫技巧、服装设计等有专门的见解。 3、艺术之美（被动）：审美能力提升。 4、度量之尺（被动）：对数字和计算拥有高敏感度，能够凭借肉眼大致估算物品尺寸，误差程度可忽略。 庞大和精深的知识在她的脑中更新，新奇的缝纫手法、非凡的布料、运用超凡知识的附魔…… 新增的被动并无多少提升，知识才是最大的收获。 第209章 虚拟缝补 蔚渺再度看向镜中的自己，这次，她已经能了然时装的制作细节。 “一种受诡异浸染的丝线所编织的布料，并不高明但是恰到好处的缝纫工艺，应该借助了诡物，最后是经由某种仪式实现了对面部阴影的渲染以及整体属性加持……” 蔚渺隐约明白了，裁衣匠是一门后期职业，门槛低，前期提升少，需要额外的超凡学识才能达到资深程度，入门容易精深难。 它所附赠的知识只能让她辨认出哪些地方运用了超凡工艺，大致原理是什么，能看出仪式影响是她本身有这方面的知识储备。 没有孤立的知识体系。它对于尺寸精准预估的被动同样可以运用于战斗上距离的拉扯。 蔚渺不在乎裁衣匠时装外观，它的最大优势就是“普通”，不如留待后期有需要的时候再选择。 她更好奇虚拟缝补。 【欢迎使用虚拟缝补！】 湛蓝色透明的虚拟终端操作台在她面前展开。它是一个狭窄的长方形工作台，横在她与镜子中央。 【请选择待缝补时装！】 随着蔚渺确定后，一件虚拟材质的【第一眼·破妄执事】瞬间出现在操作台上。 与她身上所穿的一模一样，就连触感都别无二致。 蔚渺抚摸着面料，面露思索：“虚拟缝补……本质上是在数据层面上进行的模拟修改，然后再映射到真实时装吗？” 一模一样的两件时装，无疑是源于数据的复制。她在新手副本便说过，游戏的本质是数据。 “数据与真实……真有意思啊。”蔚渺露出几分兴致盎然的笑意。 【请选用相应的器材，进行样例缝补。】 【提示：可运用“选中”功能将样例作为素材进行复制填充。操作可撤回。】 【虚拟缝补完成度：0％】 蔚渺站起身，心念一动，手中多了根银针，针眼里已经穿上线了。 终端操作框内有一系列功能按钮，莫名让她联想到了一些绘画设计软件。 接下来就是动手时刻。 蔚渺的手很稳，在已看穿缝纫技巧的情况下，她毫无纰漏地复制了针法。 将焦黑的部分裁去，替换上新的部分。 如当初论坛帖中所说，一点都不难，除非真手残。 然而，即便时装已焕然一新，虚拟缝补的完成度却在90％处涨停。 “这是为什么……”蔚渺反复检查时装完整性，一脸莫名，瞥见镜中自己的面貌时，视线一顿，“难道是因为涉及超凡工艺的部分我没法虚拟缝补？” 她确实没办法复刻仪式。 蔚渺恍然自语道：“原来是要为了知识付费。” 知识有价，她从得到博学者的那一刻已非常清楚。 【是否确认提交最终结果？】 “确认。” 【你的虚拟缝补完成度为90％，你需要支付50游戏币以完成真实缝补！】 蔚渺眼都不眨就交了。 【你的时装<第七眼·破妄执事>已完全修复！】 操作台上的虚拟时装瞬间消失，与此同时，灰兔先生重新光鲜亮丽。 蔚渺端详着镜中的自己，关闭了终端操作台。 她施施然坐回椅子上，处理最后一件事。 查看副本中由【塔罗牌·女祭司】交换而来的【？？？】。 她取出那张羊皮纸模样的事物。 它页面简约暗黄，约32k大小，手感光滑，边角有细微的残缺口，看上去十分古旧。 之前明明看到上面有模糊的小字，现在再看时却是一片空白。 一个标点符号都不剩。 蔚渺甚至睁开了十字重瞳，可惜这次，能看穿虚妄的重瞳没能看透这张纸有何隐秘。 “难道我真的错过了什么时机？”她不信邪地将纸翻来覆去地看，想从无字中看出字来。 由于简介中的“不可损坏”，她开始试验一些比较有危险性的方法，比如拿刀子戳一戳。 一炷香的功夫后，蔚渺挫败地揪着自己的耳朵，一气之下把它甩到地上：“你确实很特殊啊……” 想了想这是自己花费了不小的代价得到的，蔚渺还是不情愿地捡起，拍拍它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拍打时，十字重瞳习惯性地瞥了一眼面前的镜子。 “嗯？”蔚渺猛然抬头，直勾勾地看着镜中的纸页。 它的背后浮现出了蓝色的字迹！ 蔚渺将它翻面，朝向自己，镜中仍然有字迹浮现。 而光用肉眼观看，则一片空白。 “镜子还有这种作用……”她意味深长地看着落地镜。 随即，她端正地捧着羊皮纸，正对镜子。十字重瞳提供了超清视觉，能让她轻易辨认镜中浮现于纸上的那些纤细微小的楔形文字。 这些手写体刚劲秀丽，深蓝的笔墨泛着奇异的美感，不知出自何人之手。 奇怪的是，她明明从未见过这种语言，却本能地知晓它的含义，尽管它在镜中的格式是相反的。 像是直接映射于心灵中一般。 思索之余，蔚渺流畅地阅读着羊皮纸上的文本。 “从前，有一个可爱的小女孩，谁见了都喜欢。最疼爱她的要数她的母亲，她真不知再给她的女儿些什么才好。” “她的母亲是一位美丽善良的女巫，长久地居住于秘语森林之中。” “一次，母亲送给她一顶红绒缝制的小帽。这小帽她戴在头上非常好看，于是，母亲亲切地称呼她为‘小红帽’，她的真名莉莉丝·图亚特逐渐无人再提起。” “这顶帽子非常神奇，它能监控小红帽的位置和身体状态，是母亲为她特意打造的。” “有一天，小红帽提着篮子在女巫领域的范围中采撷一些美丽的花朵，母亲会把它们栽种在花圃中。这时，一只饿狼闯入了这里，来到了她的面前。” “小红帽却完全不怕它，常年待在家中的她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凶残的动物。这是一只丑陋的狼人。” “天真的小红帽向饿狼搭话问好，饿狼却一口咬住了她。饿狼正待吃掉她时，却感知到了急急忙忙赶来的女巫，于是慌不择路地逃跑了。” “看着倒在地上的小红帽，母亲惊慌失措。好在小红帽很快从地上站起，表示自己并无大碍。” “但她感染了狼人的病毒，在月圆之夜将不由自主地化身狼人。母亲连夜赶路，想带她去女巫集市求医。” “然而，那一晚正是月圆之夜！” “小红帽在月光之下发出凄厉的狼嚎，路过的猎人闻声而来，一枪……” “毙命！”蔚渺神色古怪地看着接下去的楔形文字。它们呈现出暗淡的灰色，若隐若现。 在“毙命”之后，是新的续语，深蓝色字迹。 “……重伤小红帽。” 第209章 虚拟缝补 蔚渺再度看向镜中的自己，这次，她已经能了然时装的制作细节。 “一种受诡异浸染的丝线所编织的布料，并不高明但是恰到好处的缝纫工艺，应该借助了诡物，最后是经由某种仪式实现了对面部的渲染以及整体属性加持……” 蔚渺隐约明白了，裁衣匠是一门后期职业，门槛低，前期提升少，需要额外的超凡学识才能达到资深程度，这是外置职业系统无法给予的。 它所附赠的知识只能让她辨认出哪些地方运用了超凡工艺，大致原理是什么，能看出仪式影响是她本身有这方面的知识储备。 没有孤立的知识体系。它对于数字度量的精准预估的被动同样可以运用于战斗上距离的拉扯。 蔚渺不在乎裁衣匠时装外观，它的最大优势就是“普通”，不如留待后期有需要的时候再选择。 她更好奇虚拟缝补。 【欢迎使用虚拟缝补！】 湛蓝色透明的虚拟终端操作台在她面前展开。它是一个狭窄的长方形工作台，横在她与镜子中央。 【请选择待缝补时装！】 随着蔚渺确定后，一件虚拟材质的【第一眼·破妄执事】瞬间出现在操作台上。 与她身上所穿的一模一样。 蔚渺面露思索：“虚拟缝补……本质上是在数据层面上进行的模拟修改，然后再映射到真实时装吗？” 一模一样的两件时装，无疑是源于数据的复制。她在新手副本便说过，游戏的本质是数据。 “数据与真实……真有意思啊。”蔚渺露出几分兴致盎然的笑意。 【请选用相应的器材，进行样例缝补。】 【提示：可运用“选中”功能将样例作为素材进行复制与粘贴。操作可撤回。】 【虚拟缝补完成度：0％】 蔚渺站起身，心念一动，手中多了根银针，尾端已经穿上线了。 终端操作框内有一系列功能按钮，莫名让她联想到了一些绘画设计软件。 接下来就是动手时刻。 蔚渺的手很稳，在已看穿缝纫技巧的情况下，她毫无纰漏地复制了针法。 将焦黑的部分裁去，替换上新的部分。 如当初论坛帖中所说，一点都不难，除非真手残。 然而，即便时装已焕然一新，虚拟缝补的完成度却在90％处涨停。 “这是为什么……”蔚渺反复检查时装完整性，一脸莫名，瞥见镜中自己的面貌时，视线一顿，“难道是因为涉及超凡工艺的部分我没法虚拟缝补？” 她确实没办法复刻仪式。 蔚渺恍然自语道：“原来是要为了知识付费。” 知识有价，她从得到博学者的那一刻已非常清楚。 【是否确认提交最终结果？】 “确认。” 【你的虚拟缝补完成度为90％，你需要支付50游戏币以完成真实缝补！】 蔚渺眼都不眨就交了。 【你的时装<第七眼·破妄执事>已完全修复！】 操作台上的虚拟时装瞬间消失，与此同时，灰兔先生重新光鲜亮丽。 蔚渺端详着镜中的自己，关闭了终端操作台。 她施施然坐回椅子上，处理最后一件事。 查看副本中由【塔罗牌·女祭司】交换而来的【？？？】。 她取出那张羊皮纸模样的事物。 它页面简约暗黄，约32k大小，手感光滑，边角有细微的残缺口，看上去十分古旧。 之前明明看到上面有模糊的小字，现在再看时却是一片空白。 一个标点符号都不剩。 蔚渺甚至睁开了十字重瞳，可惜这次，能看穿虚妄的重瞳没能看透这张纸有何隐秘。 “难道我真的错过了什么时机？”她不信邪地将纸翻来覆去地看，想从无字中看出字来。 由于简介中的“不可损坏”，她开始试验一些比较有危险性的方法，比如拿刀子戳一戳。 一炷香的功夫后，蔚渺挫败地揪着自己的耳朵，一气之下把它甩到地上：“你确实很特殊啊……” 想了想这是自己花费了不小的代价得到的，蔚渺还是不情愿地捡起，拍拍它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拍打时，十字重瞳习惯性地瞥了一眼面前的镜子。 “嗯？”蔚渺猛然抬头，直勾勾地看着镜中的纸页。 它的背后浮现出了蓝色的字迹！ 蔚渺将它翻面，朝向自己，镜中仍然有字迹浮现。 而光用肉眼观看，则一片空白。 “镜子还有这种作用……”她意味深长地看着落地镜。 随即，她端正地捧着羊皮纸，正对镜子。十字重瞳提供了超清视觉，能让她轻易辨认镜中浮现于纸上的那些纤细微小的楔形文字。 这些手写体刚劲秀丽，深蓝的笔墨泛着奇异的美感，不知出自何人之手。 奇怪的是，她明明从未见过这种语言，却本能地知晓它的含义，尽管它在镜中的格式是相反的。 像是直接映射于心灵中一般。 思索之余，蔚渺流畅地阅读着羊皮纸上的文本。 “从前，有一个可爱的小女孩，谁见了都喜欢。最疼爱她的要数她的母亲，她真不知再给她的女儿些什么才好。” “她的母亲是一位美丽善良的女巫，长久地居住于秘语森林之中。” “一次，母亲送给她一顶红绒缝制的小帽。这小帽她戴在头上非常好看，于是，母亲亲切地称呼她为‘小红帽’，她的真名莉莉丝·图亚特逐渐无人再提起。” “这顶帽子非常神奇，它能监控小红帽的位置和身体状态，是母亲为她特意打造的。” “有一天，小红帽提着篮子在女巫领域的范围中采撷一些美丽的花朵，母亲会把它们栽种在花圃中。这时，一只饿狼闯入了这里，来到了她的面前。” “小红帽却完全不怕它，常年待在家中的她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凶残的动物。这是一只丑陋的狼人。” “天真的小红帽向饿狼搭话问好，饿狼却一口咬住了她。饿狼正待吃掉她时，却感知到了急急忙忙赶来的女巫，于是慌不择路地逃跑了。” “看着倒在地上的小红帽，母亲惊慌失措。好在小红帽很快从地上站起，表示自己并无大碍。” “但她感染了狼人的毒素，在月圆之夜将不由自主地化身狼人。母亲连夜赶路，想带她去女巫集市求医。” “然而，那一晚正是月圆之夜！” “小红帽在月光之下发出凄厉的狼嚎，路过的猎人闻声而来，一枪……” “毙命！”蔚渺神色古怪地看着接下去的楔形文字。它们呈现出暗淡的灰色，几乎消失。 在“毙命”之后，是新的续语，深蓝色字迹。 “……重伤小红帽。” 第211章 论坛潜水 玩家结束舞会的时间精准且同步，都是在22点。一些玩家在本次舞会中不知遭受了何等心理创伤，结算完成后秒速下线，注意到时间刚好是22点过一两分钟。 蔚渺在闲暇时思考过假面舞会对于副本时间的加速是如何实现的，现实的理论并不支持这等黑科技，只能从超凡角度联系，但因对这方面的超凡知识一窍不通而碰壁。 不过倒是可以试着猜测全球舞会结束时间一致的原理。 从逻辑上而言，这并不难实现。所有玩家从出副本到现身舞会时，中间有加载阶段，这段时间内，玩家丧失了生理感知，只觉得一阵恍惚之后便出现在了舞会中。 没有任何外部线索和自身的生理反应进行对照，玩家对时间的感知混乱而模糊。 一阵恍惚可能是一秒、一天、一年……时间的尺度失去了意义。 每位玩家完成副本的时间充满不确定性，因此绝大多数不一致，但利用这阵“恍惚”来调控最终的现身时间却是可行的。 此外，本次舞会，从编号上为000到999，大多数玩家的舞会并无编号，以至于许多玩家看到“xxx号狂欢舞会”的字眼时摸不着头脑。 将玩家自曝的实力与编号对应，轻易便能得知编号代表的是玩家在游戏中的层次，编号越靠前层次越高。 只有前名玩家享有这份殊荣。 因此，不乏有玩家开帖秀编号，进行攀比和对线。 竞争可以成为玩家不断进步的动力，背后大多数有份虚荣心在其中。一些以社交为基础的游戏瞄准的就是玩家的虚荣心，足见它是多么普遍的玩家心态。 一些高层玩家也不能免俗，“网上显圣”的最高排名已经来到了个位数舞会。 有一个新鲜出炉的帖子详细描述了帖主的舞会经历，想必一下线就开始写稿。 “本人咸鱼玩家，平日有时间就上线打打排位，每一场排位都有参加，均分7左右，运气好排进了编号号舞会。” “玩家全部到场后，新手副本里见到的那位主持人会出来控场，宣布游戏规则。” “第一个活动是狼羊草，5点名誉值。第二个活动是20场舞池，每场3点名誉值。我参加的舞池活动是‘幻影重重’‘翻山越岭’和‘千姿百态’。” “最后结算所有名誉值，决定你是否能参加常规副本，否则只能干等在会场中等别的玩家结算完副本出来。” “限定副本就不用想了，那是前百甚至前几十的编号舞会玩家才需要苦恼的事，我等咸鱼玩家能参加常规副本就不错了，但我想大半玩家或许连常规副本所需的名誉值都凑不够。” “我参加的是一个双人对抗副本，侥幸获胜，副本完结后正常结算。” “之后就是舞会收场，游戏结束。今日份分享就到这里，有什么问题可以敲我哦……” 蔚渺将帖主的经历与自身对照，找到一些异同点。 首先，均分7就能排上前的舞会，足见玩家整体的大致水平。 蔚渺虽然全部拿满了系数分，但平日还是会潜水窥屏官网上玩家们的动态，观察他们的系数分。 官网上常有玩家炫出自己的结算系数分，不是8分就是9分，通常会起个非常迷惑的标题：“结算8分是什么水平？” 导致玩家群体看上去每个人都是大佬，实际上沉默的才是大多数。 游戏胜利的结算基准分是6，但光是通关副本就不容易，更不必说表现加分。有些人运气好排到团队本，被大佬带着通关，基本只能拿个基准分。 而失败后的结算分在四分上下，有些一进本就挂掉的甚至只能拿到1分保底分。四次副本里输一两次，均分就拉了。 其次，舞会的规则具有一定的一致性。舞会的活动内容都是狼羊草和舞池，名誉值相同，但20次舞池的具体活动可能有所不同。 帖主所提到的三次舞池在蔚渺的印象中找不到与之似乎相配的舞池场景。 最后，常规副本和限定副本在所有舞会中门槛一致，副本类型多样化。没能达到标准的玩家只能滞留会场。 陆续有人发帖阐述“疯狂星期四”，蔚渺在不断的翻找中还发现一个细节。 已披露的舞会举办场景各异，有灯光迷炫的狂热酒吧、金碧辉煌的酒店大厅、赛博风的机械空间等令人惊叹的场所。 有人明显不属于同一个舞会，却有着相同的舞会场景。所有这些场景的回帖下都有同道中人，唯有“深空终礼”，000号狂欢舞会的场景无人提及。 令人印象深刻的美妙旋律与它的创造者“无形吹奏者”乐团也毫无消息。 或许，000号狂欢舞会的场景是独一无二的。 此外，还有人总结分析了这次狂欢舞会的性质，并提出一些注意事项。 帖主id为“卧龙辅凤雏”，常在论坛攻略区高强度灌水，但偶尔会认真总结一些干货，进行数据分析，因此常冲浪的玩家大多对他眼熟。 “以下是疯狂星期四的注意事项，佛系党请忽略。” “舞会开场先寻找舞伴。郑重提示，找个好搭档非常重要！！！该合作时双赢，该对抗时往死里招呼！” “务必拿到全部的活动名誉值，平时当仓鼠党屯好游戏币，否则疯狂星期四舞会开启时，别人在副本玩耍，你只能在外头干瞪眼。” “舞会副本正常结算，相当于一次排位。如果没能够到常规副本的门槛，相当于失去一次排位机会，永久落后于其他舞会玩家。” “打好社交关系，借此机会了解你的同层次者。” “从游戏策划的层面上看，疯狂星期四存在的意义之一是回收游戏币，这是除商城中可有可无的时装外的另一回收渠道。” “另外，拉动玩家对副本的精力投入。常规副本的门槛其实不低，要求玩家必须有足够多的游戏币，而游戏币的唯一产出是排位，与副本表现挂钩。” “但凡落下一局，都可能与舞会副本无缘，而这又会拉大高玩与低玩之间的差距，导致低层次玩家恶性循环，难以跟上前头部队，唯有积攒游戏币等待下一次疯狂星期四活动。但下一次的规则标准可能完全不同。” “这其实是一次不公平的活动，因为高玩能从舞会中获取更多。据说还有人进了更高端的限定副本，目前缺乏足够的信息来对比常规副本与限定副本之间的参差。” “当然，由于限定副本的存在，高玩之间的竞争也会更加激烈。” 第212章 游戏展览会 “卧龙辅凤雏”对于后续限定副本和常规副本的分析语焉不详，但也提供了许多具备参考价值的意见。 就在这时，蔚渺身旁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她瞥了一眼，是来自ct软件的好友消息。 ct是由联邦彭格因公司研发的一款聊天软件，用户遍及全球，是国际社交大平台。彭格因公司是盘踞于联邦各领域的古老商业巨头，它从前信息时代便走在前沿，在数字化到来之时也抓住风口，投入xr和ai技术的怀抱，快速完成了转型。它研发的设备和适配的应用形成一套完整的生态系统，在市场上牢牢占据着一份蛋糕。 如果说暮河公司在vr头盔上暂时领先，彭格因公司在ar的轻量化设备上则备受消费者青睐。 来信者是她的表妹蔚槿，现居隔壁c行省。 她先发一个萌萌的表情包询问“在吗”。 在蔚渺得到回复后，蔚槿直截了当地邀请她周末去玩耍。当地新开了一家动物园，内里还包括水族馆，她的表哥蔚明也会一起去。 蔚渺短暂地考虑后欣然同意。 相比于走遍各地，她其实更倾向于在家打游戏。当今虚拟设备极为发达，各地的风景名胜已然数字化，头戴vr设备就能身临其境地观赏宏伟风光，随时随地，还不费脚，所需的不过是一张数字门票。 之所以答应蔚槿，一方面是因为亲戚间的走动有助于维护血脉纽带，她和蔚槿、蔚明的关系都不错，这对兄妹的性格开朗大方，双商均高。 另一方面，蔚槿所在的城市，即c行省的泽漆市承办了这一届的ssge游戏展览会，时间就在这周末，准确来说，从周六开始。 ssge是联邦几大游戏领域的协会共同主办的一场游戏展，单机、网游、ar、vr等各渠道和各游戏品类均可参展，面向公众开放。 ssge展会在国际上有一定影响力，于每年的11月末开办，是游戏界厂商与玩家的共同狂欢。泽漆市作为联邦一线城市，在经济文化方面十分发达，每年都将ssge办得有声有色。 展览一共持续5天，首日是媒体日，需要凭证才能进场，之后才是面向公众的开放日。今年将开始时间放在周六，是考虑到周日后还有诸圣节的三天连休。 蔚渺每年都会参加，既满足了提前试玩的好奇心，又能当水直播的好素材。 游戏展的门票早在几日前便销售一空，蔚渺上一周便向官方提交了申请材料，成功拿到了媒体凭证。主播、游戏媒体和一些颇有影响力的高玩都能通过这一渠道提前入场。 她和蔚槿约好见面时间和地点后，简单准备了一下行李，早早熄灯睡觉。 第二天一早，蔚渺坐上磁悬浮列车，耗时一小时后顺利到达泽漆市。 当她穿着咖色长风衣，背着包下车出站时，一眼就看见了笑盈盈的蔚槿以及蔚明，前者朝她招了招手。 蔚渺婉拒了两人想帮忙拿包的热心，一阵寒暄后，她坐上了蔚槿的车，蔚槿把方向盘，蔚明坐副驾。 这对兄妹因为工作原因与隐私观念和家人分开居住，各自有一套单身公寓，蔚渺这几天可以直接住蔚槿家。 “动物园加水族馆的票已经买好了，中午可以先出去吃一顿，下午两点进场。”蔚槿专注于开车，毕竟泽漆市每年的交通事故都不少见，无人驾驶汽车也会失误，何况是人，因此由蔚明和蔚渺搭话。 兄妹两人已经做好了详尽的路线规划，到时候跟着他们走就行。每次跟他们一起出游，蔚渺都感觉非常省心。 不同于应付钟菱那样的塑料姐妹花，他们是真正的朋友。 蔚明：“对了，蔚渺，你是游戏主播，后天的ssge展你应该也会去吧？” ssge展作为泽漆市的大型展览，每年都有世界各地的玩家慕名而来，为泽漆市带来大量的旅游人流，当地人即使不了解游戏，也有所耳闻。 蔚渺回道：“嗯，明天首日媒体日，我会去看看。” 蔚明笑道：“我和蔚槿也会去。” 以蔚家的背景，他们想通过媒体通道审核确实不难。而且蔚明所在的公司触及多个领域，在游戏方面也有布局。 蔚渺好奇地问：“怎么突然对ssge感兴趣了？你们往年好像都没有参加吧？” 蔚明回答道：“就是因为往年没有参加，今年才想去看看最前沿的游戏到底是什么样的。最近爆火的《假面舞会》这款游戏几乎颠覆了游戏圈的生态，无数人都想了解它背后的技术。理论上，最前沿的多学科技术结合确实可能诞生这样的游戏，但几乎都需要依靠侵入式脑机接口进行交互，非侵入式虚拟头盔居然能实现痛觉模拟等一系列感知上的完全拟真，又因为其极其严密的保密措施，业界只能根据目前游戏的表现来推测出它可能的技术方向。” “研发出这样一款游戏需要难以想象的技术突破和积累，涉及的方方面面即使是几家游戏巨头公司联合也不见得能解决，然而假面舞会背后的开发商名不见经传，太不正常了，这种技术，这种规模，一定需要大量的人手。” 蔚渺：“不能查到他们的活动痕迹吗？” “用销声匿迹来形容毫不为过。”蔚明惋惜道，“不论哪方面，网站、软硬件、哪怕是审批流程，都严密得惊人，简直像间谍活动，业界已经有人怀疑是外星科技。” 这些蔚渺早已了解，只是抱着侥幸再问一句。 蔚家严格来说也算“上面的人”，她找父母打探过，但他们的表现却让蔚渺感到意外。 他们并不关心“假面舞会”这个团体的来历，只是觉得，他们不过是一游戏开发商，一切符合手续。游戏界在技术层面已经积累许久，《假面舞会》作为第一枚成熟的果实，联邦政府不会逼迫其交出商业机密。 上面对这件事的包容态度实在令人费解。 第213章 普通玩家的视角 蔚明：“不过，每一次，技术突破瓶颈时看起来都像是奇迹。” 蔚渺承认道：“当然。但这次，也会是看似奇迹的理所当然吗……或许并不见得。” “我也是假面舞会的玩家。”蔚明一语惊人。 “啊？！”蔚渺难得为她这位表哥感到惊奇，“你不是很少玩虚拟游戏的吗？” 蔚明是一位忠实的单机游戏玩家，一年只入手一两款单机，他在虚拟游戏所需的身体运动层面表现平平，对其不太感兴趣。 “之前网上吹得天花乱坠，加上是新款的虚拟头盔，我那段时间刚好空闲，就买了一个，了解一下号称最前沿水准的虚拟游戏。” 蔚明：“它的质量确实惊艳，但我觉得，通过强大的ai技术生成随机副本还是可能的……” 蔚明讲述了一些他对各方面运用的技术猜测，蔚渺听完后只问了一句话：“你现在玩到哪个地步了？” “我玩两次就闲置了，感觉游戏不太适合我。”蔚明坦白道，“过于真实的场景让人几乎遗忘那是虚拟世界，玩家之间的氛围让人难受，就像是……把每一次输赢都当成真正的争斗，不择手段，不顾道德。我并不是说不应该争取胜利，但玩家们在局内把胜利看得太重了。说到底，游戏本质上不过是供人娱乐的数据。” “第二局排位，我遇到的同阵营的三个玩家，为了胜利直接虐杀了游戏目标，但他们本可以通过‘说服’手段完成。我阻拦了一下后，后来的对抗战中竟然被他们卖了，虽然最后还是胜利了，但我还是感觉……他们是很可怕的玩家。” “谢幕后，他们又能跟我有说有笑的，让我不要介意，一切都是游戏胜利的手段，最后还是带我赢了。” “我感觉游戏对玩家的行为缺乏必要的约束，导致越来越魔怔的竞技氛围。” 蔚明的语气不太好。他是一贯的佛系玩家。 而蔚渺作为游戏主播、竞技玩家，对他所说的这类人司空见惯。 蔚明将游戏描述为不过是供人娱乐的数据，实际上他的行为无意识地违背了这一点。他在过分真实的虚拟游戏中寄托了他的情感和价值，相反，他所说的玩家却更接近游戏本质。 在传统的单机游戏中，没有玩家会为了杀死一个npc而动摇。他们击杀了成百上千的敌人，大家都知道那是可重复生成的数据。 但虚拟游戏的卖点是真实，因此过往的虚拟游戏在真实与虚假之间十分审慎，厂商需要把控一个度，让人们既有沉浸感，又能区别虚拟与真人。 假面舞会真实到让人怀疑游戏的虚假，弱化了玩家对于虚拟的认知，因此，蔚明的想法完全合理。 他在佛系玩家中很有代表性。 但他只玩到了游戏的浅层。狂欢舞会上，每一个玩家都隐约透露出了他们对于游戏背后的凝重。 即使如此，在高玩中，对于如何对待副本世界也是有分歧的，各有各的立场和视角。这个争议自假面舞会诞生以来一直延续至今，可以预见，这将是玩家之间难以弥合的矛盾。 “可能因为，这游戏的目标群众就是混乱乐子人。”对于蔚明，完全的唯物主义者，蔚渺深知哪怕她完全坦然相告也难以动摇他的认知，因此顺着他的话说。 “但我觉得，你还是应该试试看，说不定真能从中挖掘到他们的技术，等你实力起来后还能整治那些乐子人。”蔚渺绝口不提自己的游戏作风，如局外人般调侃劝告。 蔚明：“好，我尽量试试。” “记得看《游戏基础说明书》。” “我看过。” “哦？请问什么是‘多维力量判定’？” “……” 蔚明沉默了。 看这样子，蔚渺大致猜出了他看的是哪一部分，无非是三大项方面的基础设定，搞清游戏的养成成分，对于复杂的判定机制并没有深入研究。 他迟疑了一会儿，道：“所以，什么是多维力量判定？” “简单来说，与力量相关的方面都可能经过一次判定，判定哪些方面看技能需求，一般只有全方位判定合格，才认定为判定通过。比较奇异一点的，比如说，检核角色的肌肉密度。与之相应的是直接的属性判定，判定力量属性的数值是否达标。” 蔚明佩服道：“看来还是你专业……你应该属于头部的那一批玩家吧？” 蔚渺语气诚恳：“不算吧，比我厉害的玩家有很多。” 蔚明对她游戏水平的了解正如对假面舞会的一知半解，因此没有多问。 经过半小时的驾驶，他们终于抵达蔚槿的公寓。一路上，蔚明和蔚渺交流了对当前游戏的一些看法，以及平日里听来的趣闻。 蔚渺跟着蔚槿进入公寓，将背包丢进客房后快速下楼。 他们将通过四通八达的地铁前往美食街解决午饭。 地铁上，蔚渺看手机，蔚槿和蔚明则戴上ar眼镜。 日常中，智能手机因为其高度的可靠性、完备的应用体系、便携性和低成本而未被ar设备完全淘汰。 彭格因的ar眼睛外表看起来与时尚墨镜无异，硬件方面的突破使它轻薄而小巧，却能独立集成与智能手机相当的应用，而不仅是放大手机、电脑屏幕，可以作为单独的智能设备使用，通过配套的感应指环用手势操控，但如果在静默的公共场所，输入文字的方便性不如手机。 如果是植有单向侵入式脑机接口的人群，他们可以使用更高端的ar，通过意念下达各种指令。他们才是ar的完美适配群体。 但不仅是联邦，全世界对于侵入式脑机接口都持谨慎态度。虽然它能真正实现人与万物互联，但潜在的安全风险无法忽视。 就算有人愿意尝试，绝大多数使用的是单向侵入式脑机接口，仅实现大脑解码到外设控制的单向信息传递，而非双向脑机接口，能通过电刺激向大脑传输信号，后者凭借中继器，甚至能完全抛弃外设来获取质量相当于ar眼镜的外部信息。 蔚渺在生存质量与安全中当然选择了后者。 第214章 园中园 “s平台秋季特卖已经开始！上千款游戏降价促销……” “ssge展会在即，以下几家厂商已确认参展……” “某媒体以游戏为借口输出价值，插足政治领域？” “tga年度游戏花落谁家？是bg3还是王泪？bg3在金摇杆中已斩获七大奖项，获得年度终极游戏……” “还有高手？！一刻也没有为《魔戒·咕噜》哀悼，立刻赶到战场的是《遗言·高人之序》！一刻也没有为《遗言·高人之序》哀悼，立刻赶到战场的是《灰山事件》！一刻也没有为《灰山事件》哀悼，立刻赶到战场的是《降世神通：最后的气宗寻求平衡》！一刻也没有为《降世神通：最后的气宗寻求平衡》哀悼，立刻赶到战场的是《骷髅岛：金刚崛起》……” 蔚渺正在阅读游戏方面的相关资讯。今年是毋庸置疑的游戏大年，不仅佳作频出，粪作也惊人眼球，让人忍不住翻开日历，看看今夕是何年。 虚拟游戏另有评选平台，假面舞会将是有力竞争者，目前列举的是非虚拟游戏。 今年神作井喷，任何一个进入提名的游戏放在往年一些时候，都是年度游戏的有力竞争者，但今年尤其突出的游戏的只有两个。 如果让蔚渺预测，她偏向bg3，30g堪比dlc的5号补丁只能说诚意满满。 不久，地铁停靠目的站点，三人下车。 解决午饭后，还有一段余裕时间。三人在街头漫步，闲聊着天南海北的趣事。 在笑谈中，蔚渺凝视这座繁华的大都市。她很少会慢下脚步来观看周围，这次悠闲之中却得到了机会。 街道两旁矗立的钢铁高楼和复古的三角尖顶小楼错杂。冷酷外形的高科技多功能汽车在大道上飞驰，人们表情冷漠，彼此擦肩。 这是一个变革和角斗的时代，牵连着混乱与阴戾。机械义体与人道伦理纠葛，虚拟沉浸与现实苦难交错，各种理念在网络上肆意攻击对立，各方势力持续角力，想将时代推向自己想要的未来。 在阳光明媚的午后，蔚渺三人终于进入动物园参观。 里面既有大象、棕熊、犀牛等大型动物，也有金刚鹦鹉、孔雀、猕猴等小型动物。它们温顺地待在各自的园区内，懒洋洋地晒着太阳，对人类的目光习以为常。 蔚槿拉着他们一个个逛过去，兴高采烈地用ar眼镜全景照相。相比之下，蔚渺和蔚明显得平静很多。 发展需要资源，对自然资源的无限索取必然导致破坏，很多动物现在只能在生物书和动物园内见到。 蔚渺专注地端详着它们的体态，它们浑然不在意地干自己的事。 “你看见了什么？” 站在她身边的一个人忽然自来熟地向她搭话。 蔚渺闻声看去，这是一位各方面都十分普通的男子，平平无奇，神色中是纯粹的笑意与好奇。 他的问题很奇怪，以至于蔚渺不得不反复打量他，揣摩他的意图。 被陌生人搭讪还是挺新奇的，这年头但凡有人开口，绝大多数是求助，而不是问一些不明所以的问题。 蔚渺微笑回应：“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嗯……那我再直白一些，你看见的仅仅是动物吗？” 蔚渺对现象有着敏锐的感触，在她的思考中，面前的动物当然不仅代表着动物。 但她凭什么要对一个陌生人宣之于口呢？ 蔚渺反问：“不是动物还能是什么呢？” 陌生男子的笑有一种古怪的感觉，他的目光仿佛能洞见灵魂：“我认为，身为假面舞会的玩家应该会有别样的看法？” 心中的危机感骤然拔升，对于隐私，蔚渺向来小心翼翼，眼前这个人是从什么渠道得知她是假面舞会的玩家？还是说，只是一个试探？ 心思转动间，蔚渺面露茫然：“我还是不明白你的意思。你也是假面舞会的玩家？你觉得能从这些动物中看出什么？” 暂且认下玩家身份，却将问题踢了回去。 “对来路不明者保持警惕当然是值得赞扬的习惯。正如舞会所鼓励的，绝不轻易卸下假面。”陌生男子笑道，“准确来说，我并非玩家。” 蔚渺的心中忽然诞生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足以让人惊悚：“那么……你是？” “一个到处走走的旅者。”陌生男子道，“现在我该走了。” “绝大多数人类自诩为人，其实他们从来都是动物。只有极少数人才配冠以‘人’的身份。”经过足够慎重的思索，蔚渺开口表明了她的见解，余光瞥向围栏内的猕猴，“只是人们观赏动物时，从来不会想到自己。” 一番似是而非的见解对赌一个可能，蔚渺看不见亏损。 陌生男子的笑容更盛，语气中有些许赞赏意味：“那么，你觉得你属于哪一类？” 蔚渺并不能马上给出答案，而是陷入短暂的深思，最终道：“那要看相较于谁而言。就算志得意满地观赏‘动物园’，但自己其实也身在园中。” 陌生男子点点头：“我并不会对此做出评判，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答案。感谢你的分享，相信我们再见的日子并不遥远。” 说完，他转身离开。 蔚渺凝视着他的背影，自始至终都没有问出她的猜测。 因为他就算亲口承认，但超乎常理的事总是令人半信半疑。 比如，蔚槿忽然告知，她来自舞会之内，蔚渺便会全然相信吗？ “怎么了，在看什么？”蔚槿走来，拍了拍她的肩膀。 刚刚她和蔚明在园区的另一侧。 蔚渺：“没什么，我们走吧。” 水族馆位于动物园内部的一个独立展馆，水箱中晕出深蓝的光，甚少为大众所知的鱼类在其中漫游。 一只白鲸发出震耳欲聋的鸣叫，群鲨向底下的观众展露白皙的腹部，海豚背着表演人员在水池中疾驰…… 蔚渺一心两用，边思考刚刚的事边逛园区。 蔚槿和蔚明十分专注，前者执意拉着她拍照，于是她贫乏的手机相册在短短时间内多出了几十张照片。 结束下午的旅程，回家后，兄妹俩都有自己的工作要忙。蔚渺则在客房浏览明天游戏展的相关信息。 游戏厂商将ssge展当做绝好的宣发平台，玩家可以在开幕场中看到众多游戏的预告片，并在之后的公众日中排队试玩demo。 精美绝伦的实机演示远不如真实上手试玩有说服力。 今晚是ssge开幕夜，主机、网游、vr、ar等各种游戏群雄并起，无论是cg、真人演出、还是实机演示，都能获得玩家的现场欢呼。 今年已是游戏大年，但玩家对于明年的期待度不下今年。 第215章 游戏杂谈 媒体日。 蔚渺看完昨晚的开幕夜，对于今日想要游玩的项目已有计划。 遗憾的是，同样有非常多人瞄准了这些游戏，队伍巨长。 她用ar眼镜拍下一些视频当做素材，体验了部分游戏。 值得一提的是，今年多个日子恰好撞在一处，堪称玩家年度盛宴。诸圣节假期的前一天，也就是这周日晚，tga颁奖典礼将如期而至。 ssge持续5天，蔚渺白天逛ssge，夜里在蔚槿家玩游戏。 周六傍晚，蔚明来了一趟，和她聊了聊白天的ssge后，三人聚在一起开了几把派对游戏。 在蔚渺不着痕迹的放水下，三人打得有来有回，都玩得很开心。 蔚明离开后，蔚槿表示自己还有工作要处理，随后出门。 蔚渺询问过后，借用她家客厅里的电脑开启直播。 虚拟头盔也可以进行直播，演出效果更好，上次的游戏主播交流会就是典型。游戏区主播直播虚拟游戏时，会把游戏头盔连接到直播设备上，观众能直接看见游戏画面，仿佛穿越到主播身体里。 但非虚拟游戏的直播还是电脑更方便。 直播间刚开不久，弹幕飞快滚动。最近游戏圈的大事比较多，水友们关心的点也多。 “懒人有参加疯狂星期四舞会吗？” “怎么看待年度游戏颁给了bg3？” “ssge展上的那些游戏怎么样？” “……” 蔚渺小看了一段时间，清清嗓子，一个个回应过去。 “舞会当然是去了，相关情况在官网论坛上都可以找到。别问我是哪号舞会，你们问我还不如去问普佬和浅浅月。” 水友调侃：“口风这么严的吗？说出来我们不会嫌你丢脸的。” 没什么人再刷相关问题。老粉都了解她决意隐瞒一件事时，说破天都不会松口。 “不过我可以浅谈一下其中一些部分。”蔚渺打算透露出一些不痛不痒的问题，免得水友说她直播太水。 “你们应该知道舞会分级的事，舞会以总系数分来排位次，而不是场均得分。高玩专供的限定副本、中上游玩家可参与的常规副本，不妨视为对迄今为止认真排位的玩家进行的一种激励，至于底层玩家，此次舞会可以说一无所获。” “多劳者多得，高层玩家付出了更多的时间和精力，为什么不能领先呢？假面舞会早就提醒过，好好对待每一场排位。” 从舞会中大家的身体能力就能看出，大家的属性相差无几。如果是按均分来排舞会，不会呈现如此平均的身体能力。官网上一些玩家透露的系数分与舞会编号亦有对应。 水友中有人不服：“那末尾玩家岂不是永远落后？” 蔚渺：“这就要看假面舞会的机制了。说到底，这是一款竞技游戏。不过，目前，全勤玩家已经经历五场排位，可能有玩家已经到达假面段位的顶点。不如期待一下化妆段位中，游戏机制有无新变化。” 水友：“限定副本有什么特殊的吗？” 蔚渺疑惑：“有什么？都说问我不如去问普佬和浅浅月，我又没去过。” 没等水友反应过来，她话锋一转，开启下一个话题：“bg3和王泪都是非常优秀的游戏，无论谁拿年度都是实至名归。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年度游戏，我的观点不影响大家的喜好，不重要，大家自己喜欢就好。” “不过，还是让我们恭喜bg3夺得tga年度最佳游戏！此外，bg3还斩获了最佳角色扮演游戏、玩家之声、最佳多人游戏、最佳社区支持，阿斯代伦演员获得最佳演员！” “我认为，截止五号补丁，bg3本体的完成度已经非常不错，不太可能出dlc，这样体量就太大了。而且bg毕竟只是一个授权ip，拉瑞安工作室本身也有自己的亲儿子……” 蔚渺前面一番话说得客套，如果明确偏向哪个，就不得不看双方粉丝互掐了，但贺喜词还是要讲的。 不少云玩家比正版玩家还急，这种游戏圈的怪象由来已久。 “ssge展上的部分游戏备受关注，demo的质量非常不错，但不代表成品质量。届时发售我先入手一份，看看是神还是坑。另外，tga上播放了许多备受期待的游戏预告片，其中大多数会在明年发售。” 闲谈了一会儿后，蔚渺开始直播今日份游戏。 “这是一款十分优秀的肉鸽游戏，已登录pc、移动和主机三端。玩家在其中操控主角，通过武器、圣物、七大流派和技能搭配过五关斩六将。除了免费更新的dlc烬梦，付费dlc终业即将上线。” “不同的流派有不同的玩法，目前来说，玩家偏爱雷一飞雷神、火二响指流、神行一刀流。对于新手，我不推荐神行一，一刀流伤害高，但难控制，打boss有奇效，没成型时打小怪很难受。最舒适的是万剑，出门三号位带踏风，提高手感。开局刷个过得去的核心，三色流万剑配装容易，成型快，伤害不错。” “将瞬身键与飞剑键关联，就能实现一边跑图一边清怪，因为飞剑自动锁敌，往往还没见到怪，怪先没了。游戏提供多个难度，最高的白灰可以追求伤害高的配装。因为武器、技能、圣物等随机，开局带的圣物和刷的技能将影响前期体验。友情提醒，移动端不幸阵亡时，如果你不想从头开始，千万不要点击阵亡界面，直接后台强退，能够从当前关重新开始。” “武器方面，除了各流派的专武外，太祖是万金油武器。如果走万剑流，为了防止刷不到专武，三号位踏风草出门必备，后期如果刷到专武可以换成提高伤害的圣物。” “白灰配装：核心灵玉，二号位青龙，三号位踏风草，如有武器骤雨可换其他，四号位憎恨之心，武器太祖或骤雨，词条刷飞剑，技能看着选，秒伤过百万，闭眼过白灰……” 简单打了一局后，蔚渺提供了今日的ssge展影像。 包括队伍长龙、游戏cos展加音乐会、以及部分游戏实机画面。 轻松水完直播。 第216章 额外考量 下播后，蔚渺还有心思去观摩陈博善的直播。 他出现在了000号狂欢舞会上，值得关注。况且按舞会排位的标准，他输了一局，到底是怎么挤进000号舞会的？蔚渺与羽泪对此有过疑问。 林奈能挤进去倒还有些说法。鬼域副本中，虽然他最后被蔚渺亲手送走，但副本任务才是评判是否通关的标准。 他是鬼世玩家，任务是完成鬼域孕育进程，造成尽可能多的伤亡。就结果而言，虽然最终不是他一锤定音，但仍然契合任务描述，可判作通关。 他在任务流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结算时应该能拿到不低的分数。 陈博善是阴阳道阵营，任务是阻止鬼域孕育，尽可能减少伤亡，结果失败了。 他的信息公开透明，每场的系数分都有人统计。一个帖子中说，他只拿到四分，加上前面几局的分数，舞会开场时为32分。 她用另一个小号关注了他，他此刻正在直播，她顺势进入直播间。 陈博善正在高谈阔论，直播间人气高涨，令人眼热。 官网论坛中还有人科普过他的发迹史。 在以往管控严格的虚拟游戏中，陈博善可没机会发表他的暴论，靠着还算过得去的游戏操作，一直不温不火。 在假面舞会开放直播通道后，他抓住机会，开启直播。因为假面舞会的热度，他的直播有流量推广加成，曝光度指数级飙升。 一些没能买到头盔的路人或者舞会玩家，对于假面舞会中甚少重复的新鲜副本很感兴趣，每次看到的都不重样。 极端真实的物理引擎和人物交互，随机性极强而不可能重复的剧情，主播们非常青睐这款游戏，无论是成功还是失败，欢乐还是痛苦，都有节目效果，不愁没有观众。 从第一场直播开始，凭借着正道的立场和离奇的起步剧情，陈博善脱颖而出，吸引了第一批粉丝。 一批结晶粉。 在假面舞会群魔乱舞的氛围中，陈博善属实是一股清流。 敢亮相的主播们在直播中为了形象考虑，至少也是中立阵营，但作为玩家有着灵活的道德底线，以求胜利。 过于邪恶或者过于善良都显得特立独行，自然备受关注。 他并非是唯一号召净化舞会环境的主播，还有一批志同道合之士会和他互动。在已经冒头的人之中，他是实力最高的。 蔚渺与陈博善的冲突几乎不可调节。他真正想针对的不是她，而是她这一类人，只是因为缘分，两者排位撞车，她被陈博善拿来当典型，敌意强烈。 对于陈博善，蔚渺态度平静。既然注定对立，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如果排位碰到他，一定往死里整。 这只关乎游戏竞争，而非寻仇。不必在他身上浪费仇恨的情感，两人的冲突点在于立场与理念，不共戴天，但谈不上深仇大恨。 她对未来的事态发展抱有看热闹的期待。 以她在论坛潜水和疯狂星期四的经验，玩家各有立场态度，可以粗略分为想要净化环境、倾向于将npc划入道德保护的守序善良派；循规蹈矩、在保护自己的前提下可能助人的中立派，游戏胜利高于一切、道德底线灵活的中邪派；专注寻乐100年、眼中的npc与野怪无异的混中派；倾向于崩坏副本秩序、眼中不爽之人全部处决的混邪派。 混乱中立与中立邪恶都可以用来形容蔚渺。 随着排位增多，玩家对撞，无论是志同道合还是异途之人，不同派别逐渐深入了解彼此，敌对、合作、背叛……冲突将愈发激烈。 看看最后是陈博善等人能弘扬正道的光，还是她这一类的混乱乐子人如鱼得水。 陈博善现在的粉丝数是蔚渺的十倍，在所有直播假面舞会的主播中也算顶流。 而以往着名的高技术游戏主播中，极少有人直播假面舞会。 大多数人和她一样选择隐匿所有相关信息。在流量面前，能克制野望的只有更高的野望。和舞会背后比起来，现实的一切都显得廉价。 官网论坛中，个位数舞会的消息难觅踪迹，陈博善却在直播间中侃侃而谈。 稀有的情报为他带来了更多的流量，直播间在线人数已破百万。 “我加入了000号狂欢舞会，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总分32都可以进入，只是无缘限定副本。” “排场非常宏大，音乐富有史诗感……” “最终进的是单人副本……” 陈博善讲述了他的副本经历，海岛度假村惊魂冒险，绘声绘色。 疯狂星期四并未开启直播通道，因此他这次只能口述。 有一位水友在弹幕区重复刷着一句话，执念颇深：“可我总分35，才进了002号舞会，你区区32，怎么可能进000？” 陈博善视若无睹，但蔚渺可要开始帮这位不服的大佬带节奏了。 “主播该不会是来博流量的，根本没排进000号舞会，不知从哪里套了情报就来乱讲了吧？” “装死不敢回应，心虚了？” “……” 观众的本性刻薄而猜忌，自然有人帮着她造势。 “不会吧，主播造假？” “热知识——博善不会说谎。” “主播人设罢了，粉丝不会当真了吧？” “……” 乐子人接连跳脸，粉丝们针锋相对。房管从未如此繁忙，忙着封禁账号。 弹幕区一片混乱，越来越多的观众要求陈博善正面回应。大家对于吃瓜有着本能的热忱，大佬互撕的乐子百看不厌。 眼见弹幕区即将沦陷，陈博善清楚，逃避只会加剧这些路人的不信任，莫须有的罪证在当下屡见不鲜。 为了挽救自己辛苦建立的声誉，陈博善被舆论裹挟，不得不发声：“我说的一切都是事实，你们可以找浅浅月验证，我确实在场。至于为什么32分能进000号舞会，假面舞会挑人时并没有说明它的标准，应该不只看系数分，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这确实是一个问题，蔚渺在直播中刚对水友们说舞会是以总系数分来排位次，转眼就在陈博善这碰壁。 按系数分排位次是玩家们默认的共识，论坛上，玩家的情况与共识相符，偏偏在陈博善这里失效了。 难道祂们有什么额外考量？ 得到了想要的消息，蔚渺哪管弹幕区洪水滔天，直接退出了直播间。 时间已经接近半夜，她躺在床上，戴上虚拟头盔。 第217章 诸圣节庆典 疯狂星期四开始前，假面舞会曾公告将进行为期一日的更新维护，所以周五一整天都无法登陆。 这次蔚渺跨省旅游，从合金书桌的左下角箱柜中掏出头盔，带了过来。 她已经成为假面舞会中的先行者，与全球的顶尖玩家走在一处，现实的一些琐事不值得她慢下脚步而丧失领先优势。 让她看看假面舞会这次更新了什么。 【虹膜识别中……已通过，欢迎回来！】 【公告：假面舞会已更新，祝您舞会愉快！】 【商城货架再次更新！无属性时装<羽华·夜天鹅><泪湖·无垠之水><锈色·机械玩偶>等已上架！】 【优化直播机制，更改“直播权”授予形式！更新后，玩家可在个人终端控制面板的设置-直播项中自主选择是否禁用局内直播。开启后，直播玩家无法获取任何涉及你个人信息的影像，系统处理视频片段时将强制跳过你的部分。】 【在多人副本中，如匹配到开启直播的玩家，系统将在副本开幕之初发起投票表决，议题为是否授予直播玩家该副本的直播权。玩家进行投票，个人伪装系数在本场玩家总系数中的占比将被转化为百分制票权。】 【最终结果明示：如有50％及以上的票权投给“不同意授予”，本局封禁直播功能。否则玩家可正常直播。】 【诸圣节·节日庆典即将开幕！先声已至，为诸圣献上崇高礼赞！】 【限时娱乐模式·诸圣惊魂夜将于下周一晚联邦时间20:00开启！本次娱乐模式持续两周，除丰厚的游戏币外，参与者还有机会获得神秘好礼！】 【提示：下周的排位模式将于联邦时间周二零时开启。】 【限时无属性时装和摆件同步上架！】 【诸圣节特别装扮＜猎奇·粉色南瓜君＞＜明灭·勾魂使＞＜紫罗兰·糖果小丑＞＜巫妖·暗金骷髅＞＜诡蝠·狂笑公爵＞等重磅来袭！】 【诸圣节特制摆件＜烛火·绿影摇曳＞＜壁饰·尖叫古堡＞＜壁饰·荒冢＞＜躺椅·泡泡南瓜＞＜睡床·慰藉之歌＞等全新上市！】 【优化时装表现力！针对部分无属性时装，玩家在进行选购时，时装的部分小型装饰（如帽子、胸针、纽扣等）将提供可替换样式！已购买相应时装的玩家有一次机会免费更换时装可替换样式！】 【部分无属性时装额外拓展“特效戏法”！本次诸圣节限时装扮全部具备“特效戏法”，其余时装请自行查看。】 【特效戏法：无伤大雅的有趣小花样，如魔术般的绚烂光影效果，带来令人惊喜的视觉冲击。无法造成伤害，有冷却时间。】 此次的更新可谓让人眼花缭乱，核心为“诸圣节节日庆典”。 假面舞会竟然会开展节日活动，简直令人喜出望外。 诸圣节起源自联邦，现今影响力遍及全球。人们在享受悠闲的假期之余，装饰自己的房屋，参加社区举办的一系列小游戏。 重头戏是城区夜晚进行的化妆游行，特别是联邦首都柏特莱姆，游行规模盛大，节目氛围浓厚，目之所及都是奇形怪状的人型生物，欢呼声不绝于耳，场面极度震撼，任何前去观看并亲身加入其中的人都能品味到纯正的欢愉和狂喜。 它的理念和活动确实契合假面舞会。 今年的诸圣节正是下周一。 新开放的娱乐模式暂且不知模样，现在只放了一个公告。限时时装和摆件精美而有趣，特效戏法的推出让时装更加炫酷，摆明了要狠狠收割一波玩家的钱包。 例如在效果演示中，诸圣节时装【明灭·勾魂使】可以在周身亮起一簇簇幽蓝鬼火。 限时…… 蔚渺看着商城上方显示的“资产币：0”的字样，陷入沉思。 良久，她关掉商城界面，琢磨起终端面板里的直播选项。 她十分赞赏假面舞会对于直播权的变动，直播玩家在未经其他玩家同意的情况下泄露他人和副本信息，一些注重隐私的玩家在官网上颇有微词。 这次，假面舞会将直播权下放到其他玩家手中。 蔚渺选择“禁用局内直播”。 之后高端局能流出的直播视频想必寥寥无几。 能排到同一局内的玩家在票权上可视为相当，她每局都不会同意授予直播权。高端舞会中除了陈博善等极少数，没有人对直播感兴趣。它会泄露一些玩家不乐意见光的信息。 摘下头盔，登陆官网，果然能看见玩家们兴奋地讨论着此次更新。 “诸圣节活动！！！好期待娱乐模式！终于除了排位外有新内容了！一星期才打一局，太太太佛系了，策划没有在线人数指标的吗？” “限时时装和特效戏法……我的钱包已发出哀嚎。” “我觉得直播权更改得太武断了吧，一星期只能打一局排位，要是投票没过，这周就没得播了。” “直播改得挺好，本来就要尊重别人的隐私。拿别人的表现赚流量，你给分钱了吗？” “什么时候有送时装的活动？” “之后还会有更新吗？” “理性猜测，我觉得过年时还会有节日庆典。” “好好好，线下线上过双节，赢！” “……” 玩家整体风评偏向乐观，毕竟之前的游戏模式只有单调的排位，玩家一周只需上线一天。 当然，对于更新的机制批判依然存在。 主播们在这次更新中元气大伤，舞会直播之路可能就此折戟沉沙。 假面舞会虽然开放直播功能，但从未明确鼓励直播。以蔚渺的视角来看，这条路子更像是为了在前期给玩家们提供更多的游戏局内信息，帮助其上手。 影像比文字直观生动，以前未接触过虚拟游戏的玩家能更快地度过摸索期，云懂游戏，降低试错成本。 现在假面段位即将结束，核心玩家已经完全熟悉假面舞会的玩法，于是，假面舞会毫不留情地在直播权上大砍一刀。 第218章 诸圣惊魂夜 周一，诸圣节。 晚上七点左右，蔚渺反锁房门，在床上戴上虚拟头盔。 她要提前上线看看娱乐模式的具体规则。 【虹膜识别中……已通过，欢迎回来！】 【公告：限时娱乐模式·诸圣惊魂夜已上线，将于晚上20:00正式开启！】 【游戏规则：本次娱乐模式为非对称性对抗。一局共加入五位玩家，一位扮演猎魂者，四位扮演同阵营的外来旅者，玩家可自选角色。副本的基础模式为逃杀。】 【模式选择：初始·平衡模式——完整剧情与逃杀流程；进阶·暴走模式——直接进入逃杀流程，部分机制有所改动。玩家可自选模式，暴走模式在一周目后开放。无论哪种模式，玩家的属性将完全跟随副本角色并固定，禁用所有词条、时装、身份标识物。】 【匹配机制：本次副本独立于排位单独计算段位。通过结算机制获得分数，除一周目的匹配必定同为一周目玩家外，后续匹配以分数为参考，同局玩家分数相差不超过5。旅者阵营可进行多人组队。】 【请注意：本次娱乐模式为单一副本！为避免玩家还未体验一周目，却通过各种渠道获取相关信息，以此破坏剧情体验和竞技公平，副本将启动遗忘机制！一周目时，每位玩家关于该副本内的相关记忆将被全部封锁，通关后解锁。多周目不触发遗忘机制。】 【结算机制：在活动开放时间内，玩家可无限次游玩，但只会结算一周目的奖励，后续多周目游玩只给出评分、评语和胜负，不再重复获得奖励。副本结束时无谢幕环节。】 【提示：一周目默认封禁直播权。】 此次娱乐模式的机制都经过特殊设计，蔚渺瞅着面板进入思索。 游戏规则仅说明了对抗阵营和人数，并没有展开详谈。 模式选择说明这不是单纯的逃杀游戏，至关重要的一周目会涵纳剧情，很可能影响最终评价。 匹配机制有些出乎蔚渺预料。没想到娱乐模式重新打乱了玩家层次，配合三大项封禁和属性固定的机制，所有人再次站在一个起跑线上。 伪装系数为0的萌新可能匹配到伪装系数35的大佬。两周时间过去，分数高者不一定水平高超，也可能是重度娱乐型玩家，非常喜爱娱乐局，靠场数把分数堆上去了。 固定副本到最后一定能被玩家总结出套路，场次高的人对副本更熟悉，哪怕是菜鸟，玩过一百把后也能稳步提升。 至于开黑车队……假面舞会早就以实例证明，它会给多排者上强度。 最令人瞩目的是前所未见的“遗忘机制”！假面舞会已经展现了通过类似于侵入型脑机接口传递信息的未知手段，向玩家的脑海中灌输语言知识，或者刺激大脑遗忘。 这次针对的是副本相关记忆，而且不是简单的遗忘，是封锁。这种带有侵略性的玄奇手段令人啧啧称奇，不得不佩服它为了维护游戏平衡所下的功夫。 蔚渺已经能预见遗忘机制在官网上被玩家激烈争论的景象，手段惊世骇俗。 无限次游玩很好地满足了一些闲得慌的玩家，只有一周目才结算的制度又有效保护了玩家们的肝。无谢幕环节意味着玩家无法通过娱乐模式拓宽社交圈。 在大致了解娱乐模式的整体框架后，假面舞会还给出了游戏运作的细则。 【获胜条件：猎魂者获胜——在副本结束前，击杀所有旅者。旅者获胜，以下条件三选一完成——副本结束时，尚有旅者存活；副本结束前收集10个圣光；白天时刻封禁猎魂者。】 【副本流程：副本时间早晨9:00，玩家同时进入副本，出现于指定地点萨博小镇内。今日正是小镇的诸圣节。玩家无法自主离开萨博小镇。】 【副本进程分为三个时段。白天时间：早晨九点到傍晚六点。夜晚时间：傍晚六点到半夜十二点。猎杀时间：半夜十二点到第二天早晨六点。】 【在白天和夜晚时段中，旅者可以通过“便携式相机”搜寻猎魂者并封禁；猎魂者化为普通人类的样貌，丧失特殊能力，但无法被击杀。猎杀时段中，猎魂者和旅者将进入特定地图·安魂领域中进行对抗。】 【警告：若玩家在白天和夜晚时段实行违反萨博小镇规定的行为，极有可能被官方提前抓捕。若玩家被官方成功抓捕，视为游戏失败，另一方自动胜利，副本结束。】 【圣光：副本中的收集道具，只在猎杀时段出现于安魂领域中。在地面随机刷新，每隔30分钟重新刷新一次。圣光总数为10个（不包括特殊技能额外所得）。】 【特殊机制·糖果机：玩家可以通过完成特殊居民的委托获得诸圣节糖果。在安魂领域之中分布着三台糖果机，每台糖果机所售道具不同。糖果机的外形酷似小型售货机，玩家可以选定道具，支付糖果获取。请注意，猎魂者无法使用道具。】 【诸圣节糖果：又称奥丁牌糖果。它外观时髦，口感独特，被人们大力追捧，因此价格昂贵，但来源始终不明。在诸圣节中，它可作为特殊货币流通。】 规则旁还给出了圣光、糖果机和诸圣节糖果的具体图片。 圣光是一团铅球大小的金色微光，只能照亮周围几寸，看起来有形无质，由纯粹的光芒构成。 糖果机的外壳有着漂亮的彩色条纹，约一人高，玻璃板之后看上去没几个格位。 蔚渺仔细看了看，没找到投币处。 诸圣节糖果的包装层是小巧玲珑的南瓜头，眼睛和嘴巴的裂口处用灰白丝绒薄膜封闭，隐约可见里面圆形的红色糖果。 可惜的是，规则并未给出萨博小镇和安魂领域的地图。 这次的副本机制过多而显得有些复杂。 从获胜条件来看，旅者比猎魂者拥有更多的选择余地。 结合人物面板，可更全面地分析双方的优劣势。 第219章 双方阵营 虽然匹配通道尚未开放，但玩家可以在终端中看到预创角页面。 一共有五个角色可选，一位猎魂者，四位旅者。值得一提的是，居然有形象展示界面和捏脸系统。 猎魂者有两个外表形象，一个是人类形象，一个是猎杀形象。前者可以自己调控外形，规则和创建玩家角色相差无几，只是没有面具，服饰随机生成。后者外表固定。 猎杀形象中，它披着漆黑鸦羽所缝就的斗篷，戴着乌鸦面具，穿着破败肮脏的麻布衣服，手持一把巨大的长柄镰刀，刀刃上泛着锈色，却寒光凛凛。 【猎魂者】 属性： 体力：无限 力量：2 敏捷：1.2 感知范围：半径100米，且有大致方向指引。每隔30分钟可以主动察觉一次全体旅者的位置，持续5秒，使用后进入冷却计时。 机制：镰刀攻击命中旅者后对其造成一层损伤效果。此时猎魂者必须停下来重新为镰刀附加魂伤效果，持续10秒。损伤效果叠加四层后旅者进入重伤倒地状态，猎魂者可以对其进行处决。猎魂者能够感知周身3米范围内的特殊居民，在安魂领域中不会被屋主驱逐。安魂领域中，猎魂者将承受“精神疲惫”“轻度关节疼痛”的负面效果。 可选技能：（5选3） 1、狂热腐朽：3秒内敏捷属性提升至1.3。冷却时间5分钟。 2、飞天恶魔：原地起飞，5秒内可以在空中自由移动，发出翅膀挥动的声响。时间结束时强制降落。飞行状态下，猎魂者免疫负面状态。落点三米范围内的旅者将陷入倒地状态，并附加一层损伤效果（不可触发致命一击）。冷却时间30分钟。 3、致命一击：攻击额外叠加一层损伤效果。 4、灵感：感知范围扩大到150米，只有进入旅者75米范围内时才会触发其危险预感。 5、鸦羽刃：朝指定处发射一枚羽刃。羽刃命中旅者时视为造成一层损伤效果（可触发致命一击）。羽刃将停留在旅者身体内1分钟，期间，猎魂者能精准感知到旅者位置。每局最多生成3枚羽刃。每枚羽刃生成的所需时间为30分钟，初始拥有一枚羽刃。羽刃不消耗镰刀的魂伤效果。 猎魂者共有三个技能槽位，看来“损伤效果”就是双方拉扯的关键。 五个技能各有偏向。狂热腐朽是短期爆发，飞天恶魔更具备灵活的功能性，致命一击的叠层效果简单粗暴，灵感有助于在不惊动猎物的情况下接近，鸦羽刃拓展了攻击手段。 每个技能可以点击查看视频演示。对于较为复杂的飞天恶魔和鸦羽刃，视频中的木偶人以正面、侧面和上空的视角分别展示了效果。 飞天恶魔可以跨越障碍物，若时长结束而猎魂者还未降落，则强制自由落体坠地。 蔚渺观摩了一下鸦羽刃，越看越觉得像是狙击枪。其子弹般的发射速度使它如同一道黑色闪电，注定会成为旅者的梦魇。 【旅者】 属性： 体力：3（体力条量化） 力量：1 敏捷：1 感知范围：当猎魂者进入你周身100米范围内时，你将获得危险预感。 机制：附加4层损伤后重伤倒地。可装配两个技能，一个通用，一个专属，可从其他路径获得一个特殊技能。翻越窗户的速度更快，每遭受一层损伤，翻越速度递减，直至与猎魂者持平。无法在1分钟内翻越同一扇窗。 通用技能：（三选一） 1、无畏痛苦：痛苦感知削减为0。 2、强韧灵魂：每层损伤提升你3％的敏捷。 3、弹射起步：10秒内敏捷属性提升至1.2，冷却时间30分钟。 以上是旅行者阵营的总体面板介绍。 旅者的体力、力量、敏捷全面落后于猎魂者，除了体力巨好外与普通人类无异，只在人数上占有优势，甚至在技能上只能自选通用技和专属技，特殊技能要额外获取。 不过这往往会通过机制给予补偿。 双方的感知范围相当，但猎魂者有着指向优势和几次全体察觉，后者是防止旅者在一个位置藏到死的神技。 从副本时段来看，猎杀时间意味着旅者必须在高度警惕的状态下与猎杀者周旋六个小时。这时候不起眼的体力条就成了旅者方的制约。 在高度警惕状态下全神贯注六小时对身心都是极大的考验。 三个通用技能中，两个关于敏捷属性，敏捷是与猎魂者周旋的关键。 无畏痛苦的技能很人性化，在实战中，痛苦会影响身体反应，让动作变形。 旅者需要考虑是选择无痛快乐之旅还是增益。休闲玩家会更偏向前者，强度党当然是后者。 不过，能坚持玩假面舞会到如今的玩家基本不会有休闲党，毕竟真实痛苦体验可是不打折扣的。 蔚渺可以预估，一周目绝大多数旅者会选择弹射起步。强韧灵魂虽然效果常驻，最高可叠加到约9％，但这更像是每次被猎魂者命中后的安慰性补偿，让你下次更有可能逃脱。 弹射起步虽然冷却时间长，但效果出色，关键时刻能够保命。 旅者方有具体的四名角色，他们各有特点。其后还注明了匹配机制保证每一局中不会出现相同的旅者角色。 【旅者·摄影师】 装备：便携式相机。 专属技：（二选一） 1、真实影像：相机的画面可以帮你看见真实灵魂。拍摄后有10分钟的冷却时间。猎杀未开始前，如果累计拍摄到猎魂者三次，猎魂者将被封禁。 2、笑一个：对猎魂者进行拍摄，能将其定格3秒。冷却时间10分钟。 形象展示中给出了预设基础形象，便携式相机可以装在腰间的布匣子中，或是通过丝质细绳挂在胸前。 这是一款白色的老款拍立得样式相机，不起眼却功能强大。 所谓的真实影像，是摄影师可以通过镜头观察周围。一些人的身形轮廓在相机画面中呈现模糊的白雾状，他们就是特殊机制糖果机中所提到的特殊居民。 猎魂者在画面中呈现出猎杀形态，庞大的猎魂鸦人虚影被塞在小小的人形轮廓中。 光是出现在画面中并不算作拍摄，一定要按下快门，拍摄出实际的相片。 这两个专属技能中，前者偏向前期的功能性，后者偏向猎杀时间的对抗。 在一周目中，多数人应该会携带真实影像，它能帮助旅者阵营找到那些特殊居民，否则白天时间对旅者而言没有意义。 此外，还能对猎魂者造成威慑，令其不能肆无忌惮地行动。如果运气好，能直接把猎魂者送走。 而且蔚渺还从机制描述中品出了另一个味道。 猎魂者也可以完成特殊居民的委托，花费糖果抢占道具。猎魂者只是无法使用道具而非无法购买道具。 白天对猎魂者而言亦是有效时间。 但摄影师的“真实影像”技能限制了猎魂者的发挥。通过特殊居民，旅者方可能打探到猎魂者的踪迹，譬如猎魂者正在进行任务时，原特殊居民恰好被旅者方找上了。 双方在交手前无法得知对面的技能选择，这迫使猎魂者在白天小心谨慎，以免被拍下身影。 第220章 猎魂者 【旅者·侦探】 装备：无 专属技： 1、隐秘死角：当蹲下时，屋主和猎魂者无法感知到你的气息。此时你无法移动。此技能对猎魂者的全体察觉无效。 2、真知灼见：在视线范围内任意选定一个对象进行检定，获取部分信息。当对象为猎魂者时，将对其附加“识破”效果，持续5分钟。期间，全体旅者能精准感知猎魂者位置。冷却时间10分钟。 【旅者·冒险家】 装备：无 专属技： 1、游刃有余：当你获得危险预感时，每秒获得1％的基础敏捷加成，最高叠加10层。当你脱离危险预感时，每秒滑落1层。 2、宝藏发掘者：周围10米内存在圣光时，获得感知。 【旅者·游荡者】 装备：一根铁丝 专属技： 1、身手敏捷：你可以花费30秒撬开房锁，进入室内，但无法将房门重新上锁。在屋内所待时间超过30秒后，可能被屋主察觉。在屋内所待时间超过1分钟后，必定被屋主察觉并驱逐。该房屋不可再次入内。离开房屋后再进入会重新累计时长。你的翻窗时间不因损伤效果而递减。 2、悄无声息：猎魂者虽然能感知你，但无法获取大致位置。若你30分钟内未被猎魂者发现，你将获得“潜行”效果，基础敏捷提升5％。当你被猎魂者发现时，可消耗潜行效果提升自身8％的基础敏捷，持续30秒。 侦探的真知灼见可以配合摄影师的真实影像，在白天持续追踪猎魂者，在猎杀时间也是能获知猎魂者位置的神技。隐秘死角专注于躲藏。 冒险家的游刃有余让他成为一条泥鳅，在追猎之下更加轻松灵活。宝藏发掘者让冒险家成为圣光路径胜利的核心。 游荡者的身手敏捷能为旅者方开辟更多的周旋余地，悄无声息的敏捷加成虽然不如游刃有余，但胜在有常驻效果，更好跑图。 【特殊技能：完成特殊任务后可获取，每位旅者仅有一个特殊技能，无法重合。后续获取的特殊技能可覆盖先前的特殊技能。】 1、圣愈术：为自己或队友去除全部损伤，只能使用一次。 2、恩赐：直接获得一个圣光。 3、侦测邪恶：全体旅者都能获取猎魂者的位置，持续3秒。冷却时间30分钟。 4、财运亨通：进行一次1d6掷骰判定，使所有人的糖果数目增加0.1-0.6倍。 5、悍斗：近身对猎魂者挥出一拳，命中后造成3秒击晕效果。冷却时间5分钟。 6、伟大牺牲：当你死亡时，你的队友直接获得1个圣光。 特殊技能列出了所有的六个选项，却没有任务指引。 纵观所有的机制，蔚渺已经大致清楚了这次副本的对抗形势。 糖果道具还未透露，但离不开对于属性方面的增幅。 在她看来，分为三个时段的副本实际上只有两个阶段。 一是白天加夜晚的非猎杀时段。这个时间段中，旅者方占优势，游戏倾向于探索和竞争，猎魂者隐匿于阴影中行事。 二是副本核心机制，即猎杀时段，猎魂者和旅者的能力大都为此服务。 旅者的三种获胜方式需要不同的技能相互配合。如果走藏匿路线，侦探的一技能配合弹射起步非常有优势。如果走遛人路线，冒险家和游荡者可以相互配合。如果是圣光收集路线，冒险家是绝对核心。 在玩家熟悉整个副本之前，摄影师将是引领前期探索的灵魂人物。 技能描述中的“屋主”“翻越窗户”等词表明了安魂领域中房屋林立，很可能是小镇模样。 蔚渺没犹豫多久，先选定了猎魂者角色。 原因很简单，一周目的大乱炖匹配让她不知道会遇到到何等神仙队友。与其到时候可能笑容满面，不如当一位自由的独狼。 她选择装配“飞天恶魔”“致命一击”和“鸦羽刃”。 一套技能下去，如果操作得当，能直接给目标挂上四层损伤，简单粗暴，只是需要些操作技巧，容错低。 接下来是人物创建。 从参考形象中可以看出副本的人种五官立体，红、黑、棕、金等发色皆有。 人类形态中，基于给定的默认搭配，蔚渺捏了一位女性角色，选择了大众的黑眼，白皮，棕色短发，170cm左右的身高。 她的外表平平无奇，丢在人潮中毫无辨识度。 平凡是伪装的精髓。 【创建角色·猎魂者已保存！】 蔚渺静静地坐在软垫椅上，浏览着商城消磨时间。 终于，约几分钟后，一道暗紫色的系统公告在半空中展开，伴随着蝙蝠虚影振翅四散，化为光晕。 【公告：限时娱乐模式·诸圣惊魂夜正式开启！诸圣节快乐！】 【在萨博小镇中感受诸圣节的狂喜，于安魂领域中上演惊险的对决！灵魂的归乡是旧时的幻影还是存在的延续？掌灯者残朽于黑暗，守望者麻木于死寂，诸圣咸集，宣判已至！命运的指针即将划过谁的咽喉？】 终端界面上，娱乐模式独立为一个模块，在她面前展开，猎魂者和旅者的虚幻投影分立两边，冷漠对峙，周围簇拥着坟墓与南瓜灯。 下方的匹配通道已经开启，积分显示为“0”。 【检测到预创角色·猎魂者，是否确认匹配？】 蔚渺已经准备好迎接一周目。 【角色模型已载入！匹配中……】 【玩家已确认！祝您诸圣节快乐！】 熟悉的黑暗汹涌而来。 然而这次，黑暗的时间格外漫长。 一个声音忽然在耳旁响起，空洞而迟缓。 “又到诸圣节了啊……该出去看看了……” “我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 “对了……半夜磨好刀，该杀人了……” “精神已经磨损到这个程度了吗……这漫长的等待，快要终结了！” 听起来是一位中年男子的话语，沙哑而疲惫，即使是最后一句话，语调亦平波无澜。 蔚渺还在思索时，忽然感知到了身体的存在，光明亦随之而来。 第221章 萨博小镇 狭窄小巷的阴影下，一位平平无奇的女性慢步走出，用手背遮了遮刺眼的阳光，眯着眼打量四周。 面前的街道上，家家户户的房檐下悬着模样古怪的南瓜灯，以华丽彩带修饰门楣。 人声鼎沸，马车辚辚。 在她观察周围的几秒内，已有无数行人从她身前走过。他们穿着各异，既有类似洛可可风格的繁复华丽长裙，也有干练冷峻的西装，或是配合系在颈部的克拉巴特式领巾着装的贴身礼服，自然也有素雅的束腰长袍。 风格多样又和谐融洽，从面部特征的微妙不同来看，不少人是外来的旅客。 太阳的光线偏向于温暖的橘黄色，实际气温却偏冷。 蔚渺站在原地，低头检查自己的着装。 系统随机的装扮很有意思，款式并非商城时装。 上身是白色衬衫加藏蓝色小西装，下身为黑色百褶短裙，脚上套着一双红色运动鞋。 这个装扮秉持着舒适且灵活的原则，不会阻碍身体机能的发挥。 若是长裙之类的打扮，在灵敏度上会打几分折扣，这对白天苟道流的猎魂者来说糟糕透顶。 按这个方向推测，旅者们大致也是轻便的着装，否则有失公平。 【副本简介：萨博小镇迎来了一年一度的诸圣节，敞开城门迎接慕名而来的众多游客。传说，在这一日，逝去的亲人将于半夜魂归乡里，但谁都未曾见到过他们的身影。】 【提示：遗忘机制已启动！已屏蔽玩家的相关记忆！】 蔚渺没有任何感觉。她在活动开始的第一时间就进入了副本，可以说是第一批吃螃蟹的人。官网论坛上的攻略至少要等他们这一批玩家玩家结束副本后才会出现。 她看了看角色界面，技能果然为灰色的不可用状态，属性变为全1，与正常人无异。 置身于中世纪般的古典城镇，蔚渺随意挑选了一个方向行进，转动视角欣赏着周边的风光。 诸圣节已至，不少商铺装饰着彩灯，在门前售卖包装精致的糖果。商店与民宅混杂，占地狭小的一栋栋木质楼房紧挨着彼此，因尖角屋顶而显得高耸修长，瓦片的色彩多是明快的鲜红。 房屋前头不起眼的门牌上有着“韦特街xx号”的字样。 蔚渺停步在一家糖果店前，店主满脸堆笑地迎上：“这位客人需要点什么？” 她拿起其中两三颗糖果，微笑道：“老板，我听说有一种特别的奥丁牌糖果，能在这里买到吗？” “那可不行。”店主连连摆手，“客人是第一次来？奥丁牌糖果数量稀少，有价无市，我根本没有货源。” “也就是说，没有明码交易的市场？” “据我所知，没有。” 蔚渺道谢，放回糖果后转身离开。 走出一段距离，蔚渺才从右手袖口中倒出来一颗糖果，正是刚刚店里头的货物。 她趁着和店主说话的时机，手腕翻转间，把一颗糖果塞进了袖子里，再若无其事地离去。 笑呵呵的店主完全没发现。 虽然被剥夺了三大项，但学识不会被抹去，受影响的是身体熟练度。洛林的刺杀技艺中不乏对手部的操控技巧，灵活的双手才能将匕首玩出花来。 藏一颗糖果不在话下。 蔚渺自然有所打算。 副本目前阶段的目标很明确——探索小镇，完成委托，获得糖果，最重要的是隐蔽自身。 她尝试着找寻除了所谓任务外的渠道获得特殊糖果，现在看来，商业交易这一条道走不通。 蔚渺紧了紧西装外套，今天的萨博小镇气温不佳。 她的身影转入街道拐角处，消失不见。 同一时刻，城门口处迎来了四位装扮各异的青年。 他们在经过简单的问询和检查后顺利入城，却在不远处止步，面面相觑。 “不如大家相互介绍一下自己的身份信息？”一位小个子女生率先挑起话头，“我是摄影师，昵称是关山越，带了弹射起步和真实影像。” 她穿着蓝色羊羔绒外套和灰色卫裤，看起来十分暖和。 另一位男子推了一下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文质彬彬地说道：“我是侦探，昵称是子虚化乌有，叫我子虚即可，带的是弹射起步和隐秘死角。” 他穿着全套黑色西装，一本正经。 下一位发言的玩家穿着浅绿色卫衣和深蓝牛仔裤，身姿高挑，漂亮的女性脸庞上笑容明媚：“我是青鸟，选择了冒险家，带了弹射起步和游刃有余，请多多关照。” “为什么不带宝藏挖掘者呢？”剩下的那位玩家忽然问道。他有着超过180cm的身高，长手长脚，穿着红蓝格子衬衫，身材壮硕。 “嗯……从规则来看，宝藏挖掘者有利于收集圣光。问题是，收集圣光需要跑图，但一周目中，旅者和猎魂者都不熟悉地图，相对来说，这对于旅者更不利，我们是被动的那一方，探图的同时还要躲避追杀，需要付出更多精力，在不熟悉地图的情况下跑图风险巨大。” 青鸟耐心地解释道，子虚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关山越补充道：“你的意思是，一周目中，躲藏法比收集圣光更好？” “是的，收集圣光对地图熟悉度有要求，我个人认为躲藏流更适合一周目。其实冒险者收集圣光需要其他队员配合来牵制猎魂者，为冒险者跑图提供方便，这也是高周目才可能达到的配合效果。”青鸟瞥了一眼侦探。 最后一位玩家的神色中流露出些许敬佩，转移了话题：“我是游荡者，昵称是不合理答案，直接叫我游荡者吧。我带了无畏痛苦和身手敏捷。” 子虚发问了：“为什么带无畏痛苦，这不是纯纯浪费格子的陷阱技能吗？” 四人中只有游荡者带的是无畏痛苦。 游荡者：“这才是最实际的吧，娱乐模式还要受苦？” “啊？”子虚拖长了声调，用一种令人很不舒服的演说式语气道，“这可是唯一有结算的一周目，不应该认真对待吗？” 游荡者面色沉了下来：“你什么意思？” “我的伪装系数才40点，但就怕对面的猎杀者是大佬啊。”他这话似乎有点没头没尾。 “你觉得你很厉害？” “40点哪里厉害，比我厉害的人多的是。” “你要是嫌弃队友，为什么不去玩猎魂者？” “好了好了，既然都开始游戏了，就别计较那么多了，我们应该向前看去争取胜利。”关山越连忙站出来打圆场，任谁都能感觉出此刻空气中的炸药味。 两人互相对视，最终子虚先行移开了目光，不再说什么。 青鸟神色淡然地看着这一幕，默然不语。 第222章 分手信 就在旅者队伍剑拔弩张之际，蔚渺已经沿着街道走出一段距离。 她有意往人群密集的地方凑，目光流转间不经意地打量周边的每一个人。 以自身为圆心，半径三米范围内是猎魂者对于特殊居民的感知圈。 萨博小镇道路宽敞，仅是目前的韦特街，街道宽度也在十米以上。马车和人力车是这里的主要交通工具，上面的乘客穿着面料柔顺的华裳，志得意满地扫视着步行者。 猎魂者的感知圈无法覆盖整段街道，顶多扫过某一边。最稳妥的方法是来回多走几遍，看看能不能发现所谓的特殊居民。 蔚渺此刻站在一位男子身后三米远的地方，悄无声息地盯着他的背影，而他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地伫立在街道边缘，整个身子有一半没入右手边一条阴暗狭窄的小巷中。 这是蔚渺发现的第一位特殊居民，在猎魂者奇妙的感知中，他简直像无边冰原中燃烧的火炬一般明显。除此外，从表面上来看，他与普通人毫无分别。 蔚渺挪动脚步，前往街道对面，从斜前方若有若无地瞥过他。 在真实世界中，接取任务可不是上前询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这么简单，它演变成了一个社交考验。 对于来历不明的搭讪和善意，正常人都会有警惕心。 男子穿着白衬衫和黑色燕尾马甲，右肩上拖着红色半披风，头戴羽饰宽檐帽，容貌俊美。 他的手上拿着一个白色信封，目光在手上的信和不远处的一栋漂亮大洋房之间游移不定，神色忧愁。 那栋房子一看就是贵族宅邸。 韦特街中不乏贵族阶层的华丽房产，它们为这条生机勃勃的商业街添了几笔风流显贵。 蔚渺大致心中有数，又绕回他身后，从西装口袋中掏出先前捞来的糖果，夹在指间。 蔚渺假装向前正常步行，手指发力，糖果甩出一个漂亮的弧度，摔落于地，骨碌碌地滚向前。 “嗯？” 男子看着“意外”滚到脚边的糖果，下意识地俯身捡起。 “不好意思，我的糖果掉了。” 蔚渺已经赶上来站在他的身侧，微笑着道歉。 以蔚渺的经验，此刻她的笑容富有亲和力。 “没事。”男子也露出笑脸，将糖果还给她。 一场自然的搭讪就此完成。蔚渺一边将糖果放进口袋，一边装作不经意的样子看着他手中的信封：“你是要给谁送信吗？” “这个……”男子犹豫了一下，注视着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眼前一亮。 “这是一封分手信，想要交给我心爱的姑娘，但是我不方便出面，你能帮我送信吗？” 男子露出一副忧愁的神色拜托道。 “分手信？”蔚渺心情愉快，表面上却要露出几分为难，“当然可以。我该怎么做？” “太感谢你了！”男子激动地道谢，看来这封信已经困扰了他相当一段时间。 “我叫莱斯利·威尔，只有每年的诸圣节才会来到小镇，其他时间都身处家乡。我与卡萝已经相恋四年之久，即使每年只能见一次，她也愿意等我。” 莱斯利失落地说道：“但是我不能给她一个稳定的生活和将来。卡萝是当地人，我无法抛弃家乡而定居萨博小镇，而卡萝的父亲是个贵族，他更不会容许我这个一无所有的外来者和卡萝在一起。” “她应该拥有更好的将来，而不是把赌注压在一个注定无法与她长相厮守的人。所以，我写了这封分手信。” “我深知我很难用上述的理由说服她。她比我更笃定爱情可以战胜任何困难。要是见了面，结果是什么可真不好说。所以必须请一个代理人出面。” 看来这个代理人就是自己了。 听起来是一个因为爱情而放弃爱情的故事，而且是单方面地斩断联系。 不过，一面之词真的是真相吗？ 蔚渺并不关心事件真假，她只需要行动：“那我应该用什么说辞说服她？” “你伪装成我的表妹，说我因为家中变动，搬到很远的地方，今后不能再来萨博小镇，这个理由我在信中已经写明。而你受我的委托前来送信。”莱斯利斟酌道，说到最后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但她要是不相信怎么办？这已经我能想到的最好理由了。” 蔚渺神色古怪地注视着他：“既然你已经决定断绝联系，她相不相信重要吗？” 莱斯利愣了愣，终于露出笑容：“你说得对。所以一切就拜托你了，我亲爱的信使，尽量别让她太过激动。” 他指着之前盯了许久的洋房，说道：“那就是卡萝的家。诸圣节这天大多数时候只有她一个人在家，她的父母需要外出走走，上流社会的社交就是如此，所以你不必担心。” 莱斯利鼓励性地做了一个“请出发”的手势。 而蔚渺还是觉得不够稳妥，毕竟这种事情，一不小心就会捅娄子：“有什么信息是身为一个表妹需要知道的吗？” 莱斯利赞赏地笑了笑，因为蔚渺的问题代表了她并没有打算敷衍了事：“我的家乡是托马石小镇，拥有大片肥沃的水田，坐落于彼得斯丹峡……” 即使现在的属性是个普通人，蔚渺的记忆力也相当好。她记下了莱斯利的800字作文，现在对他的了解程度说不定不比那位卡萝差。 按照他的说法，他其实只与卡萝相恋了四天，属于一见钟情，然后就能让一位贵族小姐为他苦等。 莱斯利在情场上当真好手段。 蔚渺：“事后我们在哪里碰面呢？我是刚来小镇的游客，只对这条街熟悉。” 莱斯利觉得事后确实有必要问问卡萝的反应，想了想说道：“韦特街中段有一间名为‘克劳文斯’的酒吧，就在那里会合吧。” “那这件事就交给我吧。”蔚渺的笑容充满自信，接过信后直向洋房走去。 她故意没提诸圣节糖果。如果现在提起报酬，这件事的性质就变成了交易。 如果事后再开口，那便是朋友间的互帮互助。 第223章 扯淡 卡萝今天有些心神不宁，她侍弄着二楼花园阳台上的簇簇鲜花，心思却在阳台之外。 她频频走到阳台边缘，双手搭着栏杆，往外探出半个身子，满怀期待地扫视底下的人流。 像是在等什么人。 可惜莱斯利选择的位置很有讲究，他了解卡萝，知道这个时间她会在哪里，哪里又是阳台的视线死角。 卡萝刚给所有的花盆浇上水，忽然，她听到了清脆的门铃声。 她急忙抛下水壶，冲出房间，往下狂奔的途中忍不住翘起嘴角。 然而等她一把拉开门时，见到的却是一个样貌普通，气质沉静的女子。 蔚渺没有错过她脸上来不及掩饰的失望和惊愕。 平心而论，卡萝的容貌和气质都分外出色，更不必说其优越的家庭背景。 莱斯利的放弃令人难以理解。难道他的理由都是真的？ “请问有什么事吗？”尽管卡萝想见的人不是眼前这位，但她还是压下心中的各种情绪，礼数周到地开口。 蔚渺同样压下脑中繁杂的思绪，微笑道：“你是在等莱斯利吗？” 卡萝万万没想到不想见的人带来了想见之人的消息，她不由得重新打量了一番蔚渺，讶然道：“你是怎么知道的，你是谁？” “他是我的表哥。他的家中出了些变故，很遗憾不能前来，但托我将这封信交给你。”蔚渺三言两语说清目前的状况，将手中的信递给卡萝。 卡萝已经从蔚渺的话中预见了什么。 她失魂般地接过信，目光恨不得穿透信封：“我可以在这里打开吗？” “当然。” 即使蔚渺只与莱斯利交谈了短短几分钟，但她能从莱斯利的行为中解读出他的意愿。 莱斯利希望与卡萝彻底了断，但他害怕与卡萝见面后，迫于卡萝的压力而纠缠不清。 可他又想知道卡萝的反应，这意味着必须有人见她一面，否则他大可以偷偷摸摸地寄信给卡萝。 因此他在“见”与“不见”之间徘徊。 既然知道了莱斯利的期望，为了之后能从他的口袋里掏出更多的糖果，蔚渺当然要把事情办得如他所愿。 卡萝立刻拆开信件，随着视线下移，脸色逐渐转为煞白。 她的眼圈已经红了。 蔚渺没瞥见信上的内容，但能猜到无非是快刀斩乱麻的果决加大倒苦水、好言相劝的怀柔。 如果换她来她就会这么干。 卡萝看完信后喃喃自语：“怎么可能……因为无法前来就要分开吗？他不是行走各地的吟游诗人吗？” 她陡然抬头，目光逼人：“我怎么没听他说过他有一个表妹？” 这是怀疑起了自己与莱斯利的关系，蔚渺早有预料。 “我是他的远房亲戚，他与你聊天的时候肯定不可能把自己的亲戚关系全翻一遍。我目前居住在托马石小镇，这才在他离开前受他所托将信转交给你。” 卡萝满脸写着“我不相信”，不放过她脸上任何异样：“你难道……不是他的新欢？” 蔚渺配合地演绎出迷惑混合着错愕的表情，反问道：“我与你相比，难道有什么优势吗？” 这种不惜自损的说法让卡萝一下子哑口无言。 她小看了蔚渺灵活的自尊底线。 蔚渺趁着她愣神的功夫顺势告辞：“信送到了，我该走了。” “等等……”卡萝更想说什么，却哽咽住了。 伸出的手没能摸到蔚渺的衣角。 她看着蔚渺的背影，心中涌现出强烈的不甘与悲伤。 蔚渺并没有直接前往克劳文斯酒馆，而是背道而驰。 直至她确认身后没有尾巴，才绕回正道。 克劳文斯酒馆主打棕木装潢，看起来简朴且雅致。蔚渺在逛街时对它有印象。 她刚推开门，就看见莱斯利坐在最里面朝她招手。 她落座后，莱斯利先问道：“想喝什么？我请客。” “一杯清水就够了。” “……好吧。” 莱斯利唤来侍者吩咐了几句，随后直入正题：“卡萝怎么样？” “悲伤，不敢相信。她看了你的信，果然对你的理由并不理解。”蔚渺想了想，补充道，“她觉得你是个辗转各地的吟游诗人，应该不会因旅程遥远而放弃爱情。” 莱斯利苦笑道：“我是个只会吹口风琴的吟游诗人，并不如她所想的那般风光。而辗转各地也是需要路费的。” 蔚渺看着他这一身足以充当贵族的行当，转而道：“连每年往来一次都不行吗？而且专门在诸圣节前来见面，是因为这一天比较热闹？” 这才是她真正感兴趣的。莱斯利是特殊居民，这个副本为诸圣节特别副本，他与诸圣节之间必有什么不寻常的关联。 还记得旅行者中摄影师的一技能为【真实影像】，介绍如此描述：相机的画面可以帮你看见真实灵魂。 因此，蔚渺几乎可以断定，这些特殊居民在灵魂上不同于普通人，而他们灵魂的异样又与萨博小镇的诸圣节有关。 甚至连猎魂者本身都隐藏着秘密。可惜蔚渺没有继承到任何猎魂者的记忆，唯一的线索是副本开始前，那个沉重男声所说的寥寥数语。 他即是真正的猎魂者。 莱斯利只是眨了下眼镜，便回答道：“我在家乡事务繁多，路途迢迢，来一次不容易。虽然沙岚绿地的超凡大多掌握在各个教会手中，但他们可不会保证路途上一定没有强盗出没。萨博小镇的诸圣节闻名遐迩，这一天出行，混在各种人中间，安全最有保障。这一天也如你所说，是最热闹的。” 沙岚绿地应该是萨博小镇所在的这片区域的名称，蔚渺终于对此处的世界观有了一星半点的了解。 蔚渺：“既然如此，不是更应该多待几天吗？” 蔚渺其实并不确定他在诸圣节过后会马上离开，这只是她放出的一个试探。 莱斯利对这个问题似乎早有腹稿：“理由与先前为何挑诸圣节而来是一致的，这天走的人也多，方便我离去。” 蔚渺想到，说不定卡萝早就问过方才那两个问题，莱斯利才应对得如此自如。 如果说分手的理由还有可信度的话，来去的理由就有点扯淡了。如果真有所谓的强盗拦路，那这个时段一定是他们生意的旺季，而与他同路的游客又能有多少呢？ 第224章 完美 蔚渺与莱斯利的闲聊还在继续。 蔚渺问道：“你应对卡萝的理由是路途遥远不能前来，今后要是被看到，不就露馅了吗？” 莱斯利微微一笑，看上去毫不担心：“那是日后的事了。你说过，我决心斩断联系，她相不相信已经不重要了。” 侍者端上酒水，杯中微澜模糊了两者的倒影，蔚渺与莱斯利之间的扯淡暂告一段落。 毕竟是吟游诗人，能说会道，蔚渺觉得不如关心一下自己的直接目的。 她选择了卡萝作为切入口：“对了，卡萝还以为，你真正的理由是移情别恋。” 莱斯利冷不丁地呛了一口酒水，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你不会告诉我，她以为，那人是你吧。” 蔚渺点头。 而莱斯利看上去无语透顶。 “我觉得我的名誉受到了严重损害，需要一点甜点安慰……比如说，甜甜的糖果。”蔚渺摊开手心，露出莱斯利原先捡起过的那枚糖果。 她当着莱斯利的面剥开糖纸，将糖果丢进口中。 味道不错。 莱斯利一脸探究地看着她，听她把后续话语说完：“作为甜食爱好者，我有一个常人可能难以理解的癖好，我喜欢收集各种各样的糖果。而我来这里之前，听说萨博小镇最出名的特色糖果似乎名为‘奥丁牌糖果’，但我问了好几家店也没能收购到。” 蔚渺一脸遗憾。 “你想收集奥丁牌糖果？”莱斯利的脸色变幻了几分。 蔚渺自然地问道：“是啊，你来这里至少四年了，应该对这种糖果有所了解吧？” 莱斯利露出微笑：“确实有那么几分了解。机缘巧合之下，我现在手头上正好有两颗，就送给你吧，当做是把你卷入麻烦的一点歉意与谢礼。” 他爽快地从口袋中掏出两颗南瓜状的奇特糖果，就这般递给蔚渺。 蔚渺简直对他刮目相看，她就喜欢出手这么干脆的人。 她调侃道：“我居然都有点感动了。” 不枉她心机叵测。 能一下子拿出来两颗，说明在特殊居民的眼中，糖果虽然珍贵，但价值没有她想象的高。 诸圣节糖果的表面宛若琉璃，光泽亮丽。 蔚渺顺手把它们揣兜里时，系统忽然弹出一条讯息。 【已获得糖果数：2】 与此同时，口袋中的糖果消失不见。 蔚渺察觉到储存空间多了点东西。 以往，副本中的事物无法被收入储存空间，这次副本中，诸圣节糖果成为了第一个例外。 蔚渺没有流露出任何异样，她惊喜而渴慕地看着莱斯利：“如果，我还有一点小贪心的话，能从谁那里获得更多糖果呢？” 她在试探特殊居民之间的关系。 莱斯利耸耸肩：“按理来说，我是没办法帮你指出一条路的。奥丁牌糖果来源成迷，数量稀少，可以说是糖果中的奢侈品。它在暗中交易流通，如果你非要在哪里找到它的身影，那大概率是上层贵族的口袋里，因为他们认为，这东西可以延年益寿。” 蔚渺：“实际上呢？” 莱斯利总算说了点真话：“在我看来是个美丽的谣言。它真正值得赞叹的地方不过是其美妙的口感和精致的包装。”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不过，我恰巧知道有一位的手中积攒着不少糖果，更巧的是，他此刻就在这里。” 他勾起嘴角，偷偷摸摸地指向不远处的一个人影：“就是他。” 蔚渺顺着他的指引看去，只见那人身穿一袭哑光黑袍，窝在一个角落里，独自一人喝着闷酒。 莱斯利押了一口酒：“他叫纽曼，一个性情乖僻的酒鬼，像松雨地的沼泽一般阴沉。你想从他手中得到奥丁牌糖果可不容易。” 蔚渺想了想：“这位纽曼先生有什么感兴趣的东西吗？” 莱斯利摇摇头：“别看他是个酒鬼，其实我觉得他对酒也不怎么感兴趣，只是在消遣时间。” 也就是说，更像是在emo中？ 蔚渺眼见问不出更多的消息，是时候转场了：“追求爱好的路上总是要经历重重险阻……我愿意试试，毕竟不尝试就永远得不到。多谢你的款待。” 莱斯利看了看她面前只喝了一口的冰水，目送着她走向纽曼。 “纽曼……如果能给那位心高气傲的家伙添堵也不错，只是那位好心的小姐恐怕要忍受一番刻薄的奚落了。” 蔚渺当然看不出莱斯利的想法，这位吟游诗人三句话里有两句绕着弯。 纽曼与墙壁对坐，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直到坐到他的对面，蔚渺才看清他的面容。 令人意外的是，他的面目异常英俊，金发蓝眸，朱唇玉面，堪称完美无瑕，令见多识广的蔚渺都吃了一惊。 现实中她所见过的所有明星与他相比都黯然失色。 唯一能与这副面孔媲美，甚至胜过几分的是没见过几面的镜中青年，单纯的完美长相无法比拟祂身上那份妖异得非人的魅力。 他似乎已经习惯了别人看到自己时的凝滞，抬眼淡淡地一瞥，又低下头喝酒，一言不发。 他的左手边有一副简陋的南瓜面具，或许是用于出行时遮挡面容。 不过，蔚渺既然已经见过镜中青年那样的存在，对于纽曼，她之所以怔神，与其说是惊艳于他的样貌，不如说是对于他长得如此英俊完美而感到意外。 从莱斯利的描述中，她原本以为这是一位郁郁不得志、不修边幅的大叔。 伴随而来的是独立于诸圣节糖果之外的、对纽曼本身的兴趣。 以她的见识来说，长得这么完美是不太正常的，更别说，这还是一位特殊居民。 有着令人艳羡的颜值资本却窝在小酒馆里喝酒，这更不正常了。 蔚渺在他身上隐隐看见了关于“特殊”居民的突破口。 极短时间的思考后，她露出善意的笑容，友好地说：“你好，纽曼阁下。我正在收集奥丁牌糖果，有人向我引荐了你。” “当然，我对阁下的容颜简直惊为天人，印象中只有一人能与阁下媲美。” 一直没动静的纽曼霍然抬头，暗沉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她。 第225章 此处深埋隐秘 “你说，你见过像我一样完美的人？” 纽曼开口的声音如同冰泉，没有一丝杂音。 正如蔚渺所料，纽曼最大的特点就是他的长相，甚至包括他的声音，完美得不自然。她的言语精准地打在七寸之处。 从特殊战斗副本来看，游戏的幕后真实与现实有一定关联。 那么联邦的诸圣节大概率与这个异界的诸圣节有相同之处。 联邦的诸圣节是亡魂归来之日，分辨这些特殊居民的方式亦是感知洞见他们的灵魂。 副本简介有言：“传说，在这一日，逝去的亲人将于半夜魂归乡里。” 是否说明，他们的真实身份，其实是只在诸圣节才能归来的亡魂？只不过这些亡魂不走寻常路，光明正大地在白天出没。 沿着这个思路继续推测，虽然不知道他们拥有肉身的方式，但肯定不是随机生成，而是带有个人倾向选择。 否则莱斯利这位吟游诗人想讨贵族小姐的欢心可不容易。 某种极端必然代表着某种偏执。 纽曼选择了近乎完美的外形，说明他非常在意他的外貌，顺着这一点挑起话题有一定概率勾起他的兴趣。 纽曼的反应肯定了她的猜测，刚刚还死气沉沉的人此刻像是被人踩了尾巴的猫。 “完美”，蔚渺从他的用词中捕捉到了他的执念。 于是，蔚渺言之凿凿，进一步刺激他：“不是‘一样完美’，是比你更加完美。” 纽曼瞪大眼睛，语气稍稍急切：“他是谁？” “他……祂是一位常人难以想象和理解的存在。”蔚渺边回忆边描述道，“祂是青年模样，眼尾淡红，端坐在高瘦的落地镜中，拥有令人难以忽视的异常魅力。” 纽曼微微皱眉，转了转眸子，不确定地说道：“你是镜中人的信徒？” 蔚渺笑了笑，并未马上回话。 这是她头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镜中人的名号，那位有着多副镜中形象的伟大存在。 虽然早已知道台下观众与舞会嘉宾们不是无意义的虚像，副本背后有着祂们的影子，但这么明确地出现在副本内容中还是第一次。 既然镜中人的影响力覆盖到了这个副本，那么其他存在呢？ 蔚渺选择抛出新的神只：“不，我只是偶然知晓了祂的模样。我是守秘人的信徒。” 纽曼怀疑地看着她：“守秘人？守秘人的信徒大多分布于万里之遥的达尔西帝国，祂的触角能延伸到这里？” 蔚渺的嘴角勾起微妙的弧度。 几句交谈，她从纽曼的话语中窥见了世界的秩序。 看来这个世界是众神的舞台，不仅是镜中人和守秘人，这里登场的伟岸存在恐怕比她想象的更多。 接触到一定隐秘的玩家都在想方设法接触更深的隐秘，奈何求告无门。 他们渴望从隐秘中获取令人战栗的力量、真理……真相！ 多了解一些幕后垂帘的存在，便多一分自知之明。 假面舞会本身就是最大的谜题。 而眼前的纽曼，就是目前最好的引导者！ 纽曼忽然感觉全身有些不自在，对面之人的目光热切得仿佛望着梦中情人。 也像是狂教徒面对优异祭品时的危险痴迷。 他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 “我竟然怀疑你的信仰，是我失礼了。”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可能的理由，并为此道歉。 “礼尚往来，我表明了信仰，你呢？”蔚渺矜持地点头，表示接受了他的道歉，“纽曼阁下又是谁的信徒？” 纽曼：“我是无垢之鹿的信徒。” 蔚渺：“无垢之鹿？无垢之鹿的信徒怎么会在这里？” 她并未听过“无垢之鹿”的名号，但不妨她先声夺人，转入问答模式。 她已经看出，纽曼对于祂们的认知远比自己广阔。如果想从他口中得到些什么，最好将自己的格调提升到与他平等的地步，即使是虚假的。 双方在地位上的平等确保了在打交道时至少不会演变成以知识为资本的单方面剥削。 特别是，处于知识弱势的她很难辨别纽曼给予的信息真假。 那么就要想办法从根源上减少他给出虚假信息的概率。 虚张声势不失为一个办法。面对同层次者，若在基础常识中说谎，未免太过轻蔑和愚蠢。 而她所求的不高，基础常识就行。 “我……”纽曼欲言又止，最终叹了一口气，神色失落，“我对祂的信仰始终如一，可惜我无法再践行无垢之道，只能以这副面孔自欺欺人。” 蔚渺：“无垢之道？” 纽曼疑惑道：“你不知道？” 听到这话，蔚渺心里一凉。 完蛋了，她不会露馅了吧？但“无垢之道”听起来是神明信徒才会知晓的教旨，不像广为人知的事物。 难道是在试探她？ “我确实不知晓无垢之道，求知者从不妄言自知，先前我求索的领域更多地在于仪式。”蔚渺大大方方地承认，随即话锋一转，“此次，我谨遵神秘导师的指引，从遥远之地前来参加萨博小镇的诸圣庆典。因为我知道，此处深埋隐秘。” 蔚渺之所以选择守秘人的信徒作为马甲，是因为她不仅见过祂的形象，而且对于祂的理念和尊名亦有了解。 因【博学者】的特性，她每次使用该身份获悉知识时，有额外的呢喃声萦绕耳畔，随机诉说着祂们的伟大。 这些呢喃携带着某种禁忌的疯狂，会异化思维，哪怕是遗忘也不可能完全消除影响。 她并不知道自己可能异化了多少，因为疯者不自知，又或者她本身的思维就不太正常，异化表现得并不明显。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是，因为某种玩家保护机制，异化对她而言并无影响，这就是另一个脑海深处的揣测了。 她曾捕获过守秘人的信息。 守秘人，祂之名唤为扎尼克，是神秘之先导，万万守秘者的引渡人，神秘古老者…… 在信徒口耳相传的秘语中，祂更惯常的称呼是“神秘导师”。 “守秘人”只是祂的化身之一、祂的名号之一，就像“镜中人”是魔虚之镜的化身之一、祂的名号之一。 这些名号、这些化身都可以指向祂，都言出了祂的一部分本质。 正如名号所表明的，守秘人与隐秘和知识相关。祂的信徒们既能从祂处获悉难以理解的奥妙，也能通过寻觅现实隐秘获取知识与阅历，守秘人将对探索隐秘的行为进行褒奖。 守秘是一种誓约，知识为能者所独有，非是无害的滥觞。 萨博小镇中，无论是特殊居民，还是猎魂者本身，都可称为隐秘。 第226章 我不能说 纽曼似乎被蔚渺那一句“此处深埋隐秘”打动，半晌才回话道：“我并非质疑你，就凭你能描述镜中人的凡世形象之一，我并不认为你对超凡一无所知，毕竟普通人连祂的名号都不会知晓，至少在沙岚绿地是如此。” “但身为守秘人的信徒，居然连众天神只之一，无垢之鹿的无垢之道都不知晓，虽说我们的教派确实在此处活动隐秘……” 看来无垢之鹿不是什么小众神只，祂在这个世界的超凡者中有一定的知名度。 蔚渺淡定道：“我偶然接触到祂的隐秘学识，才踏上求知之路。之前一心钻研仪式，还没研究到无垢之鹿的相关知识。不过你要是想呼唤哪位神只，我倒是能帮忙。” 纽曼嘴角一抽：“不必了，多谢你的好意。” 正常人都知道随便举行仪式召唤祂绝对是作死行为。 不过从她的语气来看，她似乎对自己的召唤仪式很有把握。 难道这是一位仪式大师？ 而来此处寻找隐秘…… 纽曼看着从没心虚过的蔚渺，有些捉摸不透她的来头。 蔚渺不知道纽曼脑补了一些什么，但他的态度明显认真了不少。 认真得近乎严肃。 “无垢之鹿，祂的凡世形象为白鹿，蓝色的犄角犹如水晶，分叉处缀着雪白晶石。传说在原初之际，祂曾割肉施舍众生，滋养世界和生命，祂的血肉分化为万物。” “祂的无垢之道是血肉的无瑕之道，不仅是表象，本质也趋向完美！我们追求永恒完美的血肉生命，每次消除肉体缺憾，都是向崇高迈进一步！” “而我现在，只是最肤浅的外表完美，远谈不上本质的补足，而我也永远没有机会补足了！” 纽曼濒临失态，他的脸上闪过狰狞的痛苦，随后低头以双手捂住面孔。 他像是在强行抑制住理念与现实冲突的痛苦与焦灼，他对无垢之道坚定不移，却有什么因素阻碍了他的追求。 自我价值实现的可能性完全被否定了，就像临近毕业之时，所学之道的基础却因谬误而崩塌，前路尽断。 蔚渺品味着他话里的潜在意思。 长出了一口气，纽曼慢慢地放下手，平静下来。他睁开隐布着血丝的眼睛，这张完美的脸看起来颇有几分疯魔的可怖：“我已经回答清楚，该轮到你了。你来此寻找的隐秘是什么？” 蔚渺对纽曼的异状无动于衷，她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在预示中看到了一个犹如夜鸦的人影，它披着鸦羽斗篷，戴着鸦羽面具，手上持有一把镰刀。我要寻找的隐秘与它有关。” 纽曼陡然激动：“我知道那是什么！它是某位神明的眷属，但我不能说，连那位神只的尊名都不能说！” 他恨恨地握拳，用力敲了一下桌面，声响之大，把不远处的莱斯利都吓了一跳。 他面色怪异地看着这两人。 怎么画风跟他想象的不一样？纽曼不是拉着一张谁也不理的死人脸吗？怎么突然多了暴力倾向？ 酒吧中，一些人的目光被引来，见没有进一步的举动后又飘移而去。 蔚渺从隔壁桌顺了个毛巾，拭去桌上激溅而出的酒水。 然后微笑道：“愤怒并不能解决问题，但我可以帮你解决问题。” “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我们的目标应当是一致的。如果你能知晓隐秘，你肯定有能力解决问题！” 纽曼叹了一口气，神色复杂：“但我不能说。我知道不少，但我不能说。” 蔚渺：“是封口令？” 纽曼：“我不能说。” 蔚渺：“那我说。如果是正确的，你就说‘我不能说’。” 这是巧妙的偷换概念，将“我不能说”的表达与“正确”挂钩，这可能避过封口令。 纽曼点点头。 蔚渺想了想，说道：“你说，你无法再补完无垢之道，是因为你没有真实的肉身？你其实，只剩下灵魂了吧。” 纽曼惊奇地看着她：“我不能说。” “你只有在诸圣节才能现身？” 纽曼憋出一句：“我不能说。” “你的肉身是一种障眼法？不不不，肉身应该是真实的，它是一层包裹灵魂的皮囊……” 蔚渺忽然想起自身，真正的猎魂者是位男性，现在她示人的面目为自定义的女性。 “你们可以自主塑造自己的肉身，用一种我未知的力量，不过这个肉身只是一层特殊的皮囊，与真正的肉身有差。你们甚至可以每年更换外形。” 这能解释纽曼的完美外貌，以及莱斯利完全不担心他之后在萨博小镇的潇洒生活，因为他可以变成另一位俊美之人，卡萝就算是当面也绝对认不出莱斯利。 纽曼一脸心悦诚服：“我不能说。” “诸圣节导致了你……你们的归来，你们的归来是强制的？” 纽曼拧着眉头，小心翼翼地说道：“相比于一无所有，完美之身起码让我感到慰藉，即使它是虚假的。” 他拐弯抹角地回答了疑问，前半句是对的，但不是强制的。 “那你是想要……真正的肉身？” “这是做不到的。” “解脱？” 纽曼终于肯定道：“如果你能做到的话。这件事远比你想象的要难。” 蔚渺已经完全看穿纽曼的立场。 作为一位难得一见的无垢之鹿信徒，纽曼以超出寻常人的超凡眼界，探知了诸圣节的背后真相。 丧失肉体的他对于现状深感不满，既想要拥有肉身，又因为虚假的肉身而痛苦，在诸圣节这天消沉于酒吧的角落。 他崇尚血肉完美之道，奈何自身只剩灵魂。 不只是纽曼，恐怕所有的特殊居民都被束缚了。他们被下了封口令，无法吐露半点实情，甚至无法决定自己的生死。 背后有着神明的影子。 纽曼想了想，说道：“对了，既然说到这一点，你清楚萨博小镇的宗教信仰吗？” 蔚渺开局直接穿到小镇内，一路走来还没见着教堂的影子，当然不知道小镇信奉的神明。 唯一有些许征兆的是旅者的特殊技能描述。 第227章 祝佑天使 纽曼将蔚渺的沉默视为不知情。 “萨博小镇的官方信仰是祝佑天使·芙吉妮娅。信仰持续了多久连我也不知晓，可能在小镇建立之初就存在了。” “祂的职能是庇护与祝福，每天清晨时，信徒会前往教堂祷告。教会与贵族之间的相处还算融洽，因为教会手中掌控着超凡力量，基本不插手世俗事务。” “贵族如果想要获得超凡只有两个途径，一是加入祝佑教派，二是私下信仰其他神明。” “我相信教派远不如它表面上那般光正伟大。” 纽曼冷笑道：“否则它怎么可能扩张到现在这个地步？以萨博小镇为中心，周边区域的信仰几乎全部被祝佑教派所收割。” “最奇怪的是，他们居然能容许诸圣节的发展。诸圣节的本意是悼念亡者，寄托哀思，后来慢慢演变为庆典般的节日，以乐景化悲情，作为对亡者的最后践行。也可以说，它在粉饰死亡。” “这与祝佑教派的教义无关，甚至相悖。他们从不推崇死亡，而看重平安喜乐。” 在见识过地狱方后，天堂方的伟大存在终于也露面了。 蔚渺心下有些感慨，莫不是在这个副本能来个众神全收集？ 这并非不可能，要知道该副本能无限次游玩，一点点榨干它的讯息，所需要的不过是技巧与时间。 这是副本的隐藏价值。 蔚渺勾连着信息的碎片：“你知道圣愈术吗？” 纽曼：“当然。这是天使方教派的通用神术之一，可以治愈伤痛，备受推崇。” 蔚渺：“你还知道其他神术吗？” 纽曼：“无非是老掉牙的侦测邪恶、圣光护身。如果你想问祝佑教派的专属神术，我知道两个，一个是财运亨通，另一个是时来运转。” 圣愈术、侦测邪恶、财运亨通都是旅者的特殊技能之一。 显然，祝佑天使参与了本次游戏，从教派与诸圣节的奇妙关系来看，祂的立场难以捉摸。 蔚渺思索了一下，决定从头一点点挖掘。 “你们在非诸圣节的日子里，并不身处于萨博小镇？” 纽曼迟疑地摇摇头。 “你们以不可见的灵魂形式身处于萨博小镇？” 他还是摇摇头。 蔚渺深思着这“既在又不在”的古怪情况，沉吟了一会儿开口道：“非诸圣节时，你们居住在‘安魂领域’？” 纽曼先是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待要开口时忽然神色一变。 他非常惊讶地说道：“我不能说。” 蔚渺将纽曼的反应看在眼中。 看来他不知道“安魂领域”这个称呼，陡然意识到后被封口令禁止了。 蔚渺：“安魂领域中有另一个萨博小镇？” 纽曼赞许道：“我不能说。” 怪不得他们被称为“特殊居民”，只不过是另一个萨博小镇的灵魂居民。 猎魂者的狩猎场就在这个不为人所知的安魂领域。问题来了，从纽曼的态度来看，猎魂者和特殊居民不像是一伙的。 “平日里，你们被困在安魂领域中，能够自由活动？” 纽曼摇头。 “无意识？” “我不能说。” “你们本来是萨博小镇的居民，死去后被引到了安魂领域中，成为了暗面的萨博小镇的居民？” “我不能说。” “每个死亡的萨博小镇居民都会成为你们的一份子吗？” 纽曼无奈道：“很多时候我都是孤身一人待在一处，我并不知情。” 蔚渺换了个方向：“你们之间能够相互感应吗？” 纽曼：“并不能。但是总会在机缘巧合中认识那么几位，只要他的面貌始终如一。像是那位莱斯利先生，想必是他将我介绍给你的。我曾嘲笑，他的口琴水平足以令每一位同行沾沾自喜。” 他回头的阴森一瞥让若有若无关注着这里的莱斯利讪讪一笑。 蔚渺：“你和莱斯利早就认识？” 纽曼：“是。也许我还认识其他人，可惜相见不相识。” 蔚渺继续问道：“那位身为神眷的鸦人，它与你们是同一阵营？” 纽曼摇头，斟酌着语言：“我对它的了解很少。它的行动很奇怪，以我对祂的了解，对祂神眷的了解，看不透它的意图。” 蔚渺：“你的意思是，它的行动有悖于所属之神的理念？” “……我不能说。” 蔚渺：“鸦人每年都会猎杀一些人？” 纽曼：“嗯？这个我不清楚。” 蔚渺：“它是谁的神眷，能给一些提示吗？” 纽曼努力思考着，最后无奈放弃：“如果你不知道，那就很难知道了。不过，那个层面，不是我们能考虑的事。” 蔚渺再次转换方向：“那么，奥丁牌糖果的由来能说说吗？” “不能，也因为我不是很清楚它的由来。”纽曼干脆地说道，“不过，我能告诉你一些边边角角的事情。” “奥丁牌糖果原本不是‘奥丁牌’，准确来说，它没有牌子。之所以能获得现在的糖果奢侈品地位，是因为有一个人用玄乎的推广和炒作将它推上神坛，算是为我们谋取了花销的本钱。” “奥丁牌是他所取的名字，从此成了它的正式称呼。一颗奥丁牌糖果，市价可以抄到1枚银币。” 蔚渺敏锐地捕捉到了什么：“本钱？也就是说，你们每个人在诸圣节这天都能拥有奥丁牌糖果？” 纽曼点头：“我不能说。” 蔚渺：“每次获得的数目是固定的？” 纽曼点头。 蔚渺开始报数：“一个？两个……” 数到“十”时，纽曼再次点头。 “糖果可积攒？” 纽曼：“没攒过……都当酒钱了。” 蔚渺：“……” 她没想到纽曼能在这种问题上掉链子。 所有能问的问题似乎都问得差不多了，一些疑惑她心中有数。 该回归真正目的了。 她直接道：“我需要奥丁牌糖果。” 她以虚假的形象让纽曼看见了希望，刚刚的海龟汤问答让这枚希望之种生根发芽，他一定会帮她。 纽曼没有问她为什么，眼都不眨地掏出八颗小南瓜头：“我只能给你八颗，剩下的两颗要付这次的酒钱。” “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蔚渺将糖果揣进兜中。 【已获得糖果数：10】 第228章 兵击馆 蔚渺最后询问纽曼，在哪里能找到他的同类们。 纽曼想了想，勉强从酒吧生涯中翻出来一个人：“阿道夫，他是一位兵击爱好者，擅长长剑，好像与别人合伙在镇中开办了一家兵击馆。每年诸圣节，兵击馆中会举办长剑比赛，据说奖品是10颗奥丁牌糖果。你如果对自己的长剑技术有信心，可以去试试。” “有一次，他在比赛结束后到酒馆这里与同伴吹嘘，他那趾高气昂的说话方式已经成为他强烈的个人特色了。” 谈到熟人，纽曼在最后依旧附上一句嘲讽。 “不过他虽然自傲，手上技术却不错。”纽曼打量着她，“建议你想办法找一位代打。” 蔚渺笑了笑：“你这是不相信我能赢？” 纽曼用一个反问句表明他的不信任：“守秘人的信徒还精通兵击技法？” “……你说得对。你有代打的人选吗？” “没有。我日常接触的都是神秘超凡，对兵击一窍不通。” 蔚渺摊手：“既然目前只有这一条线索，总要去瞧瞧。” 她起身与纽曼告辞，转头坐回了莱斯利的对面。 莱斯利似乎对她与纽曼打交道的过程起了兴趣，哪怕酒水见底，依然稳稳地坐在原位，不时有意无意地往他们那瞄上一眼。 见蔚渺居然坐回来，他若无其事地笑道：“看来你们颇为投缘。纽曼那个人可是出了名的不好接近，你是怎么解决他的？” “如你所说，颇为投缘。你知道无垢之鹿吗？” “是某位神只吗？我听过的史诗歌谣中似乎没有歌颂到这位神只，说明祂在沙岚绿地并非广泛传播。”莱斯利回应道，“所以我一无所知。要是你乐意的话，可以给我讲讲，我这吟游诗人也算多了一分谈资。” 蔚渺撇开话题：“那你知道兵击馆的长剑比赛吗？” 莱斯利玩味道：“你是想要冠军奖品——十颗奥丁牌糖果？” 蔚渺点点头。她本着多了解一分就多一分胜算的心理，想从莱斯利这里多掏出点消息。 作为吟游诗人，通常会辗转各个场所，收集诗歌和故事，往高可以附庸风雅，往低可以混迹小道，消息灵通。 莱斯利：“长剑比赛历史悠久，又对公众开放，在一些人流密集之地还有宣传单，这里的居民都知道诸圣节时会有这么一个活动，报名在正午12点前截止，下午正式开打。如果你想入内观看，那是不可能的，因为门票几天前就已经售卖一空。” 蔚渺：“也就是说，基本上每个人都会知道？” 莱斯利：“祝佑广场的公告栏上就有海报。” 蔚渺：“规则是什么样的？” 莱斯利：“我只去看过一次，对规则不是很清楚。首先，如果你想参赛，得先打赢兵击馆的一位学徒，证明你有参赛资格。之后是层层打比赛晋级，最后一关是对战阿道夫，也就是兵击馆馆长。战胜他，你就能得到十颗奥丁牌糖果，虽然我认为，你没有这个可能。” “阿道夫是萨博小镇有名的剑客，虽然并非超凡者，但一手长剑技术十分漂亮。他的祖辈全是练剑的，在小镇内被人盛赞为剑道家族。而你……一看就不是能打的。” 蔚渺调侃着起身：“被你这么一说，我不得不去证明自己了。” 莱斯利举起空酒杯，朝她晃了晃：“好吧，祝你好运。” 蔚渺走出酒吧时，日头正盛。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顿住脚步，折返回酒吧。 莱斯利看着重新坐到他面前的蔚渺，一脸莫名其妙：“还有什么事吗？” 蔚渺：“我想请你帮忙探路。” 莱斯利：“探路？听着像是炮灰的工作。” 蔚渺微笑道：“所谓探路，就是去兵击馆门口附近转悠一圈，顺便看看周围街道的隐蔽处有没有人拿着照相机。” 莱斯利：“照相机？是巴汶帝国的新科技吗？” “它像是一个金属长方体与圆柱体的结合，功能是用来拍摄图片，简单点说，就是将一个景象以某种方式印在纸上……”蔚渺边描述边比划着，“它是这么用的……” 蔚渺废了一番口舌，至少让莱斯利明白它看起来到底是什么样后，绕回了最初的问题：“你愿意帮我这个忙吗？” “我觉得像纽曼一样在酒吧醉生梦死挺好的。” 莱斯利委婉地拒绝了她。 蔚渺早有所料，露出一个真挚的笑容：“亲爱的莱斯利先生，有什么是我能帮你的吗？” 如果一个人不想帮你，肯定是因为价码不够。感情和物质都是价码的体现。 小忙还好，像蔚渺这样看上去有些玄机的事情，想要非亲非故的人白给，基本是痴心妄想。 莱斯利摩挲着下巴，缓缓说：“非要说的话，我有一个希望。” 他的眼神有些遥远：“我正亲历着宏大史诗，却不能创作出绚烂的诗歌以传唱。” “纽曼那家伙我了解，他只关心一件事。既然他认可了你，说明你身上有着希望的闪光。” “而我希望，有一天，我之诗篇将席卷山岚绿地，甚至漫溢到世界的每个角落。吟游诗人的历史会铭刻我的名字！” 蔚渺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特殊居民们无法透露任何有关他们秘密的只言片语，哪怕是以文字的形式记录。 灵魂重回世间生活，哪怕只有一天，也是足以谱写成诗篇的奇异之事。 莱斯利无法动笔，只能由知情者代劳。他已经看出了她的真实目的。 蔚渺承诺：“当然。如果我真的发现了些什么，一切荣光归属于你。” 莱斯利满意地笑了：“那么，你需要我怎么做？” “如我所说，如果在附近没有看见手持照相机的人，就再等5分钟。如果有陌生人找上你，你就随便应付过去。如果他们问你，在之前有没有人找过你，你应该否认。无论发生了什么，我在酒吧这里等你的消息。” “那些陌生人是你的敌人？” “是的，他们一路追踪我来此，是我的宿敌。” 新年写给书友的一封信 没想到这么快又是一封新年信。 已经过去一年了，本书仍然没有突破五十万字，真是惭愧，我太鸽了。 这本书成绩很烂，有部分原因是因为更新，但我之前好好更新的时候也没有起色，加上现实原因，更新只能开始摆烂。 但肯定会继续写下去，直至完本，预计完本字数不会低于两百万，可能会在三百万以上。 副本情节向来是一个整体，因此在开副本前就要理清主线脉络，写到途中发现有欠缺考虑的地方，还要改动情节，这就导致很难产文。 书友们在有的书会喷情节降智，其实写好逻辑远不是那么简单。因为作者是上帝视角，还能知道剧情走向，写的时候为了到达某个剧情目的就会忽视人物逻辑。 写好逻辑，作者要抛弃上帝视角，代入角色，根据现有情形和性格判断接下来的举动，这不是什么很容易的事，作者简直分身数角，堪称写作版角色扮演游戏。 而我写文，除了大致剧情走向、世界观设定、人物设定外，是没有细纲的，这就导致剧情发展下来，有时候会横生枝节，超出我原本的预料。 虽然这很有意思，但严重拖慢了写作速度。 如果我写的是小白套路文，那我简直信手拈来，什么套路我没见过，可惜这本书我还是挺认真的（笑）。 本书也夹杂了我对文风、爽点、设定的一点探索。 于是文风有时候会显得有点飘忽，有的时候在调侃，有的时候冰冷得像说明文，其实后者是我比较擅长的风格。 我其实不太明确爽点是什么，之后也不会有意塑造这方面。 本书背后的世界观应该算是庞大的，我今后要是有新书，世界观也会一脉相承，但我不能一股脑倒出来，只能融合在每个副本的深层背景中。现在这个正在进行的副本，它所承接的世界观还挺重要的，甚至比核心玩法更加重要。 人物方面，蔚渺是混邪（中）人，她所扮演的角色与她在个性方面肯定有部分契合之处，我也准备了一些有意思的扮演角色。 救世、灭世其实都无所谓，蔚渺更看重的是她能在其中得到什么。 再说点题外话。很多书，主角动不动就要逆天、弑神，但神真的那么好杀的话怎配称神？祂们活了无数岁月，见识过无数天才，本身亦是超凡绝艳的人物，如果轻易就寄了，那祂只是强大一点的人，还称不上神。 这就是本书对于神的基本观念了。 在此，拜谢零霏霏掌门的打赏投喂，以及各位护法、堂主、舵主、各位支持我的书友！你们的每一次推荐票、月票、打赏、评论，我都铭记在心！ 蔚渺能一路走到这里，离不开诸位的支持！ 她将会坚定不移地走下去，直至终局。 新的一年里，祝我勤奋码字，祝诸位书友龙行大运，平安顺遂！ ps：本章为彩蛋章，弹幕互动有活动奖励。 第229章 品格的可靠性 白天，旅者占据着绝对优势。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地逛遍全镇，寻找特殊居民，筹集奥丁牌糖果。 猎魂者则需步步警惕，躲躲藏藏，从逛街的经历来看，萨博小镇面积不小，双方想要碰面，那是几率极小的巧合。但一旦与旅者碰面，一个人想要摆脱四个人是一件难事。 而猎魂者的感应范围小，比起摄影师通过镜头看世界，无疑在搜索特殊居民方面陷入劣势。 这个小镇起码有数千人口，想要通过闲逛找到不知数目的特殊居民，无疑是大海捞针，全靠运气。 因此，一旦手头有特殊居民的线索，猎魂者将倍感珍贵。 然而对于猎魂者来说，最重要的是顺利进入猎杀阶段，那才是主场，前期对糖果的获取不过是锦上添花。 对蔚渺来说，奥丁牌糖果的获取是顺便的，躲过旅者才是正事。 也就是说，她不在乎兵击馆那十个糖果，她可以放掉这个任务。 旅者想要凭运气找到猎魂者也绝不简单。因此一旦有线索，他们不会轻易放过提前终结副本的机会。 崭新的副本机制、尚在摸索的流派打法、未知的地形地貌……四个陌生人排在一起，能指望1+1+1+1大于等于4吗？ 一周目定胜负的机制削弱了团队配合，还不如在前期赌一赌。 蔚渺之所以围绕兵击馆进行设计，是因为旅者和猎魂者双方都能得到兵击馆的消息，这是第一个双方有心之下就会碰撞的机会！ 旅者渴望终结副本，猎魂者渴望掌握旅者的信息，试一试他们的成色。 双方都有参与事件的理由。 蔚渺期待着旅者方对兵击馆这一线索的反应。 如果旅者方选择放弃这个事件，那蔚渺可要试试看能不能通过长剑技术笑纳十颗奥丁牌糖果了。 她不得不承认，旅者方参与的可能性不高。 一是玩家并非万能。在千奇百怪的副本中，玩家可能拿到的能力体系花样繁多，副本五个玩家，很可能都对长剑一窍不通。 二是时间成本。旅者方如果想要蹲守猎魂者，很可能是在馆外不知道哪个角落架着摄像机，镜头对着兵击馆门口，这是猎魂者必经要道。 毕竟入馆是需要测试身手的。 在不确定猎魂者是否到来的情况下，耗费时间蹲守是否值得，这就是旅者方需要权衡的点了。 多一些奥丁牌糖果，后期猎魂者的压力就小一分。如果蹲到了，那就没后期了，糖果也就无所谓了。 如果旅者选择蹲守，面对在眼皮子底下晃悠的特殊居民，他们绝对会派人出面。 谁能想到，这不过是诱他们现身的饵呢？相较于飘渺不定的猎魂者，这个饵可是实实在在的。 莱斯利并不清楚蔚渺弯弯绕绕的脑筋，交流了几句后，他就施施然地踏出酒吧，前去探路。 蔚渺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目光幽幽。 算算他应该走得差不多了，蔚渺竟也起身离开。 她并不信任莱斯利。 让他回返酒吧是提防他背叛的兜底举措。她将尾随着莱斯利，前去兵击馆亲眼看看情况。 她能说动莱斯利帮忙，难道旅者方做不到吗？ 猎魂者与特殊居民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旅者方如果询问莱斯利是否知晓有人在收集奥丁牌糖果，然后把猎魂者的身份往她身上一套，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她摸不准莱斯利将如何选择。 是把她的情况和盘托出，还是坚守诺言？ 如果他背叛了，旅者方最稳妥的方法应该是让莱斯利想办法把她诱出酒吧，然后在某个僻静角落控制住她，酒吧这个地方容易酿成闹剧，然后两方一起打出gg。 然而，当他返回酒馆后，会“惊喜”地发现蔚渺已然销声匿迹。 将成功挂钩于他人承诺的可靠之上，在有更好的选择下，蔚渺从不会做出如此赌徒之举。因此莱斯利的作用也仅仅是诱饵了。 她能给予他人有限的信任，而能完全信任的只有自己。 但在超凡的规则下，连自己也不是那么可信了…… 蔚渺脑中的千思万绪一闪而过，随即笑着向路人询问兵击馆的方位。 在路人的好心指路下，蔚渺离兵击馆越来越近。 另一边，旅者方在勉强平息队伍内的争吵后，沿着大路前进。 摄影师关山越举着照相机左右摇摆，侦探子虚、冒险家青鸟和游荡者则闭口不言。 这种氛围让关山越感到窒息，心中隐隐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选旅者。 虽然她对陌生玩家的队伍纪律早有心理准备，但一见面就吵起来还是让她心力交瘁。 她是习惯于抱团玩游戏的一类玩家，本身性格比较平和，相较于选择猎魂者，与四位玩家博弈，她更愿意融入人群，你好我好大家好，只有猎魂者不好。 她喜欢有人与自己一起分担游戏压力。 这样的玩家通常比较团队，关山越正努力评判着萨博小镇的景色，与队友尬聊。 子虚和青鸟偶尔回她一句，游荡者则完全不吭声。 进城后，道路直通萨博小镇的中央广场。 在广场上，他们看到了插在集市旁的公告板。 上面，长剑比赛的海报引起了他们的兴趣，报名时间为今日9:30到12:00。它明示了十颗奥丁牌糖果的奖励。 结果四人互相透了个气，发现没人擅长长剑。 就在队友打算无奈放弃的时候，青鸟却想到了另一件事。 “你是说，可能可以蹲到猎魂者？”子虚听了青鸟的一通话语，眼睛亮了，然而细想之下却认为这并不可靠，“但是这个任务要求苛刻，猎魂者可能前来的概率不高。” 何止是不高，他认为希望渺茫。 “一旦决定蹲守，意味着我们放弃了上午搜寻特殊居民的时间。拿这段时间去赌一个低概率，是不是代价太大了？”关山越迟疑地说道。 “但是一旦赌中，可以提前结束副本。”子虚此刻的思维反复横跳，“否则就凭我们的团队配合和技能选择……” 子虚虽然没有明言，但他瞟了游荡者一眼，后者狠狠地瞪了回去。 第230章 谁才是钓鱼人 旅者四人嘀咕了一阵，如蔚渺所料，在时间与概率上权衡不定。 青鸟和子虚的话语最多，两人唇枪舌剑一番，最终达成一致。 “我认为可以一试。这可能是我们逮住猎魂者的唯一机会。我们来到公告栏处并未耽搁多久，现在赶过去，报名还未开始，猎魂者不可能提前进场。” “如果它敢来，一定会被我们堵到。” 青鸟冷静地拍板道。 她极力主张应该赌这一把。代价和收获往往成正比，有时候稳妥反而会错失良机。 从她的职业和技能选择中，不难看出她不乏冒险的锐气。 旅者已经对付出的代价有了心理预期。既然做出了决定，心理纠结就少多了。 而且由青鸟拍板，如果失败了，责任也不是自己的。 轻微的责任让人们对一件事的结果会持一定的放任态度，减轻失败的心理压力。 关山越轻松地笑说：“猎魂者肯定想不到，我们会埋伏在那里，因为这种概率实在是太低了。” 低概率是一把双刃剑，它让旅者方的行为更意想不到。 子虚叹道：“但要是守了一上午什么都没有，那我们就成为小丑了。” 青鸟：“赌博就是如此，谁也不敢说自己稳赢。” 除非是老千。 四人前后而行，关山越走在最前面。她在赶路的同时不忘举起照相机看向四周。 结果，还真的意外让她发现了一位特殊居民。 子虚自告奋勇前去搭讪，试探任务。 这是旅者人多的另一个好处。他们可以分头行动，赚取糖果的效率比猎魂者高，尤其是在多周目后，大家都熟悉了委托点，这种优势更加明显。 子虚将在任务完成后，依据时间选择究竟是前往兵击馆还是回到广场汇合。 他离队的唯一影响是让游荡者阴郁的脸色好看了不少。 关山越、青鸟、游荡者在路人的指引下到达兵击馆前。 从外面看，兵击馆是只有一层的平顶房，正面有十多米宽，砖墙用浅褐色石块砌成，纹理粗犷，堂皇气派。 门楣上挂着一块黑色木牌，以优雅的笔迹书写着“阿道夫兵击馆”。 此刻，两扇木门往两侧开启，一个魁梧的男子穿着威风凛凛的银色板甲站在门口，掀开的面甲之下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像一尊冰冷的门神。 但凡有人想要进去，都会被拦下来询问。 “这兵击馆看起来非常正式和高级。”关山越感慨道。 青鸟则在观察附近的地形。 游荡者也在左顾右盼。他简单地探了探几个路口的虚实，回来后对另外两位说道：“我觉得有一个路口不错。” 那是兵击馆斜对面的狭窄街巷，萨博小镇大多巷中有巷，交错纵横，临街的房子身后还有一条巷道，那是不错的藏身地，在房子边缘探头出来观察不容易被街上行人发现。 “这个位置应该可以。”关山越满意地点头。 于是，关山越举起照相机，对着兵击馆门口，从街道外面来看，除非行人直接扭头看向巷子，否则难以发觉。 其他两位连身子都不露，藏在关山越后头。他们没有辨别猎魂者的手段，需要等待关山越的指引，见机行事。 于是，对于他们而言，漫长的等待开始了。 接近半小时的守候，却感觉过了半天。 青鸟和游荡者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过往的游戏经历。 关山越感觉举得手都麻了，别说猎魂者，连特殊居民都没瞅见一个。 “诶？”不知多久，关山越终于发声，镜头跟随着街上的身影移动，“我好像看见了一位特殊居民，穿着黑色马甲和红色半披风，戴着一顶帽子。” 青鸟：“我去找他？” 关山越点头。 委托和蹲守两不误。 青鸟走出街道，果然看见兵击馆门口附近，一位符合关山越描述的男子驻足。 他背对着她，似乎对兵击馆颇有兴趣。 她走上去，轻轻碰了碰他的肩膀：“你好。” 莱斯利转身，极快地打量了一下眼前之人，露出善意的微笑：“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另一边，蔚渺停步在一个路口处，街边的一棵百年大树可以很好地掩盖她的身形。 她远远地望着兵击馆，盯着那个渺小的身影。 她连那条街道都不愿踏入，以此将可能被旅者发现的风险降到最低。 她只需要确认一件事——是否有人与莱斯利搭话。 与他搭话的人极大概率是旅者，而非问路的行人。 她一路快步前来，确保不会被莱斯利甩开太远从而错过什么。 结果到路口时，看到莱斯利刚刚就位，青鸟就冒了出来。 “看着不像是摄影师。”蔚渺隐晦地端详着青鸟，她发现青鸟并未携带照相机，“但摄影师一定就在附近。” 旅者方居然真的前来蹲守，这让蔚渺对他们高看了一眼。因为不仅要诞生这个想法，还要做出艰难的取舍。 当然也不排除他们是来参加比赛的，但这种可能性很低。 青鸟出现的同时，并没有其他人想要进入兵击馆，也没有人与她同行。摄影师就在外头某处观察，青鸟得以第一时间行动。 这可不是参加比赛会做出的举动。 记下她的服饰特征后，蔚渺勾了勾嘴角，转头就走。 确认了摄影师在此处，还摸清了一位旅者的模样，作为钓鱼者，已经达到目的了。她并不需要知道莱斯利是否背叛。 有了酒吧这个障眼法，无论如何旅者都会被拖上一段时间。 如果莱斯利背叛了，将她的模样和嘱咐都告知旅者，他们起码要花费一番心思来诱捕身在酒吧的她。 如果莱斯利没有背叛，那就更好了。沉没的时间成本将迫使他们一直等候在那里。 如此一来，整个上午的时间中，萨博小镇天高任鸟飞，无处不可去。 毕竟猎魂者忌惮的仅仅是摄影师，能确认它的位置就有安全保障。 现在，蔚渺打算前往祝佑教派的教堂附近，那是祝佑教派在萨博小镇的大本营。 旅者方的特殊技能毫无疑问与祝佑教派有关，他们迟早会前往教堂。 蔚渺可不想在什么时候与他们撞上，那就只能挑他们肯定不在场的时候前去。 她对祝佑教派很有兴趣。 第231章 毕维斯公墓 祝佑广场—— 蔚渺充分感受到了当地人的热情好客，随便抓个行人，就能将萨博小镇的一些常识摸得七七八八。 祝佑广场是萨博小镇的中心，以它为分界线，左侧的标志性建筑为市政厅，右侧的标志性建筑为祝佑教堂，两者相望，高度相差仿佛。 市政厅是萨博小镇的行政中心，整体为灰褐色，顶上中央有一座方形尖塔，两侧为小塔，灰黑色梯形屋顶平添了几分肃穆。 正面的六根方立柱顶上分别立有奇形异状的石像，墙体表面有繁复华丽的浮雕，哥特式尖拱门下，有衣装笔挺的贵族或行政人员来来往往。 祝佑教堂，全名为芙吉妮娅神圣大教堂，主体为白金之色，圆形穹顶明亮如云上之日。建筑四角轮廓运用了大量的r角设计，弧形线条组合成一幅幅精美的图案。 祝佑广场的中央伫立着祝佑天使的神像，祂的拟人态为女性。 纯白色女神像位于圣者喷泉中心的基台上，高约20米，头戴羽冠，面庞美丽，神色慈爱，身后的一对翅膀半裹着身躯，微微垂首，眼眸半阖。 祂双手捧着一个沙漏状的器物，两端开口，似是两个圆底杯拼接在一起，连接处刻有精细的正五芒星图案。 上下两端开口的样式并不相同，上方的杯口边沿饰有太阳纹，而下方的杯口边沿饰有月亮纹。 此物名为“祝谢圣杯”，是祝佑天使的象征，亦是传说中祂的圣器。 基台上铭刻着祂的名讳：“祝佑天使芙吉妮娅——逆境守护者；得救的乐歌；颠倒蜜酒与苦药之杯！” 据说，神像的双手藏有机关。圣杯的上半部分会积蓄雨露，当积累的量到达一定程度时，圣杯便会翻转，将杯中之水倾倒。 循环往复，以保证圣杯永远不会满溢，也应和祝佑天使的奥义。 祂的祭司精通各种祝福神术，包括战斗增幅和日常祈运，同时对诅咒也有深刻见解，深受萨博小镇民众爱戴。 蔚渺站在神像之前，混在瞻仰的人群中，听着一旁见识颇多的陌生人向同行者倾诉他耳闻来的消息。 将祝佑天使的形象记在脑海中，蔚渺接着走向祝佑教堂。 教堂一向对万千民众持开放态度，他们希望有更多人对祝佑教派的信念产生兴趣，萌发了解的欲望，以便扩大信众。 然而，当她离教堂只有十步之遥时，系统竟弹出了一条警告。 【提示：芙吉妮娅神圣大教堂对于猎魂者而言属于危险区域，有一定几率被祝佑祭司识破身份从而强行驱逐！】 蔚渺的脚下从心地转了个弯，朝背离的方向而去。 她向来很听劝，从不头铁，何况她没有必须进入教堂的理由。 从这条提示上看，祝佑教派与猎魂者的关系并不好，他们毕竟是旅者方的援助者。 不过祝佑教堂附近还有一个地方。它与教堂有一定的关联，然而却属于看守松弛的公共区域。 那便是坐落在教堂后方的毕维斯公墓。 它也对公众开放，方便家属随时祭拜逝者，此时正是开放时间。 不过似乎还有其他原因。出于时间考虑，热心群众语焉不详，只说是葬在这里的人有些特殊。 公墓一般都有守墓人，负责保护坟墓的安全，清整墓地环境。 毕维斯公墓的守墓人出身教会，是教会底层人士。一些自觉再无上升空间的躺平神职人员会被分配到这个岗位。他们的实力可想而知。 不是什么人都能冠以“祭司”之名。 虽然蔚渺的【博学者】并没有与天使和恶魔对接上信号，但与现世类似的体系意味着它们有可参考之处。 祭司意味着“完善”，只有被其神所选中的人才能担任祭司，有接纳其神的朋友、排除不信者的职责。 祭司当然不可能来守墓，因此蔚渺可以毫无忧患地进墓地一观。 特殊居民涉及死者与灵魂，萨博小镇中看上去最有关联的就是教堂公墓。萨博小镇的郊外还有一座墓地，那也是小镇居民死后的安魂所，但副本限制玩家不得出镇。 相比于萨博小镇其他区域的狂欢氛围和稠密人流，毕维斯公墓清冷而肃穆。 来此的并非凭吊者，而是游客。他们手中空无一物，一路行走，并未停留。 一眼望去，竟然未发现有谁是祭奠者，墓碑密密麻麻。 绿茵草地上，一座座青灰色的墓碑如列队的士兵般排列整齐，就连墓碑的样式都一模一样，顶端简单地雕刻出圣杯的形状。 墓碑前的长方形石栏中种满了绚丽馥郁的花丛。 整体看上去有种诡异的归一感。 蔚渺有理由猜测它们都是同一时间下葬，并且帮忙下葬的是同一批人。 也就是说，萨博小镇的历史上曾发生过一件大事，导致许多人死亡。 蔚渺从一列列墓碑前走过，留意着碑文。 “海拾兹·皮普斯；挪亚历3066年11月1日。” “勒斯·托拜厄斯；挪亚历3066年11月1日。” “麦基·马克斯韦尔；挪亚历3022年2月19日-3066年11月1日；墓志铭：你且去等候结局，因为你必安歇。到了末期，你必起来，享受你的福分。” “父亲：马丁·希克斯，母亲：爱娃·泰勒，其子：杰夫·希克斯；挪亚历3066年11月1日。” “……” 一般而言，碑文由墓主姓名、出生和过世日期、墓志铭组成。 然而这里的大多数墓碑只有墓主名和过世日期，极少数有墓志铭。很多是家庭合葬墓，即一个墓穴中躺了三四个人。还有的墓碑是一块无字碑，连墓主的姓名都没有。 结合他们共同的死亡日期“挪亚历3066年11月1日”，家庭合葬似乎也不足为奇了。 11月1日正是诸圣节。 这个古怪的墓园与节日必然有某种关联。 又走了一段路，蔚渺意外地在一块墓碑上发现了一个有趣的姓名。 “莱斯利·威尔；挪亚历3066年11月1日；墓志铭：看吧，我一定会成为沙岚绿地最伟大的吟游诗人！” 第232章 大灾变 莱斯利·威尔，与她先前所遇到的那位多情的吟游诗人姓名一模一样，这显然不是巧合。 可以看出，他对“沙岚绿地最伟大的吟游诗人”执念颇深。 莱斯利现世中的腐朽身躯就葬在蔚渺的脚下，灵体却潇洒在小镇各地。 蔚渺继续前进，在另一个墓碑上发现了一个同样耐人寻味的名字。 “穆尔·纽曼；挪亚历3066年11月1日。” 他的墓碑信息简洁，并没有墓志铭，就这点来说，莱斯利在死后混得比他好一点。 在墓园的中心，有一座墓碑比之别的要更为高大、隆重，鹤立鸡群。 方形碑石为纯白之色，边缘雕刻着精美的花纹，连墓碑前的花丛都更加茂盛鲜艳。 因此，有几位旅客停驻在它跟前。 蔚渺一路走到此处，低头阅读着墓碑上与众不同的大段文字。 “哈图·丹，大占星师；挪亚历3041年2月25日-挪亚历3066年11月2日。” “常驻地为小镇郊区的一间木屋。在大灾变到来之前，曾占卜到此次灾祸，特地前来萨博小镇发布预言，警告居民，可惜因为其非信徒的身份和不显的名声而无人相信。其后单独携未婚妻珍妮·哈里森出逃，于灾难后返回小镇，积极帮助居民和教堂安顿死者，整理小镇，不幸于隔日猝死，深得悼念与感激。死后，祝佑教会念其功绩，承认其大占星师的身份，并将其与受难者一同安葬于此。” 它旁边还有一座形制相同的墓碑，只是比哈图这一座小一点，与其他墓碑差不多大小。 “珍妮·哈里森；挪亚历3044年4月12日-3108年9月26日；墓志铭：我希望我能化为一颗明星，落在你的眼中。” 这是一对情侣墓。 哈图因为死得突然，并未留下墓志铭。其他人的墓志铭大概是立碑者根据对他们的了解而写。 珍妮虽然活了64岁，但是死后还是选择与自己的爱人葬在一处。 根据哈图的碑文，蔚渺终于对不知道多少年前的那段历史有了初步了解。 挪亚历3066年11月1日那天，萨博小镇遭遇了所谓的“大灾变”，死难者众多，包括莱斯利和纽曼在内，都被安葬于毕维斯公墓。 幸存者为死难者立碑，但因为有些人不知身份，所以虽然同样享受下葬立碑的待遇，但是墓碑上空空如也。 而哈图虽然躲过一劫，但在灾后第二天就离奇猝死。反而是他的爱人平平安安地活了下来。 后来，11月1日这天不知为何演变成了诸圣节，直至今日。 而莱斯利和纽曼等在灾变中遇难的居民灵魂未朽，反而在万圣节重塑血肉之躯以归来。 至于所有遇难者是否都变成了特殊居民，特殊居民中是否有其他时期死亡的人，哈图是否也成为了特殊居民，这些问题的答案现在还无从得知。 之前蔚渺询问纽曼时，并不能料到他们居然死在同一天里。 蔚渺思虑着大灾变-万圣节-特殊居民三环间的关系，忽然感知到附近有特殊居民存在。 半径三米范围的感知圈让她非常容易锁定自己的目标。 那是一位穿着红色毛绒外套的女子，脖子上的围巾遮住了她的下巴，金色的卷曲短发让她看上去颇为利落。 蔚渺偏头看向她，她打量了哈图的墓碑几眼，便向后面的墓碑林走去。 蔚渺收回视线，余光瞥着她的背影，顿了顿才慢悠悠地循着她的路线前进。 那位女子在一个泯然其中的墓碑前停步，凝视着碑面。 上面写着“帕梅拉·科南；挪亚历3066年11月1日”。 蔚渺走到她身边，稍稍落后她一个身位，调整表情和语气，轻声问道：“这是你的亲人吗？” 女子回头看了她一眼，对于这有些冒昧的搭话并不计较，只是摇摇头作为回应。 一副不愿搭理的样子。 这就比较难办。 蔚渺继续道：“那么，你是帕梅拉·科南？” 这话比刚刚更为失礼。她受惊般地扭头，眼神闪烁，下一刻就勉力恢复正常。 她语气不善：“你这是什么意思？” “一位毫无关系的旅客，要观赏墓碑，也应该挑的是哈图·丹的墓，而不是聚精会神地看着一个并无特色的墓碑。这说明你定然与坟墓的主人科南小姐有些关系。既然你并非她的亲人，那只可能是她本人了。” 蔚渺状似开玩笑地解释道。 事实上，她几乎可以确定，面前这位就是坟墓的主人。 自己来看望自己的坟，是一件绝大多数人都做不到的趣事。这何尝不是一种直面死亡的勇气，但也表明，她对自己的死念念不忘。 毕竟大家都死了好一段时间了，如果想来，早就来过了。现在还来的特殊居民，都有那么点念想。 换做蔚渺，如果她已经死了，却以灵魂状态行动着，出于好奇，她会去看一次自己的墓碑长什么样，之后再无挂念。毕竟死了就是死了，再怎么看，尸体也不会从地里站起来。 “胡说八道。”帕梅拉毫不犹豫地否定道。 蔚渺笑道：“好吧，其实我是一位历史爱好者，正在研究萨博小镇历史上的大灾变。如果你与这些坟墓没有关系，那应该也是对那段历史感兴趣？” 蔚渺考虑过是否要拿出“守秘人的信徒”这个马甲，直截了当地戳破那层窗户纸。但是特殊居民们的态度立场不明，贸然表明自己的特殊得到的可能是警惕和拒绝。 因此，她要先摸一下这位帕梅拉小姐的诉求。 正如上面所说，她会来到这里探望自己的墓，心结就在于此。 采用这样冒然的搭话，也是迫不得已。帕梅拉看起来并不是好说话的人，想在短时间内套近乎到能够让蔚渺插手她的委托，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因此不如言语过激一些，起码能引起她的注意力。 而且，蔚渺确实想知道大灾变的详细情况。 至于委托，可以想办法办成一桩交易。如果实在不可行，及早放弃，及早止损。 第233章 盗墓 “如果你想问的是这个，不如找那一位。”谈及大灾变，帕梅拉朝不远处的站立着一位老者扬了扬下巴。 老者衣着朴素，手上捧着一束鲜花。 这是真正的悼念者。 “可是我怀疑，大灾变不只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蔚渺说道，“传说诸圣节是亡灵归来之日，而这些人又在这一天死去，这其中……” “所以你怀疑，我就是归来的亡魂？”帕梅拉嗤笑了一声。 “其实这并不重要。”蔚渺面带笑容地观赏着她拙劣的演技，“重要的是，他们为什么会归来？亡灵并不是想要归来便能归来的，起码其他地方没有这样的事迹。如果你也想知道这一点，或者说，想要更进一步地了解大灾变，我们可以合作。” “说的不错。”帕梅拉面色稍霁，她以前从未听人谈起过这个视角，“你能与我合作什么？” 蔚渺心想，看来试探成功了。如果她对大灾变漠不关心，以她的性格理应一口回绝。 蔚渺：“我对神秘学有些研究，可以为你提供这一方面的知识。而你应该对大灾变有着深刻见解，我们可以交换信息。” 帕梅拉试探地问道：“你觉得大灾变的背后涉及神秘？” 蔚渺：“至少，大占星师也参与其中，怎么能说没有神秘存在呢？” 这时，帕梅拉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才道：“那么，你敢去盗大占星师的墓吗？” “盗墓？”蔚渺没想到这位的步子一下子迈得这么大，“为什么？” 帕梅拉压低声音：“大灾变距今300多年，它的历史已经盖棺定论——作为一场造成惨重伤亡的自然灾难。当年的蛛丝马迹早就消失，如果想要发掘新的消息，只能从知情者入手。大占星师既然能预见这场灾难，说不定有世人所不知的额外消息。” “如果能从他的墓穴中找到他当初的笔记就好了。” 蔚渺皱了皱眉，说了这么久，其实她还没能搞清楚最基础的东西：“大灾变到底是什么？一场地震吗？” 帕梅拉含糊道：“我也不清楚，我所说的都是官方言论。” 蔚渺心知她应该是受封口令的影响，无法透露太多。在她不知情的时候，当初，纽曼估计连大灾变都无法提及。 蔚渺：“万一，哈图的墓穴中什么都没有？” 帕梅拉：“应该不会。据说哈图的下葬是珍妮·哈里森亲手操办的，陪葬的都是他的贴身之物。如果他真的留下了笔记，肯定也在其中。” “这样啊……”蔚渺不置可否。 盗墓这档子事风险太大。 首先，毕维斯公墓毗邻教堂。其次，守墓人的存在可不是摆设。最后，挖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别说是墓主，受难同胞们要是知道这件事，她眨眼间就会变成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角色。 蔚渺没有一口回绝：“这件事，不太好办。” 帕梅拉：“我一直在找可靠的同伴，可惜他们都是一群没有胆色的人。想要知道历史真相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那能叫没有胆色吗？正常人都不会考虑这个要求！ 蔚渺无奈道：“口头激励实在是难以鼓动人心，你懂吧？” 要有看得见的好处，你懂吧？否则谁肯为了一时的好奇心“英勇就义”？如果被抓到，下场可想而知。 帕梅拉终于领会了她的意思：“这件事会是我们两个人一起办，风险一起承担。历史真相还不能打动你吗？” 蔚渺：“我出于某种原因，目前在收集奥丁牌糖果。” “糖果？你想要多少？” 蔚渺狮子大开口：“至少100颗。” 帕梅拉吓了一跳：“就算是把你卖了都凑不出这么多。” 她思考一下，一脸肉痛地伸出两根手指头：“我最多给你20颗。” 蔚渺原以为只有两颗，结果……什么糖果富豪！ 拉高价钱再让对方砍价，能有效逼出底线，还让对方有一种赚了的错觉。 她能理解帕梅拉的不舍和无奈。以他们的存世时间来说，找到合适人选的周期是很漫长的。因此，眼见她态度动摇，帕梅拉不惜掷“重金”拉拢她。 现在主动权完全转移到蔚渺手上。 她想了想，一脸认真地说道：“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但是白天不好行动。” 帕梅拉似乎早有计划：“按照小镇的节日惯例，晚上有诸圣节化妆游行，适合浑水摸鱼。到时候你去引开守墓人，混在人群中好脱身，而我前来公墓行动。” 蔚渺稍一推敲就否决了：“这不太好吧。我初到萨博小镇，不熟悉地形，恐怕难以担此重任。不如我们角色互换一下。” 她担心帕梅拉拿到所谓的笔记后就跑路了。而且引开守墓人实在是太凶险了，毕竟是神职人员，难知有什么奇特的手段。 帕梅拉可不这么想。既然她要付出糖果，那作为最后收获的笔记理应掌握在她的手中。 “不如这样，我先付一些定金。”她做出让步，“我先交付你4颗糖果。” 一般定金的最高比例也就是20％，蔚渺犹豫了一会儿才同意。 两人随后商议了盗墓的一些细节，事后在何处汇合。 在此过程中，蔚渺表现得很认真。 最终在帕梅拉构想的基础上讨论出了一个看似可行的方案。 敲定后，帕梅拉转身离开，而蔚渺仍滞留在墓园。 因为她抬头一看，那位真正的悼念者还未离去。 蔚渺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朝那位老奶奶走去。 帕梅拉的事已被她抛在后头。 她从一开始装到现在的认真态度果然骗过了帕梅拉。 没错，她根本不打算履约。 蔚渺的道德底线是灵活的，因此良心的拷问并不构成盗墓行动的阻碍。 但是权衡利弊，她认为回报并不值得她冒险。 她在之前与帕梅拉素无瓜葛，不能信赖后者的人品。她不能保证，到时候她能顺利摆脱守墓人，也不能保证，帕梅拉会遵守约定，在既定地点与她会面，从而一窥所谓的笔记，拿到后续的尾款。 口头约定没有任何约束力，能确保它顺利执行的只有双方的诚信。 蔚渺深谙人性的反复无常，因此她只能确保自己的利益已切实吞下。 这个任务由旅者方来执行更为合理，猎魂者有些勉强。 【已获得糖果数：14】 第234章 速修，夜不能寐 老太太名为阿尔娃·坦普尔，为人和蔼亲切，慈眉善目。 她是面前的墓主埃莉卡·坦普尔的不知道多少代的后人。 谈起大灾变，活了一把年纪的老人显然有着自己的感慨。 “关于那场灾难的故事，祖祖辈辈传下来，到我这里都不知道变了几副模样。既然你想知道，我就讲讲吧。” “那场大灾变死了很多很多人，几乎掏空了萨博小镇。” 这座一眼望去辽阔非常的墓园便是证明。 “那时，小镇只是沙岚绿地一个偏僻的地盘，人口不多，商贸也不发达，面积可能只有现在的一半。但祝佑教派在那时就已经扎根在此。” “那是一场奇怪的灾难，悄无声息地降临，一瞬间就夺走了几乎全镇人的性命，只有习惯于清晨前往教堂做祷告的信徒才幸免于难。” “据说，教堂中的祝佑女神像忽然亮起金色的光辉，璀璨的光芒包围着整个教堂。得益于神的护佑，教堂内的人都平安无事。” “祭司大人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外面的人已经全都遇难了。而我的祖辈当时正好在教堂，但亲人却……从此天人永隔。” 蔚渺听着她讲述那段过往，才真正认识到大灾变的残酷。 怪不得没什么人前来探墓，有的一家人已经整整齐齐了，有的一辈子单身，他们没有后代留存。历经300多年的洗礼，有的家族传承也断绝了，遇难者本来就稀少的后裔所剩无几。 蔚渺：“大灾变发生的时候，教堂里的人都毫无所觉吗？” 老人点头肯定：“所以说，那是一场奇特诡异的大灾变。受难者的身体上没有外伤，死亡时，神态与日常相同。就好像，只是一阵风吹过，所有人都睡了过去。” 好诡异的死法。蔚渺翻了翻脑海中的超凡知识，没有一种能匹配上这种情形。 “当时的祭司说，那叫什么‘死潮’，是一种罕见的自然灾难。” 蔚渺猜测，“死潮”的机制是绕过肉体直接抹杀意志，属于一类精神攻击，普通人根本无法抵挡。 “后来，教会出钱出力，总算是安葬了所有遇害者。幸存的人们集体悼念他们，发展到后来，遇难日逐渐演变成诸圣节，本来是默哀和祝福死者的节日，但随着小镇的扩张，它竟然变成一个名为悼念，实为狂欢的节日了。” 这就是诸圣节的由来，蔚渺觉得合情合理。 老人对于诸圣节的现状颇为不满。 蔚渺却有不同看法：“我倒是觉得，与其在这一天用肃穆来对待死亡，搞得大家情绪消沉，不如用新潮的态度来面对它或许更好。” “以欢乐和笑声来面对死亡，也将它们带给亡灵。说不定，这些遇难者正在什么地方，以灵魂姿态与民同乐呢。” 这或许就是诸圣节的意义。特殊居民们需要的不是阴沉而无意义的怀念，而是享受现世的美好生活。 之后，蔚渺与老人闲聊了一阵后，离开公墓。 她站在祝佑广场上，左右看了看，朝着市政厅的方向走去。 市政厅后方的街道夹着一条宽阔的河流，它蜿蜒着从城市的上半角穿行而过，一架平坦的石桥飞跨两边。 它被称为萨博小镇肩膀上流动的缎带，也有自己的名字——普朗居河，这是小镇方言中锦缎的意思。其上的石桥也因此得名“普朗居桥”。 河流两侧是明朗的街景、缓步的人群，在清风舒卷中体味独属于萨博小镇的浪漫。 “当~当~当~” 河流不远处，也就是小镇西南角，耸立着一座钟楼。 此刻，它訇然敲响，沉沉的钟声在小镇上空回荡，宣告着正午时刻的到来。 蔚渺加快了脚步，身影消失在人群之中。 她可不想在这个时候遇到无功而返的旅者方，然后让他们峰回路转。 另一边，青鸟、关山越与游荡者互相对视，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奈与挫败。 “我们浪费了一个上午的时间。” 游荡者面无表情地说道，语气中有着斥责和懊恼。 “追悔过去如果不是为了得到教训的话毫无意义。”青鸟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 关山越一脸和善的笑容，在两人中间打圆场，虽然她感觉手臂酸痛：“当时大家都没有异议，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了，不如接下来好好完成任务。” 她主动拉着两人朝祝佑广场而去：“子虚应该等很久了，我们快点过去吧。” 实际上，子虚正陪着笑脸，跟无所事事的一位特殊居民一起逛街，后者实在太无聊了，逛了三个小时还在指点江山，拉着前者吃喝玩乐，子虚看着诸圣节糖果一颗颗花出去，心如刀绞。 特殊居民平常孤单寂寞冷，唯一的心愿就是有个人陪他玩转小镇。 而蔚渺在走走停停中又遇见一位特殊居民。 这是一个眼神飘忽的青年，梳着中分短发，两手插兜，一副悠闲模样，走得比蔚渺还慢。 蔚渺在接近他时才发觉他的身份，正思考怎么跟他搭话时，他突然转过身来。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蔚渺怔了怔，才露出友善的笑容，以示自己没有恶意：“你怎么知道我找你有事？” “我的第六感一向很敏锐，有人刻意盯着我，我都能察觉到。”青年还有一句话没说，他在变成幽灵后，感知更敏锐了。 蔚渺当然能察觉出他此刻隐约的骄傲，于是顺着他的话语：“我见你骨骼惊奇，所以好奇之下，多看了几眼。” 青年眼中一亮：“哦，你能看出我与众不同？” 本来只是类似开玩笑的话语，然而他的脑回路似乎和他的人一样与众不同。 蔚渺的笑容意味深长：“那当然。我见你脚下似乎有风，身轻如燕，如同出窍的灵魂，且精神也比普通人更加强大。” 青年心下一跳，惊疑不定的同时又有几分狂喜弥漫。 这位貌似是有真本事，竟能一语道出他的本质。 他急切地问道：“你还能看出什么吗？” 蔚渺已经看出点门道了。 说实话，这点第六感放特殊居民身上，蔚渺并不太惊讶。 跟上一个副本见过的奥伽比起来，这点第六感简直是小儿科，就连大多数玩家，现在的感知能力肯定也有他的几倍强。 于是她道：“天赋异禀，根骨绝佳，少年，你有白金之资，超凡之态，速修，夜不能寐。” 第235章 超凡之路 青年名为乔治·隆巴顿，虽然他不能完全听懂蔚渺话语中的词汇，但身为一个天赋异禀之人，他至少领会了她的意思。 乔治：“超凡？你的意思是，我可以修炼超凡之道？” 得到蔚渺的点头肯定后，他激动之下，忍不住把这些年的心里话掏了出来。 “我其实很早就想接触超凡了，可惜没能找到门路。我指的不是教会的宗教超凡，我可不想成为一位神职人员，一生服从教会戒律，而且还要兼顾信仰和神学。” “沙岚绿地天国信仰泛滥，祝佑天使、福音天使、生灭天使……十圣天使的信仰几乎都扎堆了。” “我想找的是非宗教超凡，哪怕是地狱侧的诅咒魔神，甚至是混乱侧的奇迹歌者，我都能接受。” 乔治吐出一串蔚渺未曾听闻的名号后，有些愤然地说道：“可惜这些年来，我找到的一些人全是仗着点魔术手法招摇的骗子，顶多只有那么点见识！根本没有超凡！” 乔治感慨自身怀才不遇，接着一脸憧憬地看着蔚渺：“你能看出我的特别，肯定不是普通人。你能帮我成为超凡吗？” 蔚渺感慨着又有一条鱼儿上钩，接着从容自信地回应乔治：“我是守秘人的信徒，拥有真知之眼，所以我能分辨出特殊之人。守秘人以知识和隐秘闻名，眼界广阔，身为祂是信徒，帮你踏入超凡并不难。” 她一方面解释了她为什么能看出乔治的特殊，另一方面为接下来的真实目的做铺垫。 “不过，神秘导师说过，知识亦是一种财富，不可能无偿赠予。祂重视等价交换，以知识换知识，以价值换价值。” 事实上，守秘人确实相当重视知识，蔚渺仅仅只知道这一点。后面的“知识亦是一种财富”等话语，都是她的临场发挥。 “很有道理。”乔治点点头，话锋一转，“但是，我吃到的教训已经够多了，你怎么证明你的能力？” 看来他还没被蔚渺彻底忽悠瘸。 蔚渺高深莫测地说道：“刚刚我说你如同‘出窍的灵魂’，还记得吗？其实，这是委婉的暗示。真正的意思是，你根本就是灵魂之身，只是因为某些原因重塑肉身，而且看起来，这肉身也不能存在太久。半夜一过，估计就会掉回灵魂形态。这是真知之眼给我的讯息。” 这下，乔治对她简直惊为天人，心服口服。 如果没有超凡傍身，怎么可能看穿这个隐秘？ 蔚渺提前洞察到部分真相的好处就在这里，面对特殊居民有了睁眼说瞎话的本钱。 “您说的完全正确。”面对一个年龄看上去跟自己差不多大、实际存在时间只有自己十几分之一的青年女子，乔治开始用上敬称，急不可耐地问，“您要如何帮我踏入超凡？” “知识就是力量。我可以交给你一部冥想法，帮助你升华精神，稳固灵魂，踏入灵魂的超凡之道。” 乔治愣住了：“冥想法？为什么不引导我投入守秘人门下呢？” “因为你无法满足条件。”蔚渺诚恳地说，“伟力源于神明，必须与祂搭上联系，才能得到祂的眷顾，承接祂的道，得到超凡力量。” “而这需要举行入门仪式，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凑齐仪式所需材料。况且你也没有足够丰富的知识可以取悦祂，你不会以为，祂会随便接受信徒吧？” 蔚渺根据守秘人的特性，编的有模有样，乔治理所当然地信以为真。 从他的自述中，蔚渺可以看出他没有接触过有真材实料的超凡者，因此不可能有充分的超凡学识，超凡学识向来被超凡阶级所垄断。 现在遇到她这个“真”守秘人信徒，她就是权威，想怎么编就怎么编。 “我明白了。”乔治接着问道，“那么这个冥想法又是什么？” “你可以把它视为开启精神潜能的一把钥匙。冥想法是带有力量的咒语，能让你沟通天地的能量。我们崇尚知识，其他的超凡途径入门在我们这里并不是秘密。” “这……能修炼成什么呢？”乔治其实是想问问具体可以成就什么样的超凡，“地狱侧，混沌侧，还是仙神侧……听起来其实很像巫师侧？” 蔚渺：“……” 她大致能理解他口中的那些侧指什么。 这个世界的舞台辽阔得超乎她的预料，超凡体系简直就是一锅大杂烩，可以预见文明形态也是五花八门。 天堂、地狱、混沌——也就是守秘人、魔虚之镜这类神只所代表的存在，这些也就算了，居然连所谓的仙神和巫师都有份。 这么多侧，她把自己刚刚胡扯的超凡入门“认祖归宗”都有点困难。 乔治这“报菜名”的方式，听起来很有半吊子的风范。 蔚渺挑了一个侧：“它能让你成为一名仙神侧的修道士。” 他不明觉厉地点点头，神色恭敬，充满渴望：“老师，什么时候可以教我冥想法？” 他在口头上的尊敬一点都不含糊，同时好好自我介绍了一番。 蔚渺心中十分满意，因为这意味着她离诸圣节糖果又近了一步。 “我也很想教你，毕竟像你一样天赋异禀的人很少见。”蔚渺不介意吹捧一下他，一本正经地说道，“但是，我无法破坏祂立下的规矩，就算是信徒之间，知识也是一种价码。我说过，以知识换知识，以价值换价值。所以，你需要为之付出可以等价交换的事物。” 乔治深以为然。对超凡有一知半解的人都知道，超凡知识从不便宜。 所以他并没有怀疑蔚渺的用心。事实上，他已经习惯了，在这之前遇到过的，那些装得很真的骗子，也会要求收取一些费用。 他知道，那些看似免费的超凡，其实是以责任为代价。比如传说中的宗门收徒，学院入学，看似十分美好，轻易就能获得力量，但后续要为势力贡献牺牲，规矩在束缚着他们。 他并非每次都能及时看穿骗子的戏码，被骗走的钱不算少。 而他深信，这一次不一样。 这位是货真价实的超凡者！尽管她好像没有展露什么闪瞎人眼的绝技，但单是吐露出的隐秘就足以令人折服！ 第236章 非常道 “但是……我到底要付出什么呢？”乔治摸了摸头。 “你应该清楚，你并没有知识作为价码。但是你手上有一样东西，可以‘价值换价值’。” “我早闻萨博小镇的诸圣节热闹非凡，没想到这里还有比诸圣节更有趣的东西。”蔚渺兴味盎然地说道，“奥丁牌糖果是个不错的价码，于我而言，它是我了解深藏于这座小镇阴影中的隐秘的一个途径。” 乔治疑惑道：“您怎么知道我手上有奥丁牌糖果？” 奥丁牌糖果作为萨博小镇独有的一种一般等价物，零零散散地流入市场。由于特殊居民们对于外表能做到随心所欲，所以这么多年来，奥丁牌糖果的厂家和出处始终是个谜。 随着奥丁牌糖果的市场扩大，持有者越来越多，作为源头的特殊居民混在其中，平常掏出几颗糖果，没有人会惊奇。 乔治疑惑的是虽然自己的本质被看穿了，但蔚渺是从哪里得知他身上有奥丁牌糖果的？难道她已经知道了这两个条件之间的关系？ 归来的灵魂持有糖果，这在尘世中依然是个秘密。 “在你之前，我见过像你一样的人。”蔚渺承认自己早已知晓他们这个群体的存在，“你们瞒不过我的眼睛。但你的天分，比他们都要高。” 原来自己即使在灵魂群之中也是特殊的。这个认知让乔治心下暗爽：“那么，我需要支付多少糖果？” 蔚渺：“你现在有多少？” 她只是想等价交换，绝对不是因为想吃干抹净。 乔治老老实实地说：“25颗。” 听到这个数字，蔚渺压下想要翘起的嘴角，脸上却要摆出一副纠结的神色。 “……看在你我有缘的份上，25颗也行。” “啊？”乔治懵了。 代价这么沉重？ 要知道，以1枚银币的市价来算，25枚银币对于一个三口之家来说，可以好好生活一个月。 “一分代价对应一分收获。你总不想拿到的冥想法是破烂货色吧？”蔚渺高深莫测，“我将交要给你的冥想法是顶级的。如果你真正地参悟了其中至理，甚至可以一路修到神明之境！” “神明？”乔治难以置信地叫道，忍不住心旌摇曳。 那些高高在上、随意就能左右世界的存在，他真的有一天能比肩吗？ 他的目光落在高处。他一直都坚信着自己的才干，超乎常人的第六感让他信心爆棚。他相信，一旦给他通神之法，他不会比任何人差。 一念及此，他感觉自己的心境都宽广了许多，胸中有豪情扶摇而上，意气风发。 “神明……”蔚渺看着他一副蠢蠢欲动的模样，无语之下终究是没有打击他的志气。 恰恰相反，她念及“神明”时，心中如同埋有一口深井，窖藏着无光的冰凉。 当时，她在现世逛动物园时，曾回答过那位神秘游客的问题。 “绝大多数人类自诩为人，其实他们从来都是动物。只有极少数人才配冠以‘人’的身份。只是人们观赏动物时，从来不会想到自己。” 从小逃避内卷的躺平经历让蔚渺时常三省吾身，因为她需要对照人们的期望对自身做出调整，因此对外界的环境一直保持着惊人的敏锐。 内观和外视让她往往能从眼前洞察更深层的意义。 乔治妄图比肩神明的想法在她看来……实在是可笑。 越接近祂们，越能感受到自己的渺小，差距之大简直令人绝望。 祂们的伟大无需多言，或者说，言语根本没有能力完整地表述祂们的伟大，单单只是接受祂们只言片语的信息，头脑都无法处理。而祂们却能一眼看透你的一切。 正因为蔚渺离祂们更近，所以感受更深。 乔治的想法在她看来是一种源于无知的鲁莽。鲁莽并不等同于勇气，也不是自信，跟自傲和愚蠢倒是有共通之处。 看在25颗糖果的份上，蔚渺倒是有心想对他说：什么逆天弑神，什么天命成神……少年，你千万不要有这样的想法，这都是没见过神的人给你灌的毒鸡汤，是真的能死人的。 但她怕这话一说出来，糖果啪的没了。 乔治是个骄傲的人，需要顺着他的毛捋。 虽说当一只羔羊也不是蔚渺所愿，但她离脱离羔羊的程度还太远，所以她没必要烦恼那些远在天边的事。 事实上，目前她的层次太低，信息太少，与其疑神疑鬼，不如抓紧时间强大自己才是正道。 就算最后真被当猪宰了，好歹也是强大一点的猪，是能拱人的。 蔚渺从逸想中回过神来，对乔治说道：“你考虑得如何？” 已经勾画出未来美好愿景的他几乎不怎么考虑，心一横就把自己身上所有糖果拿出来了。 他的裤兜很大，掩盖在长衣之下。 圆滚滚的糖果不断从中取出，他的口袋迅速干瘪下去。 而蔚渺的口袋则渐渐充实。 【已获得糖果数：39】 她的笑容真情实意地亲切起来。 乔治·隆巴顿应该就是他的真名，因为毕维斯公墓的众多墓碑中有他的一份。 虽然他的存在已有300多年，但每年能现身的时间只有诸圣节这天，其他时间处于无意识态。如果论真正活着的岁月，乔治并不是什么老妖怪，而是仍富有理想和激情的热血青年。 头脑一热，all-in可以理解。 大笔好处已经拿到了，蔚渺不会食言。 两人找了附近一个安静的咖啡馆坐下，蔚渺开始传授她所谓的冥想法。 “这篇冥想法很长，你听好了，我只说一遍，你要牢牢地记在脑海中。” 蔚渺喝了一杯柠檬水润润喉咙，随后说道：“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乔治原本自信万分，听着听着，开始皱起眉头，眼中露出迷茫之色。 不得已，他只能硬着头皮记下来，心中的那份骄傲逐渐化为乌有。 淦，听不懂啊！ 第237章 劫径 等到蔚渺说完全部5162字后，乔治一声不吭。 他注视着老师喝完杯中最后一口水，才为难地说道：“老师……能再说一遍吗？太长了，我实在记不下来。要不，您把它写下来？” 蔚渺摇头：“知识记录在纸上，就有流传的可能。但是知识不能随便流传。” 她怎么可能驱使自己默写5162个字，全文背诵都有点累，等到全部写完，两三个小时都过去了。 她拿《道德经》来忽悠乔治，不是来累断手指的。 既然已经挣到了糖果，没必要委屈自己受累。 “但是，我还没学会……” 他的沮丧和委屈溢于言表。 别说听懂了，记都记不下来。 特殊居民不是超人，他们在各个方面的能力就是普通人水平。 蔚渺不为所动：“我刚开始就说了，要牢牢记住，我只说一遍。” 乔治要抓狂了，他憋出一句：“我已经付出了代价！你答应过教我冥想法的！” 蔚渺无辜道：“我说的是‘交’，不是‘教’。冥想法我已经交给你了，你没能好好接收罢了。这项交换是等价的。 他无法记住冥想法，也就无法修炼，也就无从指责蔚渺欺骗他。 明明是自己能力不够，怎么能说我骗你呢？ 乔治确实没有怀疑冥想法的真实性，毕竟《道德经》洋洋洒洒数千言，字字珠玑，晦涩玄妙，听上去有似懂非懂，醍醐灌顶之感，定是大有来历的篇章。 他只恨自己悟性和记性不足，这种懊悔很快又化为恼怒。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滋味很不愉快。 眼见乔治有红温的趋势，蔚渺知道这件事必须有个过得去的收尾，不然被这家伙缠上可就麻烦了。 她的目光投向咖啡馆窗外，心下一动。 她直视着乔治，笑道：“我倒是有一条让你入门的捷径。” “什么捷径？” “我知道有一样超凡物品，名为‘真实相机’，本来在我的一位同行手中，后来，他不幸遇难，这件物品流落在外，落到了未知者的手中。” “但在小镇中，我感受到了它的存在。” “真实相机能观测万物的本质，有助于你接触超凡。毕竟超凡的本质，就是一步步走近万物的真实，看穿一切才能掌控一切。” “如果你得到了它，说不定不需要冥想法也可以入门。” “不过，为了防止超凡物品失控，更稳定的办法是将它献祭，从而让自己获得它的神异。这样，你也算是真正步入超凡之道了。” 此刻，蔚渺的思维十分活跃，慢条斯理地编出一段合理的故事。 乔治果然再度上钩了。 他问道：“怎么才能获得这个什么……相机？” “它看起来像一个四方形的盒子，表面有一个可以伸缩的圆柱体，那个叫镜头……呃，这个不重要。总之，你应该没见过它的这种形象。” 蔚渺又是废了一番口舌描述相机。 “我能感知到它身边有四个人，但是不能确定他们的切实身份。唯一的办法，是去碰碰运气。” “由于真实相机可以看穿本质，没有人能忍住不把它拿出来观察世界。你的本质必然也会被看透。” “依我之见，你应该站在普朗居桥上，装作在欣赏风景，耐心等待。如果他们看到你，一定会找上你。” “到时候，你可以观察一下他们，他们中的一人必定举着相机在自己的面前。你找个借口，就说自己唯一的要求就是想看看相机，记住，别说出‘相机’这个词。” “拿到相机后，接下来是完成对相机的献祭。我这里有一种简单的献祭法，利用指向祂的祷告词与祂建立联系，发送请求，献上祭品，接受回报。” “请在心中默念‘神秘之神行，古老之先导，真知之贤者，真理之途上的卑微求知者礼赞您的荣光与智慧，您是浩瀚星空的博智者，是混沌深渊中的盲目者。我将为您奉上灵知，祈求您将真知赐我’。” 蔚渺将【博学者】的祷告词做了简单的改动，省去自己编织赞美诗的苦功。 “然后装作手滑，将相机投入河流。如果他们问你要糖果，你就说自己已经全花光了，找机会开溜，否则你会被他们赖上。” “之后不要试图联系我，找一个僻静的地方等待赐福的降临。守秘人的仪式往往不能立刻得到反馈，因为隐秘仍在静默。静心冥想有助于你用心感受万物，开启超凡。” “由于借用了守秘人的力量，这件事，将受到‘隐秘’的保护和见证。你如果不小心透露任何有关信息，回报就会破灭。” 这里的“隐秘”指的是属于守秘人的一种力量。它如同双方订立的保密契约，守秘人为契约保证人，契约方逾越保密范畴会付出一定的代价。 蔚渺策划指导了全流程，从做饵、拉钩、开宰到最后的赃物处理，她都尽量做到合理，还周全地附加了保密措施，面面俱到，将计划失败和自身暴露的风险消弭到最低。 做饵时，她已经考虑到了最后的销赃。 她看向街道时，忽然想到了始终是个威胁的旅者方，又联想到对摄影师而言至关重要的照相机，细想了一下这件装备的本质，于是一个大胆的想法就顺理成章地诞生了。 她的目的，是要利用乔治特殊居民的身份去“抢劫”摄影师！ 旅者方人多势众，肯定会尽量扩大居民搜索范围，然后分散队员去分别攻略目标。 普朗居河以及桥作为小镇的地标之一，不可能放任不管。 河边的乔治很有可能被他们发现。 到时候找到乔治的会有几名旅者，蔚渺并不确定，她预计为两到三名，但她还是按照四人标准来进行后续的规划。 蔚渺做了几个委托，深知只要特殊居民提的不是盗墓这般离谱的要求，玩家会尽力完成。 乔治有点好奇心，想看看相机不过分吧？ 他有点帕金森，手抖把相机掉河里了不过分吧？ 其实是挺过分的。所以蔚渺让他干完赶紧跑路。 第238章 遗失 照相机是摄影师的一件装备，但是这件装备与摄影师之间的联系是什么样的？ 蔚渺认为，可能像玩家们的时装装备，比如她的红刃、夜裁。 有的游戏，特别是网游会分不可绑定装备和可绑定装备。 可绑定装备又分两种，一种是自主绑定，一种是被动绑定。 自主绑定也叫装备后绑定。装备来源有很多，副本奖励、怪物掉落、交易所得、自己制作等。它在获取时处于封装状态，玩家可以选择交易转让或者自己装备。一旦装备，它就转为绑定状态。 绑定状态最大的好处是玩家死亡不掉落。 如果玩家想要解绑，一般会付出某种代价，比如游戏币或者某种专用道具。解绑后装备回到封装状态。玩家解绑主要是为了交易。 这种可以自主绑定的装备是官方允许在市场交易流通的。因此无法解绑的情况不多，因为这会限制装备的流通性，官方也不好通过控制道具发放间接调控市场。 被动绑定也叫拾取绑定，顾名思义，一旦装备被拾取进入背包，则自动绑定。这种绑定是硬性的，一般无法通过任何方式解绑，也就无法在市场上交易，最后的下场是仓库积灰、销毁等。 这些装备是官方不希望流入市场的，以调控游戏平衡。 不可绑定装备常见于单机生存游戏，死亡后会掉落。这就是所谓的死亡惩罚，需要去捡尸。 一些网游也会设定此类型装备以鼓励玩家决斗。 总之，这些装备属性的设置都是为了游戏市场和平衡服务，庞大的游戏市场比之现实同样复杂，全是学问。 假面舞会中没有绑定和非绑定之分，装备具有不可掉落、可交易、可损毁、可遗失的属性。 遗失指的是，玩家未死亡时装备可以流失在外，但是别人不能使用它的主动能力，相当于白板。玩家死亡时装备会同步被回收到玩家的存储空间。 例如鬼域副本时，蔚渺将红刃借给柴云使用。 这不是可租借性，荆棘铁冠是例外情况。 蔚渺不认为相机会损毁，它的耐久可能为无限，这是摄影师后续对抗的关键道具。如果可被损毁，猎魂者一镰刀下去，摄影师就可以不用玩了。 但是有可能遗失，这是游戏经验。 当然，如果这个副本装备状态特殊，相机像舔狗一样自动寻路，飞回到摄影师的手中，那当她没说。 否则，这个计划的收获是巨大的，相当于废掉了旅者方的眼睛，从此蔚渺不必再担心暗处什么时候就会射出一箭。 剩下的奥丁牌糖果也只有她能觊觎。 遗失包括被缴械和失踪等状况。蔚渺考虑过让乔治将相机抢到手，然后转交给她。但是面对旅者的人数优势，这种方法风险太高。 该怎么处理掉相机这个烫手山芋呢？ 普朗居河给了她思路。 它河宽水深，是个埋葬相机的好地方。就算他们想尽办法打捞，也要花费大量时间精力。 而她，只需要远远看戏。 这个计划的可行性不低，蔚渺对乔治寄予厚望。 这种廉价冤种简直无处可寻，既付钱又做事又背锅。 乔治自从对蔚渺的身份深信不疑后，满脑子都是怎么跨入超凡。 他对蔚渺的计划并不抵触，细细想来还觉得很有道理。 丝毫没有自己付出了很多东西却好像两手空空的错觉（自觉）。 相反，他对蔚渺的能耐叹服不已。 既拥有深厚的学识，又能短时间内策划出解决问题的完整方案。 说到底，还是他太菜了，否则就不用这么麻烦了，还要去抢那个什么相机。 老师真是为了他能迈入超凡而煞费苦心。 他认真向蔚渺道别，准备马上去执行计划。 蔚渺向亲爱的学生微笑点头，看着他匆匆离开。 这件事不是必然成功的，因此蔚渺必然要去望一望。 她不相信乔治，如同不相信莱斯利。因为她本身就是谎言，一戳即破，事后需要销声匿迹，防止可能的追查。 她将地点选定在普朗居桥上，一部分原因是她比较容易找到乔治。 河流的两侧是两排街道，怎么选定盯梢的位置是个讲究。 蔚渺采用的方法和青鸟当时盯梢兵击馆相同，都是在街巷的后头。 她找了一个不错的位置，静观其变。 桥上，乔治面向河流，不时向两旁张望一下。 他总感觉有什么人正在盯着他，又找不出视线源头，让他摸不着头脑。 旅者方—— 十二点又一刻钟，子虚一脸肾虚地来到祝佑广场，看到小伙伴们正在等他。 他无奈地交代自己的陪玩经历，感觉腿快不属于自己了。 走了一个上午，那位特殊居民根本不带喘气的，子虚感觉自己已经把半个萨博小镇走遍了，身累且心累。 好在副本免去了他们的饥饿，让他们不用担忧没钱吃饭。 否则现在一定又渴又饿。 但当他掏出5颗糖果时，心下还是十分得意的。 因为这是旅者目前的唯一进账。 四人商议了一下接下来的行动。 首先，他们应该去一趟教堂。 特殊技能的“圣愈术”“恩赐”等，一听就和教会有些关系。 当他们靠近祝佑教堂时，系统忽然弹出一条鲜红的消息。 【提示：芙吉妮娅神圣大教堂为宗教活动区，请保持敬畏！】 面对系统难得的善意提醒，子虚有些疑惑：“你们看到提示了吗？” 游荡者看向关山越：“可能是想提醒，不要使用相机去窥探那些神职人员吧？” 随意探查别人是一种不礼貌的行为，游荡者认为，子虚这样的人不懂得礼貌，自然不能理解系统的意思。 子虚不得不承认游荡者说的有道理，没有察觉到他背后的鄙夷。 关山越赞同地将相机放入腰间的布匣子中。 教堂并不是宗教活动区的孤立建筑，它的外面有一圈白色石墙，围成院落。院内会设立神职人员的宿舍、食堂等必要设施。 对于他们而言，这里就是他们全部的日常，余生的根扎在教堂中，直至死去，也会埋在教堂地下。 第239章 我不是故意的 旅者们从大院的雕花铁门进入，再穿过教堂中央圆顶高耸的拱门，周围的光线顿时孱弱下去。 过了约一个半钟头，四人满心欢喜地从教堂中走出。 他们一只脚刚踏进教堂，系统自动弹出了六个特殊技能获取的相关任务，难得贴心。 四个人一通商量后，分开各自去做看中的任务，并顺利完成。 关山越获得【圣愈术】——为自己或队友去除全部损伤，只能使用一次。 子虚获得【财运亨通】——进行一次1d6掷骰判定，使所有人（旅者方）的糖果数目增加0.1-0.6倍。 青鸟获得【侦测邪恶】——全体旅者都能获取猎魂者的位置，持续3秒。冷却时间30分钟。 游荡者获得【伟大牺牲】——当你死亡时，你的队友直接获得1个圣光。 剩下的【恩赐】和【悍斗】他们没能入手。 原因是，他们无法完成相对应的任务。 【悍斗：近身对猎魂者挥出一拳，命中后造成3秒击晕效果。冷却时间5分钟。】 【恩赐：直接获得一个圣光。】 【恩赐】无疑比【伟大牺牲】优越，但还是那句话，他们无法完成既定任务。 出了教堂，旅者方再一次站在了祝佑广场，顺势朝市政厅的方向走去。 此刻，蔚渺已经等了几十分钟。 她呼吸平稳，面色平静。 桥上的乔治抬头看天，思绪不知随河水流逝到了何处。 步履从容的旅者方走走转转，终究没能避开普朗居桥。 此刻他们只剩3人，游荡者和青鸟都已经离队做委托去了，只剩子虚仍跟在关山越身边。 关山越的镜头理所当然地发现了倚着桥上栏杆的乔治。 她招呼着子虚，手一指：“那是一位特殊居民，一起过去看看？” 遇到特殊居民，都是一两个人去探探口风，然后看个人意愿决定这个任务会落到谁头上。 完成任务后便回到祝佑广场。 现在为止，他们还没发现萨博小镇有靠谱的联络工具，所以只能用古朴的方式，约定地点碰面。 子虚和关山越靠近乔治，此刻他们还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遭遇些什么。 关山越上前一步，熟练地打开话题。 乔治从神游太虚的状态中苏醒，转头下意识地与关山越对视了一眼，随后目光往下扫去，定在了她手上的一个怪模怪样的长方体上。 这就是老师说的“相机”？ 乔治按捺下好奇而激动的心情，应付着关山越的话语。 “那个……我可以看一看你手中的物品吗？我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东西。” 关山越刚说了两句话，便被乔治打断了。 看着他真挚求知的目光，关山越不疑有他，只以为是副本人没见过世面。 加上想刷特殊居民好感度的心思，她友好地答应下来，将相机交到了乔治手中。 “这个是什么？” 乔治用问题来拖延时间。 他将半个身子靠在栏杆上，面朝河流，一边把玩着相机，一边在心中默念蔚渺教他的献祭咒语。 咒语并不算长，乔治自认为记性还是挺好的，一个字都不会出错。 “神秘之神行，古老之先导，真知之贤者，真理之途上的卑微求知者礼赞您的荣光与智慧，您是浩瀚星空的博智者，是混沌深渊中的盲目者。我将为您奉上灵知，祈求您将真知赐我！” 在默念时，乔治显得心不在焉，拿着相机的双手悬在栏杆外，下面就是波光粼粼的水面。 关山越的介绍飘过他的耳畔。 不同于心大的关山越，子虚看得心惊胆战。 他不断估量着相机与栏杆的距离，终于忍不住走过去，找了个借口想要回相机：“那个……我可以教你怎么使用。” “啊？”乔治的手顿住。 他顺势看向子虚的同时，手指的肌肉悄然松弛。 “啊！”x2 关山越惊叫一声，而子虚的大叫更为惨烈。 他眼睁睁地看着相机从乔治的手中滑下！ 喊叫声已经脱口而出，身体才接到十万火急的讯号，立刻启动。 电光石火间，子虚一个箭步上前，伸手想捞，强悍的冲击力甚至把乔治挤到一旁。 可惜指间离相机的距离有一米以上，回天乏术。 关山越刚刚的位置比之子虚更远些，现在她的双手正紧紧握着栏杆，指节泛白。 旅者二人沉默地看着相机“扑通”一声掉入水中，如一记闷棍敲在他们的脑门上。 二三十厘米高的水花崩碎成一颗颗水珠重新汇入河水，如涕泣的泪滴。 水花过后，相机毫无踪影，肯定是一路直奔河底。 子虚的手无力地垂着，脑子一片空白。 遗憾、懊悔、愤怒、不可置信，种种情绪在胸腔中膨胀。 关山越完全被突如其来的意外打蒙了，陡然的失去让她心痛不已，一时间丧失了言语能力。 如果说两者的沉默是因负面情绪的堆积而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乔治的沉默则是因计谋得逞而在品味喜悦。 过程一步未错，一切果真如老师所描述的那般，不愧是守秘人的信徒。 乔治偷眼注视着破防的两者，开始思考如何脱身。 “结束了。”一直于暗中关注的蔚渺勾起一个愉悦的笑容。 哪怕因为距离和角度的原因，她无法看到全貌，但光靠三人的肢体动作，她也能跟上事件发生的步伐。 为防意外的变故，她继续观看了一会儿。 先从定格中回神的是关山越，这毕竟是她的装备。她六神无主地晃着子虚：“怎么办？” 子虚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一个办法，在他看来，这完全无解。 乔治的语气充满歉意：“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子虚怒视着他，正当乔治以为他要动手时，他却无力地叹了一口气。 他们能拿人家怎么办？把他也丢进河里去？还是把他扭送到城卫兵面前要求吊死？ 总结起来，就是无能为力。 顶多，就是要求对面赔偿，然后他们想想办法，看能不能请求官方帮忙打捞。 可他们没想到的是，面前的特殊居民可谓身无分文，让两人又是一番咬牙切齿。 最终，乔治顺利退场。 不是因为他们脾气好，而是心有顾忌，不敢在小镇里闹事。否则高低要把眼前这人打断手脚再丢进河里。 束缚他们的是游戏规则，不是玩家的良知。对于拳打丧尸、脚踢怪物的玩家来说，暴力从不在行动选项之外。 “怎么会遇上这种倒霉事？” 关山越欲哭无泪，简直快要绝望了。 他们没往阴谋层面猜测。 毕竟谁能想到在旅者方强势的白天，猎魂者不赶紧找个藏身之处，还敢把主意打到摄影师的相机上呢？ 第240章 存在的贵族 蔚渺向来是不拘于手段的人，正面刚不过，就隐居幕后，操纵着能被谎言和骗术愚弄的人，帮她在台前行动。 这不同于十字重瞳的猩红支配。猩红支配状态下，行动者完全受她操控，是真正的提线木偶。 而单靠谎言和诱导来掌控他人，让他人能顺遂自己的心意行动，这比前者难得多，因为人心难测。 如果能用前者的方式，蔚渺不想采用后者。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阴谋诡计最怕意外，没有人能够算无遗策，排除掉一切风险，最多是想方设法将风险降到可接受范围。 如果能用堂堂正正之势碾压过去，她也不想搞这些小动作。智谋往往是用来弥补力量上的差距。 这么多次排位，从假面舞会的副本安排中，蔚渺已经察觉出某种讯息。 并不是游戏角色本体拥有强大的实力就可以高枕无忧。有些副本会暂时剥夺你的一切，强行把你拉到和别人一个起跑线上。 这时候，你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的双商、见识和战斗素养，换言之，莽夫流或者单纯靠脑子吃饭的玩家都会吃亏。 假面舞会考验的是综合素质，这其实与一般的游戏是相反的。以往的多人游戏，脑子和身体只要有一个好就够了，都能在游戏中找到自己的定位。 好在此次行动一切顺利，蔚渺看着乔治很快离开，就知道她已经没有后顾之忧了。 她从藏身地走出，顺着街道游荡，寻找新的目标。 青鸟是回到祝佑广场的最后一位，看着队友们如丧考妣的神色，心头顿时生出不祥的预感：“发生什么事了？” 关山越将大体情况告诉了她，她听得目瞪口呆。 “这……也太倒霉了。”她只能憋出这么一句话。 没有人责怪关山越将相机交给了乔治，因为她的行为并没有错，特殊居民的要求需要尽量满足。 现在责怪她只是一种没有任何帮助的马后炮行为。 四人把手中的糖果凑了凑，三个委托任务下来，糖果数量只有20。 关山越：“现在怎么办？相机应该是拿不回来了，该怎么辨别那些特殊居民？” “只能看看那些特殊居民是否还认识其他特殊居民了。我们分别回去找自己经手的居民，如果实在没有任务后续，就回到这里集合。” 这次提出建议的是游荡者。他的游戏年龄其实是四人中最长的，只是人到中年，性格往佛系滑坡，胜负欲衰弱，是休闲玩家。 他涉猎广泛，玩过音游、生存游戏、射击游戏等。假面舞会吸引他的是新鲜感，让他能容忍游戏中的真实痛苦体验硬着头皮玩下去。 因此，在相机丢失后，他的心态最好。 一些游戏中，任务之间有所联系，形成“任务链”。 游荡者想试探这个副本中是否存在任务链机制，能不能通过人找人的方式获取任务。 在旅者方苦恼万分的时候，蔚渺已经遇到了下一位客户。 这是一位风度翩翩的先生，戴着黑色平顶圆帽，身穿黑西装、灰色马甲和白衬衫，加上一丝不苟的领带和皮鞋，在他自信英俊的笑容下汇聚成扑面而来的魅力。 然而蔚渺早已知道这副皮囊如同渣男的女朋友一样可以肆意更换，自然无视。 一番交谈后，她明白了这位戴尔先生的意图。 “你想参加市政厅的诸圣节晚宴？” 蔚渺再次审视着戴尔的衣着打扮，承认他举手投足间确实颇有贵族风范。 文质彬彬的腔调，字里行间的隐隐高傲，自信有礼的待人接物…… 但其实，他并非贵族，而是一位向往贵族阶层的平民。 他选择的道路是模仿扮演贵族，依靠能够定制样貌的优势为自己整了一套考究的西装和一个健美英俊的身体。 贵族阶层非常看重个人形象和气质。 为了让自己的内核也贴近贵族，他先伪装成一位外来的酒水大商人靠近他们，借口要寻找到一位合作伙伴，与他们洽谈，从中学习他们的种种特质。 大概是近朱者赤，在戴尔的努力下，他已经能全身心地把自己代入贵族扮演游戏中，展露出的形象以假乱真。 这些是蔚渺询问出的过往经历，她对戴尔的执念来源有些好奇。 戴尔本不愿意说出他如何精心包装自己，但蔚渺以“了解他可能的缺陷”为由，两者一阵言语交锋，最终是戴尔败下阵来。 贵族虽有花言巧语，但具备基本逻辑。 戴尔知道这只是蔚渺的好奇心，但他还是简要地交代了自己的操作，以此博得眼前人的好感。 事实上，蔚渺自身的气质与贵族仿佛，纵使衣着并不出众，但由内而外的冷静与从容是无法掩盖的，且谈吐同样优雅有礼。 这也是为什么戴尔对她存有期望。他自认混迹上流社会这么久，看同类人的眼力不差。 是养尊处优的贵族还是从小操持的平民，他心中有数，从教养上足以分辨。 否则，蔚渺的接近不会如此顺利。 至于戴尔真正的来历，他自然绝口不提。 蔚渺在毕维斯公墓没有看见“戴尔”这个姓氏，可能是改名或者是那些不存在于记录中的人。 萨博小镇是城邦自治，贵族不是靠更上级的封位而来，而是依靠钱与权，百年积淀而成。 市政厅的顶层官员，生意场上得意的本地商人，以知识传世的书香世家……这些阶层在百年中相互融合，交往活动，依靠权力、资本、知识的垄断自划一道门槛，与平民区分，形成贵族阶层。 并不是披上一层龙皮，蛇就能飞了。要想获得贵族阶层的认可，一般来说有三种途径。 一是与贵族结婚，自动成为贵族一脉。 二是成为权力新贵。 三是成为商业新贵。 这三种都不适合戴尔，因为他一年仅有一天时间活动在世上，而权力、金钱甚至一个好丈夫，都需要长久运营。 于是天才的他选择第四条路，成为一个别人口中存在的贵族。 第241章 邀请函 “别人口中存在的贵族”，顾名思义，就是让“戴尔先生”这个名号流传在贵族圈中。人人都知道他是一个贵族，然而人人都无法真正了解他。 一个人是否是圈内之人，正是由圈内之人认定的，贵族的实质也是如此。 哪怕戴尔一无所有，贵族们认为他是贵族，那么他就是真正的贵族。 想要达到这点，便要经常露脸刷名望。 市政厅的诸圣节晚宴是一个不错的途径。 这是一场贵族的聚会，只有收到邀请函的人才能前往。 如果能进入晚宴，他社交时，无需向别人声明自己是贵族，对方将会以平等的态度友善回应他。 因为大家默认，能进入其中的只有贵族！ 这无疑是优秀的身份造势。 当然，仅仅靠一场晚宴是不够的，但这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戴尔有耐心也有时间，为自己制造一张精致的贵族名片。 唯一的问题是，想法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他在第一步就卡住了，如何进入晚宴是一个难题。 如果连晚宴都进不了，一切也就无从谈起了。 蔚渺需要为他解决的就是这个问题。 两人洽谈得很顺利，两位“贵族”说话时精简准确，能明确表达自己的需求和价码。 蔚渺怀疑其中有部分系统的加成，降低玩家们承接委托的难度。 戴尔将会依据蔚渺的工作给出价码。 蔚渺直言自己不是本地贵族，但或许有办法帮助他。 据戴尔介绍的情况，想进入晚宴有两个渠道。 一是作为男伴或者女伴，蹭别人的邀请入场。 二是搞到邀请函，光明正大地入场。 戴尔受限于存世时间，不可能与贵族人士深交，这么多年过去，他的人脉仍然稀疏，圈中甚至找不到一位贵族名媛。 他在冥思苦想中逛街时被蔚渺拦下。 蔚渺不是三头六臂的神仙，变不出一张邀请函。她手中的贵族资源近乎于无。 只有一个死马当活马医的办法。 求助莱斯利的前贵族女友，卡萝小姐。 蔚渺现在处于有任务就做的状态，心态轻松，如果失败就果断放弃。 她预计旅者方手中的糖果应该不多，因为他们的有效任务时间短暂。 在前往韦特街的路上，两人闲谈着小镇风情。 “从前的萨博小镇只能算村镇，发展到现在才称得上城镇，面积扩大了一倍不止。” 戴尔娓娓道来，小镇的趣闻和秘闻是他交际时的重要谈资。 蔚渺配合地摆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贵族生活优渥，社交占据了他们大部分的时间。在物质富足时不可避免地追求精神满足，因此他们八卦欲望旺盛，喜欢倾听新奇的故事，将其消化为后续高谈阔论的资粮。 “小镇的发展在我看来有两个原因。一是归功于祝佑教会。在早期，只有教会有财力和号召力重建小镇，消弭灾祸。” “教会也有传教的需求，因此他们要打通与外界联系的道路，这改善了小镇的交通环境。以前，小镇外围是茂密的森林，有狂躁的变异野兽，道路崎岖。现在修建了大路，通商方便了许多。” “二是诸圣节文化带来的旅游经济。诸圣节的出现虽然建立在苦难之上，却造福了后来者。商人与教士将诸圣节的文化传遍沙岚绿地，每年都有大量的游客慕名而来。” “再加上，诸圣节的亡灵归来的传说引动了人们对于神秘的追寻。”说到这里时，戴尔顿了顿，“这起初被认为是空穴来风，但每年诸圣节夜深人静的时候，都有旅客猝死。这骇人听闻的消息被视为是传闻的佐证，人们说，他们招惹了恶灵，引来了恶灵的索魂。” “政府为此颁布了宵禁令，但阻挡不了猝死的发生。这么多年来，它似乎成了一个定律，一个永远不可能被打破的魔咒。” “即使如此，依然不能打击旅客们的热情，反而刺激了他们的猎奇心理。来到这里的有异教徒、神秘学者、小说家、冒险爱好者。有人声称自己发现了亡灵的秘密，但最后不过都是些无聊透顶的鬼怪小说罢了。” 蔚渺若有所思。 莫名的猝死……这会不会是猎魂者的手笔？ 但这是为了什么？保持诸圣节的神秘感，还是维持自己的威慑力，亦或是本性嗜杀？ 猎魂者的狩猎已经持续很久了吗？ 压下数个猜测，蔚渺笑道：“你怎么看这些传闻？” 戴尔意味深长：“宁可信其有。” 他继续道：“市政厅的前身是镇长的老住宅，后来被改造重建。镇长是由镇民选举，终身任职。其实是贵族间的权力游戏，互相妥协，每次选举都是一次势力洗牌……” 两人交谈间，在蔚渺的带领下来到卡萝家的漂亮大洋房之前。 在礼貌地按响门铃后，他们站在低层石阶上等候。 很快，门开了。 “你们好。”卡萝的语气冷漠而疏离，略带敌意地看着蔚渺，对于戴尔只是瞥了几眼。 “很抱歉再次打扰你。这位是戴尔，莱斯利表哥的朋友。”蔚渺在来的路上已经打好腹稿，微笑道。 “很高兴认识你，美丽的小姐。”戴尔微微躬身，一直保持着和煦的微笑。 卡萝对他的印象好了些：“戴尔先生，请问有什么事吗？” 她看出这位才是找上门的主因。 戴尔彬彬有礼地说：“还请原谅我的冒昧。请问卡萝小姐是否收到了诸圣节晚宴的邀请？” 卡萝面无表情：“邀请函的对象是整个家族。我晚上会随着父母一起前往市政厅。” 此刻的卡萝与先前在蔚渺面前的表现大不相同。应该说，贵族小姐基本都有着良好的素养和聪明的头脑，之前她只是被爱情冲昏了头。 她隐隐猜到了戴尔的来意，因为没有绝对的把握而不说破，只是留下暗示。 就算她有心帮助，想要成为她的男伴也要先过家族那一关。 否则莱斯利当初就不会偷偷摸摸地和她谈恋爱了。 谁知戴尔只是点点头，看向蔚渺。 蔚渺再次掌握主导权，她控制着脸部肌肉，露出一个夹杂着不安、纠结的表情。 她要开始编织美丽的谎言了。 第242章 连续欺诈 “卡萝小姐，其实表哥不只给你写了信。他还将一封信交给了另一位贵族小姐。” 蔚渺又把莱斯利的名头搬出来了。关于造谣他的事，她在心中默默道歉。 很抱歉，你实在是太好用了。 事实上，作为副本过客，玩家们的行事手段都偏向肆无忌惮，因为等后续影响发酵的时候，他们已经离开了。 莱斯利的杀伤力毋庸置疑，卡萝顿时有些神情恍惚。 一面给她写了绝交信，另一面又寄信给一位贵族女子，这番操作的用意不言而喻。 戴尔惊奇地看着卡萝迸发出惊人的冷气，不由得在心中感慨蔚渺真是杀人诛心。 在路上，他与蔚渺已经商量出了一套策略，当然，蔚渺是主导者。 卡萝的眼神宛若锋刃，她想起今早自己的极度悲伤，只觉得可笑。 估计这位表妹当时看她的眼神充满怜悯吧，她还在哀叹她与莱斯利缘分已尽。 这个可恨的骗子！ 可是明明上一次和莱斯利见面时，没有任何异样。 “那个人是谁？”卡萝冷冷地问道。 究竟是什么人能让莱斯利移情别恋？她想看看是什么人击败了自己。 去找莱斯利并不现实。她与莱斯利相恋四年（天），对他的行踪可谓一无所知。看蔚渺早上的表现，也不可能出卖给她。 可惜卡萝想破脑袋也猜不到这全是子虚乌有的事。毕竟蔚渺亲自送来了莱斯利的信，先入为主地让她相信了蔚渺的身份。 表妹对表哥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戴尔的存在也好解释。因为她确实不清楚莱斯利的社交圈。 此刻，正在某家专卖店挑选今年诸圣节化妆礼服的莱斯利忽然打了个喷嚏。 他自言自语道：“难道是谁在想念我？” 他知道亡灵的第六感要比普通人强大，打喷嚏、背后一凉等其实都是第六感有所触动的表征。 已经死过一次的他并不放在心上。 “今早我送完信后，心中一直过意不去，觉得自己成为了表哥的帮凶。所以，这次特意来向你坦白。” “我只知道表哥是亲自去送的信，他不小心说漏了嘴，具体送给谁我却一无所知，表哥不想让我知道。但是戴尔先生当时刚好去找表哥，碰见了这一幕。” “他只看见了对方的样貌，却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和家世。如果卡萝小姐真的想知道，只能带着戴尔先生一起去贵族云集的晚宴，他才可能帮你找到她。” 蔚渺的逻辑无疑是成立的，虽然还有一些漏洞，但是卡萝看似平静的外表下燃烧着怒火与不甘，来不及深思。 为了把前去晚宴-戴尔-卡萝这三者串起来，蔚渺只能拿莱斯利当润滑剂，可谓煞费苦心。 “所以，戴尔先生此来只是为了帮我？”卡萝狐疑地问道。 戴尔莞尔一笑：“另一方面，我对诸圣节晚宴心驰神往，希望借卡萝小姐的力量前往一观。与莱斯利见面时，能多他几分吹嘘的资本。” 蔚渺和戴尔知道，以他们的说辞，戴尔只是莱斯利的朋友，与卡萝素无瓜葛，完全的无私是不可能的，倒不如大大方方地表露出自己的意图，倒能打消卡萝的怀疑。 卡萝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摇摇头，道：“很遗憾，这件事非常困难，决计过不了我父母那一关。” 戴尔心下暗叹，编织出如此谎言仍然行不通吗？ 蔚渺并无遗憾，因为这个结果正在她的预计之中。她只是一个过客，所能利用的资源终归还是太少了。 但两人都很好地控制了自己的外在情绪，只是露出了然的神色。 如果是沮丧和失望，功利性就太明显了。 这两位修养良好的演员再次瞒过了卡萝的眼睛，她留心观察之下并未发觉有什么不对。 于是话锋一转：“不过，我还有一个办法。” “能收到邀请函的贵族未必愿意前去，相反，可能有人更希望的是把它卖上一个好价钱。” 蔚渺和戴尔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有些贵族虽然拥有显赫的家世，但因为种种原因家族败落，产业易手，却又需要金钱来支撑自己奢华的排场和高傲的自尊。 转手邀请函是一个选择。一般而言，接手方是想要踏入贵族圈中的大商人，他们愿意慷慨解囊购买这张入场券。 这种事并不光彩，所以邀请函不会流入市场，只在贵族圈私下流通，通过中介渠道落入有心人之手。 卡萝显然拥有此类消息。 “我可以帮你交涉得到一份邀请函，到时候你自己过去就好。虽然邀请函上有被邀请者的姓名，但迎宾的侍者不可能将每份邀请函与它的主人真正对应起来。” 卡萝的一番话让戴尔彻底放下心来，隐晦地向蔚渺投去感激的眼神。 蔚渺则开始惦念他口袋里的糖果了。 卡萝的办事效率值得信赖。她先将蔚渺和戴尔请入客厅稍坐，紧接着带上她的小金库急匆匆地出门。 半晌后，她携着邀请函归来，将它交给戴尔。 蔚渺打量了一下戴尔心心念念的物品。 这是一张折叠的硬纸卡片，并未装在信封里。 它的封面为三色堇般的紫色，饰有烫金纹路，一个华贵的“邀”字正居中央。 封面只遮掩了邀请函的一半，下方露出的内层则是羊皮纸般的质感。 直接掀开上层封面，就能看到底下的邀语。 上面写明时间、地点，用语恭敬。 “卡萨丁·布卢姆先生，我诚挚地邀请您参加于今晚18:00在市政厅举办的诸圣节晚宴……” 落款是克利夫兰·罗塞蒂，现任镇长。 在戴尔表示将会偿还卡萝的花费时，后者慷慨地表示这张邀请函算是自己送给他的。 以戴尔的道德水平，占了这么大便宜后简直感激涕零，再三保证自己一定会指认那位未知的贵族小姐。 从卡萝家中离开后，两人走出一段距离才开始商量这次的渠道费该怎么算。 经过讨价还价，蔚渺成功从戴尔手中得到20枚糖果，毕竟她在这次交涉中所起的作用不可忽视，可以说是她一手促成的。 戴尔也有意交好蔚渺，再说了，邀请函的价值远远超过20枚糖果。 【已获得糖果数：59】 第243章 关系转换 一张邀请函可以携带的人不只一位。 与戴尔分别前，他向蔚渺发出共赴晚宴的邀请，蔚渺委婉拒绝。 她实在不想去和贵族们社交，这其实是一项考验脑力和体力的活动。 要用最得体的话语应对，跳出优美的舞姿不致出丑，吃喝不能全凭心意…… 最关键的是，晚宴中说不定连一位特殊居民都找不到。 蔚渺宁愿去和帕梅拉一起盗墓。 说起盗墓，蔚渺原本打算放帕梅拉鸽子，但旅者方丢失照相机后，她改变了主意。 这样一门好生意怎么能不介绍给他们呢？ 她也想知道所谓“哈图的笔记”是否存在。诸圣节的头顶上仍然笼罩着令人困惑的谜团。 最初，蔚渺主要认为风险过高。但如果转变关系，她和帕梅拉当雇主，而旅者方拿钱办事，将风险过继给旅者方，她认为完全可以接受，皆大欢喜。 旅者失去了相机，一方面拿她没有任何办法，另一方面，他们缺乏赚取糖果的能力。 所以旅者方是可能同意的。 在脑中完善构想后，首先，她要找到旅者方。 稍一思索，蔚渺便将目标定在了祝佑广场。 那里是小镇的中心，在没有联络手段的情况下，选定的集合地点在醒目的同时，对于各处的成员来说，距离是可以接受的。 综合来看，祝佑广场是最可能的选项。 就连旅者方试图缓解困境的方法蔚渺也能猜到。 在无法增加信息广度的情况下，只能设法挖掘信息深度，也就是重新找到打过交道的特殊居民，深聊之下试图靠着对方的关系网找到另外的居民。 这是任务链，蔚渺挺看好这种人找人的模式。当初莱斯利-纽曼-兵击馆就是一条典型的任务链。 但特殊居民们也是镇上的漂泊者，认识了可不一定找得到，最终还是要靠逛街。 另一种办法很难实现，蔚渺也不认为初来乍到的旅者方能够完成。 这么多年来，诸圣节糖果在特殊居民的花销下作为商品进入市场，零零散散地落在很多人手中。 既然是商品，有钱就一定能买到。 如果能获得大笔资金，散布限时溢价收购消息，说不定能坐等着糖果上门。 这种操作，多周目玩家在摸清小镇情况后有可能完成，只是来钱的手段需要斟酌。 还有一种类似的办法。攀上一位大佬，借势收集糖果。这种办法对于一周目玩家来说极不友好，难以物色对象和狩猎对象，当然不排除有些人天赋异禀，吃这碗饭得心应手。 通过感应特殊居民完成委托是一条游戏指明的路径，但具备操作性的路不止一条，全看玩家的创造性了。 如果蔚渺能解析出诸圣节糖果的原理，她甚至能制造糖果，自给自足。 这是她的一个野望，也是多周目的目标之一。 下午四时左右，游荡者面带疲惫地踏入祝佑广场。 他接洽的特殊居民是一位赌棍，当时被发现时正准备进入赌场，穿得衣装革履、人模狗样，两只手干干净净，五指修长。 看起来像社会精英人士。 因此当游荡者与他交谈，得知他是一位赌棍后，大为吃惊。 他倒没有劝阻赌棍放弃赌博，反而被后者打量了一番后，拉进了赌场。 因为赌棍的要求就是让他上桌陪玩，只要充当好一个赌徒的角色就够了，并且不能和赌棍一起入场，入场后也要装作不认识的样子。 游荡者可以先随便找几个桌子玩玩，熟悉一下各种规则，输赢都无所谓。 但是必须时刻注意赌棍，看他上桌后，马上跟随，之后正常玩就可以。等到输掉所有钱后就离开赌场。 让游荡者吓了一跳的是，赌棍给他的赌资不少。 游荡者是真正的赌博小白，可他进赌场后，短时间内居然还赢钱了，后来陆续输掉了一些。 赌徒中一直有着“新手保护期”的说法，新人赌徒的手气向来会更好。 实际上，有些手气好是真的，有些是有心人故意让他产生的错觉，为的是用赢钱的喜悦吊住新人，从而让他一路赌下去，最终上头，输得一干二净。 输赢的感觉实在太刺激了，来钱快，输钱更快。纵然已经输得底裤都快赔进去了，赢过钱的感觉却不断挑动着赌徒的侥幸心理。 此时游荡者已经有些上头了，但他还没忘记自己该干嘛。和赌棍一个桌子后，他刚开始赢了一些，后来大输特输，在最后一把输了个干净。 赌棍基本上也在输，但输得有限，却在最后一把大赢特赢，横扫桌上所有赌客的赌资，包括游荡者手里的。 输赢都不明白为何的游荡者心惊胆战地退出赌场，在僻静处等候。没过多久，赌棍也出来了，带着一副占了便宜的窃喜面孔。 但一和他见面，赌棍就转为气定神闲的模样，将事先约定好的10颗糖果丢给了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游荡者对他的这番操作一头雾水，如果蔚渺在此，就能看出赌棍的意图，而且断定，这不仅是赌棍，更是个老千。 他把游荡者拿来当饵，钓出精英赌棍，选个大额赌局，然后一把杀了个干净，扬长而去。 新人，有钱，这在赌棍眼中就相当于傻子，速来。而且游荡者赢钱输钱的各种反应相当真实。有了游荡者吸引注意力，老千想浑水杀鱼就轻松了一些。 如果是一把把赢钱，来钱不快，还容易引起赌场的怀疑。 游荡者虽然没参透赌棍的意思，但他觉得赌棍一定会再来赌场，于是在附近等啊等，愣是不见赌棍的影子。 不是说赌徒嗜赌如命吗？ 但老千绝对跟傻子沾不上边，他之前赢的数目不小，现在再去，赌场方面肯定盯紧了他，想做什么手脚就要掂量一下了。 满心郁闷的游荡者没等到人，又害怕被人注意到，怀疑他有什么企图，不得已只能空手而归。 走到祝佑广场的他发现其他三人已经碰面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陌生面孔。 第244章 各自的游戏理解 祝佑广场人声鼎沸。四人的小团体在其中毫不显眼。 微冷的风从低空掠过，灌入脚踝。高大宏伟的女神像俯瞰着脚边的众人，神色是万古不变的慈悲。 走到近处，游荡者端详着面前穿着西装短裙的女子：“这位是？” “她是那个让相机掉到水里的人介绍来的。”关山越回答道。 连乔治的姓名都是由蔚渺告知的，他们先前只能用“让相机掉到水里的人”这个令他们咬牙切齿的绰号代称。 蔚渺友善地与他打了个招呼。 由于远距离见过关山越等人，她轻易地与他们搭上话，以“乔治的朋友”出场。 “乔治对自己的失误非常愧疚，他知道你们在收集诸圣节糖果，所以让我来找你们。我有一个同伴想找一些人帮忙，她可以用糖果作为报酬。” 可怜的乔治还不知道他又背锅了，多出了一个“希望补偿相机损失”的朋友。 蔚渺再次利用关系纠葛，为自己的行动找到了切入点。 面对主动找来的蔚渺，青鸟有所怀疑。 “你是如何精准找到我们的？” 这是个相当犀利的问题。 当时与乔治见面的只有关山越和子虚，且不说在小镇里大海捞针地找两个人的难度，另一个更大的问题是，蔚渺怎么能认出关山越和子虚。 蔚渺以微笑来掩饰思考的停顿，脑中的对策转瞬生成：“这其实是一个巧合，乔治原本是和我一起来的，路过这里，没想到一眼就看到了你们。乔治觉得自己不方便与你们见面，先行离开了，所以只有我和你们见面。” “这样吗……”青鸟没能捕捉到蔚渺神色上的异常，她的语气模棱两可。 青鸟没有办法证伪这个巧合，因为现实不需要逻辑。 于是，他们初步接受了蔚渺的来历，听她说明了帕梅拉的委托。 三人各自陷入权衡，对此的态度有所分歧。 青鸟认为值得一试。他们现在的劣势实在太大，必须放手一搏。 子虚偏向于求稳。如果出了意外提前出局，他还不如选择跟猎魂者拼命。 关山越觉得光凭蔚渺一面之词，难免有失偏颇，最好和帕梅拉接触后再做决定。 三人等着游荡者的最后一票。 游荡者本就不是有主见的人，多年的社畜生涯让他习惯服从于强者。三人三个方向让他难以仔细去思考和抉择。 他在赌场附近等得身心俱疲，本就想躺平的他更想躺了。 于是他遵从本心，投了自己看不过眼的子虚一票，让后者对他的印象好转了些许。 少数服从多数。 在种种条件的促使下，猎魂者与旅者的第一次联合以失败告终。 蔚渺心下觉得这个状况甚为有趣。 这四人性格各异，对游戏有自己的理解，彼此根本称不上是一个团队。 她对这样的旅者方反而放心许多。 斩断拉旅者下水的念头，蔚渺潇洒地告辞离去。 她要利用接下来的时间继续扩大自己的优势。 “我还是觉得，这个人不对劲。”青鸟看着蔚渺的背影，若有所思。 “从乔治的事件开始，我就有一种违和感。”虽然没人应声，青鸟仍然自顾自地说下去。 “因为太巧了，丢失的恰好是至关重要的相机。乔治事后没有任何表示，这时候突然有善意的补偿找上门来。” 因为太倒霉了而无法接受……如果放在普通游戏里，青鸟都怀疑猎魂者开挂了，篡改了他们的数据。 “她不像乔治的朋友，倒像一个中介商人，专门物色合适的雇佣者，促成两方客户的合作。而且介绍的帮助居然是盗墓委托，她的人品又能好到哪去？我甚至都觉得她不怀好意，拿这个委托出来坑我们。” “难道是乔治把我们的消息卖给了她？” 青鸟在蔚渺说出盗墓委托的时候，对她的观感就直线下降。任务的性质太过阴损，虽然青鸟在理性上支持这个任务。 她误打误撞地猜出了一部分真相，只是没能看破蔚渺的真正身份。 到现在为止，猎魂者所花的心思比她想象的多得多。 但因为旅者方一直没能掌握到猎魂者的信息，加上白天机制所带来的优势，对于这位神秘的对手，旅者方实在缺乏足够的警惕。 四人都认为，猎魂者应该是在某处苟着做任务。 子虚对青鸟的猜测不置可否，只是道：“现在怎么办？” 青鸟抱着双臂，沉吟道：“既然她能掌握帕梅拉的委托，手上或许有更多的途径。” “我们跟上她！” 青鸟提出一个无赖的建议。 其他三人思考过后居然认为这个提议不错。 一是他们现在失去了稳定获取糖果的手段，不得已剑走偏锋。 任务链的潜力已经挖掘殆尽，除了游荡者，其他三人再次收获了一些糖果。 来历未知的“中介商”手上或许有额外的优质资源。 二是他们有四个人，欺负蔚渺一个还不是手到擒来？ 此刻，远方的天空边缘逐渐泛起一层橘黄，与浅蓝的天交织于灰白。 街边矗立的房屋投下厚重的阴影。昏暗的屋檐下悬垂着稀奇古怪的南瓜灯，其邪魅的笑容为这座即将沉入夜幕的小镇增添了几分森然。 有的南瓜灯雕饰精美，露出上下八颗大牙，沙雕又不怀好意。有的使用特制的蜡烛，蓝绿色的火焰恍若幽灵附身。有的戴着粉色的睡帽，与嘴角高昂的嚣张笑容形成鲜明对比。 一位穿着粉白骷髅服装的小孩子从蔚渺身前欢快跑过，后面，提着小南瓜灯的“稻草人”跌跌撞撞地追逐着他。 散乱的人流从各街道中奔涌而出，开始向一处汇去，如同百川归海。 城门附近堆积着大量的旅客，在蔚渺的理解中，他们没能在小镇中找到入住的宾馆，又慑于夜路的风险，于是在日暮时分出城，踏上归途。 而还有一部分旅客会在镇中住下，参加今晚的诸圣节游行。 此时的小镇比白天更加喧嚣，人们为各自的计划而忙碌。 蔚渺置身其中，漫无目的地穿行着，抽离感从未有过地强烈。 然而在杂乱中，她依然能捕捉到几分不和谐之处。 背后鬼鬼祟祟地跟着她的旅者们是想干什么？ 她没有回头，只是在转角中借余光确认了他们的轮廓，脚下毫无阻滞地改变方向，有目的地前往韦特街。 第245章 皆有意义 “这位……朋友，等等我们。” 后面的四人追上蔚渺，青鸟出言搭讪。 蔚渺讶然回身，语气有几分惊喜：“你们这是回心转意了？” 青鸟连忙否认：“不是的，我们是想问问，你……您有没有其他的门路可以介绍给我们？” 话音未落，蔚渺心下莞尔。 旅者竟然来找猎魂者问获取糖果的门路？而且还以如此恭谦的姿态，实在是莫名喜感。 青鸟敏锐地察觉到面前的朋友看他们的眼神似乎有些古怪。 蔚渺并未流露出任何取笑的意味，温和地回复道：“不用那么客气。我手头上只有盗墓这条委托，既然你们拒绝，我就没有任何办法了。” “真的没有吗？”青鸟犹不死心，“您再好好想想？” 蔚渺无奈地摊手：“真的没有。” “好吧。”青鸟遗憾地结束谈话。 然而，蔚渺刚走出几步，就发现四位旅者阴魂不散地跟在她的身后。 她停下脚步，回头狐疑地看着他们：“你们这是？” 关山越粲然一笑：“我们也要去这个方向，刚好顺路，不如一起走吧？” 真的吗？ 蔚渺没有问出口，她已有答案。 “那好吧。不过我待会儿要去见一位朋友，到时候你们先走吧。” 蔚渺似乎没有怀疑他们的用心，口吻轻松地答应下来，还透露了自己的行程。 说罢，她转过身去背对着四人，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而后勾起一抹浅笑。 谁说猎魂者和旅者碰面只能交锋？这不是还有合作与跟班两种模式吗？当然，是在一方不知情的时候。 她是真没想到一次关于联手的试探会让她被旅者方缠上。 但真以为她拿他们没办法吗？ 拖着这四条尾巴，蔚渺脚步如常，没有显露出任何着急摆脱他们的意图。 蔚渺能找到的助力不多，韦特街的卡萝小姐算一位。 想要甩掉后面的人，光靠绕巷子是无用的。蔚渺在小镇人生地不熟，容易把自己绕进死胡同中。 蔚渺主动善意的表态起到了一定的迷惑作用，旅者们也不敢把她逼得太紧，彻底搞僵双方的关系。 所以在蔚渺面见朋友时，为表礼貌，他们并没有厚着脸皮上去打扰。 他们只是想要蔚渺手中可能的渠道，而蔚渺多多少少能逆推他们的脑路，知道这四人是非甩不可。 太影响她活动了。 第三次来到大洋房前，蔚渺神情自若地敲开卡萝的门，面对“你怎么又来了”的问询眼神，微笑道：“是关于先前那件事，能先让我进去吗？” 卡萝犹豫了一下，侧身让出通路：“我父母快回来了。” “谢谢。” 蔚渺的身子没入屋中，四人的视线被白色的沉重木门阻隔。 丢失目标后的不安在所难免。 子虚：“就这么让她进去了？” 游荡者面无表情地怼他：“不然你去？” 子虚哑口无言。 一眼便知那是贵族或富商的宅邸，他们可不好说话。 实际上，他们此时此刻都有些迷茫。 他们似乎看不见白天剩余时间的出路，每条道路都向他们关闭了大门。 青鸟不是没有想过从钱财方面入手，收购糖果，但现在起步已经太晚了，来不及制定和实施计划。 以他们的实力，根本做不到。 四人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自己的委托经历，一边耐心等候。 然而，随着时间在日影的偏移中一点一滴地流逝，就连青鸟心中的不安也变得迫切起来。 临近晚餐时间，街上的人影逐渐稀疏，他们的周围愈发空旷。 “现在怎么办？” 关山越已经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问出这句话了。 在不知方向时，她无法靠自己摆脱茫然。 青鸟捏了捏鼻梁，头疼道：“没办法了，去看看吧。” 正在他们想要接近洋房时，忽然看到有一对衣装华贵的夫妇径直进门。 男方一身英挺的白色西装，女方的蓬松青色长裙如同横扫白色季节的蓊郁春光。两者的面容光彩耀人，气场非是寻常人可比。 青鸟拦下众人，无奈道：“不用去了，那位亲爱的朋友不是想要留下来吃饭，就是已经从我们不知道的后门溜了。” 其余三人若有所思。 这对夫妇看上去年轻，实则已至中年，只是保养得当。 蔚渺与她朋友的关系并不算好，因为卡萝开门时，脸上没有见着朋友该有的惊喜，而是一副“有事快说”的沉默。青鸟宁愿相信她们只是合作者。 蔚渺这么久还不出来，拖到贵族夫妇回家，要么是想留下来吃晚饭，要么只是借着拜访朋友的借口溜号了。 青鸟倾向于后者。 她的推测完全符合事实，蔚渺确实在卡萝的帮助下，从她家后门潇洒离去，走向街道另一头。 将四条尾巴远远甩在后头，蔚渺得以漫步街头。 街边高达五米的路灯如燎原的烈火般依序亮起。黑色的铸铁灯柱上窄下粗，顶上的球状灯泡被十字铁环束缚着，好似可自由旋转的地球仪，灯泡之上的金属尖顶形如王冠。 萨博小镇的科技水平难以评判，其中掺杂着魔幻超凡。在酒馆，照明依靠着油灯和蜡烛，而街边路灯却与现代的水平别无二致，无需人工点灯，能规律地自我照亮。 不知是否为诸圣节庆贺，还是平日即是如此，街灯的颜色红白交错，诡异中混着热烈。 蔚渺没有钟表，不知道此刻的具体时间，她猜测应该逼近五点。 突然，存在感颇为微弱的系统于今日第二次弹出提示。 【华丽的服饰，夸张的扮相，张扬的狂欢游行即将进场！】 【今晚6:00，萨博小镇的人民将准时聚集于祝佑广场，提着南瓜，伴着幽灵，在嬉笑中开始游行街道！】 【游行路径固定，具体路径为祝佑广场-马特街-弗朗路-普朗居桥-鲍里斯路-耶鲁街……（点击展开）】 【是为瞒过巡夜的恶灵，是为发泄存世的狂喜，是为苦中作乐，是为嘲弄无知……每个人在这场浩大的游行中皆有自己的意义。你会选择加入这场快乐至上的庆典吗？】 第246章 衣装 系统在推送活动时的口吻让她有着莫名的既视感，一只衣冠楚楚的主持人跃入脑海。 她会参加诸圣节游行吗？ 蔚渺刚开始思考，没想到消息并未断绝在此。 【提示：参加诸圣节游行的猎魂者玩家将保底获得10颗奥丁牌糖果，旅者玩家将保底获得5颗奥丁牌糖果！】 【提示：如在六点前未能赶到祝佑广场，视为未参加活动。如在游行中途丢失队伍，视为弃权。游行结束后将立即发放奖励。】 【提示：活动开始时，将对参与玩家的装扮进行判定，如未能达到诸圣节怪诞猎奇的变装要求，将取消参与资格。】 【提示：在游行过程中，系统将判定玩家的“狂欢值”。】 【狂欢值判定标准：沉浸程度、思想高度、表现力度等多维评判。】 【活动结束时，狂欢值将对最终奖励糖果数进行百分比加成。示例：50％狂欢值的猎魂者将取得15颗奥丁牌糖果。】 蔚渺一阵无语，就这还问她会不会加入。 保底就有10颗糖果，为什么不加入，这不比自己去撞运气好多了？ 特殊居民们不是每个人都好说话，她也不能胜任所有任务。 有时候费心费力，最后拿到糖果时却傻了眼，因为少的可怜。 有趣的是，特殊居民们也可能加入这场活人的狂欢。 活人扮演着鬼怪喜乐，真正的幽灵们先套了一层皮囊努力混在人群中，再套上古怪惊悚的外表去扮演人们假象中的自己。 旅者方四个人加起来保底20颗糖果，毫无疑问，他们必然加入其中。 蔚渺最高能拿到20颗糖果，旅者方最高能拿40颗，具体差距就看双方的发挥了。 游行活动现在才揭晓，她还有1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去完成服装准备。 另一头的旅者方喜出望外，他们对白天已然束手无策，没想到系统活动直接送了他们一条明路。 “狂欢值？”一向头脑清醒的青鸟琢磨着这条判定，顿感棘手。 她时刻记得记得自己的玩家身份，视自己为世界外来者，她真的能融入小镇的游行中好好享受吗？ 关山越歪头：“意思是，让我们放松好好玩？” “明明已经在玩游戏了。”游荡者苦笑了一下，感慨道，“但其实，以我的经验，咱只是在被游戏玩而已。” 子虚咧了咧嘴：“你这话说的……” 四人不约而同地陷入沉默。 渐渐的，天光再不能与街灯争辉。大日沉沦，夜色撩起幕帘，正式进场。 光影阑珊，蔚渺不疾不徐地走在人行道上，街边树木的阴影不时掠过她的面庞，身上的触手短裙似乎在微微扭曲。 她不像大多数人那般浓妆艳抹，在脸颊上涂满油彩，仅是在嘴角处用墨绿色的涂料绘出勾起的弧度。 看上去时时刻刻都在微笑。 触手短裙的上身装饰着贝壳与海藻的微雕，以流动般的混乱色彩为基底，兼备着深海沉船般的古老与理性外的诡异。 下身由一根根章鱼般的肉白色触手交织而成，光泽圆润的表皮上密布大大小小的孔洞，加上排列整齐的吸盘，能让密集恐惧症者汗毛倒竖，近看恐怕会昏厥过去。 触手短裙在拟物方面极为逼真，柔韧而富有弹性，蔚渺甚至怀疑是不是捕猎了一群真的超级章鱼，把它们的触手全部割下，然后缝制而成。 看上去似乎挺好吃的。 唯一的漏洞只有这件裙子的重量，它与布料裙相较并未重多少。 以上就是她逛了几家服装店后的收获，短裙是她在最后一家店淘到的。 萨博小镇不愧为远近闻名的胜地，庞大的外来人流带来了各式各样的文化与风尚，在诸圣节的装扮上集中展现。 现实中的联邦在文化上海纳百川，蔚渺在进店时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以为回到了联邦。 但小镇的服装店在怪诞方面远胜联邦。在这里，蔚渺的触手短裙不是其中最劲爆的，仅是中上之选。 她曾见到一件足以称得上恶心的上衣，一群形似蛆虫的白色肥虫沿着衣服画好的轨迹，头尾相连地蠕动着，从底部螺旋爬到顶端，再滑入领口内，从特制的内部通道重回底部。 即使蔚渺见多识广，也不得不感慨有些人的创造力是会突破她想象力下限的。 最特别的是结合了超凡力量的服饰，起步天价，只有大贵族和富商才玩得起。 应该说，是一种超凡技艺。 铭纹技艺。 店主只负责进货，大致知道每一件超凡服饰有何独特之处，认识却不通晓铭纹体系。 由于其非常珍贵，蔚渺并不能上手仔细查看。“铭纹”是店主在介绍时所透露，再往深处细问，铭纹的特征与蔚渺所知的可以对上，同样是以几何铭纹勾连组合成三维架构，组织各式功能。 店主看蔚渺是外邦人，还自豪地多提了一嘴，路上的街灯也是铭纹产物。 当初修建城镇时，教会特地请来教内的高级铭纹师打造。 原来是超凡工艺，怪不得看上去超脱于小镇的科技水平。 也足以说明教会对此地的重视。 在童话副本，临近主线完成之余，蔚渺抽时间领略了那个世界的超凡景色。 其中，铭纹是与魔锻、阵法等并列的超凡技艺。 传说是奥兹国国王以大智慧推导创造，白手起家建立的一套体系。 却在萨博小镇这个弹丸之地再现踪影。 从守秘人的存在不难看出，副本之间在高层次上有隐秘的联系。 童话世界的铭纹技艺说不定另有隐情。 虽然三大项都被剥夺，但经验不会丢失。没有【尤菲雅·伊特诺】和【洛林·怀特】的身份标识物，所影响的是身体对于技法的熟悉程度。 蔚渺的脑中仍然掌握着刀术和刺杀技艺，这其实是一种知识，搭配身体才成为技法。 但能发挥出的实力不足五成，身体是主因。 刺杀技艺的实力保存程度比刀术要高许多，因为后者的大多数技法需要永夜之力的参与才能发挥出它的作用。 这具普通人身体的手指灵活程度远逊于灰兔先生，加上小镇中人并不习惯露财于外。 囊中羞涩的蔚渺有探囊取物的心却干不了探囊取物的活。 于是只能乖乖地将2颗奥丁牌糖果作为等价物交易了触手短裙，额外得到了店主热情的笑脸。 其实从街上盛装打扮的众人来看，万圣节的化妆门槛不高，很多人身穿常见的狼人服、南瓜服、骷髅服和蝙蝠服，妆容上有细微差别。 这些大众化衣装深受欢迎，也达到了游行门槛，关键是价格低廉。 但蔚渺一眼相中了触手短裙。 在无伤大雅的理性范围内，她将欣然让渡微弱的利益以追求愉悦。 第247章 百鬼夜行 同蔚渺一般，旅者四人已挑好了自己的服装。 关山越的装扮简单而经典。 一顶黑色的长发披散下来遮住面孔。身上宽松的白色长袍沾着逼真的暗红颜料，模拟血液。 脸上画出了几道狰狞的创口，皮肤苍白。 子虚的衣服从上到下连体，近似皮套。它的表层涂着深褐色的黏液，破洞处漏出一撮干枯的稻草。 头套画着黑洞洞的五官，眼睛部分有两个圆孔供他视物，口鼻部分也留有开口。 青鸟如同一只黑寡妇，背上延伸出八根包裹着绒布的塑料支架，绒毛黄黑相间。弯曲的肢节指向前方，将她虚围在其中。 足尖经过安全处理，钝化为圆头。 她的额上和脸颊用蓝色荧光涂料画出六只眼睛，与真实的眼睛一起整齐地排为两列，在黑暗中效果惊人。 她戴着一个口罩，上面粘连着用海绵和碎布制作而成的螯肢。 下身套上臃肿的椭球状短裙，同样用绒布缝制，走路时，黄黑横纹如波浪般起伏翻涌。 上身明黄黑底的丝绒短袄颇为明艳。 游荡者打扮成一个身上满是伤痕、衣衫褴褛的无头怪人，将自己完全罩在皮套里，脖颈处以不平整的血腥截面做掩饰，开了几个通风口。 头部位于胸部，依靠皮套隐秘的窗口视物。 他手上捧着一颗受损严重、血肉模糊的头颅。 实际上，上臂部分与身体贴合固定，只有小臂能移动。手肘关节处以及相应的位置开了破口，让他能将手臂伸入其中操控。 好在现在天气凉爽，否则一趟游行下来估计会闷得喘不过气。 这四套衣服总计花了4颗奥丁牌糖果，还是他们磨破了嘴皮子才换来的优惠。 四人并排走向祝佑广场，打量着从他们身边走过的各种“怪物”。 蔚渺从另一个方向接近，两方并未相遇。 目之所见，万人空巷。还未赶到广场，黑压压的人群和喧闹声已然热闹非凡。 当她真的赶到广场时，从未体会过的氛围让她慢下脚步，不自觉地勾起嘴角。 在神圣的教堂面前，无数人拥挤在此，欢呼雀跃。 临时被召集的吟游诗人、音乐家、兴趣者组成一支乐队，竖琴、短笛、吉他、口琴等乐器相互配合，奏出一曲狂乱的交响乐。 人们跟随节奏律动，向陌生人展示自己奇特的妆容，互相欣赏，交谈甚欢。 他们搞怪地做出各种动作，有人正狂笑着扭动身体跳着不成样的舞蹈。 群魔乱舞，百鬼夜行。 祝佑女神像静静伫立，面带微笑地看着这一切。 它散发出柔和的白光，辐射整个广场，照亮每个人的笑脸。 “真像一个超大型露天派对。”蔚渺低声自语，声音被淹没在各种杂音中。 “派对？这是你们那边聚会的别称吗？”旁边一位女子搭话道。 明明给人的感觉是轻声细语，但在这等环境下却清晰无比。 蔚渺抬眼看去，借助女神像的光亮看清了她的模样。 这是一位身姿高挑的女子。她在装扮上的用心之处并非服饰，而是夸张的全身妆容。 她裸露在外的皮肤呈黯淡的暗绿色，如同融化一般坑坑洼洼，纹路斑驳可怖。 指甲呈灰色，长而尖锐，手指骨节异常粗大，手指长度也超过普通人，看上去骨头似乎发生了异变。 嘴唇为浅黄色，虹膜为棕黄色，眼白部分全黑，没有眉毛，头发短而稀疏，在光中有些透明感。 她穿着一件黑色的毛衣，配上牛仔裤和平底鞋，正是这份日常感反而突出了她妆容的诡异。 “嗯？是的。”蔚渺含糊地回答她的问题，又笑着反问，“你这副扮相有什么原型吗？” “噢，这个啊，是人们称之为‘尸鬼’的怪物。据说，它们生活在沼泽中，以附近的生物尸体为食，有时也对新鲜的生物下口……比如人类。虫豸是它们喜爱的小零食。” 陌生的女子微微一笑，在惊悚中又带有几分美感。 她掩盖在浓郁妆容下的五官比例十分优越。 当她向蔚渺微笑时，眼尖的蔚渺甚至能看到她脸颊上的皮屑掉落。 “它们的表皮十分脆弱，容易腐烂，需要定期泡在沼泽中修复，因此人们很难见到它们，它们只在猎食的时候上岸。” 陌生女子慢条斯理地向她科普着尸鬼。 她抑扬顿挫的语调仿佛有一种魔力，即使身边有个大哥哇哇大叫，蔚渺依然没有漏掉她说的任何一句话。 游行还未开始，无所事事的蔚渺乐意与这位惊悚的女士聊天，她似乎对怪异的生物很了解。 蔚渺对此深有兴趣。 她继续问道：“它们有什么独特的能力吗？” 女子：“它们可以储存沼气，并以不雅的姿势排放出来。它们的体液带有毒素，身形佝偻却行动快速敏捷，成群结队。” 蔚渺：“就只有这样吗？” “它们只是沼泽的最底层。一个强壮的成年人拿着一根结实的棍子就能轻易敲死一只，只需要注意别陷入包围。” 蔚渺确信自己捕捉到了她笑容中的嗤笑意味。 蔚渺能将笑容千变万化，自然也能洞悉他人不够高超的笑容。 她并非对蔚渺，而是对尸鬼抱有轻蔑。 “那为什么你会扮成尸鬼呢？”蔚渺问道。 女子沉默了一下，才答道：“大概是因为……我觉得扮成尸鬼很有趣。” “这样啊。”蔚渺感觉她没说实话，但也没有深究。 萍水相逢，没必要追根究底。 “游行快开始了，我先走了，祝你玩得愉快。”还没等蔚渺说出下一句话，女子最后朝她点点头，干脆利落地告别。 蔚渺点头作为回应。 她优雅地从蔚渺身边迈步而过，浓郁的香水味飘进蔚渺的鼻端，呛得她差点忍不住打喷嚏。 蔚渺的目光追随着她，当两人的身影交错时，女子的身形有一瞬间的凝固。 她回头深深地看了蔚渺一眼，后者一脸无辜。 女子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尔后挤入人潮，消失不见。 第248章 欢宴的礼贺 “果然有点古怪。” 在女子消失后，蔚渺低头看着自己食指指尖上沾着的一层粘液，其中混着青黑色的皮肤碎屑，还有肉沫和血丝，成分复杂。 像腐烂成一坨的产物。 这是蔚渺趁着女子靠近时，以刺杀般的手速从她的手背上扣下来的。 没有什么阻力，轻轻地划过，就带下来一层莫名其妙的东西，像蛋糕上的奶油一般。 她将食指凑近鼻端，用手扇出一阵微风，闻了闻它的气味，忍不住眉头一皱。 一股淡淡的腐臭味萦绕其上。 蔚渺虽然没有洁癖，但也不想一直沾着这种恶心东西。 她问了好几个路人，才从一位好心人那里淘到一张纸巾，抹掉了黏液层，并努力克服手上还有东西的错觉。 “假的里面混进真的了。” 蔚渺想起现世诸圣节游行时常被念叨的一句话，边用力擦拭着手指，边自语道。 “但这关我什么事？” 她不是特殊居民，与主线无关，蔚渺不想横生枝节。 只是心中暗暗提高警惕。 谁知道这群队伍中还有什么牛鬼蛇神，谁知道它们混进来是想做什么？ “当～当～当～” 忽然，钟声鸣响，音传四方。 【检测到玩家正处于祝佑广场！】 【衣装判定中……】 【判定通过！玩家已参与诸圣节游行，请玩家做好准备！】 【目前狂欢值：0】 正当系统交代完最后一句话时，一团璀璨的亮光从教堂的方向升起，而后在漆黑的天空中无声无息地炸开成千万道光束。 光束似流星般向四面八方消逝。 昂首的蔚渺眼中倒映着消失的光，可随后，漆黑的夜空中有银光闪亮，撞入了所有人的瞳孔。 如同污垢被拭去，露出隐藏的宝光。 那是一个个银色光点组成的星河，横贯整个夜空，如架着的穹桥。 此外，空处再没有其他星辰。 又有一团彩光从教堂处攀升，炸为短促却明亮的各色光辉，竟从天倏然坠落。 它们精准地落在人群中，蔚渺参照其他人的样子伸出手，一团小小的彩光就落入她的手中，毫无重量，却快速凝结成一颗玻璃纸包装的糖果。 蔚渺当场打开包装，将其丢入口中。 硬质糖果味道酸甜，像葡萄味。 等她完全吃掉这颗糖果后，包装纸化为金色光点飘散，节能环保。 这时，一束束金色流光升上夜空，数量繁多，仿佛陷入狂暴的激光炮，向着小镇四面飞去，然后如烟花般炸响。 “嘭——” 像是礼炮交响的声音，金色烟花化为光点飘零而落。 毕维斯公墓外围，帕梅拉静静地站在黑暗的树影中，仰头看着照亮夜空的光华。 她嘀咕着：“怎么还不来？算了，再等等。” “又一年。”西装革履的赌场老千双手插兜，靠在一栋房子的墙边，屋檐的阴影模糊了他的面孔。 他远望着祝佑广场的方向，眼中浮现出渴望。 “我每年赢下几万金币，又有什么用呢？” “纽曼这家伙想要回归死亡，但活着不是更有趣吗？”混在人群中的莱斯利低声呢喃，笑容可掬，“自己一个人享受，偶尔参加一些群体活动，就算难以与新的人建立联系，但还是能感到快乐。” “守秘人的回馈到底什么时候到来？”乔治站在普朗居桥上，低头望着波澜的河水，水中金光粼粼。 他按捺下心中的不耐：“算了，我还有很多时间。” “我还能见证很多个诸圣节。”硬拉着子虚逛街的那位特殊居民此刻位于游行的必经之路上。 他静默良久，叹道：“可是，没有意义。” 祝佑广场的上空光点最盛。 一些光点落在蔚渺身上，悄无声息地渗入其中。 她看着一粒光点消失在自己手心中，却无任何触感。 【提示：你已获得增益效果·欢宴的礼贺！】 【欢宴的礼贺：你的体力和精神完全恢复，在接下来的1小时中，你的体力恢复速度提升50％，完全抑制饥渴效果。】 “好厉害的群体增益。” 不仅完全恢复了重要的体力和精神两项属性，还有持续一小时的体力恢复增益，数值高达50％。 这项buff十分适合战斗，此刻被施展而出只是为了一场小镇游行。 而且增益力量分散到多人上，如果这道光束完全打在一个人身上，效果恐怕能翻上一倍。 从视觉信息来看，“欢宴的礼贺”遍及了整个小镇，蔚渺深知要造成这种影响需要多么强大的力量。 与她同层次的玩家中应该无人能做到。 这一幕引爆了人们的期待，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看来这是诸圣节游行开场的保留节目。 置身其中才能体会到人们无忧无虑的欢乐，这份出自本心的情绪渲染力无与伦比。 它贴合人类的本性和盼望。 人群开始动了，如水龙头被拧开，积蓄已久的热情喷涌而出。 一开始蔚渺被裹挟着前进，后来周围的人群密度降低了些，人与人之间拉开一定的空隙。 一段时间后，她终于踏上马特街。 路灯兼顾着喇叭的角色，而且似乎对音色进行了一些修饰，播放着乐队魔性的电音旋律。 人们有意识地挤向两侧的人行道，让出中央的空位。 很快，一群不专业的舞者填补了空缺。 他们舞动肢体，跳着蔚渺从未见过的舞蹈，滑步前进。一些用心的恐怖装扮现在看上去只剩沙雕。 虽然看着动作滑稽，可这时搞笑才是王道。 两边的观众跟着前进，不时有人退到一旁，不时有人加入其中。 “这真是……” 蔚渺的嘴角抽了抽，虽然她通过观察学习已经掌握了舞蹈动作，但她根本没有下场的想法。 无他，这舞蹈实在是“丑陋”。 当初狂欢舞会上，众玩家更多地是享受与同层次者竞技、交锋、相识的过程，彼此狩猎，人与人的互动才是关键，而不是因跳舞而热血沸腾。 蔚渺在穿行的途中偶然触发过特殊居民的感应，但周围人太多，完全辨认不出目标。 在嗨翻全场的音乐声中，她面带轻松的笑容缓缓向前。 忽然，一阵森冷的狂风呼啸而过，人们的尖叫声更为高亢。 蔚渺抬头看着上空中一只只掠过的黑影，脸上泛起一丝惊讶：“这又是什么把戏？” 第249章 灵魂感知 空中飞过的身影仿佛与夜空融为一体。 它们的速度并不快，蔚渺得以看清它们的形貌。 那是一只只形似野狼的大型怪物，没有一丝一毫活物的感觉。 硕大的狼头眼中透出阴冷的绿光，一张灰色的狼皮充作它的身体，给人一种佝偻之感，从下方可见狼皮内部是深沉的黑暗。 身侧是一双近两米长的类人骷髅手臂，手指尖端却为狼的利爪，手掌表面有一层透明的肉膜，一手像抓保龄球那样抓着一个头完全没问题。 它们时不时贴着人群低空飞过，那双手臂自然垂下。 它们不会嚎叫，人们只能听到它们飞过身边时带起的风啸。 “接下来出场的是——风冥狼！” 这群家伙出现的下一刻，路灯立刻开始广播。一个优美的女声从容地解释着它们的来历。 “传闻中，风冥狼是通往沉眠之地路上的游荡之物，徘徊在生与死的边境。在教会的应许下，今晚游行时，它们将会加入我们的队伍。” “别看它们长相凶恶，实则温顺沉默。如果你胆大包天，可以握住它们的双手，体验在天空飞驰的绝妙快感！” 话音未落，蔚渺就看见一个身影攀着风冥狼从上空飞过，留下一声兴奋的欢呼。 风冥狼的出现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她以为开幕时教堂的表演已然足够精彩，接下来不过是装扮成鬼的众人一路游行。 没想到还藏着惊悚的礼物。 “有意思。” 蔚渺终于对这场游行提起了兴趣。 有着祝佑教会坐镇，看来游行将相当顺利。它们在萨博小镇扎根了几百年，其底蕴难以想象。 风冥狼一看就与祝佑天使不沾边，更像是猎魂者一侧的生物。 然而教会应许了它们的参与，为诸圣节惊悚狂热的气氛增添薪火，这其中值得深思。 要说祝佑教会与亡灵一方没有达成任何默契，蔚渺是不信的。 这么多年来，难道教会真的没有发现诸圣节的亡灵吗？ 严格来说，诸圣节其实不是活人的节日，而是亡灵的节日，是它们一年中唯一的活动日。 对于支持诸圣节，从小镇官方到教会都达成了一致。如果说官方是为了经济利益和名望，那么教会到底图什么呢？ 能让它支持关乎死亡、关乎另一位神只的诸圣节？ 蔚渺的眼中闪动着思虑的微光。 上空的风冥狼数量不少，但手下有人的不多。 她几乎没有感受到人群的恐慌，一些人从风冥狼出现时就表现得很平静。 说明风冥狼也是游行的传统节目。刚刚那番话是说给不知情的旅客听的。 风冥狼在短时间内低空掠过人群时，是搭上顺风车的最佳时机。 这个时候它们的速度只比人的步行快一些，一旦感觉有人握手，它们就会垂直升空，将那人带飞。 蔚渺跃跃欲试。 飞行不比跳舞浪漫？ 不多时，附近一只风冥狼低空飞过。蔚渺目测了一下，自己离它的飞行路径只有两三步。 待它终于飞至身边时，蔚渺看准时机，追着狼的背影，助跑两步，猛然起跳。 举起双臂，她精准地避过它的大手，紧握住它的手腕。 风冥狼的手虽然比她大起码一倍，但手臂却和她一般纤细，摸上去如玉般光滑。 在手臂不动的情况下，风冥狼的手掌转动180度，也扣住她的手腕，力道恰好。 同时，一股阴冷的气息从手上传遍全身。 蔚渺感觉自己的身子仿佛白纸般轻盈。 风冥狼拔升时，她没有任何超重感。它稳稳擒住蔚渺，转眼便离地有十米高。 但蔚渺现在的注意力并不在下方的人头攒动，而在于上方的狼。 “这狼体内的灵魂……” 蔚渺细细感知着风冥狼的状况，没想到竟有新的发现。 猎魂者此时的身体素质全1，与凡人无异，但还有针对特殊居民的感知，高低还是位超凡。 更准确地说，这感知是针对灵魂，而且只对特殊居民的灵魂有感觉。 灵魂是超凡中颇为神秘的一环。特殊居民的灵魂与其他人有什么不同？ 蔚渺也不知道。 她只是清楚有“灵魂”这个概念，但要她解释清楚灵魂究竟是什么……很抱歉，她还没得到相关知识。 感知囊括的范围极广，视觉、听觉、触觉……像她这个层次的玩家，在感知方面超过普通人几倍。 气息这种有些玄乎的东西，在他们的感知中是真实存在的。它是大脑综合各方面捕捉到的信息进行的判断，近乎本能。 其中还有一种重要的力量，称为“精神力”。一般来说，精神力越强的人，感知越强，甚至能衍生出一些能力。 例如，尤菲雅的“危机预感”便是感知类的能力。它不是凭空生成的第六感，而是通过精神力与周围环境的交互来获取信息，最后在潜意识中统和。 这是她所猜测的感知原理。 不得不说，蔚渺在超凡知识这块着实天赋异禀，她能靠一些基础的概念和实践去推算更多的知识。 猎魂者这种“感知灵魂”也算是一种特殊类感知，至于是基础感知衍生出的上位感知还是独一门的感知，在不清楚灵魂的本质前，蔚渺也不敢妄下断论。 包括游戏生涯在内，这是她头一次接触。 不过她还有另一个猜测。 这个感知并非针对灵魂，而是针对某种只有特殊居民才拥有的特质。 风冥狼在她的感知中与特殊居民相似，手上传来的阴冷感是一种奇特的力量，可能与灵魂有关。 而且不知是否因为他俩手拉手，气息相通，蔚渺能感知到的东西更为仔细，不像特殊居民藏在皮囊后面遮遮掩掩。 “熟悉的冰冷感，但毫无感情和理智可言，仿佛一具行尸走肉，而且相比之下……” 蔚渺微微皱眉，沉吟了一会儿才找到词汇来形容自己的感觉。 “有种不协调感……它不够纯粹，但是差别不大。同类灵魂所杂糅出来的东西？还是混了什么性质相近的力量？” 第250章 风冥狼牌滑翔翼 蔚渺虽然对风冥狼的本质摸不着头脑，但可以敲定它绝对与亡灵方有关。 看着下方黑压压的人群，蔚渺刚想飞得更高一些，就发现风冥狼的行动正合她心意。 难道…… 蔚渺眼中一亮，默想着飞一个s形走位。 风冥狼立刻为她献上左摇右晃大礼包。 她顿时有所明悟。 恐怕是萦绕着她的阴冷力量起到了精神连接的作用，让她能与风冥狼心意相通，还降低了身体负荷。 她兴致勃勃地操纵着风冥狼再次升高，足以阅览整条街道的景况。 强劲的朔风吹得她的脸有些发僵。 她牵扯出一个笑容，活动了一下面部，驾着狼往队伍前方飞去。 她自由自在地飘在天上，观察了一下大部队的进度，发现他们已经要踏入普朗居桥了。 然而更令她在意的是普朗居河的河面上分散的幽蓝色光灯。 远远望去，这些光灯牢牢地固定在原处，不随河水流动。 蔚渺啧啧称奇：“这是，南瓜河灯？” 南瓜灯的灯光尤为独特，能够穿透南瓜层，将整个灯笼辉映得通体生光，有着橙黄塑料外壳的质感，像铭纹灯一般柔光朗照。 此时，广播声再次响起，她竖起耳朵倾听。 “华丽诡异的南瓜灯漂流在普朗居河的水面上，交相辉映，罗织成网。它们将沉浮的波涛压实成柔软的平地，轻轻踩在水面上，你将感受到凌波微步的美妙。” 广播中小姐姐的话还未说完，蔚渺已经看到有人跨越了石筑的河堤，一脚踏在河面上。 他们的身影并未下沉，而是稳稳地立在水面之上。 显然他们颇有经验，见怪不怪。 在榜样的带领下，越来越多的人进行了尝试。很快，在蔚渺的视角下，普朗居河的水面如同树叶缝隙中漏下的光斑，在人影的移动中被切割得零碎。 她面带新奇之色，驾驶着风冥狼快速降落，临近水面时速度才慢下来。 她依然紧握着骷髅手臂，只是那股漂浮力短暂地消失了。 人们步行的速度显然没有飞行的快，蔚渺赶到了所有人的前头，屈膝落下。 柔韧的河面完美地承载了她的冲击力，她低头一看，果冻般的水面只是微微凹陷。 她的鞋底有一半没入冰冷的河水中，一圈圈涟漪飞速晕开，随后消失。 她试着走了几步，如履平地，只有鞋底的阻滞感略强。 蔚渺抬起右脚，猛然重踏。 脚底传来的回馈告诉她，所没入的水深没有增长丝毫，倒是激起的涟漪更猛烈了些。 她将目光投向近处的一盏南瓜灯，径直走去。 “样式居然和奥丁牌糖果一模一样。” 凑近后，蔚渺才发现这个惊人的特点。 在她的示意下，风冥狼暂时放松了抓住她右手腕的力道。 蔚渺调整姿势后蹲下，更仔细地端详着面前的南瓜。得到解放的右手敲了敲南瓜皮。 在她看来，南瓜灯是放大版的奥丁牌糖果，镂空笑脸的弧度完全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透过它的弧度弯弯的双眼，蔚渺看见了里头的灯盏。 圆形平底的银色金属灯盘中固定着一个灯捻，正燃烧着光辉惊人的幽蓝火焰，内焰为难以直视的炽白之色。没有任何燃烧的焦臭味和热气散出。 蔚渺眨巴了一下眼睛，忍着几欲流泪的不适感继续看下去。 灯盘中盛着透明澄澈的未知燃料，除此外，再没有值得注意的地方。 她伸手推了推南瓜灯。 纹丝不动。 “它与奥丁牌糖果一定有关系。” 蔚渺摩挲着下巴：“有点难办，已经快进入猎杀阶段了，现在冒险得不偿失，不如下周目再来做些测试。” 尽管不能对南瓜灯使用粗暴手段，但蔚渺并不准备完全放弃。 这一大片凝固的水面本就是一种提示。 大范围对场地造成影响，据她所知，有两种可能。 道具本身的特殊能力，或者是阵法。 “芜湖～起飞。” 暂时松开的手再次相互搭上，蔚渺挂在风冥狼下方腾空而起。 扑面而来的劲风无法撼动裙摆的厚重，却对着她的头发张牙舞爪。 蔚渺无视炸开的发型，升上更高空，直至将这段区间的普朗居河尽收眼底。 “果然……” 人群根本无法遮掩住南瓜灯的璀璨，蔚渺将每盏河灯看得一清二楚。 以普朗居桥为轴线，河流左右两边的南瓜灯分布呈轴对称，每一边又有上下对称，点位暗含某种规律。 它们所分布的区域可以简单抽象为一个长方形。每盏灯可以视为互相连通的节点，拥有各自固定的影响范围并依靠光辉产生交集，最终珠联璧合形成阵法。 相对于画线，节点是阵法中更加高明的布置方式。它们适用于大型阵法，空间受限更少。一旦节点出了差错可以灵活调整，只需要换掉一个节点，阵法马上就能重启。 对于拥有收纳手段的人来说，变阵更是极为便捷，将节点往固定点位一收一丢，阵法就换了一个芯子，而不必抹掉阵法线花时间和精力重画。 对称、固定节点是阵法的明显特征，尽管是不常见的长方形阵法。如果是南瓜灯本身就有凝固河水的能力，点位应该是均匀分布，确保最大化效果。 蔚渺最拿手的超凡知识是仪式学，当中包括有阵法，因此她对阵法学也略通一二，学习过女巫的阵法书后得到了补强。 启动和维持阵法需要能量。 蔚渺思考：“是灯里未知的燃料吗？” 理论上，南瓜灯的燃烧也可以分为两种可能。 一是属于阵法的启动环。南瓜灯先点燃，阵法才能启动，说明能量来源就是南瓜灯，或者说是燃料。 二是阵法启动后的响应环。说明能量外来，而节点仅起到串联作用。 普朗居河看起来就是普普通通一条河，相比于能量储存在河水中的可能，能量来源于节点本身的可能性更大。 这也是阵法中常见的安排，能用来做节点的物品本身就含有力量，才能支撑彼此之间千奇百怪的链接模式。 如果能搞清楚南瓜灯的燃料是什么事物，说不定对理解奥丁牌糖果的本质也有帮助。 第251章 游行结算 蔚渺在脑中记下南瓜阵的节点布局，俯视着欢闹的人群漫上水面。 接下来的路程中没有能令蔚渺眼前一亮的新活。 各种超大型的巨物从人群中游荡而过，在皮套下有身穿黑色紧身衣的人正努力操弄着，只为给群众带来欢乐的视觉盛宴。 蔚渺也觉得祝佑教派不可能在自己的领地中放任太多的“异端”进场，毫无思想、只靠本能驱动的风冥狼是特例。 街边房屋灯火通明，窗口处人影幢幢，默默观看着游行的人群。 路边不仅有游行人群，商铺贸易也正常远转。有些人只是单纯出来逛街采购，在看到游行队伍经过时会心一笑。 蔚渺飘在天上就没下来过。与其在人群中贴贴，不如在高处吹冷风赏景。 但她离人群不远，生怕系统判定她脱离游行。 “你们看！” 游行队伍中，眼尖的关山越指着天空中一道身影喊道。 她的角度在蔚渺的斜侧面，刚好能看清她。 “是那个谁来着……乔治的朋友？”子虚眯起眼睛，努力借着路灯琢磨上方人影的模样，不确定地说道。 青鸟颇有些羡慕地看着一狼一人。她也想飞天，可惜没找到机会，而且怕与队友走散了。 游荡者只是简单瞥了一眼就不再理会。 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蔚渺不经意地向下一瞥，也看见了旅者四人。 “看样子，我似乎不必担心了？” 蔚渺一眼就看透了他们此刻的状态，评价道。 离沉浸在游行中还差得远。 她操纵风冥狼飞远。一直有人时不时看向自己可不是有趣的体验。 约两小时后，游行终于接近尾声。 在最后一条街道中，人群就地解散。 风冥狼无视蔚渺的思想，强行降低高度。离地仅有两米时，它松开骷髅手爪，同时，身体虚化为一团缥缈黑烟。 蔚渺手中一空。 她早有心理准备，立即调整自己的身体姿态，双膝微屈，稳稳落地。 她抬头，亲眼看着这些不知从何而来的风冥狼消散在空中，微笑着朝它摆手告别。 虽然她知道对方并不能理解。 【诸圣节游行行动已结束！正在结算中……】 【结算完成！玩家最终的“狂欢值”为33％！】 【恭喜玩家获得13颗奥丁牌糖果，奖励已下发！】 【已获得糖果数：70】 拿到这么低的评分，对于蔚渺这位游戏好手来说似乎有些不可思议。 然而，33％的狂欢值在蔚渺意料之内，甚至有些庆幸，她原本预估只有25％左右。 因此丝毫没有沮丧之情。 “我果然没有办法全身心享受这样一场游行。”蔚渺回眸扫过欢声笑语的街区，轻笑了一声。 这并非自嘲，她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她不是全能的，某种意义上，她有着缺陷。 她很难上头，也不易因外界动容。她可以换位思考理解他人，但不能指望她在情感上共鸣。 诸圣节游行的欢乐气氛难以感染到她，她对此提不起兴趣。中途，风冥狼和南瓜灯阵法是意外之喜，但也仅限于此了。 她更乐意揣摩一番两者的本质是什么，而不是欣赏千奇百怪的怪物皮囊。 在她眼中，这些皮囊与“惊悚”和“兴奋”完全不沾边，本质上只是一堆皮料而已，所带来的视觉刺激不如诡神的一只眼睛。 当然，冷静不意味着缺乏热情，只是她的热情阈值相对来说更高。 狂欢值评判标准之一的沉浸度她注定拿不到多少分数。 表现分可能得益于搭着风冥狼牌滑翔翼逛街。 蔚渺对自己的性格了如指掌。有时，在意识中，她会如法官般，站在旁侧冷冷地审视着自我，解剖自己的特性。 对于游行，她觉得无趣，仅此而已。所以她连装也不想装一下。 外表再如何伪装，思想也不会转向。 另一侧，旅者方也对结算翘首以盼，毕竟这是他们唯一的进账指望。 最终，关山越的狂欢值判定为40％，子虚为44％，青鸟为25％，游荡者为20％。 加成后，他们总共获得26颗糖果。 因昼间任务所得以及后来的努力，他们先前累计有37颗糖果，买衣服花掉4颗，加上这一次，终于破50，达到59颗。 四人凑在一起，琢磨了一下，将糖果平均分配。 一开始，游荡者和青鸟想要按劳分配，各自拿走各自的收获。但关山越和子虚绝不答应，如果按劳分配，他俩必定吃亏。 理由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值所在，他们的能力倾向不同，所担负的责任不同，不能单纯地用糖果所得来衡量出力的多少。 从当前来看，大家在白天都没有划水敷衍的迹象，按理说，付出了相对平等的劳动，只是因巧合、能力等原因收获了数目不一的糖果。 因此，平均分配更符合实际！ 这下轮到青鸟和游荡者吹胡子瞪眼了。他们无法认同两人的“歪理”。 在青鸟看来，虽然平均分配有助于扶助弱者，看起来好像资源的分配公平合理，但有个不容忽视的缺陷。 他们不知道道具的具体定价！ 如果某样道具的定价超出了平均分配后的糖果数，那么没有人能买得起这样道具。 为此，四人扯皮了一阵，最后达成妥协。 以平均分配为基础，青鸟和游荡者各得到16颗糖果，子虚得到14颗，关山越得到13颗。 但这并非最终结果，因为子虚手中还有特殊技能【财运亨通】。 在最后几小时中，无可奈何的四人干脆斩断委托的念头，饶有兴致地逛起了小镇风光。 商店里，笑容可掬的售货员为戴着红鼻头的小孩子打包巧克力棒；烟花店中，整箱的冲天炮垒在大厅正中央；手持里拉琴的歌手站在双层喷泉旁放声歌唱…… “不知道旅者那边怎么样了，只可惜一圈看下来连个人影都没找到，难道特殊居民都消失了？” 另一边，脚程如风的蔚渺也在各条街道打转，可惜大概是运气不好，唯一碰见的特殊居民是一对老年夫妇。 他们穿着平凡普通的常服，依偎在街边的长石椅上，默默地注视着过往人群，嘴角是幸福的微笑。 蔚渺在旁边站了一阵，最终没有上前打扰他们的宁静。 因为她看得出，这对夫妇对现状十分满足，这意味着他们没有迫切的需求，强行介入只会获得恶感。 所以，她选择了离去。 正当她为寻不到特殊居民而苦恼时，毕维斯公墓的帕梅拉则十分恼怒。 她发现她被一个不知来历的人耍了！ 然而除了骂几句“混蛋”出气外，帕梅拉无奈地发现她没有任何补救措施。 小镇的夜晚在喜怒哀乐中轮转，此刻，时间已迫近半夜。 第252章 死亡即是归宿 萨博小镇街上的游荡人数逐渐减少。 提着南瓜灯的人们行色匆匆，时不时地瞥向钟表。 幽魂传说所带来的不安早已在小镇居民的心中生根发芽，再加上每年必有人猝死的传闻——政府和教会似乎都没有特意地封锁消息，而是任凭流言疯传，居民们相信，半夜后将会是最危险的时刻。 狂热之后便是冷静。 危险来自未知。他们不知道猝死究竟是超自然因素还是偶发状况，教会对此一直没有表态，但谁都不想稀里糊涂地告别美好的尘世生活。 宵禁令更是在律法上封锁了半夜出行的可能。人们发自内心地拥戴这个政策，自觉执行。 身着红褐色皮甲的城卫兵手执长矛，腰间佩剑，四人排成一列，踏着整齐的步伐在街上巡逻，气宇轩昂。 与此同时，路灯再次开启广播。 “各位居民请注意！全镇将从半夜12点开始实施宵禁，持续至第二天早晨6点！为您造成的不便敬请谅解！” 广播每隔5分钟播报一次，回响在镇中的每一个角落。 在甜美女声的催促下，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店面收摊，一盏盏暖黄色的灯火无序黯淡。 一个个人影仿佛消失在阴暗的角落里，空旷寂寥正成为街道的主色调。 风卷起墙上海报的一角，屋檐下的南瓜灯微微摇曳，蓝光幽幽，讥笑着恐惧的萧索。 “人们以为，亡灵的时刻即将到来，其实，他们正要归去。” 一直颓废于酒吧一角的纽曼抬眼扫视着空荡的桌椅，低嘲道。 吧台老板冲他点点头，示意自己即将关店。 他站起身，戴上手旁的南瓜面具，漫不经心地推门而出。 祝佑广场上，旅者们站在女神像前，商议着下一阶段的行动。 他们无法确定，转入猎杀时刻时他们仍在一处。 通用技能方面，除游荡者装配【无畏痛苦】外，其他三人皆装配【弹射起步】，追求短时间内与猎魂者速度持平的爆发。 专属技方面，关山越为摄影师，选择了【真实影像】，意味着猎杀时段中她将会是白板角色。 子虚为侦探，携带了【隐秘死角】，气息隐匿的他在躲猫猫方面是绝对好手，【弹射起步】又为转移阵地时提供了一层保险。 青鸟身为冒险家，【游刃有余】让她的拉扯能力看涨，触发危险预感的情况下每秒获得1％的基础敏捷加成，10秒后，敏捷最高可以达到1.1，但遗憾的是与【弹射起步】的效果无法叠加，后者给予的是固定属性。 【游刃有余】可与【强韧灵魂】叠加，每层损伤提升敏捷的3％。 在加成顺序上，【游刃有余】高于【强韧灵魂】，因为前者提升的是基础敏捷，后者是在基础敏捷的数值上累次增幅。 因此，在获得3层损伤的情况下，冒险家最高可得到略高于1.2的敏捷，比猎魂者快一丝丝。 游荡者的【身手敏捷】挺有意思，旅者四人初步猜测，它可以为旅者方解锁更多的拉扯空间。 特殊技能方面，关山越拥有【圣愈术】，子虚拥有【财运亨通】，青鸟拥有【侦测邪恶】，游荡者拥有【伟大牺牲】。 在讨论之前，子虚决定使用【财运亨通】。显然，他们没有新的糖果可以获取了，目前所拥有的就是最后的基数。 “愿祝佑女神垂下目光，以广博的爱怜倾倒圣杯之水，您的光芒辉煌未破，您的绒羽洁净无瑕……” 子虚低声念叨着于教堂内听晓的祷文，对掷骰结果满怀希冀。 一旁的关山越想笑却笑不出来。她一方面对神明怀有隐隐的敬畏，一方面又觉得寄希望于祂们实在是荒谬。 在仅有子虚能看到的系统界面上，一颗虚拟的银色六面骰骨碌碌地旋转着，它的速度越慢，子虚越紧张。 金丝般的数字愈发清晰，子虚瞪大眼睛，看着它以某个边角为支点骤然翻转，稳稳落地。 似乎是近在咫尺的祝佑女神像倾听了他虔诚的祷告，最上方的数字赫然为“6”！ 子虚激动地握拳，猛然挥舞了一下，差点打到旁边的青鸟。 还未等他说出结果，系统的通知先一步揭晓。 【提示：玩家“子虚化乌有”使用了特殊技能“财运亨通”，旅者方玩家手中的奥丁牌糖果将增加0.6倍。】 顿时，四人手中的糖果数往上涨了一截。 关山越拥有21颗，子虚拥有22颗，青鸟和游荡者各有26颗。 总数95颗。 虽然平摊到每个人头上不多，但相比之前的数字好看太多。 众人喜出望外，讨论策略时的语气都亲切了不少。 “综合我们的能力来看，还是以躲为主，躲不过再跑。”四人的技能根本形成不了联动性，青鸟也很无奈。 “游荡者抓紧时间开房区，碰到圣光顺手就捡了，确保安全的情况下注意探图，碰到猎魂者时最好喊一声，能给周边的同伴预警，要是能把猎魂者的技能也喊出来就更好了……”子虚接着补充。 他之前觉得这局希望不大，但忽如其来的“神之一手”又给了他信心。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四人嘀咕了一阵，一致认可除了这些注意事项外，唯一的策略就是随机应变。 一周目里，大家都是摸着石头过河。 忽然，游荡者的余光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正朝他们走来。 蔚渺露出自然的笑容，仿佛当初甩掉旅者的不是她：“真巧啊，你们也在这里。” “啊哈哈哈，真巧啊……” 关山越尴尬地笑着回应道。 虽然已经见识过她身上那件令人毛骨悚然的触手短裙，但近距离之下，她仍然感到头皮发麻。 只有青鸟抓住了问题的本质：“快到宵禁时间了，你不回家吗？” 放眼望去，不知何时，偌大的祝佑广场只余城卫兵的身影，地上的浅淡影子层层叠叠。奇怪的是，他们对广场中心的几人视而不见。 广播声早已停止，寂静混合着红白色的灯光交织在黑夜里。奇形怪状的装扮不见踪影，节庆的余韵消散在滚落街边的糖果中。 冷肃的狂风飞跃黯淡的城镇，扼杀了所有喧嚣，隐藏于传说背后的恐怖幽影席卷而来，掠过所有人的心底。 青鸟等候着蔚渺古怪的沉默，心下的不安狂涌而出。 脑中似乎有闪电划过，她猛然想起了什么。 “你是……” “当~当~当~” 浩荡久远的钟声仿佛自旷古的幽邃而来，响彻天际，昭示着午夜降临！ 青鸟未完的话语堵在喉头，她的身体僵在原地，动弹不得，似乎与思维断联。 在无垠星空之下，在深沉的夜幕里，在圣洁的神像前。 她注视着面前之人骤然弓身，双手掩面，嘴角咧出诡异的弧度，直至耳根。 一道漆黑的鸦影自瘦小的皮囊中挣扎而出，膨胀的高大虚影手握巨镰，锈色点点的刀身映出四人定格的扭曲面孔。 它猛然扭头，两点猩红之色随之浮动。 人类的皮囊残朽成尘。 鸦羽在萧瑟的风中猎猎作响，宛如它嘶哑生涩的嗓音。 “死亡即是归宿。” 高举手臂，锋利的镰刀随着永寂的黑暗一同降临！ 第253章 寂静死神 蔚渺在挣脱外化身的皮囊时感到一阵快意，像是穿透层层阻滞的帷幕，得以毫无障碍地施展手脚。 强悍的力量自身体深处涌出，虚影凝实了些许，几近真实。 与此同时，难言的虚弱如影随形。 四肢关节处隐隐作痛，如生锈的零件般酸涩。 精神如虫蛀的蕉叶般千疮百孔，时间无情地抹消了所剩的激情，唯有灵魂的躯壳看似不朽。 她在一个呼吸间已然适应了纷至沓来的变化，顺应本能斩下巨镰。 虚幻的巨镰穿过旅者四人的身躯，在他们背后生出一道两米长的漆黑裂隙。 有虚幻的白影自旅者身上腾起，投入狭长的裂隙之中。 裂隙骤然扩张，宛如一张血盆大口，将蔚渺一口吞下，了无痕迹。 深邃的星空下，神像依然屹立，教堂沉寂在静谧之中，城卫兵继续着未完的巡逻。 仿佛无事发生。 在刹那的黑暗后，乌蒙的光亮射入猩红的眼瞳。 蔚渺环顾四周变幻一新的景色，陌生而又亲切。 在雾灰色的天空之下，古旧的木石房屋鳞次栉比，辉光不再的暗红色砖瓦围成高耸的尖顶。沉默的房屋门窗紧闭。 街边原本栽种树木的地方只剩下褐色的土地。 布满每一寸空间的光线并不来自显然的光源，她的脚下失去了影子。 万籁俱寂，视线所及之处毫无生物的气息。 空气中沉浮着死亡、宁静的气息，现世中的坟冢也不如这里空寂。 这座城镇有如一个巨大的樊笼，置身其中只会在无声无息中慢慢腐朽。 【提示：猎杀者，欢迎进入猎杀时间！玩家皆已抵达安魂领域！如在时间结束前（6:00）成功获胜，剩余时间可驻留于安魂领域或萨博小镇。】 【猎杀，开始！】 系统面板上，计时器开始跳动。 猎杀时间共持续六个小时，猎杀者获胜的唯一途径是全歼旅者。 与蔚渺的猜测相同，安魂领域是另一个萨博小镇，从外观上来说，是不知多久前的古老小镇。 蔚渺首先确认了自己的方位。 她正位于祝佑广场上，但祝佑广场的白色方形石砖反转为乌黑之色。 她意识到了什么，转身看向背后。 映入眼帘的却并非祝佑女神像，而是换了个存在！ 蔚渺退后了几步，观察着这尊陌生神像的全貌。 祂仿佛由黑曜石铸成，雕像表面泛着棱镜般的透亮光泽，立于两米高的方形基台上。 四角的白色石砌喷泉推射出不祥的乌黑水柱，竟未在幽深的池中溅起丝毫水花，一切皆是无声无息。 祂的全身笼罩在宽大的斗篷之中，即使是坚硬的岩石也能完美表现出绸缎的柔软质感，衣物上无任何花纹，简朴卓绝。 无人得见祂兜帽下的神秘面目，浓重茂盛的阴影遮掩了一切。 好在能看出是个人形。 事实上，绝大多数情况下，神像并非神明的真实形象，只是祂的特色的具象化，结合了雕刻者的臆想和揣测，可以称之为信仰化身。 祂摆出随意的坐姿，双手搭在大腿或者膝上，仿佛位于山巅俯瞰其下风景，静静地注视着有趣之事，态度漫不经心。 蔚渺直视着祂兜帽下的黑暗。人们通常有着某种反叛的探知欲，越是无法看透的便越想看透。 恍然间，她似乎看见了一个漆黑混沌的涡漩，吸摄着她的心神，意乱神迷者将坠入深渊，万劫不复。 得益于她早已从其他存在那里见识过部分撼动认知的谵妄之景，蔚渺猛然惊醒，收回目光，再次退了一步，心下有些凝重。 这绝非普通的神像，其上有着祂的力量，尽管十分微弱，只能警示像她一样胆敢直视神像面目的妄为之徒。 但仍象征着神莅临于此！ 蔚渺低垂着视线，在基台正面一米高的地方同样发现了铭刻祂之名的祝词。 “寂静死神萨尤——无声之亡，静候众生之死，永不落幕的极夜，归终的虚无！” 这是一尊从未听闻的神只，从祝词来看，祂的权能关乎灵魂、死亡、安详，毫无疑问是安魂领域的真正主宰，大概率就是猎魂者背后之神。 有意思的是，祝佑广场的两侧布局并未变化。 右侧的祝佑教堂辉光神圣，宏伟如常，圆形穹顶如满月般皎洁。教堂正立面上，十米高处的十座石龛依旧盛放着祝佑天使的雕像。 猎魂者的目力极好，蔚渺细看了一会儿，确认与她记忆中的教堂一般无二，属于祝佑教会，而不是如神像般遭到篡改。 属于祝佑教派势力范围的萨博小镇中隐藏着另一位神只掌控的安魂领域，而领域中又存在着祝佑教会的教堂。 这互相嵌套的关系十分微妙。 左侧，市政厅并不存在于此地，取而代之的是一栋三层高的小楼房，较其他建筑而言甚为气派，鲜亮的红瓦与周围格格不入。 这是已经消失在历史中的镇长住宅，市政厅就是在它的基础上改建。 蔚渺活动了一下酸涩的脖颈，轻松地提着分量不轻的镰刀，先走向教堂。 她在院落的雕花铁门前止步，一把铁质挂锁牢牢地封着门闩。 她伸出异化如鸟的尖锐手爪，握住铁栏，用力晃了晃，凭手感认定她无法暴力开门。 目光越过院落大门，看向后方教堂紧闭的沉重正门，蔚渺若有所思。 祝佑教堂并不欢迎猎魂者，却不会威胁到她。 它象征着祝佑天使，但也只是象征。 蔚渺返身前往对面的镇长住宅，它同样关着门。 门上有一个钥匙孔。 蔚渺手上没有道具，也不会游荡者的本事。 她抱着试试看的心理推门。 出乎意料的是，门并未上锁，轻易地向内敞开。 借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光，蔚渺观察着屋内。 原以为会看到富丽堂皇的内饰，然而屋内空空荡荡，没有任何家具，连空间设计都没有，只有四周的墙壁。 头上明明有房顶，却不见通往二层的楼梯。 墙上有三个窗户，都开在两米高处，难以通行，原始作用估计是采光。 通过这栋住宅的布局，蔚渺管中窥豹，大概明白了房区的活动规则。 房子是个徒有其表的空壳，有些屋子无法翻窗，且不开放高楼层。 利用屋内物品进行博弈是不存在的。 第254章 糖果机 屋中有所谓的屋主，但猎魂者不会触发他的现身。 蔚渺打量得差不多后，退出房屋，将门重新掩上。 她扫视着死寂的城镇，随意选定了一个方向，沿着大路前进，脚步寂静无声。 她的目标十分明确，她将一直行进到街道尽头，接近城镇边缘，摸索地图的面积，然后逐渐向内搜索。 也就是探图。 地形是影响决策的重要因素。 说不定还能碰上亲爱的旅者…… 蔚渺小跑着，发现房屋的样式和分布有些奇特。 有些房屋长得一模一样，标准的方形楼体，黯淡红瓦，只有一层楼，并未安装大门，但前后方各有一扇腰部高的方形大窗，任何一个运动能力正常的人都可以轻松翻越。 有些房屋与上述的外观相同，但是全封闭，连门都找不着。 它们随机混杂在正常的房屋中。 在实际观察了几栋这样的房屋后，蔚渺愿称呼其为“模板房”。一种是开放模板房，一种是封闭模板房。 前者存在的意义之一是为旅者方提供博弈场所，后者……大概是为了迷惑视觉，滥竽充数？ 蔚渺将城镇的样貌映在脑海中，尖长微勾的鸟喙边沿泛着冷色的乌光。 以西市政厅、东教堂的布局而言，与此同时，城镇西北角。 关山越孤身一人，欲哭无泪。 目睹狰狞鸦影后，她还未挣脱本能的恐惧便被传送到了安魂领域中。 她只记得有一把压迫感十足的巨镰当空斩下，眼前一黑后，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这里。 【提示：旅者，欢迎进入猎杀时间！玩家皆已抵达安魂领域！在时间结束前（6:00），你无法离开此地。】 【竭尽全力逃离死亡吧！】 鲜红的系统提示让她如芒在背。 有一位追猎者不知何时将会前来索命，这种感觉极差。 关山越正站在一盏老旧的煤油路灯之下，大街上寂寥无人，她的队友们不见踪影。世界是一片灰蒙蒙的暗色，风亦在此地死去。 在无人之地极易诞生恐慌感，因为下一刻什么怪物都可能蹦出来，唯独不太可能是人。 关山越深吸一口气，镇定下来。 她好歹也是经历过五场副本考验的人，心理素质尚可。 她与队友的联系并未完全断绝。在系统终端上有着四个圆形头像，是旅者一行人的正面照。 旁边标注着他们的状态。目前四人都是0层损伤。 安魂领域是以小镇为模板建立，这点并不让她意外。因为白天的活动地点选在萨博小镇，更有诸圣节、特殊居民等一系列元素，入夜的安魂领域定与小镇有关。 “看着像是多年前的小镇样貌。” 关山越观察着街边建筑，墙壁古旧，样式简陋的店面大门紧闭，远没有白天的萨博小镇般华丽明媚，有鲜亮精致的玻璃橱窗展示潮流的礼服，或者各色日常商品琳琅满目。 这是一条过时的商业街，重建的小镇街景改头换面，已认不出往昔的模样。 关山越找不到一丝熟悉感，无法确认自己的位置，更分不清东西南北。 游戏没有平面地图可以参考，也没有方向指示器，对于路痴并不友好。 玩家需要自己选定一个方向作为正北，然后在脑中构建属于自己的安魂领域地貌。 关山越决定沿着当前的街道前进，因为她隐约看到尽头处有漆黑的城墙。 既然方针是以躲为主，游荡于边界可以减少感知面。 她小跑着前进，同时发现自己明明没有刻意控制脚步，却没有发出半点响动。 简直像海绵吸水似的，声音被未知之物吞没殆尽。 这固然对于躲藏方来说不容易暴露位置，但追杀者也可出其不意、神出鬼没。 同时，她也注意到了房屋群的独特之处，花了一些时间入屋查看，得到了和蔚渺相似的看法。 她有心记下了开放模板房的位置。 街道尽头处，关山越终于见到了漆黑城墙。 墙柱的圆锥顶端雕刻着装饰性的几何纹路，三角形的城垛独具美感，浑然一体的城墙恢宏绵延，看不见砖瓦堆砌的痕迹，表面光滑冰冷。 这堵城墙的高度在十米以上，关山越根本生不起翻墙的心思。 她只是好奇地看了看，便关注到了更为重要的东西。 一台糖果机。 它位于左侧不远处的城墙脚下，为一般的自动售货机大小，彩色条纹的外壳充满童趣。 正面右下角有一个金属圆孔，这是投“币”处。圆孔上方是一小块电子显示屏，绿色的数字表示投币数，此刻为0。 玻璃柜中有两排栏位，共五格，上面三格，下面两格，都采用非实物展示法——运用迷你的3d投影。 它们悬浮在格位中，缓缓自转，展示物品的基本模样。 格位下方有一个椭圆形的蓝色按钮，标注着道具价格。 变色的霓虹光从玻璃柜顶部投下，将商品渲染得缤纷诱人，也是小镇中目前见到的唯一明确光源。 整台机身充斥着新潮的科幻感，与此地的古老死寂格格不入，像是一辆老爷车装上了氮气喷射器。 【提示：欢迎使用拾趣牌糖果机！你在通过按钮选定一件道具后，请向投币口投入诸圣节糖果，等价交易，钱货两清。】 【糖果机之间的道具库存量互通，一旦选定道具并进入交付程序后不可反悔。】 【实物道具将投放在临时性存储空间中，非实物道具将以技能形式登记在终端中。】 关山越清楚了系统给出的交易规则后，看向以下五样道具。 【1、教堂通行证：教堂的大门为你敞开，提供庇护。猎魂者无法进入教堂内。十分钟后，你将被随机传送到地图某处。（价格：30）（库存量：1\/1）】 【2、保护罩：为你抵挡一次猎魂者的攻击。（价格：20）（库存量：1\/1）】 【3、南瓜头：套上南瓜头后，猎魂者在感知到你时，无法获取你的大致位置，但它将严重阻挡你的视野。（价格：8）（库存量：3\/3）】 【4、麻辣糖果：让你在五分钟内摆脱疲惫状态。效果结束后，将陷入十分钟的重度疲惫状态，敏捷削减为0.6。（价格：10）（库存量：8\/8）】 【5、鬼面：在30分钟内自由改变自身体貌，方式参考该副本初始创角。（价格：10）（库存量：3\/3）】 第255章 选购 价格直观地表现出了道具的价值。 虽然关山越还没去过镇中心的广场，但不难想到小镇中的教堂只可能是祝佑教堂。祝佑教堂对于旅者而言是友善阵营。 十分钟的喘息时间不算多，但能从猎魂者眼皮子底下溜走，所争取的时间说不定就是反败为胜的契机。 搜查需要时间成本。关山越一路走到这里，发现地图比她想象的要大得多，玩玩捉迷藏是可行的。 保护罩的功能也相当不错。 南瓜头其实没有太大作用，当双方相互进入感知圈时，由于旅者不能指向感应，要摆脱猎魂者的感知非常难，只能在惶惶中搜寻鸦影。 南瓜头只是将双方感知拉到一个水平线上，增加了旅者心理博弈和周旋的筹码，在预判精准的旅者手中可能会有大用。 但关山越清楚自己没这本事。现阶段，在对地形不熟悉的情况下，没几个旅者敢说自己能一通乱转下摆脱猎魂者。 再说，既然价码这么低，视野限制的副作用一定让人难以忍受。 麻辣糖果对于想要玩转遛人体系的旅者来说有大用，但副作用实在催命。 所谓疲惫状态，是指体力条降至20％时。疲惫状态下，敏捷降为0.8，可通过休息摆脱疲惫状态。 当体力条不足10％，将陷入重度疲惫。 鬼面是让关山越最捉摸不透的道具。 她猜测这可能需要旅者团队密切配合才可能在战术上发挥出其不意的效果。 看着最上方的教堂通行证和保护罩，关山越十分眼热。 可惜她囊中羞涩，根本拿不出30颗糖果购买教堂通行证。从库存量来看，她应该是首个找到糖果机的人。 在她看来，通行证比保护罩要靠谱一点，因为保护罩只能挡一次，这时候双方都短兵相接了，挡下一次后，如果没能甩开猎魂者，还会有下一次。 这只是延缓了死亡。 最终免不了在追逐中死亡。 但教堂通行证直接结束追逃，给了一个新的开始。 关山越只能退而求其次，购买保护罩。 随着她具现化诸圣节糖果，并将它们逐一投入圆孔中，电子屏上的支付数不断增加。 当抵达“20”时，数字转变为一个笑脸图案，让关山越猝不及防。 “o(≧▽≦)o” 与此同时，她的系统界面上出现了一项可用能力。 【保护罩：你可以主动激发能力。当你即将面临重伤时，能力将会被动激发。】 这项能力有主被动的转圜余地，贴心地给有可能来不及使用能力就被干掉的旅者一个机会。 虽然关山越觉得自己不会如此无能。 再加上手头的特殊技能【圣愈术】，她终于舒了一口气，一直萦绕于心头的阴霾稍稍散去。 失去照相机后，摄影师最大的价值不复存在。关山越嘴上不说什么，心中的愧疚和不安却逐渐压垮了她的自信。 她觉得自己至少要为照相机不幸坠河负一半责任，如果自己当初没有将照相机交给乔治，旅者方就不会陷入无事可做的窘境，直接导致了局面失利。 当然，乔治是最该死的那个人，虽然是无心之失。旅者方放过他不是因为宽宏大量，而是在规则限制下他们无法做出过分的事。 直至见到从蔚渺身上脱壳而出的鸦影之前，她都是这么认为的。 现在她知道自己以及旅者方就是一群被愚弄的蠢蛋！ 她不再天真地以为乔治失手这件事是巧合，分明就是阴谋！ 从猎魂者的表现来看，旅者方早就被盯上了。 她从容不迫地出场，借用乔治的名头接近他们，在他们面前演得天衣无缝。 显然她与乔治有过接触，且对旅者方的“不幸”知根知底，甚至试图引诱他们接手盗墓的任务。 这些信息凑在一起，整件事情的意味顿时不一样了。 关山越有理由相信，乔治是受猎魂者唆使，特地在普朗居桥上等候他们自投罗网。 说不定猎魂者当时正藏在某处看他们的笑话呢。 根本不是无心失手，分明就是蓄意谋害。 虽然不知道猎魂者是如何说服乔治，又是如何注意到了他们的身份，但这位猎魂者绝对是个不容忽视的、强大而危险的人物。 他们清楚地知晓敌暗我明的态势，猎魂者可能潜伏在阴影中窥视着他们，见缝插针地揽下几个委托，像鼹鼠一样在黑暗中掘土捕食。 在兵击馆的设计上，青鸟的本意是希望反转这个态势，让旅者掌握真正的主动权，可惜失败了。 但万万没想到她竟敢串通特殊居民主动出击，玩了一手代理人的戏码，运用最合理的渠道发动最致命的攻击，一下子打掉了他们的倚仗。 这打碎了关山越的游戏理解，换做她当猎魂者，只能老老实实地退避三舍。 身为弱势方却仍敢费尽心机地争夺主动权，在行动成功后坦然自若地出现在他们面前，甚至于最后时刻笑吟吟地现身，明晃晃地表现出，照相机这件事是她的手笔。 这无疑将给旅者方施加巨大的心理压力。 剥开摇摇欲坠的窗纱，看透真相的关山越心中彻寒。她宁愿自己仍然保持着错误的理解，而非因敌人缜密的阴险而煎熬恐惧。 她知道对方成功在气势上完全压倒了他们，紧张和胆怯是敌人的先遣军。 但她却无可奈何，这是阳谋。 她早已不奢望游戏胜利，只希望能在结算时评价好看一些。 关山越拿下保护罩后，只剩1颗诸圣节糖果，没有任何用处。 如果能与其他旅者合流，手中的剩余糖果合起来说不定可以再兑换些东西。 她往空旷的四周看了看，城墙与房屋群之间有一条宽阔的隔离道，由于是边缘地带，没有任何公共设施。 道路尽头与另一条主干道相连。 萨博小镇有多条交错的主干道，大致呈十字交杂，切割出一块块建筑群。 建筑群中又有较为狭窄的复杂街道。 关山越不敢在原地停留太久，纠结几秒后，决定钻入来时的街区。 一是相较于其他区域，她好歹对一条街道的景色有了印象。现世中的萨博小镇重建翻新过，无法将经验套到这里来。 二是一路走来没有触发感知，看来猎魂者不在这一带，她暂时是安全的。 然而，关山越刚回身踏上街道，突如其来的感知让她惊出了一身冷汗，骤然止步。 “它来了？！” 感知明确地向她预警，加速的心跳和冒汗的手心暴露了她的忧虑。 猎魂者将至！ 她一面哀叹自己的厄运，一面快速思考着接下来的逃生之路。 站在望至尽头空荡无人的街道上，关山越的目光不由得移向楼房密集的两侧。 尤其是左侧的房区看上去民房居多，错落有致。右侧房区稀疏，且靠近城墙。 第256章 ?!! 关山越原先的想法是在边缘游荡，减少被发现的几率。 结果居然这么快就与猎魂者碰上，她措手不及，原定方案只能作废。 情急之下，她更愿意选择靠向内圈的左侧房区。因为这片区域房屋密集，更方便绕圈，如果能摆脱猎魂者，她可潜逃往其他片区。 关山越在一个呼吸间便下了决心，脚步不停，快速跑向第一个街道口，扑向左前方房区。 开放模板房星星点点地散落于街巷各处，每隔两三栋房子就会有一条黑暗的道路延伸向里。 关山越拐进了她所见到的第二条小巷子，一路向前，直到尽头后右拐进入新的巷道。 由于昏暗的光线，小巷中的能见度较低。 危险预感仍然让她心悸，但目之所见皆无踪影。 巷道如蛛网般有序交错，密密麻麻，将房区切割成各个小块。 关山越刚向前走了几步，便义无反顾地进入左手边更深的黑暗中。 萦绕在心头的威胁促使她下意识地躲进更深处，似乎这样就能赢得安全之地。 这条狭窄的小巷并非死路，关山越小跑着前进。 体力也是需要纳入管理的资源，如果无法意识到这一点，等到猎魂者真正现身时，旅者可能会死于憋屈的跑不动。 苍白沉寂的房舍如同座座坟墓，笼罩在它四周的阴影令关山越胆战心惊。 她慢步接近下一个小巷交汇口，小心翼翼地探头。 一道高大狰狞的身影赫然映入眼帘，无与伦比的威慑感令人发自内心地恐惧。 皮质的乌鸦面具干裂而残朽，黑色的表皮如同被敲碎的蛋壳，隐约能看见翘起的皮渣底下有着细思极恐的血肉之色。 坚硬的鸟喙宛如尖刀，口角处弯起诡异的弧度，似是在讥笑眼前人的徒劳无功。 无机质的猩红眼眸不带任何感情，是黑暗中唯一的亮色。 关山越：？！！ 两者相差甚至不足一米，如果她没有预先探头，而是直愣愣地跑过去，说不定已然投送怀抱，虽然现在跟羊入虎口也没区别。 一股淡淡的腐臭味从它身上传来。 条件反射的尖叫声被莫名的力量消解。她面露惊恐，头倏然缩了回去，转身欲逃。 腿脚还没迈出，猎魂者动若雷霆，一步便移至她的身后，手中的巨镰先行斩下！ 它的速度极快，如虚幻的影子，一瞬间便掠过了关山越的身躯，斩出一丝消散的白烟，除此外毫无受伤的痕迹，表面完好无损。 关山越感觉像是有一条冰冷的蛇从她身上蜿蜒而过，随即狠狠地给了她一口，钻心的疼痛直冲天灵感。 尖叫声再次沉默，关山越的面孔扭曲成一团，身体难以控制地抽搐了一下，差点两腿打结跌倒在地。 她踉跄了两步，又把上身拉起来接着跑。 她还不忘瞥一眼终端状态，发现自己被附加了两层损伤效果。 猎魂者有三个技能，其中“致命一击”已经浮出水面。 身后，猎魂者的动作也不含糊。 它用鸟爪摆出一个怪异的手指枪姿势，对准关山越的背影。 一枚细长的黑色鸦羽贴合着它笔直的食指瞬间生成，停滞在它的手指背部。 下一刻，鸦羽刃激射而出！ 黑色的“子弹”刹那间接近了关山越，却未能命中她。 不是猎魂者打偏了，而是“保护罩”在此刻自主激发。 一层薄薄的金色光罩只显现了一瞬，便与撞上来的鸦羽刃一同破灭。 猎魂者不为所动，它站于原地，手爪缓缓地从刀面上擦过。 这是在磨刀，重新附加魂伤效果。 磨刀时无法移动，也无法使用技能，可视为无法打断的引导条。 但什么时候磨刀是可控的。所以猎魂者在砍下一刀后没有马上磨刀，而是紧接着打出下一击。 这时关山越根本没能跑出几步，背后也没长眼睛，瞄准没有任何难度，几乎是必中的。 猎魂者本想直接一套下去干掉关山越，奈何她兑换了一次保护罩。 磨刀机制为旅者创造了一个逃脱的窗口期。而且由于保护罩能挡下任意攻击，鸦羽刃没能扎进关山越体内，附加的追踪效果自然无从谈起。 关山越大喜过望，她已经收到了系统提示，知道自己的免死金牌丢了一枚，但换来了逃生机会。 她当时还心想自己不可能来不及开保护罩，没想到回旋镖来得太快。 至于是怎么丢的，她虽然背后没长眼睛，但简单思考便可得知是“鸦羽刃”的效果。 濒临重伤才能自主触发保护罩，说明攻击为两层损伤。除去镰刀斩，只有鸦羽刃能做到。 关山越来不及思考其他事，她只需知道这时候的猎魂者攻击手段用尽，不得不磨刀。 她毫不犹豫地开启“弹射起步”，速度顿时飙升至1.2，健步如飞。 被斩的余痛更坚定了逃生的意志。关山越冲出这条小巷后左拐，随后一路狂奔。 她必须脱离猎魂者的感知圈，因此并不分辨方向，只求远离猎魂者。 阴暗的小巷尽头，蔚渺独自站立。 随着手爪从刀面上擦过，丝丝缕缕的莫名力量自指尖涌出，渗入到镰刀之中。 这柄镰刀仿佛与她心意相通，在斩入摄影师的身躯时，它传递出喜悦的共鸣。 蔚渺清楚，她斩入的不是真正的身体，而是魂体，这从进入安魂领域的前幕中即可看出。 所以不会流血，也不会被一刀两断。但是当损伤累积到一定程度时，灵魂将会崩溃。 这应该是损伤机制的依据。 她边磨刀，边感知着关山越的去向。 猎魂者感知的方位指引像是圆形地图导航上的指示箭头，只给出方向，并不包括远近高低等信息。 从顺滑的减速偏移来看，对方应该是一条直道跑到头，没有左拐右拐的多余操作。 当手爪停顿时，晦暗的刀身再次寒光冷冽。 与此同时，她丢失了对关山越的感知。 这并不意外，她估算过两方的速度。刚刚关山越的步频陡然加快，她便知道对方带了【弹射起步】。 第257章 效益 猎魂者的敏捷为1.2，在全力奔跑的情况下实际速度约10m\/s。 因为祝佑广场的直径约200米，蔚渺在白天用脚步粗略丈量过，略微实验即可得到速度数据，读秒难不倒蔚渺。 如此换算，旅者的冲刺速度约8.3m\/s。 “弹射起步”下，10秒的时间足够旅者脱离100米半径的感知圈。 技能的持续时间刚好也是10秒。 蔚渺磨刀完毕后，并未动身去追摄影师。 即使她知道出了这条巷子左拐，全力跑10秒，很大概率能重新感知到摄影师，但接下来必是漫长的追逐战。 道路的复杂程度注定了追逐者不可能完全复刻逃亡者的路线，有时候或许会花更多的功夫才能接近。 在拐弯找路的途中，速度优势被大大削弱了。 而且还有一样事物需要权衡。 那就是糖果机。 早在踏入双方的感知圈之前，蔚渺已经发现了关山越。 以她脑海中西市政厅、东教堂的格局来说，她当时走的是向北的宽敞大道，一路狂奔。 巧的是，关山越当时正走在东北朝向的路上，而这条路的终点与蔚渺所走的北路的终点交叉。 正因如此，这两条组成锐角的道路之间有较为狭窄的小路相通。 蔚渺快要抵达道路终点时，一直左顾右盼的举动让她透过直道瞥见了站在糖果机前的关山越。 她立刻判断当前的局势，认为当触发预警时，关山越很可能会选择进入左侧密集房区迷惑视线，伺机逃往别处，而不是贴着墙行进然后被瓮中捉鳖。 于是，她先一步潜入房区，触发感知后，根据方位的变动猜测关山越的行进路线和两者间的距离远近。 关山越一路深入，结果不幸撞在枪口上。 在千钧一发之际替她挡下一击的金色护罩显然是糖果机的道具。 在追杀摄影师和查看糖果机之间，蔚渺选择了后者。 她的目标是“无人生还”。所有策略必须为全局服务。 一是追杀的效益不高，事倍功半。 猎杀阶段的全期相对平滑，但是旅者方的优势可能会随时间慢慢积累，这取决于他们的活跃程度和运气。 游荡者的“身手敏捷”和冒险家的“宝藏发掘者”都属于积累优势的技能。 前者能创造更多的拉扯房区，后者有可能提前结束提心吊胆的追杀游戏。 前期花时间干掉两个之中的一个是比较划算的，但花同样的精力干掉手无寸铁的摄影师就不那么值得了。 相比之下，糖果机的地位更高。 抢在旅者方之前发现糖果机，她手中的糖果才有存在的意义。 如果旅者把想要的道具都兑换完了，她手中的诸圣节糖果只剩下尝尝味的价值。 一分钟后，蔚渺已经站在糖果机面前。 它格格不入的画风极有冲击力，让蔚渺不由得多看了两眼作为背景的漆黑城墙。 她转念之下想到了很多：“副本并非两家之副本，这种对全玩家开放的模式背后定然有第三者、第四者的影子。” 蔚渺觉得它大概是哪位颇有恶趣味的神明设计的。 摒除杂念，她端详着糖果机，同时收到了系统提示。 【提示：欢迎使用拾趣牌糖果机！你在通过按钮选定一件道具后，请向投币口投入诸圣节糖果，等价交易，钱货两清。】 【糖果机之间的道具库存量互通，一旦选定道具并进入交付程序后不可反悔。】 【你获得的所有道具将处于封禁状态，无法提取。】 蔚渺浏览了一遍道具，目前，关山越兑换走了保护罩并已使用，其他道具皆是满库存。 “运气不错，看来我是第二个找到的。不过糖果机总共三台，存在不同道具，可能有其他人得到的道具不在这台机器的道具列表上。” 她心下对旅者方手中的糖果数有了大致估计。 因为关山越只兑换走了保护罩，没动教堂通行证。 有两种可能，一是她觉得保护罩比教堂通行证更有价值，二是她的糖果不够。 如果是前者，不应该只兑换保护罩，其他的小道具，例如麻辣糖果或南瓜头也可以兑换走。 因为在前途未卜的情况下，应该不会有人想当仓鼠，留存诸圣节糖果看看情况，最重要的是活在当下。 因此，一定是关山越手中的糖果不够，在20-27颗之间。 旅者相互之间的糖果差距不会太大，这不利于团结。连摄影师都能分到20多颗糖果，其他辛苦做任务的人不会差到哪。 按物价来看，20多颗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小道具不如“保护罩”“教堂通行证”这样简单粗暴，其副作用值得好好衡量。 蔚渺思虑半晌，愉快地选定了“教堂通行证”兑换。 这个道具太破坏节奏，如果拖到后期，旅者使用这个道具，找到人又要花费一番功夫。 电子屏收到30颗诸圣节糖果后同样露出笑脸。 教堂通行证是一张硬质卡片，双面边沿有凸起的圣杯纹饰，正面图案为芙吉妮娅神圣大教堂的正立面，背面为色调柔和的祝佑女神像。 蔚渺在临时性的储存空间中看到了它，但没有取物权限。 她的兜中还剩40颗糖果。 蔚渺的注意力挪到了边缘的城墙上。在北大路上她就观察过，现在终于来到了它的脚下。 她走近，上手敲了敲，质感如同冰冷的大理石。 “城墙外的世界是否有另外的区域？” 没人能解答，这是今后多周目才可能尝试探索的问题，一周目还是以稳为主。 否则，蔚渺会选择用手中的镰刀试试城墙和糖果机的成色。 她的视线下落，顺着城墙的跟脚逐渐飘远。 虽然城镇的面积不小，但还是能看出城墙的横向并非直线延伸，而是有着微小的优美弧度。 蔚渺有意多停了一会儿，以防旅者在这个时候用【侦测邪恶】窥探她的动向。 半晌，她紧握镰刀，沿着城墙开始奔跑。 猎魂者没有体力限制，这为跑图提供了极大方便。 她猜测其他的糖果机也可能放置在城墙脚边。 蔚渺依旧想要完成大致的探图工作，至少应该摸清地图的主干道，以方便巡逻。 第258章 瞬杀流 青鸟出现在一个t形交叉路口的中央。 她还未从初见猎魂者的心惊肉跳感中回神，又突逢转场，望向四周的目光颇有些茫然。 她深吸一口气，很快沉静如常。 她当然也能想通猎魂者在白天的挫折中扮演着重要角色，随之而来的压力感却让她更为兴奋。 她喜欢冒险与挑战。 由于分辨不出身处何方，青鸟只能试探着往前走。 在经过一个k形交叉路口时，透过小巷，她看见了藏在右侧街道后方的一所白墙建筑。 那是一栋医院。 青鸟从模糊的记忆中努力寻找着熟悉感。 她依稀记得在现世的萨博小镇中，她做任务时来过这里。 但是这里陌生的建筑群显然让白日的记忆毫无用武之地。 她转向其中一个路口，尽头处那高耸的黑色墙壁让她想一探究竟。 得益于冒险家的专属技能，她不太惧怕与猎魂者的追逐战，只怕被稀里糊涂地阴了。 如果触发感知，第一件事就是要找到猎魂者的所在。 因此，走大道对她而言比走小巷更有优势，起码能发现猎魂者的位置。 在观察完城墙后，青鸟往回走，向右拐进隔壁道路，周边是灰暗的民房。 她小跑着前进，体力条以微小的幅度下降。 实际上，因为体力量化，设定更游戏化，什么乳酸堆积、口干舌燥都是不存在的，它的消耗与恢复有固定的数值，与当前动作挂钩。 按系统的话来说，属于数据化体验。 系统对其强度的简要说明是“全速跑完800米后体力条将降至20％”。 给予的数值相当可观。 然而，青鸟跑到一半时，蓦然发现终端界面上，属于关山越的头像标识被插了两根鸦羽。 代表她受到了两层损伤。 而时间估计才过了10分钟。 凭青鸟对关山越的了解，后者恐怕难逃一劫。 可当她走到路的尽头时，关山越依旧维持着两层损伤。 “居然逃掉了？”青鸟诧异地自语。不是她希望队友倒霉，只是客观地以双方实力做出预测，关山越想从猎魂者手下逃脱当真不容易。 甚至连特殊技能都保下来了。 “难道猎魂者不擅长追杀战？”青鸟满脑子各种猜测，心下稍稍宽慰的同时也有些失望。 前期设局时厉害，后期真上阵时拉胯的玩家她不是没见过。 想了想，她决定动用【侦测邪恶】。 猎魂者在关山越身上失手，现在应该忙着寻找下一个目标。获取猎魂者位置能帮助旅者们规划接下来的行动方向。 远离猎魂者的众人说不定有机会相遇。 在她释放技能的那一刻，远处，一道金色光柱冲天而起，落入旅者们的视野中。 那就是猎魂者的方位。 青鸟遥望着光柱，接受技能回馈而来的感知。 双方相距约800米，并且对方没有移动。 3秒后，感知消失。 “停留在原地？是在犹豫方向吗？” 青鸟心中猜测，再次迈开步伐，方向与猎魂者相背。 不久，她穿过一条宽敞的街道，朝左侧望去，尽头处矗立着一座高大的教堂。 说明这正是四条主街之一。 以祝佑广场为中心，向四方延伸出四条主街的格局依然未变。 青鸟心下一定，如果按照入城的方向作为正北，她脑中的地图瞬间成型。 她张望了几秒后，一头扎进了对面的街区。 另一处—— 当关山越被追杀时，子虚也发现了一台糖果机。 不同的是，上面没有“麻辣糖果”，取而代之的是“甜甜糖果”。 【甜甜糖果：立刻清除身上所有痛苦。（价格：8）（库存量：8\/8）】 这个道具的效果与【无畏痛苦】相同，但因为它是实物道具，需要手动使用，在即时性上不如技能。 其余道具均相同。 子虚注意到了道具的库存量。 “保护罩的库存量为0，是猎魂者换走了？不太对，那它为什么不换教堂通行证，难不成是糖果不足？” 保护罩和教堂通行证各有各的强处，在子虚看来，它们都相当有价值。 旅者在进入安魂领域时各自分散，在搜寻糖果机上更有优势。只要提前兑换到自己想要的道具，猎魂者纵然有1000颗糖果也是徒劳。 但没想到他们被人釜底抽薪，连兑换的糖果都凑不齐。 子虚已经明白他们是被算计了。从这点来看，他不相信这么有本事的猎魂者会拿不出50颗糖果，他倾向于是某个队友先他一步。 因为四个人都兑换不起教堂通行证，保护罩正好是最佳选择。 理清情况后，他开始苦恼自己应该买什么。 南瓜头的隐匿功能远逊于他的技能，不作考虑；鬼面现在来看也无用武之地；甜甜糖果不值得他花费宝贵的诸圣节糖果…… 想来想去，子虚决定一毛不拔，看看能否与其他人汇合，借些糖果，买下教堂通行证。 他很清楚自己的定位。 苟到最后应有尽有！ 但他不能一直在某地蹲着，因为猎魂者有一个全体察觉能力。前期呆在一个地方不动，等于告诉对方自己是带了【隐秘死角】的侦探，速抓。 【隐秘死角】看似无脑，实则技术含量比游荡者的开锁高多了。什么时候该蹲，什么时候该走，有赖于对猎魂者的行动预判。 在他到处逛街举棋不定时，关山越的损伤提示以及后续青鸟的【侦测邪恶】给他带来了新的信息。 见面就是两层损伤，但关山越又安然逃脱，让他判断猎魂者走的应该是以【致命一击】为核心的瞬杀流，而且保护罩很可能是被关山越换走，并抵挡了最后一击。 猎魂者命中一次有10秒空窗期。【致命一击】+【飞天恶魔】+【鸦羽刃】有着见面秒人的能力，能规避空窗期。子虚认为这是瞬杀流。 而【致命一击】+【狂热腐朽】+【灵感】能大幅提升猎魂者的追击能力，对冲空窗期的损失。这应该叫做疯狗流，一旦被黏上，没点身法无法轻易逃脱。 如果是后者，关山越就算底牌尽出，起码也要被追十条街，但是后续的位置显示猎魂者留于原地未动，这不应该是疯狗流的做派。 更可能的情况是，瞬杀失败了。猎魂者又发现了附近的糖果机，正在进货。 问题是，它的全体察觉到底有没有用过？ 这么快就与关山越碰面，应该是已经用过了，想要速杀？ 子虚摸不准猎魂者的想法，但他知道在知晓了猎魂者的位置后，大家会往远离猎魂者的方向移动。如果猎魂者真的还留着全体察觉，他守在这一亩三分地比去凑热闹好得多。 在选择方向时，猎魂者一定倾向于人多的那方。 他还是找个空房子先蹲着吧。 第259章 全体察觉 游荡者正在认真地开锁。 手中的一根铁丝轻巧地在锁孔内跃动了几下，轻轻一推，房门便向内敞开。 试验下来，对于封闭房屋，没有不能撬开的门。 令他意外的是，屋内并不像他想象的那般家具齐全，而是空得能跑老鼠。 封闭的二楼似乎隐藏着所谓的屋主。 在没撬门之前，窗户紧闭。撬门之后，木扇窗自动向内开启，可以翻越。 游荡者的工作就是尽量在这片区域开图。 他打算驻扎在这不走了。 在他看来，零零散散地撬门没有多大的效果，也很难利用。 而集中在一片区域里，能让房区资源扩大好几倍。它的价值在于提供额外可供翻越的门窗。 游荡者开锁后并未关门，方便出入。 而且将房门掩上时，从外表上无法看出屋子是否封闭，连他这个始作俑者都会混淆。 他开锁的速度正如技能的描述，30秒正好。他不清楚开锁的原理，只知道顺着感觉插入铁丝，随便拧一拧，门锁就会在神秘力量的作用下解开。 流水般的作业下来，在收到【侦测邪恶】的提示前，他已经解锁了一块小小的房区，算上本就有的模板房，共十几栋楼。 当标志着猎魂者的光柱冲天时，他只是抬头看了一眼远处，手上的动作未停。 一天下来，游荡者有些麻木。他怀揣着被生活打败的新鲜感在假面舞会中坚持到现在，那份摆烂的豁达从不曾消退。 他不是很在乎这场娱乐游戏的输赢，现在只想安分地做点该做的事情。 据游戏开始约二十分钟，蔚渺在西南角的城墙下又发现了一台糖果机。 “附近没有旅者吗……库存没有变动。” 蔚渺审视着其中的货物，阅读了甜甜糖果的说明。 痛苦是司空见惯的体验，它绝不友好。高层次玩家都会想办法克服自己对痛苦的反射，它有时会导致操作变形，引发致命的失误。 因此，无视痛苦的价值不仅仅是不必受罪。 但她手头的诸圣节糖果有限，库存又多达八颗，在不知道剩下那台糖果机货物的情况下，她并不打算采购。 此外，从前两台糖果机的方位可以推测，第三台糖果机很可能位于城镇东南角，三者呈三角分布。 “差不多了，看看附近有没有幸运儿存在。” 蔚渺转身看向背后寂静的城区，终于使用了全体察觉。 “全体察觉”作为固定冷却的技能，初始自带一发。六小时中，最极限的情况下能发动13次，但头尾两次其实是无效使用。 合理的情况是使用12次。在进游戏的前半个小时内发动一次，且要尽量早，冷却完毕后尽快使用，减少就绪时间，以便让最后一次发动有更富余的时间寻找旅者，避免让其沦为无效使用。 【侦测邪恶】也是这个道理。 但在合适的时候能察觉到对方的动向同样十分重要。 因此蔚渺将“全体察觉”留到现在。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她希望尽快结束追杀游戏，最后一次“全体察觉”的作用也就无须在意了。 糖果机已经找到，是时候顺便找人了。去第三台糖果机的路上要横跨半个城镇，可以顺路。 “全体察觉”与【侦测邪恶】可以形成对抗，问题是，猎魂者并不能知道旅者方得到了哪些特殊技能，甚至不知道他们能通过面板上的头像得知别人的状态。 不过，非对称性对抗游戏并不罕有，在虚拟游戏中也属热门，系统和玩法的基本架构可以预测。通常，玩家随机降生在地图某处，无法相互交流、感应，但有简单的窗口可得知队友状态并做出决策。 蔚渺不能确认对面是否有【侦测邪恶】。 【侦测邪恶】的使用不会被猎魂者察觉，这是没有写在技能说明里的默认事项。如果能被察觉，猎魂者就可以利用这点进行移动方向上的误导，废了它一半的功能性。 蔚渺假设旅者方得到了【侦测邪恶】，要么一开始就用来确认她的方位，要么是用来应对紧急情况。 比如感知到了她却不能确认她的方位，为自救而使用。 持有技能的人一定会利用它紧急避险。如果人没了，留着技能也无用。 可以看出，至少关山越的手上没有【侦测邪恶】，否则不会自投罗网。 若其他人持有，从现在的时间点来看，大概率已经使用。至于是什么时候用的，其实不是很重要。 “全体察觉”一开，四道猩红的光柱冲天而起，流溢着羽毛般的华彩。 蔚渺感知到了散落各地的四位旅者。 “有三位在东南城区，还有一位就在附近。” 以四条交叉主干道为界，蔚渺在脑海中将萨博小镇划分为西北、西南、东北、东南四个城区，以最开始走的主道为正北。 她此刻位于西南角。 一路走来，她已大致明了小镇的格局。小镇以完美的圆形城墙为边界，半径约800米，每个城区占地不小。 既然有了范围参照，加上感应得到的距离和方向信息，即使没有光柱，蔚渺也能精确定位他们的所在。 技能显示，有一位旅者距离她仅有两百多米，且无移动。 剩下三位不知出于怎样的机缘巧合，聚集在一个城区中，但是彼此分散，可能尚未见面。看他们各自的行进方向，碰面是迟早的事。 两位在移动中，一位无移动。 技能持续时间结束时，蔚渺已经朝着最近的猎物掠出了几十米的距离。 与此同时，子虚正蹲在某个模板房的角落里神游太虚。 他的位置卡得相当好。这片房区的街道纵横交错，对付这样的房区，有时可以简单地站在各个街道口往内张望，就能看遍多条街道。 但这片房区有间隔连栋的外排，遮掩了不少内部巷道。 子虚将藏身地挑选在内部一排房区的一间模板房。模板房前后开窗，他窝在角落处，背部紧贴着开窗的其中一面墙，而面向另一扇窗。 这让他仅需警惕对面窗口，猎魂者只可能从那里发现他。他携带的【隐秘死角】非常适合躲猫猫。 不用全体察觉，猎魂者决计找不到他。 蹲下的动作判定不算严格，坐下也算蹲下，子虚完全不必担心如果被发现了会因为脚麻而无法逃命。背对的窗户正是他预想好的逃生退路。 他双手抱膝，安静地等待着时间流逝。再过十几分钟，他就该转移战场了，以防猎魂者突然的一发全体察觉让他被瓮中捉鳖。 然而下一刻，他的脸上闪过惊疑之色。 感知触发，猎魂者就在附近！ 第260章 处决 “明明就在附近，却没有感知……是携带了‘隐秘死角’的侦探，还是运气绝佳已经逃离范围的旅者？” 猩红的眸光闪烁，蔚渺看向笼罩在寂静中的一片城区。根据脑海中构想出的地图定位，她与未知旅者的距离绝对足以触发感知。 结合感应时呆在原地未动的情况，从概率上来说，她认为是前者。 思索之余，黑色的身影闪入了面前的房区。 “是专门奔着我来，还是一个巧合？” 子虚的思维急转。 他能从五场副本中获得累计40伪装系数，进入舞会编号前100，游戏天赋毋庸置疑。 他在白天表现平平，不太适应那种团队合作。想要达成共识需要耗费精力，没有太多施展的空间。 当置身于独自一人的逃杀时，他并未感到慌乱，虚拟游戏老玩家的惊慌阈值已经很高了。 “不管是不是巧合，唯一的办法就是等待。结果只有两个，被发现，或者猎魂者离开。” 子虚决定静观其变。他的思路清晰，如果呆在原地，得益于【隐秘死角】，不能获得感知的猎魂者要找到他可不容易。 动弹一下，【隐秘死角】失效，那才是真的完蛋。 时间悄然流过，危险感知依旧存在。 子虚不得不放弃自欺欺人的幻想，不情愿地承认这绝不是什么见鬼的巧合。 猎魂者真的在找他。 “不应该啊，把全体察觉留到这么后面？一开始不是通过全体察觉找到关山越的？” 子虚完全没有想到关山越的不幸与青鸟的【侦测邪恶】成功误导了他，前者让他误以为猎魂者的全体察觉已使用，后者让他误以为猎魂者暂时不会来到这里。 否则他宁愿跑路。 【侦测邪恶】使用时，蔚渺正停在糖果机前采购。 事已至此，子虚也只能祈祷猎魂者无法找到他了。 安魂领域吞没了所有声响，他绷紧神经，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窗口。 一直高强度地集中精神极耗心力，子虚刚缓了一口气，稍稍懈怠，就见一道高大的乌黑身影从对面走过。 子虚心头一悸，几乎屏住呼吸，僵如蜡像。 他眼睁睁地看着它平缓走过，没有看他一眼。 “没发现我？” 子虚心中窃喜，同时松了一口气。因为角度问题，如果不特别留意，真可能看不见他。 “看来猎魂者的眼神不好。”劫后余生的他调侃起了猎魂者，甚至还有心思推算出了猎魂者运用全体察觉的大致时间。 在他蹲好之后，到触发危机预感的一段时间里，根据之前【侦测邪恶】得到的方位，将赶路时间和目标选择考虑进去，全体察觉的运用时间应在十五到二十分钟之间。 但在危险预感没消失之前，他不会出去冒险。 他静待着，期盼危机预感迅速褪去。 然而现实终究不会缺少戏剧般的失望。他傻眼地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从他背后的窗户中笨重地翻入，沉沉落地。 肃穆的杀意扑面而来。 沧桑的狰狞鸦面正对着他，与此一同扭转的还有它手上的巨镰。 刀刃的残影宛若银月。 子虚刚受惊地站起，极力向后仰身，却因背部靠着墙而退无可退，被不出意外地斩中。 “啊！” 子虚本能地发出无声的惨叫，镰刀从他的肩头处斜向斩入，几乎划过了大半躯体，带出几缕缥缈白烟。 痛入心扉的感受足以突破虚拟与真实的界限，让他差点以为自己要死了。 他突然有些羡慕游荡者所携带的【无谓痛苦】了。 一击而过，蔚渺没有立刻磨刀，而是往前一步，空着的左手攥着他的领口，将对方粗暴地摁在墙上。 无法反抗的巨力传来，子虚只能站在角落处，双手本能地抓住猎魂者粗壮的手臂，试图挣脱。 然而，没等他怎么反抗，猎魂者便放开了手。 此刻两者间距离极近，两米高的体魄压迫感爆棚，如果它愿意，甚至可以给他来个壁咚。 随后，他一脸痛苦与莫名地看着猎魂者开始磨刀。它将长度在一米五以上的镰刀柄斜向，两端抵在两边墙上，刀刃朝着身侧，由此形成一个逼仄的三角形，将他卡在其中。 猎魂者整个人紧随着压上，身体靠着镰刀柄，在姿势上有些别扭。它右手握镰，左手不紧不慢地擦拭着刀身，目光从未离开过他。 两人真正意义上地“贴贴”，子虚能亲切地嗅到它身上淡淡的腐臭味，加上可怖的面具，克服生理上的不适需要一定的勇气。 但他的关注点在于这个行为的意义。 “卡‘模型’？还能这么玩？” 子虚顿时明白了对方的想法，这位猎魂者的诡计总能让他叹服。 它竟想利用镰刀的封锁加体型优势把他堵在角落里，让他无法在磨刀时逃脱。 子虚自然不甘坐以待毙，目光上上下下地扫过它周身的空隙。 让他绝望的是，对方的站位、角度显然有所考虑，十分完美，他找不到任何能逃脱的漏洞。 情急之下，他的双手握上刀柄，使出吃奶的力气，妄图推开猎魂者。 狭小的空间让他使不上劲，更别说猎魂者的力量胜过他不止一筹。 猎魂者岿然不动，冷冷地看着他无谓的挣扎。 子虚是真的有点被逼急了，这跟他设想过的好几套剧本完全不一样！他的【弹射起步】毫无用武之地，预想的逃生路线连第一步也没能执行，竟然就要被困死在自己选的藏身地中！ 短短十秒，子虚尝试了各种手段，连头槌都用上了，终是没能打破这面肉身之墙。 当刀刃重新焕发寒光时，猎魂者的后退让子虚得以缓过一口气，可他知道之后等待着他的是什么。 他惊恐地看着镰刀再一次斩过他的身躯，撕裂般的痛楚潮水般地涌来。 身体中的力量眨眼间流失殆尽，他无力地靠着墙体跌坐在地，甚至无法保持形象的稳定，身躯轮廓如同加了一层雾化。 面板状态栏上，“四层损伤”“重伤倒地”的字样鲜红刺目。 这次有了心理准备，他总算维持住了体面，没有惨叫出声。 另一边的蔚渺则收到提示。 【旅者“侦探”已重伤倒地，你可对其进行处决！】 第261章 战略性转移 一些动作游戏中，击败boss后，主控会有一个帅气的处决演出。 虚拟游戏中，处决演出被发扬光大。通过系统辅助，玩家以各种拉风的姿势打出最后一击，正反馈极强。 蔚渺在提示出现时便获悉了处决之法，身体本能地知晓如何去完成。 似乎早已处决了千万次。 巨镰的刀刃上飘起猩红的光带。她高扬巨镰，在子虚难以掩饰的惊恐中倏然斩下！ 镰刀从他的右肩处斩入，陡然虚幻，直至心脏处骤停。 子虚的身上腾起朦胧的乌黑之气，它们汇聚至半空，逐渐构成一个高约一米的黑色十字架。 它宛如一把十字之剑，气流微微起伏，扭曲不定。 耳边有哀婉的低声吟咏隐约响起，音调如泣如诉，空灵近妖，不知来处，并无回响。 似亡者的邀约，又似悼者的缅怀。 在低吟浅唱之中，子虚的脸上竟露出满足恬淡的微笑，目中却已无神采。 某一刻，几近凝实的黑色十字以终焉之姿迅猛坠落，刹那间贯入他的头颅。 如同沙丘倾倒，子虚的身躯在眨眼间崩坏成尘，化作无数乌黑油亮的鸦羽，因十字架的冲击力而倒卷飞腾。 它们纷纷扬扬，逐渐飘零，散落一地。 蔚渺伸手，其中一片鸦羽落入她的手心。它轻盈而富有光泽，是旅者存在过的证明，生命的最后结晶。 右手一紧，鸦羽被她碾碎。 侦探，已处决！ 远处城区，青鸟与游荡者已经相遇。 他们不约而同地对视，同时看到对方眼中的惊讶，各自思索。 “第一位出局的竟是他？原本以为应该是……” 青鸟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游荡者。 “那么接下来猎魂者会去哪里？在知道关山越差点被抓后，主策略为苟的子虚应该是找个地方躲起来了，却在十几分钟后被抓到了。”青鸟在心里盘算，“难道是全体察觉？那这片区域就不安全了。” “可是……”青鸟放眼望去，大门尽开的街区一时间让她的纠结到达顶点。 游荡者则没想那么多，他深感时间紧迫。还需要一些时间，他才能将这片房区打造成旅者的“翻墙模拟器”。 好消息是，在刚刚的时间里，青鸟找到了一台糖果机。 看到教堂通行证和保护罩的库存都为0时，青鸟终于明白为什么关山越可以顺利逃脱。 不是对手太菜，而是她的龟壳太厚。 【1.教堂通行证：……】 【……】 【4.红苹果（15）<4>：吃掉后逐渐补充1\/4体力条，无食用间隔限制。（价格：10）（库存量：8\/8）】 【5.鬼面：……】 青鸟仔细浏览了一遍商品，综合看下来，无疑是红苹果最为优秀。 体力的限制让旅者在长时间的追逐战中处于不利地位，红苹果能够提供珍贵的续航能力，又没有任何副作用。 青鸟手上有26颗诸圣节糖果，兑换了2个红苹果后还剩6颗。 之后，她在不远处邂逅了游荡者。带路到糖果机后，游荡者也兑换了2个红苹果。 两人分别剩余6颗糖果，凑起来还能再买一个。 作为引路的答谢，游荡者将多余的红苹果让给了青鸟。 主要是他认为自己的游戏能力不及青鸟，将苹果给自己是一种浪费。 游荡者有着基本的玩家素养，占有资源却不能发挥作用，事后是会被队友戳着脊梁骨骂的。他自认不能担此大任，机会还是留给青鸟吧。 另一处。 “连最能藏的人都挂了。”关山越看着终端面板上子虚的灰白头像，似乎看见了自己不久后的命运。 她手握【圣愈术】，能够清空指定队友累积的损伤层数，哪怕是吃满四层倒地。 她考虑过是否救子虚一次，但联想到子虚这家伙的专长是抓迷藏，此刻猎魂者肯定在他身边，就算救了他，被擅长追逐的猎魂者抓到也只是时间问题。 她可是深深领教了这位猎魂者有多么诡异和阴险。 再者，她对子虚的第一印象不怎么样，不太想将珍贵的圣愈术用在他身上。 谁敢说自己接下来不会遇到同样的处境呢？ 还没等她全盘考虑完毕，子虚的头像忽然黯淡下去，五道血色的利爪痕将他的样貌切割得支离破碎。 “寄了？处决得好快。”关山越感叹道，“能活一会儿是一会儿吧，刷刷表现分。” 她的运气不错，已经找到了两个圣光，分别藏在街角和一栋模板房内。 指尖微微触碰金色光团，它便如泡沫般荧荧涣散。 旅者方可以在终端上看到队伍的圣光收集数。除了关山越的两个，游荡者也找到了一个，现在圣光总数为3。 时间已过了半小时，目前的收集效率可圈可点。 关山越清楚越往后越难找，顶着猎魂者半小时二抓的压力就更难找了。 之前说好的主路线并非收集圣光，但现在看来，收集流说不定比苟道流获胜的概率大。 她现在也面临着何去何从的抉择。 “我逃跑的时候只顾着直线跑，尽快脱离感知范围，跨过主道进了对面街区，后来感应不到猎魂者后绕弯来到这里。” “猎魂者能够感知到我的逃跑方向，应该是追着我过去的。这么说，子虚就在那片街区里？接下来就该朝这片区域来了吧……” 如果以蔚渺的视角来看，关山越的行进路线为西北城区-西南城区-东南城区。 她在西南城区停留了一会儿，因为不熟悉街区地形，她费了一番工夫才走出交错的街巷。 顺便捡了一个圣光。 关山越忽然停下了脚步，因为目之所及有不少大门敞开的房屋。 显然，这是游荡者的杰作，提示了游荡者就在附近。 她有很大的机会与队友汇合。 关山越本能地心头一喜。终于找到队友了！ 然而，她转念一想就笑不出来了。 “这个地方明摆着会有旅者出没，猎魂者肯定会翻个底朝天。我要是再被抓到，凭我的翻窗能力就能跑过猎魂者？算了，我还是战略性转移吧。” 第262章 优势区 子虚的最先出局让旅者方人心浮动。 蔚渺手握镰刀，静静地看着满地鸦羽蒸腾为黑烟飘散。 她回忆起刚刚的猎杀时刻，无声的寂静杀戮，与此为衬托的是绝望和恐惧。 旅者们尚且是带着几分游戏的心态而来，若是真正被拉入此地的普通人，恐怕撑不了多久就会崩溃。 子虚死得不冤，蔚渺能根据他的表现反推出他的心路历程。 当子虚感知到她时，并不知晓这是巧合还是故意，所以按兵不动。 但她久久停留于附近，子虚当然能发觉不对劲。如果他颇有决断，正确的做法是拔腿就跑，尚有一线生机。 可惜他拘泥于自己的隐匿技能，心理被此束缚，不愿轻易抛弃自己的优势，与猎魂者正面较量。 蔚渺经过他的藏身处时，子虚明明看到了她，却抱有侥幸，以为猎魂者没发现他。 其实他当时也是骑虎难下，猎魂者离他太近，只要一动，立刻就会被追杀。 蔚渺在发现子虚的时候目不斜视。猎魂者的视野比正常人类要更宽广一些。 嗅探猎物只是第一步，捕杀猎物才是重点。 当时，子虚靠在对面墙角。 如果她翻窗入屋，离子虚还有几米距离。 他能立刻反应过来，起身从背后的窗户翻出。 翻窗与奔跑一样，有强制规范，只要做出翻窗动作，之后会有类似系统接管的动作持续，该是什么速度就是什么速度，不可能突破设定上限，但实际依据姿态动作会有一定程度的浮动。 快跑翻窗与原地翻窗的速度不同，前者快于后者。 旅者的翻窗速度快于猎魂者。蔚渺不清楚旅者的翻窗速度，猎魂者的翻窗速度上限约1.5秒。 凭借两者的速度差，子虚可能在她入屋时便能出屋，再度拉开距离。这可不符合蔚渺的预期。 正是从巡猎中看出了子虚的优柔寡断，蔚渺才敢装无知诈他，从另一侧绕回来，直接从本应是他退路的窗户翻入。 哪怕子虚反应快，奔向对面窗户，由于翻窗动作被发觉时，动作已经接近完成，加上他跑路翻窗也需要时间，逃跑成功的概率大幅降低。 事实证明，猎魂者在对面窗口闪过的身影给了子虚极大的心理压力，牢牢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让他在蔚渺翻窗而入时没能及时反应，直接被堵在墙角。 这次成功的猎杀几乎没有消耗资源，鸦羽刃和飞天恶魔双全。 蔚渺下一步需要考虑的事与旅者相同。 “东南城区有三位旅者，有两位已经碰头，但面对侦探的出局，他们势必会做出反应。” “在知道侦探技能的情况下，他们可能猜测到我用了全体察觉，从而离开所在区域。” “不过我本来就要前往糖果机，路线重合，顺路走一趟探探位置也没有损失。说不定真能让我逮到呢？” 残碎的黑烟完全飘散之时，漆黑的身影再度奔驰。 东南城区，青鸟正在努力劝说游荡者。 由于安魂领域中一切声响皆被吞没，旅者间没办法正常交流。 所以二位只能打手势加口型来表情达意，用的是副本的土着语。即使有系统的熟练度加成，他们对语言的掌握仍然生涩，大多数时候看着对方的口型一头雾水，交流起来磕磕绊绊，手舞足蹈。 “我们必须离开这里，猎魂者很快就会找过来。” 游荡者沉吟着。 “你是说全体察觉？但是我们要往哪里走？” 这个问题难住了青鸟。她正是纠结于此。 之前用【侦测邪恶】获得的位置讯息在一段时间过后，参考性微不足道。 她无法肯定猎魂者此刻身处何处，离他们还有多远。 但是猎魂者却知道他们的位置。 在【侦测邪恶】冷却完毕之前，旅者方暂处于劣势。 坐以待毙绝不是青鸟的风格。 青鸟：“往哪走都比待在原地更好，假如往隔壁两个街区走，与猎魂者撞上的概率只有50％，但留在这里，撞上的概率是100％。” 游荡者：“那我开了这么多房门，都白费了？” 青鸟：“你可以转移战场。” 游荡者认真地说道：“但如果被发现的话，我在这里有地理优势，在其他地方更跑不掉。” 青鸟：“好像……有点道理？” 她居然觉得游荡者的逻辑没什么问题。 青鸟最后问他一遍：“所以你真的不愿意放弃这里吗？” 游荡者踌躇不决，青鸟却没耐心继续陪他纠缠这个问题。 她去意已决。 “那我先走了，你自己小心。” 还不等游荡者挽留，青鸟已然朝街道的一个方向奔去。 那是她出生点所在的街区。当在东南区遇到游荡者而不见其他旅者时，青鸟就猜测四人的出生地应该是平均分布，分别对应四个街区。 相比另一个方向，她更愿意选择自己的出生地。 当前后两端都是未知时，人们往往倾向于原路返回，希冀于虚假的熟悉感。 青鸟没有意识到，她在潜意识中对猎魂者的态度已经改变，从最开始进副本时跃跃欲试的交锋转为谨慎的回避。 猎魂者施加的威慑超乎她的预计。 游荡者站在原地，近乎茫然地注视着青鸟远去。 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回望自己半小时来的忙活，鳞次栉比的楼房向外乡人敞开大门，灰白的墙体犹如静默的墓碑。 他并没有体会到预期中的成就感，在得知即将到来的威胁后，他既不甘心放弃自己耕耘许久的房区，又对接下来的追杀深感惶恐。 这种断头刀欲落不落的感觉最是难受。 猎魂者肯定会来，他深信这一点。 游荡者忽然有所明悟：“这就像是……我亲手为自己打造了一个囚笼？” 他想起了遇到赌场老千时对方说过的一句话：“在赌场中最重要的一件事是，保持冷静，及时抽身，不要被大好局势蒙蔽。” 他无法舍弃自己努力得来的地利，被优势所捆绑，陷在这片房区中，尚且逗留此地。 游荡者自知没有青鸟那般的决断力，正想咬咬牙改变主意，突如其来的感知让他悚然一惊。 “猎魂者到了！” 第263章 快翻 雾灰色的天空下，游荡者站在原地，警惕地看着四周，一副随时准备开跑的架势。 由于旅者感知不到猎魂者的存在，容易被阴，游荡者索性站在开阔地，虽然自己会被看见，但也更容易发现猎魂者。 他准备和猎魂者拼翻窗，不指望能无伤逃脱。 目光扫视之下，眼角好像瞥见有黑影一闪而过。 再一转头，游荡者就发现了“惊喜”。 一个乌鸦头的高大身影正悄无声息地朝他冲来。 应激之下，游荡者想都没想，瞬间朝相反方向窜出。 得益于反应速度够快，即使两人之间的间隔只有三米，游荡者好歹还是全须全尾地逃进了小巷子中。 因为游荡者没有把握在三米间隔下顺利翻窗，所以他要先拉扯出一段缓冲区。 他跑进巷子后连过多个短拐角，穿过打开的门，进入一栋房屋。 这本是全封闭的房间，门对面就是一扇窗。 他连忙翻窗而过，扭头看向身后。 几次方向变换确实让他与猎魂者之间的距离拉开了一点，因为猎魂者只是能感知方向，对于路线仍然需要自己判断。如果转折足够频繁，猎魂者容易丢失视野，需要额外的时间做出判断。 游荡者挑选的这座房屋是有讲究的，如果不翻窗，就需要绕过这排房屋才能抵达他现在的位置。 出乎意料的是，他没见着猎魂者的影子。 “怎么会没跟来？”游荡者前冲的身子顿住，他懵了一下，忽然醒悟，“难道是绕路了？！” 还没时间继续思考，左侧的街口处已经冲出了一只猎魂者。 这就是短转折的坏处，如果对方洞悉了你的动向，很容易就能绕到前头，因为每段路程的距离都不长。 游荡者：！ “不是……怎么不跟着我翻窗？不讲武德啊！” 刚刚翻完窗，处于静止状态的游荡者竭力蹬腿，朝相反方向跑出。 可惜没能跑过处于全速状态的猎魂者。 只见巨镰扬起，划过一道优美的半弧，顺畅无阻地划过了游荡者的身躯。 携带了【无畏痛苦】的游荡者没有任何异样的感受，但终端面板弹出的提示让他得知大事不妙。 他被附加了两层损伤。 游荡者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可怕的鸦影，猎魂者居然停下了脚步，开始抚摸手上巨镰的镰刃。 他明白了，这是宝贵的磨刀时间，甩掉猎魂者的唯一机会。 磨刀机制是完全利好旅者方的，它提供了一个节奏缓冲期，让旅者不至于被乱刀砍死。 游荡者保持全速奔跑，以最短的路径绕出街区，跑直线，向着之前追逐的相反方向。 此刻的他抛弃了所有花里胡哨的想法，只求脱离感知范围。 蔚渺虽然被硬控在原地磨刀，但脑中的思考仍在继续。 “没想到会有旅者带‘无畏痛苦’。” 从她的视角来看，被斩前，游荡者没有回头。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除非经过特别训练，身体已经熟悉了此类痛苦，否则极大可能会出现应激反应。 蔚渺没体验过被斩的感受，从关山越和子虚的表现来看，想必体验极差。 她自己都不敢说能行动如常、健步如飞。反观这位旅者，像是只被蚊子叮了一口，毫无反应。 如果这位是视疼痛如吃饭喝水的大佬，不可能这么容易就让她斩了一刀。 综上，这是一位轻竞技的娱乐型玩家，主打体验。 “这估计就是游荡者了，携带的是‘身手敏捷’，四面开门的房区是他的杰作……也有一定的可能是冒险家，携带‘宝藏发掘者’……反正好像能力不太行。” 蔚渺并不清楚开门房区的范围有多大，不排除游荡者已离开，而逗留于附近的冒险家正好被她逮到的可能。 这位未知身份的旅者并未发挥出房区的优势，也是因为开头她在隐匿观察时抓了个背身，令他措手不及，追逐下逼得太紧。 既然他带的是【无畏痛苦】，10秒的磨刀时间不足以让他逃脱感知。 蔚渺完全不急。 另一边，游荡者一开始沿着大路跑，默数10秒后，转入街道网。 在10秒的逃亡中，他的思路从一团乱麻中逐渐理清。 “我应该用房区跟它绕圈子，跑路肯定跑不过它的。” 这片被他努力过的房区是理想的地点。 他手上还有两颗红苹果。 此刻他颇有破釜沉舟的决心，想跟猎魂者比拼一下持久战。 很快，站在房屋边上的游荡者看到了追杀而来的猎魂者。 它以非人的速度越过马路，杀气腾腾，猩红的眸子从未动容。 游荡者的手正搭在窗沿上。见状，他一个翻身进入屋内。 蔚渺第一次见识到了旅者的翻窗速度，慢翻比她快翻还要快，应该只有1秒左右。 “终于要开始跟我绕圈子了？” 她有些期待这位娱乐玩家的表现。 游荡者的目光死死盯着猎魂者，直到它来到窗前，准备翻窗。 这栋屋子与子虚当初的藏身之地一样两面开窗，距离在五米左右。他毫不犹豫地翻过另一扇窗户，来到对街。 猎魂者紧随其后。即使是在精心控制下毫无降速的衔接快翻，整体也比游荡者慢一到两秒。 游荡者见猎魂者落地后，从一栋房屋的前门入内，再次翻窗而过。 这次他学聪明了，甚至会专门停下来等到双方能彼此看见。 如果绕路的时间成本比翻窗要高，猎魂者就不得不落入他的节奏，跟他一起翻窗。 所以选择的地点最好是每排长房屋的中段位置，而且可翻越的房屋间不能靠得太近，防止丢失视野后被从隔壁接近。 旅者有“无法在1分钟内翻越同一扇窗”的规则，实施绕弯措施的前提是要有足够的房区能够支撑持续的翻窗拉扯，游荡者在前期正是为此而努力。 他从窗口处看见了猎魂者踏入刚刚的房间后，转身从前排的一栋双开窗模板房翻入，再翻出。 回头时，正好见到猎魂者静静地站在对面窗户外头，若有所思地盯着他。 乌鸦面具的鸟喙边缘微微扭曲，扯出一个奇妙的恐怖微笑。 第264章 飞天恶魔 纯粹的恶意扑面而来。 看着那个很难谈得上是笑容的笑容，游荡者心中发毛。 他不知道为什么猎魂者也跟着停下，但僵持的局面对他有利。 下一刻，猎魂者动了。 在游荡者的极高警惕下，它的身形朝旁边一闪，从窗口处消失。 “绕道吗？” 他丢失了猎魂者的方位。 游荡者保持着绝对的警惕，左顾右盼，期望第一时间捕捉到猎魂者出现的位置。 忽然，他竟然听到了异样的响动。 类似抖动布料的声音，沉闷而频率短促。 半小时以来，这是他第一次在安魂领域中听到声音，以至于心神完全被吸引。 他专注地倾听着，努力思考声响的来源。 在短暂的怔愣后，他从困惑中猛然回神：“是飞天恶魔！” 几乎在他做出判断的同时，一道迅捷的黑影犹如离弦之矢，笔直地从两扇窗户间穿梭而过，直冲面门。 游荡者从未想过飞天恶魔居然能如此运用，以猎魂者的速度，在他察觉时，那柄锋锐的镰刀已近在眼前。 汹涌的气势让他恍惚间以为自己将被斩成两截。 巨镰毫无疑问地从他的肩膀处斜向划过，随即，乌黑的利爪握住他的右边肩膀，一股大力将他朝左边抛飞出去。 在身形完全穿出窗口后，猎魂者的速度骤减，身后的鸦羽斗篷猎猎作响。 它以与体型不符的轻巧一脚蹬在对面房屋的墙上，卸去冲击之后平稳落地。 但在落地时，仍有一圈无形气浪自脚下扩散，波及周边三米。 另一侧，游荡者面朝下地趴在地上，更确切地说，是瘫在地上，身上没有明显的伤痕。 【警告：你已重伤倒地！】 终端面板上红彤彤的“四层损伤”buff提示让他知道，自己完蛋了。 虽然没有任何痛感，但莫名地提不起力气，就像是被切断了与游戏角色的神经控制链接。 游荡者控制着脖颈，以最后的力气扭头，转动眼珠，瞥向身后。 他宁愿眼见着自己被淘汰，也不愿一无所知地黑屏。 他感受不到痛苦，这减淡了对死亡的恐惧。 结束“飞天恶魔”状态的蔚渺单手将镰刀扛在肩上，脚步轻快地走到他的左侧。 镰刃上萦绕着猩红的光带，呢喃着渴望收割生命的低语。 以大拇指为支点，蔚渺转动镰刀。 异化的鸦爪关节灵活，轻松地将分量不轻的镰刀倒转，稳稳反握住了刀柄。 刀刃在下，刀尖朝外。蔚渺若无其事地甩动镰刀，刀刃便横向切入了游荡者的脖颈，所接触的位置瞬间虚化，看起来就像是普通的穿模。 持握手稍稍提起，镰刃随之上翘，完整地切割过他的脖子，于边缘处带出一缕轻柔的白雾。 游荡者的表情尤为有趣，瞪大的双眼死死地注视着锋刃，虽然不含痛楚，却因过多的幻想而惧怕扭曲。 处决已然开始。 黑烟渺渺，在空灵的哀歌中，游荡者的神色逐渐平静。 烟气构筑的黑色十字无情下落，碾碎了他在此间的躯壳。 在席卷腾飞的鸦羽中，蔚渺转动手腕，镰刃划过一个半弧，搅乱了些许鸦羽的飘落轨迹。 她立于原地，一边磨刀，一边看着满地鸦羽消融。 “在受到两层损伤后依然有拼翻窗的执念，他大概率就是游荡者，‘身手敏捷’的效果中包括有翻窗速度不受损伤影响。” “他后续的思路是对的，只是没防住‘飞天恶魔’。” 寻常人会将“飞天恶魔”用于翻越障碍物，这是飞行技能最常见的用法。 蔚渺将它用于翻窗并非心血来潮，而是一个在游戏中逐渐完善的构想。 首先，经常游玩虚拟游戏的老玩家应该都知道，系统辅助动作功能的开启判定依据的是玩家模型的动作，例如常见的射击辅助瞄准。 这是因为早期的虚拟游戏对于意念的捕捉不够精确，玩家无法做到百分百专注，有时候“突发奇想”一下，可能会酿成一个火球术吞噬队友的惨剧，所以技能的释放以动作和意念作为联合驱动。 每个招式的开端都有特定的预备动作，作为触发技能的“指令”。预备动作完成，系统才会正式接管，技能发动。 这也催生了虚拟游戏pvp必备的素质之一——抓前摇。不会抓前摇的竞技玩家是不配上桌的。 玩家模型动作自此成为交互设计核心，众多规则都围绕动作来触发。 同理，游戏中的部分规则是与动作模组绑定的，具体来说，是通过对动作模组的限制和校准实现的。 假面舞会的游戏体验异常拟真，但在进行数据化体验时，仍延续了以往虚拟游戏的设计思路。 跑步速度的上限其实是通过限制步长和步频达到的，翻窗速度的上限是通过限制身体协调，本质都是对动作模组做了规定。 规则的定义是对动作模组做出的。 换言之，只要不触发动作模组，就可以突破所谓的“翻窗”速度上限。 “飞天恶魔”能让猎魂者在空中自由移动，极高的自定义行为让她有了可乘之机。 它能够取代翻窗动作模组，用飞行动作模组做出实质上的翻窗行为，却不触发限制。 这不是bug，而是在规则范围内的合理利用。 之前蔚渺的短暂消失并非绕路，而是为了拉出一段路程预加速，使用“飞天恶魔”时能直接飙到全速。 操控自己飞翔的感觉有点像开车，过弯需要漂移。 以精准无比的身体控制力为基础，蔚渺在10m米每秒的速度下转折入窗，直冲面门，游荡者反应不过来太正常了。 随着周目的增多，为了流量或知名度，迟早有人会将被发掘的技巧公布。但知晓是一回事，实际操作就是另一回事了。 蔚渺离开这片光彩黯淡的房区，很快依照设想在不远处找到了最后一台贩卖机。 这台贩卖机的特色商品是红苹果，能够无副作用补充体力，库存只剩3件。 蔚渺直接清空了红苹果库存，手中的糖果仅剩10颗。 第265章 灯下黑 青鸟刚跑到原来的城区，便看到游荡者的头像上插了两根鸦羽。 再等了一会儿后，他的头像转为黑白遗照，五道利爪痕为他的死亡盖章定论。 “虽然并不意外，但还没到一小时就被拿了双杀，这局是不是没希望了？” 青鸟现在的思路从如何赢转变为如何保住自己的结算奖励。 再过几分钟，【侦测邪恶】即将冷却完毕。 从上一次【侦测邪恶】算起，猎魂者居然在短短半小时内连续处决了侦探和游荡者，效率惊人。 另一边，关山越也获悉了游荡者退场的消息，庆幸自己当时脑子清醒，远离了开放城区。 而蔚渺处理完最后一台贩卖机后，踏上了正式的巡猎之旅。 她选择顺着原来的路线逆时针向上。 在街区转悠的青鸟在这段时间里对安魂领域的地图了解得更深入了些。 有些地区是类似庄园的全封闭地区，用铁栅栏围起。 医院是开放区域，但它只有一层楼，洁白的病床在宽阔的长道中排成三列，想要拿它当博弈场地并不现实。 木头和帐篷支起的城防营区完全封闭，类似一个小庄园。 城防营外头不远处是集市，街道边摊位互相紧挨，仅留下中间狭小的过道。 在这里，青鸟竟然遇到了关山越。 两人狭路相逢，惊喜地用手语和唇语一番交流后，青鸟终于算是理清了追猎开始以来的局势演变。 恰好【侦测邪恶】冷却完毕，现在也不知猎魂者的动向，青鸟不再考虑技能使用效率，直接使用。 “这个移动方向？！” 结果让青鸟和关山越面面相觑。 关山越有一点小慌，因为猎魂者的移动方向正是朝向她们而来，而且双方相距不过六七百米。 这下青鸟也看不懂猎魂者的路数了，它的全体察觉到底是什么时候用的？ 当务之急—— “分开跑路？”关山越想的很清楚，如果她跟青鸟一起，到时候遇上猎魂者，跑不掉的人肯定是她。 但如果是青鸟先遇到了猎魂者，她的能力能够拖延猎魂者不短的时间。 关山越就能果断跑路了。 相比之下，分开对她而言结果更好。 青鸟倒是没想到表面看起来憨厚老实的关山越有着自己的小心思，她没想那么多，直接答应了。 于是，青鸟向南，目标西南城区，关山越向西，目标西北城区，两人分道扬镳。 在她们离开后不久，蔚渺将东北城区的里外逛了一遍，没有触发任何感知。 “居然一个也没遇见。”蔚渺停步在街道中央，她的“全体察觉”已经冷却完毕。 但她不想立刻使用。 整场追猎已经持续了整整一个小时，在她的规划中，下一个“全体察觉”应该在接下来的城区仍然搜不到人时使用。 舔图是一项技术活，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搜索过最多的区域，是猎魂者必学的。 在不熟悉的情况下，蔚渺粗略搜索一片城区需要花费10-15分钟，如果不是优秀的方向感知和距离计算能力，所花费的时间更久。 “不过以猎魂者的性能，熟悉地图后，应该能把区域舔图时间压缩到10分钟内。” 体力无限的猎魂者简直是超人，相比之下，旅者拥有着体力限制又没有对于猎魂者的有效反制手段，堪称残疾人。 唯一主动的获胜流派“搜集圣光”的收益也不稳定。 “总觉得一周目结束后会迎来平衡性调整，旅者方想要获胜需要团结协作，能力要求比猎魂者高。”蔚渺搜图时，还有闲心思考接下来游戏的调整方向。 不过她搜完后调转了一下方向，顺时针跑图。 万一有人认为她离开之后短时间内不会返回，可以灯下黑，那就太好了。 青鸟正是秉持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的人。 在她看来，猎魂者刚刚从游荡者所在的东南城区心满意足地离开，短时间内应该会将精力放在其他区域。 再进一步想，既然猎魂者之前的路线是西北-西南-东南-东北，那么有没有可能猎魂者采取的是逆时针巡猎？ 青鸟只需要落后他一两个区域，比如猎魂者在东北城区的时候，她位于西南城区，对着来跑，能缓缓被发现的时间。 不过青鸟心底清楚体力是旅者的劣势之一，对着跑是绝对跑不过猎魂者的，需要根据猎魂者的位置灵活变通。 猎魂者应该会搜图之后再离开，对其动向进行预估是躲避猎魂者的关键。 3分钟后，青鸟进入西南城区。 她估算着猎魂者可能的位置。 与关山越交流得知，猎魂者携带了【致命一击】和【鸦羽刃】，剩下的一个技能如果是【灵感】，那么猎魂者搜图的时间会比预计的更短。 【灵感】能够扩大猎魂者的感知范围，感知是猎魂者搜图时的主要倚仗。 以她自己的速度来预计，要搜完一整片城区，至少需要15分钟，不知道猎魂者的效率如何。 总之，自己现在可以先歇一口气，然后视情况转移阵地。 青鸟趁这段时间逛了逛这片陌生城区，这里全是林立的房屋，看起来是主要的居民区和商业区。 最南部有一个开放的公园，修筑潦草，广场中央寒碜的喷泉已经无法工作。 多数的富人庄园区分布在西部，通通院门紧锁，无法入内。 十几分钟后，青鸟认为猎魂者应该差不多搜完东北城区，即将转入西北城区了。 于是她也准备换个地方。 西南城区是游荡者的伤心之地，也是她较为熟悉的地点。 青鸟刚踏入这里没多久，忽然全身一个激灵。 “猎魂者竟然会在这里？！” 青鸟万万没想到自己竟在这里触发感知。 “难道又用了全体察觉？” 猎魂者的行动每每出乎她的预料，与她的期望背道而驰，把青鸟整不会了。 但她在惊讶之余并没有恐惧感，神出鬼没的幽灵终究也是玩家在扮演。 她倒是有些期待能与这位势头正盛的猎魂者一较高下，看自己能否从它的鸦爪下逃脱。 第266章 标准瞬杀 面对位置未知的猎魂者，游荡者的手段是站在原地应战，青鸟则喜欢挑一个方向往里钻。 她随便往房区里一钻，就完成了“隐身”。 猎魂者又不是透视眼，这么复杂的街区，就算有方向指引，搜起来也不容易。 但总体上，她按照记忆中的印象朝开放房区接近。 青鸟在房区打转了一会儿，却迟迟不见猎魂者踪影，顿觉蹊跷。 “是真没有找到我，还是在酝酿着什么？” 长时间的感知预警让她有些神经衰弱，不知不觉间，反应稍有迟钝。 同时亦觉得这空寂的房区危机四伏。毕竟她只有两只眼睛，无法兼顾四面八方，这意味着猎魂者有机会从背后突袭。 唯一的好消息是她的【游刃有余】早已叠满十层，现在的敏捷属性来到了1.1，全速奔跑可以达到9m\/s的速度。 在青鸟犹豫是否直接出房区沿路狂奔时，忽然听到一阵羽翅扇动的响声。 她的反应比游荡者快得多：“飞天恶魔？！” 青鸟本能地抬头，只见在雾灰色的天空之下，一道漆黑的影子从一排房屋背后窜出，几乎与背景融为一体。 斗篷猎猎狂舞，猎魂者犹如死神，携着极端压迫的气势，即将从天而降。 青鸟在巨大的威慑之下并未忘了逃生，正巧几步外就有一道窗户，她盯紧了猎魂者，已经开始跑动，时刻准备快翻逃跑。 这是她预先设想过的方案，面对能在空中自由移动且时速高达10m\/s的猎魂者，如果两者在水平距离上能够达到10m以上，完全是有逃脱机会的。 然而猎魂者就与她隔了一排房屋罢了，且她现在要从静止状态开始加速，而猎魂者是全速中。 依靠房屋的阻挡，可以避免猎魂者落地直接给她附上三层损伤（飞天恶魔落地击倒+致命一击）。 当然，这是青鸟未曾考虑到猎魂者用【飞天恶魔】穿窗的可能性，她认为猎魂者会降落在窗外，从而无法直接攻击到她。 即使因为落地的范围击倒而获得一层损伤，也算不得什么，猎魂者的翻窗速度慢于她，进屋时她可能都翻出去了。 但有一条规定很致命：无法在一分钟内翻越同一扇窗。 这是为了限制旅者的房区利用能力，否则这么多间排在一起的房，能把猎魂者拉扯到麻爪。 但也交换来了翻窗速度的绝对优势。 所以她必须盯紧猎魂者，要在它确定向这头冲刺后才能翻窗，否则就是把自己关在屋里。万一猎魂者堵在另一头的窗户，她只能与猎魂者瞪眼。 其实也有一个办法，就算猎魂者堵在另一头，但它的攻击范围有限。若青鸟离它两米远，它为了攻击，必须要翻窗进屋。 翻窗属于机制动作，中途不可取消。在猎魂者翻窗时，她也快跑翻窗。窗户的宽度容纳两人绰绰有余。 由于旅者的翻窗速度优势，完成整个过程的时间很短。到时候，猎魂者翻入屋内，而她对着翻出屋外，两人擦肩而过，她顺利逃脱。 当然，这都是只存在于她脑海中的设想，是否可行还需要实践来证明。她不希望自己有证明这件事的时候。 此刻，【飞天恶魔】有时限，青鸟不必等待太久。 眨眼间，猎魂者的位置已经来到了此条街道上空。 一个漂亮的急转，它宛若雄鹰般向下俯冲。 青鸟终于等到了自己想要的时机，她迅速翻窗。 单手撑着窗沿，侧身跃入。 然而就在她即将跨越窗台的那一刻，一根漆黑如墨的鸦羽钉在了她来不及隐蔽于窗下的小腿处。 腿部的一阵刺痛让青鸟猝不及防，动作陡然变形。 支撑着她进行标准快翻的无名力量消失。 这也意味着，系统判定她动作中断。 身体失衡，她从半空中以不雅的姿态栽下，因惯性摔进屋内。 虽然窗台不高，但脸朝下的滋味可不好受。 青鸟摔得七荤八素，但凭借着玩家对胜利的执着，下一秒她就从地上猛地弹起。 当她忍着浑身的疼痛半起身时，猎猎风声近在咫尺。 她昂首上视，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倏然掠入房中，以惊人的灵敏度调整姿态，双脚稳稳地踏在地上。 猎魂者就站在她的面前！ 地面忽然一震，无形的气浪翻涌。 青鸟还没反应过来，双手一软，又摔回地上。 这一震仿佛把她全身的气力都震散了。 随后，无情的巨镰斩过她的后背，触感冰凉。 仅剩的一丝气力烟消云散。青鸟瞥了一眼终端面板，明晃晃的四层损伤告诉她，现已穷途末路。 青鸟心里已经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鸦羽刃加飞天恶魔的倒地强控，最后用致命一击补刀……但是在高速移动中用鸦羽刃射中我的腿？！” 如此精准的狙击，简直不可思议。在静止中打移动靶已经不容易了，在快速移动中命中一个快速移动的小目标更是难上加难。 青鸟有自知之明，换她来是做不到的。 因为白天的一番操作，她自认为已经尽量高估猎魂者了，没想到猎魂者玩家的能力还是超出了她的预计。 如果说白天时刻展现的是它缜密而卑鄙的思维，猎杀时刻所显露的则是行动层面的绝对实力。 “看来这局不太走运，匹配到顶尖玩家了。”青鸟的心里十分苦楚，她在假面舞会中坚持到现在，绝不甘心失败。 乍一见面就是重伤倒地，实在狼狈。 然而她又好奇对方到底是何方神圣，毕竟能接触到顶级玩家的机会不多。 她与猎魂者对视，看不出对方的任何情绪。 巨镰扎入她的脊背，伴随着剧痛而来的是一种难以言明的宽慰。 精神与身体的感受割裂，仿佛襁褓中的婴儿，温暖、舒适、平静。 蔚渺看着眼前的旅者带着恬静的笑容破碎成乱羽，并没有特别的感受。 非要说的话，倒是对这种“安乐死”抱有敬畏和好奇。 “只剩下最后一人了。” 她默默地擦拭着镰刀。 “全体察觉”早已就绪。 第267章 猎杀落幕 浓重的夜色下，关山越亡命奔逃。 后面一道高大的身影紧追不舍。 值得一提的是，她现在的损伤层数为2，然而【圣愈术】已经被她用掉了。 因为之前受了一刀，不幸得到两层损伤，保护罩帮她挡下鸦羽刃后，损伤层数仍然保留。 刚刚在街角乍一见面，又被猎魂者偷了一刀，凑满了四层损伤倒地。 【圣愈术】救了她一命，清除了所有损伤，让她能从地上爬起，踉跄逃离。 不过，猎魂者的反应很快，抬手就是一根鸦羽刃。 飞旋的鸦羽插入她的后背，关山越忽视掉袭来的，以逃命为主。 不过中了鸦羽刃，就没必要弯弯绕绕了。鸦羽刃有定位效果。 她只需要奔着一个方向逃跑。 于是，寂静的安魂领域中仅剩的两人终于开启了正宗的逃杀追逐战。 蔚渺在后面全速追赶，完全不急。 她磨刀耽搁了一下，但只要关山越在她的感知范围内，以两人的速度差，迟早能追上。 她的方向感并不差，关山越无法甩掉她。 【飞天恶魔】尚未冷却完毕，否则两人之间的距离会更近。 【飞天恶魔】不是硬要飞够五秒，如果只需要它最后的击倒硬控效果，一个小跳跃就能完事。 不过关山越的运气属实不错，两次都从镰刀下逃脱，保命手段全集于她身。 但尴尬的是，她本身在这个阶段算是白板号，十分被动。 如果这些保命手段都是子虚的，那才是最令蔚渺头疼的。不好找又不好杀，太拖时间了。 最终，追了大概十条街后，夺命的巨镰还是斩入了关山越体内。 在黑屏前的最后一刻，关山越并未有多么不甘。她明白自己技不如人，输得心服口服，唯一值得宽慰的是，自己是团队中活到最后的人。 这下她的评价总不会比那个子虚差吧…… 关山越临死前的表现堪称坦然，离场对她来说更像是解脱，倒是让蔚渺有些意外。 最后的黑羽飞旋，彻夜的猎杀落幕。 巨镰垂下，弹出的系统提示昭告了她的胜利。 【检核到旅者方已全部死亡，猎魂者阵营获胜！】 【你的用时为1小时37分，剩余4小时23分。在剩余时间内，你可停留在副本中，可随时进行副本结算。】 【能力限制解除！你可无限制使用已有技能，并往返于现实与安魂领域。】 【在现实中，你将以幽灵的形态出现，在正常人眼中不可见。】 蔚渺还有想要探知的事，当然选择停留。 身体生锈般的些微痛苦并未消失，看来这是猎魂者的特性。 在感知中，【飞天恶魔】变成了常驻能力，只要她想，随时可起飞。【鸦羽刃】更夸张，化身鸦羽机关枪完全不是问题。 磨刀不用硬控10秒，手往刀身上一抹就完事。 这表明了虽然猎魂者玩家当初在技能中只能5选3，但其实这些都是猎魂者的能力之一，只是为了副本需要限制了猎魂者的性能。 现在，无后顾之忧的蔚渺随手为刀刃重新附加魂伤。 然后横握着镰刀，刀刃下是她伸直的左臂。 她很好奇如果给自己来一刀会如何。 没有丝毫犹豫，镰刀快速斩下。 刀刃顺畅地穿过了她的左臂，没有实体碰撞，也没有勾出灵魂消散般的白烟。 蔚渺毫无感觉。 “猎魂者的刀无法伤害猎魂者，也合情合理。目前看来，猎魂者的本质其实也是灵魂，但更加强大。” “身为神眷，在小镇的诸圣节，它于半夜将一些人拖入安魂领域中进行猎杀。” “从副本开头时它的自白来看，猎杀已经进行了很久。” “大灾变与安魂领域必然有关，但关系到什么程度不能确定。” “还有，它说‘漫长的等待快要终结了’，指的是什么？” “它是神眷，为神明办事。从阵营对抗来看，寂静死神与祝佑天使既对立，从现实来看又有一定的合作。或是有着共同的目的，或是利益交换……” “也就是说，猎魂者猎杀灵魂的行为符合寂静死神的利益，安魂领域中，寂静死神的神像与祝佑天使的教堂共存……安魂领域的现状是两者互相妥协的结果。” “诸圣节，是以死亡为核心的节日，祝佑教派默许且协助节日的举办。寂静死神的利益仅是在诸圣节的这一日杀死寥寥几人吗？而祝佑天使的利益又是什么？” 披风鼓荡，蔚渺腾空而起，从高处俯瞰整个古老小镇，边飞边思考着。 这次的副本虽以逃杀为机制核心，但隐晦的故事线同样存在。 玩家在白天做委托的时候必然会接触到安魂领域的部分信息。 特殊居民、猎魂者、大灾变、不同派系的双神…… 这一切铸就了萨博小镇一年一度的诸圣节盛景。 蔚渺的视线扫过安魂领域的每一寸，力图将这幅清晰的地图烙在脑海中。 以后无论当猎魂者还是旅者都有优势。 自己跑图在脑中绘出的地图会有些许方向偏差和细节模糊。 猎魂者的飞行高度最高可离地50米左右，可以了望到城墙外。 墙外是一片灰暗的虚无，与天空浑然一体。 城墙明明只有20多米，但蔚渺无法飞跃。 靠近虚无的边界时，会撞上空气墙。 手摸上去，仿佛有着某种不可视的坚硬物体阻挡在前，触感冰凉。 还好蔚渺比较谨慎，靠近时飞得慢，否则能撞得头昏眼花。 她思忖了一番，抬手向墙外发射了一枚鸦羽。 鸦羽还没飞出一米远，空间诡异地扭曲了一刹，瞬间吞没了鸦羽。 它消失得无影无踪。 “看来墙外是不可踏入的禁区。”蔚渺熄了继续试探的心思，转身飞离。 她降落在墙角边的糖果机前。 投币口上的电子显示屏已然息屏，糖果机停止运转。 蔚渺抡起镰刀，一刀砍在糖果机外壳上。 虽然没有声音，但不弱的反震力道从柄上传来。 糖果机的震颤幅度十分微小，外壳毫发无损，连刀痕都没有，崭新如旧。 镰刀也没有卷刃。 【警告：安魂领域内，设施不可毁坏。如故意尝试破坏，将给予一次警告。警告超过三次，将直接判定为此局失败。】 第268章 开棺(祝贺本书第一位盟主诞生!) 受到警告，蔚渺并不惊慌。 她敢如此试探，自然对事态有所预估。 假面舞会有一点值得称赞。 没有明写在规则内的事都算隐性规则。如果不慎触犯了隐性规则，不会立刻给出惩罚，而会先给予警告或提示。 也就是说，规则未禁止的不一定合规，不合规的一定会给改过自新的机会。 这就给了玩家试错的资本，在违规边缘疯狂试探。 之后，蔚渺转移了目标。她飞回到安魂领域的中心，祝佑广场。 寂静死神的神像镇守在祝佑广场中心，两边为教堂和镇长住宅。 教堂依然无法入内，一旦她尝试跨越院墙，系统会弹出警告。 【警告：安魂领域内，猎魂者不可踏入芙吉妮娅神圣大教堂领地，否则后果自负。】 没有言明的后果更令人忌惮。 蔚渺完全升不起挑战禁令的念头。系统的提示向来公道，它所禁止的事情，绝大多数都对玩家极为不利。 她亦不敢甩根鸦羽刃进去，那是挑衅。 寂静死神与祝佑天使应该有某种协议存在，如果她破坏了这种默契，很难说寂静死神会不会保她。 站在神像前，蔚渺看向神像之下幽静的喷泉。 她有时会关注一些不起眼的小东西，因为司空见惯而无人探寻。 走到水池边，蔚渺俯身将手探入乌黑的水中。 池水有一种粘稠感，很难泛起波澜。 整只臂膀浸没在刺骨的冰寒中，指尖触碰不到任何事物，仿佛失去了知觉。 蔚渺拔出手臂，缠着布料的手臂和皮质衣袖上的水珠随之滚落。当她完全收回手时，身上没有任何潮湿的痕迹。 奇妙而诡异的物质。 变异的双手很难严丝合缝地舀起一大捧池水，因此蔚渺只是用掌心的小凹坑蓄了一点水，向地上泼去。 黑色的水溅落在地，在蔚渺的注视下如同被处决的灵魂体般快速蒸发，直至毫无痕迹。 “难以判断这到底是什么物质，似乎对魂体无害。”蔚渺若有所思。 至此，安魂领域的探索暂告一段落。 当蔚渺想要穿梭到现实时，在本能的驱使下，她双手持巨镰，用力空挥。 面前的空间撕开了一道两米长的漆黑裂隙。 心念一动，蔚渺化为一道黑烟，钻入裂隙中消失。 裂隙闭合的同时，现实的萨博小镇中，猎魂者从常人不可视的裂缝中钻出，悬停在祝佑广场的女神像前。 底下，旅者方的肉身不见踪影。按理说，灵魂被拖入安魂领域中，现实的肉体应该处于假死的状态。 但现在连人都不见了。或许是巡逻的城卫将他们拖走了，也可能是教会的手笔。 蔚渺回头看了一眼神像，并未试图闯入教堂。 在寂静死神主场的安魂领域中都不能擅闯教堂，在祝佑天使主场的现实小镇中就更不可能了。 夜幕下，虚无的鸦影向毕维斯公墓飞去。 “大占星师哈图·丹，预言到了大灾变的到来，却在灾难后的第二天猝死。要么只是纯粹的操劳过度，要么就是知道得太多，被灭口了。” 以猎魂者的速度，蔚渺很快就抵达了公墓区域。 此刻，雕花大门挂着重锁，拒绝所有探访者的到来。 铁栅栏的边缘是守墓人的小屋，明黄色的光芒从玻璃窗中透出。 蔚渺无视一切阻碍，落在墓园中心——哈图的墓前。 周围阴凉而寂静，看不见一个活人。 “哈图清楚大灾变的部分内幕，是绝佳的信息源。如果真的有笔记这种东西，自然再好不过。但几百年过去，不知道笔记还能保存下多少内容。” 虽说猎魂者属于不可视的幽灵形态，但其实有实体，可与事物产生交互。 蔚渺终究还是准备对哈图的墓下手。 墓碑前的长方形石栏底下就是墓穴，而石栏其实就是棺材的棺盖。 石栏是一个长方形的浅槽，往槽中铲入泥土，可以种一些花草，起到装饰作用。 但石栏有一半在地下，想要挪开，必须挖开周围的泥土。 她可能需要去向守墓人“借”一下工具。 幽灵形态虽然不可视，但有碰撞体积，与具备肉体时几乎没有分别。 来到灯火明朗的小屋，蔚渺推开虚掩的门，守墓人正坐在桌边研读着典籍。 这是一位恬静的老人，戴着无框眼镜，白发美髯，看上去学识渊博。 他还以为是风吹开了房门，摘下眼镜正准备站起时，蔚渺已经走到了他的身旁，虚幻的巨镰撩过他的身躯。 灵魂与躯壳的联系被短暂切断，灵肉分离令他陷入无知觉的沉睡。 老人的上半身倒在书桌上，估计醒来时会感觉腰酸背痛。 蔚渺没有猎魂者的记忆，但武器与主人之间有着玄之又玄的“羁绊”。简单来说，搭档久了，一握上刀柄就知晓如何运用。 长久的身体记忆沉淀为本能，倒是方便了蔚渺。 小屋墙角堆放着一些工具，包括工兵铲、撬棍、锤子等。毕竟守墓人要对墓地做日常维护。 蔚渺将用得上的工具带走，回到坟墓前。 从外人的角度看，一堆工具漂浮在半空中，有规律地上下起伏着，十分诡异。 十几分钟后，蔚渺掘开了棺材盖四周的泥土。 石制棺材盖十分沉重，顶上还栽种着植物，所以边缘高度远高于一般的棺盖，蔚渺不得不挖掘得更深。 棺身嵌在地里，她没有时间和精力把整个棺材都挖出来，所以在能见到棺身和棺盖的缝隙后便停手。 蔚渺蹲在地上，以别扭的姿势压下撬棍，扩大缝隙，松动棺盖。 在不同的位置上重复几次后，蔚渺估摸着撬开的缝隙足够伸入手爪。 于是她将撬棍丢到一边，双手扳着棺盖边缘，向另一侧使劲。 换个人来肯定抬不起这几百斤的棺盖，但对力量属性足有3的猎魂者来说，并非做不到。 在瞬间的力量爆发下，伴着沉闷的摩擦声，棺盖被掀起，与棺身呈45度角，滑落向一边。 石栏内的灌木花丛因震动而抖落了些许枝叶，好在没有倾倒。 蔚渺迅速环视周围，不小的动静并未引来其他人。 她的双手仍撑着棺盖，没有彻底掀翻。 凭借夜视能力，蔚渺低头看向棺中，得以一睹这位死亡多年的大占星师。 第269章 洄游之眼 没有想象中的腐朽味和森森白骨。 蔚渺看见了一位神色安详的红发青年。 即使死去多年，哈图·丹的尸身依旧不腐。 他紧闭双眼，双手放置于身体两侧，毫无声息地平躺在棺材中，底下铺了一层深蓝色的绒毛软垫。 仿佛只是在地下睡了长久的一觉。 蔚渺在惊讶过后有几分了然。 超凡与凡人已经不算是一个物种了，所掌握的伟力足以颠覆寻常认知，死而不腐并非不可能。 有人在路过坟墓踢到裸棺时，或许会担忧棺材的主人诈尸而起。 但蔚渺现在身为猎魂者，同样身具伟力。 倘若哈图真的没死透，诈尸的时候还不知道谁要怕谁。 因此蔚渺完全不怵这座阴凉的墓园和躺了几百年的死人，她深知力量的差距才是恐惧的本质。 四下观察之后，她发现在哈图的右手边，一本手掌大的小册子靠着棺材壁摆放。 其他的陪葬品还有一只绿宝石戒指，中间的一道深绿色竖缝宛若猫瞳。 一个做工精美的金属星盘，上面刻着暗金色的纹路。 一个镶着红棕木的单筒望远镜，表面仍然温润光滑。 甚至还有一副不知什么材质的卡牌，质地坚硬，黑底金线，保存完好。 这些对蔚渺来说价值不大，更准确地说，对现在的她而言，搞清楚可能存在的隐秘才是最重要的。 隐秘是无形的资源，脉络是一切的指引。 蔚渺以左手撑着棺盖，右手探入其中，取出了那本足有一个指节厚的册子。 她小心翼翼地将棺盖掩上，右手控制着力道，生怕把这本册子捏碎了。 已泛黄的纸张昭示着它度过的荒凉岁月，摸起来薄脆易碎，褐色封皮没有任何图案。 尖锐的爪子以恰到好处的力道挑开封面，扉页写着一个丑丑的签名：哈图·丹。 “如果哈图真的留下了些许线索，应该就在这本笔记里了。” 蔚渺蹲在棺材边，手指拂过纸张边缘，快速翻阅，以寻找自己需要的部分。 从一目十行中得到的信息来看，这是哈图的研究笔记，上面涂满了一些她看不懂的图案和符号，旁边有潦草的速记注解。 翻过约三分之二时，一句话映入眼帘。 “初步推测在3066年左右，洄游之眼的浮沉周期即将进入交替阶段。” 3066年正是墓碑上的年限。 翻页的动作陡然顿住，蔚渺往前翻了几页，试图厘清始末。 “……根据观测，洄游之眼的虹光强度已经达到记载中的临界值，一轮末日喷发不久后就会到来……初步推测在3066年左右，洄游之眼的浮沉周期即将进入交替阶段。” “占卜星象表明‘死潮’大概率会途径附近？？” 这句话旁边大大的问号表明了他的不敢置信。 随后是一段冗长的符号计算，足足占据了十几页，与之前的某些片段相似。 “误差5.1％……3066年，可能地点……” 在一众地名中，“萨博小镇”被红色的圆珠笔圈了出来。 旁边，“珍妮”，他的爱人之名被圈了很多遍。 再之后，是继续深入的研究。 又是十几页的独特符号过后，笔记戛然而止。 蔚渺往后翻了翻，确认后面再无内容。 绝笔断于一个形似“μ”的符号，笔触停得极为突兀，墨水笔在临近的空白处擦出一道浅浅的痕迹。 “‘洄游之眼’大概率是某种星象，所谓的‘大灾变’就是他提及的洄游之眼的喷发。” 蔚渺根据所见的记录推测着。 “在推算出灾难可能降临萨博小镇后，警告镇民无果，他准备带走女友。” “最后一页应该是猝死之前写的，写到一半人就没了。” 蔚渺仔细查看了一下，发现最后两页和之前的计算不是连贯的。 哈图似乎有一套模板化的计算方式，绝大多数过程均以相同的一串符号开头。即使蔚渺看不懂，也能察觉到规律。 “遗憾的是，除了大灾变的因由外，没有其他有效的信息。” “他死亡的时间太过离奇，而且是猝死……” 蔚渺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被她靠在墓碑上的镰刀。 猎魂者一镰刀斩下，完全可以做到类似猝死的现象。 旅者们便是如此。身体与灵魂的关联断绝，灵魂被摄入安魂领域。 它不会在身体表面留下任何创伤。官方的口径是“猝死”，亦说明尸体表面无外伤，这点与猎魂者的夺魂吻合。 当然，肯定有其他秘法能瞬间置人于死地，但蔚渺并未接触到。 “如果真的是谋杀，那么，谁杀死了他？从哈图的笔记来看，他对大灾变的了解颇深，是他在灾难过后发现了什么，所以被人灭口了？” “有能力做到这点的无非是两个势力，寂静死神与祝佑天使。在大灾变后，诸圣节由此兴起，祝佑教派也逐渐做大。” “既然哈图都能预见死潮的到来，身为神明，祂们同样能事先知晓，并做出安排……祂们或许达成了某种交易，并攫取各自的利益。” “首先是寂静死神势力。从安魂领域的准入条件来看，它应该是在大灾变后才出现的，就目前接触的特殊居民而言，他们皆与大灾变息息相关。” “有理由认为，神眷‘猎魂者’亦是从大灾变中诞生。它的猎杀蕴含着何等意义，暂时不得而知，可能性太多。” “大灾变孕育了诸圣节，催生了安魂领域，寂静死神自此扎根于萨博小镇，其目的不得而知。” “从手段上看，很有可能是猎魂者出手抹杀了哈图。” “其次是祝佑教派，祝佑天使在大灾变来临时庇佑了教堂中的信徒，而不信者尽皆殁于灾难之中。” 思绪至此，蔚渺扫了一眼坟冢拥挤的墓园，情绪并无波澜：“这就是所谓‘信而受洗的必然得救’吧，不信的，被划归于寂静死神，每年仅有一天复活存世。” “既清除了不信者，神迹的救恩又使信徒死心塌地。借由诸圣节的影响力，小镇逐渐繁荣，这反哺了教派，财力与人员的膨胀给予了它扩张的底气。” “教派没有明显的杀人可能性，毕竟一切均是顺水推舟，堂堂正正，无可指摘。反倒是依托于死者之魂存续的寂静死神一脉可能被视为异端。” “长久的历史掩埋了太多细节，许多秘密的答案已经无处追寻。但有一件事却值得在意。” 蔚渺将小册子放回棺材中，盖好棺材板，妥帖地将附近的泥土回填，并稍作修整，掩盖动土的痕迹。 她重新拿起巨镰，站在哈图的墓碑前。 “猎魂者……这位神眷，到底是谁？” 第270章 死神代行 猎魂者可谓是寂静死神的代行者、安魂领域的管理者。 白天的潜伏盯梢，夜里的夺命追猎，它是联系安魂领域与现实的关键人物，贯穿诸圣节始末。 从副本开场时的感慨来看，猎魂者在几百年的猎杀生命中，已经有点神志不清了，而它一直以来的期许即将实现。 “精神的磨损……亡灵也会有衰老期吗？”蔚渺揣测着，“这可不像神眷者应有的精神强度。” 一名真正的神眷者，区区300年，远远不足以让精神腐朽。 她在第二个副本当过兔族神明“猩红之眼”，制造了数百名神眷，对这方面有一定的认知。 即使是“猩红之眼”这样低微的神只，其代行者“路比特”能存续的时间也不止300年。 由于对神明本身的绝对信仰，神眷更是淬炼出了坚韧的信念和意志，精神强度与寻常超凡者不在一个层次。 况且，倘若猎魂者所言的“漫长等待”是为神明而奉献，即将完成之际，它的情绪应是亢奋的。 但实际上，它疲惫而漠然，言语间竟是如释重负的解脱。 蔚渺摸了摸面庞边缘，乌鸦面具嵌在皮肉之中，皮革一直蔓延至脖颈以下，遮掩了原身的容貌。 “如果说，它的前身也是萨博小镇的居民，借灾变之机，被拔擢为神眷，便说得通了。熟悉小镇的本地人比空降的神眷更便于行事。” “它不是因信称义，而是……与死神达成了某种约定。它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守望。” “长达300年的猎杀和等待是它所付出的代价。虽晋升为神眷，精神层次却仍是普通人的水平，没有真正的超凡意志。” 蔚渺沿着园中道路前行，目光扫过一座座墓碑，其上简短的碑文书写着死者生平。 直至走完了白天未探索的区域，如预想中的一样，有一个人的墓碑不在其中。 “谁会被拔擢为神眷？”蔚渺开始往回走，“寂静死神在这一带原本没有根基。祂要选人，也不可能选一个流浪汉当神眷。神眷的位格不容亵渎。” “寂静死神早早布局，那么神眷应已提前选定。最可能的人选是……小镇镇长。” 这个猜测萌生于一个小小的细节。 在安魂领域中，镇长的原住宅是唯一一栋拥有大门却未上锁的居民房。 如果猎魂者就是镇长，显然，回自己的家当然畅通无阻。 “墓园中并没有镇长的墓碑。如果他真的是猎魂者，祝佑教派必不可能在自家墓园里为异教的神眷立碑。” “且从地位上而言，镇长代表着小镇的行政势力，有资格作为抗衡祝佑教派的棋子。” 市政厅与教堂隔着广场与神像对望，政教之间的对立与共存从两者的方位上可见一斑。 安魂领域中亦是一样的格局，猎魂者身为神眷，寂静死神的代行，其住宅与大教堂相对。 从象征意义上来说合情合理。象征是解读神明的钥匙。 无上伟力的神们无法亲身降世，于是大多以象征面世。 “熟悉小镇的镇长也是管理特殊居民的最佳人选，包括后续对于诸圣节的引导和创办，与祝佑教派的合作……” “只是，他应当知晓大灾变的到来和后果，毕竟他要在后续出力。是什么样的利益值得他以全镇人的生命为筹码，与寂静死神立约？” 哈图曾前来镇中规劝居民们逃离小镇，却被无视了。那时，镇长或许就已经知道真相了。 大灾变作为自然灾害，一定会到来。但如果有他出面，大灾变的死亡惨剧不一定会发生。 可这破坏了两方神明的规划。 “所以，镇长其实对于大灾变的到来无能为力。倒不如说，他以300年的守望为代价，从寂静死神那里为此求得了什么。” 一念及此，蔚渺觉得自己有必要去市政厅看看。 市政厅由原镇长住宅改建而来，如果镇长真的留下了蛛丝马迹，那里是最可能的地方。 当然，这些都是她根据少之又少的已知信息推测而来。在有限的停留时间内，萨博小镇几乎处于酣睡状态，探索两位神只的博弈与交易是当下最合适之事。 将工具放回守墓人的小屋后，蔚渺飞出墓园。 居高临下，广场上未见任何身影。这座城镇中仿佛仅有她一人醒着。 蔚渺抬头望了一眼，天朗气清，在星星点点的夜空中，有一颗虹色星辰尤为明亮。 市政厅与公墓之间的距离很近，只需跨越一个广场。 以猎魂者的速度，半分钟后，她踏上了市政厅前的石阶。 半夜是非工作时间，市政厅大门紧闭。 蔚渺绕着市政厅转了一圈，发现二层侧面的阳台是个不错的潜入通道。 阳台的封锁通常不会很严，因为少有人能从阳台入内。 她无声地落于半圆形阳台，上前拉开无锁的磨砂玻璃门，顺利直入室内。 这是一个办公场所，一大摞文件堆叠在门口旁的书桌上，许多看上去十分沉重的木桌拼成一行。 蔚渺简单扫视了几眼，并未细看。 事实上，她不知道自己可能会发现什么。如果还有线索留存于世，它应该会是什么形式？ 蔚渺只能回答“碰碰缘分”。 不存在任何痕迹是有可能的，而且可能性不小。 但是以她的超凡见解，她隐约觉得猎魂者应该会留下某些布置。 萨博小镇这里对于祂来说，不过是多如繁星的布置中的其一，顶多分出一缕念头，对人事加以利用，其身不可能下场。 祂高居穹顶，观测万千，万事万物皆是随手拈来、随手可弃。 而利用献祭来干涉，是祂们常用的手段。 安魂领域的形成必不会是祂直接出手的结果，居住于其中的魂灵、与诸圣节的关联，无一不表明这是利用了大灾变的硕果。 祂只是设计者，而非行动者。 行动者另有其人，这任务当然会落在神眷头上。 就安魂领域的规模和布置，说镇长当初没有做点前置准备，蔚渺是不信的。 最方便的准备地点，自然是自己的家中。 第271章 该杀了我了 在二楼转了一圈后，蔚渺走下螺旋楼梯，来到一楼。 一楼的大厅宽敞气派，华丽与庄重并存。 很适合当聚会场所。或许戴尔削尖脑袋也想加入的诸圣节晚宴便是在此举行。 然而，刚走到大厅中央时，蔚渺忽然察觉到了感知的触动。 对于特殊居民的灵魂感知！ 蔚渺看着脚下的方形白棕色地砖，感知指向正下方。 “特殊居民应该都回到安魂领域中了，这一位大概是最特殊的，比纽曼更特殊。” 她蹲下身，一只手按在地砖上，一种奇妙的感应油然而生。 与进入安魂领域的情形相似，蔚渺双手持镰刀，对着面前的虚空倏然斩下。 漆黑的裂隙撑开，她化为虚无之灵钻入其中，等她恢复形体时，正站在一截台阶的顶端。 她的身后是一扇暗绿色铁门，天花板上悬着一颗熄灭的灯泡，旁边的白墙脱漆严重。 一切都笼罩在黑暗之中，虽然对于拥有黑暗视觉的蔚渺来说并无影响。 台阶的尽头还有一扇暗绿色铁门，已然锈迹斑斑。 “这里的构造看起来像是个地下室。”蔚渺打量着四周，“这就是隐藏在市政厅底下的秘密？” 身后的铁门并不能打开，似乎只是个摆设。 这里绝对与寂静死神有关，进出的方式与安魂领域相同。只不过，这里的一切都由现实物质构成，因为她仍处于幽灵形态。 安魂领域作为容纳灵魂的特殊之所，并非现实物质所造。 这里，应该是大灾变前就存在于镇长住宅下的场所。 “身后的铁门应该是地下室的入口，但已不能使用，只能在外面利用‘节点’进来。” 蔚渺将猎魂者斩开的裂隙称为“节点”，在她看来，这是类似空间通道的东西，链接着两方地点。 “但我在市政厅能触发感知，说明这里非常贴近地面，按理说市政厅在修建时可以发现这里，然而这里却能保留至今……我更倾向由于某种力量的干涉，这里并未被发现。” 超凡下，凡事皆有可能。 蔚渺走下低矮的台阶，来到尽头的铁门前。 她很期待打开铁门后会看到什么。 一个类似安魂领域的空间……直觉告诉她，最大的隐秘就在于此。 左手垂握巨镰，右手按下门把手，蔚渺毫不犹豫地推开了门。 幽绿的光芒失去铁门的阻隔，投映在她腐朽的面具上。 陡然而来的光令她微眯起红眸，冷然注视着眼前之景。 地上是一个直径超越了五米的巨大法阵，与灵异副本中的构造非常相似，经典的圆形外环，以纹饰而言可切分为七个部分。 套用仪式学的法阵知识来分析，基础架构分为外环和基石构架图。这个法阵的外环是单线，基石构架图为七边形。 作为不常见的单线外环，可让聚集的力量限量且持续地外溢，一般是为控制能量释出效率而设计。 也可以汲取外部力量，但无法很好地储存，这是一个有进有出的结构。 七边形不是常见的构架，这种简单的几何多边形，一般以边长数来论作用。 况且从法阵中央放射出的七条线将七边形切为七等份，应将每一份作为一个单位来看待，由部分推整体。 “七”代表着神圣、完满、循环。从长达300年的历程来看，这个法阵若是献祭阵，应取“完满”之意。 由积累至完满，猎魂者不断的猎杀，或许正是为此。 形似交叉骨头与镰刀的组合内饰填充着中部，昭示着此法阵与寂静死神相关。 相邻部分的骨骼纹路能拼合成一道横杠，整体看起来构成了未封角的七芒星。 七芒星有着危险献祭之意，亦用于拜迎神只。 内圈的纹饰华丽繁复，其意义与作用超出了蔚渺的仪式学眼界，无法解读。 不同的神秘学派别之间都有着自己独特的纹饰图案，象征着本派的神秘学含义，并结合祷词发挥独特的作用。 若不了解其指向的神只，就无法完全解读法阵。 此刻，法阵的线条上燃烧着矮小的绿焰，虽旺盛却无炙热之感。 七边形的顶点上有七个圆环，内圈的圆向外缺口，结构十分罕见。 这里一般是祭品位，可以摆放仪式物或祭品。 此刻，祭品位上摆放着七根白蜡烛，蜡烛的中部插着一根染血的鸦羽。 墨绿的焰火正嚣张地跃动。 光影晃动，法阵的中央伫立着灰白的十字架。 一个身材瘦小的人形被铁链捆缚其上。 绿色焰火顺着十字架与地面的接触，舔舐而上。 它的每一寸肌肤都燃烧着这可怖的冷焰，炙烤声不绝于耳。 一股恶臭之味弥漫在房间中。 然而它的身躯却基本完整，能看清原本的样貌。 “一个完全赤裸的……怪物。” 蔚渺在心中暗自评价。 它有着淡绿的表皮、深绿色的手部和脚踝，硕大的头部与瘦小的身体一比简直畸形，头上仅有稀疏的棕黑色短发，手部指甲长而尖锐。 似乎是听闻了铁门推开的声响，它抬起头，直视着来者。 目光相接的那一刻，蔚渺有一刹那的怔神。 这是怎样深如渊海的憎恶！ 最纯粹的仇恨、恶意、癫狂……宛若冲破了尽是哀嚎与狂笑的囚狱，跨越无垠时空而来。 其极端的情感已超过肢体与神态所能表达的极限，一眼便能俘获心灵、践踏意志，摧枯拉朽地毁坏面前的一切生灵！ 但蔚渺终究不是寻常者。 呼吸间，她已驱逐了一切妄入的怨念，牢牢镇压着自己的心境。 恨不得毁坏一切的憎恶又如何，比得过祂们几分漫不经心？ 她并未移开视线。 “尸……鬼？” 嘶哑的嗓音回荡着，让对面的生灵瞪大了棕黄色的眼睛。 它大笑着，笑声如杜鹃啼血，露出一口细密而尖锐的牙齿。 五官扭曲到一起，形貌丑陋到了极致。 “老东西……”它的笑容无法形容，那是一种鄙夷与欣慰混在一起、难以言喻的复杂。 “你的精神已经退化到只认得我是尸鬼了吗？你不是最讨厌这个词吗？” 尖利的破嗓子嘲笑着。 “我在这里被焚烧三百多年了……就为了摆脱尸鬼的壳子……你希望我当人……哈哈哈……当人到底有什么好……为什么不能当尸鬼……把那些小镇的人全杀了……” “你一直坚持喊我的名字，当仪式只差最后一步时，却第一次叫我尸鬼……你不觉得悲哀吗……你早该来尝尝这种焚身之痛……哈哈哈哈……这几百年来真的值得吗……” 它又哭又笑，疯疯癫癫。 在最后一刻，它忽然收敛笑容，认真道： “父亲……时候到了，该杀了我了！” 第272章 炼成 “原来如此。” 经由尸鬼神经错乱的一番话，蔚渺总算拼凑出了市政厅底下的隐秘。 一句话便足以概括，并不复杂。 “猎魂者，镇长，尸鬼的父亲……为寂静死神服务，是为了让尸鬼转化为人。但是仪式需要灵魂作为薪柴吗……” 这就是他的追求，他的期望。 尸鬼能看得到幽灵形态的猎魂者，这并不奇怪。 被幽冷的焰火炙烤了三百年，没准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 当然，更靠谱的理由是，它的本质在火焰中早已潜移默化地改变，踏入超凡。 火焰的灼烧在仪式中向来有着净化之用。焚毁杂质，臻至纯粹。 来自特殊居民的感应并非指向尸鬼，而是指向整个法阵！ 法阵中积蓄了庞大的灵魂力量。 “作为仪式物的白蜡烛是法阵进度的标识。当七根白蜡烛全部点燃时，正应和着‘七’的完满。” “这么说，这不是献祭阵，而是炼成阵？” 蔚渺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切，只有炼成阵才能改变物质的本质，将其炼成为全新之物。 可能是晋升，可能是堕落。 “搞半天，只是为了一位尸鬼的升华？” 蔚渺不知道镇长是如何考虑的，花300年的时间，以无数游客的灵魂为代价，以尸鬼无穷无尽的苦痛为代价，如尸鬼所说，真的值得吗？ 她无心品味这对父子的复杂情绪，提起手中的镰刀：“只需要杀了你就可以吗？” 尸鬼狂热地催促道：“这不是你自己说的最后一步吗，还在犹豫什么，我们都等了这一刻很久很久了！我终于要解脱了！” 肆无忌惮的恶意扑面而来，蔚渺毫不怀疑如果它能够解脱，将是所有生灵的灾厄。 但这与她无关。 相反，她对炼成阵很感兴趣，观摩炼成升华过程的机会可遇不可求。 炼成阵的成功条件异常苛刻，需要惊人的启动资源、精准的法阵刻画，尤其要求法阵创造者对于性质转换了如指掌，中间不能有一丝差错。 因此，合格的炼成阵大师无一不是名动四方的存在，设计出一个可实践的高级炼成阵即可傲视同辈。 投入巨大、容错极低、期望不可控……一系列要素导致了炼成阵存在稀少，更别提能够成功的炼成阵。 有寂静死神的干涉，炼成必然成功。 从升华中能领悟到几分炼成的真谛是蔚渺的事，但首先她要保证炼成的开启。 尸鬼此刻仍然是肉身，灵肉俱在。 斩杀，即毁坏肉身，重塑新身。 以炼成阵作为反应炉，积攒的灵魂力量作为燃料，将旧质熔炼为新质。 炼成，即破而后立。 “如你所愿。” 镰刀高举，刀锋上延伸出破灭的灰黑虚影。 她对猎魂者的力量已能收放自如，不再受追猎规则的约束。 蔚渺不愿沾染那诡异的火焰，立于阵外，手中镰刀断然斩下。 无形的力量肆虐在尸鬼的周身，它的身躯上浮现出一道道交错的黑线。 尸鬼牵扯嘴角，努力想凑出一个微笑。 下一刻，半张狰狞的面孔碎裂成肉块，即将迸发而出的鲜血转眼便被火焰蒸发为血雾。 它的身躯就像散架的积木，在她眼前坍塌成血腥的零件，没有丝毫美感。 虽然蔚渺并不了解尸鬼的生命力，但身躯碎成这样，她估计尸鬼应该是没救了。 它的血肉掉落法阵之中，仅有黑色的锁链上还挂着它的一段肢体。 残缺的黄色眼球向蔚渺滚落了些许距离，下一刻就被火焰吞噬。 火势陡然凶猛，受到血肉的滋养，绿焰疯了似的高涨，狂窜两米高，将灰白十字架都吞没了。 扭曲的光影在墙上跃动，火势之盛已经完全掩盖了法阵的图案，连边缘的白色蜡烛也被烧化焚灭。 空间中残留的臭气不再那么刺鼻。 炼成的尾声已然开始！ 蔚渺不自觉地退了一步，眯起眼睛。 她感受到了积蓄着的庞大灵魂力量，它们的躁动令人惊惧，掀起的风暴足以摧毁整个小镇！ “唉——” 忽然，蔚渺听到了自己的叹息。 随即，她发现自己竟被排斥出了猎魂者的身躯！ 以灰兔先生的虚影形象现身，她此刻站立在离猎魂者三步远的位置，旁观这一切。 “法阵并不完整，还差一步……” 真正的猎魂者似乎在对她说话，又似乎在喃喃自语。 “还差一步？”蔚渺意识到了什么。 言毕，猎魂者迈步向前，无畏地踏入大火之中。 绿焰热情地接纳了他，先是鸦羽织就的斗篷灰飞烟灭，很快，火焰钻入皮囊之内。 他整个人诡异地熔化起来，身形逐渐缩水，并非像尸鬼一样化为焦炭。 那把颇有灵性的巨镰碎裂为残片，被他丢弃在火中。 双腿无法再支撑身体，他倒伏在地上，被火焰遮住了身影。 自始至终，他再未吭声。 猎魂者的主动献身宛如火上浇油，绿焰几乎窜到天花板上，猛烈程度令人咂舌。 不断有银白流光从法阵中升起，投入灰白十字架中。 乌蒙蒙的光于灰白十字上亮起。 竟有一个被缚的虚影于其上生成。 “新的猎魂者？不，猎魂者与它相比，简直如萤火比皓月。” 虽是没有行动权的旁观者，但蔚渺五感俱在，亦能察觉到虚影的威势远超猎魂者。 似鸦非鸦的头颅似乎蒙着一层迷雾，令人难以窥视。斗篷般的两对翅膀围拢身躯，有鸦羽在周身一闪而逝，仅是目视便难以忍受其无所不斩的锋利。 它一动不动，似是在沉睡。 即便如此也有种令人心惊肉跳之感。 难以想象它苏醒时将是怎样的光景。 “并非升华为人，其本质更像是在趋近于寂静死神，无数灵魂供养着它的诞生，恐怕这才是寂静死神最期望的杰作……” 蔚渺不曾停止思考，期待从未衰退。 她或许将见证不可思议之存在的诞生，还有比这更难得的观测时机吗？ 在大火的熔炼下，虚影渐趋凝实。 然而终究差了些什么。 蔚渺端详着这个存在：“光有其形，而无其质？” 虽然台基已成，但差了画龙点睛的一笔。 换言之，升华的推动力尚缺。 第273章 唯有神能对抗神 忽然，蔚渺有种毛骨悚然之感。 她猛然转头，只见一旁的虚空撕裂，露出安魂领域的一角。 雾灰色的天空之下，死寂的小镇弥漫着黑烟。 一尊黑曜石般的高大神像在蔚渺的视线中逐渐放大。 “祂要出来了！” 毫不费力地得到答案，蔚渺此刻有种扭头就走的冲动，心中对未知与隐秘的渴望又将她拴在原地。 如果她能接触到这般伟岸的存在，哪怕只是窥其一角的奥秘，也够她这个层次受用无穷！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有的人宁愿面对万劫不复的风险，也要投身深渊。 有人崇尚“敬畏未知”，有人崇尚“直面疯狂”……他们都没错。 敬畏是为了保命，直面是为了搏命。 蔚渺随时可以脱离副本，但她仍站在这里。 随着石像的底端突出裂隙，撕扯开的空间缺口竟像画布般褶皱，被神像拖出平面。 裂隙不规则地皱缩成一团。当神像完整地降临于此时，安魂领域的空间缺口完全消失了。 火焰的炙烤声也被神像吞噬。 寂如虚无。 而棱镜般的神像表面竟倒映着尖顶红瓦的房屋、空荡无人的街道、死灰虚无的天空……无数切面的景象无时无刻不在变幻，令人眼花缭乱。 蔚渺看懂了这代表着什么，目不转睛地盯着神像，心中震撼于祂的能力：“竟然将整个安魂领域都收敛于神像上！” 此刻，神像即承载着安魂领域的一切！ 体积缩水的祂轻巧地落入阵中。 祂的完全降临似乎只是下一个炼成阶段的引子。 有风掠过蔚渺的脸庞。 下一刻，她意识到这并不是风，而是狂暴的灵魂力量。 龙卷般的雾白色在阵中显明，连烈火都被裹挟着形成漩涡，气势之盛仿佛将冲破法阵。 她所感受到的就是灵魂之力逸散而形成的气流。 风眼处，神秘虚影飞速凝实，漆黑如墨的绒羽纤毫毕现。 一股超凡脱俗的威势化为无形重压，隐隐约约的恐怖令人颤栗。 丝丝缕缕的淡白流光灌注其中。 猎魂者的尸首早已不见踪影。 蔚渺一边观察，一边还能思索，如此大的动静，此处的天花板还没被掀翻，真是不可思议。 异象仅仅持续几秒，沉寂着的神像骤然黯淡。 其上的棱面在此时仿佛联通着深渊，暗沉到极致，摄魂夺魄。 火焰无法在其上投射一丝光亮，安魂领域的光景也消失不见。 “咔嚓。” 细微的碎裂声打破静谧。 坚不可摧的神像上竟出现了一道细小的裂隙，在祂的左肩处。 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声响对某些存在来说却是黄钟大吕。 芙吉妮娅神圣大教堂内，主教身着轻薄的白金长袍，双膝跪地，一动不动。 他从十二点开始就跪于主祭台，双手交握于胸前，垂首虔诚祷告。 用黄金雕刻的面具精美绝伦，覆盖了他的整张面孔。 主祭台上，祝佑天使芙吉妮娅的雕塑笼罩着朦胧光晕，圣洁非常。 祂呈双手交握的祝福姿态，背后有一轮由放射线装饰组成的圆盘，正中央的图案为祝谢圣杯。 当清脆的碎裂声传入耳中时，他微微抬头，睁开眸子，沉静了不知多少年的心境泛起微澜。 十指成角度交叉于中间关节，拇指置平而重叠，他于胸前摆出祝佑教派中标准的赞美起手势，而后倒转于腹前：“赞美祝佑之圣，您的慈爱无比深厚，您的恩典长存不息。” “统治和管辖——是永生者的！” 犹如赞美词的谕令掷地有声，他的双瞳中浮现出灿金的沙漏状烙印，形如祝谢圣杯。 双头之杯翻转。瞬时，虚空中有无形神力被接引而来，在他身后凝聚成皓白色的祝佑圣印。 主教从跪姿中站起，身形伟岸。 他向后转身，目光似乎穿透了教堂的厚重墙垣与层层空间，直入那处隐秘的炼成之地。 下一秒，他果断阖上眸子，微微垂首，以示尊敬，不敢直视。 愈近神，愈是心怀敬畏。 哪怕仅是宿着神之力的偶像，其意志与化身并未降临，也不可小觑。 但主教亦有自己的立场。 他妄图以身为锚，呼唤祝佑女神的助力，终止炼成。 唯有神能对抗神！ 此为萨博小镇，祝佑教派鼎盛之地。 统辖者，必为也仅为吾神！ 此刻，炼成阵前。 蔚渺并不知晓祝佑教堂中的异状。 她以手指作“望远镜”，像小孩般从圈成的两个洞中向外窥探。 虽然蔚渺不打算离场，但她谨记着“不可直视神”的保命守则。 做出这种行为是为了圈定视野范围，防止自己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这么大的排场，她真摸不准寂静死神的意志——哪怕只是一缕念头会不会降临于神像。 她看见熊熊烈火，听见细微而不绝的碎裂之声。 有黑色的雾气弥漫于地面，漫过她的脚踝。 诡异的安详之感在心中萌发。忧愁、恐惧、悲伤、喜悦……一切情绪都被抹平。 她现在所希望的似乎只是回到家中柔软温暖的大床睡上一觉。 亦或者直接于此地躺下，双手安放在腹部，平躺着享受美梦。 回归永恒的宁静，斩断世间一切烦忧。 无需思考，无需行动，无需……活着。 “此即……死亡！” 蔚渺意识到自己触碰到了祂的道，应该说，这还称不上道，是祂力量逸散之下对她的侵蚀，是力量性质的展现。 浅尝辄止，九牛一毛。 即便如此，其中的蛊惑感也十分惊人。 人类总是对苦难严苛，对享受放纵。 一旦妥协，便步步妥协，永远无法离开祂的掌控。 这种蛊惑连绵不绝，且愈发强大。到后来，几乎是自己与自己在争辩。 “我绝非圣人，我也有享乐之心，也有怠惰之举。” 否则她不会数十年如一日地咸鱼生活。 “但若无法掌控自己，便没有选择的余地。” “躺平或是奋斗，享乐或是受苦，一切都应出自我的选择、我的掌控。” 随心所欲……她一直追寻的境界与目标，始终贯彻如一。 蔚渺冷漠地旁观着内心的挣扎，真正的自我已经做出了判决，与蛊惑相纠缠的不过是内心用以欺骗的一角。 她在痛苦临身时也用过类似的手段。 将受到感知影响的那部分意识与主意识分割，虽然感受仍然存在，但主意识足以依靠隔离带收回绝大部分注意力，进行正常的思考与行动。 这有赖于对精神的自如掌控。 说起来抽象，其实只是一种对意识的自我蒙蔽和欺骗。 即使侵蚀无穷无尽，但意识亦是无边无际！ 被舍弃的那部分意识就像是蜥蜴的断尾，用以迷惑猎人，是一道有意构筑的防线与囚笼。 第274章 余波 按理说，蔚渺现在仅有意识在此，虚影只是一个可望不可即的幻象，却还能受到祂的力量侵染。 她不得不采取更保守的态度。 连法阵都不看。 单靠周边环境的变化，她能大致推测出事态进展。 “寂静死神竟然直接降下神力，祂想在此孕育出什么怪物？” “绝对是祂的眷属，否则无需连安魂领域中的神像都直接出马。” 蔚渺忽然想起一件事：“我明白了。” “猎魂者不是真正的神眷，或者说，只是伪神眷！他连三百年磨损都没能撑住，显然在意识上并未达到神眷层次，倒像是一个空有强大力量的凡人，意识配不上本质。” “而接下来要诞生的，才是真正的神眷。尸鬼的深沉憎恶何尝不是意识坚定的一种，有了猎魂者的添柴、灵魂力量的供应与塑身、加上寂静死神的干涉，它晋升的资本完全足够。” 刚刚有了些头绪，此地又生变故。 一股沾染着神圣气息的力量陡然降临，温煦如春，轻抚面庞，稍稍排斥开了冷寂。 柔和的白光有一瞬盖过了幽绿的焰火。 欢喜的感觉油然而生。 承蒙神恩，祂以比大地更宽广的胸怀包容我等，真挚地祝福我、庇佑我，帮我驱逐寒冷与恶意，祛除灾厄与苦痛，甚至救我脱离死亡，飞升穹上…… “毋庸置疑，此是祝佑天使的手笔。” 蔚渺的主意识在第一时间切割这些赞美意味十足的想法。 相比死神之道那种不协调却难以抗拒的诡异感触，祝佑天使的手段更像是以蜜饯包装而成的毒药。 它更加隐蔽，潜移默化地改造意识，主打一个让你发自内心地赞美祂的恩情。 祂仿佛是你的靠山，将以澄澈的善意待你，祝福你、庇佑你。 若你气运不佳，祂将祝你吉星高照；若你遍体鳞伤，祂将祝你沉疴顿愈；若你无事发生，祂也祝你扶摇直上。 看似什么都以你为先，为了你好。说不出的信赖感让人无条件地相信这些错觉。 人们警惕恶意，却乐于接受善意。 此间温柔最能杀人。 如果有人愿意无条件包容你且善待你，恐怕没有人不心动。 愿者上钩。 但是这种“自愿”是否被引导过，还能否称为“自愿”，就不好说了。 两位神只的力量于此处激烈交锋，这种层次的较量可能在明面上察觉不出异常，甚至于这些不过是手指缝里泄出的一些渣滓，在祂漠不关心之处随意播撒。 周边一些与祂们相关的事物会有相应的表征。 黑雾与白光是两者力量的具象化。如此高位的力量，仅是意识的隔空接触就会产生侵蚀，若非被有意限制于此，一点余波就足够把萨博小镇碾碎无数次。 但不知为何，这种侵蚀在蔚渺看来有些太轻了。 她颇有自知之明。虽然她之前没接触过神明意志，难以想象其伟力，但依据博学者提供的细枝末节的知识，以她现在的意识强度，一个照面下，连化为养料的资格都没有。 她曾猜测假面舞会或许在其中发挥了“帷幕”的作用。 两股力量生灭交缠，整个房间忽明忽暗，风云诡谲。 原本炽烈的绿焰出现了不稳的征兆，仿佛有狂风过境，忽大忽小。 连带着十字架上的虚影都黯淡了几分。 交锋一旦出现，可没有什么控制力道的说法，“中介”也没有这样的能力。 泛滥的余波如同深海中绞灭一切的漩涡。在混乱中，空间感被扭曲，时间感被剥夺，斑斓的光晕凭空而生，凭空而灭。 蔚渺的视野内，一切物体眨眼间便呈粒子化的视觉效果，配上色带的拉伸扭曲，如同老式电视的失真屏幕。 在迷离的幻象中，分不清是几时，有瑰丽而破碎的画面在意识中掠过。 昏黄色的天空中有无数宛如星辰的各色光点，或明或暗。 地上，凝固的骸骨仿佛由黄金熔液浇铸而成，既有人形，也有不知名的兽类。它们无一例外地仰首望向天空，高举着纤瘦的臂骨，仿佛渴望着抓住些什么。 画面倒转，在骸骨地的中央，一尊暗金色的巨型哥特式棺椁由层层叠叠的碎骨构成，附着于其上的灵魂低吟浅唱，摄人心魄的赞美诗和安魂曲泊泊流出。 泽维亚！ 不知出处，这片地区的隐秘名讳便烙印于蔚渺的脑海深处，成为她永不忘怀的名号。 另一个画面中，入眼的是高耸的殿堂穹顶，精致入微的花纹构成华丽的彩绘壁画。 柔和的天光透过穹顶支柱间的缝隙洒下，将此地烘托得圣洁而尊贵。 在悠长殿堂的尽头，一位全身上下覆盖着洁白羽翼的存在荡着由光形成的秋千，无数意象在祂周身流转，让人始终难以看清祂的所在。 不知何处奏响的圣歌迷离飘荡，无数洁白之羽随之而来，自然地遮蔽了窥视之口，携着这幅画面一同破碎。 在颠倒的秩序中，常理也不再坚定。 然而，有一道曼妙的身影悠然从蔚渺的面前经过，走向炼成阵。 明明已经被层出不穷的时空幻象包裹，在众多横生的思绪中，蔚渺依然保持着相当的理智，如浪潮下不移的礁石。 她的目光越过那些光怪陆离的景色，追随着那道身影。 “我见过她，在诸圣节观礼时，那位扮成尸鬼的女人！没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刻出现。” 她的出现，在蔚渺的意料之外。 蔚渺能预想到两方势力之间可能会有交锋，但不知道曾有过一面之缘、被她怀疑是真尸鬼的女人在如此敏感的时刻来到此处是为了什么。 况且看她在激烈的余波中闲庭信步的模样，显然不是简单角色。 难道是寂静死神方的加码？ 在经过蔚渺时，她似乎察觉到了蔚渺的存在，偏头瞥了一眼。 嘴角噙着轻松愉悦的笑容。 随着她走远，蔚渺仅能看到她的背影。 简单的浅蓝丝绸衣物在行进中破碎成飞灰，她赤裸着走向高涨的火焰。 平和而坚定，她没入火焰之中。 刹那间，一种奇怪的预感让蔚渺心头悸动。 她还未找到这种感觉的出处，幽绿色的火焰竟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换了个颜色。 那火焰依旧寒气森森，却赤红如血！ 第275章 未备案力量 周围的一切如同被摁下暂停键，蔚渺的思维也无法运转。 在被动接收到的景象中，炼成阵刚变幻为血焰，十字架上未“孵化”的存在便发出一声尖利恐怖的悲鸣。 所有火焰脱离阵基，虚影存在就像一个黑洞，将火流吞入其中。 与此同时，其上成型的鸦羽片片崩毁，残败不堪。 在火焰完全内陷于虚影之中时，时间其实短得可以忽略不计，甚至连寂静死神和祝佑天使双方的神力都未停止灌注。 黑雾与白光缭绕在法阵四周，韵味悠长。 但因为此地时间流速的问题，蔚渺完完整整地看清了流程，连一丝细节都未放过。 “咔嚓——” 一声难以形容的破碎声打破了一切平衡。 骤然，虚影炸裂！ 暗红的光华透出羽隙，灼灭了一切。 其势无可比拟，红光瞬间吞没了蔚渺的意识，快到她来不及反应，也无法以给出“脱离”的指令。 这一刹那，蔚渺体会到了毁灭的意味。 她的意识不过是光华下随手可抹去的一丝阴霾。 不知过了多久，当蔚渺察觉到自身存在时，她正坐在小镇路旁的一副长椅上，从这里可以同时看见市政厅和教堂。 市政厅方向，赤红光柱冲天而起，直入漆黑夜空。 恐怖的威压令人肝胆俱裂，渺小感油然而生。 蔚渺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哪怕只是视线传导，其对意识的破坏可不是开玩笑的。人对生死有着本能的感知。 那是远远超越于自身层次之上的存在。 不远处，寂静死神的神像倒在地上，四分五裂，失去了表面黑曜石般的光华。 兜帽下的不可知黑暗已然无影无踪，其中空无一物。 祝佑教堂中，主教一动不动地倒在祭台前，黄金面具从中部裂为两瓣。 夹杂着丝丝缕缕金色的血液从面具下渗出，染红了棕白色的地砖。 前方的祝佑女神像巍然而立，光辉依旧。 即便不知晓教堂内的情形，破碎的死神像足以让蔚渺意识到，情况发生了剧变。 原先的猜想错了，女尸鬼不是来助阵的，更像是来拆台的。 那阵聚爆的威力惊天动地，竟连神像都损毁了，她还能安然无恙地坐在这里绝不是偶然。 忽然，她敏锐地意识到了周围环境的变化。 萨博小镇凝固了。 圣者喷泉的流水停滞，飞溅的水滴漂浮在空中。 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动作，除了她和光柱。 众多思绪在她的脑海中闪过，一直装死的系统竟然弹出了消息。 鲜明的红色十分刺目。 【警告：检测到该副本存在高危漏洞！已向数据中心发送异常报告……发送异常！】 【警告：检测到……％#μ|->……】 【警告：判定为高位力量存在！】 【警告：未备案力量入侵！根据逻辑条例601（玩家人身保险），将强制玩家退出副本！】 就这么离开，蔚渺心中有些不甘。 剧变已至，变化未来，她还没见证到最后一幕。 但面对系统的安排，她无能为力。 【……提示：管理员01已介入。】 【提示：管理员01已动用最高授权，方案变更！】 【提示：你可做出抉择——退出副本或暂留副本。】 【警告：暂留副本选项具备高额不可控风险，可能造成不可逆后果，请谨慎选择！】 【提示：若2秒内未做出选择，默认玩家选择退出副本。】 “暂留。” 面临峰回路转，没有犹豫，蔚渺冷静地做出选择。 在炼成开始时没有选择退出，说明她早已对风险有了心理准备，决然不会半途回返。 若无法见证终幕，将是她一生的遗憾。 激流勇进的勇气和全身而退的智慧，在此刻不可兼得。 从心是她贯彻始终的信念，她不会违背自己的本心。 【提示：已确认选择！】 【根据评估，已将过滤网模块的性能提升到最高级别！该模式下，可将高位力量的表现转化为低阶视觉可理解形式，请谨慎观看！】 “很果断的选择。” 一个含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蔚渺猛然转头，发现一个平平无奇的青年男子竟不知何时坐在自己左手边，而自己毫无察觉。 对他的样貌，蔚渺并没有印象，但他的语气有些熟悉。 跟现实中在动物园里遇到的那个男子相似。 “需要说明的是，过滤器并不是万能的，针对未备案力量，它的过滤能力不如寻常。” 他，或者应称呼为祂，直视着蔚渺，在神色上轻松而从容。 在这种未知时刻，哪怕是来历不明的祂，其语气中的从容十分有感染力，莫名能让人安心。 面对特地以普遍人形现身的祂，蔚渺交谈起来并没有压力：“您就是管理员01？” 祂点头道：“既然是借你之手促就，你也有观景的权利。” 蔚渺明白了，她之所以还能好好地存在于此，有赖于这位未知的存在。 也是祂约束了光柱的影响范围，凝固了萨博小镇，否则别说萨博小镇，不知多少地方会不复存在，神像的下场说明了一切。 祂转头看向光柱，轻笑道：“时刻到了。” 话音刚落，赤红光柱眨眼消散。 “咚！” 突如其来的敲击声响彻天地！ 仅是一个声音，就足以击碎层次不够者的一切！ 在市政院上空，赤红线条勾勒出万花筒似的复杂图案。 又是一声敲击，扩大的图案变幻了几分，随即，空间碎开一个不规则的裂口，从难以形容的虚无中，一根尖端如锥的黑色锁链从中伸出，其上赤焰如血。 就是它敲开了此地的门户。 随后，愈来愈多的锁链涌出，一寸一寸地撕开了空间。 它们灵活地游走着，锥尖钉入周围时空，交织成笼网。 链身的赤焰不断与空间裂隙的边缘激起耀斑似的炽烈闪光。 一个身影转瞬间便踏在链网之上。 随着祂的出现，凝固的小镇猛然震荡了几下。祂的周身出现鳞片般的空洞皴裂，连绵不绝。 看不清祂的面目，祂的全身似乎都覆盖着阴影，只能看出是个正常大小的人形。 透过交错的锁链，可隐约窥见祂身后悬空的无柄长刃，其身绯红，流光刺目，交叉为“x”状。 实际上，蔚渺知道自己所见的并非真实，而是经由系统善意扭曲过后特地呈现给她的，是能够被理解的景象。 层层包装过后，以完全不同的表象映射存在者的本质。 甚至因为祂们的存在不以分秒度量，而是以超出低层次者感知的速度运动着，她现在能察觉到这一幕，是因为自己的时间感知也被特意扭曲。 第276章 伟岸 【警告！检测到未知存在降临！】 【……管理员01已向你开放临时权限：超算解析。】 【超算解析模块将根据以往资料和经验，对当前事态进行推测分析，并向你输出分析结果。】 【因事态变幻极快，已开启表层意识交互模式！你可直接在意识中接收解析结果。】 系统猩红的字样在余光中延伸，一个陌生的念头自脑海中诞生。 【未知存在凭借无上伟力强行突破时空封锁侵入，并通过带有异常规则力量的锁链与此处规则对抗，形成独属于自己的领域。】 漆黑的夜空下，未知的伟岸存在从异域外降临，燃烧着赤焰的锁链不断从祂身后涌出，牢牢控制住了祂的周身区域。 紧接着，一根根绷得笔直的赤红锁链从高空中落下，钉枪般插入地面。 它们与最开始敲开门户的黑色锁链并非一类，更为粗壮，其上并无火焰。 以祂为中心，链网呈环形向外扩张，威势宛如神罚。 祂的正下方，市政厅处，古旧萧瑟的街道之景如染墨般蔓延，飘荡的灰黑纸絮走街串巷，部分余烬上残留着星星点点的橙黄火光，将灭未灭。 并不明亮，却映照一切。 墙壁上苔痕斑驳，低矮的房屋砖瓦残破，黑得纯粹的阴影四处游走。 纸灰先行，伴随着锁链，将小镇改天换地为灰暗的诡异之景。 【以祂自身的锁链与背后所处之域的投影形成双重压制，最大限度地隔绝外来影响，祂得以更顺畅地运用伟力。】 交错的链网层层叠叠，一个呼吸间已至蔚渺面前。 一根锁链闪电般射下，蔚渺坐在长椅上冷静地仰望着，因为她知道，自己能在此刻观赏此幕，必不可能被轻易抹除。 果然，坐于她左侧的未知青年微微抬手，面前仿佛被画下了一条不可见的界限。 近前的赤红锁链竟从尖端处寸寸碎裂成灼尽的飞灰，细微的金属碰撞声不绝于耳。 但它似乎有着无穷无尽的长度，激射的速度丝毫未减。 见状，青年偏转手掌，锁链像被莫名的力量拽了一下，陡然偏移方向，违背初衷地钉入长椅脚边。 紧随而来的诡异街道之景掠过了他们，却没能将他们拖入其中。 周围的一切都在瞬息间破旧凋零，不远处的喷泉、市政厅甚至是教堂都已不见踪影。 身后是一间矮屋，棕色的木门上有多处朽坏的痕迹，透过不规则的孔隙，无法看清门后的景象。 黄纸状的门牌歪歪斜斜地挂在木门上，仅用一根钉子固定，上面未知的字符颜色如同干涸后的鲜血。 蔚渺和青年从容地坐在原先的长椅上，与这个“新世界”格格不入。 飘来的纸灰一丝一毫都不能落到他们身上。 高处，祂似乎朝他们的方向望了一眼。 但祂并没有针对他们，而是朝下方伸出手，做了一个抓取的动作。 一团赤红的火焰蓦然出现在祂的手中，悬浮于黑色手套之上。 并不炽烈，却莫名刺眼。 【祂准备取回这份凝结的[信息]。祂费尽周折跨域而来，即使有着背后宇界的支持，为对抗整个虚空的排斥，维系侵入的规则之域以驻留于此就需全力以赴……】 【提示：多位监察者的力量正在投放！】 【祂们正注视着此地！】 一道柔和的白色神光忽然荡漾而来，广场上本被抹除的祝佑女神像竟突破了蒙蔽住祂的“幕布”，显现身形，光彩夺目。 雕像睁开了满溢着金光的眸子，甜美的圣歌缭绕其身，在祂身上仿佛有虚无的洁白之羽飘落，令人目眩神迷。 逆境守护者；得救的乐歌；颠倒蜜酒与苦药之杯……祝佑天使芙吉妮娅神临了！ 在蔚渺的注视下，祂以灵巧的双手倒转祝谢圣杯，其上华丽的纹路亮起耀眼的金芒。 仅是观看都会被灼伤。 蔚渺不得不移开目光，耳边有通达天地的崩塌声无限回响。 眼前低矮破旧的房屋如油画般微微扭曲，本就斑驳的色彩更为浑浊。 细密的裂纹爬上薄脆的纸质门牌，其上的墨迹模糊了些许。 纸灰残烬如被风暴席卷，前所未有地猛烈，与不知从何而来的洁白之羽厮杀在一处，两相泯灭后又是无尽的狂潮。 难以计数的赤红锁链崩断了一小部分，但仍稳固住了这片区域。 【祝佑女神借神像与信仰之便率先降临，但匆忙间投放的伟力难以撼动未知存在的根基。】 不知何时，无比深邃的漆黑漫上了赤红锁链的底端，原本无比真实的街道之景在此刻竟有几分虚无。 锁链上，深红的狂焰燃起，阻拦了漆黑之色的进一步侵蚀，二者僵持不下。 随着火焰燃起，本就诡异的街道晃然一变，闪烁的彩色条纹出现在物体表面，像老式电视机损坏的屏幕。 条纹不断地扭曲，最终在斑斓跃动的色彩中形成了一张张弧度过于夸张的圆形笑脸。 它们仅由一个圆圈和三条曲线组成，十分简洁，不断地变幻着大小，仿佛拥有生命，令人毛骨悚然。 蔚渺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房屋给人的感觉似乎有了些改变。 水泥之墙化为血肉之躯，内里的猛兽在暗中潜伏嘶吼，时刻准备着冲破阻隔，将一切撕成碎片。 房屋更像是容器，容纳着更为可怕的东西。这并不仅是虚无的规则显化，更深层次的力量穿插在规则之中。 高处的祂再次看向蔚渺所在之处。但她无比肯定，祂真正想要观测的是坐在她身边深不可测的存在。 青年微微笑着，与祂对视。 【寂静死神悄无声息地到来。祂们试图切断未知存在与背后宇界的联系，从而将其困在此处。然而有着支持的未知存在仍未被彻底撼动，但微弱的拖延让新的伟力得以介入。】 身躯透明的虫类啃食着祂身后的裂隙；不可视的无数丝线编织着罗网；倒悬的玉白莲花在天空绽放；纯黑的荆棘之塔破空而入；各色陨星依次亮起，阵图初现…… 太多看得见或是看不见的异象接踵而至。 第277章 无意识凶险 蔚渺能感到身下之地在剧烈震颤，锁链接连崩毁，无数游荡的阴影穿梭而过，高亢的杂音与奇妙的哀歌混响。 各种奇怪的东西突兀出现，又突兀消失。 长着鼻子的肾脏、在地上蠕动爬行的大肠、高瘦的狂笑着的山羊、呕吐着秽物的水龙头、从无数密集的孔洞中钻出的面条、全身贴满各种皱巴贴纸的人形物…… 灰色的水漫过蔚渺的脚踝，冰凉刺骨。水里有什么东西轻柔地缠绕着她。 蔚渺低头看去，却无法看穿水面，也无法抬起双脚。 前所未有的恐惧突然摄住她的心神，这是无法抗拒的本能。 她感到左边的嘴角有点痒，抬起右手想要触碰时，却意外摸到了另一只手。 冰冷的、滑腻的、有着尖锐指甲的手。它从嘴角处快速长出，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牢牢扣住了她伸来的手。 蔚渺意识到了什么。 在极度的恐惧之下又冷静地审视自己的身躯，她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间变为一具空壳。 左臂的皮肤不知去向，肌肉和血管分裂拉丝，干净得不染血垢，此刻正编织成一个个吉祥结，垂挂在森然臂骨上。 小腹处不知何时破了个大洞，能看见其中的大肠已经消失无踪，胃部鼓得像快爆炸的气球。 大腿的皮肤向两侧撕开，残留的极细肉丝填充着内里，在视觉上看起来如同棉絮。 后知后觉的剧痛简直让人疯狂。 蔚渺的意识濒临涣散，痛苦、恐惧以及难以描述又无处不在的压力一齐袭来。 她无法分辨这是幻象还是真实，她的理解力开始不堪重负。 “到底还是层次不够。” 短短的想法艰难地闪过脑海。她听见旁边的青年说道：“我说过，过滤器不是万能的。” 仅有一只眼珠能转动的蔚渺瞥向祂，青年全身上下干干净净，安然无恙。 所有的异象都无法影响到祂。 青年笑道：“还要接着观看吗？” 即使青年什么都没有多说，蔚渺也明白其中的风险。 同时对照着青年的话语与情况，她明白了自身的处境。 再继续看下去，她有着全面崩溃的可能！ 不知多少位伟大存在的力量在这弹丸之地登场，过多的高位力量超出了过滤器的负荷上限，使它的过滤不尽完善。 一点点纰漏都足以压垮她的意识！ 异象的出现是意识崩溃的前兆。 这表明她的精神不再稳定，开始异化。只是与之前寂静死神与祝佑天使的蛊惑相比，这种变化更加剧烈和直观。 在决定留下来之前，系统的警告不是无的放矢。 但那又如何？ 深入疯狂才能攫取疯狂！ 既然一开始就预想到了后果，前进时就不该也不能回头！ 更何况她意识到了当下之景的重要性。如此多的大人物粉墨登场，为了侵入的未知存在，为了那团跃动的火焰而投来视线、投放力量。 只要不是愚钝之人，定能明白此刻千载难逢、前所未有。 信息就是知识，见闻就是财富。 蔚渺深知了解一切的必要性，她望不见未来，仅能把握现在。 她此刻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力，无法回答。 唯一能活动的眼珠瞥向上空。 青年饶有兴趣地打量了她几眼，随口说道：“已经濒临人类的意识强度极限，你，还能坚持多久？” 此刻上空的战况已经接近白热化。 无数灼烧着橙黄尾焰的流星从天际划过，仔细一看，那似乎不是陨石，而是扭结在一起的畸形肉团。 它们砸在房屋之上，四分五裂为奇形怪状的爬虫，以生长的肉芽运动。有些根植于街道、墙面、屋顶之上，疯长成肉质巨树。 房屋的木门忽然敞开，难以计数的各式力量从中涌出。 鱿鱼状的阴影漂浮在半空，书写着奇异铭文的白色丝带狂乱飞舞，膨胀的膜状物体忽然爆炸，冲击的音波足以爆破耳膜…… 它们与这些肉芽生物互相厮杀，不断有石油状的液体如雨落下，撕裂的帛带散落在地。 其中还有一些疑似有个人意识的未知存在。 一个女人模样的存在戴着斗笠，身着繁复宫装，幽幽地哭泣着，所到之处，肉芽长出嘴脸，跟随着祂嘤嘤哭泣。 成群结队之下，声势惊人。 一个小丑模样的存在长有三头九臂，不断抛出混合着彩带与尖声呼喊的魔术，一路火花带闪电，危险无比。 空中有卡牌飘落，环绕在小丑身旁。 卡牌在一瞬间扩张为门扉，一位身着古典风波浪长裙的女子从卡牌中踏出，优雅地接住飘落到身边的另一张卡牌，将它插进了小丑的咽喉。 无数谋杀和反杀正在进行中。 但无论这些争斗多么激烈，在经过她的身旁时，异象纷纷衰竭至平静，像被剥夺了所有力量。 显然，这尊荣全归于旁边平静的伟大存在。 祂坐镇于此，便平定一切。 看不出力量的底细，看不出神迹的显大。 祂自始至终笼罩于隐秘之中。 夜空中，一轮磅礴大日显化，随着一声悦耳啼鸣，红日上竟映出未知存在的身形，光影扭曲。 荆棘之塔犹如长枪，已然抵近，其上闪烁着极致深沉的黑光。 无柄长刃化为两道猩红流光，螺旋交错，与荆棘之塔撞于尖端，璀璨的光华伴随着气浪席卷小镇。 未知存在倒退着进入来时的裂隙，但速度十分缓慢，似乎有什么不可视的力量将祂拖在这里。 此刻，祂的下半身已经没入裂隙中。从裂隙中伸出的黑链捆缚着祂的身体。 赤焰滔滔，锁链滑动，无比炽热的生命力在其上流淌，尽力想将祂拉入裂隙。 祂抬起头望向红日，身影虚化了一瞬。 即在下一刻抹去了红日上的身影。 【……检测到玩家意识处于不稳定的解离态……表层意识交互断连……】 【第一次重连尝试中……】 系统好一会儿没动静，这时弹出提示，蔚渺才知道原来是与她的意识短暂断连了。 这也表明了她此刻的状态有多么危险，连形影不离的系统都与她短暂失联。 她现在就像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多久会倾覆，全看她的锚投放得多深。 她的信念、她的意志，化为支撑着她的熊熊薪柴。 竭尽底蕴才能屹立于此！ 【重连成功！已重新发送解析数据！】 【已投放力量的监管者与未知存在之间既有明面的对抗，也有不可视的厮杀。出自■■的六芒命运封禁术式、■■■■的时空流体，以及■■■■■的交互式骇入……这些或明或暗的攻击一起拖住了未知存在撤退的脚步。】 【未知存在疑似拥有攻击转移或代偿的手段，以求快速摆脱多种挟制。】 真没鸽 那么更新在哪里呢？ 答案是give me some time，这俩天就写出来哩。 第278章 脱离? 地面上，一间不起眼的房屋土崩瓦解，丝毫没有影响到周围的争斗。 未知存在抬起空闲的左手，令人头晕目眩的符文和图案闪烁于祂的指尖，其中仿佛凝缩着整个世界。 仅是远远地望了一眼，蔚渺发现自己嘴角边的那只手开始腐烂成褐色的泥土，便知道这东西的层次又超出了过滤器的能力上限。 浑身的剧痛持续涌动，蔚渺目光闪烁，以眼角余光窥视着上空。 如果仅仅是余光，部分信息因为视觉机制被模糊化，降低了所接收的信息量，勉强能维持住她的意识崩溃现状。 诡秘的符文“绽放”了一瞬，绚烂的华光模糊了祂的身影，随即隐没。 紧接着，在祂的周边，有纤细的黑色锁链从空间中穿梭而出，转折交错，编织出十三个半径三米的奇异阵图，各不相同。 当十三个阵图同步完成之时，如血的赤焰燎遍锁链间的空隙。 阵图从平面骤然拉伸为立体舞动的螺旋。 螺旋之内，火焰蓬勃高涨。 十三道高大的暗金铜门从火光之中诞生，立于伟岸存在的四周。 锁链由螺旋转动的状态向内塌陷，牢牢地捆缚在门扉之上，纵横交错。 升腾的焰火湮灭，门扉却烨然生辉，神光熠熠。 有一扇门正好面向蔚渺，仰望之时，有古老而苍莽的吼声在耳边炸响，伴随着久远而缥缈的歌谣，充斥着跨越时空而来的古旧韵味。 只见门上绘制着不知名的鬼怪浮雕，风雷纹路环绕其旁，厚重而磅礴。 精致怪诞，宛若活物。 凶威赫赫，肃杀非常。 无面的人脸铺首衔着被雕琢为手臂样式的门环。每只手臂微微弯曲，抓住另一只手臂的大臂之处，接续形成闭环。 门环看起来呈近圆的多边形，样式奇诡。 门扉两侧，各侍立着一尊兽身人面的青铜像，头戴羽冠，身披坚甲。 凝固的五官浓烈深刻，嘴角微扬，笑容诡异。 此时，原本静止不动的青铜像似乎活了过来。 它们走下台基，伸出长满倒刺的手臂，扯住门环，向两侧拉拽。 十三道门扉齐齐洞开，在这一刻，天地都因此凝固了一瞬。 无与伦比的战栗感让蔚渺垂下了眼眸，无数混乱的声响让人难以辨明局势。 身上各处的异状又开始蠢蠢欲动，提示着她，意识尚在破碎的边缘。 她注视着忽然光滑如镜的地面，其中有着一座与现实一般无二的倒影街区，背景一片漆黑，没有天空与大地的分隔，却能清楚地看见建筑的轮廓。 空旷无人，如同幻象。一眼望去无比深邃，密密麻麻的建筑堆积在两侧，道路没有尽头。 忽然，她察觉到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蔚渺猛然惊醒，发觉自己竟不知何时躬身，腹部已经贴到了大腿上，右手正伸向地面，指尖离地仅有几厘米。 青年唤醒了她。 没想到在系统的帮助下竟也会不知不觉地中招……回过神来的蔚渺心中凛然。 如果她真的触碰到这所谓的倒影，后果难以预料。 这种魔力根本无法抗拒，她连察觉的资格都没有，就像爬行的蝼蚁无法意识到即将践踏而下的脚掌。 连被她认为是无所不能的系统也无法完全掩盖未知存在的干涉力，这让她对头顶上的存在有了更深的认知和敬畏。 她嗅到了危机四伏的味道，最光亮的时刻反而最晦暗。 明明先前已经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此刻，蔚渺却奇迹般地夺回了一些动作的控制权。 起码能直起身子，看向青年。 “深邃的事物固然迷人，但深陷其中只会失去一切。”青年微笑道，“不过有时候也不妨抬起头看看，毕竟这世界远比你想象的更加精彩。” 【接收到来自■■■■■的资源调度支援！正为玩家意识体进行认知屏障加持！】 【你的安全等级已上升。】 这毫无疑问是来自青年的支援。 蔚渺只能用眼神来表达自己的感激。 空中，十三扇暗金铜门各自固守一方，洞开的门中涌现出千奇百怪的力量具现。 幽暗、圣光、虚无……百态的乱象激烈地胶着，有的门上甚至出现了深深的裂痕。 缥缈的号角在天际吹响，惨白的骨花扎根在铜门之上，绵延万里的阵图轰鸣出贯穿天地的魔力洪流，跳着踢踏舞的众多人偶与门内伸出的触手互动…… 【正在对新的事态进行解析……未知存在动用了背后力量的极大支援，形成分割空间的十三扇门，每一扇都凝结着独特的法则，有着区别明显的力量特性，以应对来自不同体系、操纵不同力量的监察者们。】 【未知存在正谋求尽快脱离此地，为此不惜力量。十三铜门不可思议地坚持了短暂的时间，直到碎裂之前，将众位监察者的力量最大程度地阻拦在外。】 未知存在的右手牢牢握住那团赤红的火焰，似乎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令祂无法脱手，真正地收入囊中。 祂撤退的进度加快了不少，裂隙已经吞没至胸口处。 然而，祂向后方的裂隙瞧了一眼，又望了望上空。 祂再度抬起左手。 曾与荆棘尖塔纠缠的两道无柄长刃穿梭时空，落至祂的身前。 陡然，刀刃上迸发出炽盛的白焰，其光在一瞬间盖过了视野内的一切，连夜空中的原先的那轮磅礴大日都黯然失色。 极昼之后竟是极致的阴暗，连声响都彻底湮灭的阴暗。 在可怖的无声中，一道极细的、笔直的猩红光芒无比刺目。 无论在哪个角度，都能看见这道一模一样的锋芒。它贯穿左右，无边无际，也无法判断远近。 蔚渺产生了一种它近在眼前的错觉，在看到的那一刻，她几乎认为自己会被无可抵抗地撕裂。 当视野恢复正常时，蔚渺缓了一拍才反应过来。 但现场的形势已然翻转。 十三道铜门不知何时灰飞烟灭，不止如此，荒诞诡异的街道、遮天蔽日的赤链、旋律古怪的号角声、蔓延生长的骨花……伟岸存在们的力量具现竟消失得无影无踪，露出了一直被领域覆盖的萨博小镇之貌。 它在这种灾难中仍保持着完整，令人惊异。 仅有部分残缺人偶、缩水成迷你版的荆棘塔、被啃成月牙状的残阳等力量遗留证明着之前存在过多么激烈的斗争。 未知存在以一种蔚渺看不懂的爆发完成了清场！ 【极光与极暗相伴而生，两种极端的力量达成了效果绝佳的屏蔽，再献祭自己场上的全部力量，以极光极暗之根源的双刃斩出终结一击，其威力抹去了大部分监察者的力量投放。】 此刻，祂仅剩下头部和左手的小臂还暴露在外，其余均没入了裂隙中。 作为祂力量延伸的锁链群在爆发时完成了收缩，只剩下祂身上的黑链还在助祂一臂之力。 尽管监察者的力量源源不断地投放，却已经阻止不了未知存在的离去。 以蔚渺的视角来看，未知存在离去的速度更快。虽说以真正时间而言，监察者们与未知存在的速度仅存在无法计量的微小差距。 千钧一发之际，青年动了。 一直以来似乎袖手旁观的祂以令蔚渺惊叹的速度移动，一步一闪现，在视觉上呈非连续的空间转移。 直到站在了未知存在的身前。 第279章 枢命工坊主 青年微笑着伸出手，抓住了未知存在的左臂。 时空仿佛凝滞。 青年的形象在此刻闪烁了一瞬，隐约变幻为一个由符文洪流构成的伟岸存在之影。 祂是如此浩瀚，以至于星辰的光辉不过是祂智慧的点缀。 祂的触角蔓延在这个世界各处，在隐秘中，祂端坐于幕后，织就无形之脉络，掌心中收束着万物的网罗。 枢命工坊主！ 一个蕴含着无尽意义与力量的名讳烙入蔚渺的脑海中，如同一道闪电震慑了她的意识。 短暂的恍惚过后，蔚渺发现，自己全身上下忽然恢复了正常样貌，可贵的控制力完全回归。 她立刻意识到，【枢命工坊主】就是青年的主要尊名之一，代表着祂的某种本质。 仅是知晓，尊名所衍生出的力量便驱逐了意识中的无形侵蚀，令人难以置信。 侧面表明，枢命工坊主所投放在此处的力量远超参与混战的其他伟大存在。 阴影、獠牙、错乱、灭亡……未知存在的形象亦闪烁了一瞬，释放出某些触及本质的概念具现。 二者的直接交锋竟没有预想中的崩坏反应，仅是祂们的形象一阵扭曲。 这并不表明祂们的斗争不激烈，蔚渺更相信是因枢命工坊主的控制而收束了破坏力。 很快，悬浮于未知存在上空的无柄长刃燃起赤焰。 流光一闪，它们并未袭击枢命工坊主，反而插入了未知存在的“头部”。 紧接着，未知存在的左臂从被抓握之处断裂。 于是，枢命工坊主的手中提着祂的一小截断臂，而未知存在以惊人的速度彻底缩回裂隙之后。 速度比之前快了好几倍，像是解除了某种限速措施。 黑链伴随着未知存在一起消失，空间裂隙在眨眼间闭合。 宏伟的开场在无声中结局。 天地间，各种力量具现逐渐退场。 广场上的祝佑女神像收敛白光，天际的荆棘之塔淡化为无，大日之象被一阵风擦去，繁复阵图凝缩为一点…… 黑夜重临，凡人仍在酣睡。 蔚渺坐在街边长椅上，冷风拂过时，刚刚的一切仿佛梦境。 所有的伟岸力量隐没得迅速而彻底，萨博小镇从凝固中重归秩序。 圣者喷泉的水流在女神像的脚下荡漾着。地上，碎裂的寂静死神像不见踪影。 然而青年，也就是枢命工坊主不知何时坐在她身旁，端详着手中的事物。 【判定入侵事态结束！已将玩家的安全等级调回正常值，并降低过滤网模块性能、取消超算解析服务……】 【副本正常运转中，玩家可按正常程序退出副本。】 【本次事件已被归档为■■■■■，编号6bue5roj5y2b5lij6kgx，保密等级二级。根据逻辑条例122（玩家保密义务），裁定玩家不得向无关人员透露此次事件，否则将按泄密程度进行处罚。】 【正在对玩家的安全状况进行评估……】 【警告：检测到高危风险！本次事件的相关记忆将造成高度意识负担，如果选择保留相关记忆，可能会引发某些异常，如感官缺失、精神异化等。】 【相关处理将在玩家准备退出副本时进行最终协定，请慎重考虑！】 如同尊名承载着力量，记忆也因内容而拥有着分量。 蔚渺虽然受限于知识，不太了解其中的原理，但深知自己这次看到了太多超越于眼界之外的事物，哪怕经过系统的处理以可视化的低级形态进行感知，也不是现在的自己可以承受的。 以她的理解，这些伟岸存在每一个其实都超乎正常人的感知范围，不以单纯的视觉、听觉、触觉表现，而是凌驾于这些感官之上。 而系统将这些表现进行处理，降级为人类可以接受的感官形态。 就像青年不是真正的青年，祂只是披上了一层外衣，遮住自己的本质。 所谓神明化身都是给自己披上一层世俗的皮，好让自己的信徒能够理解，或者便于行走在世上而不会成为移动天灾。 层次不够的人，如果不以这种方式进行感知，后果难以预料。 需牢记，不可直视神！ 途中，她的意识体差点崩溃，就是因为系统的处理出现了亿点点纰漏，针对未知存在的力量无法完全过滤。 至于为什么最后枢命工坊主的本质被她所感知却没有异样，大概是因为祂对于自身影响力的掌控过于强大，反而借此清除了她的意识压迫，匪夷所思。 而且作为系统一方的力量，相应的过滤十分完善。看似是直接触及本质，其实依然经过了处理。 系统的“帷幕”措施是蔚渺现在还能好端端地坐在此处的最大助力。 她自然要保留这些宝贵的记忆，否则自己早该退场，何故白挨这段意识暴击之苦。 她已打定主意承担相应的后果，这是早在做出停留选择时就应怀抱的觉悟。 玩家保密义务对她而言无伤大雅。成为玩家时默认同意游戏的所有条约，新玩家可能会不服气，老玩家们习以为常。 而且就算没有这个规定，蔚渺也不可能向他人分享自己在毁灭边缘走一趟换来的珍贵体验，隐藏秘密是舞会玩家的基本素质。 应付完系统提示后，蔚渺看向枢命工坊主，更准确地说，是看向祂手上的事物。 这是一块通体为乌鸦模样的血色宝石，质地均匀圆润，大小如同正常的乌鸦。 它双翼收拢，双眼空洞，整体看来栩栩如生。 双翼处的羽毛轮廓有着飘逸的绯色细痕，宛若锋刃。 表面缠绕着纤细的黑色锁链，乍一看容易误认为裂纹。 它在枢命工坊主的手中翻来覆去，祂对其很感兴趣。 “你觉得这是什么？”祂忽然开口问她。 蔚渺：“断臂。” 这并不难猜。上面的特征大多与未知存在相关。 枢命工坊主：“你对它感兴趣吗？” 蔚渺点点头。 乌鸦，被未知存在舍弃的部分变幻为这个意象，结合开端的事件，似乎颇有深意。 枢命工坊主：“那就送你了。” 蔚渺：？ 第280章 玉鸦 当枢命工坊主真的将玉鸦递过来时，蔚渺仍然感觉不可思议。 既然对方敢给，她就敢收。 她坦然地接过，看样子枢命工坊主并没有开玩笑：“这应该是十分珍贵的高位物件，为什么……” 枢命工坊主笑道：“珍贵，但是脆弱。于我而言价值不高，就当是你首通隐藏结局的额外奖励。” 首通隐藏结局指的应是她寻找到市政厅底下的地下室，并击杀了尸鬼，开启炼成，从而导致了之后出乎意料的事态。 入手的玉石触感温润，明明没有生命，空洞的眼神却令人心底冰凉。 枢命工坊主靠着椅背，双手交叉，神态放松地说道：“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能完全收尾，在这期间，你可以向我询问，虽然我并不保证一定会解答。” 祂的态度友好得令人警惕。也可能是祂此时心情舒畅，乐意施舍。 枢命工坊主如此给面子，蔚渺当然要抓住机会。 她晃了晃手中的玉石，恭恭敬敬地问：“请问能介绍一下这只玉鸦吗？” 只知道来历不知道能力，总觉得心里没底。她不缺乏冒险的气魄，但必要的谨慎有利无弊。 “这是……我个人喜欢将其命名为‘末影’的未知存在所遗留下的事物。”枢命工坊主看透了她的顾虑，解释道，“为了摆脱我的控制，祂果断舍弃了自身的一部分，这些力量与规则凝结为了这只红玉鸦。” “它在此刻只是凝固的死物，玉质外壳是‘屏障’的具现化，真正有价值的规则和特质都被包裹其中。” “黑链代表着封锁，一旦试图解开，很可能会触发内部力量的自毁。” “虽说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安全，但需要衡量攻破防御所付出代价与回报。” “解析封锁所需付出的资源相较于直接赠与你，就价值而言，后者是更好的选择。” “具体来说，它的内部拥有着怎样的凝集，无法确定，价值不明。但我预计，祂的部分意识隐匿其中，这是最有价值的事物，只是无法强取。” 枢命工坊主意味深长地说道：“你可以尽情期待它可能的变化。” 蔚渺理解了枢命工坊主赠与她的理由。对于枢命工坊主来说，祂无法快速解决其上的封锁，也无法保证能够捕获潜藏其中的可能意识。 于是另辟蹊径，赠与她这位普普通通的玩家，其实是主动为玉鸦创造了搞事的机会。 相对于完全防御姿态的死寂，活跃状态更容易暴露出弱点。 至于是请君入瓮还是引狼入室，需要操心的是躲在幕后的伟岸存在们。 换句话说，她其实是“诱饵”。 但她能从其中得到什么？ 蔚渺终于感到了一丝紧迫。自己的层次相较于其他玩家来说位于顶尖，但离真正的强者太远。 如果有足够的实力，很多事情就能纳入掌控之中。 手中握有“玉鸦”这样绝对高位的事物，却无能为力，犹如坐拥宝山而分文不取。 这是一颗烫手山芋，危险伴随着机遇。 “其实，这一切都在您的掌控之中吧。您只是借我之手促成了这一切。没有我，也会有下一个玩家触发隐藏结局。”蔚渺想了想，笃定道。 枢命工坊主在异常爆发时，几乎瞬间出现在此地，控制了事态。别的伟岸存在还需要时间投放力量，但祂的化身却早早亲临，祂所投放的力量也是最多的。 最终在隐秘中布下遮天蔽地的网罗，在被祂号为“末影”的存在即将脱离时，成功截击，逼迫后者做出舍弃。 加上祂拥有管理员权限，帮助她留在小镇，可以说祂正是这个副本的主持者，把控着副本走向。 祂真的对暗中的漏洞一无所知吗？如果是祂故意放任了尸鬼女子的存在呢？ 祂才是这一场大戏的导演者！而她扮演的是“引子”的角色。这个角色可以被任何玩家取代。 迟早有人会发现地下室，迟早有猎魂者会杀死尸鬼。 这一切必然发生，宛若命定。 既然费心费力设下这一局，祂必然想从末影身上得到什么。 或许祂已经得到了，所以才将玉鸦交付给她。 很难说祂是真的认为玉鸦棘手，还是认为玉鸦的价值于祂而言不够分量。 不知为何，在蔚渺的心中，祂的从容不迫比一切毁天灭地的威能更令人敬畏。 枢命工坊主颔首道：“能认清自己的位置是可贵的素质。正如你所说，除却祂所携的力量超乎了我的计算，其余皆有预计。” “与你说说这一局也无妨。”枢命工坊主似乎有着充裕的空闲，乐意为她解释。 当蔚渺直视祂的双眼时，发觉祂的眼中有深蓝色的符号瀑布冲刷而下。在不可见处，祂正在进行祂所言的收尾。 枢命工坊主抬眼注释着夜空的某处：“洄游之眼，虚空的奇观之一。” 蔚渺追随着祂的目光望去，蓦然发现远空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片夹杂着虹光的银色星河，奇幻唯美，以某一点为核心缓缓旋转。 “庞大的无形惰性能量吸附在它周身旋转，任何物质与规则都在其中扭曲。其核心在亿万年中顺着能量涡旋沉浮，从而形成有规律的浮沉周期。” “当核心上升到临界点时，进入交替期。此时核心的约束力突变，涡旋外围物质多数逃逸。逃逸的质量形成强大的能量潮汐，向四周喷发。” “其破坏力也就是此位面的超凡者所言的死潮。” 枢命工坊主显然知晓蔚渺已经看过哈图的笔记，知道洄游之眼和死潮为何物，简单地补充了一些知识。 “洄游之眼附近的命运与规则杂乱不堪。末影降临于洄游之眼中，体量在降临途中损耗殆尽，仅留下包裹着意志和些许力量的‘火种’。” “因体量微小，自我封锁信息的能力强悍，加上洄游之眼交替期时周边规则与命运的混乱，祂的到来波澜不惊，堪称一次极为成功的潜入。” 听到这里，蔚渺开始感到不对劲了。 能够被判定为游戏漏洞的未知存在到底是何方神圣？ 她本以为是假面舞会这个联结体的敌对势力。 之所以说是联结体——无论是从博学者的窥探中获知伟大，还是亲眼见识到祂们的斗争，都说明假面舞会拥有着多位伟大存在。 但是身为敌对势力，怎么可能会是“未知存在”？这么多位存在都对祂一无所知，“末影”更像一个临时的代号而非尊名。 回想起系统解析时的措辞…… 难道未知存在并不属于这里？ 应该说，不属于整个虚空！ 第281章 总控全局 未知存在来历诡异，但枢命工坊主没有多谈的意思。 以祂的能力，足以洞察蔚渺的内心所想。 祂继续道：“未知存在乘着死潮的前奏坠落于此，潜藏寄生于尸妖中，蛊惑了她的心智，自此蛰伏。” “但是，一位不可言说的存在通过观测虚空边界的微小异常参数察觉到了祂，捕捉到祂降临而来时，被洄游之眼卷走而尚未消磨的一丝力量，通过种种手段追踪到此，并锁定了异常。” “为防止前期时被祂察觉，知道这件事的存在极少，我受托总控全局。” “祂降临而来的目的无非是搜集与分析信息，而我等的胃口不满足于区区火种，谋求的是祂本体所携带的信息。” “由于祂的目的显而易见，因此其行动也可预测。” “完成信息搜集后，这枚微弱的火种想要脱身，必须由本体进行接引。想要完成接引，需要至高的力量灌注，以自身为灯塔，指引本体精确降临。” “经过分析，祂找到了一条可能的路径，并付诸实践。寂静死神想要插手此地，制造神眷。祝佑天使想要扩大影响，树立信仰。其中，神眷诞生时需要高位存在的加冕，那时所灌注的力量足以满足祂的需求。” “未知存在以尸妖入局，诱导着局面的形成。寂静死神与祝佑天使并未察觉，而我等也期待着其本体的降临，所以乐见其成，甚至暗中协助。” “我将此地制作为副本，这有三个好处。” “一是，将此地纳入假面舞会的掌控中，在祂降临时，我等能第一时间察觉并抵达。” “二是，在不确定的未来中拣选确定的未来。哪怕是亿万分之一的意外都不可接受。” “三是，假面舞会的信息亦是极具诱惑力的饵料，祂可能有更大的决心进行本体接引，将珍贵的信息传回。” 蔚渺适时问道：“但是，这难道不会惊动祂吗？” 枢命工坊主答道：“当然有这样的可能。但衡量举措的利弊，我仍然认为这是有利之举。特别是，我等需要确保部署足够的力量。” “在对本虚空的规则有所了解的情况下，就算我等对祂的潜入完全不做反应，祂依然会有所猜忌，说不定我等的动作还让祂稍稍安心。” “在玩家参与的情况下，我等无需实施命运引导，也会有玩家打出我等预定的结局。祂无法捕捉到我等对命运的干涉，猜忌依旧是猜忌。” “此刻，在前期未能察觉被监控的情况下，祂已完成布局。放弃还是继续？对于敢于孤身潜入的祂来说应该不是难题。” 枢命工坊主轻笑道：“说不定祂料到了接引必然成功。” 这意味着末影察觉到了伟大存在们的布置。 到底是谁预判了谁的预判，还真不好说。 枢命工坊主将操控的悬丝梳理在蔚渺面前，入场的所有存在均在祂的预期之内，即“总控全局”。 但如此充分的准备，却未能拦下未知存在。 “难道连未知存在的离去也在祂的预算之中？” 这个念头自然而然地浮现在蔚渺的脑海中。 从幕后走到台前的过程中，枢命工坊主曾如此时此刻，与她一同坐在街边长椅上从容观赏。 祂或许在暗中做了什么布置，让“未知存在的离去”对祂而言充满价值。 完全无法揣测祂的想法，祂的布置牵连极广，心思又令人捉摸不透。 在真正尘埃落定前，恐怕没有人知道自己在祂的剧本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蔚渺刚想开口，枢命工坊主却先一步起身：“收尾工作已经完成。” 祂回头望着蔚渺。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上有着机械般的微笑。 对笑容研究颇深的蔚渺敏锐地发觉了祂多次微笑的相似之处。 都不能说是相似，嘴角的弧度、抿嘴的力度、肌肉拉伸度……可以说是完全相同。 在这一点上，祂才显露出了一丝非人之态。 出于礼节与敬畏，蔚渺紧跟着站起。 “你的问题我已尽力解答。你可尽情享受剩余的副本时间，此次副本将正常结算。”祂的目光滑落于玉鸦之上，凝视了两秒后移开。 随后，枢命工坊主向前走了几步，再未回头：“期待与你的再次相见。” 在祂的身后，蔚渺恭谨地向祂躬身，诚挚道谢：“感谢您的庇护。” 枢命工坊主没有回应，在祂看来，刚刚就是最终的道别语。 祂的身影逐渐虚化，悄无声息地消散于无形。 祂完全消失后，蔚渺直起身子。 “所有的一切终于结束了吗？” 她向系统询问剩余的停留时间，得到了一个听起来匪夷所思的答案。 “剩余3小时52分钟？” 蔚渺记得自己被排斥出猎魂者的身躯时，剩余时间是3小时53分钟。当时不过是匆匆一瞥，并未在意。 “原来在炼成开始时，时间流速就已经变化了，只是我身处其中如一叶障目，没有对照，无法察觉。” 更不用说伟岸存在们交锋时的时间流速，根本无法以常理想象。一瞬间对祂们来说都太过漫长。 有些“常识”在经历过后便能获知，这也是观测的意义所在，知识不必特意探寻便源源不断地涌入。 “甚至在我与枢命工坊主交谈时，也处于祂的时间中。” 对祂们而言，时间或许是一种可以量化的资源，祂们细分时间的刻度，以求攫取最大的价值。 时间、命运、规则……祂们的权能如此伟岸，而这些蔚渺还摸不着皮毛，但有了一次观测，意味着有了一份样本。等她到达可能的层次时，进展将快于其他人。 懵懵懂懂好过一无所知。 可以说，她此次涉险收获匪浅。 “必须尽快完成突破副本……”蔚渺掂了掂手中的玉鸦，向系统询问起能否现在将它存入存储空间。 【由于你遭遇特殊情况，根据特别条例，准许向＜？？？＞开放存储空间！】 玩到现在，蔚渺觉得系统有时候的处理还是挺灵活的。 【？？？】 类别：特殊物品 材质：？？？ 简介：不可损坏；不可交易；不可丢弃。 第282章 绝笔的诗歌 大战过后，再打量起萨博小镇，填充在其中的生命是如此空虚而渺小。所有生物仿佛都消失了，街上看不到任何人影。 天边的洄游之眼隐匿于无形。 蔚渺站立在街道旁，不禁思考起接下来她还能在副本中干什么。 她向市政厅走去，想看看异变给此地留下了什么。 结果她居然无法入内。 她的意识体同样有碰撞体积，一般不可见。未知存在的力量爆发后，由于萨博小镇被凝固，并未遭到破坏，所以市政厅依然大门紧闭。 但是蔚渺有自己的途径。借助市政厅外表的凹凸砖墙，她灵活地攀上了二楼阳台。 “没想到自己还有当怪盗的潜质。”蔚渺自嘲地想着，进入室内。 站在一楼大厅的中央，这里光洁如新，仿佛无事发生。 蔚渺并不意外，看来未知存在的痕迹被彻底抹去，除了当事人，恐怕事后没有任何人能猜测到今日的波澜。 枢命工坊主的善后或许包括这一方面。 失去了猎魂者的身份后，她的行动被大大局限了。无法再探究地下室，也无法探知安魂领域。 但从寂静死神像的表现来看，恐怕安魂领域已经不复存在。 “在安魂领域中的杀戮，是为了积攒灵魂力量作为祭品，还是一种仪式行为？”蔚渺有几分恍然，“这么说来，其中的特殊居民也随着灰飞烟灭了。他们的存在是出于对安魂领域的考量，绝非是神明的仁慈。” “先前枢命工坊主提到了‘从不确定的未来中拣选确定的未来’……难道这就是多人平行副本的关键？” 此刻蔚渺的思维非常活跃，她这次接收了大量的信息，哪怕当时没意识到，事后也能逐一深思。 早在第一个副本结束后，玩家在论坛上讨论副本内容时，就发现存在着同时运转的平行副本。 玩家能在初始内容完全相同的副本中打出不同的结局，例如猪头人副本。但灵异副本的世界线应该是唯一的，玩家分散在世界各处，同时进行着不同的任务，能够切实影响世界走向。 虽然是自由度的体现，但表明了有些副本并不是独一无二。 这成为了一些玩家深信“假面舞会不过是一款技术奇高的游戏”的重要佐证。毕竟，如果副本是一个真实的世界，又如何解释同时存在着那么多个相同副本，甚至玩家可以重复游玩？ 在他们看来，它的真实不过是有预谋的幌子，与先前用模棱两可的态度想要诱使玩家相信“真实游戏”的厂商相同，所图的是玩家的时间和金钱投入。 另一类玩家坚信，假面舞会背后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他们将相同副本解释为平行世界。 蔚渺原先以为，副本是对其历史片段的截取，并非副本世界的真实时间。 但从这次副本来看，这种假设被推翻了。此次事件必然成为“真实”，而不是虚假的历史，否则伟大存在们的一切布置便没有意义。 副本是“现在进行时”？但如何解释此刻有成千上万的玩家一同在萨博小镇中竞技？ 蔚渺琢磨不透伟大存在们的手段，过去、现在、未来之间的冲突一定通过了某种机制来避免。 “如果我正处在诸圣节副本中唯一真实的时间线，或许我所做的一切可以在这个世界中留下痕迹。” 蔚渺想起了一件小事。 “莱斯利、纽曼、乔治、帕梅拉……这些特殊居民真正地死去了。” 他们在萨博小镇中活跃了几百年，转瞬间就在无知无觉中彻底泯灭。因寂静死神的需求而活，因寂静死神的需求而死。 “我曾与莱斯利做了一个交易，请求他帮我查看兵击馆状况，而我答应他，让他的名字有朝一日能铭刻在吟游诗人的历史上。” 虽然交易对象已经逝去，交易也不具有约束效果，但蔚渺向来是个守诺的人。 她会践行这个承诺。 蔚渺回到二楼，拿起办公处的纸和笔，开始思索。 现代人很少会去钻研诗歌的艺术，除非是出于爱好。 她对诗歌的格式和韵脚一窍不通，但写写简单的打油诗不成问题。 蔚渺提笔写道： 在毁灭的死潮夺走我的生命之前， 我曾在日光下吟游歌唱。 现今我回归祝佑之乡， 享受诸圣节的尽情欢笑。 …… 于白昼扮作巡游旅客， 于黑夜沉眠安魂之所。 等候一年后的清晨暖阳， 走入轮转不息的死亡回响。 …… 最终的炼成盛大开幕， 我终于解放自长久的往复。 通往太阳的道路通畅， 为的是让我走出墓室看到日光。 我要在那里做所有我想做的事情， 像那些生活在日光下的人们一样。 至此结尾，蔚渺想了想，往最后添了一行。 “创作者：莱斯利·威尔。代笔者：灰兔先生。” 她搁笔，向纸上未干的墨迹吹了一口气。 “这首诗最重要的是它惊世骇俗的内容，语言艺术都是次要。”蔚渺阅览全诗，这句感慨更像自我安慰，她此刻憋不出典雅华丽的词藻，“莱斯利，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她将诸圣节相关的来龙去脉以莱斯利的口吻叙说，隐喻在诗句中。之所以不能太直白，是因为顾忌到祝佑教会的态度。 如今，安魂领域和猎魂者都破碎了，寂静死神的势力在萨博小镇几近覆灭，诸圣节的存在是它所剩不多的遗产。 祝佑教派一家独大，可能不愿节外生枝，因宣扬诸圣节的背后隐秘而引来一些有心之人。 这个世界如此辽阔，蔚渺相信未来还有再见的机会。 如果她下次到来时，能听到这首诗被吟游诗人所传诵，她就能验证现在的世界线是真实的。 文化比物理层面的改变更易留存，在手段有限的情况下，这是她为数不多可能留下的指向性极强的痕迹。 大灾变的前因后果可能被其他人捅出，但这样的诗歌只此一首。 蔚渺将纸折叠，装入信封，离开市政厅。 最终递进了卡萝家的邮箱。 如果说谁最有可能帮助这首诗传播，无疑是莱斯利的旧情人卡萝。 在诗歌的最后，她并没有写死莱斯利的最后结局。无论是往生还是继续停留在世间，相比于彻底消散，算是个美好的念想。 但至少，他今后不可能再出现了。 卡萝有心调查一番，很容易知道莱斯利早就在大灾变中死去。 她会明白这首诗歌对于莱斯利的意义，恐怕会联想到白天里无端的分手，脑补各种悲情理由。 毕竟吟游诗人一直以来是浪漫的代表。 这首诗歌会广为流传吗？ 蔚渺也没有把握，这要指望卡萝后续的举措。最终结果对她而言只能算这次副本的添头。 “是时候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