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月棠》 第1章 迁家京都 “旱地已久,京都缺粮。怕是又有人要哄抬粮价了……” “能买到粮的非富即贵,到头来饿死的不还是我们这些老百姓吗?” “是啊……民生疾苦啊。当今圣上虽仁德,多次放粮,可是这又能顾得了百姓几时?” “难呐……” …… “你怎么看?”一中年男子带着一位女子坐在茶楼上,听着众人七嘴八舌地谈论。男子着锦袍,束玉冠。剑眉星目,温文尔雅。原来是大庆首富——江程英。 “父亲不是想在京都立足么?”女子戴着面纱,凝望着远处。神色冷漠,语气平淡。但犹见她身姿窈窕,肤若凝脂,当是位佳人。 男子垂眉,轻叹一声。京都繁华,不论是哪方面都是高规格的,物品样样俱全。他虽然是大庆首富,可是在京都却难有作为。“玥梧,所以你是想……” “女儿知父亲想救助百姓。即便是施粥捐款,我们也救不得几时。将我们江南的粮运到京都,按照平常的价格出卖。设立粮庄,置办其他产业。只要在江氏产业当差,工钱折半,免费领粮。这年头,粮比钱贵。” 江程英点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他早年博读圣贤书,心肠柔软。要不是妻儿帮扶,大庆首富也不是他。“我想着趁此机会。咱们一家也迁到京都。” 江玥梧没再回话,只是为江程英斟了一杯茶。祖上三代皆为商人,大庆重农抑商,商人成了社会的末等人,入仕极难。 江程英年轻时饱读诗书,一心想要忠君报国。那时,江家生意刚刚起步,并不出名。 江程英才刚到京都,被人知是商人子弟,就被驱逐出城。连着几次赶考,都是这般。后来父亲年迈,他也歇了心思。 而如今他的两个儿子皆是人杰:长子尚武,赤胆忠心。兵法诡异,万夫莫敌。 次子尚文,满腹经纶。经世之才,足智多谋。 两个孩子有心报国,想通过正经的途径立足朝堂,江程英自然是鼎力支持。 “奈何太后娘娘重病,今年的夸官三日推迟了些,若是这个月动身上京,应是能见的。听闻那前三甲各有千秋,惊彩绝艳,玥梧,今年咱们可去凑个热闹了。” “嗯。”她点点头,微微勾唇以示同意。江程英知她性子清冷,喜静厌烦,但唯在政坛这一块,她极是有兴趣。 江程英命部分人先行京都落脚开张,他们随后上京。果不奇然,他刚到京都,手下的人就频频喜报。只不过京都粮商合力制江氏粮商,江氏粮商不好大办。 京都与江南比:江南清新秀丽,雅致悠然;京都繁荣磅礴,华丽热闹。京都地势偏北,因而不论男女,皆高壮于南,且肤色偏黄。江玥梧这类皮肤白润的南方女子,所过之处总有目光跟随。 她素来喜独处,除了平日里帮父亲打点生意外,就只在宅中览书作诗。大哥江盛梧有幸得几本旧世兵法,日日闭门深造。二哥江锦梧常去“聚贤楼”谈论政事。 民间不许论政,但聚贤楼独不同。此楼是当今至上专为状元郎许承景而设,天下名仕互相邀聚于此,同以许承景为首的贤才辩驳论事,可涉及天文地理、朝廷政事、民间热闻..... 江玥梧之母顾华意也未急于结交京都贵妇,倒是偶然得书法大师吴修峰的真迹,因而日日临摹。 第2章 夜访江宅 “气煞我也!”江锦梧一进门便怒气冲冲,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指天骂地,后一句“有辱斯文!”便又练字静心。 下人把这话传给江玥梧,她只是淡淡笑说:“由他去。” 她忽而停下手中动作,若有所思。“聚贤楼?许承景?《时十谏》可是他而作?”婢女清念点点头,为她翻出那份手稿。 当初她才闻《时十谏》,便觉此人之才惊艳世俗。 江玥梧再次读起《时十谏》,“夫炎黄初始……因而一谏…….“她轻柔地抚摸着一字一句,笑得极为为温柔。她对这篇文章之心,如少女情窦初开,才遇良人。 她提笔在宣纸上写着,”子之十谏适时尔,然……”她写得极为认真,一笔一划皆是内心所想。这上面指出了她的政见,以及与许承景不同的观点--- “清念,你将此信送去次兄那,托他交予许承景。” “若问起姑娘当言何?” “就言……月棠君。” …… “这上头写些什么?莫非少女怀春,写给情郎的?还是她也看上那许承景了?”江锦梧嘴上打趣着,却也未看信中内容一眼。“你同她说,次兄一定办好。” 晚上几人同用膳后,江程英开口言道:“明日夸官三日,我与华意还有他事,盛梧今日钻研兵法,你们兄妹二人去罢。” 叮嘱几句后,便各自回房睡了…… 深夜,江锦梧睡意正浓时刚准备就寝,身边的小厮守德便忽忙来寻,“二公子,那许家大才子来了!正在外头叩门呢!” 江锦梧心中甚是有气,昨夜练一夜书法静心,今夜睡意才上头。“三更半夜,那许承景登门做甚?” 他气愤地走进大厅,只见许承景在厅中站着来回踱步,一向风度翩翩,玉树临风的大才子今日却是急上眉梢,衣衫也不整。 “许兄深夜来所为何事?” 二人依礼作揖,许承景见自己衣衫不整,羞红着脸整理。 “江兄,失敬!失敬!深夜叨扰,着实有要事。今日江兄带来的信我看了!敢问月棠君现在何处?” 江锦梧心中咯噔一下,心虚地询问:“你寻她何事?” “江兄!此人真真是在下的知音!此人之才,在下自愧不如!因而想请江兄引荐,在下想与月棠君深入探讨一二。”许承景韬韬不绝地将月棠君大大夸赞一番。 “嗯……许兄莫急!此人既不愿以真身示人,必是有缘由的,许兄又何必强求?若是日后有缘,定是能相见的!”江锦梧拍拍他的肩,宽慰道。 许承景虽极为失望,但也未有怨怼失礼。“既如此,想来是在下才疏学浅罢……江兄可否替在下传封信?” 江锦梧没拒绝,将许承景送到门口,才踢了守德一脚,“没吵到小妹吧?” 守德眨着眼摇头,可怜巴巴的。江锦梧叹了口气说:“明日加肉!” …… 江玥梧拆开信封,逐字逐句地阅览。信封时时飘出些许香味,她细细辨别,“此乃红袖香纸,可非俗物!此人竟如此奢靡?这红袖香纸,我也仅见过两次。” 她也匆匆写好回信,劝告他莫要奢靡…… 第3章 惊鸿一瞥 今日开始夸官三日,看客接踵而至。 江家人早早定好客栈二楼窗口,得以见整街全貌。江玥梧细细品茶,抬眼见江锦梧,他眼中极是艳羡。 她深知以次兄之才必金榜题名,只是他“商人子弟”之身,连会试都进不得。 “来了来了!那状元郎来了!” 三位郎君骑着高头大马,身着红袍,帽戴官花。他们缓缓前行,众人连连贺喜。 尤其是那探花郎,貌若潘安,眉目风流,惹得女子羞红了脸。 “许兄许兄!”江锦梧也抛开了礼制,大声喊道。许承景抬头顺着声音望去,江锦梧正向他挥手。 江玥梧今日未戴面纱,让人视得全貌。客栈旁的海棠花飘来阵阵幽香,风拂过,片片花瓣翩跹而去,落在人们的心头。 这一刹那,时间仿佛静止。许承景与江玥梧的目光在觥筹交错间短暂迎上,滚烫了心口,便是这惊鸿一瞥让许承景久难忘怀,相思成疾。 海棠花瓣落在她的茶几上,她转回视线羞红了脸。把玩着海棠花瓣,细嗅着幽香,她心头涌上暖意。 队伍在锣鼓声与簇拥声中前进,许承景时不时地回头张望,却再也寻不到那与之邂逅的目光。他招来跟从的贴身小厮,低声附语。 江玥梧也没那心思再待下去,只想回去看书静心,可心里时时泛起的涟漪却无法止住。 “原来,惊世的许大才子是这般模样……”她的脸有些发热。 门口传来声音,江锦梧一听便笑道,“是许兄身边的遗风!”说罢便招呼守德开门。 江玥梧不便正面见人,偏过身去只留一个侧影。 “江公子安好!我家公子折了枝海棠花,想要赠送给公子身旁的姑娘……” 他将一枝海棠放在茶几上,那枝海棠盛满了花,粉白色的花朵惹人怜爱。 “你家公子这是何意?”江锦梧皱眉,奈住不悦。 “江公子莫误会!我家公子无他意,只是觉得此花与姑娘,甚配。公子还说……” 遗风意欲说完,江锦梧直接打断,“行行行,你走吧!”说罢眼神示意守德。 守德微笑着将人请向门外,“请吧,遗风!” “此花,甚美。”江玥梧拾起花枝,脸越发的红了,遗风听到答复后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江锦梧抬眸看向她,心里生出了许多心思,“完了,小妹跟别人跑了……” 一路上,她纤纤玉指轻捏着花枝,心中不得安定。偶尔有传来《时十谏》的诵声,也让她笑弯了眉。 江锦梧越看越不对劲,心中越发焦急。“怪我,怪我!喊他干什么!” 江玥梧看着他的脸色不好,也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她开口说道,“次兄放心,我对他并未上心。” “当真?不对,你莫要再说了……你若是不上心,为何对这花如此爱不释手?” “我着实为许承景之才所惊艳,我所上心的是他的才,而非人。不过,这花我倒是挺喜欢的。” 江锦梧这才点点头,略表赞同。 …… 江玥梧回到家中,将花枝插入花瓶。她倚靠在窗边,望着旭阳与朱楼。 不知不觉,夕阳西下…… 当日晚上,许承景拒了众人相邀,在书房中写回信。“月棠君勿怪,非是我奢靡。此红袖香纸我也仅此一张,只因回信于君,故取之用……” 江玥梧知晓后,也取出珍藏的南幽竹宣写回信。 第4章 惊遇圣上 圣上为榜眼,探花都定了官职,唯独这状元郎至今不是官身。众人都在揣测:要么是许承景得罪了什么人?或是圣上别有用处? 反观江家的生意也稳定下来,算是在京都立足了。江玥梧已及笄,登上门来求娶的媒人不曾断绝,只不过顾华意全部打发走了。 “小妹,这么多人你一个都没看上?”江锦梧好奇地问。 江玥梧正在练书法,她的字体风格已自成一派,张扬却不失分寸。 “要么是看上江家的万贯家财,要么是看上我这张皮囊……再言之,十之五六是纳我为妾。你知,我不做妾。” “是……反正你还小,再留两年。江家又不差你这口饭!”江锦梧没心没肺地说道,江玥梧倒也不气。 “许兄说……说……见一面。”江锦梧支支吾吾地说。 江玥梧略皱眉头,这些日子,二人一直书信往来,言辞行文间已把对方当知己好友。 “你不会真看上他了吧?” “不会。“江玥梧的语气很平淡。虽说许承景的《时十谏》名震天下,当初的折花之举令她有些动容,但动心还不会。或许那折花之举也只是他对美好事物的欣赏与赞美。 “那是见还是不见?” “见。明日巳时,松迎客栈。” ...... 江玥梧摩挲着手中的海棠碧玉簪,这只簪子是折花当日她鬼迷心窍命人所制。 “就戴这支吧。” 清念为她梳妆打扮,不一会儿,一绝色佳人映入眼帘。 一袭浅碧色长裙增添几分清新,带着江南水乡独有的素雅。小脸微施粉黛勾人而不媚俗,轻挽发髻,其余青丝洒落在身侧,好一个出水芙蓉! 江锦梧早去了聚贤楼,此刻当也与许承景一同。 江玥梧先到雅间,正凝眸看着天边云卷云舒。 “看什么?”一道中年男子的声音传来,惊得江玥梧站起身来,“这是我订的雅间,您是否进错了?” “没错,朕就是来寻你的。”他在江玥梧对面落座,笑着斟了两杯茶。 江玥梧听见他自称“朕”,心中甚是吃惊,“你……” “大胆!”他身旁的一人叫道,却刻意压低了嗓子。 江玥梧慌忙跪在他面前,“民女江玥梧拜见圣上!”皇帝却是笑盈盈地叫她落座。 “江程英和顾华意的女儿?想当年,朕有幸被顾华意用一篇文章给骂了,可真是毫不留情!” 江玥梧想开口说话,却被皇帝挥手阻止了。 “说起来,朕还真要多谢她。不过你却是没传到她那胆识,你当是像你父亲……朕认为江程英配不上顾华意。” “母亲勇谋,父亲小怯却有大勇。”江玥梧回道。 “也是,全天下的商人唯你父亲宅心仁厚。”皇帝让侍从拿出一沓信件放在茶几上。 江玥梧扫了两眼便知这是她与许承景之间的信件。 “朕好奇许承景为何屡次拒绝尚主,想来朕的盛昭公主虽非皇后嫡出,却也是才艺双绝,蕙质兰心。原来是有你这么个美人在前,他眼里怕是容不下盛昭。” “民女从未以月棠君的身份与许公子会面。” “朕知今日正是你们会面之时。” “所以圣上可是来兴师问罪的?” 第5章 双赢交易 皇帝脸色严肃,并未说话。他坐在那里,展露出帝王威严。 江玥梧并非不惧,她知“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可她也挺直腰板,从座位上下来,跪在他面前,不卑不亢。 时间沉寂片刻,侍从在心里为她捏了把汗。 皇帝却是大笑起来,一改严肃之态,“是朕眼拙,你像极了顾华意!起来吧,地上凉……朕今日是来与你做比交易的。” “朕知你有经时治世之才,愿以太子妃之位聘你为皇家宗妇,辅佐太子。是朕无用,让大庆由盛而衰,而今心有余而力不足。” “朕的太子能力不足,但朕不可背先皇后之言,改立太子。若你愿,则朕下令日后商人与常人一样参加文武试,入朝为官。” 世人皆知,皇帝少时风流,而后对皇后情钟。可惜皇后薨逝过早,为皇帝诞下太子与盛阳公主便去了。 江玥梧却是笑了起来,心里也松了口气。 “圣上可真是精明,我若嫁入皇家,圣上得到的可是江氏商行,还有我那双骄的长兄次兄为皇家效力,哪仅仅只有一个辅佐太子的江玥梧?” 皇帝笑而不语,默认了江玥梧的说法,但江玥梧却是在品茶,却不曾同意或拒绝。 可二人心中都明白,若她拒绝了,她必死无疑,而江氏一族日后永无出头之日。 若她同意了,则江氏与皇室就捆在一块了。此刻她沉默不过是为了谋更多的利。 “封我江氏为皇商,百年之内不得动我江家根本。”江玥梧正视皇帝的目光,头皮有些发麻。饶是皇帝见过那般多的女子,唯顾华意与江玥梧敢登天子堂。 “好!只要江家不犯上作乱,谋逆叛国,朕应你百年不动江家根本。”这意味着百年内。哪怕江家权倾朝野,皇室只可打压不可根除。 “这不就是双赢的交易吗?朕的太子虽然不如许承景,但许承景又怎配得上你江玥梧?” …… 送走了皇帝江玥梧才发觉自己的手心全都湿了。不等她平复心情,江锦梧与许承景踏门而入,双方依礼作揖入坐。 江锦梧才开口,“妹妹勿怪,半路上被那探花郎拉去作词了,这才误了时间。” “无碍。”江玥梧为二人斟茶,心中也知这是皇帝的手笔。许承景一头雾水地接过茶水,开口问道:“江兄,敢问月棠君现在何处?”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江锦梧抿了一口茶,说道。带着遗风去楼下吃酒,把守德留在门口。 “许兄不必惊讶,我便是月棠君。”江玥梧语气平淡地说出口。 许承景是却是再想不到,自己朝思暮想的佳人竟然是知己月棠君,“月棠君……江姑娘失礼。” “许兄的礼数极是周到,何来失礼一言?” “江姑娘之才,在下佩服……” 二人又论了会儿《时十谏》便离开了。 江玥梧只觉着心中失落,有些气闷,却不知为何…… “这一别,怕是不复再见了。他日我为皇家妇,他为朝前臣,又何谈知己?那折枝之情,怕也要忘怀……” 许承景正欲修书给鹿原许氏双亲,圣上却又召他。 他只好匆匆面圣,至于修书之事也只得延后。 第6章 绝不尚主 “承景考虑得如何?”皇帝笑呵呵地问道,但刚才在路上来回折返,此刻脸色略显苍白。 “圣上,草民一介书生,不堪配盛昭公主,尚主之事还请圣上就此作罢。”许承景跪在地上恳求。 “许承景,你是鹿原许氏的嫡系子。鹿原许氏乃名门望族,你又是状元郎,怎不堪配盛昭?还是说盛昭配不上你?许承景,你可知有多少人思慕我的盛昭?朕的盛昭,乃是京都最好的女子!” “草民不敢,是草民配不上公主!何况草民心中早已有一女子,她于草民而言也是天下最好的女子!” “许承景,朕再给你一月考虑,你若考虑不好,也不必入朝做官!”皇帝气极,却也只是恐吓许承景。 他当初识人不清,将长女盛阳配给了个竖子,害得盛阳不仅错失意中人,还寡居公主府。 他知自己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只想为盛昭寻个好人家。加之盛昭中意许承景,他定要如盛昭之意。 “不论圣上予草民多长时间,草民绝不尚主!” 而后,许承景被皇帝一脚踹出了大殿。 他急急忙忙赶回宅内,赶紧修书。“父亲母亲安好,孩儿一切平安……今孩儿终遇佳人,心中甚是想与之白头,恳请父母为孩儿做主,登门聘佳人为妻……” “遗风,快将此信送去鹿原!” “夜已深了,公子不如明日再……” “不可,此信最快也要半月送到鹿原,你现在便找人去!” 许承景辗转不安,只觉得想现在登门聘她为妻,却又怕她觉得轻浮,因而请鹿原双亲亲自上门更有诚意。 鹿原许氏乃是随开国皇帝征战的世家,今虽不比当初盛极,却也是名门望族,受开国皇帝封赏鹿原今百年有余。 许承景是许氏嫡系之子,双亲是现任家主。身份自是尊贵。加之文试成名,状元红袍加身,心里想着也不会委屈了江玥梧。 他心中极是激动,一夜难以入眠…… 不过一月,圣上连下三道圣旨。 第一道圣首封江家为皇商。 第二道圣旨聘江玥梧为太子妃。 第三道圣旨令天下商人子弟皆可参文武试。 众人心中惊讶,唯有顾华意与江玥梧极为平静。顾华意猜到了会是这么个局面,猜到了她藏不住江玥梧。 许承景刚得到双亲回信,双亲也在赶来的途中。“儿喜之,一生顺遂。” “遗风,你确定没听错……圣上当真赐婚了?”他的声音有些许颤抖,满眼不可置信。 遗风扶住许承景,点了点头,沉默着没说话。 许承景像是被抽去了七魂六魄,整个人瘫倒在地上。遗风架着他的身子,慌张地叫到,“公子……公子……” 许承景却像是痴傻了一般,不回应遗风的话,双眸呆呆地凝视着前方。 “公子……” 忽的,许承景痴笑起来,似有疯癫之姿。“哈哈哈哈……哈哈哈……”笑着笑着,他的眼泪由两颊落下。 他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来,扶着椅子却也挺不直脊梁。他踉跄着往门外挪动,看着和煦的阳光。 “竟是落得个这般局面!”说罢,他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像是断了翅膀的蝴蝶栽倒在地…… 第7章 露水情缘 江玥梧一家自圣旨下达后,便忙着备嫁。顾华意也知道改变不了什么局面,修书给皇帝一封,要他善待自己的女儿。 “顾华意居然没有臭骂朕一顿,难得!实属难得!”皇帝看到信后,反倒是笑了起来。 皇帝与顾华意年少时倒也看对眼过一阵子。那时皇帝隐瞒太子身份,游历大江南北。顾华意不满家中婚姻安排出逃,转头游历四海。 皇帝与顾华意偶然遇见,相谈甚欢。皇帝年少时风流,也起了纳她为侧妃的心思。顾华意倒也觉得跟个“游客”,一叶扁舟一双人也不错。于是互明心意,只可惜顾华意看透了他的花花肠子,决定分离。 再后来,她才明白他是太子。等到他登基时,仍是风流成性。皇后遵守礼制,从不相劝。一人身怀六甲,打理后宫。 顾华意当时还没有嫁给江程英,孤身一人,为皇后打抱不平,一封书信把皇帝骂了个狗血淋头。 皇帝不但没有怪罪,反而醒悟了。对皇后越发的钟情,后宫佳丽也逐渐减少。 毕竟,皇帝除了皇后,最上心的女子就是顾华意了。 “福喜啊,传旨下去。太子的婚事一定要大操大办!还有江家那边,派礼部的人去问问有何要求,一应满足!” “是……” “圣上,盛昭公主来了!” “父皇,儿臣都听到了,太子哥哥的婚事都要大操大办……那儿臣呢?什么时候给儿臣许门婚事?”盛昭公主双手挽着皇帝的手撒娇。 “你一个女儿家的,说这些话也不害臊?”皇帝笑着拍了拍盛昭的头。 “父皇……是父皇答应儿臣的。若是许公子已有婚配,儿臣自然不强求,可是他如今还是孤身,儿臣……” “好了,父皇知晓了!你呀,就仗着朕宠你!” 父女二人在大殿里打闹着,皇帝宠溺地看着她,丝毫没注意盛阳也进来了。 “圣上,盛阳公主也来了……” 盛阳也不过二十岁,双十年华却已生了丝丝白发。双眼没有寻常女子的灵气,只有无尽的沧桑感。 盛阳看着父女欢乐的局面,冷着脸行礼。“臣妇,见过圣上!” 盛阳自寡居后,众人也当她与驸马和离。因而,盛阳也以封号“盛阳公主”自居。如今,不过是与皇帝赌气,自称“臣妇”,提醒他曾经做过的错事。 “盛阳来了……”皇帝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尴尬地叫了声。 “臣妇今日来,有要事与圣上相商。”盛阳的声音很冷,像是三尺寒冰。 盛昭一向害怕这个清冷的大姐,规规矩矩地行礼退下。“儿臣告退……” “圣上莫要为盛昭和许承景赐婚。”她直率地说。 “盛阳啊……盛昭她是真心喜欢许承景那小子的。况且许承景也尚未婚配,二人天造地设的一对……” “圣上,当初臣妇也有心仪之人,圣上却依然将臣妇赐给了他……如今对盛昭倒是百般依顺,臣妇心里还真不是滋味。” “盛阳,当初是朕的错……但是这与盛昭嫁给许承景有何冲突?” “自你赐婚江玥梧那日起,许承景抑郁成疾。只怕圣上还以为是许承景拒绝盛昭的把戏?” “这……”皇帝皱着眉坐在位上。他对许承景是极其重视的,自然是不愿意过多的伤害许承景。却没想到,许承景竟如此痴情? 第8章 大婚空房 “圣上如今知道了可还要赐婚?盛昭孩子心气,圣上也要纵容?” “你说这些是为了什么?你与许承景非亲非故,却出口帮他。你是嫉妒朕宠爱盛昭吗?见不得盛昭好吗?” “臣妇只是告诉圣上事实,如若圣上心意已决,就当臣妇从未来过……” “退下吧……” 盛阳没再多说,径直走向外面。 只是在最后踏出去的那一刻,她说了句话:“父皇最疼爱的公主从来不是我。盛昭出生之前不是,之后也不是……” …… 大婚之日如期而至,江玥梧是在先皇后宫中出嫁的。 这一天,满京都像是着了红裳,映得天边像是被火烧了一般。十里红妆从皇宫一路抬到太子府,穿梭在鞭炮声中。 她坐在偌大的凤辇中,由八人抬着。凤辇四面由红帐遮拦,风起时能恍惚看见她的身影。 她一路受着万人朝拜,由一商户女变成了太子妃。 肤白胜雪,红衣似火。 精致的风冠衬得她端庄大气,金步摇敲打着明媚的容颜。 她手持着金团扇半遮小脸,看不到她是喜是悲。 这是许承景对她最后的印象,她穿着最红的嫁衣。成了别人的妻。 “走吧,扶我回去。” 此刻他脸色憔悴,眼圈凹陷,一步一行都要遗风搀扶着,好似苟延残喘。 ...... 入夜,黑暗裹着京都,京都却灯火通明。 太子府门前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江玥梧一人坐在婚床上,灯火缱绻,容颜如画。 直至夜深,宾客相继离去,也不见太子身影。 “姑娘,殿下去了张姨娘房中。殿下这做派,明明就是对姑娘……”清念打探了消息才知,为自家姑娘打抱不平。 “那也好,省得要我打发了。”江玥梧放下团扇,卸下凤冠,舒展了下身姿。 “他若想给我个下马威,那便任由他。他若是觉着这是羞辱我,也随他去。” 江玥梧摆好宣纸与毛笔开始练字,“你把嫁妆和添妆都点一点,这是咱们的东西,莫让人与太子府的东西混为一谈。” “姑娘,这添妆里头多了两样东西未曾登记。一样是一颗种子,上面写着海棠花。另一样是用一缕头发编成的平安符。” 她将东西放在江玥梧面前,江玥梧思索刻,也不知是何人所送。“都收着吧,那海棠花种明日呈给圣上,种在先皇后宫里吧。” 江玥梧此话说得极为大胆,她还只是个太子妃,却开始规划皇后正宫,如此野心是将圣上至于何地? 但江玥梧心中却是有底,大庆式微,国库空虚,周边国家蠢蠢欲动,皇帝若不是无能为力,何必求助商人女? 如今无论江玥梧做什么,只要稳大庆江山,皇帝一概支持…… 黎明破晓,晨曦微迎。 风抚繁枝云缱绻,鸟鸣盛夏叶共舞。 太子扔下江玥梧一个人,自己先跑到皇宫去了。当着天下人的面,给江玥梧一个狠狠的“耳光”。 “娘娘……”清念坐在江玥梧身侧,有些担心江玥梧。 “清念,下马车。咱们走到皇宫去,让圣上看看他的太子是何般人物!”江玥梧下了马车,整理了身上的衣裳。 一袭大红色金丝镶边鸟鸣袍,内着水红色的金丝绣花裙。头戴金簪流苏,碧冠宝钗。 第9章 徒步宫门 江玥梧一步步走得婀娜多姿,步步生莲。清念跟在她身后,一主一仆穿金戴银,徒步大街。 江家早就收到了消息,皇家如此羞辱他们江家的女儿,怎能不气? 江盛梧顾不得“街上不可纵马”,骑上快马赶到江玥梧身边,其他人则是坐着马车接着到了。 “小妹,你莫怕!”江锦梧走到江玥梧身边,江玥梧不曾停下脚步。江玥梧脸上甚至没有任何恐惧和气愤,只有傲慢和轻蔑。 “二位哥哥能来,小妹已经收到心意了。还请二位哥哥带父亲母亲回宅院,此事小妹自己来。” 江锦梧心疼地看着江玥梧,刚刚出嫁遭夫家如此对待,还不知坊间要如何传她。 江盛梧思虑片刻,还是决定尊重江玥梧的选择,一行人在路边停了。顾华意从马车上下来,跟在江玥梧身边,“母亲陪你去。” “那我也去!”江程英说道,急得跳下了马车。 “你别掺和!我们妇道人家做这些事,顶多是不懂规矩,没有妇德!但是你们男儿若做此事,便是给皇家施压!” “父亲放心,我和母亲不会走太久!”江玥梧勾唇,笑得越发自信,挽着顾华意的手径直走向宫门。 只是还未到宫门口,便有一辆马车快马加鞭驶来。“参见太子妃娘娘!见过江夫人!”一个太监从马车上跳下来,气喘吁吁地行跪拜礼。 “奴才奉陛下之命,前来迎二位入宫。” 江玥梧给江盛梧他们使了个眼色,没有再为难他一个奴才,和顾华意一同上了马车。 …… “儿臣见过父皇!”江玥梧行了一个极为标准礼仪,无论是仪态还是声音都挑不出错处。 “臣妇顾华意见过圣上!” “赐座!”皇帝笑呵呵地看着母女二人,却是瞪了眼太子。 太子初见江玥梧,被她那张脸迷的挪不开眼。但是一想到她是商户女,就觉得丢脸。 几个兄弟里,不是名门贵女,就是宠臣之女。就他,身为太子,娶了个商户女! “不敢!臣妇的女儿嫁入皇家本就是高攀,都不能与夫君同行,哪敢与夫君同座?”顾华意毫不留情,直接等着太子说。 “你……一介商户女,怎与本太子相配?” “住口!”皇帝恨铁不成钢,怕是不等他挽回二人,二人是真要动怒。 “商户女?太子殿下何必瞧不起商户?太子殿下,臣妇失礼说句话:你一无惊世之才,二无治世之能,三无经商之本,怎么瞧不起商户女?” “你!你竟敢羞辱本太子!父皇,此妇真是猖狂!” “闭嘴!”皇帝急得吼他。顾华意若是发怒起来,可是连他照骂。 而他念着当初的露水情缘,是舍不得杀顾华意的。再者,顾华意可是天下第一才女,追求者无数。若是杀了她,天下文人武士怕是要大闹! “殿下,妾不知做错何事,惹得殿下不快,还请殿下一一指出!” “你……无才无德!” “殿下都不曾近我的身,新婚之夜跑到侍妾房里寻欢作乐,是如何知晓我无才无德的?” “你!你不守妇道,顶撞夫君!” “夫君乃储君,未来的天子!妾身为殿下的妻,定要做忠言逆耳的良医,辅佐殿下。” “你……” 第10章 无人敬茶 “此事,是太子做错了。”皇帝开口说道,语气很是沧桑。 他培养出的储君,不尊正妻,风流成性,文不成武不就,如今辩驳不过二女…… 是他对不起列祖列宗。 “传朕口谕,太子妃徒步宫门,为天下祈福。其真心可鉴,特赏赐……” 皇帝在明面上大大赏赐了江玥梧和江家,私下里也是责罚了太子。 他责令太子将太子府的那些姬妾的卖身契全部交予江玥梧,太子府的中馈之权也从苏侧妃手中转移到江玥梧手里。 这个局面,江玥梧和顾华意也算是满意,没有再多纠缠。配合皇家把戏做完,徒步走回太子府。 而太子呢?被皇帝留在宫里了。 回到府里,江玥梧坐在正厅等着各位侧室和有名分的姬妾前来敬茶。 她边看着府中的名册,按照礼制她可以配好几个贴身丫鬟,可惜她喜静,清念一人足矣。 培养自己的心腹,尤其是有能力能独当一面的心腹,需要的时间成本太大了。 等到日上三竿,也没有一个人来。她们心里都知道,太子不喜欢这个正妃,新婚之夜都不曾近身。 江玥梧放下手里的茶杯,抚了抚发髻。“清念,你带人亲自去请。” 清念得令,带着两个家丁挨个院儿的请。有些没什么背景资历的女人,倒是乖乖地跟着过来。但是那些娘家有身份的,或者恃宠而骄的,一个也没来。 江玥梧只是笑笑,接过来了的那些女人敬的茶。她也没有刁难她们,都是女人,实属不易。 江玥梧将准备的荷包全部分发给来了的女子,随意叮嘱了几句,就遣散了。 “娘娘,剩下的怎么办?” “昨日太子去了张姨娘房中?”江玥梧缓缓开口,眸中只有冷漠。 “是。” “既然她不来,那咱们就过去。”江玥梧带着一行人往张姨娘的院里去。 “太于妃这是做什么?” “怕是没张姨娘好果子吃……” “这....太子妃未免太咄咄逼人了……” 她听着下人们聚在小道边小声议论,轻垂眼看跪在地上的人。 下人们被她的眼神吓得不再敢多说什么,低着头。他们只觉得那个眼神里都是上位者的蔑视与不屑。 江玥梧抬脚刚走,清念便瞪了二人一眼,没多说什么。 倒是那“墙头草”的管家,上前将那些人通通踹倒在地,“多嘴!竟敢议论娘娘!” “碧华院……”江玥梧轻声念叨,“多好的名字,可惜了。” 他们浩浩荡荡地闯进这个清净的小院,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小花园。百花齐放,争相斗艳。 一棵大树下垂着一个秋千,一女子坐在秋千上,无忧无虑地荡着。她像是林间的小鹿,不谙世事的仙子,干净纯洁。 微微一笑,俘虏了多少人的心。 还真不怪太子,又有几个人能抵挡得了她? “张姨娘……”江玥梧在她对面的石桌边落座,勾唇看着她。 女子看着一群人,不惧不慌地荡着秋千。她笑着直勾勾地盯着江玥梧,也不说话。 江玥梧单手撑着下颚,静静地欣赏着美人图。 这倒是把旁人看得一头雾水,不是要处置张姨娘吗?怎么欣赏了起来? “娘娘……”过了好久了,还是清念出声提醒。 第11章 张氏落凝 江玥梧抬了抬眼,看着秋千上的女子径直走过来。她没穿鞋子走在绿草上,一身素白的纱裙和一头乌黑的秀发随风起舞。 “张姨娘?”江玥梧勾唇笑说。 “别叫我张姨娘,我有名字,叫张落凝。”她站在江玥梧的面前,面无表情。 “张落凝……碧华院……太子对你的宠爱当真不是一星半点。” “是吗?把我关在这院里,当他的金丝雀?江玥梧,这样的宠爱你想要那给你好了!” “可惜了,你得不到!昨夜里,太子没去跟你过新婚之夜,跑到我这里寻欢作乐。 “江玥梧,丢脸丢大发了吧!太子不喜欢你,羞辱你,大家都知道了!” 张落凝愤怒地说着,每一句话都是在挑衅江玥梧。 但是江玥梧却没有生气,因为张落凝的眼里含着泪。“你在激怒我?” “是,江玥梧,我在激怒你!”张落凝咬牙切齿。 旁人以为二人有什么深仇大恨,张落凝情绪这么激动。 “接着说,你还能说到什么?”江玥梧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看起戏来。 “你,商户女,大庆的末等人!嫁入皇家,花了多少钱?还是先在皇帝那干了什么?” “你,大胆!”清念出言训斥。 “让她说。”江玥梧随手折了一枝花,轻嗅着花香,却是觉得恶心。 想必,张落凝也是这么觉得。江玥梧说道:“你们在院外等着。” 等所有人出去了,关上了院门。张落凝却像是一下子失了魂,跌倒在地。 “怎么,他们走了就不说了?还是说,你就是喜欢在人堆里骂我?”江玥梧勾勾唇,走到她的面前,食指勾起她的下巴。“张落凝,你确实很美。” 张落凝却是再也不说话了,独自抽泣起来,泪水划过侧脸,落在绿草上,像是晶莹的露珠。 “说说,你是谁。”江玥梧放开了她,又坐了回去。 “张氏女,落凝。原是仙林人,祖上曾任从三品官职,后来没落了。大旱随父母来京寻亲,请求亲戚庇护。不料双亲为救我皆死于途中流民手中,我来京后,被太子掳走。” “仙林人,怪不得生的如此貌美。” “我本是订了亲事的,但是现在我什么都没了……我想逃,跑不掉……” “啪!”江玥梧上前一巴掌将她扇倒在地上,她脸上顿时红肿起来。 江玥梧拔高了声音,说道:“我没心情听你那些苦情戏。” “张落凝以下犯上,辱骂皇室宗妇。念及服侍太子殿下多年,特削发为尼,送至庵中守青灯,为天下祈福。” 张落凝却是流着泪笑,笑得无比开心。“谢娘娘恩典!” “我终于解脱了……解脱了……” 两个婆子开门进来架住她,毕恭毕敬地问江玥梧,“娘娘,送到哪个庵里去?” “本妃自有安排!清念,你去处理了。”她附耳对清念小声说道,“太子今夜怕是回不来,你连夜把她送到白玉庵里去。” 说罢,便离开了碧华院。 清念心里清楚,白玉庵是江氏私底下出钱办的,专门收容一些寡妇或者可怜女。 第12章 剃度出家 “太子关了多久了?” “回圣上,已有三日。” “放他回府。”皇帝说罢,便提笔写下赐婚圣旨。 “福喜,去宣旨吧……”皇帝咳嗽了两声,这才闭了眼。仿佛一切都准备好了,即便他有一日真的死了,盛昭也有归宿了。 福喜得令,快马加鞭赶到许宅。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福喜念完了圣旨,却没有人出来领旨。 “许家主,许公子何在?快快领旨,以后可就是驸马爷了!” 许氏父母则是跪在地上泪湿衣襟,闭口不言。 福喜赶紧命人将许宅寻了个遍,却没有许承景的身影。“许家主,你老实说,许公子究竟去哪了?” “啊啊啊……”许夫人趴在地上哀嚎起来,“我儿啊……” “并非是我等不肯接旨,而是我许家没有许承景此人了。他皈依佛门,如今不再是许家子。” “我的儿啊……我的儿……” 三日前深夜。 许承景写下一封诀别信。 “咳咳,咳……咳咳……” 他落笔写道:“父亲,母亲,是孩儿不孝,让双亲为儿奔波担忧……儿心爱之人已成他人妇,儿心已死,不愿尚主……儿愿皈依佛门……这尘间为双亲是儿唯一牵挂,愿双亲珍重,儿去了。” 他将信放在书桌上,身着素衣一路走向京都唯一的寺庙——灵运寺。 街上空无一人,唯有他徒步大街。一身素衣衣袂飘飘,墨发披在身后,与风蹁跹。 他踏上第一阶台阶,三步一跪,五步一拜,七步一叩首…… “咳……咳……”他不停的咳嗽起来,步子虚浮,倒了下去。接着,爬起来,继续…… 天色渐渐亮了,不知他走了多少布…… 他额间已经是嫣红一片的血迹,双眸有些迷离。他跪在灵运寺大门口,双手合十,虔诚的闭上了双眼。 不知过了多久,大门逐渐打开。有僧人将方丈请了出来,“我早上开门起,他便在这了,已经跪了许久了。” “阿弥陀佛,施主何必糟践自己的身子。” “弟子自愿皈依佛门,请方丈收下弟子。” “你六根不净,贫僧收不得。”方丈说罢,叫两位僧人将他扶进去,好好医治。 “不!恳请方丈收下弟子!”许承景拒绝,跪在地上不肯起来。 “施主,你这又是何必呢?你前尘未了,何必自毁前程?” “请方丈收下弟子!” …… “罢了,随他去吧。”方丈眼见劝不动他,便离开了。 “施主,请回吧。” 许承景摇摇头,一直保持着双手合十的姿势,闭上双眼。 …… “方丈,他还在外头。” “劝劝他吧。” “劝过了,那位施主就一句话,请收下子弟。” “罢了……” …… “方丈,已经是第三日了。他还是跪在门口,弟子看他的身子怕是撑不下去。” “唉,随老衲去看看。” 天边朦胧细雨,许承景的衣衫已经沾满了污垢。可他的双眼却是无比的清明,看见方丈后,仍是那句话,“请收下弟子。” 他的语气极其平淡,仿佛他跪在那里就是一尊佛。 “随老衲进来吧。” 方丈抚着他的墨发,开始剃度。青丝一缕缕掉落在他身边,他闭上双眼,双手合十,微微颤抖。 “自今日起,你法号——空镜。” “弟子空镜谢方丈。” …… “出家了……出家了……”皇帝望着天空呢喃了两句,“盛阳,是朕错了吗?” “圣上,盛昭公主来了。” “不见,今日一律不见!” …… “传旨下去,许承景游历四海,聚贤楼暂闭。” 第13章 兴师问罪 江玥梧这几日被太子府的事情忙的焦头烂额:一会儿不是哪个账目对不上,一会儿就是哪个管事假公济私。 而对于外面的消息,她一概不知。今日处理好了一些事情,本来打算歇歇。可巧,太子怒气冲冲地来院子里了。 太子跑到来院中闹了一通,砸了江玥梧带来的瓷器,砚台…… 江玥梧只是冷淡地瞥了他一眼,坐在一边品茶。 等他砸累了,江玥梧缓缓开口:“国库空虚,民生疾苦,你砸这些东西父皇可知晓?殿下收着些性子,别把江山败光了!”江玥梧毫不留情。 “贱妇!”太子一听怒喝,踹翻了她的茶几,用手死死掐住江玥梧的脖子。 江玥梧只觉得脖子很疼,呼吸不了。但是,江玥梧仍然没有像他想象的那般柔弱认错。 “殿下身为储君,行为言辞皆代表皇家,殿下欺凌父皇钦点的太子妃要是传出去,又将皇家脸面置于何地?我即便是贱妇,也是皇家宗妇,太子正妻。”江玥梧不惧不闹,没有一点情绪波澜。 “好!好!江玥梧,你给孤等着!就你这副皮囊,孤看见都觉得恶心!”太子松开了江玥梧,一脚踹翻了江玥梧的椅子,摔门而去。 江玥梧看着满屋狼籍,心神有些许疲惫,派人将这些碎物收拾收拾。 她疲惫的摇摇头,到后花园里坐下。这宁静美好的片刻,让她忍不住闭上眼睛小憩片刻。 “你是谁?”一个小男孩穿着粗布麻衣,将球踢到了她的脚下。 江玥梧睁开了眼,目不转睛地看着小男孩。她笑着向他招手,“你过来。” 男孩没有过去,而是站在原地没动。片刻后,又跪在地上磕头。“娘娘恕罪!” “为何如此?”江玥梧的玉足轻轻一动,那小球乖乖滚回了男孩的身边。 男孩捡起小球,对江玥梧笑了笑。 “你知道我是谁?” “你是太子妃娘娘。”男孩答道。 “你怎么知道?” “你穿着大红色的衣裳,只有当家主母才可以穿。这里又是太子府,太子殿下刚刚娶妻,你当然就是太子妃娘娘了。” “真聪明。”江玥梧站起身来,向男孩走去。 男孩却往后退了两步。 一个女子赶紧跑来,将他拉着跪下。这女子看起来是丫鬟打扮,年纪应在二十左右。 “娘娘恕罪,他无心惊扰娘娘!娘娘恕罪!” “你是谁?”江玥梧缓缓开口。 “奴婢是翠芜院的人,香潭。”香潭跪着,身子附在地上,不敢抬头。 “他呢?” “是……是奴婢的孩子。” “你的孩子?能在太子府的,应是家生子,名册上当有登记。他叫何名?” “这……他……”香潭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江玥梧坐了回去,看着香潭。她有的是时间,让香潭慢慢想。 “是……奴婢当时生得急,还未来得及上报。” “这孩子应是有五六岁了,五六年的时间你来不及上报?撒谎,你说本妃该如何处置?” “娘娘恕罪!”香潭磕了个头,声音有些颤抖。 第14章 徐氏私子 “你最好老实交代。”江玥梧欣赏着最近新做的寇丹,微微勾唇。 香潭死也不开口,沉默着低头。小男孩刚想开口说话,香潭一把捂住他的嘴。 “看来,你不打算说了,那本妃来说。他不是你香潭的儿子,你香潭也未曾许过人家。” 香潭的身子微微一颤,她敢撒谎说是自己的儿子,就是觉着太子妃不会把名册看得那么细。 “翠芜院分为好几个居所,里面有好几位姨娘和通房侍妾,但是像你穿着这般寒酸的,也就只有徐姨娘了。”她站起身来,站在香潭面前。 “所以,你是徐姨娘身边的人,而他是徐姨娘的孩子,是太子殿下的亲儿子,对吧……”她蹲下来,附耳轻声说。 “娘娘……”香潭的身子颤的更厉害了。 江玥梧没有多说。 整个太子府那般大,姬妾成群。太子多年子嗣单薄,不过是女人之间争风吃醋,把孩子当靶子了。 这有点身份的,孩子养在自己身边,还能活下去。这若是什么也不是的,要么刚怀上就被药掉了,要么孩子刚生下被抱走,要么是瞒着太子被溺死。 而这个孩子应当是徐姨娘躲着藏着生下来的。至于怎么个躲法,就是徐姨娘的本事了。 “带本妃去翠芜院看看徐姨娘吧,你放心,坦白从宽,本妃不会做甚。” 香潭颤颤巍巍地起身,牵着小男孩。小男孩总是偷偷瞪着她,江玥梧却是什么都知道。“你这双眼睛真是炯炯有神。” 香潭牵着小男孩的手越发的紧了…… “娘娘,请。”香潭推开一扇破旧的门,发出吱呀的声音。 只有一间陈旧的房子,和小小的院子。院子里没有什么名贵的花,却也干净,不生杂草。整个院子里很清净,也没有旁人。 “院中就你一个侍女?” “是。”香潭点点头。 “香潭,谁来了?”一女子问道,从屋里走了出来。 这女子一身素裙,用一支木簪绾发。她看起来虽然清贫,却衣衫整洁干净,想必是个素静之人。 徐姨娘是见过江玥梧的,连忙跪下,“见过娘娘。” “免礼,把门关上。”江玥梧走进院子里,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 徐姨娘和香潭站在她面前,小男孩被二人牵着。 江玥梧笑了笑,“私藏太子亲子,该当何罪?” “娘娘,是奴婢的错。”香潭抢先说。 “真是主仆情深,起来吧。本妃是什么恶煞鬼神么,如此惧本妃。”江玥梧说道,看着徐姨娘。 徐姨娘着实是面容姣好,身段婀娜。比起那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张落凝,这徐温芙倒是更有人间烟火气,是“温柔乡”。 “本妃便也直说了,这孩子毕竟是皇室血脉,如今年纪也要启蒙读书。徐姨娘为了他的安危,一直瞒着,可有想过未来他怎么办?” “妾,只想他好好活着,不奢求什么。娘娘放心,妾绝无非分之想!” “如今本妃执掌中馈,是王府的女主人,决不可坐视不理。偌大的太子府,本妃要想整顿也极其难。徐姨娘,你搬到本妃的朝阳苑旁边,这孩子仍由你养。” “太子那边,无论如何还是要上报的,本妃会为他请先生启蒙。” “娘娘要妾做什么?”徐姨娘本意是不愿意掺和到什么夺嫡或者妃子之争。 “这孩子甚是机敏,把他培养好了,就是你最大的责任,也是本妃给你保障的根本。” 第15章 一枝独秀 太子得知徐姨娘藏了自己的儿子五六年,心里甚是有气。 但是碍于江玥梧和孩子的面,他没有过多的找徐姨娘的麻烦。何况徐姨娘是跟着他比较久的,他心里还是念着旧情的。 太子府姬妾不少,可子嗣单薄,尤其是男孩儿少。突然得知自己有个机敏的儿子,太子极为上心。命人为他制新衣,请先生…… “妾多谢娘娘。”徐温芙真情实意拉着孩子过来,跪着道谢。只是,对接下来的日子她也很是害怕和迷茫。 “徐姨娘放心,本妃的朝阳苑就在你旁边,有什么就知会本妃一声。前几日本妃选了一批新人,会给你派几个人过去。至于能不能让他们忠心,就是你自己的本事了。徐姨娘,为了孩子,多想想吧。” “是,妾一定好好培养孩子。” “孩子可有名字?” “妾才疏学浅,以前的名字也做不得数了,还请娘娘恩赐。” “以后,就叫他柏康,如松柏凛然,一生安康。” “多谢娘娘!” 江玥梧在太子府日复一日,几个月去了。虽然执掌中馈越来越得心应手,但也让她思虑良多,患上了头疾的毛病。 她总觉得,自己总是忘记些东西。但不影响生活,也没多注意。 中馈之权在江玥梧手上,其他的人捞不到什么便宜。 尤其是以前代掌中馈的苏侧妃,本来被夺如此大权,心中意不平。 她多次在太子枕边吹风,太子却觉得江玥梧掌权,太子府富裕了不少,没有理她。 苏侧妃的父亲是太常侍卿,太子这些年做的许多错事都是他遮掩了下来。她在太子心里的地位,自然重要。尤其是,她伺候人的功夫了得。 苏侧妃带着一群人在花园里采花,声音闹得极大,生怕别人听不见。 江玥梧不悦地睁开眼,冰冷地看着她。 “哟,娘娘。”苏侧妃正遇见在花园小憩的江玥梧,阴阳怪气地叫了声。 江玥梧喜欢在花园里小憩,众人皆知。苏侧妃在此处故意闹大动静,其心路人皆知。 “苏侧妃很是清闲,还有雅兴采花。” “可不是嘛,自从娘娘执掌中馈之后,妾身可是清闲多了,还真是多谢娘娘了。” “执掌中馈本就是本妃分内之事,苏侧妃说这就不对了。不过呢,瞧着苏侧妃采的花还真是艳丽呢。可惜了——一枝独秀可没什么好下场。”江玥梧将她手中的花夺下扔在地上。 “你……”苏侧妃惊得吼了起来。 “苏侧妃这是怎么了,反应如此之大?”江玥梧笑着说道,眼神里却满是危险气息。 “若是精神不佳,回院里多休息,莫要乱跑,被人当成疯妇可不雅观了。” “哼……谢娘娘关心不过,妾身还是觉着一枝独秀才最是夺人眼,惹人爱。太子殿下不也是这样么,喜欢那高雅的一枝独秀,可不喜欢沾满铜臭的庸人。” “是么?一枝独秀是夺人眼啊,只是不知道是何下场,是被一剪刀剪下,还是被卷入烂泥呢?”江玥梧将她手里的花篮推翻。 第16章 教教规矩 “你!太子妃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咄咄逼人?本妃只是觉着苏侧妃眼光庸俗,净挑些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江玥梧转身离开。 “江玥梧,你算个什么东西?给你三分脸面就真把自己当太子妃了?你是商户女,一家子的铜臭味,俗人!” “我父亲是太常侍卿,一家都是官身!你在我面前,也就是民见官,注定是要对我卑躬屈膝!你家除了两个破钱,什么也不是!还不是要看我父亲的脸色?” “啪!”江玥梧一巴掌将她扇倒在地上,“本妃由圣上钦点!苏意然,按你这意思,皇家不如你苏家神气了!” “你!竟敢打我?”苏意然冲上去撕扯江玥梧的衣衫。其他的下人很是为难,不知所措。 江玥梧被她闹得衣衫不整,直接是一脚踹过去。“苏意然,你给本妃听好了!本妃是太子妃,你区区侧妃,以下犯上,殴打正妃!该当何罪?” “你!” 江玥梧扯了扯身前皱巴巴的衣服,越想越气。“来人,把她给本妃拿下!” 下人还是不敢动,哪一边他们都不敢得罪。 “怎么?本妃的话无用么?本妃执掌中馈,若是不服者,即刻发买!”江玥梧怒视众人。 有些人不是苏意然从娘家带来的,扛不住压,纷纷动作起来。 “你们!反了天了!” 苏意然被押到朝阳苑中,江玥梧先是换了身衣裳。下人把梨花木椅搬到院中,江玥梧坐着,身后站着许多家丁侍女。 “把各院子里的人都请来。”江玥梧一发话,清念就吩咐人把太子的那些女人全部“请来”。 一群女子陆陆续续地来了,挤满了院子。 江玥梧凌后的眼神扫过众人,那些原本一个个柔媚无骨的女人皆站直了起来。 众人见苏意然被押在地上,都大吃一惊,心下都觉着江玥梧未免太过大胆。 “今日本妃请诸位来,是做个见证。苏意然以下犯上,目无尊卑,本妃好好教教她规矩!来人,给本妃打十大板!”江玥梧的声音极有威慑力。 她虽然才十五,可是这些年顾华意对她在这方面的培养没少下功夫。 “你!你竟敢如此对我!若是太子殿下知道了,一定不会放过你!江玥梧,你个贱女人!你个贱人!有本事叫太子殿下来裁决!拿着鸡毛当令箭,爬到太子头上去了!” “本妃倒是想请太子殿下来裁决,只可惜太子殿下被父皇诏入宫了,你偏偏选择这个时候来招惹本妃。你存的什么心,要本妃明说吗?”江玥梧字字诛心。 “本妃就告诉,即便是太子殿下在这儿,你!本妃也是照打不误!诸位可都听到了,苏侧妃是如何辱骂皇室宗妇的!那就先掌嘴二十,再打十大板!” 说罢,一个老婆子上前,毫不仁慈地抽着耳光。清脆的声音盖住了苏意然的哭喊声,是苏意然那一伙的人胆战心惊。 院子里鸦雀无声,不知过了多久,那婆子才回禀。“娘娘,打完了!” 紧接着还没等苏意然反应过来,就被架在长凳上,几大板重重落下,皮开肉绽,献血顿时染红了衣衫。 第17章 太子报复 等太子回来的时候,已经是隔日。 这几日皇帝对他抓得尤为的紧,一会儿问他如何治水,一会儿考他如何治民。 好不容易回来,就被人告知如此大事。 江玥梧在太子府是立足了威,无论是那个女人见着她,都是毕恭毕敬的。 太子越发不爽快,“孤才走了一日!她便如此对待孤的爱妃!便如此夺权!父皇究竟是什么心思,给孤娶了这么个狂妄的女人!” “太子殿下慎言!”旁边的随从提醒说。 “罢了,随孤去看看苏侧妃吧!” “殿下……呜呜……殿下……”太子刚进香屋,不见素日里柔媚娇软的美娇娘,只见一个脸部肿胀的像个胖子似的女子。 她脸部红肿,眼泪落下,不再楚楚可怜,反而有些令人作呕。 太子秉着对她多年的感情,这才没有嫌弃地跑开。只是,苏意然在靠近他的时候,他总是会躲闪。 苏意然越发的怨恨,越发的委屈。“殿下……殿下……妾身……妾身……” “好了,孤会替你讨回公道!”太子打住她支支吾吾的话语,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他找来医治的大夫,“苏侧妃的脸还能好吗?” “殿下放心,并无大碍。只是要些时日,即可恢复。” “那她的身子呢?会不会留疤,或者就是变成一摊烂肉?” “殿下,这伤口虽然看着触目惊心,可实际没有多大的伤害。皮开肉绽,但并未伤及根本。” 太子这才放心地点点头,一屁股瘫坐在书房。他能怎么办?他说又说不过江玥梧,又不能动手,还不能休了她……憋屈,真是憋屈! 这哪是娶了个妻?这分明是请了个祖宗回来供着。 “砰!”太子一拳捶在书桌上,发出巨大的响声。“上次让你安插在朝阳苑的人呢?”他看向贴身随从驹严。 “殿下,太子妃全部都拒绝了。甚至,到现在都只有清念一个人贴身服侍。能在房中伺候的,也只有清念。” “该死!这个女人!”太子越想越气。 突然,灵机一动。 “她一个商户女,不是还喜欢装清高吗?日日端着她的宝贝书么?一个商户女还妄想成为才女吗?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太子向驹严招手,附耳说着。 …… 深夜,江玥梧专门用来收集藏书的小库房燃起了大火,从一角烧向全屋。 “娘娘,着火了!小库房着火了!”清念叫醒江玥梧,心里急得不得了。 江玥梧一睁眼,就披了件衣服赶忙跑出去,眉头紧皱。 等她到小库房的时候,却没有一个人救火,回头只看见太子在廊下阴险的笑着。 江玥梧跑到井边,赶紧提着一小桶水过去灭火。可是无论是怎么浇,就是浇不灭。 江玥梧干脆把一桶水浇到身上,直接冲入火场。那些藏书,是她最最珍贵的东西。不仅有旧世文人的真迹,还有千百年前的遗迹。 太子眼看江玥梧只身冲入火场,这才慌了神。要是江玥梧死了,皇帝说不准是真要废了他。 “快!快去救火啊!把人拉出来!快啊!快去!” 第18章 状告御前 江玥梧被人拽出来的时候,怀里还抱着几本书。她眼看着一部分的书成了灰烬,像是痴傻了般坐在地上。 火是灭了,可是好多书都没了…… 江玥梧没有过多地说什么,只是吩咐清念,“把还能存的都找出来吧。那些烧毁了的,看看有没有能补的,请人补补。至于补救不了的,收集起来给我。” 说罢,她独自一人爬起来。没有给太子一个眼神,抱着怀里的书会院子。 她不管身上的烟灰,一头埋进被褥。抱着怀里的藏书,抽泣起来。 夜深人静,却也听不见她的抽泣声,只见她微微颤抖的身姿,在暗夜下显得尤为凄凉…… 翌日,江玥梧没有对太子如何,而是敲起了宫门外的登闻鼓,状告太子恶行于御前。 江玥梧在诸位大臣的注视中,步步逼近太子。站在太子面前,一双美眸,像极了一把刀,直戳他的心脏。 她没说什么,没做什么。就那么站在他面前,仰头看着他,就让他觉着有一股紧迫感。 “江玥梧,拜见圣上!”江玥梧在大殿之中,从容不迫。若是以往,她绝不会闹得如此难看。可是!太子犯了她的忌讳。 皇帝在太子身边插了人,心里一清二楚。他讪讪地笑说:“先议国事,你若有事,稍后再议,朕定然为你做主!” 福喜得到皇帝的眼色,正欲下台将江玥梧领到别处。江玥梧却是不死不休,非要闹大。“圣上,可听闻昨夜太子府失火一事?” “此事……朕……”皇帝却在装傻,想快点结束这个话题。 “圣上不知?无碍,毕竟万幸的是太子殿下安然无恙。着火的太子府朝阳苑的小库房,里头收集着旧世名家的真迹,千年前的遗迹。如今,却面目全非!” 江玥梧大手一挥,清念带着一行人便呈上了那些东西。 “朕……朕必然抓到真凶,给你一个交代!” “劳圣上费心,不必了,真凶已查到!”江玥梧面对着诸位大臣,“我江玥梧状告太子,派人纵火,毁我藏书!” “大胆!自古以来,哪有妇人状告夫婿的?你这是不守妇德,不尊夫纲!”以为大臣义正言辞地说,正是苏意然的父亲,太常侍卿。 “你莫以为这是市井之地,容得你喧哗!此乃朝堂,议政之地,尔等妇人怎能上堂?” “圣上,此妇以下犯上!” …… 江玥梧听着众人讨伐,却只是微微一笑。“赵尚书赵大人,劳烦您来鉴一鉴这些书记。” 赵尚书赵思常年已四十有余,虽然只是礼部尚书,却精通这些藏书。不论是遗迹还是真迹,由他辨别,总是没错的。 皇帝知晓这事情是过不去了,便给赵思常递了个眼色。 赵思常得了皇帝的眼色,才去查看。他越看,越是欣喜若狂。“此……此乃芳游公的真迹?是……果真是……” “这……遗迹……少说是两百年前的遗迹……是巫溪真人所留得……可惜,毁成了这样……” …… 第19章 书房争吵 众人好歹都是通晓纸墨之人,听见赵思常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倒吸一口凉气。 尤其是赵思常,看着这些残卷,恨不得将太子大卸八块。这些真迹遗迹,极难得到。 而那芳游公的真迹,他苦苦寻了二十多年……如今有幸能得一见,却…… 赵思常潸然泪下,转身回位。 大殿一下子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中…… 太子本人也是慌了神,他哪知道那女人真有几分本事弄到那么些宝贝,还敢状告御前。 “父皇,儿臣……”太子刚欲开口辩解,皇帝直接拿身边的奏折砸了过去。 他气得不清,胸口剧烈起伏着,双眼里全都是悔恨,悔恨当初纵容溺爱这个孩子,悔恨要把大庆的未来交给他,悔恨自己膝下就那么三个皇子…… “父皇,儿臣错了……”太子跪在大殿中磕头。 “退朝!”皇帝大步离开了大殿。 “太子妃娘娘,来御书房面圣吧……”福喜赶忙跟上。 江玥梧见众人纷纷离场,闹得不欢而散,好好的早朝也没了…… 太子怨恨地看着她,“你!江玥梧,迟早是孤的下堂妇!” 江玥梧在太监的带领下往御书房中去,刚进去便跪在地上,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皇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直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 江玥梧也不说话,任由皇帝那么个动作。 “江玥梧!江玥梧!朕是要你辅佐太子,你却日日跟太子对着干!太子什么脾气,你不知道么?” “朕说了,此时稍后再议,朕为你做主。这些私事,何必拿到朝堂上说?你将太子颜面置于何地,将皇家颜面置于何地?以后还有哪个大臣愿意心甘情愿辅佐太子?” “你是在昭告全天下,真的太子多么昏庸无能吗?朕是多么昏庸无能吗?” “江玥梧,朕拿太子妃的身份聘你为皇家宗妇跟你做交易,你倒是也拿出点诚意来!” “你一而三再而三让太子颜面尽失,闹得太子府鸡犬不宁,闹得朕心里不安。你到底是想干什么?你是要毁了朕的江山吗?” “儿臣并无此意。”江玥梧等他骂够了,才平静地说了句话出来。 “圣上,太子究竟是不是昏庸无能,圣上心里最是清楚。大庆的江山还真的要交给太子么?” “儿臣本不欲与太子作对,可是他烧掉的书,是儿臣的心头肉!” “你住口,朕的太子还轮不到你来说!纵然那些书重要,可哪有江山社稷重要?”皇帝拍拍桌子吼道。 “儿臣把一生卖给了皇家!儿臣才十五岁!太子比儿臣大十岁!儿臣若不是为了圣上的江山社稷,儿臣怎么会把这一生锁在深宫里?”江玥梧这会儿也忍不住情绪上涌,反驳道。 在这荒诞孤独的日子里,那些书籍是她心中唯一的慰籍。 “放肆!”皇帝一巴掌将桌面拍得晃动起来,御书房的气氛顿时凝固起来。 江玥梧这也才明白自己说错了话,俯首伏地,“儿臣错了。” …… 最后,太子被罚了二十大板,抄写那些毁掉的藏书。 而江玥梧并未得到任何的补偿,这也在她意料之中。 第20章 礼佛沐香 “江玥梧这人……朕的江山真的要交给他们手里吗?朕膝下只剩三个皇子了:老大早年摔断了腿,太子昏庸无能,老三天生痴傻……” “朕的江山该怎么办?” “圣上,可否记得塞外侠女?” 皇帝的双眸顿时凉了起来,“对!阿燕!当年她不是怀了朕的孩子吗?如果是个皇子呢?” “福喜,你派人去找!一定要隐蔽,保证他们的安全!如果阿燕还在,把她也带来!” …… 皇帝终究是心疼偏袒太子的。太子当时挨打的时候叫得鬼哭狼嚎,身上看似皮开肉绽,但只要养一段时间仍然活蹦乱跳。 这皇城里,真正孤身一人的……只有江玥梧。 太子自那时起,一直躺在房间里不出门,若是有哪些个侍妾归来哭个梨花带雨,他也一概不理。 太子不是改性子了,而是知道他现在只是太子,他动不了江玥梧。 而苏意然还趴在床上,太子府里的莺莺燕燕都是见识过那板子的威力,该请安的一次不落。 江玥梧也落得清闲,现在太子府的内务打理的井井有条,她只需要花一点心思即可。平日里,写写字,看看书……日子可舒坦了。 “清念,这是哪来的海棠碧玉簪?”江玥梧看着梳妆台上各式各样的首饰,唯有这一只簪子清新脱俗,夺人眼球。 “娘娘,这是夸官三日那会儿,您命人专门打造的,用的玉石也是您珍藏多年的碧玉。” “本妃记不得了。”江玥梧揉揉额头,眯了眯眸子。太子府的事太多了,以前的事情她反而忘了。 “柏康的课业如何?” “娘娘,公子聪敏,学得甚快。” “学得快是好事,但不要忘了要一步步踏实的做。好在徐姨娘是个踏实的人,本妃也省些心思。” 江玥梧知道改变太子,太难了。那就在他的众多子嗣里,挑一个好的培养,也算是对皇帝承诺的信守。 “去灵运寺吧……”江玥梧戴着海棠碧玉簪,身着一身素衣上了马车…… 江玥梧面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台阶,毅然下了马车。“本妃今日步行入寺,你们先去上面候着。” 江玥梧深呼吸一下,踏上第一级台阶。她学着身边人的模样,跪拜叩首。阳光倾洒,树影交叠。江玥梧避开荫处,身处阳光之下,以示诚心。 求什么呢?姻缘吗?她已为人妇。财富吗?她万贯家财。 那便求国泰民安,求天人共存。 “那是太子妃吗?” “好像是吧,婚嫁时我家的去抬过酒,我也瞧过,倒是挺像的!” “那就是娘娘,以前在江南,江家施粥我见过!” 众人一时不知是要拜佛,还是先拜太子妃了。 不知是谁起了头,跟在江玥梧身后跪拜。随同的人越来越多,空旷的台阶上立满了人影.... 等上了山,见到了灵运寺,众人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像是一路拥护她登上宝座后功成身退。 僧人见状,早已通报方丈。 “阿弥陀佛,贫僧见过娘娘。”方丈见她没有偷奸耍滑地走上了灵运寺,心下甚是钦佩。 江玥梧已有些灰头土脸,却气度不凡,令人为她的气质所折服。 方丈派人领她去了偏院整理面容衣衫,清念轻拭她的额头,发现有丝丝划痕,许是碰到了台阶。 沐过檀香后,她才去礼佛。 她虔诚地闭上眼,心中不知默念着什么。 而她不知有一人在殿外的菩提树下,远远望着她。他跪在在树下,双手合十,祈求她一生顺遂。 第21章 倾心交谈 江玥梧礼完佛与方丈告别,刚出大殿,只见一位僧人慌忙提着一桶水离开,眼神躲内,身形孱弱。 江玥梧总觉得他极为眼熟,一时却又无法记起。 她提出衣裙,跟着那人跑去。 那人眼见她要追上,扔下水桶独自跑开。 她终究还是追不上他,停了下来。“小师傅,那人是谁?” “他是方丈新收的弟子空镜……” 江玥梧仔细思索,确定是未曾与叫做“空镜”的人相熟。“他看着自子很是孱弱,为何让他做这些粗活?” “那人是自己求到寺中来的,原先好像……是个书生。他在门前跪了三日,方丈心慈收了他。但他六根不净,便先做些粗活磨炼意志。” 江玥梧有些失魂,在寺庙中迷茫地游荡着。 她不认识什么空镜,可心中有种强烈的感觉想知他为何人。但是清念的寻来让她又不得已不抛却此事,她该回去了。 …… 一晃来到十月份,天气入凉。稍有寒意。 飞鸟愁鸣,涩风摇影。 枯枝满树头,红花开小楼。 因江玥梧商户女的身份,皇帝膝下的三位皇子与四位公主都不怎么待见她,甚少邀她共宴。 然,这回盛阳公主生辰宴却开了个头。一向孤傲的盛阳,与商户女同台。 盛阳性子孤冷,不喜众人虚伪的嘴脸,更不喜应酬。因而不大操大办,只是在公主府设宴,请手足前来庆生。 而皇帝一如既往,无论盛阳是否邀约,他都会前来。 众人互相见礼,唯独冷落了江玥梧。江玥梧不怒不争,安心坐在角落里品茶。 盛阳公主虽厌世,可府中之物样样是极品。连这茶,都是江玥梧品过最好的。 “长姐,为何将她请来?咱们手足间相亲,何必要一个外人?”盛昭轻轻扯着盛阳的衣角说。 “本宫做事岂容你置喙?”盛阳冷着脸说,不给盛昭一点面子。盛昭是最怕她的,却又想与她亲近。 但盛阳最是不喜欢扭捏造作之人,尤其是皇帝盛宠的盛昭。 盛阳作为今日的主人,却早早叫江玥梧一道离了场,剩一群人自娱自乐。皇帝难得清闲,也享一回天伦之乐。 “你好本事,把我那一无是处的兄长管教得服服帖帖的,尤其是那一院的麻雀,不好管吧。”盛阳冷笑,靠在躺椅上。 任平前殿人嬉笑打闹,他们却躲在后院享清静。 躺椅轻轻晃动着,枯黄的老藤爬满了屋围。若不细看,还真当是座废宅。 但盛阳却极是享受,她的心又何尝不是这枯藤败叶围满的宅子一样? “殿下谬赞,我对太子不曾上心,又何来管教一词?至于他院里的人,只要不扰我,我也不理。”江玥梧轻叹一声,闭上了双眸,听着风的声响。 “你处心积虑地嫁入皇家,却说不上心?”盛阳的声音更冷了,却没有怒意。二人仿佛是宿友,倾心交谈。 “我是不愿啊……怎奈生于此世。君命夫纲妇德,条条框框把我锁在这里。” 说到这儿,盛阳与她相视,心中滋生出了一股委屈酸涩,却又难以言表,只可付诸一笑。 “快要过年了,算算……他也去了五年了。”盛阳的手轻轻搭在江玥梧的手背上,二人靠在躺椅上,像是天地山水间的一叶扁舟,遨游四海。 “他在你心里陪了你五年。以后也永远陪着你。” 第22章 大雪年夜 江家两兄弟雄才大略,皇帝封江盛梧为骠骑将军,镇守北疆。 北疆受大越氏族侵扰多年,江盛梧挂帅出击,却将大越氏族赶出了二百余里,捷报频频,皇帝的封赏堆满了江家。 江盛梧在北疆城墙,看着一望无际的黑夜,心中牵挂着京都的人,怀念着京都的节日。 “将军,过年了……” “嗯,过年了……等北疆稳定,本将带你们回家。” 江锦梧对治水之道颇有见解,引江水入早田,解了大旱三年,颗粒无收的难题。 此外,他提议皇帝开设边疆市场,与其他地区进行经济往来。大庆王朝一二个月后,国库渐渐充盈。 江锦梧在大江旁的一家农户落脚,看着天边的点点繁星。他手捧着农妇端来的热汤,有些湿了眼眶。 “父亲,母亲,长兄,小妹……过年了……过年了……” 只可惜今年过年,江盛梧孤身守边疆,江锦梧探江河未归,江玥梧入宫庆佳节。江程英与顾华意二人独守江宅,独赏烟花…… 江玥梧这回带着柏康一同入宫,让柏康开开眼界。 柏康很是乖巧伶俐,也没有冲撞宫里的贵人,倒是把皇帝哄得喜上眉梢。 江玥梧一个人站在城墙上,轻声道:“过年了。” “是啊,过年了。”盛阳走到她身边,递给她一杯热酒。“喝点,消愁。” 江玥梧难得抿了一口,新下暖意增生。 “我的端郎,过年了。”盛阳对着天边举杯,眼中含泪,嘴边带着笑意。“阿媛每日都在思你,端郎,奈何桥太长了,你要记得我!要记得看我!” “盛阳阿姊,端郎是……”二人相见恨晚,不以姑嫂相称,江玥梧按年岁叫她一声“阿姊。” “我的情郎。”盛阳大胆承认,傲着头看着她。眼中的泪却是抑制不住。“我十七岁一见倾心的情郎,相许白头的情郎……只可惜,我……嫁人的那一天,他自刎而死。” 许承景一人冒着风雪上了峰顶,俯瞰京都。 烟花绚烂,开满了夜空,街上难得无宵禁,热闹非凡。他只身面对着京都皇城,与月下影作伴。 “过年了。”他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话。 “月棠君,过年了。” 随即,原地跪下双手合十。 雪融成水渗透了他的僧袍,刺得双膝颤抖。他闭着双眼,说着梵文…… “你前尘未断,何必如此,入我佛门?”方丈走到他身后,双手合十,虔诚地看着南方。 “许公子,你有大好前程,还俗吧,老纳着实不忍心,看你心在尘世,身在佛门。” “方丈,弟子知错,弟子以后定断个干净!” 许承景心中不是没挣扎过,可是他不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状元郎。他害怕自己心死,活在世俗里像是行尸走肉。 “唉……孽缘……孽缘呐!”方丈感叹道,站在他的身边为他遮挡一些风雪。 …… 这个年阖家团圆,热闹繁华。 “阿爹,我要那个!” “娘亲,那个人好厉害,他会喷火!” “我要吃那个,还有那个!那个!那个!” “臭小子,你把整条街都吃了算了!” 京都的这一夜,像是这世间最美最美的明珠,哪怕灰尘掩埋,仍发着亮光。 鹿原许氏,二老立在院中,成了望儿石。大风吹刮着一切,白雪覆盖着一切。一切的一切,银装素裹。 第23章 侍寝风波 今年的年节,算是太子最为快乐。太子府里有两个侍妾接连生下两个男孩,太子乐得大摆宴席三日。 “这江玥梧虽是商户女,但自她打理府中以来,孤着实省心不少,还相继添了两个儿子。” 驹严在一旁没有说话,静静看着太子自言自语。 以前,他的侍妾争风吃醋,明争暗斗,他却还生出个优越感。殊不知那些女人肚中的孩子,就是因他放任不管而失。 “今日,孤赏她个恩典,去她院里。”太子像是施舍般说道,驹严在心中暗暗叹气:太子妃的脾气整个府中的人都知晓,他难道还未看清吗? 膳后,太子早早去了朝阳苑。江玥梧正在摆弄新得的文房四宝,眉宇间洋溢着喜意。 窗外新雪初霁。阳光掠过窗棂跃然房中,挥洒在她的身上。一时间,像是惊鸿仙子下了凡尘。 “得了什么好东西?孤看看!”他像寻常夫君般,自然地站在她身侧,却被她的容貌身段迷得移不开眼,哪在意那文房四宝了? 江玥梧见他来了,收回了脸上的笑容。“殿下来此,可有何要事?”她耐着性子问道,却从未给过他正眼。 孤……孤无事,便来不得了吗?”太子的语气生硬缓道。 “咳……孤今夜来你房中。” 江玥梧一听,顿时放下了手中的暖炉。 太子以为她是欣喜过了头,昂了昂头,傲气道:“这些日子,孤见你打理府中事务有功……” “殿下,今夜盛阳公主邀妾身赏月,怕是要留宿。” “那便明日。”太子心下只当她在与自己耍些小脾气,便觉得让她三分也好,让她欲擒故纵。 “明日妾身要带柏康去寺里还愿,夜里留宿寺中。”她不紧不慢地说,语气平淡。 现下是太子急得坐不住,走到她面前。江玥梧坐在梨花木椅上,用手绢轻拭朱唇,太子双手撑在木椅上将她圈住。 “江玥梧,你是何意?戏耍孤吗?你是孤的女人,侍寝本是天经地义,你身为妇人,为何屡屡拒孤?” 江玥梧抬眸对上他的眸,像潭平静的死水对上一只发狂的野兽,可就是这潭死水让他感到了危险。 “太子殿下若觉得院中女人不如意了,妾身再找人调教便是。妾身不会伺候人,殿下也莫要再来说这话。”江玥梧笑盈盈地说着,一点也不畏惧。 “苏侧妃的伤早就好了,凭她那身段,满足不了殿下吗?殿下前些日子遣了一批人出府,又纳了那般多的侍妾通房……” 江玥梧的话还未说完,太子便打断道。“江玥梧!你是不是不愿成为孤的女人?” 他的手附上她的细颈,柔软的触感让他一下子晃了神。江玥梧狠狠一把推开他,站起身来用手绢擦擦脖子。 她瞥了他一眼,毫不在乎地说:“是,殿下。” “你!你等着,孤这就休了你!等你成了下堂妇,再来求孤!”太子气急败坏,走向她新得的文房四宝正欲提笔。 江玥梧却恐他沾染了自己的东西,大声道:“殿下若要休妻,圣上可同意了?殿下休妾身,妾身随意。但殿下,先去圣上那里吧……” 太子捏了捏拳头,怒目圆睁。 “殿下,妾身要午睡了,不送了。”江玥梧说罢,就进了内室,将门锁了起来。她不以为,太子是什么正人君子。 第24章 夺嫡风波 二月初,暖光融雪,雨滋新芽。 江盛梧凯旋而归,百姓称赞膜拜。在他们心里,江盛梧就是天神一般的存在,击退了汹涌彪悍的游牧的大越氏族。 而与此同行的还有一个二十岁出头的男子和一个将近四十的女子。 那女子英姿飒爽,虽然是半老徐娘,但风姿卓越,策马骑行。 男子与女子的眉眼间极相似,却没有她那般的英气和利落,而是多了一分儒雅。 “江将军,此番多谢护送。我等先行去皇宫复命,告辞!”一蒙面男子领着一男一女,快马加鞭往皇宫里赶。 皇帝先令江盛梧整好军队,休息一日,明日设宴嘉奖。 江盛梧刚进家门,江玥梧和江程英夫妻便已经在等候。 几人互诉相思后,江盛梧才问:“小妹怎的来了?” “我听闻长兄今日凯旋,便赶来了。长兄放心,太子府中事物我已打理好了。” “你若在太子府过的舒心就好。”江盛梧解释道。 “我刚刚看,长兄身边有一男一女我从未见过。” “是圣上寻的人,在路上遭遇追杀,我顺手救下一路护送。至于是何人,我也不清楚。” …… 不过一个时辰,皇帝颁发了一道圣旨。“封罗飞燕为德妃,封刘瑾扬为睿王。” 原来,江盛梧带来的人是皇帝的老相好和流落在外的皇子。皇帝年少风流,此事也不稀奇。最主要的是,确定刘瑾扬是真皇子就好。 但是,那与皇帝年少时有七八分相似的人,除了没有皇帝的风流,连行为做派,饭食口味都一样……叫人如何怀疑? 刘瑾扬性子沉稳,满腹经纶。而大庆大旱三年,粮食储备不够,出现了许多流民。 他在朝堂上铄古切今,提出众人所忽略,所想不到的方方面面,解了燃眉之急。 皇帝对他大为赞叹,满眼喜爱。 难不成大庆是要变天了?刘谦黎当了二十六年的太子,现下因为刚来几日的刘瑾扬要被废了么? 毕竟,太子和刘瑾扬的差距不是一星半点。 刘瑾扬面对大臣的提问,他从容不迫,对答如流。而太子无才无德,也只会仗势欺人。 太子这几日多次面圣被拒,气得回府砸了许多东西。正得宠的黄姨娘上前卖弄风骚,被他直接发卖青楼。 太子的危机感越来越强烈了……这府里的女人目光短浅,只知道争风吃醋。 “江玥梧!对,还有她!”太子激动得从椅子上弹起来,“驹严,走!去朝阳苑!” 江玥梧料到了太子会来,但没有上前迎接,而是看着柏康一笔一划地写着“江山社稷,国泰民安”。 柏康在江玥梧的精心教导下突飞猛进,才七岁却对历史有些见解。 江玥梧越发的觉得,柏康适合坐上那个位置。全府都知道,江玥梧看中柏康,他是不是嫡出不要紧,只要江玥梧是太子妃,他就相当于嫡出。 “江玥梧!江玥梧!”太子急促地推开门,看着她正教柏康写字,颇有岁月静好的模样。 江玥梧拍拍柏康的背,“好好写,待会儿我来检查。” “好,娘娘!”柏康奶声奶气地应答。江玥梧越发的喜欢他这孩子,机敏,乖张。 第25章 废储之疑 “你知道父皇寻了个皇子回来了吧。”太子急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来回踱步。 “这么大的事,妾身有所耳闻。殿下急什么?圣上是不会废了您的太子之位。”江玥梧与他形成鲜明的对比,从容淡定。 “你……你一个妇人懂什么?” “殿下若是觉着妾身什么都不懂,何必来寻妾身?” 太子语噎,不再提及这事。“那你说,孤要如何做?要是孤被废了,你也不再是太子妃了,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太子妃。” “殿下放心就是,圣上是不会废了你的。不过,前提是殿下可别再犯了圣上的忌讳。”江玥梧勾唇,嘲讽地看着他。 “你……这是什么意思?” “立嫡立长。殿下是皇后嫡子,是圣上长子圣上与皇后情深,惦记着皇后的好,是不会背弃对皇后的诺言的。” “圣上在殿下身上花的心思,可是诸位皇子公主里最多的。圣上悉心栽培了殿下二十六年,他自己心里也放不下。” “刘瑾扬虽然满腹经纶,文武双全。可是,他只是刚寻回来的。圣上那么多年不寻他,何必现在寻他?不过是为了给殿下找个帮手罢了,怕这江山改名换姓。” 至于改什么名,换什么姓。不就是用她江家,防她江家么? 江玥梧冷冷笑着,皇帝能从当初十三位皇子里脱颖而出,夺嫡登基,可不是个只会仁德的君主。 太子一时不再说话,看着江玥梧,心里满是戒备。江玥梧不管做什么,自己都斗不过她。那不如,就让她做她的太子妃,辅佐他登基,日后让她做皇后便是。 江玥梧看出了他的小心思,毕竟皇帝把他保护得太好了,脸上藏不住事。 “那……孤应该做什么?”太子试探地问道。 “虚心向刘瑾扬学,不然圣上让他如朝堂做什么?殿下不可表现出善妒之心,落得口舌给大臣们。殿下哪怕才能不及睿王,可是广纳贤才,容人之量,不也是殿下的优点吗?” 太子茫然地点点头,江玥梧也不知道他听进去了没有,不再理会。 “殿下若没什么事,妾身便回去了,柏康还等着呢。”江玥梧没等他回应就离开了。 太子却出言:“江玥梧,你喜欢柏康这孩子?” “喜欢。”江玥梧毫不犹豫,江玥梧不怕他拿柏康威胁她之类的。毕竟,太子虽然哪哪不合格,但却是个合格的父亲。 “当真喜欢?” “是。” “柏康天资聪颖,你若有心培养,不如记到你名下。他这个庶出的名号也不好听,记到你名下,未来也好办事。”太子还是相信江玥梧培养人的能力的。 他对江玥梧的印象已经大大改观,江玥梧是商户女不错,但她的谋略不输当今男儿。 不过,他还是不喜欢江玥梧,不喜欢她的傲气,不喜欢她在自己面前不守妇德,不喜欢有人骑到自己头上。 “不了,妾身没这个想法。柏康是徐姨娘所出,当是认徐姨娘。” “自古以来,庶子认嫡母为母。徐姨娘身份卑贱,怎配孤的孩儿?” “可是徐姨娘再怎么卑贱,不还是教出了这么好的孩子吗?殿下,你若是也看重柏康,便为他铺铺路。” …… 第26章 谈婚论嫁 这个月来,太子难得听了江玥梧的话,有广纳贤才之德。皇帝对他的态度越发的好了,心下也知道是江玥梧下足了功夫。 而江玥梧这边,除了打理府内事务,抽空教导柏康外,现下又多了件事情。 顾华意看江盛梧已经二十二,早就到了定亲娶妻的地步了,只不过江盛梧老是拿借口搪塞过去。 这会儿顾华意直接请江玥梧一块,给他挑个合适的人选。 “母亲,长兄这看不上那看不上,莫不是心里有人了?” “我也考虑过,问那个木头,一声不吭……我也觉得,没谁能看上那个木头。只不过,做娘的总要多打算,总不能让他孤独终老。” “母亲言之有理。可长兄才二十二,正是建功立业的好年华。如今才刚起步,军中事物繁忙。那不如给长兄个期限,两年之内没有自己寻个姑娘回来,那就依母亲之言。” “唉……可是那个木头……铁树不开花。”顾华意头疼地说。 “长兄呢?” “躲到军中去了。” “母亲莫急,长兄心中有数。倒是次兄,如今二十了,也该考虑考虑了。”江玥梧笑道。 长兄不善言辞,对男女之情开窍慢些,谈婚论嫁之事也急不得。 可是次兄不一样,一说到美人就要吟诗作赋几首。还成日里羡慕这个、羡慕那个。这会儿,也让他感受一下谈婚论嫁的事。 “唉……别看你你次兄平日里油嘴滑舌,可心不在这儿。如今为圣上重用,这事儿也难有着落。” “有没有着落,那也得试试。” 彼时,江锦梧正为修建渠道之事发愁,忙得不可开交。哪想到,前日他还笑江盛梧,这会儿就轮到自己了。 顾华意一直守到深夜,他才疲倦地回家。 二人先是互相关怀了几句,顾华意便命人排成一列,依次展开画卷,上面画着各类的女子,各个豆蔻年华,娇羞青嫩。 “李侍郎的嫡幼女,十六岁。蕙质兰心,温柔体贴……” “宫将军的庶女,十六岁。贤德能干,落落大方....” “岐南王氏家族嫡系女,十七岁,端庄淑良,知礼达礼……” 江锦梧看得越来越起劲,连困意都没有了。 顾华意心中欣喜若狂,“家里总算有个开窍的了!” “母亲,这些姑娘有如桃花之娇艳,有如荷花之清秀,有如牡丹之端庄……” “可是这些姑娘虽各有千秋,但长兄应是不喜欢的……长兄那个寡言少语的人呐,没几个姑娘能受得了。要么,给他找个女将军?” “不过……京都还真没有女将军诶……可惜,那宫将军家的姑娘才艺双绝,不会舞刀弄枪……那跟长兄怎么谈得到一块?” 江锦梧自顾自地说着,丝毫没注意顾华意的脸色。 “江锦梧,我是给你挑的。” “啊?母亲……儿还有公务在身,先行告辞了!”江锦梧讪讪地说着,想要开溜。 “站住!看你刚刚对那些姑娘都很满意,怎么……这会儿不趁机选个媳妇?”顾华意站起身来,语气很是不善。 “母亲,儿真的累了。明日还要上早朝……” 顾华意看着江锦梧乌青的眼下,还是不忍心再训他,“滚吧……早些睡!” “是!母亲早些安寝。” 第27章 赐婚圣旨 顾华意左思右想,江盛梧性子寡淡,若是择妇,当时他自己喜欢才好。至于江锦梧,顾华意还是觉着自己给他选门亲事。 “这赵思常家的小女儿,沉鱼落雁之貌,通文达艺之才。最重要的是,她母亲方氏可是出了名的贤妇,赵熙宁跟着她母亲学,也颇有贤妇模样。能管家,能为锦梧分忧,甚好!” “真是怎么看怎么喜欢!你去给太子妃捎个信,让她帮忙牵个线。” …… “娘娘,大夫验出苏侧妃有孕了。太子也知晓了,大大赏赐了苏侧妃。” 江玥梧听后,没什么反应。她淡定地剪着花枝,看着地上的残叶,“叫人来扫扫。” 她往屋内走去,揉了揉太阳穴。 “娘娘,可是头疾又犯了?”清念忙跟上,担心地问道。 “无事。”江玥梧靠在躺椅上,闭着双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苏侧妃那边……” “苏意然毕竟是太子的侧室,是要为皇家开枝散叶的。你亲自送点补品去,挑好些的。”江玥梧挥挥手,示意她退下。 苏意然安分了几个月,原来是为了怀上皇嗣。江玥梧冷嘲,摇了摇头。就算苏意然生下了皇孙,也别想就此骑到她头上。 太子还没登基,就来了个刘瑾扬让他辗转不安。这个时候,他只能依靠江玥梧的能力。 想了片刻,她想起了顾华意的交代。“来人,进宫!” …… 太子最近改变许多,似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皇帝极其高兴,心中越发觉得当初选江玥梧是正确的。 这江玥梧一入宫,皇帝就让人赐座。“终于有空来宫里了!” “父皇日理万机,儿臣恐误了父皇正事,不敢多叨扰。” “哟……太阳打西边出了,你江玥梧还有说好话的时候。这点,真像你父亲!” “父皇说笑了,儿臣确实有一事想求父皇。”江玥梧微微笑道。 “难得有你江玥梧要求朕的时候!说罢,何事?”皇帝来了兴趣,放下了手上的奏折。兴致勃勃地看着她。 “儿臣次兄幸蒙圣恩,为国效力。只是他弱冠有多时,但急于为父皇分忧,也难有时候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儿臣……想请父皇为次兄定亲。” “江玥梧你究竟是夸你次兄忠君爱国,还是抱怨朕剥夺他的时间?”皇帝挑眉,笑道,“要朕赐婚?” “是请父皇赐婚!”江玥梧特意咬重“请”字。 “哈哈哈……你这丫头!”皇帝被哄得开怀大笑,“说,是谁家的姑娘啊,让朕的儿媳妇上朕这来了!” “是礼部尚书赵大人的幼女赵熙宁,年方十六,才貌双绝。” “那丫头着实不错!江玥梧,你母亲这眼神够毒辣的!要不是有你江玥梧出现,朕一开始可是相中了她!好!既如此,那朕就赐婚!还要早早完婚!” “父皇选了儿臣,是父皇圣明!” “哈哈哈……朕也就顺水推舟,成了这美事!让他早日成家!你这次兄,不仅文采出众,治水经时都是一绝!” …… 顾华意本意是让江玥梧帮着相看,哪知她比自己还着急。不过,这也全了她的愿。 江锦梧接到圣旨的时候,还在工部跟一群大人们分析菁洲大水泛滥的原因。 那一刻,他不明所以,完全是被身边的人推着上去的。 “这孩子!要当新郎官,高兴傻了吧!” “这般年轻,就要成家了!我本来还想跟我家女儿牵个线……可惜喽!我这好女婿没了!” 第28章 偶遇遗风 江家忙着准备婚事,一时间风风火火。赵思常知道顾华意的大名,将赵熙宁嫁给那前程似锦的江锦梧,倒也不失为美事一桩。 江玥梧每日的生活还是单调,因而今日江锦梧求她一同去簪花阁选首饰,她也答应了。 二人坐在马车上,穿梭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外面传着叫卖声,还有各种把戏的玩闹声。 “你还给未来新妇选首饰?次兄,很会疼人啊。”江玥梧忍不住打趣道。 “要不是你把我当靶子,母亲能盯到我头上?” “那这门婚事你是不乐意了?” “哪有什么乐意与否?圣旨都下了,我也不能抗旨不遵。而且,那……赵家姑娘还不错,比其他的要好上一些。” 江玥梧捂帕偷笑,这江锦梧第一次当新郎官,第一次有新妇,心里自然是紧张又期待。 “诶,停车!小妹,那是遗风吗?”江锦梧擦擦眼睛,仔细看了眼。 “应该是吧,我也记不清了。”江玥梧说。 “遗风!遗风!”江锦梧喊道。 遗风憔悴了很多,身子也消瘦了。他不再穿着家仆的衣服,而是自己的新衣,在大街上却无精打采,茫然游转。 “江公子!”遗风看到他,勉强挤出一抹微笑。 他听说了,江锦梧现在是皇帝身边的大红人,未来必定是平步青云。他不禁想到许承景如果没有那事,许承景也许跟江锦梧一样,风华正茂时,在朝堂上大发光彩。 “遗风,你怎得如此了?” “公子他……”遗风的神情低落了许多,转而又笑着说:“公子他一人在外游历,遗风甚是牵挂忧心。” “遗风,他为何不带上你?” 遗风的思绪一下子被拉回了当初,他从灵运寺里找到了许承景,他看到了他出家了……当时他的心像是碎成了一块块的。 他想着跟许承景一块出家,到哪也跟着他。于是,他也跪在门前许久,求入佛门。他听到了一句话,心似刀割。 “最近真怪,前几日下雨我上香,有一个病秧子跪在这三日,为了出家做和尚。” “那人也真是虔诚,三步一跪,五步一拜,七步一叩首。额头上全是血,身子又孱弱,一直咳嗽……” “我看他几次都奄奄一息,还真怕他死在佛门前……哪知,今日又来了一个……” 后来,许承景跟他说:“遗风,卖身契已交予许氏二老,你自可离去……日后,望汝平安顺遂。” 遗风的泪蓄满了眼眶,思绪回来了。 他说道,“公子想着,双亲初来京都,需要遗风多照料,就没带着遗风。” “你家公子也真是,我们这么好的朋友,他一个人一声不吭地游玩去了,也不带我!唉……” “许是公子知道江公子为国效力的时机来了。”遗风越说,脸色越发的差劲,最后连笑也笑不出来。 他看到了江玥梧,那个许承景日日思念的女人。“见过太子妃。” 江玥梧点点头示意,“你家公子可好?” “还未收到信件,许是游历间入了极乐,忘了尘世。” …… 第29章 侧妃挑衅 又是海棠花盛开的日子…… 江玥梧以往从未偏爱过哪种花,可不知何时起,独爱海棠花。她院中从未种过海棠花,但是京都中有些文人墨客聚集之地却多种海棠。 她坐在花园里,往水池里扔着鱼食。看着鱼儿曳尾前来,相互争夺,她只是笑了笑,不再投喂。 “哟!娘娘好雅兴!府中事多,娘娘还有闲心来喂鱼?”苏侧妃在几个婢女和小厮的簇拥下,款款来到她面前。 江玥梧瞥了她的肚子一眼,显怀了。 “苏侧妃身子劳累,就莫要四处闲逛。” “大夫说,妾身需要多走动,到时候生产的时候顺利些。也不怪娘娘好意,只是娘娘没生产过,不懂这些罢了。妾身为殿下孕育过一个孩子,还也有些经验。若是娘娘日后生产,妾身定当好好帮助娘娘。” 苏侧妃阴阳怪气的话,连婢女们都听出来了,却不敢笑话。 “苏侧妃好意,本妃倒是领会不到了。只是啊,苏侧妃当真莫要乱跑!怪本妃管家不力,府里近日进了野猫,可别冲撞了你,尤其是你腹中的孩儿。毕竟是皇孙,苏侧妃也要多上心!”江玥梧笑盈盈地说,眼神像是淬了毒的刀子。 当然,也只有苏侧妃会这么觉得。 “妾身谢娘娘关心!”苏侧妃脸上还是笑意,心里却怒极。她往江玥梧的身边走去,拉住江玥梧的手。看着她身上正红色的衣袍,心中嫉妒极了。 明明,太子还答应过她,把她扶正。她虽然是太子侧妃,身份尊贵。可说到底,终究是个妾!哪个女人甘心给别人做妾,给正妻伏低做小? 江玥梧察觉到了她眼神里的怒意,淡淡一笑:“这衣裳,还是父皇上次给本妃的。料子极其珍贵,柔软细腻。只可惜,父皇只赏赐了大红色。否则,本妃也要与大家共享的。” 苏侧妃当然知道,这是上好的料子了。她收回羡慕的眼神,转而是怨恨。她听得出来,江玥梧讽刺她是个妾! 江玥梧站起身来,抓着她的手,跟她并排站着,对她做了个极其诡异的表情。然后,作势往后倒去。 “噗通!”江玥梧落入水池里。 苏侧妃惊得喊出声来,一屁股跌倒在地。可在外人看来,就是苏侧妃把江玥梧推入水里的。 “快!快救人!太子妃落水了!” “来人呐!” “谁会水?快下去救人!” 江玥梧也不挣扎,任由自己往下沉。这水不深,她在水中闭着双眸,感受着窒息的感觉。 你看……这不就是囚鸟的感觉吗?窒息……痛苦……麻木…… 污泥在水中摆动起来,看不清江玥梧的身姿。 在这污秽里……她反而觉着自己最干净。比任何时候,都干净…… 是自由,是放纵…… 江玥梧逐渐失去意识,想要永远闭上自己的双眼。 可是,她不能。不论是快要成亲的江锦梧,还是等她回去的江程英和顾华意,还是即将出征的江盛梧…… 还有等她培养成一代明君的柏康,还有整个大庆…… 即便今日她甘愿落入水里,可是她也无法摆脱一切枷锁。 她是太子妃,是大庆未来的国母,唯独不是她自己——江玥梧。 第30章 岑氏抚嫣 “太子妃到底是怎么落水的?”太子大发雷霆,狠狠踹了在场的奴仆们。 “快说!再不说,孤将你们通通发卖!”太子又是踹了一个人一脚。 太子并不是对江玥梧多上心,而是他要想安然无恙地登基,必须依靠她,依靠江家的财力,依靠江家兄弟的才能。 若是皇帝知晓了江玥梧在府中落水之事,少不得是一顿臭骂。若是江家知晓了,指不定江盛梧和江锦梧要怎么掀了他的太子府。 “是……是……”一个小厮在地上浑身发抖,涕泪沾襟。 “是什么?快说!”太子拔出驹严身边的匕首,架在他的脖子上。 那人吓得当场昏了过去,太子又是踹了一脚。 苏侧妃在旁边颤颤巍巍,吓得不敢看他。她双手将帕子绞得变形。其他的侍妾看到后,心里却是嘲讽。 瞧着平时多神气,一到这种大事上面,也就只是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这一点,她比江玥梧差远了。江玥梧虽然小,可是那本事可大着。 “说出来,孤重重有赏!” “殿下!殿下莫要生气!”一道婉转的声音传来,一女子上前来抚着太子的胸脯顺气。 太子本来就心烦,这女子上前献媚,也未曾看清是谁,心里更加厌烦。可女子对太子的脾气似乎是了如指掌,开口说:“殿下,妾身看到了。” 这女子是太子的岑侧妃,叫抚嫣。她这人是青楼里的花魁,卖艺不卖身,艳丽且妩媚,当初太子对她一见倾心,把她从青楼里赎出来。为此,还和别人打了一架。 不过,太子对她盛宠一时后,连着几个大人给他送了不少美女,他就把抚嫣抛之脑后了。 不过,抚嫣也沉得住气。其他的女人,美是美,可是没有抚嫣身上的那股子勾人的劲儿。光是站在那里,只要一个眼神,就能把人的魂儿勾走。 太子这才看清她,是把他的心勾得痒痒的抚嫣。 “净是些勾栏里的做派!”别些女人心里嫉妒,容貌不及抚嫣,身段心计更是比不得她。 “可不是……苏侧妃把娘娘推下水的吗?”抚嫣抛着媚眼看苏侧妃,却让她心里像是落入了寒冰。 “不!不是,你说谎!你污蔑我!太子殿下……殿下,妾身没有,妾身怀着身孕,哪敢那么做?”苏侧妃跪到他的身前,双手拽着他的衣袖。 太子也是不大相信的,苏侧妃虽然嚣张跋扈,有些贵家小姐的脾气,但是这种谋命的事她哪敢做? 太子不悦地看着抚嫣,以为她是故意诬陷她,想让她失宠。 “殿下,妾身不敢欺骗隐瞒殿下。”抚嫣说,一颦一笑摄人心魄。“当时在场的,可是有许多人。妾身还是远远看到,他们当是看得清楚!” 太子半信半疑,看向地上跪着的奴仆。“说!再不说,孤就杀了你们!” “是……是……” “岑姨娘说得是……” “不!你撒谎!你们都在撒谎!殿下,他们嫉妒妾身怀着殿下的孩子!”苏侧妃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哪有什么楚楚可怜地模样。 太子揉了揉眉心,若真的是苏侧妃做的。那事情就难办了,苏家掌握着他不少的把柄,多少烂摊子是苏家处理的,他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可是,江玥梧落水,江家和皇帝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稍后再议!”太子挥挥手,大步离开了。 第31章 人尽皆知 太子刚坐到书房里,皇帝就来了口谕。皇帝是在太子府安插了人,太子府发生了什么,他一清二楚。 皇帝要太子明察此事,给江玥梧一个交代。 太子觉得越发头痛,皇帝这意思是摆明了站在江玥梧一边的。难不成,皇帝是要弃了苏家? 太子越来越不敢想…… “父皇,是在清除孤的人吗?好给刘瑾扬让位吗?” “那……江玥梧?” “不!她本来就是父皇的人,肯定是帮着刘瑾扬的!怪不得,她让我捧赞刘瑾扬……是要孤给他让位吗?” “竟然敢戏耍孤?” “驹严,随便拉个人出去,随便以什么罪名,就当是推了江玥梧下水。” “殿下……这……” “这什么这?快去!孤让你去,你就去!” …… 清念正守在江玥梧身边,看着她苍白的脸,心里万般不是滋味。 “你不必忿忿不平。”江玥梧半躺着说,“只不过这个岑侧妃不简单……看来,太子的院里卧虎藏龙。” “她跟苏意然有什么仇吗?”江玥梧思索片刻,问道。 “奴婢私下里打听过,苏侧妃当初嫁到太子院里来的时候,太子极为看重,让她执掌中馈。但是,苏侧妃凭着这些方便,害死了好几个侍妾的孩子。” “我记得……抚嫣有个女儿的。” “是,不过……是个痴傻。奴婢听人说,当初她自己玩的时候,不小心摔倒水里了。然后,高烧了好多天,幸而保住了一条命,不过……成了个痴傻。” “哪有什么不小心?”江玥梧嘲讽道。苏侧妃手脚不干净,被多少人抓到了把柄?她们只是敢怒不敢言。 “可娘娘既知道,又何必委屈自个儿?” “因为这府里太无趣了……”江玥梧忽而有些任性,高傲地望着屋顶,她就是朵傲然挺立的莲花君子,出淤泥而不染。 “我水性好得很,你莫担心。走吧,去灵运寺小住几日。不出意外,太子当是怀疑我是不是帮着圣上和刘瑾扬了。” 主仆二人赶紧收了衣物,匆匆叫了江家的马车走了…… 当晚太子本欲一问究意,可把朝阳苑找了个遍,才知道江玥梧跑了。 他怒极,却被“碰巧”撞见的抚婚勾走了…… 江玥梧主仆二人只点了一盏小小的烛火,她靠在床头,翻着古书看得津津有味。 清念端来一碗姜汤,送到她床边。江玥梧皱了皱眉,“这是哪儿来的?” “是一个僧人送来的。娘娘落水的事不知为何传的人尽皆知,都说苏侧妃嫉妒娘娘只有当家主母才可以穿的红衣,仗着有孕,把娘娘推下了水。” “娘娘出身不高,势单力薄被欺负得沦落到寺庙里住。那说书人还说什么……可怜娘娘一心忧国忧民,为百姓祈福。那嚣张跋扈的妾室苏侧妃反倒是欺负主母了!” “而且这些说书人还都是说这么一个版本,别人去问,他们也不说是哪里得来的消息。” 她揉了揉太阳穴,放下了古书。“说书人?怕是有人故意而为之!究竟是什么仇什么怨?这是要把苏侧妃往死里逼。” “是……岑……”清念连忙住了嘴,二人心知肚明。 有机会结交那么多说书人的,又与苏侧妃有深仇大恨的,愿意投靠江玥梧的,不正是这几日露头的抚嫣吗? 第32章 再遇空镜 “你刚说的送姜汤的那个僧人,叫什么?” “不等奴婢开口问,那僧人便离开了。不过奴婢瞧着与许公子有几分相似,可性子的的确确是两个人!” “许公子……许承景……”江玥梧呢喃道,“我倒是忘了许多事……”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空镜的身影,当初觉着那空镜有些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究竟是谁。 想必,是空镜与许承景有几分相似,让她误认了吧。 “罢了,歇吧。”江玥梧躺了下去,却没喝一口姜汤。 夜里,菩提树下。 寒风瑟瑟掀着素粗的僧袍,刮着他的脸颊。他双手紧握佛珠,眉间有些抑郁。 “她不快乐,别人再觉着她高攀,再觉着她当是过得如意,我却在她那双明眸里,看到了哀伤与忧郁。总之,她不快乐,她过得不好。” 他叹了口气,回到佛堂前拍拍身上的灰尘,再虔诚地诵经。 他日日夜夜所求,无非两件事:一是天下太平。 二是……她一生顺遂。 寂静的空林中徘徊着信徒的诵经声,悬空的皎月里拙藏着炙热的爱意.... 今日,江玥梧在菩提树下又遇见了他。这次,他没有躲逃,而是大方地行了佛礼,“娘娘金安。” “你叫空镜?” “是。” “你上回见着本妃,为何逃跑躲藏?” “小僧当初六根不净入佛门,恐污了娘娘的慧眼。”许承景微微一笑,回答得很平静。 江玥梧轻挑黛眉,在石桌边落座,“看来,你现在的六根是净了?空镜……”她小声念着他的法号。 “你与本妃的一个故人长得极为相似。” “能有几分像娘娘的故人,是小僧之幸。” “他啊,是意气风发的状元郎……才高八斗,满腹经纶,不过……他游历四海去了。” “小僧不敢与之并提。” 他低着头,却是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与前尘往事一刀两断。 可他的眼角却微微泛红,他如今一个僧人,又怎匹敌她记忆中风华正茂的状元郎? 如今的他,苟延残喘... “在他心中,无高低贵贱之别。”江玥梧言尽于此,不再开口。他便站在她身边,静看片片菩提叶落。 二人不禁都想起当初的那惊鸿一瞥与折枝之举..... 最后,江玥梧摇了摇头,放下了茶杯,“茶凉了。” 许承景目送着她步步离去,双手合十,闭上双眸。 想来也觉着遗憾,许承景是她唯一的知己…… 许承景满心只有那句“茶凉了。”他本以为这世间已经没有他所牵挂的了,他毅然皈依佛门。 可是,他心里埋藏的那段最隐忍克制的情感,还是因为她的到来,被绞得天翻地覆。 他以为他可以淡然地接受她的到来,他以为可以淡然地回忆过往,他以为……他切断了红尘…… “阿弥陀佛……”他轻声说。 “清念,你跟徐姨娘说,让柏康待在学堂里,莫要回府。”江玥梧还是怕太子那喜怒无常的性格会伤害到柏康。 “次兄快要成亲了,你去府里按照规格挑些礼品。我的库房里还有几本芳游公的真迹,他惦记好久了,也一并赠予他。” 第33章 江赵大婚 太子随意推了个替死鬼出去,皇帝那边也不了了之。没多久,苏家被抄,太常侍卿被斩首,男丁流放,女子逐出京都。 皇帝销毁了太子的所有罪证,却是气得把太子打了五十大板,这一次的板子实实在在,不带私情。 江锦梧和赵熙宁大婚这日,由礼部侍郎亲自主婚。 高头大马,十里红妆。 灯火葳蕤,美人如画。 “这是我……之前为你挑的簪子,不知你可喜欢。”江锦梧的手微微颤抖,言语结巴。 那簪子通身雪白,比普通的玉洁白许多。簪子上雕刻着祥云图案,镶嵌着饱满的珍珠。 “夫君所赠,妾身自是喜欢。”赵熙宁微微一笑,抬眸看着他。 江锦梧一瞬间像是被世间最美之物迷了眼。灯火映着侧颜,女子眉宇如玉,朱唇微翘。 “我……我知晓,你我二人的婚礼着实仓促。你不曾见过我,便嫁于我,心中也曾委屈……但……但,你放心即可,余生我定会对你好。” “妾身知夫君是才子,妾身虽非佳人,愿与夫君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日后,你便是我江锦梧的结发之妻,冠夫姓,是江赵氏。” …… 顾华意了却了心头大事,整个人容光焕发,与一些贵家妇人也有了些来往。二子皆入朝堂,一个为国征战,一个治世济时。她自然也是要为二子铺路。 江玥梧知道二人相敬如宾,也觉着意料之中。江锦梧性子烈如骄阳,赵熙宁性子平静如水。二人才子佳人,郎才女貌,实乃天作之合。 江玥梧回了太子府,太子虽然有伤在身,却出乎意料的没有寻她的麻烦。 反而是抚嫣那儿传来了有孕的消息,这可把太子高兴的脸上都忘了,大大赏赐了抚嫣,还让人抬着去看了抚嫣。 江玥梧只是笑了笑,“这孩子活不下来。” “莫不是……岑姨娘……” 要说这太子府里的女人,苏侧妃嚣张跋扈,仗势欺人,有心机却不多。反倒是这默默无闻的抚嫣,却是潜伏在草里的一条毒蛇,一但出手,见血封喉。 “一个烟花柳巷的女子,人人尽知的头牌,为什么能当太子的侧妃呢?因为她够狠!”江玥梧的双眼里除了赞叹,还有忌惮与后怕。 “走,咱们去看看她。” 清念准备去拿东西,江玥梧却制止,“以后去抚嫣那儿都不拿东西。她的孩子注定活不下来,我们何必惹得一身腥。” 二人朝着她院里走去,正遇到了挺着肚子的苏侧妃。看得出来,她比以前憔悴了不少。 苏侧妃虽然没了娘家傍身,可是凭着身边的一个儿子和腹中子,还是没有低下她高傲的头。 太子的宠爱虽然没以前那么多,却也给了她心里不少慰籍。她不喜抚嫣,却也想在太子面前塑造个贤惠的名声,这才来了。 “娘娘也来看岑侧妃?” 江玥梧点点头,开口说道:“苏侧妃娘家的事,本妃也知晓了。不过,苏侧妃莫要伤心过了头,毕竟太子府才是你的家。” 苏侧妃紧紧握着,长长的指甲嵌入肉里。仿佛只有那股钻心的疼痛,才能让她清醒。 “是,娘娘。”苏侧妃心里也甚是清楚,以前她娘家为官,而江玥梧家中从商,她觉着自己高她一等。可如今,她娘家沦为阶下囚,连商人也不如。 江玥梧“体贴”地笑了笑,先她一步进入抚嫣的院子里。 第34章 有女离忧 抚嫣知道江玥梧前来,早早上前迎着。看到苏侧妃,也只是淡淡笑了。若不是江玥梧知道那点子事,也看不出来抚嫣心里的恨。 江玥梧看着坐在屋里地上的一个女孩儿,女孩儿应当是有五岁了。她流着口水,低头看着地上。 抚嫣只是笑了笑,上前去给她擦口水。她摸了摸孩子的头,“娘娘见笑,这是妾身的孩子。只不过,是个痴傻。” 她越是笑得一脸淡然,江玥梧却觉着她心里越恨。 江玥梧走上前去,摸了摸孩子的头。孩子长得很是可爱,眉眼长得像极了抚嫣,以后也定然是个美人。 “她叫什么名字?” “离忧。”抚嫣惭愧地笑着,“妾身未曾读过书,也不知道该如何取名字。她虽然是个痴傻,可妾身仍然希望她一声远离忧愁。” “好名字。”江玥梧认同道。 二人完全忽略了苏侧妃,苏侧妃也不自讨没趣,坐在一旁看着肚子。 “如今正是六月,天气炎热。你又怀着身孕,离忧身上也起了些疹子。回头本妃让人多给你们备些冰。”江玥梧看着离忧背上红红的一大块,心里甚是怜爱。 想必抚嫣也是极其疼爱这个女儿,才舍得将腹中的孩子一博,给她的女儿报仇。 “多谢娘娘。娘娘不知道,妾身的丫头是四岁落得水,高热成了个痴傻。以前她可聪明了,一岁的时候就认得好多字……” 江玥梧听着她说着离忧的种种过往,心里越发得同情。 “只可惜,离忧现在连娘也认不得了。”抚嫣吃力的将离忧抱到椅子上,放了块糕点在她手上。 苏侧妃心里越听越慌,生怕抚嫣察觉到什么,匆匆地离去。她抓着婢子的手,一双美眸里满是惊慌。 抚嫣看着远离的苏侧妃,却是笑得更加艳丽。“娘娘,应该是知道妾身的心意了。” 江玥梧不语,抬眸看着她。 “妾身还请娘娘就当什么也不知道,此事妾身来做,不会牵扯到娘娘。”抚嫣跪在她面前,双眸含泪。 “本妃乏了,先回了。清念,待会儿送些冰来。”江玥梧揉了揉太阳穴,起身离开了。 “妾身谢过娘娘。”抚嫣知道江玥梧话里的意思,对她深深一拜。 “清念,再给离忧请几个医术高超的大夫吧。她既然对我们投诚,我们也要回馈点什么。” …… 不出两日,抚嫣和苏侧妃双双从高处跌倒。苏侧妃的胎较稳,且摔在婢子身上,倒无大事。而抚嫣却是很快见了红。 “究竟怎么回事?”太子被抬至抚嫣院里,怒声呵斥。 抚嫣躺在床上,不省人事。苏侧妃跪在地上,不知所措。“妾身……妾身不知啊……” 事件的来龙去脉还未查清,太子并未责怪苏侧妃,反而是体谅她身怀六甲,让她落座。 江玥梧匆匆赶来,看着抚嫣的模样,心下一紧,忙去看看离忧。离忧不哭不闹,呆滞地坐在一边。 大夫还在为抚嫣诊治,可是越诊治,心里越是疑惑。“岑侧妃这脉象……不对!” “哪儿不对?快说!”太子吼道。 第35章 查明真相 “岑侧妃落胎,不只是因为从高处跌落。即便不从高处跌落,岑侧妃这胎也一定会落。” “从脉象上看,她气虚,有滑胎之像。岑侧妃这两日可有落红?” “有的。昨个儿夜里,侧妃有些腹痛,而后落红了。不过,一会儿便好了。侧妃顾及夜深,怕惊动院里的人,尤其是太子殿下您。侧妃说,殿下有伤在身,莫要惊醒了殿下。” 太子心里升起一股暖意,转而是不尽的疼惜。 “岑侧妃之前吃过什么,导致她气虚落红?” “侧妃这两日吐的厉害,不曾吃过什么。就喝过一些淡粥,吃过一些素菜。可,平日里奴婢都会请大夫查验。” “姑娘再想想!有没有什么遗漏之处?” 婢子青禾像是想到了什么,忽得惊恐起来,暗暗瞥了苏侧妃两眼,跪在地上低着头。 太子仿佛是看出了端倪,将众人遣了出去,低声问:“你老实说,孤饶你不死。否则,孤以你护主不力治你,你难逃一死!” “侧妃昨日白天没胃口,恰巧苏侧妃送来一些银耳羹,侧妃也就喝了一些。”她跪在地上,伏着身子不敢看他。 “可还有余物?” “有!侧妃昨日未曾用完,叫奴婢拿了出去。奴婢还未曾处理,侧妃又吐了起来。奴婢就跑了回来,忘记倒了。” 太子命人寻到了那碗银耳羹,给了大夫细细诊断。 “这银耳羹没有问题。”大夫眯着眼睛说。忽得,大夫闻了闻屋里的味道,“姑娘可曾点香?” “不曾。这……有何不对?奴婢未曾闻到什么味道啊。” “姑娘莫要怕,只是老夫身为大夫,嗅觉较灵敏。”他轻轻扑着屋里的味道,却始终难以闻出什么味儿。 “殿下,草民家中有一药犬,能追味,可否容草民取来?” “准!” …… 药犬闻着屋内的味道,不一会儿就找到了源头。是一个香囊,挂在了窗口。只要有风吹来,那淡淡的香味就往屋内飘去。 “这……侧妃自有孕来便难以入眠,这香囊是侧妃亲自制成用来助眠的。”青禾解释到。 大夫将香囊里的东西翻了个遍,并未发现异常。可是……不对劲。 不对劲! 大夫再次端起银耳羹,喝了一口细细品尝。“没错了!这香囊没问题,银耳羹也没问题!” “那是什么有问题?你快说?”太子急得真想从榻上下来踹他一脚,也就是这一下牵扯了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 “银耳羹里放了一味药材,本来是无害的,可是香囊里也有一味药与之相冲……二者相合,就是甚毒的滑胎药!” …… 余下的事情,江玥梧也不愿意再听了。她带着离忧离开院子,心里也知晓苏侧妃终究是要输给抚嫣的。 没了苏家,苏侧妃什么都不是。就她那些小伎俩,跟从小在勾心斗角的烟花柳巷里长大的抚嫣比,输得彻彻底底! 而离忧的病也确实是治不好了,但是如果强加引导,或许能开口说几句话,只是希望极其渺茫。 抚嫣,值吗?为了一个没办法成为正常人的孩子,放弃了腹中的新生命? 抚嫣她心痛,可她又未尝不想让离忧开口叫声娘? 第36章 处置苏氏 太子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对苏侧妃的态度简直是从云端跌入泥里。 此时,其他侍妾纷纷告状,揭发苏侧妃的所作所为。 苏侧妃吓得当场昏死过去,也见了红。大夫连忙上去查看,给她扎了几针,稳住心脉。 太子气得一下子废了她的侧妃之位,等孩子生下来之后,即刻处死! 苏侧妃的儿子一直跪在太子屋前,可怜他只有六岁,小小年纪,却要受这些苦难。 “殿下,三皇孙已经跪了半个时辰了。”驹严提醒道,他着实心疼这个孩子。苏侧妃虽做人不善,可是三皇孙却谦逊有礼。 “让他滚回去!”太子正在气头上,怒吼道。 “父王!恳请父王见孩儿一面!” “父王!孩儿知道庶母犯了错,孩儿不奢求父王原谅!恳请父王见孩儿一面!父王!” …… “殿下,外头下雨了。” “他还在外面跪着?”太子的心有些软了,毕竟这个儿子他还是很疼爱的。 “是。” “叫他进来!” 三皇孙瑛臻湿漉漉的,狼狈不堪。他笔直地跪在太子面前,“父王!孩儿知道庶母犯了大错,但请父王饶庶母一命,将她逐出府,送到庄子里去。” “瑛臻!孤自问这些年对苏意然不薄!她虽为侧妃,孤宠爱她,给她执掌中馈之权!她却谋害皇嗣!此罪当诛!” “父王!恳请父王留庶母一命!”瑛臻一遍又一遍地磕着头,这把太子看得心底触动。他于心不忍,派人将瑛臻送了回去。 “驹严,传孤的令!苏意然蛇蝎心肠,谋害皇嗣。但念及服侍孤多年,孕育两个孩儿的苦劳,孤免她一死。待孩子生下,即刻送到庄子。” “瑛臻与那未出生的孩子,都和苏意然断绝关系,交由太子妃抚养。” …… “他还真是不客气,本妃嫁到这儿来,就是给他养孩子的么?”江玥梧失笑,看着书房里学书法学得有模有样的柏康,还有坐在地毯上的离忧。 “那……娘娘的意思是?”清念问道。 “唉……”江玥梧深深叹了口气,揉揉太阳穴。“罢了,养着吧。不过,都送到徐姨娘那儿去。本妃也不会养孩子,只能教教他们。” “苏意然虽然不讨喜,可教出来的孩子还不错。瑛臻这个孩子,本妃倒觉着是太子府里最最踏实之人,只可惜……天资平庸。” “抚嫣既然醒了,就把离忧送回去吧。日后,与她莫有过多的来往,当心着了她的道。” …… 数月后,苏意然产下一名男婴。要说苏意然的运气也真是好,两次都是男孩,对其他的女人而言又何尝不是艳羡?只可惜,自作孽,不可活。 江玥梧给男婴起名叫祁宇。 太子对祁宇和瑛臻都冷淡了些,幸好徐姨娘是个心善的,把两个孩子都尽心养着。 而苏意然在送往庄子的路上,传来消息,说是大出血死了。 可是,这事谁说的准? 苏意然这一胎生的极为顺利,产后也是休息了一日再走的。哪有那么容易大出血? 这后院里啊……都是毒蝎恶蛇……在索命啊…… 第37章 初见睿王 逐渐入秋,草原上的食物在逐渐减少,大越氏族蠢蠢欲动,想要抢夺北疆食物。 江盛梧再次挂帅出征,这一去,又不知何日再见了。 江玥梧给他送行后,盛阳来府里做客了。 “盛阳阿姊好久没来了。”江玥梧给她斟茶,笑得眉眼弯弯。 “之前一直梦到端郎,就到庙里祈福去了。”盛阳笑着回应,“太子府里的事儿我也听说了,那岑侧妃真是个狠人物。” 江玥梧笑而不语,二人心照不宣。 “你说我这皇兄是不是瞎了眼?有你这么个美人在,还能坐怀不乱?”盛阳调侃道。 “太子府的美人可多着呢,有张落凝,徐温芙,苏意然,岑抚嫣……各有各的美。莫要说太子,若我是个男儿,哪还瞧得见江玥梧?” …… 江宅也传来了好消息,说是赵熙宁有孕了,江玥梧匆匆备了厚礼会娘家。 江锦梧和赵熙宁二人甚是恩爱,如胶似漆。尤其是江锦梧,自从成亲了,整个人也不再那么浮躁。 江玥梧心中越想,越发高兴。当初的决定,果真是没错。 马车突然停下,外头的车夫说:“娘娘,前面有官府办事。” “绕道吧。”江玥梧缓缓开口。 “娘娘,这一片地方都被封了。” 江玥梧撩开车帘,往外看去。“禁卫军?”她眯了眯双眸,几个禁卫军羁押着“普通百姓”。 “皇嫂。”一阵声音传来。 江玥梧回头去,一男子骑着骏马缓缓行来。那男子身着墨袍,气宇轩昂。他眉骨硬朗,双眸含情。鼻梁高挺,薄唇诱人。 “皇嫂,本王奉旨捉拿大越氏族奸细,这一片地方已经全面封锁。” 来者正是睿王刘瑾扬,他正笑着看江玥梧。 江玥梧垂眸点点头,“既如此,那本妃便不打扰睿王行事。回府吧,下回再去。” “皇嫂!”他叫住江玥梧。 “皇嫂本来要去哪儿?” “娘家喜事,本妃回去探望。” “既如此,那本王护送皇嫂去便是了。”刘瑾扬赶马上前,带着江玥梧一行人往里头去。 江玥梧打量着面前的男子,面如冠玉,身如松柏。有胆识,有气魄,有能力。这样的人,不比太子更适合吗? “本王来京都不久,许多事还请皇嫂多多指教。”刘瑾扬墨发飞扬,迷乱了他人的眼。 “睿王行事有度,我一介妇人怎说得上指教?” 刘瑾扬的马慢了下来,逐渐与江玥梧持平。他侧过脸,看着江玥梧。 “睿王一直盯着本妃看做甚?” “皇嫂是本王见过最好看的女子。”刘瑾扬毫不顾忌什么礼义廉耻,直接说道。 “睿王,自重。”江玥梧放下车帘,拍拍清念的手,示意她不要上心。 昨日看账本过晚,现在江玥梧开始闭目养神。 “皇嫂……皇嫂生气了?” “本妃不曾生气。” “那……皇嫂为何……” “你我为叔嫂,太疏远难免有人说皇室离散,太亲密也怕有人乱嚼舌根子。睿王还未娶妻,总不能坏了睿王的名声。” “皇嫂别介意。本王自幼跟着母妃生活在塞外,塞外民风开放,不像京都一样有着繁文缛节。本王习惯了直来直往,若是有僭越之举,还请皇嫂海涵。” 马车悠悠停下,江玥梧睁开双眸。“江宅到了,劳烦睿王护送。” 第38章 北疆残局 江玥梧与江家人见过礼后,一家子才坐着谈话。 “大夫说,熙宁已经有两个月身孕了。”顾华意看着赵熙宁,眼神中的疼爱藏也藏不住。 江玥梧看着,心里越发觉着有趣,想要打趣江锦梧一番。“如今呐,母亲看次兄的眼神可不比嫂嫂了!次兄,你要失宠了!” “你啊,就知道调侃我!”江锦梧宠溺地笑道,一手揽着赵熙宁,余光从未离开她。 “话说回来,你嫁入太子府也快两年了,怎么还不见你肚子有动静?”顾华意忽得若有所思,看着江玥梧的眼神里带着探究。 “想必是我与孩子无缘罢。如今在府里,那么些庶子庶女,也够我忙得了。这也幸好,我还未生,不然呐,可忙不过来了。”她自我调侃道。 “娘娘是有福之人,想来只是缘分还未到。”赵熙宁心思细腻,怕江玥梧心里失落,出言安慰。 “那就借嫂嫂吉言了!”江玥梧顺着台阶下,没有多说…… 立冬,北疆。 这是大庆疆土最北的地方,也是最寒冷的地方。 抬眼望去,草原上一片银装素裹。远处皑皑雪山延绵不断,像是盘旋的卧龙。狂风在裂谷里呼啸而过的声音,仿佛是雪龙在低吟。 在这一片洁白的仿佛鹅毛的温软大地上,沾染了斑斑血迹,绽开了点点梅花。 江盛梧的副将带着一堆人马收拾战争残局。 他们将又战死的一批将士堆上板车,盖上白布。有些战士已经找不到全尸了,只能捡着残肢。这些板车一趟又一趟地运回城里,城里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哀嚎。 他身上负伤,还有血渗出,染红了衣衫,脸颊上的划痕被冷风刮得已经麻木。 江盛梧站在城墙上,一双犀利的眸子扫视着这万里雪疆。不知他的心里在想些什么,但或许是悲壮,亦或是苍凉…… “将军……这些战死的弟兄们还用火葬吗?”饶是副将身经百战,此刻腿也有些发软。 这是他们打过的最激烈的一场战争,大越人像是不要命一样,一批接着一批,源源不断…… “不用了,就地掩埋。”江盛梧说出这句话,却像是抽干了身上所有的力气。 “将军……弟兄们生前没过过一天暖和日子,死后……能不能温热一回?”副将 “你以为我不想吗?可是,城里的柴火还够吗?能维持百姓的正常生计吗?我们必须保证,能扛得住大越氏族的再一次进攻。”江盛梧咬牙说道。 “是……”副将点点头,哪怕是有侠骨柔肠,可是这里是战场,是要顾全大局的地方不是江湖,只靠义气!“将军,洛将军他战死了……” 江盛梧听后,身子倒在墙上,撑着不让自己瘫倒在地上。他缓过神来,往城里走去,每一步好似千斤。 洛将军像他的老师一样,他第一次上战场,就是由洛将军带着的。洛将军待他如亲子,教他兵法,传他武学。 仍记得,江盛梧担心洛将军上了年纪,驰骋沙场会吃力。可他的那一句“宝刀未老”,却震惊了他好久…… “老师……义父……”江盛梧扶着墙,缓缓迈着步子。他的呼吸沉重而缓,一头栽在了地上。 “义父……” “义父……” 第39章 洛氏孤女 “这阵法呢……是两百年前李将军所创,精髓就在于稳扎稳打。而这个是白将军所创,主要就是速战速决。” “喏!这是你义父我珍藏了半辈子的兵法,送给你了!你小子,好好保管啊!” “盛梧!好孩子,有出息!当初我带着你上战场,如今你做主将,老头子我跟着你打仗去!” 江盛梧悠悠转醒,洛将军的话语却萦绕在耳边。他呆滞地坐在床边,直到风吹过,眼角的凉意叫醒了他。 他的大手将脸胡乱摸了一通,夹杂着血迹和污垢。许久未修的胡茬,还有少年滋生的些许白发,都象征着这青涩少年不应该有的成熟。 战死的将士就地掩埋,帐篷外传来悲壮的哀歌。 “北疆的辽原啊,是我的家乡。” “北疆的姑娘啊,在我的心房。” “离开的兄弟,不要仿徨悲伤。” “活着的人啊,接过你们的行囊。” …… “将军,这些都是两个月前新招的一批兵。” 这些士兵在台下两两对打,江盛梧看着校场上正在操练的士兵,脸上的神情越发严肃。“还不够,远远不够……” 一人飞身而去,双脚踹在对方的胸膛上。她个子虽比寻常男子娇小,可是出招迅速,下手狠辣。 那人当场倒在地上,爬不起来。其他人也来了劲儿,纷纷上去挑战。 江盛梧来了兴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他叫洛泱,在这群新兵里很出挑。” 洛泱直接挑起一杆红缨枪,眼神犀利地看着围起他的一群人。他手握红缨枪,双腿压下,随时准备迎战。 几人按耐不住,上前动手。他的长枪扫荡着他们的脚,叫他们寸步难行。然后看准机会,一个后旋踢起尘土,扬入他们的眼。洛泱眼神狠厉,双手持枪,狠狠一拍,一群人应声倒地。 “洛泱,过来!” 江盛梧看着洛泱持长枪走来,越发觉着他是个当将领的料。 “将军!”洛泱冷漠地喊道,面无表情。 江盛梧一双犀利的眸子扫视着他,他笔直地站在,仰望着回视他。 “跟我来。”许久,江盛梧才出声。 洛泱跟着江盛梧踏入主将的帐篷。 洛泱心里还在盘算着江盛梧为什么带他来这儿,突然江盛梧一个转身回头,单手劈在她的肩上,反手夺走红缨枪。 洛泱捂着肩膀,吃痛地叫了声。江盛梧单手持枪,扫过他的发冠,发丝散尽。 “你一介女子,何必来此?” “你是如何发现我的身份的?”洛泱站直身子,那双眸像是盯上猎物的鹰。 “你的耳上有耳眼。” “我明明……用蜡遮住了。”洛泱摸着自己的耳,思索着自己是如何败露的。 “你的伪装很不错,可惜我家小妹曾经用过这个把戏。”江盛梧说道,“洛泱……你是洛将军的孤女。我虽然没见过你,可是你的枪法使,我认得。” “是。江盛梧,你是我父亲的得意门生。我听父亲说起过你,我父亲在你麾下,我自然也来。如今我父亲战死沙场,我继承父亲遗志,代父从军。” “不需要。”江盛梧说罢,转身离开帐篷。洛泱快跑几步跟上他,江盛梧拽着她的衣领,将她扔到榻上。“我说了,不需要!你好好在这待着!” 洛泱的脸有些泛红,江盛梧才意识到自己将他当男儿对待,竟做出如此举动。 随即,他大步离开帐篷。“看好了,别让她离开!” “是!” 第40章 继承父志 夜深,江盛梧才疲惫地回来。他揉着双眼,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 如今的他,身心俱惫。 可是,没有人给他时间和机会伤心或者休息。 他是主将,是整个大军主心骨。 背上的伤口隐隐作痛,滚烫的液体在衣服包裹着的肌肤上游走。他卸下铠甲,撕下包扎的布条。 他在屉子里拿了瓶金疮药,咬牙撒了上去,“嘶……”每一个动作,都让他的伤口撕裂。 “你是忘了帐内还有个人?”洛泱踏步而来,盯着江盛梧看。 “忙忘了,抱歉!”江盛梧忙披了件衣服,转过身去。 商量了一天的对策,他还真忘记了自己帐篷里还有个姑娘。 在一个姑娘面前,赤裸着上身,不就是耍流氓的行为吗? “咳……我的意思是,你是不是忘了,帐内有个人能帮你上药?”洛泱也有些尴尬,揉了揉发烫的耳朵说。 “这……我自己来就好。”江盛梧微微笑道。 洛泱第一次见他笑,笑起来还挺好看的。像……会笑的狼……狼犬! 洛泱也不再害臊,夺过江盛梧手中的药瓶,洒在他的伤口上。 他的背后上布满了伤疤,有深有浅,有长有短……像蜈蚣一样趴在他背上,汲取这他的精血。 洛泱忍不住伸出指尖,轻轻划过他的伤疤。 江盛梧感受到冰凉且柔软的触感,耳朵顿时红了起来。 气氛变得混乱…… “我记得……我爹的背上也有许多疤……”洛泱开口说道,声音有些沙哑。 “我娘死的早,只有我一个血脉。我爹不管去哪儿,都会带着我,他受伤了,都是我处理的。” 江盛梧听着,没有打断她。这是第一次,洛泱跟他说起洛将军的事情。洛泱很坚强,一滴泪也没有流。 洛泱收拾好桌上的东西,江盛梧转过身去,系好衣服,“多谢洛姑娘。” “将军,我跟我爹上过战场,从我七岁起,就跟着了。”洛泱恳求道,“请让我跟着将军杀敌!” “洛泱!你是女子!这些事情我们男儿来做!我们男子还未死绝,就一定会护着你们!”江盛梧苦口婆心劝说。 “你是洛将军的孤女,我更不能让你以身犯险!他就你这么一个血脉,如果你出事了,将来赴黄泉时,要我有何颜面见他?” 洛泱闭着双眸,心里乱得像千军万马奔腾…… 二人都不再言语,只剩江盛梧的叹息声。 忽得,她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定,咬着牙解开盔甲。江盛梧傻了眼,转过身去。 洛泱和寻常女子不一样,她身子苗条,四肢修长,皮肤偏黄粗糙。褪去衣衫,她只穿着白色的里衣。 她走到江盛梧的面前,拽着他的手,“江盛梧!你看我!你看我的背上,我身上的刀疤也不少!我杀过的人,也不比你少!而且,我有你没有的恨意!” “江盛梧,我自幼熟读兵法,苦练武术。父亲在世时,他的副将一直是我,是你出现了之后,才换成了你!” 江盛梧的大脑一片空白,看着女子背后的刀疤…… 都说女子爱美,可是她…… “洛姑娘……我……”江盛梧不知所措,僵在原地。 “我不要你同情我!将军,请你带我出征!”洛泱的眼神很是坚决,哪怕是天崩地裂,也要先报杀父之仇! 江盛梧掀起床上的毛毯,裹在洛泱的身上。“洛泱,证明给我看!” 第41章 太后病逝 江盛梧不再禁足洛泱,洛泱整日里在军营里训练,她的训练结果不比男儿逊色。与大越氏族的几次小交战,洛泱亲自带兵迎战,皆是大获全胜。 江盛梧越来越看清了,这个女子不是养在深闺里的小花猫,她可是雪山上飞驰的狼。 这一夜,军中烧起了篝火,众人团团围坐,唱起了歌,还有姑娘献舞。 江盛梧和洛泱坐在屋顶上,趁着夜,趁着雪,赏着月。二人各持一壶酒,互邀饮。她的双眸很亮,尤其是在月下,沾染着世俗欲望,也美得不比寻常。 “将军,洛泱的这些证明可够了?”洛泱带着些醉意问道,看着江盛梧的眼有些迷离勾人。 温度升高,气氛有些许暧昧…… “虎父无犬女。”江盛梧看得有些呆了,脸颊染上两抹红霞。 “将军,下次你出征带着洛泱。从前,洛泱跟着父亲,以后,洛泱跟着你。与你同生,也愿共死!” 洛泱的酒壶碰着他的,发出清脆的声音。这是两个纯粹的战士给予对方的,最崇高的敬意与信任。 …… 一个月来,太后病重,太子这一辈轮番侍疾。江玥梧也不例外,作为太子妃,她更是日日守在太后身边。 太后是名门贵女,瞧不起江玥梧的商户女身份,没少找她茬。江玥梧也懒得跟一个将死之人计较。 而这个冬天,太后终手没有熬过去…… 太后薨逝,举国上下哀痛。 太后这一去,皇帝的病情也加重了,江玥梧又要侍疾御前。 “朕的阿娘……也走了……”皇帝半眯着双眼,看着穹顶。 江玥梧没有回话,与皇帝的一众儿女跪在榻前。 德妃罗飞燕心里挂念皇帝,想来亲自照料着。想来,罗飞燕算是皇帝的老相好里的特别人物。 罗飞燕是塞外侠女,武艺高超,行侠仗义。 偶然一次救下皇帝,竟为皇帝的外貌所着迷,便一直跟着皇帝。要么嘘寒问暖,好么美救英雄。皇帝本不喜她性子直率,可渐渐的,也处得来。 “圣上,母后去了,你也要保重身子。” “阿燕……幸好,朕的身边还有你……” 罗飞燕照顾着皇帝,其他人也退下了。 “皇兄,皇嫂!”刘瑾扬这两声喊得可谓张扬。 太子冷哼一声,昂着头走了。江玥梧本想跟着走,刘瑾扬却又叫,“皇嫂!” “睿王还有何事?” “皇嫂,本王前几日得了一块玉佩,想来很配皇嫂。”刘瑾扬从袖中拿出一块玉佩,这玉佩通体是淡紫色,极其少见。 “甚是好看,睿王好好珍藏,未来的睿王妃肯定喜欢。”江玥梧三言两语随意打发了,赶紧去追着太子…… 皇帝病重,下令太子监国,睿王辅佐。太子能力不足,连着江玥梧也忙了起来。 “驹严,以太子殿下的名义这封信送到兵部,这一封送到赵思常大人手中。”江玥梧的桌上堆满了公务,太子坐在一旁,正奋笔疾书。 江玥梧不禁想到了许承景,若是许承景在,这些公务与他商讨一二,想必事半功倍。 “唉……” 江玥梧执笔,接着处理公务…… 第42章 大越使者 烟火飞入天空,绽放成绚烂多彩的花。天边的彩色映照繁华的人间烟火,石桥上的戏伞撑着上天赐予的团圆。 “过年了……” “算起来,这是我出嫁的第二个年头了。”江玥梧和盛阳站在城墙上,俯视她们所守护的繁华。 “是啊……”盛阳点点头,“时间过得真快!又过了一年。我可听说了,江将军捷报频频,勇击大越氏族。你们江家真是上天派来救大庆的。” “只可惜……长兄今年又无法与我们团聚了。”江玥梧的双眸低垂,心里藏着事。 “前日,父皇给盛昭赐婚了。这一次,他算是擦亮双眼,寻了个靠谱的。”盛阳看着绚丽的烟花,语气平淡,却红了眼角。 “哪家公子?” “去年的榜眼。他这是打算给他所有的儿女安排好一切,然后又可以心安理得的抛下一切。”盛阳讽刺道,擦着眼角的泪。 “盛阳阿姊……你恨的是圣上,不恨你的父亲。”江玥梧将她揽入怀里,轻声安慰…… 大越氏族连着两年被江盛梧打得节节败退,再打下去,怕是要伤筋动骨,因而直接向大庆议和。 趁着大年,他们派遣使者入了京都面圣。皇帝哪怕身子再弱,也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前来的使者以关淄王为首,双方没有多废话,直接开始议和。 “若是大庆愿意嫁一位公主到我们大越氏族,我大越氏族献上马匹三千,兽皮两千张……” “我大庆已无公主与大越氏族联姻。”皇帝婉拒。 “皇帝陛下莫要欺骗我们!那位公主,本王是见过的!皇帝陛下的嫡长公主,配我们的大单于正好!” “朕的盛阳已经许过人家了!关淄王,莫要开玩笑了!” “可本王听说,盛阳公主如今是寡居。” “我大庆重礼制,盛阳公主已经是他人妻,无论寡居与否,关淄王此举是要抢夺他人遗孀吗?”一位大臣开口怒斥。 “哦……”关淄王像是玩游戏一样,笑得随意,“那……坐在盛阳公主身边的那位公主呢?也是个绝色美人!”他指着江玥梧说道。 “你放肆!竟敢肖想我大庆的太子妃!”另一位大臣又怒喝。 “关淄王,你此行是为议和,还是羞辱我大庆女子?或者是损我大庆颜面?若关淄王有此意,朕想江盛梧愿意与你在北疆一叙!” 皇帝也怒了,哪怕是病重,威严也不容冒犯。 “我大庆绝不和亲!朕的盛阳你也妄想!若是关淄王有意议和,结两邦之好,朕以礼相待!倘若别有用心,休怪朕的铁骑踏破你们的草原!” 关淄王终究是软了下来,和大庆好好议和。 双方同意停战议和,开设北疆商市,互通有无。协定关税,设置禁品…… “皇帝陛下!我大越氏族为了庆祝大庆与我们结盟,送上美姬十名,供各位享用!”关淄王的笑声响彻大殿。 唯有大庆的臣子觉着此举荒淫无耻,毫无礼义廉耻可言。 “关淄王,此乃政堂,议的是两邦大事!大庆不似大越氏族民风开放,此事,关淄王一人乐之即可!”又是一位大臣说道。 关淄王这才安分下来。 第43章 赵氏生产 赵熙宁生产,江锦梧被皇帝派到仙林了,江玥梧在产房里陪着赵熙宁。 “娘娘……熙宁何德何能,娘娘亲自陪产……”赵熙宁脸色苍白,发丝被汗水浸湿,粘在脸上。 “嫂嫂莫说话了,听稳婆的!嫂嫂放心,本妃在这儿,嫂嫂不会有事!”江玥梧看着一盆盆的血水端出去,听着赵熙宁的哭喊声心中也甚是害怕。她只感觉自己的灵魂像是脱离了产房,耳边响起反常的声音。 “你这是头胎,总是难一些的!夫人,你用力!”产婆喊道 浓重的血腥味钻入鼻孔,江玥梧忍不住有些反胃。她一手抓着赵熙宁,一手捂着嘴,额间冒着冷汗。 “娘娘,娘娘若是待不惯就出去等着吧!” 江玥梧摇摇头,调整好状态,“嫂嫂!别怕!母亲早就给次兄修书了,次兄正赶回来!” 赵熙宁紧皱着眉头,一口气闷在胸口出不去。她已经没有力气哭喊了,双眼迷离着,昏昏沉沉。 “嫂嫂!”江玥梧喊着,轻轻拍着她的脸。赵熙宁没有反应,双眼望着床幔,像是要合上了。这可把江玥梧急得要哭出来,她的双手抚摸着赵熙宁的额头,“嫂嫂……嫂嫂……别睡!别睡!” “清念,去拿参汤!派人拿着我的信物,去皇宫请太医!” “嫂嫂……次兄他马上回来了!嫂嫂!你别睡下去,你的孩子还未出世!嫂嫂,你要是睡了,可就要死了!你舍得把江锦梧一个人丢在世上吗?让他一个人孤零零的?”江玥梧在她耳边喊道。 赵熙宁的眼里忽然有了些神,她的眼角落着泪。“嫂嫂!我们使劲儿!”江玥梧引导道,按着稳婆的说法给她助产。 “娘娘……”赵熙宁崩溃大哭,回握着江玥梧的手。她咬紧嘴唇,脑海里满是江锦梧与她在一起的画面。“夫君……他回来了吗?” “马上就回来了!” …… 门外,顾华意和赵夫人听着叫喊声,心急如焚。只能祈求老天,保佑赵熙宁平安。 江锦梧快马加鞭赶来,下马时太着急,是直接摔下了马。他风尘仆仆,一瘸一拐地冲进院子里。这一刻,婴儿的啼哭声响彻了院子。江锦梧呆在了原地,望着院子里端出来的血水。顾华意看见儿子回来,心里落了块大石头。 “是位千金!”稳婆在房内喊着,将孩子抱去了偏房,一家子的人都跟着往偏房里去。 江玥梧这时也走了出来,她气喘吁吁,瘫倒在地上。看到江锦梧傻站着,也哭出了声。 只等屋内处理好了,江锦梧才能进去看她。江玥梧也不打扰小两口团聚,在清念的搀扶下去了别处。周太医为赵熙宁诊过脉,确定无事才离开了。 幸好……是虚惊一场。 当夜,江玥梧就离开了江宅。太子要她回去,处理公务。 马车上,江玥梧累瘫在清念的身上,靠着她沉沉地睡了过去。睡得正香,马车却停了。江玥梧揉揉双眼,整理衣服下了马车。 进入书房,只见桌子上对着一叠又一叠的信件和奏折。看见太子趴在榻上睡着了,江玥梧深深叹了口气,多点了几盏灯。“清念,去泡一壶浓茶。” 第44章 江洛矛盾 江锦梧已经被正是授予官职,江宅也改为江府。 江锦梧给女孩儿取名字叫江灵昭,给女孩儿办了一个风风光光的满月宴。 只不过,很遗憾,江玥梧没有出席江灵昭的满月宴。日前,她疲劳过度,一下子晕倒过去。她对江家的说辞也只是:太子府离不开她。 远在北疆的江盛梧收到了消息,激动得说不出话。他半晌没反应过来,自己当了大伯。 “我……我该给她准备些什么礼物?”江盛梧躺在榻上,举着手里的信。 “将军!”洛泱大步走进来,端着一大块烤羊腿。她和江盛梧的关系好到像是同根生,江盛梧的帐篷她也是随便进。 “洛泱!你来的正好!”江盛梧从塌上起来,拉着洛泱看他手里的信件。 “恭喜!恭喜!”洛泱看着他高兴得像个孩子似的,心里暖洋洋的。 “我应该送些什么?” “要不?送把匕首?防身!” “不行!我二弟和弟妹喜静,喜琴棋书画,哪能送这些?再说,京都比这儿安全多了。” “那……送她一匹马?” “她还那么小!”江盛梧否决。 “送她簪子?衣服?吃的?” 江盛梧纷纷否决,“洛泱,你也是个女子,有没有什么正常女子喜欢的?” “我就喜欢刀剑和骏马!其他的,莫要问我!”洛泱放下羊腿,便冷着脸出去了。 她骑上快马,往草原上奔去。现在是春天,冰雪消融,一切都染上了新绿和煦阳。 她不知道怎么,心里堵得慌。 “什么叫正常女子喜欢的?我不是正常女子吗?” “刀剑怎么了?骏马怎么了?” “我从小跟着我父亲打仗,也只会打仗!知道我不懂,还问我干什么?” 快马奔驰,她的发丝在风中飞扬。 现在停战议和,也不能动武,心里真是憋得慌…… 夜深,洛泱还未归。 江盛梧不免有些着急,他向众人打听,只说她骑着一匹快马出去了。 他也摸不着头脑,乔装后骑着马出去了。 “洛泱!”他大喊道。 草原上没有人,昏暗天地之间,远山像是通往天际的通道,也像是魔鬼的城楼。 “你找我做什么?”洛泱一头散发,身着一身白裙。她就这么骑着一匹白马,出现在他的身后。 “洛泱……你!”江盛梧先是被她惊艳,然后又化为愤怒。“大半夜的,你跑出来干什么?” “这片草原,我都跑遍了!我不怕!” 这身白裙,是她在摊上挑了许久才看中的,心里挣扎了老半天才换上。等不到江盛梧的一句赞叹,反而是一句质问。 她心里也愈发愤怒,调转马头,又跑了。 江盛梧跟了上来,与洛泱持平。“洛泱,跟我回军!” “我不回去!将军自己回去就是,我出来玩会儿!”洛泱的马越来越快,江盛梧心里愤怒到了极点。 他一把扯过她手里的缰绳,洛泱又想抢过来。江盛梧放了缰绳,揽着洛泱的腰,将她捞到自己马上。 洛泱趴在马背上,颠得她肚子难受。她胡乱挣扎起来,江盛梧的大手按着她的背,喊道:“别乱动!” 第45章 草原露宿 “江盛梧,你放我下去!我难受!”洛泱大喊道。江盛梧这才发觉过来,自己又把她当男儿看待了。 江盛梧抓着她的手臂,扶着她的腰,让她坐了起来。洛泱坐在他的前面,感受着他胸膛传来的体温,像是靠在他的怀里。 她红了脸,却很生气。她用手肘往江盛梧击去,江盛梧侧身躲过。骏马接着飞驰,江盛梧摁住她的手,“你想干什么?” “放我下去!” “想都别想,老老实实地坐好!跟我回去!” “我的马跑了!我要去寻我的马!” “一匹马而已,我赔你一匹更好的!” “江盛梧,你这人怎么这么霸道?” “洛泱,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理?” 二人都沉默了,江盛梧驾马的速度慢了下来,洛泱也不再说话。 突然,洛泱的脚趁机缠上他的脚,二人都向地面倒去。江盛梧只觉得天旋地转,他的手连忙护着洛泱的头,二人落在地上。 骏马接着飞驰…… 江盛梧的手留在洛泱的发间,不经意地摩挲了两下。他仍然能回味,二人共策马时,风带着洛泱发丝的香味扑来。 洛泱推开他,从地上坐起来。江盛梧也跟着坐起来,他揉了揉背膀,一双眼睛严肃地盯着她。 “洛泱!” “叫什么?”洛泱将他推到在地上,独自生着闷气。 江盛梧咬牙,说道:“现在……咱俩是真的回不去!” “我又没叫你出来!再说,我刚刚叫你放开我,你非要带着我!”洛泱背对着他说。 “我不是担心你吗?”江盛梧也气急,直接吼道。他也没想到,自己的情绪会有失控的一刻。 洛泱看着他,恍惚间有些失了神。她扑倒他,扒开他的衣服,在他肩头咬了下去。 “你!你是狗吗?”江盛梧骂道,但手上却没有动作。 “是狼!” 说罢,洛泱也干脆躺在地上,看着天上的星星。满天星辰起舞,皎月和天边的山相连。 “你今天为什么会穿衣裙?”江盛梧好奇地问道。二人的情绪一下子都平静下来,望着天。 “因为……没什么。”洛泱淡淡地说道,“那……好看吗?” “今夜的星星很好看。”江盛梧伸出手对着天,感受风的触摸。 “我是说……算了!”洛泱的脾气一下子又上来了,接着又沉了下去。 “好看。”江盛梧暗暗勾唇,开口道。 “什么?”洛泱侧过脸,一双明眸看着他。 江盛梧不再言语,闭上眼睛享受这短暂的宁静。洛泱也不再说话,往他身边挪了挪。 过了许久,洛泱不知道江盛梧睡着了没有。她小声叫道:“将军……” “嗯。”江盛梧低声回应。 “今晚月色真美。”洛泱说道。 “嗯。”江盛梧回应。 洛泱闭着眼睛,靠在江盛梧的肩头。无论何时,洛泱只要说话,江盛梧都会回应他。 “将军……” “嗯。” “喂!” “嗯。” “你今天为什么说我不是正常女子?”洛泱突然想到今天江盛梧的那句话,心里始终过意不去。 “说过吗?”江盛梧反问。 “说过!” “哦……可能你比较特别。”江盛梧迷迷糊糊道。 “哪儿特别?” “你是狼……” 第46章 出席婚礼 江玥梧虽然病倒了,可是太子府的事情她是半点放不了手。 章礼亲王是先帝的兄弟,与先帝关系极为亲近。章礼亲王的孙女出嫁,太子妃要亲自去。 她闭着眸子坐在梳妆台前,清念给她束发。 嫁为人妇至今,她的生活起居一直由清念一人打理。 “娘娘……”清念看着江玥梧隐藏在深处的白发,心里有些忐忑。 “怎么了?”江玥梧头疼得厉害,没睁眼。 “娘娘生了白发……” 江玥梧张开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总会有这么一天的……留着吧。” 清念自然是心疼江玥梧的,她不过十七岁,就要操持太子府这么大的家,滋生了白发。哪怕是管家已有十几年的老妇,也比不得江玥梧。 “今天章礼亲王的孙女出嫁,你待会儿可别耷拉着脸。” “奴婢知道了!”清念点点头。 江玥梧今日多上了脂粉,显得气色好些。一身深蓝色衣袍,裙摆上绣着蝴蝶。 “叔公!”江玥梧端庄大方地见礼,脸上的微笑也是恰到好处。章礼亲王的心里倒是没什么官农商之分,给足了她面子。 “太子妃也来捧场了!我的孙女脸上可有光喽!”章礼亲王笑道。 “哪算什么捧场?叔公要是认我,我也算是叔公半个孙媳妇!” “认!认!哈哈哈!” 章礼亲王还要亲自接待其他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江玥梧随意寒暄了几句,去给他孙女添妆。 “太子妃娘娘!” 一群妇人前来见礼,江玥梧一一说出她们的夫姓。“周夫人,王夫人,展夫人……” “娘娘好记性!”妇人们心里高兴,她能记得她们。若说男人还觉着她商户女的身份卑贱,那女人却不在乎这个。 江玥梧凭商户女的身份,把太子府打理得井井有条,把那些莺莺燕燕治得服服帖帖的,就说明她是个有本事的。 众人也没缠着她,混了个脸熟就离开了。 “清念,有人一直盯着本妃。”江玥梧与各位接着见礼,没有表现出胆怯。 “娘娘,是鹿原许氏家主夫妇。” 江玥梧脸上带着笑,穿梭在各种场面里,如鱼得水。 “娘娘金安!” “免礼!” 她向许家主走去,很是热情。“许家主,许夫人!” 二人向她见礼,脸上有些尴尬。 “二位是许公子的双亲,许公子与次兄是知己好友,二位莫要多礼。”江玥梧也没什么事,就帮着引荐一些人与他们认识。 “多谢娘娘!” “前两年许公子外出游历,可归来了?”江玥梧随意问道。 许家主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啊……他……还未回来!难为娘娘还记挂他。” 江玥梧也没有多问,被人叫走了。 “多好的姑娘啊……是咱们承景没福气……”许家主感叹道,拉着许夫人的手微微颤抖。 “参加完婚礼,咱们回鹿原吧。在这守了他两年,他不肯见我们……你是许氏家主,家里又哪能离得开你?”许夫人说道,看着许家主的双眸含着热泪。 “夫人说得是,咱们回鹿原……咱们回鹿原!” 江玥梧有些疲惫,往花园里走去。 “这大婚只是幌子,你东西可运进来了?” “主公放心!” 第47章 睿王登门 江玥梧正在看书,可心里始终安宁不下来。花园那次她听到的,究竟是什么? “娘娘,睿王殿下来了。”清念低声说道。她对睿王甚是不喜,睿王一进太子府,点名道姓说是见太子妃,这若是让旁人听去,浑身长满嘴也说不清楚。 “睿王?”江玥梧皱眉,放下手里的书卷,“他又来做甚?” 清念摇摇头,江玥梧叹气,“走吧!”她收拾好身上的物件儿,摆出最得体的姿势出去。 “睿王!”她微微笑道,看着刘瑾扬的眼神却是冰冷的。 “本王听闻,太子府的花园甚是好看!皇嫂,不带本王去看看吗?”刘瑾扬的语气有些娇软,像是……撒娇…… 江玥梧恐他人误会,将小厮侍女全部遣下,和清念二人领着他去。“睿王如今是个大忙人,还有闲心来太子府赏花儿?” 她庆幸今日太子不在,否则二人少不了吵一顿。 “本王再忙,怎奈花好人姝?”刘瑾扬笑道,江玥梧被他的眼神看得有些脸红。 江玥梧与他始终保持着距离,心里却是抗拒得不行。这刘瑾扬究竟是着了什么道,非是喜欢调戏她? “花园到了,王爷好好赏花吧。本妃还有府中事物要打理,就不做陪了。” 江玥梧转身,刘瑾扬却是一把拉住。 “王爷做甚!”江玥梧甩开她的手,躲入清念的怀里。 “抱歉!本王……”刘瑾扬挠挠头,“抱歉……” 江玥梧甩袖,愤怒地看着他。 “本王猜想皇嫂应该是喜欢月亮!”他从怀里拿出一块圆月玉佩,想要塞到她手里。“这玉佩是有来历的,芳游公的文章里记载过!” 江玥梧躲开,眉头皱得更紧了,刘瑾扬这才递给清念。“王爷这是何意?” “好玉配佳人。”说罢,刘瑾扬离开了太子府。二人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 “娘娘,这……收还是不收?” “你给他送回去!以后他的东西,咱们不收!若是他登门,你就说我身子不适,不能见客!”江玥梧摇摇头,气得直接回了院里。 盛昭成婚这日,哭成了泪人。江玥梧怕遇到刘瑾扬,称病没去。 “父皇……”盛昭哭着跪在皇帝的脚边,拽着他的衣服下摆。 皇帝一夜之间,仿佛更加苍老了。他的背再也挺不住了,不知道是被大庆的存亡压弯了,还是被这闹人的一身病…… “盛昭,听话!不哭了!”皇帝耐心地哄着,将盛昭抱在怀里。“朕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但好在……亲眼看到你出嫁了!” “你是朕最疼爱的孩子,连盛阳都比不过。朕心里现在才清楚,也怪不得盛阳心里怨朕……” “父皇,儿臣知道了!儿臣早就不惦记许承景了……儿臣放心不下父皇啊……”盛昭看着皇帝像是染了白霜的鬓角,心里好似刀割。 她陪伴皇帝的时间最久,皇帝的病情她心里也知晓一二。 “不惦记了就好……父皇再努努力,争取看到你生子!哈哈哈……”皇帝笑道,他为了孩子谋划了一辈子,什么好人坏人都当便了…… “圣上,公主殿下,时辰到了!” “父皇,儿臣来送盛昭出嫁吧。”盛阳从偏门走进来,她身着公主服饰,将自己打扮得端庄大方。这是她的端郎死后,她第一回打扮。 皇帝点点头,将盛昭的手交给了盛阳。盛阳扶着她踏出宫殿,盛昭转过身去,对着皇帝深深一拜。 第48章 茶楼谈话 盛昭的轿子一路抬到张府,锣鼓喧天。 江玥梧坐在茶楼里,戴着帷帽品茶。盛昭的婚礼可是极其风光,连盛阳都出府了。 一阵幽香飘过,一片花瓣落在她窗前。她捻起花瓣,看了许久。“又是一年海棠花开……” 当年,她就是在这个座位,看到的许承景。 许承景鲜衣怒马,帽插官花。 他温润如玉,玉树临风,与她在花瓣飞舞的时候,在那觥筹交错间的惊鸿一瞥……至今让人回味。 “还没有他的消息吗?”江玥梧问道,她知道她找不到许承景的行踪。许承景在她最美好的年纪里留下了惊鸿一瞥,然后人间蒸发…… “没有。”清念摇摇头。 江玥梧不再说话,情绪也有些低沉。“当初我出嫁……也是这么风光吗?” “娘娘出嫁的时候,比这还风光。”清念如实回答。 江玥梧抬眸,望着天的美眸里带着泪。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只知道不想打扰她…… 眼角微微泛红,清泪划过侧脸。阳光明媚地洒下,一切神圣而纯洁。 “他活不长了……这京都也不太平……该做打算了!”她擦干眼角的泪,换了一个模样。 “娘娘,睿王他……又来了。” “他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江玥梧皱眉,本意是不想让睿王进来的,可她所谋之事,刘瑾扬必须要出面。 “皇嫂好雅兴……这儿视野着实不错。”刘瑾扬坐在她对面,自觉地喝起茶来。 “睿王好雅兴,来本妃这儿品茶。”江玥梧的眸子很是犀利,却不是针锋相对。两人在一个对视里,就达成了别人所不知道的共识。 “他活不长了,你知道吧。”江玥梧问道。 “知道,不然以他对太子的宝贝样子,哪里会寻本王回来?说到底,是寻本王回来给太子铺路的。你说,他是拿什么觉得,本王会效忠太子的?毕竟权力这种东西,人人爱之。”刘瑾扬笑着说,越说那双多情的眼睛笑得越发的冷 “德妃……不就是拿捏睿王的底牌吗?”江玥梧斜着眼看他,笑得诱人。 “皇嫂,你小看本王了。”刘瑾扬给她倒了杯茶,回应着她的眼神。 “是吗?”江玥梧将他倒的茶淋在花盆里,自己重新倒了一杯。 刘瑾扬藏在茶几下的手捏紧了,但脸上的表情却是云淡风轻。“皇嫂,你非要帮太子吗?太子真的适合做一国之君吗?皇嫂天人之姿,惊世之才,何必藏身于深闺后院?皇嫂,你觉着本王不比太子好吗?” “可是……废品不比危险品好拿捏吗?睿王慎言啊,我毕竟已经嫁给太子了。圣上能拿捏德妃,也有别人可以,不是吗?睿王,初入京都不久,哪里知道这京都的卧虎藏龙呢?”江玥梧双手撑着脸,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皇嫂不觉得,今年的新芽格外的好看吗?”刘瑾扬的脸有些僵硬,江玥梧说的没错,他来京都不久,根本就积攒不了多少自己的势力。真憋屈!要做太子那等昏君的阶下臣就罢了,如今还被江玥梧拿捏! “是挺好看的,就是因为好看,所以才适合泡茶啊……睿王,本妃产业下的茶,是不是要比其他家里的好喝?”江玥梧笑道。刘瑾扬对她多次示好,不仅仅是因为什么美色吧……跟皇帝一样,为了权势,为了江家的势力。 “皇嫂的茶……甚是好喝!”刘瑾扬端起茶杯,不情不愿的和江玥梧碰杯。 第49章 叔嫂有别 皇帝病情越来越重,江玥梧直接住在宫里侍疾。可是,皇帝根本见不到奏折,那些奏折全部堆在了江玥梧的桌上。 “父皇不要觉着心里膈应,父皇当初替太子聘我为妇,不就是为了辅佐太子吗?如今太子在前朝监国,儿臣在这儿既能处理政务,又能侍疾。两头都顾得到,何乐而不为?” 江玥梧面对皇帝那不甘的双眼,微笑着说。 “朕这是……引狼入室啊!朕是真的没想到,你江家也有谋反之心!可是,你别忘了!你们江家是商户,如若篡位,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众人皆可讨伐,你这皇位坐不稳!” 皇帝躺在床上,气得直咳嗽。 “父皇把话说得那么重做什么?儿臣对太子一片真心,哪会做此等谋逆之事?父皇放心,太子绝不会有事!”江玥梧轻抚着皇帝的胸膛,给他顺气。 “滚开!不要碰朕!”皇帝怒道。 “圣上!”罗飞燕从门外闯进来,那一嗓门喊得众人都知道。“你这毒妇!给本宫滚开!圣上身体康健,岂容你置喙?” “既然德妃来了……儿臣就告退了!”她扭着腰肢走出去,像是高傲的孔雀一样。她的双眼像是世上最毒的媚药,扫视着的人,都忍不住咽口水。 此事传得人尽皆知,都说江玥梧要一手遮天,江家要一家独大。太子自然也听到了,他踹开大殿的门,江玥梧正躺在榻上看书。 “你这贱妇!是要做什么?你忤逆父皇,是要造反吗?”太子一手掐着她的脖子,将她压在榻上。江玥梧双手抓着他的手,低声说道:“殿下,妾身可是在救你!” “你还敢胡言乱语!”太子的力度越来越大,江玥梧快要喘不过气。她一脚踹倒香炉,炉子里的灰飞溅,到处都是。 “殿下当真是要在这里杀了妾身吗?你想让天下人觉着未来的天子是个暴君吗?”江玥梧满脸通红,脖子上的青筋凸起。头发上的珠钗散乱,衣衫不整。 “嘭!”大门被一脚踹开,刘瑾扬大步踏进来,将太子一把拉起来。 “皇兄,咱们刘家可没有打女人的习惯啊!” 太子气极,妄想对江玥梧再动手。奈何刘瑾扬挡在江玥梧身前,他看都看不到。“你们!好啊!你们竟然联合起来!你们这对奸夫淫妇!你们……要谋反不成?” “皇兄慎言!本王跟皇嫂清清白白!”刘瑾扬慢悠悠的声音响起,太子气急败坏,摔门而出。 刘瑾扬瞥了她一眼,脖子上还有着指印。江玥梧双手赶忙捂着脖子,大口喘气。 “他以前也这般对你?” “那倒没有,我也不是好欺负的。”江玥梧整理好衣衫,端正地坐在榻上。 刘瑾扬看着她的模样,赤裸裸地嘲讽起来。“虚伪!” “睿王不也是吗?当初一个劲儿地调戏我,如今却是这么冷淡。”江玥梧捡起地上的书和珠钗,伸展了下身子。 “还能吵架,你看起来好得很!本王真是多此一举,应该让你被太子掐死!”刘瑾扬的脸色不大好,背对着她。 “睿王,你可不能不管我啊,咱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江玥梧却突然靠近他,学着其他女子卖弄起来。 “哼!”刘瑾扬拂袖,往后退了一步。 “今日多谢睿王了!”江玥梧也不再逗他,脸上没了笑容,只有疲惫。 “你倒是知道说人话!本王真不知道,你替他守这江山干什么!” “圣上许我江家荣华富贵,我当然帮他和太子!” “若本王也能呢?本王还能许你一世皇后之位!” “睿王!叔嫂有别!” 第50章 守身如玉 当晚,太子跑到宫里来了。江玥梧本来想三言两语打发他,可今晚的太子却是喝醉了。 “殿下,妾身叫人服侍你沐浴。”江玥梧微笑着说,却碰也没碰他。 两个婢女走进来,双手攀附上太子的臂膀。太子却是一把甩开,怒吼:“滚!都给孤滚下去!谁也不准进来!” “怎么!江玥梧,孤今日就要你服侍孤沐浴!”太子走上前,一把抓住江玥梧的手腕。 看着江玥梧只穿着一件薄衣,笑得越发放肆。“穿成这样,你装什么清高?你不就是等着孤来吗?” 太子拨弄着她的衣服,整个人贴了上来。 说实话,太子的模样是俊朗的,只可惜她是在不愿意。 “殿下!”她推开太子,躲到屏风后面。 太子跟了过去,双手揽着江玥梧的细腰。他的头靠在江玥梧的肩膀上,呼吸喷洒在她脖子上。 江玥梧只觉得头皮发麻,一心只想推开太子。“殿下醉了!还是去休息吧!” “好啊,孤去休息!孤的妻子应该跟孤一起啊!”太子顺着她的话说道,腰间的手始终不安分。 “妾身去将府里的姐妹接来,殿下想要哪位姐妹前来?”江玥梧赔笑说道。 “孤不要别人!江玥梧,你是孤的正妻,不应该跟孤一起吗?怎么还把孤推到别的女人那去?难道现如今,跟你的夫君同床共枕都让你觉着恶心了?”太子越想越生气,将江玥梧按在墙壁上。 “殿下,您醉了!”江玥梧再次说道,心里忐忑不安。 “孤是醉了!可是孤不瞎!江玥梧,你和刘瑾扬那般要好!你不是还给刘瑾扬送了定情信物吗?那块圆月玉佩成色当真不错呢!” “殿下,您误会了!那真的只是简单的礼尚往来!”江玥梧扶额,怎么偏偏就是被他遇上了。总不能说,刘瑾扬对她有意思,她没意思吧。 “礼尚往来?怕是下回,孤的女人都要礼尚往来到孤弟弟的床上了!” “殿下若是不信妾身,妾身万般解释也是徒劳!殿下,请您从妾身的房里出去!你我为什么成婚,殿下心里也应该清楚!”江玥梧的表情越来越冷,像是即刻要他的命。 “江玥梧,你在为谁守身如玉?是刘瑾扬吗?你们当真是奸夫淫妇吗?”太子怒吼道,一脚踹翻了烛火台。 烛火落在布上,燃起了火。可是……又有谁在乎呢? “殿下!您醉了!” 太子扛起江玥梧,把她摔在床上,毫不留情地撕扯着她的衣服。不一会儿,就可以看见雪白光滑的皮肤。 江玥梧慌了神,眼泪不断涌出。可是她又有什么资格哭呢?这一切的一切,是她自己选的啊…… 眼看江玥梧不再挣扎了,太子却停了手里的动作。他像是赏赐一般,扯下床幔遮住她那可怜的尊严。 “你才挣扎了多久?欲擒故纵?谁教你的?还是你就喜欢玩这个把戏,跟刘瑾扬一起没少玩吧?在孤面前装什么清高呢?” “江玥梧,你知道吗?你长得真的很勾人……可是啊,你要是像抚嫣一样大大方方地接受孤,或者像张落凝一样反抗到底。孤都觉着你好……” “可是呢,你这么做……孤看不起你!江玥梧,商户女永远是商户女!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江玥梧……你真让孤觉着恶心……”他冷眼说道。 等太子出去后,大火已经烧光了帘子。鼻子灵的已经进来问了,寻了一群人来灭火。 江玥梧穿好衣服,拢了拢外袍。她擦干眼泪,像个没事人换了间屋子。 深夜,微风风干着脸颊流淌过的泪,她在星河里独自舔舐着伤口…… 第51章 狼子野心 江玥梧把皇帝这几日都靠着参汤续命的消息放了出去,果然……京都里躁动起来了。 江玥梧与皇帝不和,把持朝政。 江玥梧和刘瑾扬奸夫淫妇,同流合污。 太子无能,被江玥梧囚禁起来。 …… 江玥梧笑着听刘瑾扬的人汇报着市井传言,毫无波澜。刘瑾扬只是皱眉,看着江玥梧。 “本妃不知,自己有这般能耐……”她笑道,可笑意不及眼底。 “可查出是谁?”刘瑾扬问道。 来人摇摇头。 “这不重要,他们不是针对本妃。他们是要把京都的水搅得越混越好,本妃只不过是他们的借口罢了。”江玥梧扶额。 刘瑾扬心里自然是明白,“你打算怎么办?” “你心里不是清楚吗?他们不是想反吗?给他们机会!”江玥梧脸上的很厉是刘瑾扬从未见过的,他知道江玥梧是真的要一把连根拔起。 “太子那儿怎么办?” 江玥梧的手顿了一下,没有抬眸,接着揉太阳穴。“太子府里又多了几个美姬,他一时半会是不会出来的。” 很多事情江玥梧不方便出面,都是由刘瑾扬去做。刘瑾扬走了之后,她仍然去皇帝身边处理政务。 “父皇,你还有什么事情没告诉儿臣?当初,父皇聘我为妇的时候,可是只说了外忧,没说内患啊……”江玥梧看着躺在床上的皇帝,双眸微眯。 “他们做得隐蔽,若不是你发觉,朕也不知道!”皇帝看着江玥梧的眼神有些躲闪。 “哼!父皇,您做了一世的皇帝了,儿臣可不信您从不堤防京都里的那些人。父皇,您不肯告诉儿臣,是因为那些手段是您留给太子的,儿臣终究是个外人。” 江玥梧给江盛梧写信,上面有印玺盖的章,要他亲自培养的江家军。必须要有一支江家军先潜入京都附近安营扎寨,且要隐秘。 她还给顾华意捎了口信,江家要把住所有的码头,暗查买卖盐铁的最大商家。 顾华意虽然不清楚江玥梧为什么做这些,可她明白肯定是事出有因。 只是这么一做,流言四起。江家的狼子野心暴露出来了,江山怕是要改名换姓了…… 京都里是躁动,不过都是些小的躁动。偶尔有人见她是妇人,觉着没什么远见,来煽风点火,借她的手除掉政敌。 若是奸臣倒也罢了,江玥梧也不介意做这把刀。可若是忠臣,江玥梧自当是与刘瑾扬通信,保下来。 江玥梧始终在等那条大鱼出现,可是对方比她沉得住气。 京都这盘棋,看似杂乱无章,实则不然,不知道多少有心人悄悄地布下自己的旗…… 可是,不论她怎么做,这片湖水只是荡起了涟漪,转而风平浪静。 她是在章礼亲王府听到的消息,但不能果断地认为是章礼亲王一脉,更不能认为只有章礼亲王府。 光是章礼亲王一脉已经是盘根错节,这算上亲朋好友都有可能,要排查到猴年马月去。 “你打算怎么办?”刘瑾扬问道。 “他找不到机会,本妃就给他机会。”江玥梧剪断花瓶里的花,留下的只有一瓶绿叶。 “本王会派人保护你。”刘瑾扬点点头,“目前,朝中还算稳定。有些人来贿赂本王,甚至是挑拨本王篡位的,但是……大鱼没出来。” “那本妃的安危就交给睿王了,睿王可别为了一家独大,借刀杀人哦。”江玥梧抛着媚眼笑道。 第52章 草屋一叙 皇帝病重,太子妃江玥梧去灵运寺祈福。她身后跟着皇帝的嫔妃们,一拜一叩。 这一时半会儿,百姓都不知道江玥梧究竟是忠心耿耿,还是弄虚作假。 众人一路从宫门拜到灵运寺,有些个嫔妃看到灵运寺那般长的台阶,直接跟着真晕的装晕过去。 最后,愿意跟着江玥梧一步步上去的,只有贤静淑徳四妃。 众人跪在大殿里,大殿里飘着阵阵香味。有一黑衣人提着刀,光明正大地走进大殿,那人戴着面具,脖子上有飞鸟刺青。 “太子妃娘娘,后院一叙吧。” 江玥梧提前服用了丹药,没有被香气催眠。她看着满屋子行尸走肉念佛的人,心里也紧着。 “你家主子是谁?”江玥梧跟着他走进偏殿,语气冰冷。 “见到了,你就知道了!娘娘,得罪了!”那人一掌劈在她的后脖子,她瞬间倒在地上。 她被他扛着走进一个密道,一直绕到不知名的山间。那人将江玥梧扔在草垛上,在她鼻尖抹了点东西。 江玥梧悠悠转醒,后颈传来酸痛感。她吃痛地摸着后颈,抬眸看着草屋。 “娘娘勿怪,若不是娘娘过于聪明,没被那香气催眠。我这没礼数的手下,也不至于对娘娘动粗了!” 江玥梧看着坐在一旁喝茶的男子,印证了心里的猜想。 “章礼亲王的入赘子,本妃应该是叫你李常青大人,还是刘长康堂叔?” “毕竟入赘了刘家,娘娘也可以叫鄙人一声堂叔。”刘长康笑着指了指对面的座位。 江玥梧整理身上的衣物,昂首走到他面前落座。 “娘娘真是气度不凡啊。”刘长康给她倒茶。 “毕竟是皇家妇。”江玥梧冷笑。“堂叔如此大费周章地请本妃来这儿,不只是为了喝茶吧?” “我知道娘娘雄心壮志,恰巧我也不愿意做平庸之辈。不如,你我二人联手,推翻他的江山,自立门户?”刘长康大手一挥,毫不掩藏他的勃勃野心。 “你这话,是章礼亲王的意思,还是你个人?”江玥没有喝他的茶,而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她手撑着脸颊,食指在桌面上有节奏地敲着。 “又或者说,你跟章礼亲王共谋此事,可是你生了二心?” “章礼亲王一声有三子一女,三子皆亡,只剩一女。本妃听闻,章礼亲王眼界极高,为安宁郡主物色了不少好儿郎,这里头没有堂叔你吧。” “怎奈安宁郡主与堂叔暗通曲款,珠胎暗结。章礼亲王再不喜堂叔,也让堂叔您入赘了。” “堂叔也是个读书人,想必这些年没少受人白眼吧?堂叔,你生了二心,也不奇怪!这江山怕是不会姓刘,而是姓李吧!” “哈哈哈哈……娘娘果然聪慧。娘娘娘家世代从商,只要江家愿意与我联手,皇帝允娘娘的,我也能允!皇帝允不得的,我也可以!”刘长康没有恼怒,而是坦白。 “堂叔,你这些话就足够本妃诛杀你了!”江玥梧站起身来,怒斥。 “娘娘!我知道你暗中有人,可是那人学艺不精,跟我这手下切磋的时候,不小心……死了!”刘长康的语气轻飘飘的,磨灭了她唯一的希望。 “堂叔啊堂叔,为了你的复仇大局,你连你的亲闺女都出卖了?她的婚礼成了你的幌子,怕不是她的郎婿也是你的人喽?”江玥梧心沉了下去,深深呼了一口气。 第53章 忤逆皇帝 “这怎么叫出卖?那郎婿,我的姑娘喜欢的紧!有我在,那郎婿对我姑娘恭恭敬敬的,不好吗?”刘长康反问。 “堂叔,这些章礼亲王不知道吧?看来,章礼亲王对先帝,也不是忠心耿耿了!”江玥梧叹气道。 “娘娘,想必您也觉着刘家的后,一代不如一代了!只要你与我联手,我就许你江家荣华富贵,权势滔天!娘娘您,也可以安然无恙地回去了。” “堂叔拿什么觉着,本妃会跟你同流合污?”江玥梧坐到草垛上,表明她的决心。 “同流合污?娘娘,话别说太早!我给你时间考虑!给你五天时间” “第一天不同意,你的膳食就泡汤了!第二天不同意,娘娘的水也别喝了!娘娘什么时候想通了,我的手下什么时候好吃好喝地伺候娘娘!” “对了,娘娘!你可要快写考虑!我这儿倒不着急,主要是怕娘娘受不了。现在正值秋天,夜里寒凉。这草屋漏风不避寒,晚上还有些小动物会陪着娘娘的。” 刘长康微笑着走了出去,那手下跟着走出去了。不过,门外传来落锁的声音。 “太子妃娘娘,属下名叫十三。有什么吩咐,娘娘尽管说!属下在这儿陪着娘娘!” …… 刘瑾扬那边跟江玥梧失了联系,及时封锁了太子妃失踪消息。刘瑾扬暗中派出一批又一批的人出去,都没有江玥梧的消息。 刘瑾扬急得寝食难安,一边稳住朝堂,一边跟江家联系。 “该死!”他一拳锤在柱子上,手指开始泛红。他揉了揉额头,站在大殿中心发呆。 “孩子,现在要做的,就是等!”皇帝被人抬了过来,德妃紧紧跟着。 “儿臣知道要等!可是,来人是谁,皇嫂去了哪儿,我们根本不知道!那人抓了皇嫂,一定是有所图谋!” “所以,皇嫂这几日都不会死!可是,以后呢?他们会不会对皇嫂动刑?父皇,这些儿臣都没有把握!” 刘瑾扬瘫坐在台阶上,双手掩面。 “孩子……她只是你的皇嫂,你又何必如此上心?她虽然是皇室宗妇,可终究不姓刘!你现在,不能只考虑你皇嫂的安危!你要考虑的是天下会不会易主!”皇帝说道,伸手想要抚摸刘瑾扬的身子。 刘瑾扬拍开他的手,站起身来怒吼道:“父皇!江玥梧一心一意辅佐太子,她是外人!那儿臣呢?不也是父皇寻回来辅佐太子的吗?那儿臣是不是外人?除了父皇和太子,其他人都是外人?” “父皇,母妃算什么呢?你看看,你病重,她们谁不是忙着站队?只有母妃日日侍奉在父皇面前!母妃从未享过父皇的福,对父皇的情义却从未变过!” “你是在顶撞朕吗?为了一个女人,顶撞你的父亲吗?”皇帝皱眉,眼神也变了。 刘瑾扬知道,皇帝眼神变了。不是因为儿子顶撞了父亲的心寒,而是臣子忤逆君主时的皇帝威严。 他在警告刘瑾扬,他拿捏着德妃。 当初母子二人还以为是皇帝念着旧情,心疼孩儿,才寻他们。可到了皇宫,皇帝就给德妃悄悄下了药,只有刘瑾扬知道。 “儿臣不敢!”刘瑾扬垂头丧气地跪下。 在皇帝心里,重要的不是“儿”,是“臣”! 第54章 海棠梦境 晚上,江玥梧躺在草垛上。茅屋破破烂烂,寒风无处不在。她蜷缩着身子,往草垛里钻。 “叽叽叽!” “啊!”江玥梧吓得滚到地上,她从坏掉的凳子里捡了一根木棍,握在手中坐在对面的角落里。 几只老鼠从草垛里钻出来,四处逃窜。漆黑的夜里,只剩破旧的屋顶,逃散了几束月光。 她的一双美眸里蓄满着眼泪,在月光下像是海与月交相辉映的光。江玥梧咬着衣衫,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 “呼呼呼!”外面狂风大作,茅屋被刮得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倒塌。 她尝试过逃出去,可是屋内连窗子都没有。别看茅屋破旧,可是四周都被钉得严严实实。 她要么冷死,要么饿死,要么吓死…… “娘娘,按属下说,您跟我们强强联手不好吗?非要受罪?”十三打开锁,端了一碗水进来。 江玥梧蜷缩在角落里,手中握着混子瑟瑟发抖,灰尘掩盖不了她苍白的脸色。身上的珠钗尽数散落,衣衫也有些破散。 真是可怜…… 十三蹲到江玥梧面前,看着她。“喂!娘娘……娘娘!江玥梧!没死吧!” 江玥梧瞅准机会,一棍子往他脑袋敲去。十三手疾眼快,一把抓住木棍,掌心有些发麻。“娘娘,你这是下死手啊!” 江玥梧放了棍子,赶紧爬起来往外面跑去。十三揉了揉手腕,大步出去将江玥梧拽回来。 江玥梧被摔在地上,脑袋撞在墙上。她昏昏沉沉地爬起来,缩在角落里。十三将桌上的水浇在外面,他瞥了她一眼。 “娘娘,既然你执迷不悟,那今日的水也别喝了!娘娘若是想清楚了,就喊属下!属下一直在外头!不过像刚刚这样的把戏,娘娘莫要再玩!这外头,可不止属下一个人!” 江玥梧只听到了十三出去的脚步声,和那冰冷的落锁声。 她逐渐失去意识,从蜷缩逐渐变为瘫倒…… 她就好像做了一场梦,梦里她还是未出阁的姑娘。 那一天,她看见了一整片海棠花林。风起时,海棠花瓣翩翩起舞。她蹲在海棠花树下,捧起花瓣,扑向天边…… “江玥梧,我带你走!” 那个少年郎来寻她了…… 他一身红衣,骑着一匹骏马。江玥梧看着他,伸出了手。他将江玥梧带上马,二人在海棠花林中策马,追逐着日光。 可是,她始终跑不出这片海棠花林。日光逐渐消散,光影被拉长……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黑暗。 江玥梧抱紧身边的人,脸颊贴着他的后背。她的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衫,他一只手握着她环在腰间的手,另一只手策马。 “江玥梧,你别放弃……” “江玥梧,别怕……” “江玥梧,我永远在……” “江玥梧,别忘了我……” 那匹马消失了,他也像碎片消逝了…… 江玥梧逐渐蜷缩着身体,自始至终,她都没有看清他的脸,可心里却有着深深的依赖…… 远在灵运寺的僧人捂着心口,只觉着悲痛万分,却又不知为何而悲,为何而痛…… 他踉踉跄跄地跑到佛堂前,跪在佛祖面前。他双手合十,一遍一遍念着佛经…… “佛祖啊……弟子不知为何而心生悲痛,恳求佛祖保佑她一生顺遂……” 第55章 慧恩出面 刘瑾扬很是着急,却不得不装作云淡风轻。朝堂上,皇帝亲自出来坐镇。只是,虽然拉了帘子,却掩盖不住他憔悴的身姿。 “圣上,前些日子太子妃娘娘与众宫娘娘为圣上祈福,微臣的内人很是动容!微臣的内人愿与娘娘一同,为圣上祈福……” “圣上,恳请太子妃娘娘能再次祈福,微臣的内人愿跟随!” “微臣附议!” “微臣附议!” “臣附议!” 皇帝心里清楚,这是大鱼派出的虾米在逼他。可是,这些虾米足足占了朝堂的三分之一! 皇帝心里动怒,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刘瑾扬收到皇帝的眼色,说道:“太子妃娘娘感染了风寒,现闭宫祈福。若诸位夫人有心,可跟随娘娘闭门祈福。” “风寒?敢问娘娘可安好?” “娘娘如今是诸位夫人的主心骨,可有大碍?” “诸位莫要担心!太子妃只是感染风寒,并无大碍!待太子妃身子好转,再次祈福之时,会告知众卿家!” 皇帝亲自发话,只是他才说了几句话,便咳嗽不止。 “退朝!” 刘瑾扬和皇帝回了御书房,御医赶忙上来诊治。有些臣子仍不死心,亲自请到御书房前,刘瑾扬亲自接见…… 江锦梧一回到家中,便心不在焉。哪怕是赵熙宁抱着江灵昭来,他也没有理睬。 “夫君,容妾身多嘴,可是发生了何事?”赵熙宁吩咐奶娘抱走孩子,她坐在江锦梧身边,握着江锦梧的手。 江锦梧回握住赵熙宁的手,慢慢缓过神来。“夫人……我总觉着,小妹好像出事了……” 赵熙宁安抚着江锦梧,听着江锦梧将事情桩桩件件告诉她。 “夫人,这京都怕是不太平了!如今,那些人逼得紧,非要小妹露脸。可是,我这几日也未曾见过小妹……” “夫君,妾身有一法子可解燃眉之急。”赵熙宁抱着江锦梧,江锦梧似乎要瘫在她身上。 皇帝的长姐元康长公主,自从驸马去世后,便出家为尼。如今,也在灵运寺上头,法号慧恩师太。 赵熙宁瞒着江锦梧,去到慧恩师太的小院前,连着跪了好几个时辰。慧恩师太早已斩断红尘,不愿与红尘中的恩怨情仇有任何瓜葛。 “夫人,请回吧!师太说过,若是念佛人,愿一叙。若是为着前尘事,不见。” 赵熙宁跪在地上,那股凉意透了心。她跪在地上,“我所谓的,非己,为夫君,更为天下!” …… “师太,外面那位晕过去了。” 慧恩师太放下手中的佛经,拿起佛珠跟着小尼出去了。她看赵熙宁的脸色苍白,上前为她把脉。 “看来,都是天意……”慧恩师太叹气道,“把她扶到屋里去……” 因太子妃风寒,念及京都夫人一片赤诚之心,特请慧恩师太出寺,亲自领各位夫人祈福。 慧恩师太一身单薄的僧袍,手持佛珠。天灰蒙蒙亮,她便带着一些尼子从灵运寺徒步入宫。 本来就是逼江玥梧现身,逼皇帝心急。可如今,慧恩师太亲自出面,那些逼宫的臣子夫人也必须亲自圆了这些话。 于是,这寒冷的街道上,慧恩师太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女子。她们皆不着华裳,身着素衣,跟着念经。 连久不出府的盛阳,也亲自出来了。 “江玥梧,我帮不了你,唯愿你安康……” 第56章 本妃何惧 原来,是赵熙宁查出了身孕。慧恩师太悟到了天意,便允了赵熙宁的请求。 这一下,算是堵了悠悠众口。只是,江玥梧还没有消息。 顾华意那边也暗中安排人寻找江玥梧的踪迹,查到的盐铁大买家,也汇报给了刘瑾扬。 “该死!这些人以为用了化名,朕就查不出来了吗?朕想不到,朕五年前说的盐铁收归国有,盐铁走私却还如此严重!” 皇帝气得摔了身边的东西,身边的奴婢纷纷跪下,害怕被迁怒。 刘瑾扬对福喜示意,福喜带着所有人退下。 “这些人只不过是明面上的人,这些盐铁最终都流向了同一个地方——陵阴。”刘瑾扬说道。 走私大量的盐铁,其心昭然若揭——屯兵养兵。 “老三的封地?可他……是痴傻……这些盐铁去了他那儿又有什么用?”皇帝眼神逐渐茫然,心里很是沉重。 “有人拿三皇兄当靶子……陵阴附近,只有章礼亲王和皇叔济王的封地。”刘瑾扬坐在皇帝的对面,在纸上卸下几个字,给皇帝看后,立刻焚烧。 “居然是……他?真是可恶!朕自问待他不薄,他居然背叛朕?”皇帝怒极,吼道。 门外一人贴耳门前,屋内很久没了动静,他才离开…… 江玥梧已经熬过了四日,四日之内她不曾用膳。她宛如一摊烂泥,只能趴在地上,看不到阳光。 “娘娘,已经四日了,还不肯吗?”十三开了门,刘长康再次进来。 江玥梧睁不开眼,躺在地上笑道:“五日还未到,堂叔就按耐不住了?看来,圣上已经知道了堂叔的狼子野心了!” 刘长康微微皱眉,就是因为宫里来报,皇帝已经起了疑心,他才来再次“看望”江玥梧。 “娘娘,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刘长康咬牙切齿说道。 他已经受到皇帝和章礼亲王的怀疑,如今处境艰难。 江玥梧和江家已经掌握了京都的大部分权力和商道,只要江玥梧出面,刘长康暗中操作。 待皇帝一死,太子一废,章礼亲王力排众议上位,刘长康再杀掉章礼亲王…… “堂叔,别想了……”江玥梧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平静地说。 这却激怒了刘长康,“我给你一次又一次的机会,你非要逼着我对你动粗是么?” “尔等叛贼,本妃何惧?”江玥梧努力睁开眼,直勾勾地盯着刘长康。现在刘瑾扬那边在等着章礼亲王和刘长康出手,只要他们由暗变明,即可一网打尽。 而江玥梧要做的,就是忍,忍到他们出手。 “好啊!娘娘,那就看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骨气硬了?”刘长康捏着江玥梧的脸,狰狞得像是索命的鬼。 “十三,好好伺候娘娘!”他出了门,然后落锁。 “唉,娘娘,咱们得共处一室了……”十三疯癫地笑道,“娘娘放心,属下会好好伺候娘娘的!” 十三抽出匕首,在江玥梧的手臂上划过三刀。然后拽着江玥梧的长发,将她从地上拉起来。江玥梧疼得钻心,却不肯出一言。 江玥梧被甩开,整个身子砸在地上。她只觉着五脏六腑都在振动,喉间腥甜。 十三走过去,左手掐着江玥梧的脖子。江玥梧的额头青筋暴起,怒目圆睁。她捶打着十三的手,挣扎着。 窒息感…… 十三见她快要晕过去,有松了手。江玥梧急剧咳嗽起来,鲜血逐渐流出去。 “娘娘,先到这儿吧。待会儿,再继续!”十三坐到凳子上,闭着眼睛,嘴角微微翘起。 第57章 走私之罪 而这边的刘瑾扬却是一刻也不愿意等了,他以章礼亲王的孙女婿“走私之罪”,围了张府,缉拿张玖斯和刘娇娇。 张玖斯和刘娇娇被押入天牢,章礼亲王当场怒极,往皇宫赶去 皇帝卧榻,刘瑾扬瞒着他接见章礼亲王。 “叔公,有何事啊?”刘瑾扬笑盈盈地看着章礼亲王,眼底却像是一潭死水。 “睿王?本王要见圣上!”章礼亲王冷声道。 “父皇身子不适,有何事可与侄孙说。”刘瑾扬站起身来,笑道。 “睿王!你好大的威风!本王觐见,你来凑什么热闹?”章礼亲王怒目看着他,刘瑾扬却丝毫不惧。 “张玖斯和刘娇娇是本王抓的,若是叔公为此事而来,不必叨扰父皇。”他坐在空的龙椅旁边,这也足以彰显他一人之下的地位了。 “不是犯了走私之罪么?是何时走私了?”章礼亲王问道,语气不善。 “前些日子有官员举报,张玖斯和刘娇娇夫妻走私盐铁。侄孙暗中查了查,叔公,你猜猜这些盐铁流到哪儿去了?”刘瑾扬将手中的奏折递给章礼亲王,观察着他的表情。 “本王不曾走私,怎知道?”章礼亲王反问,很是镇定。 “这些盐铁啊……流往了陵阴,可是那是三皇兄的地盘……三皇兄痴傻,要那么多盐铁做什么呢?”刘瑾扬在他面前踱步,每一步像是踩在章礼亲王的心里。 “本王怎知?”章礼亲王冷冷说道。 “叔公,你说有没有人故意拿三皇兄当幌子,偷偷把盐铁转移了呢?叔公你说,要这么多盐铁做什么呢?”刘瑾扬接着说道。 章礼亲王不语,刘瑾扬却是哈哈大笑,怒斥道:“当然是为了屯兵养兵了!叔公,你说有人要谋逆造反,本王该不该严查!该不该杀!” “自然是该杀。”章礼亲王笑着说道。 “是啊,叔公,自然该杀!如今证据确凿,张玖斯和刘娇娇暗中走私盐铁,本王辅佐太子监国,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自然是要好好处理了!只是,为何会有张玖斯和刘娇娇二人?叔公,此事还要叔公配合本王了!” “证据确凿?敢问睿王,人证物证何在?”章礼亲王气极,站起身来。 “叔公勿急,待处刑那日,人证物证皆展示给天下人看!”刘瑾扬的声音大了起来,与章礼亲王的眼神厮杀。 “那睿王可要好好准备证据了!娇娇是本王的孙女,是章礼亲王府的人,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伤害的!”章礼亲王出了宫。 皇帝闻声而来,进门就是给了刘瑾扬一个耳光。只不过,他如今有心无力,这一巴掌没什么威力。“你好大的胆子!私自动用禁卫军,扣了章礼亲王的人!” “儿臣只是在逼他们出手!总不能等他们养精蓄锐后,杀进皇宫吧!“刘瑾扬跪在皇帝面前,说道。 “朕看,你就是为了江玥梧!为了她,私自行动!你,犯了欺君之罪!” “父皇要治儿臣的罪,儿臣无话可说。但是,儿臣的心日月可鉴!待寻回皇嫂,将叛贼一网打尽后,儿臣亲自领罪!” 第58章 起了异心 刘长康自然知道女儿被打入天牢的消息,急急忙忙回了王府。 刚一回府,章礼亲王已经在书房等他了。刘长康弯着腰面对着章礼亲王,笑呵呵地叫:“父王。” 章礼亲王一个砚台砸过去,将刘长康砸的头破血流。刘长康捂着脑袋,还要讨好章礼亲王。 “父王,儿子知道娇娇的事情,恳请父王保重身子,别气坏了。” “你到底做了什么?刘瑾扬来给本王施压?还有盐铁的事情,本王不是说过不让娇娇插手吗?”章礼亲王低声怒道。 “父王,此事娇娇的确不曾插手,她甚至不知道这些事情!这些事情,儿子秉承父王之意,一直瞒着娇娇啊!”刘长康皱眉,心下却在暗骂江玥梧和刘瑾扬。 “你自己老实交代,到底做了什么?还有,前些日子,你的那些人为什么会逼江玥梧出面?江玥梧又去哪儿了?”章礼亲王眯着眼睛审视刘长康。 “江玥梧?儿子不知啊,她不是风寒么?”刘长康委屈地说道。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章礼亲王怒道,若不是他的三个儿子都死了,他是绝对不会留着刘长康的。刘长康怕是早就起了异心,章礼亲王却不能拿他怎么样。要是刘长康被自己处罚,女儿还不知道要怎么闹! “王爷,郡主来了!”外面刚说完,一个女子闯了进来。看到刘长康满头血,心里心疼得不得了。“父王,你这是何意?是要逼死我们夫妇吗?夫君他对父王一片真心,父王为何屡次伤害他?” “当初的事,是女儿的错!父王若是一直记着此事,又将女儿置于何地?如今,女儿和夫君家庭美满,父王你也有好几个孙儿承欢膝下,父王你又为何要这么做?” “你给本王出去!”章礼亲王扶额,心里烦躁。 “父王,若是母妃还在世,你可还敢如此欺负女儿?”刘潇哭丧道。 章礼亲王叹气,想起了亡妻。他知道,只要有点事不合她的意,她就会搬出亡妻。可偏偏,一说到亡妻,他就会心软。因为孙女极像亡妻,他对孙女更是宠爱。 “你们都出去!”章礼亲王挥挥手,刘潇扶着刘长康下去了。 “樊一!” 屋顶上下来一个人,蒙着脸,冷着眼。 章礼亲王眯了眯眸子,“你去暗中查刘长康,还有江玥梧!他怕是起了异心,要反了!” “是!”樊一一个旋身,又没了踪影。 …… “郡主!郡主,这回父王是不会饶了我了!”刘长康跪在刘潇面前卖惨。刘潇看得心里像是滴血一般,她扶起刘长康,哽咽着问道:“出了何事?夫君放心,本郡主一定会帮夫君的!” “郡主,能不能帮我逃出去?父王这次,一定不会放过我的!郡主,能不能把我送到郊外去?我先去外面躲两天,等父王气消了,我就回来!”刘长康握着刘潇的手,泪眼婆娑。 刘潇自然知道父亲发怒的样子,当初自己的长兄被打得半死,自己可是亲眼所见。“好!本郡主这就派人送你出去!” “郡主,一定不要告诉父王!你相信我,我一定不会害你和父王的!郡主,我要父王的私印!你帮帮我!”刘长康跟她说好,便背着刘潇开始收拾金银细软。 第59章 深夜逼宫 刘潇趁着章礼亲王出去,偷偷到书房里偷私印。管家察觉到了,想要阻止她。 “郡主,这是王爷的私印!绝对不能落到别人手上!” “本郡主不是别人!本郡主只是好奇,拿着玩玩!父王疼本郡主,本郡主要什么,父王都会给的!”刘潇傲慢地说。 “郡主……”管家上前,想要抢下来。刘潇却是拔下头上的簪子,抵着细嫩的脖子。 “让开,否则我死给你看!” …… 这头,樊一已经汇报给章礼亲王:刘长康暗中囚禁了江玥梧。 章礼亲王知道后,带着人往刘长康院里去。怎奈,刘潇拿命威胁章礼亲王,刘长康早就逃走了。 “你!你是要害死本王!害死你的父亲!”章礼亲王怒极,下令将刘潇禁足在院里,樊一亲自带暗卫捉拿刘长康…… 刘长康已经逃到了山头,茅屋里江玥梧已经被打的遍体鳞伤,奄奄一息。 “十三,带上她!我们去郊外!”刘长康急促地喊道。 十三扛起江玥梧,跟着刘长康准备出城。江玥梧被塞在麻袋里,放在板车上,周围以及身上堆满了谷子,压的她喘不过气。 二人顺利出城,集结了郊外的人马。这些人马被刘长康全部汇集起来,刘长康出示了章礼亲王的私印,众人皆听令。 “十五和十七,已经传来消息,宫里的嫔妃已经全部被控制住了。今日静妃生辰宴,宴请了不少贵妇。十五也已经控制好了!” “好!咱们赌一把,就赌章礼亲王先杀我,还是我先杀进皇宫了!调集人马,深夜攻城!”刘长康坐在主位,压制着心下的愤怒。 “那太子妃怎么办?” “把她绑起来,做靶子!我倒要看看,她在前头,他们敢不敢毫无顾忌!” …… 深夜,几盏火把却点燃了京都。几名暗卫飞上城门,与一些细作里应外合,灭了守夜的官兵。 打开城门,众人浩浩荡荡地入城。江玥梧被绑在板上,两个士兵推着向前。 “凡是三品以上的官吏和家眷,全部抓起来!”刘长康骑着骏马,一声吼道。 片刻间,鲜血洗凉了京都的夜,嘶吼声响彻了京都…… 刘瑾扬调集禁卫军死守宫门,派人给京郊外的江家军传信。皇帝和德妃一起,被刘瑾扬藏了起来。 章礼亲王自然察觉到了动静,带人飞驰到大军边。 “你!竟然偷本王的私印,私自调兵!”章礼亲王一马鞭甩在刘长康的身上,刘长康的背上顿时多了一道血痕。 “父王……这个时候,你是急着杀我,还是杀进皇宫啊?”刘长康笑着问道,不再是以往那般唯唯诺诺的模样。 “哼!”章礼亲王亲自上阵,直逼宫门。 “睿王,真是许久不见了!”章礼亲王看着宫门上站着的刘瑾扬,不屑地笑道。 “章礼亲王,你当真要谋反!” “不急!睿王,来!你看看这些人,你可认得?” 江玥梧不省人事,被推了出来,后面紧跟着一群大臣和女人。 刘瑾扬手持宝剑,看着江玥梧满身伤痕,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 “这坊间人人都说,睿王爱慕太子妃,这传闻究竟是真是假?本王还有些好奇了!”睿王笑得越发放肆。 刘瑾扬握紧宝剑,怒不可言。 第60章 弑父逼良 “怎么,难道那些流言是真的?太子妃和睿王当真有私情?” “睿王,枉本王认为你是个敢作敢当的人,没想到也是个伪君子!所有人听令,随本王拿下刘瑾扬!” 章礼亲王看刘瑾扬没有说话,更加放肆。 大军用砍好的粗壮的木头撞击着宫门,可刘瑾扬却不能命令弓箭手准备,因为下面都是官吏和家眷,还有……还有江玥梧! 不出意外,宫门被撞开,刘瑾扬的人已经在候着了。 宫门后全都是油桶,几只燃烧的箭发射,油桶瞬间燃烧,然后爆炸! “都给本王杀进去!” 这一夜,注定了,皇宫里血流成河,势必横尸遍野,燃起的熊熊大火成为了死去的亡灵火葬礼。 洛泱迟迟不曾收到刘瑾扬的消息,看到远处被大火照亮的天,她就知道出事了。 洛泱紧急率领众人,快马加鞭往城里去,“众将听令!全力救主,捉拿叛贼!” 洛泱的红缨枪不知道沾染了多少鲜血,脸上已经麻木,连眼角都是鲜血,像是女阎罗。 “洛辉!带一队人马救下官吏家眷!”洛泱喊道,自己只身快马已经没了踪影。 章礼亲王和刘长康一路上杀到朝堂大殿,朝堂大殿里没有点烛火,漆黑着。 外头还传来宫人们的惨叫声和叛贼们的兵刃声,章礼亲王却像是着了魔一般,往龙椅走去。 刘长康附耳十三,“快找到皇帝和德妃,直接提头来见!” 刘长康说罢,不紧不慢地跟着章礼亲王。他笑意盎然地看着章礼亲王,看着那个老头子眼里的渴望。 章礼亲王走上最后一个台阶,眼里蓄满了眼泪。他颤抖着抚摸着龙椅,像抚摸爱人一般温柔。 “早该是我的!早该是我的!哈哈哈哈哈,本来就是我的!”章礼亲王逐渐癫狂,根本没注意到身后的利刃。 “噗!”一口鲜血喷在金灿灿的龙椅上,他睁大眼睛转过身去。刘长康正擦拭着刀刃,像极了索命的魔鬼。 “父王,什么是你的呢?什么都不是你的!” “你!”章礼亲王捂着伤口,止不住源源不断流出的血。他逐渐的无力,往下瘫倒着。 “你放肆!竟然敢弑父!”管家身披铠甲,怒吼道。 “弑父?他可不是我的父亲啊!”刘长康奸笑道,管家被人毙命。 刘长康一只手拎着他的后颈,把他扔到一边,然后一脚踹下高台,章礼亲王当场断了气。 刘长康擦干龙椅上的血,坐下去。他闭上眼睛,双手抚摸着龙椅的每一寸地方,那种万人之上的场面在脑海里幻想出来。“把江玥梧提上来。” 不省人事的江玥梧被丢在刘长康旁边,刘长康看着她苍白的小脸,肆无忌惮地笑道:“把她弄醒!” 属下在江玥梧鼻尖涂了点东西,刺激的味道传入,哪怕是奄奄一息的江玥梧也醒来了。 全身除了前所未有的疲惫,还有麻木感。刘长康捏起她的脸,她被迫仰视着面前的人。 “难道……还是发生了吗?”江玥梧心里想着,凉了半截。 “江玥梧,太子妃娘娘!看……现在我成功了!所有人瞧不起的刘长康成功了!”刘长康抚摸着江玥梧的嫩脸。 “江玥梧,听说太子对你一点也不好……不如你跟了我?只要你跟了我,放心,我会让你见到他的,只不过他在狱里,而你还是人上人!” 第61章 人质对峙 “刘长康,你的女儿与本妃一般大吧!你说这话,不臊的慌吗?”江玥梧声音很微弱,可脸上的笑意却点燃了他的怒火。 “你真是放肆!我叫你一声娘娘,你还真把自己当娘娘了?你看看外头,这不是刘家的江山了!”刘长康用力一推,江玥梧又瘫倒在地上。 “是吗?本妃是明媒正娶的太子妃,是未来的皇后!刘长康,你不过叛贼,怎配这龙椅!”江玥梧嗓子沙哑地怒吼道。 刘长康没有理会她,他看见了一个更加有趣的人,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轻蔑:“睿王殿下!” “堂叔,你可真够狠呐!”刘瑾扬的刀刃上的鲜血还在滴落,眼神戏谑。 他一步一步走向刘长康,刘长康的手下包围着他前进。 “彼此彼此!睿王殿下跟着德妃生活在塞外,十三岁就擒得狼王,十七岁杀死了自己的亲舅舅……” 刘长康不紧不慢地说出他的“丰功伟绩”。 刘瑾扬只是笑着,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他对面。 江玥梧听着刘长康说的话,看着刘瑾扬,觉着他越发捉摸不透,他才是皇帝最后的底牌吧! 只要刘瑾扬还在,以他的能力,江山哪会轻易改名换姓? 或许,凭着他的本事,在这两年之间,他应该培养出了自己的势力。是皇帝一直在打压他,拿捏着他的软肋。 “主公!”十三踏进大殿,身后的两个蒙面人抓着皇帝和德妃。 刘瑾扬没有回头,他知道无论如何他都藏不住皇帝和德妃。他现在,只能等,等江家军和他自己的塞外势力。 “哈哈哈哈……”刘长康疯魔地笑着,看着消瘦得只剩骨架的皇帝,还有那皱眉看着他的德妃。 “睿王,这一下,我可把你们一家凑齐了!”刘长康提着江玥梧一块走下去。 他们三个人被扔在一块,德妃紧紧护着皇帝。 “睿王,我们玩个游戏好不好?”刘长康拔出十三的长剑,长剑泛着冷光。 “我今日心情很是不错!不如……我送你一条命?这三个人,你挑一个!只要你有本事把那个人带出去,我放你们走!剩下的两个,就当是我的刀下亡魂了!” 刘长康的长剑挨个儿贴着三个人的脖子,冰冷的剑让人不禁打个寒颤。 刘瑾扬冷着脸,扫过面前的三个人。若是从前,他一定毫不犹豫地选罗飞燕。 可是,如今他身担大任,皇帝死不得! 至于……江玥梧,他……舍不得。 “堂叔,刘娇娇和张玖斯还在我手里!要是他们出了事,刘娇娇和张玖斯也别想活!”刘瑾扬说道。 “刘娇娇?张玖斯?死了便死了……哈哈哈哈……”刘长康的长剑在德妃身上划了一刀,德妃忍着没有出声。 虎毒不食子,可刘瑾扬小瞧了刘长康的狠毒。 “那刘潇呢?”刘瑾扬拍拍手,一个男子提着刘潇进入大殿。 刘瑾扬知道今夜势必会血洗皇宫,因而趁着章礼亲王和刘长康不在,他派人在刘潇送私印回来的路上,劫持了她。 刘潇惊恐得看着四周,直到看到刘长康,才喜极而泣。她相信,以刘长康对她的爱意,一定会救她。 第62章 双双赴死 “夫君,救救我!夫君!”刘潇大声喊道,涕泪交加。 “郡主……”刘长康故作伤心,看着她多了几分怜爱。 “夫君……”刘潇心里越发肯定,刘长康会保护自己。 “父王他死了!”刘长康诡异地笑起来。 刘潇的眼神在大殿里搜寻着章礼亲王的身影,只见一个老人趴在血泊里。 “父王……”刘潇颤抖着呢喃。 “我杀的!”刘长康大声吼道,击破着刘潇的幻想。 刘潇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嘴唇哆嗦着,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刘瑾扬摆摆手,刘潇被手下扔到一边。刘潇蜷缩在角落里,双手掩面。 “堂叔,你的结发之妻,侄儿替你寻来了!”刘瑾扬挑眉,看着刘长康藏在袖子里微微颤抖的手。 “那多谢睿王了!我本来就不属于刘家,不是他家的人!这算什么家破人亡?我会有新的居所和女人!” 刘长康的剑又划破了江玥梧的衣衫,然后放在皇帝的脖子上。 剑上的鲜血顺着滑落在皇帝的脖子上,冰凉的触感让他又怒又怕。可这会儿,他却不能说话…… “本王很好奇,堂叔你找了江玥梧联手,为什么不找本王呢?”刘瑾扬笑眯眯地说。 “找你?引狼入室?”刘长康反问道,“刘瑾扬,江家毕竟是外人,可你却是刘家最有出息的人了!” “堂叔对本王的评价颇高!”刘瑾扬笑着,眼神却似利刃看向刘长康。 他脚踢木椅借力,飞身向刘长康而去,手中的长剑直直指向刘长康。 十三见状,往前走去。刘瑾扬的属下上前拦住十三,与其打斗起来。 刘长康的长剑挥去,刘瑾扬的长剑斜了过去。紧接着,洛泱的红缨枪呼啸而过,一人死不瞑目。 江家军逐渐赶来,占据了上风。 德妃见状,将皇帝藏在龙椅后面,自己持剑杀了出去。江玥梧倒在地上,也向一旁爬去。 洛泱不愧是将门虎女,丝毫不惧,浴血奋战。她的红缨枪极是厉害,不知道夺了多少人的命。 大殿里的人逐渐倒下,地面的鲜血不断的流淌,一直流出大殿。 刘长康撑着长剑,半跪在地上。他的身上多了许多伤痕,嘴里不断流出血。 十三已经被诛杀,死无全尸。 “真没想到,江家军会突然从北疆回来……”刘长康抹去嘴角的血。 “突然?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着你!”洛泱踏步而去,扶起江玥梧。江玥梧坐在木椅上,斜睨着刘长康。 “江玥梧,你做的?”刘长康又看向江玥梧。 “不错!本妃做的!圣上与本妃和睿没有不和,都是做给你看的。”江玥梧笑着喘气。 “本王知道你在宫里安插了人,当初怀疑的对象是章礼亲王和三皇兄,甚至是别人。我们没猜出来是谁,只是为了引你出来。”刘瑾扬笑道。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刘娇娇大婚。” “这么短的时间,你就布下了天罗地网等着我?江玥梧,我小看了你!” “我厌弃战争,厌恶尔虞我诈。可是,这不代表我不懂。”江玥梧戏谑地看着他。 “哈哈哈哈……原来,我竟然忽略了你……”刘长康站起身来,长剑抵在脖子上。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他闭上眼,双手划过的那一刻,腹部传来刺痛。 刘潇手持利刃,刺向了他。 刘长康手里的剑落下,发出叮当的响声。他看着她,皱起了眉。 他们眼里都蓄满了泪,两两相望。 “郡主,我打算放弃所有人,但我是真的没想过放弃你……”刘长康倒下身躯,凝望着屋顶,眼角划过泪。 “是我太蠢了……刘长康……李常青……来生,我们不再见了。”刘潇捡起他的剑,在脖子上划过。 鲜血喷涌而出,她倒在地上,眼角的泪一直涌出。她无声地哭着,缓缓闭上了眼。 “不要……”刘长康嘴角颤抖着,伸出手握住她的手,闭上了眼…… 第63章 德妃玉殒 江玥梧看着二人,只是叹了口气。 “报!”一名士兵大喊道,“齐王叛乱,正向京都攻来!” 齐王的封地离京都最近,所得的地方也是依山傍水。 “真是朕的好兄弟啊……”皇帝笑道,在德妃的搀扶下站起身来。 “你是……”皇帝看向洛泱,问道。 “北疆大军,洛泱。” “那就拜托你再拖一阵子了。”皇帝跌坐在龙椅上,他抚摸着龙椅,感慨万千。 “都想坐这把龙椅……都是龙椅下的亡魂……” 江玥梧看着皇帝,心里只觉得他可怜,可悲,可恨。她偏过头去,不愿意再看见皇帝。 她心里何尝不清楚,她被抓的时候,皇帝早就把她当做一颗弃子了。 宫里的嫔妃,官吏家眷都被解救了,太子与皇子公主等人都被接入宫里。 江玥梧见到清念的时候,她抓住清念的衣衫问道:“江家一切可好?” “娘娘放心,想是江家对他们有用,叛军没有过多为难江家,老爷夫人只是受了些皮外伤。” 江玥梧得到消息,才满足地点点头。没多久,她便晕了过去。 寻了太医过来,太医诊治得满头大汗。他不知道,江玥梧是如何熬过来的。 江玥梧当天高热不断,整个人处于冷热交加之中。江玥梧的冷汗浸透了衣衫,床单被褥换了一床又一床。 “詹太医!快来看看,太子妃的脚上有咬痕!”清念擦拭江玥梧的身子的时候,边流着泪。 “是……老鼠咬的!”詹太医慌忙打开药箱,给江玥梧施针。 刘瑾扬要避嫌,根本不能进去。只能在外头守了好几天,还是偷偷躲着。 “王爷,德妃娘娘那边出事了!”属下匆匆赶来,刘瑾扬赶紧离开。 皇帝给德妃偷偷服过毒,用来控制刘瑾扬,这事儿也只有刘瑾扬和皇帝知道。每个月,皇帝都会在德妃膳食里偷偷下解药。 但是,只要每个月特定时间没有服药,德妃就会死。这次叛乱中,德妃的解药也全部损毁了。 德妃躺在床上,嘴角不停地流着血。她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痛,在被蚕食。 皇帝坐在德妃身边,整个身子倚靠在椅子上,整个人异常颓废。 “解药呢?解药呢?”刘瑾扬双手紧紧拽着皇帝的衣领,双眸猩红。 “毁了……没了……”皇帝抬眸看着刘瑾扬,没有力气挣扎。内心也极其煎熬,除了皇后,德妃是唯一一个深爱他的。 他这一世花心风流,喜欢的女人不少,可是至今爱他的唯独这么一个人了。 “那就再制药!太医呢?”刘瑾扬怒吼道。 德妃也察觉到了二人只见不对劲的气氛,心里也明白了些事情。她的儿子是九天翱翔的鹰,是塞外的王者,怎么会屈身辅佐窝囊的太子呢? 她看向皇帝的眼神越发的复杂:悔恨,爱意,无奈…… “没有药方!没有药方!没有药方!”皇帝也发了怒,他心里的失落悔恨不比刘瑾扬少。 “没有……药方?”刘瑾扬松开了他,转身跪在德妃的面前,紧紧握着她的手,把头埋在德妃的颈窝间。 “儿啊……别怕……”德妃困难地伸出手,抚摸这刘瑾扬的头。 刘瑾扬的泪水终究是涌了出来…… “母亲……阿娘……” “别怕啊……”德妃缓缓说着,眼神逐渐迷离,涣散…… 她仿佛看到了自己在塞外纵马的场景,连男儿也不及她…… 德妃的眼神缓缓闭上了眼,抚摸着刘瑾扬的手也垂下了。 她始终没有给皇帝一个眼神……恨吗?恨吧……或许,更多的是……悔。 第64章 秋雨薄凉 刘瑾扬不肯让德妃葬入皇陵,而是要把她带回塞外,回到她的家。至于皇帝,让他孤独终老吧…… 秋日里的雨总是薄情寒凉的……外头下的淅淅沥沥,屋内昏暗沉迷。 晚间,清念被支走了,屋内已经没有了人。江玥梧一个人躺在床上,没有醒来的迹象。 刘瑾扬进入房中,瘫坐在她床边。他看着江玥梧虚弱的样子,不敢触摸她。 他生怕她只剩一具躯壳,一碰……像烟灰一样消散了。 他只是靠在床边合眸。 “你们要我怎么办啊……你要我怎么办啊?” “她死了……被害死了。” “她死的时候我都不敢看她。” “江玥梧,我杀我亲舅舅的时候,她没有怪我。只有她,没有怪我。” “但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记挂我的人已经没了……” 他趴在江玥梧的床边,小声说道:“江玥梧,我已经失去了她……你努努力,不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儿。” “别留我一个人在这儿……” 忙碌好多天的刘瑾扬,趴在她床边沉沉地睡去…… 与此同时,慧恩师太在念佛时,手中的佛珠散落一地。她看着漆黑的夜,和城外的篝火狼烟。 “走吧……” 她汇集灵运寺所有的僧人,跪坐在佛祖面前…… 许承景在殿外,心口阵阵痛感。他捂着心口,只觉着一口气堵在那儿。 “是她出事了吗?” “她怎么了……” “江玥梧……你一定要平平安安!” 梵音阵阵传出,渡送着游走徘徊的亡灵,唤醒着沉默的世人…… “将军,怎么办?”洛辉喘着粗气,身上已经伤痕累累。他捂着手臂止不住的血,紧皱着眉头。 硝烟四起,二人坐在屋檐下避雨。 洛泱嘴里咬着布带,正给自己包扎。她脸上满是血迹和黑灰,只剩一双明亮的眼。 “先熬过今夜!这只是齐王的先锋队,人数不多!” “将军,你的伤!”洛辉看着她已经残破的盔甲,心里自愧不如。 “无碍!洛辉,曾经你是我父亲的得力下属!如今,你也不必把我当女儿家看。当初你如何对我父亲的,今日如何对我!”洛泱笑道,让洛辉安心不少。 “是!将军!那属下替你寻一件新战袍!”洛辉憨厚地挠着头,洛泱的笑让他有些脸红。 “好啊!”洛泱点点头,等洛辉离开后,她才敢显露自己的疲惫。 洛泱看着轮番值守的士兵,身上多少都挂了彩,心里也很是忐忑。她能带的江家军都带了,甚至洛家的亲信都悉数带来。 可……能守住吗? 不一定…… 江盛梧那边也不知道如何了,当初江玥梧的信件来时,便说明怕大越氏族伺机而动。 说不担心江盛梧,是不可能的。 她顺着台阶躺下,单手枕着。抬眸看着洒落地雨点,她深处手,感受着雨丝的冰凉。 “什么时候,才能太平啊……” 想必,每个武将虽然身为兵,要保家卫国,驰骋沙场。运气不好的,战死沙场。好点儿的,说不定能封侯拜相。 可是,谁不厌恶战争,谁不渴望太平呢? “将军,一切安好啊……”洛泱呢喃道。 第65章 军民之亲 “咻!” 寂静的夜里,只听见这一声,所有士兵全部手持利刃站起身来。 有些人,直接从梦里惊醒,站起身的一刻由于长期疲劳过度,直接倒下了。 洛泱的眼神犀利起来,看着射入墙体的箭。雨越下越大,此时开战,疲惫的士兵不占优势。 “洛辉,全军戒备!”洛泱捏紧红缨枪,忐忑不安。就这么紧张安静的只能听见心跳声,众人都不敢眨眼。 可是,第二箭迟迟没有射来,他们是在消耗这群兵的精力。 洛泱咬紧牙关,心里暗骂齐王。 “洛辉,把东西拿出来!” 洛辉得令,带着一群人弯着腰沿着掩体移动,搬来一堆穿着残破盔甲的稻草人。他们将稻草人依次摆放在士兵身边,只露出一点头盔。 身边的士兵挨着稻草人边坐在地上,在这紧张的氛围里养养神。 “洛辉,他们也在拖时间,在等援军。等到后半夜,咱们就投石进攻!” 洛泱忍着身上裂开的伤口传来的痛感,挨着柱子坐在地上。刘瑾扬说过,他在塞外的人马明日就能赶来,而皇帝调集的人马准备直接拿下齐王的老巢。 她一遍遍调整着自己的呼吸,靠着柱子闭眼。 “下雨了,越下越大……”江程英握紧了扳指,在走廊里徘徊不定。顾华意披了件衣服,在窗口望着他。 “夫人……”好久,江程英才发觉了顾华意的凝视。 顾华意向他走去,江程英解下身上的披风裹紧顾华意,“夫人,小心着凉!” “想做什么就去做吧……”顾华意双手抚平江程英的衣袍,含情脉脉,这是顾华意第一次用这个眼神看他。 江程英紧紧拥着顾华意,“夫人……”除了一遍遍唤着她,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京都守不守得住,谁也不知道。齐王会不会叛乱成功,登基成为新帝,谁也不知道。 刘长康不动江家,因为他登基需要江家的支持。 如果江家明目张胆地帮助守城军,若齐王登基,那江家将会站在风口浪尖,成为第一个被宰割的家族。 “去吧!护好自己……”顾华意推开他,后退了一步,“家中一切有我,你不必有后顾之忧。” 江程英快马加鞭,汇集京都一部分商人和店面。 “江某在此谢过诸位!”江程英红了眼,对着众人深深弯腰。 京都里半个灶房都起了火,伙计们扛着一袋又一袋粮食进去,提着一桶又一桶热食出来。 绣娘们点起灯,连夜赶制战袍和冬衣。虽不细致,却暖入人心。 江程英花了大价钱雇了一群人,运往城关。一大批板车上装着许多桶,众人身披蓑衣,奋力推着板车。 洛辉亲自出来接待,江程英的手抚摸着洛辉的肩膀,泪眼婆娑。“孩子们,辛苦了……” “这儿有热食和姜汤,让将士们都吃上一些,暖和身子!还有棉衣战袍……”江程英指着身后浩浩荡荡的板车。“要什么,尽管说!” 伙计们看着遍体鳞伤的士兵,心里说不出的同情怜悯和伤感。“江老板!我不要你的钱,我自愿送这些!” “这儿也是我的家,我也要守着他!” “将军,你这儿还缺不缺军医,我家里是做大夫和卖草药的!” 洛辉点点头,流着泪说不出话。 第66章 大越来犯 “报!将军,大越氏族攻来了!”鼓声急促,敲醒了大家的美梦。 江盛梧在睡梦中被惊醒,赶忙披上铠甲与众将汇合。他踏入军帐的时候,诸位将领已经就位。 “将军!”众将喊道。 “做了那么久的准备,如今一战,就打到他的老巢,生擒他们的主!”江盛梧提高了语调。 “是!” “杀!”他们打开城门,士兵争先恐后的涌出。 几辆大型投石车被运出,装石,投弹…… “砰!” 江盛梧身先士卒,手持矛戟,毫不留情。他用面巾遮住口鼻,只留一双鹰眸。 “大越氏族公然背弃盟约,起兵犯我大庆!本将今日便杀你个片甲不留!” 大越氏族来人不少,还是关淄王亲自率领。关淄王死盯着江盛梧的双眸,拉起弓,搭上淬了毒的箭。 “咻!” 江盛梧弯腰躲过,夹紧马腹冲了过去,“你我的恩怨,今日也算个清楚!”不少人挡在江盛梧面前,江盛梧势如破竹,横扫千军。 “拿命来!”江盛梧的矛戟像关淄王刺去,关淄王拉紧缰绳,骏马长啸,惊险地躲过。 “此刻,齐王应该要攻破你们的皇城了吧!齐王可是和本王约好,把你们的盛阳嫡公主和太子妃送给本王!”关淄王奸笑道,掉头疾驰。 “尔等狗贼,竟敢辱我皇室宗妇!你找死!” 江盛梧怒极,紧跟着关淄王而去。一队人马见主将奔去,也紧跟上。江盛梧等人深入草原,身后的打斗声越来越小。 众人奔入一个峡谷地带,阴暗潮湿的峡谷边有一些只有荒草。关淄王停了下来,江盛梧扯住缰绳,也停了下来。 “江将军,你文武双全,有勇有谋,别人叫你不败战神。但今日,本王想试试能不能证实这是个谬论!” “关淄王大可一试,本将奉陪到底!”江盛梧豪气说道,暗暗观察着周围的地势。不出意外,早就有人埋伏好了。 关淄王纵马穿过峡谷,箭雨便射来。江盛梧等人匆忙躲开,往后退去,“今日,诸位可否随本将一起,诛杀关淄王!” “愿随将军出生入死!”众人应到,无惧无畏。 待箭雨稍作停歇,江盛梧率部分人借助稍缓的地势,纵马踏上。骏马飞跃,划过完美的弧形。 江盛梧的矛戟一挥,几人摔下谷顶。其他的人反应过来,搭弓射箭,江盛梧纷纷扫开。 余下的将领趁机,穿过峡谷,捣毁他们的小军营。马儿所踏之处,不是烈火,便是残尸。 江盛梧随即赶到小军营,下令烧掉他们的粮草,毁掉他们的兵器。江盛梧扫视着跪在地上的俘虏,俘虏们打了个寒颤。 “犯我大庆者,不降,诛之!” 一声令下,跪着的人全部倒下,他们的头颅被割下,震慑大越氏族。 打了许久,天色有些晚了。一天就这么过去了,在杀戮中过去了。 江盛梧只带了三百余人,打算乘胜追击,活捉关淄王。“诸位,此去凶狠,不知可归……” “将军,我等打了一辈子的仗,不惧生死!若能活捉关淄王,心里快活,也值了!” “那便随本将而去!” 百余匹马在草原上飞驰,天边盘旋的雄鹰与之为伴。 第67章 援军已到 洛泱等人越杀越勇,死守城门。齐王的人久久攻不下,塞外的人已经到了。 塞外的骏马更加矫健,他们的马蹄直接踏向敌人的胸口。塞外的人也更加高大威猛,擅长骑术。 他们甩着马鞭,呼啸着击退攻城的叛军,又是一场恶战吧…… 洛泱见援军来到,心里踏实了不少。守城的士兵更加有信心,手里的利刃越发的凶残。 “少主!”塞外的首领单膝跪在刘瑾扬面前,恭敬地行礼。 刘瑾扬的王者风范根本遮掩不住,皇帝的眼神越发得复杂。刘瑾扬不再顾及皇帝的看法,更不藏拙。 他的软肋已经没了,何须再委身辅佐他人? 江玥梧已经脱离危险,只是无法下地行走。皇帝为了不让刘瑾扬一人独大,给了江玥梧好大的权力。 大难当头,刘瑾扬与江玥梧相处和平,共商国事,共守京都。不过,江玥梧在幕后,刘瑾扬在朝前。 在这尔虞我诈和生死大局中,二人不论恩怨情仇,统一战线。 “大越氏族起事,北疆也在打仗。这一仗,打透彻吧!”江玥梧看着送来的信件,叹息道。 “新仇旧恨,都一并算清了!”刘瑾扬抬眸,是深沉与算计。 江玥梧与刘瑾扬对视的时候,心里是忐忑的,说毫无顾忌,不可能。 “我江家已经牵头出钱出力,但是送到北疆去,我江家心有余而力不足。”江玥梧道。 “此事,本王负责。” 刘瑾扬遣散了屋内的奴婢和侍卫,“你的伤……可好些?” “有条命,本妃知足了。”江玥梧看着自己身上已经结痂的伤疤,回想着一遍遍殴打的滋味,却只得了这么个结论。 她也想知道,自己为了什么……皇帝拿她当弃子,当外人,她却帮皇帝守着江山……为了什么? 因为……这是她的家…… “待战争结束,本王替皇嫂寻最好的药。”刘瑾扬知道江玥梧心中不似表面的平静,很是自责当初让她冒险。 “睿王有心,但不必了……”除了公事,江玥梧不愿意与刘瑾扬私下里有过多的来往。 且不说二人是叔嫂,外头流言蜚语。她终究是太子的妻,刘瑾扬的野心她也要堤防着。 “你我共事,接触总少不得。外头的流言蜚语,太子……可有找你麻烦?”刘瑾扬问的语气很温柔,很细致。 “如今皇帝日日召太子去,想着教太子多些东西,太子没功夫找本妃。况且,太子虽能力不足,但大局当前,他也不会拿天下做赌注。” 江玥梧的语气很淡,眼神甚至不与刘瑾扬有过多的接触,“本妃乏了,屋里的茶还有,睿王自便吧。” “皇嫂,本王的母妃……”刘瑾扬抿了抿唇,眼尾泛红。 “睿王节哀。”江玥梧没敢看他,缓了许久只说了这么些话。 “你……罢了,皇嫂好生休息,本王先去忙了。”刘瑾扬握紧了拳头,从她的屋子里离开了。 江玥梧看着她离去的身影,脑海里闪过一个少年郎的身影…… 曾几何时,他也像你这般小心翼翼,但他没有你的野心……他干净,一尘不染。而我们,都是淤泥里的人,见不得光…… 只可惜,他不见了…… 第68章 盛阳逼问 “这么打下去,也要好几个月了……甚至是,几年。”江玥梧躺在躺椅上,透过窗棂望着外头。 “一切都会好的。”盛阳走进屋内,含着泪看着江玥梧。 “盛阳阿姊,你来了……”江玥梧的语气很疲惫,卸下了所有的伪装,眼眶红了起来。 盛阳奔去,抱紧江玥梧。 江玥梧的头埋进盛阳的颈窝,无声的抽泣起来。 “阿姊来了,你别怕!” 盛阳一手拍拍江玥梧的肩膀,一只手隔着布料抚摸着她身上的伤疤。感觉到皮肤的凹凸不平,盛阳的泪也划过了眼角。 “打仗了……好多天了……”江玥梧呢喃道,在盛阳的怀里渐渐睡过去。盛阳给她盖好被子,走出屋子。 刘瑾扬就站在一旁,暗暗观察着江玥梧。盛阳向他走进,语气很复杂,“你放心,她睡着了。” “多谢。”刘瑾扬点点头,心里松了口气。 “你……是不是生了不该生的情?”盛阳握紧了帕子,生怕他肯定。江玥梧是太子的妻,是手足的妻!伦理纲常,叔嫂有别! “你!是不是觊觎你的皇嫂?” 在盛阳的逼问下,刘瑾扬迟迟没有反应,如果他肯定了,盛阳一定会想办法阻止。如果他否定了,刘瑾扬只觉着心在躁动不安,隐隐作痛。 “大敌当前,皇嫂与本王身兼要职,共守皇都。本王对她,只有敬爱,而无多情。”刘瑾扬笑得款款,让盛阳挑不出错。 “当真?”盛阳不信,心乱如麻。 “当真。”刘瑾扬肯定地点点头,表情都没出过错。 “睿王,她毕竟是太子的妻,是你的皇嫂,希望你理智一些。今日你特意请本宫来开导她,本宫只当是你的敬爱了。” “嗯。” 盛阳警惕地多看了他几眼,说道:“此处不劳你费心,本宫守在这儿。睿王要忙什么,便去吧。” 刘瑾扬点点头,离开的每一步都很坦荡。盛阳的心情越发的复杂,她对刘瑾扬,没有过多的情感。哪怕是手足,也不是一母同胞…… 塞外的人将齐王的人逼回了封地,京都只剩硝烟,而无战火。众人忙着重建房屋,处理残局。 洛泱跟皇帝复命后,打算即刻启程赶去北疆帮江盛梧。洛泱心中记挂着北疆,也记挂着……他。 她明白江盛梧的心性,这回江盛梧是毫无保留地进攻。她一刻也不愿意多等,每一刻都是煎熬。 江玥梧匆匆赶到前朝,在外头等着洛泱,“洛将军!” 洛泱虽然换洗了衣物,可是身上的疲惫之态掩藏不住。她对江玥梧很客气,也很钦佩,“娘娘!” 江玥梧从头到脚打量着她,心下吃惊,“你……是……” 洛泱没有隐瞒,点点头。她是个女人这事儿,在江玥梧面前,藏不住。 “北疆战事吃紧,属下作为将军副将,需速速赶回。”洛泱与江玥梧保持着一定距离。 “洛将军,你如今的身子……先歇歇吧。按你的情况,怕是赶不回去。长兄那边,你不必担心。过几日物资筹备好了,北疆地带复杂,劳烦洛将军一同运送。” 江玥梧强硬地把洛泱留在了江家,洛泱忍着心里的冲动,同意下来。 第69章 一网打尽 江盛梧率领三百余人捉拿关淄王已经三日了,杳无音讯,连着派出去寻人的四百名士兵也没了踪影,城中的守将也有些慌乱。 大越氏族的人来了一波又一波,守城军按照事先演练好的,次次获胜,但伤亡也较惨重。 “将军自有考虑,我等守好城关即可。”最有声望的将领出口说道。江盛梧一直怀疑有内鬼,因而他给内鬼一个动摇军心的机会。 守城军的布局图,江盛梧早就改好了。北边城关重兵镇守,南边城关虚张声势,人数不多。他等着内鬼出卖布防,攻击南边,然后一网打尽。 是夜,下起了小雪。 “驾!” 万马奔腾,直冲南边。狼烟四起,士兵成为刀下亡魂。 “来了!那就杀!” 鼓声响起,整个大军紧张迎敌。横尸遍野,血流成河。飘飘洒洒而下的雪花,被滚烫的鲜血融化,然后冰凉了鲜血…… 大越氏族的人慢慢入城,城墙上的士兵应声而起,箭雨射下,大越氏族的人来不及抵挡,悉数落马。 “后退!隐蔽!”大越兵挥着弯刀,大喊道。 “关城门!”守将大喊,鼓声改变。城门缓缓关上,大越兵策马追赶,挥刀砍下士兵的头颅。 一个一个倒下,一个一个接上。城门终是关上了,被一群堆积的死尸挡住了。大越兵徘徊在城门口,才知道中计了。 “点火!放!”一只只燃烧的箭向他们射去。 大越兵落马,马匹狂乱四散。降马的士兵降马,杀敌的士兵杀敌。总而言之,今夜总算是过去了…… 这只是先锋队,大部分逃散的大越兵也回了不远处的据点。他们趁着江盛梧和精兵不在,就安营扎寨,妄想一击必中…… 笑话! 内鬼也抓住了,不过暂时没有被杀,也没有放消息出去。有第一个,怎么不会有第二个呢? “没想到,你们困在沙漠里三天还没死!”关淄王眯着眼睛看着重回草原的江盛梧。 前几日,关淄王将他们引诱到最危险沙漠里,要么迷失方向,饥渴而死;要么被风沙埋住,窒息而死。 “关淄王,未免太小瞧我们了!”江盛梧等人奋力直追,将关淄王等人包围起来。 “这回!你可别想跑!关淄王,做个了断吧!” 关淄王自负,小瞧江盛梧,认为他们所惧怕的大漠,大庆人也会惧怕……因而,只带了两百余人。 三百多精兵对阵这些虾兵蟹将,绰绰有余。 “江盛梧,我的大军会攻入你们的城池!”关淄王的长刀划过江盛梧的手臂,江盛梧的矛戟朝关淄王的脑袋拍去。 关淄王侧身,惊险躲过,但是他的辫子却被割下。大越氏族崇敬天神,认为男子的辫子是天神所赐的福泽。若是辫子被砍断,则不受天神庇佑。 “天神恕罪!”关淄王单手扶着胸口,对着天边虔诚说道。 “你!江盛梧,你找死!”关淄王不要命的向江盛梧杀去。 “那就看看,是谁找死!”江盛梧迎敌,握着矛戟的手更紧了。 “拿命来!” 几个回合下来,关淄王逐渐落了下风,他所带来的士兵也被杀个干净。 “关淄王,这些士兵由本将亲自操练,如今你可尝到他们的厉害?” 关淄王无力,摔倒下马…… 第70章 何谈未来 “将军回来了!将军回来了!” 江盛梧骑着高马,缓缓进入城门,全军的士兵欢呼起来。 江盛梧停在众人中间,提起一个布料包裹的圆形物,还滴着鲜血,“关淄王已死!” “将军威武!” 接下来的日子,江盛梧带着越来越勇的士兵势如破竹,直捣黄龙。 洛泱运送的物资也到了,足够支撑他们过完这个秋冬。 “将军!”洛泱匆匆下马,江盛梧正杀敌归来。洛泱向江盛梧奔去,江盛梧在马上俯身看着她。 阳光温柔,暖洋洋的,但更暖的是心…… “将军,洛泱归位!” …… 入夜,江盛梧在主帐里头处理伤口,有些伤口已经溃烂,要用烧烫的刀烤炙。他咬牙,忍着身体的颤抖。 “哐当!”匕首掉落,他喘着粗气,嘴唇微微颤抖,缓缓倒着金疮药。他嘴唇上的皮还是干裂的,双眸昏黄,疲惫且痛苦。 门外的洛泱闯了进去,夺过江盛梧手里的金疮药,轻柔地洒在伤口上。江盛梧攥紧拳头,忍着痛意。 “你进来干什么?”江盛梧揽了揽衣裳,遮住身上狰狞的伤口。 洛泱一把扯下江盛梧的衣服,再次上药。江盛梧伸手夺着洛泱手中的金疮药,洛泱较劲儿,绝不松手。 “将军,军医不够,你下次直接找我!我替你处理!”洛泱的眼里含着泪,撇过头去不敢和江盛梧对视。 “我自己有胳膊有腿的,麻烦你干什么?你毕竟是个女儿家……我不想坏了你的声誉。”江盛梧苦口婆心地说,安抚着她。 “我要什么声誉?反正,我跟着将军打仗!”洛泱不乐意了,将瓶子重重放下。 “你也不能打一辈子仗啊……”江盛梧没有生气,而是捡起地上的匕首。 “为什么不能,我打一辈子仗怎么了?我满身疤痕,也不是什么温柔似水美娇娘,整日里喊打喊杀,谁喜欢我?”洛泱看着江盛梧,眼里含着泪。 江盛梧被她这么看的,心里怪怪的。 “你是女儿家,总会有你的生活。你如今是女扮男装,大家知道的是洛将军的儿子洛泱,不是女儿。未来你改名换姓……” 洛泱打断了他,平静了下来,想当初洛将军战死的时候,“将军,没什么未来。咱们这些打仗的,能不能活过今夜,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都是未知……” 江盛梧沉默了,他不得不相信,幻想再美好的未来,都不比看到明日的太阳美好。 洛泱转身出去,回到自己的帐子。她骑了好几天的马,腿上都是擦伤。之前的伤也没好,反而因为颠簸裂开了。 她和衣躺下,鼻头有些酸涩。身上的痛意传来,她强逼着自己入眠…… 她蜷缩着身子,瑟瑟发抖。身上越来越痛,痛入骨髓。她不断出着汗,像是从水里捞起来的一样,浑身发冷。 她从床上下来,脑袋像是被人重击了几拳发昏。她直不起腰,摇摇欲坠。 她踉跄地往主帐里去,倒在江盛梧的床前。江盛梧被惊醒,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将她压在身下。 见是洛泱,江盛梧满怀歉意,赶紧送来了手,“大半夜的,你……” 第71章 半夜寻医 洛泱浑身没有劲儿,滑下床榻。床榻硌的腰疼,她闷哼一声。她连眼睛也睁不开,凭着感觉尽力保护着自己。 江盛梧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拽回了床上。他的手背探着洛泱额头的温度,烫的吓人。 江盛梧到桌上翻找着各种各样的药,却不知道她应该吃些什么。 “将军……”洛泱沙哑地呼唤道,嗓子好似刀割。 江盛梧跑到洛泱身边,给她递了杯水。洛泱没喝到多少,全都吐了出来。她推开水杯,蜷缩着身子。 “我不会……要死了吧?”她小声抽泣着。 江盛梧的手被洛泱紧紧握着,他反握着洛泱的手,凶道:“不会!我在这儿,阎王爷不敢收你!” 随后,她没了意识,不再回话。他烦躁地挠挠头,抽出手,披上衣服快步跑了出去。 他跑到城中,闯进一位女大夫的医馆。女大夫正在熬夜看医术,被他吓了一大跳。 “抱歉!抱歉!”江盛梧舔着唇,紧张地说道。 “你是……江将军?”女大夫眯了眯眸子,回忆着她对江盛梧的印象。 “是!我那儿有个病人,很紧急……麻烦你,能不能现在跟我去一趟?”江盛梧解释道,“我骑马来的,你……” “我可以!快走吧,别耽误了最佳时机。”女大夫利索地收好东西,江盛梧将她带上马,疾驰而去。 二人快速共骑一马,进了军营。 军营的人都在纳闷儿,那是哪来的小娘子,能跟将军一起。难道是……将军的家眷?没听说啊……莫不是,将军开窍了? 女大夫把完脉,解开洛泱的衣服,江盛梧赶紧回避…… 翌日,军营里数次看到女大夫的身影在主帐里进进出出,猜测这是不是江盛梧的美娇娘。 洛泱身体较寻常女子更佳,已经有了好转的迹象。女大夫没有过多的猜测二人的关系,而是开好了药准备离开。 “药放在了里头,服用方法已经写好了。”女大夫对江盛梧微微笑道,转身离开。 江盛梧想着洛泱的病情,怕会反复,希望女大夫能留下来再照顾她。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拉住女大夫的手,军营里的男儿纷纷起哄。 “这……这这这这!” “将军怕是开窍了!” “哎哟,不得了!” 江盛梧慌了神,松开她的手。女大夫也红了耳朵,低下头。 “那个,她……” “将军放心,只要坚持服药,她不会有事。”女大夫说完,小跑几步离开了军营。 “将军,她走了耶!” “将军,你咋不去送送人家!路途遥远,别累着人家姑娘了!” 江盛梧凶了大家几句,大家才散了。他挠挠头,“这路程着实不短,我请来的,是要送回去。” 他点了一名兵,“你去送送人家。” “将军,我还有训练呢……”那人憨笑道,其他人跑得出奇的快。 江盛梧回头看了几眼主帐,还是骑上马向外头跑去,“大夫,我送你回去吧。” 女大夫上了马,有些脸红。江盛梧怕她不习惯颠簸,放慢了速度。 气氛很是尴尬…… “那个……大夫怎么称呼?” “我姓孔,名芊锦。” …… 第72章 造反收尾 齐王造反的事情现下只需要收个尾就好,皇帝着手让太子全盘处理政事,江玥梧也终于有时间休息了。 反倒是刘瑾扬,每日马不停蹄的在睿王府和皇宫里来回跑。不过,和江玥梧倒没什么关系。 “娘娘,前朝那边传来消息,章礼亲王造反,本应该株连九族。圣上想积善德,本欲饶恕刘娇娇和张玖斯等人。但睿王……起头,斩草除根……”清念在江玥梧耳边汇报。 江玥梧遣散了所有人,正在院子里晒太阳,她躺在躺椅上,闭着眼睛养神。 “此事,咱们不插手。以后,睿王的事情,咱们能避则避。”江盛梧缓缓说道。 其实,刘娇娇和张玖斯的事情,一直以来她有所考虑。她知道要想稳固这混乱的朝纲,必须要斩草除根,不给自己留下祸患。 但是,刘娇娇和张玖斯其实知道的不多,尤其是刘娇娇,什么都不知道。江玥梧心软了,或者说她根本没想过大范围的杀戮…… 既然此事,睿王已经替所有人做出了选择。江玥梧就旁观即可,因为从理智上来说,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奴婢知道了。”清念点头,从袖子里拿出一瓶膏药,“睿王殿下托人送了一瓶膏药来,说是去伤疤的。” 江玥梧眼都没睁开,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蹭了蹭躺椅上的柔毛。阳光洒在身上,像是可以治愈一切的伤痛。 “送回去吧,不收他的东西。以前有所往来,是逼不得已。如今,没什么理由了。” “睿王殿下说,娘娘不必送回去,这要本就是为娘娘寻的。若是娘娘不喜欢,直接丢了便是……” 清念一字一句说着睿王交代的话,脑海里闪过睿王期待的眼神。 “那便丢了吧。”江玥梧毫不犹豫道。 “娘娘,睿王还有一张字条。”清念将字条交予江玥梧,江玥梧不悦地睁开眼,结果字条一看:“皇嫂,本王懂何为叔嫂有别。” 江玥梧若有所思,吩咐清念将字条焚毁,至于那瓶膏药,留下了,但不知道搁置到了哪里。 江玥梧脑中很乱,很杂…… 刘瑾扬到底是什么意思?从前一个劲儿地调戏和暧昧,如今知道了叔嫂有别,反倒是不辞辛苦,寻上好的膏药…… 刘瑾扬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他又在谋划些什么? 她的脑海里浮现了刘瑾扬对她说德妃的事情,但她却打断了。 那个时候,大家都很脆弱吧。她因为受到残害和抛弃而失落,他因为失去唯一的软肋而悲伤。 他顾及着她的情绪,着手替她善后。但她,冷漠地赶走了他…… 她顺着躺椅滑了下去,单手捂着双眼,心里越发得烦躁。她想跟刘瑾扬撇清关系,但是她对刘瑾扬的亏欠越来越多。 她不排除这个字条是刘瑾扬为了引起她内心愧疚的把戏。如果真的是的话,那江玥梧不得不承认……他赢了。 “清念!”江玥梧喊道,清念匆忙地出来,站在江玥梧身边。 “娘娘有和吩咐?” “你去江家,请父亲把几年前收到的梧凰古琴拿来。后日等睿王下朝的时候,请他来本妃这儿喝茶。” 第73章 古琴梧凰 睿王得知江玥梧的邀请,几次三番地掩盖眼中的喜悦之情。 江玥梧正在宫里品鉴梧凰这把古琴,当初这把古琴她喜欢得爱不释手。后来,得了几本古书,它也被搁置了。 如今,再次抚摸上梧凰,一股亲切之感传来,她的心里感慨万千。 “娘娘……”清念领着刘瑾扬进来,江玥梧见他来,亲自洗手煮茶,二人面对面而坐。时而有茶香扑鼻,沁人心脾。 “皇嫂寻本王可有何事?”刘瑾扬的表情很冷淡,语气也很平淡。 江玥梧没有看他,而是自顾自地一步步煮茶。她的手法很标准,姿势也很优雅。 这一刻的她不施粉黛,不着华裳。一身杏色的衣裙,一只洁白无瑕的玉簪……她美得像一幅画。 风悄悄勾起她的发丝,这岁月静好的时刻,他怎么忍心打破。他抬眸看着她,是不可捉摸的眷恋,是不可参透的爱意…… “本妃今日新得到的茶,你尝尝。”江玥梧给他递了一杯,低头接着拨弄茶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刘瑾扬细细品尝,茶香缠绵悠久,茶味清新微苦,像是在一湖碧水便,忽然间一清新女子坐在石边,看山看水。 二人都没说话,一个在纠结该如何安慰,一个在体会这难得的宁静。 江玥梧偷偷地瞄了他一眼,还是开口:“这……本妃许久没有煮过茶,如今手艺生疏,不知味道如何。” “甚好……甚合我意。”刘瑾扬收回缱绻的目光,微微抿唇。 “当初……当初章礼亲王造反,睿王对本妃相互之举,本妃一直铭记于心。”江玥梧客套地说着。 “你是本王的皇嫂,同为一家人,自然要互帮互助。” 刘瑾扬也很客套,对江玥梧而言,他的措辞语气不再像以前那般轻浮,但她却觉得奇怪…… “本妃一直想向睿王表达谢意,然不知睿王心慕何物。因而,本妃想赠睿王一把古琴。”江玥梧看向那把梧凰,刘瑾扬随着看去。 那琴通体是匀称的黑色,却经过了时间的沉淀,不显得浮躁,反而更加沉阔。 古琴的琴身是一只雕刻得栩栩如生的凤凰,口中衔着一片梧桐叶。这古琴也是用年份及久的佳木而制,音色干净,摄人心魂。 “睿王试试可合心意。”江玥梧提议。 “本王在塞外的时候,就知道梧凰的名声。梧凰这把古琴,由琴匠勾继而制,是琴师师昀相伴余生最喜欢的,历经九朝兴衰。”刘瑾扬准确地说出古琴的来历。 江玥梧有些惊诧,他自幼生活在塞外,塞外那边极少有古琴的出现。她看着刘瑾扬走去,一双手很是灵巧,拨弄着琴弦,像是起舞的蝴蝶。 刘瑾扬的技术很好,古琴发出的声音时而像是凤凰的悲鸣,时而像是厉声叫唤…… 他……是想到了德妃吗? 江玥梧欣赏着,沉迷着……这一刻的刘瑾扬像是抛却了尘世间所有的羁绊,成为了一个隐居山林却有着侠义风格的琴师…… 刘瑾扬一曲已毕,江玥梧却久久缓不过神来。论弹琴,刘瑾扬远在她之上。 “此琴,本王甚是喜欢,皇嫂用心了。” “喜欢便好。” 二人又坐了一会儿,刘瑾扬主动开口:“本王府上还有事,不叨扰皇嫂了。” 刘瑾扬装好琴,带着琴往外走去。江玥梧直起身子,叫道:“睿王!” 刘瑾扬止了步子,却没回头。江玥梧接着说:“本妃知你心中苦涩。” 刘瑾扬红了眼眶,往外走去…… 第74章 屈辱验身 江家的善举成了街头茶楼的新话题,江家的顾客多了不少不说,平日里低调的江程英也开始名声大噪,顾华意曾经是第一才女的事情也被翻了出来。 同时,江玥梧被抓的事情也不知为何被泄露了出去。一开始,众人都是可怜江玥梧,夸赞江玥梧顾全大局。 后来,风向逐渐变了…… 她再一次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江玥梧被叛贼劫走,还是清白之身吗?她身为皇室宗妇,若是不洁之身,如何再当太子妃?如何做未来的国母? 这些事情一直在发酵,江玥梧多多少少还是知道的。她只是无奈地笑笑,这京都里的嘴啊…… “冬天了……”她喃喃自语。 她倒不是很在乎,只是这编造谣言的人,还是要找出来。如果再来一次叛乱,京都承受不住,哪怕是杯弓蛇影,自相惊扰。 而这个事情,请市井里的人去查最好。江玥梧给江锦梧修书,江锦梧当初在市井里厮混过,人脉比她广…… 刚叫清念把信送出去,太子带着一群人风风火火地闯入宫门。江玥梧看着太子怒气冲冲的模样,只觉得越发烦躁。 江玥梧盯着太子,坐在木椅上,一副正宫娘娘的仪态,让太子越看越恼火。 这样的女人,贤能端庄,危险神秘。 可让一个男人恼火的是,这个女人的心不在他身上,这个女人跟别的男人有染! 他爱江玥梧吗?当然不爱!他只是占有欲作祟,虚荣心作祟! 自己身为储君得不到的这个女人,却被一个无名小卒占有了! 他储君的颜面何在? “殿下来妾身这儿,有何事?”江玥梧尽量柔着语气问他。毕竟日后太子登基,是必然的。而她,没必要把关系弄得水火不容。 “来人!给孤拿下!”两个婆子进来,说了一声“娘娘,得罪了!”,便按住江玥梧的手。 大殿的门被关上了,江玥梧被押着进入内室。 “干什么!放手!”江玥梧挣扎着,却抵不过两个老婆子的力气。她的脚乱踹着,踹翻了屋内的东西,摔着稀碎。 “娘娘,一会儿就好!”两个婆子说着,伸手去扯她的衣服。 屋外的太子听着屋内那般大的动静,越发的烦躁,在大殿里不断徘徊。 清念正送信回来,看着宫里没有人。太子看着她,更加心虚。屋内的动静,让清念奋不顾身地跑去。 太子拦下她,死也不让她进去。 “你们究竟在干什么!你们凭什么这么做?”清念被押在地上,听着屋内江玥梧嘶吼的声音,心仿佛在滴血。 “孤只不过给她验身罢了!孤从未碰过她,若她是处子之身,倒也罢了!若不是,鬼知道她是跟谁有染!”太子被她那愤怒的眼神看得心虚。 “娘娘是皇室宗妇,怎能受如此屈辱?”清念怒吼道。 “你放肆!她是皇室宗妇又如何?” “她为皇家受尽苦难,你们却如此怀疑她!她会死的!你们这么羞辱她,她会死的!” 片刻,两个婆子走出来,欢欢喜喜的跟太子说:“太子殿下,娘娘……娘娘还是处子之身。” 第75章 华服吞药 清念一听,仿佛失了魂,踉踉跄跄往屋内跑去,只见江玥梧仿佛死了一般躺在床上,只盖着一件衣服。 清念将被褥盖在她身上,紧紧抱着她,“娘娘,奴婢来晚了……”她边给江玥梧穿衣服,边掉眼泪。 江玥梧的眼珠子都不转一下,好比失了三魂七魄,只剩一副躯壳。 “娘娘,你别怕!将军和公子一定会为娘娘报仇的!”清念自言自语道,不知道是在安抚自己还是江玥梧。 江玥梧一听到二位兄长,眼神方有了些神色,“别告诉他们……别告诉他们……” “娘娘!”清念看着她苍白的脸,忍不住叫道。主仆二人抱在一起,在这寒冷的冬天里相互取暖。 “你……清念!快去,快去封锁消息!不能流传出去!”江玥梧忽得乡下了什么,很是惊恐。她不断催促着清念,清念被她推了出去。 江玥梧这会儿眼泪才缓缓流下,她痴痴地擦干眼泪。坐在梳妆台前,她用帕子擦净面容。手执眉笔,细细描眉…… 化好妆容,她拿出那件正红色宫服。宫服上用金丝线绣着凤尾,还有牡丹。 她轻轻抚过华服,眼角含着泪。换上华服,她从屉子里拿出一个黑色的小瓶子。 她坐在床上,放下层层床幔。她从瓶中取出一颗黑色的药,看着饱满圆润的药,她皱起了眉。 她为了什么? 随后,她释怀地笑笑,吞下了丹药。她缓缓躺下,闭上眼睛,朱红的唇一直噙着笑。 清念心中气不过,转头去了睿王府。刘瑾扬桌上堆满了公务,正皱着眉头处理。清念不等人通报,直接闯了进去。 刘瑾扬看着她,清念噗通跪了下去,“求殿下帮帮我们娘娘!”清念给他说了太子的行径,刘瑾扬暗叫不好,一匹快马闯入宫门。 “来者何人?宫内不可纵马!”宫门口的守将横刀拦住,刘瑾扬哪管这么多,甩着马鞭,骏马长啸,疾驰而去。 他快步跑入江玥梧的屋子,刚踏入大殿的那一刻,他只觉得一股寒凉袭来。 他有些腿软,扶着墙往室内走去。层层淡雅的床幔遮掩着红衣美人的身影,若隐若现。 他一把拉开床幔,江玥梧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他从未见过,如此美艳的她,如此让他静静欣赏的她…… 刘瑾扬瘫倒在她面前,眼眶红着,眼泪悄悄划过。他抚摸着江玥梧的脸,爬到床上抱起她。 “不……不……不!” “江玥梧!你怎么敢这样……你怎么能这样?江玥梧!本王在这里,本王跟你一起,你别想走!” “本王已经失去她了……本王不能再……不能……” 他探着江玥梧的脉搏,发现还有微弱的脉搏。他赶忙寻着太医,威胁着太医,“她死,尔等陪葬。” 太医们赶紧给江玥梧催吐,施针,煎药…… 刘瑾扬的这一举动,自然引起了太子的不满。至于皇帝,他现在也只顾着自己死活。 太子给太子妃验身这等荒唐之举,皇帝本应该拦下。但他默许了,他也不允许一个外人给皇家蒙羞。 另外,他也想看看刘瑾扬和江玥梧到底有没有私情。 第76章 秋后算账 太子赶到江玥梧的住所,更加心虚了。他甚至不敢直视清念那双仇恨的双眼,他害怕清念会杀了他。 刘瑾扬守在江玥梧宫门口,如今不论是什么流言蜚语,刘瑾扬通通不管不顾。 他只有一个念头,他要江玥梧活着,敢让她死的,先去黄泉探路。 “太子今日怎么有空过来?”刘瑾扬不怀好意地问,他的笑容很瘆人,仿佛要把太子盯出一个窟窿。 “太子妃的宫门,孤想进就进!”太子有着皇帝撑腰,给了他很大的底气。 “你还知道这是太子妃的宫门?知道皇嫂是你的发妻了?”刘瑾扬站起身来,一步一步往太子靠近。 “你!你为何在太子妃这儿?孤警告你,江玥梧死都是孤的人,是太子府的人!”太子强硬地说道,可步子却往后退。 “死?”刘瑾扬眯着双眸,单手握着他的肩膀,太子只觉得肩膀上传来一阵剧痛。眼前的刘瑾扬像个疯子一样,失去了原本的理智。 “她……”太子越发觉着事情不对劲儿。 “你知道吗?她今天差点儿就死了……”刘瑾扬问道,浑身都是冰冷的气息。他想杀人,他会杀了自己这还太子的第一感觉。 “本王听说太子今日带人来过?来验太子妃的身?”刘瑾扬接着说道,虽然是询问,可语气就是在陈述。 “孤对太子妃如何,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情,你来插什么手?刘瑾扬,你莫不是觊觎孤的太子妃?”太子越说越激动。 刘瑾扬咬牙,攥紧了另一只拳头。他不明白,当初江玥梧选择这么一个废人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是不是,如果自己早点出现,江玥梧不用嫁给这么个人?是不是,自己的权势不够,互不了她周全? “太子,你能娶太子妃,三生有幸。如若你不喜她,大可与她和离,自有万千人任你挑选。至于她,会有更好的人。”刘瑾扬放开了太子,他低声说道。 “你就是觊觎孤的太子妃!但是,孤的太子妃好像没有瞧上你啊!她可是处子之身,你也没得到她啊!你喜欢的女人,在孤手里!就算她与孤和离,你也不会得她青睐!” 太子笑着说道,戳得刘瑾扬心窝疼。 “太子,那本王就祝你未来平安,皇位坐的安稳。”刘瑾扬说完,离开了江玥梧的宫门。 因为,盛阳来了。 盛阳自然知道江玥梧为何会吞药,为何会想离开这个世间。 她看着刘瑾扬离开的身影,心里还是感激的。无论刘瑾扬怀着什么心思,但他他救了江玥梧。 她快步走向太子,当众甩了太子一巴掌。 “这件事情,江家已经知道了,太子!皇兄!你清醒点!江家会如何发难,你看着吧。还有,江玥梧是我的人,你若是再敢羞辱她!我不会放过你!” 太子被她一巴掌打懵了,从小到大,没有人敢如此羞辱他。 “你!竟敢如此对孤?” “太子,比起你对太子妃的,我这又算得了什么?我知道,父皇默许了你这么做。”盛阳说罢,便无视太子,直接进了室内。 第77章 薄情寡义 哪怕清念努力封锁消息,可是还是流了出去。这绝不是巧合,绝对是有心人故意而为之。 江玥梧被太子当众验身,还是处子之身。 江玥梧吞药自尽,睿王为红颜怒闯宫门。 江锦梧当即上书皇帝,一定要给江玥梧一个说法,给所有人一个说法。 可是,皇帝却充耳不闻,更是以病重无力打发了他。哪怕是他亲自去皇宫请求面圣,皇帝也不曾接见。 江锦梧这才真真正正体会到江玥梧在这深宫里的难处了,他知道她很难,没想到会这么难。 他把自己关到书房,一日一夜不曾出来,不曾用膳。 “小妹……你吞药自尽的时候,是什么心情?”他一直看着江玥梧赠的芳游公的真迹,心里不是滋味。 “太子薄情,圣上寡义……你本是天上月,如今一人身处泥泞,无法脱身,只求一死……” 他束好发冠,重披官服,正欲出书房。赵熙宁等在门口,拦住了他,“夫君,妾身知道夫君想为娘娘讨回公道。” “既然你知道,何必拦我?你还有身孕,莫要操劳。”江锦梧放软了语气,跟赵熙宁说道。 “夫君,你告诉妾身,你是不是打算去宫门口闹?你哪怕在那儿跪上一天一夜,圣上会理会吗?若是惹怒了圣上,他给太子妃娘娘随便扣一个水性杨花,不洁身自好的帽子,你要娘娘怎么办?” 赵熙宁压着声音说,她一直抓着江锦梧的手不肯放开。见江锦梧若有所思,然后颓废地靠在墙上。她抚摸着江锦梧身上的官服,捋好他的发丝。 “夫君,妾身知道太子妃娘娘受尽了苦难。娘娘对妾身有救命之恩,妾身当然跟夫君一样心疼娘娘。可是夫君,我们要明白,咱们的手太短了,伸不到皇宫里去。” “那……我们就坐以待毙么?我的小妹就应该受那些苦吗?哪怕他们二人和离,甚至是给小妹一纸休书……我都可以把她接回来,养她一辈子。” 江锦梧自然明白赵熙宁所言,可是他不愿意江玥梧被欺负。 “可是,他们能和离的了吗?太子不喜娘娘,谁人不知?可为什么任性的太子却一直没有休妻?他们之间肯定达成了某种协议!” 赵熙宁接着安抚他。 “娘娘聪慧,等太子登基后,若是她不愿,她自有办法脱身。若娘娘不愿脱身,那这些她必须要挺下去。娘娘以后是要做正宫皇后的,这一切的一切,娘娘会有打算。” “可……”江锦梧还想说些什么。 “夫君,娘娘受辱,为何不向江家来信?”赵熙宁问道,看着江锦梧的眼。 江锦梧想了很久,一肚子怒火最后只能化作一团气体,呼出。 “夫人,幸亏有你在。”江锦梧一把揽住赵熙宁,赵熙宁拍拍江锦梧的肩背。 “娘娘记挂着咱们,咱们都要好好的,娘娘才没有后顾之忧。夫君,还有我呢,我陪着你。” 江锦梧抱着越来越紧,他闭上双眼,遮住那点子柔软和猩红。 他是江家的男人,要为江家撑起一片天地。 第78章 炙热的爱 江玥梧服的毒药毒性较强,见效时间稍缓。虽然人救过来了,但是还处于昏迷。 清念每日给她擦拭着身子,都期盼着她能醒来。可怜她遭受囚禁殴打不久,身子还没养好,就吞药自尽…… 她如今的身子,哪受得住啊? 太子心有愧疚,偶尔送些补品来。但清念一日复一日的拒绝后,太子也有了脾气。 反倒是刘瑾扬的东西,清念多多少少收了一些。 刘瑾扬暗中着协助江锦梧调查谣言的起源,一有空也是偷偷来看江玥梧。 清念知道刘瑾扬的心思,从不让他入室,只让他在外头看看。毕竟,他救了江玥梧,她不好做的太绝…… 江玥梧的手指微微颤动,眼皮微动。每日太医都会来请脉,今日也不例外。 太医给江玥梧施针,江玥梧却抽动了一下。紧接着,大口大口的血从口中吐了出来…… 那血呈黑红色,喷洒在地上,发出腥臭味。太医擦擦额前的汗,接着给江玥梧施针…… “清念姑娘,不出意外,今夜娘娘能睡个好觉了。”清念送走了太医,忐忑的心才静了下来,“佛祖保佑……” 深夜,冬日的月总是蒙着一层轻纱,朦胧的光晕染着昏暗的天。 刘瑾扬趁着夜色,轻轻落在江玥梧的寝宫。他看着床上呼吸顺畅的人,心也柔了下来。 “江玥梧,你好好的……”他心中祈祷着。 他在江玥梧床边坐下,地上寒凉,但他的心是炽热的。他像个好奇的孩子般,下颚抵着床榻,看着江玥梧。 时不时的,他喜欢拍拍江玥梧的肩膀。“江玥梧,阿娘说过,晚上睡不好,就拍拍自己。” 偶尔,他又帮江玥梧擦着汗液,然后一阵傻笑。 “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什么时候又非你不可了……什么时候,舍不得了……” 他喃喃自语,他的声音很小很低沉,却诉说着盛大的爱意。 “我挺后悔的,没有先遇见你。如果我先遇见你了,我就可以先娶到你。我带你在塞外生活,不用理会这些是非。” “江玥梧,其实阿娘死的时候,我想杀了皇帝,可是我想到了你,下不去手了……” “江玥梧,你知道吗?阿娘是我唯一的软肋,她死后,我应该可以孑然一身的离开了……” “可是,我却开始舍不得你了……如果你醒着,我是万万不敢说这些话的。谁又能想到,塞外的王也会有这么憋屈的时候。” “不过,如果是你的话,我不介意。我知道你还对我没感情,但你别急着撇开我,也别让我憋屈太久好不好?” “江玥梧,快快醒来,快快好起来吧……有机会的话,我带你去塞外看盘旋翱翔的雄鹰,驰骋草原的骏马,还有美不胜收的夕阳……” 江玥梧没有回应过他,他却越说越快乐,越说越幸福。 他就这么靠在床榻上,一直等啊……等啊…… 等到天蒙蒙亮,他又要悄悄地离开了。 然后,没有人知道,在那寂静的夜里,有一朵只为一人的花绚烂的盛开过…… 第79章 黄粱一梦 “江玥梧……”许承景跪在崖边,眺望着那繁华的皇宫。他轻启薄唇,缓缓念着她的名字。 太子妃吞药自尽的事情闹得很大,他不可能不知道。街头除了说江玥梧可怜之外,还说皇家薄情。只可惜,皇室至今没给个说法…… 许承景自责吗?如果当初他先皇帝一步,江玥梧会成为幸福的人吧?可是,没有如果啊…… “我是个胆小鬼,我不敢与你相认。我只能在佛前祈祷你平安,可是……你很难过……” 许承景自言自语,眼角的泪在月光的照耀下,越发晶莹。 方丈一次一次地劝他,“还俗吧……” 他却就是不肯,他在跟谁较着劲呢?为什么不肯呢?是为了证明自己一往情深的爱意,还是与霸道皇家的斗争呢? 他永远只会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诉说他的爱意。他的爱胆小,藏的严严实实,好像见不得光。 他遁入佛门,本是为了切断红尘。可怎奈,越陷越深。他本是想渡自己成佛,反而想以自己血肉之躯渡她…… “我只能……向佛祖许愿,你一生顺遂。” 江玥梧的脑海里很乱,仿佛过完了她的一生。 十五岁之前,她跟着父亲走南闯北经商,跟着母亲学习诗词歌赋,与二位兄长和和睦睦…… 十五岁之后,她初遇风华正茂的状元郎,那惊鸿一瞥,那折枝之情,可错过一眼却错过了一生…… 后来,她嫁给了太子,她的一生注定要被锁在那尔虞我诈的冰冷的深宫…… 再后来,她遇见了睿王,一个把喜欢表达的明明白白的人。他喜欢挑逗她,调戏她……但是,伦理纲常,叔嫂有别。 再然后……就没有再然后,她的一生定格在十八岁了。 她缓缓睁开眼,看着熟悉的一切,却只觉得陌生,“是地府吗?” 看了许久,呆滞了许久。她自嘲道:“没死成啊……怎么……没死成啊?” 笑着笑着,眼泪不停地涌出来,是滚烫的,却寒入人心。 “江玥梧,老天爷不让你死,他要你屈辱的过完一生!”她的嗓子很干很痛,可她还是放肆地笑了起来。 清念听见动静,把手上的东西都扔了,径直奔向屋内。为此,她还狠狠摔了一跤,下巴都磕破了,还在往外渗血。 “娘娘……”她跪在床前,小心翼翼地喊道。 江玥梧转过头,看着她的下巴,抚摸着她的头,“疼不疼?这些日子,是不是有好多人欺负你?” 清念摇摇头,眼泪止不住地落。 “我知道,太子身边的女人没一个省心的,她们怎么会不刁难你呢?” “娘娘,你怎么能做傻事呢?怎么能丢下奴婢一个人?娘娘,奴婢一直陪着您……” “傻姑娘,难不成陪我去死吗?”江玥梧笑笑,眼角微红。 “娘娘若出了事,清念绝不苟活。”清念往后退几步,给她磕头。 “清念,我想好好活着了……让那些人看着,我江玥梧好好活着……”她擦干眼泪,微微笑道。 “清念,请太子来请脉吧。”她缓缓开口,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 第80章 惊吓过度 江玥梧按时服药,逼着自己进食,她的气色也逐渐好了起来。 可总是有人,不想让她好过…… 她总喜欢靠着躺椅,在外头晒太阳。这个时候,她不喜欢身边有人。她喜欢喝茶,喜欢看风景,唯独厌恶这红墙绿瓦。 夜里总是寒凉,她总要塞好几个汤婆子。她闭眸,但总是难以入眠。 她会不自觉地回忆起,她嫁给太子时的风光……还有,太子烧她藏书时的洋洋得意,当众给她验身时的耻辱…… “吱吱……” 空旷安静的寝宫传来几声,江玥梧只觉得分外熟悉。这一刻,她又好像置身那个漏风的破屋…… 她惊醒了,将被褥全部裹在身上。她警惕地看着漆黑的四周,眼眶里渐渐有泪。 “不……不……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有老鼠……咬我……” “清念……清念!”江玥梧大喊道,几只老鼠爬到她的床上乱窜着,江玥梧吓得扔了被褥,光脚跑到地上。 她到处翻找这火折子,点燃了一个烛台。好几只老鼠正窝在她的床榻上,发出吱吱的叫声。 门口还有好几只老鼠跑来,到处乱窜着。她抬脚往外跑去,一直喊道:“清念!清念!” 她在宫里像个游魂一样,到处游荡着。脚底已经被磨破,她的每一步都留下一点儿血,像是妖艳的血莲花。 这便是美人的步步生莲吗? “什么人!”宫内巡查的侍卫看着江玥梧,大声喝道。 江玥梧没机会理会他们,直接一头栽倒在地上。 “发生了何事?”姗姗来迟的刘瑾扬眯着眼睛问道。皇帝命令刘瑾扬协助太子重建京都,刘瑾扬正在排除皇宫里的奸细。 “回殿下,那……有个女人……” 他缓缓走近那个身影,越看越熟悉,直到江玥梧那单薄蜷缩的身影映入眼帘。 “皇嫂……” 他一把抱起江玥梧,往太医院赶去。经太医诊断,只说她是之前伤了根本,身子虚弱,如今惊吓过度晕了过去。 “惊吓过度?”刘瑾扬皱起眉,江玥梧被什么吓到了?谁要害她? 他让清念带着几个女人搜查江玥梧的寝宫,自己则是带着巡查队守在外头。 “啊!”几个宫女被吓得大叫。 “老鼠!老鼠!” “里面到处都是老鼠!” 清念用眼神警告那几个受了惊吓止不住大叫的宫女,才平静地跟刘瑾扬汇报。 “娘娘的寝宫里有好多老鼠,体型也比较大……娘娘之前,被老鼠咬过。” 皇宫里哪来的老鼠呢?这儿又不是冷宫! “先把老鼠抓出来吧,你收拾好她的东西换了地方住。”刘瑾扬自然猜到了有人故意这么做的,这人不尽知道江玥梧的病历,还有本事送这么多老鼠…… “睿王殿下,可否让娘娘回太子府。”清念咬咬牙,还是问道。哪怕京都现在不是完全安全,可是她实在不愿意再看着有人祸害江玥梧了。 “太子府终归是不安全的……你先等着,本王会安排好。”刘瑾扬说道,便转身离开了。 第81章 月下寄情 刘瑾扬心里知道江玥梧的难处,他比皇帝的任何人都想对她好。但是,她是他的皇嫂…… 刘瑾扬去求了皇帝,求了那个他永远不愿意看到的人。他真希望,皇帝早就死了。 哪怕皇帝病重,可是只要他想,还是可以覆灭一个兴旺的家族。 皇帝少时虽然多情风流,可他是帝王,薄情冷血是刻在骨子里的。 他是个明君,守住了大庆。 即便晚年的他,如此可悲。可是,他的本事是谁也不能否认忽视的。 皇帝知道这个时候,他不能跟刘瑾扬斗。他退让了一步,放江玥梧会江家住半个月。 或许,皇室的面子上过意不去,这样会引起市井传言。但是,和重建京都,辉煌大庆来比,又算得了什么? 祖宗基业不能毁在他的手里,哪怕有人说他生性凉薄,没有真心。甚至是说他暴戾恣睢,不辨奸贤…… 至少,他守住了这大庆,不是吗? 江玥梧回了江家,刘瑾扬暗中派人保护她。江家的人对她吞药自尽一事闭口不提,赵熙宁日日抱着江灵昭去陪伴她。 她的眼里不再明亮,她的一切都黯淡了。她像是一具躯壳,任人摆布。 靠在窗台上,阳光很是明媚,可是她就是觉得寒冷,透心凉…… 她是谁?是江玥梧,是太子妃。可是呢,仅此而已,她一个人在深宫里无权无势。她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低估了深宫吃人的本事…… 她的眼里总是忧郁的,无论见到谁,都是这样…… 这一夜,刘瑾扬照常来看她。他踏月而来,落在不远处的房顶上。但是这半夜三更,江玥梧并没有睡。 她呆滞地看着月亮,看着院中的梧桐树。 江程英曾经说:“你出生的时候啊,正是夜里,那一天的月亮格外的亮……华意喜欢梧桐树,所以就取月梧二字。” 但是,后来顾华意看了很久,在“月”字旁边写了个“玥”。 江玥梧的眸子微微有些转动,像是死了许久却保存完好的女尸,动了下眼珠。 僵硬……诡异…… 只见她微微一笑,回到床榻上闭眸睡去。没多久,她的呼吸匀称起来。等了许久,刘瑾扬这才敢偷偷往她房里去。 他看着几日不见的女子,心柔软了下来。他坐在床榻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她苍白的脸颊。 她消瘦了很多…… “江玥梧,你别怕。”他低声说道,慢慢微笑了起来。哪怕他的这份情感见不得光,哪怕他的见面方式如此难堪…… 可至少,这一刻他是幸福的,但……绝不满足。 “你放心,你想要的我都会帮你得到!” 他眼里的爱意是那么的炙热,灼烧着屋内的凉。 “江玥梧,我真的不想叫你皇嫂了……” 说罢,他就离开了。他走得很匆忙,或者说这几日他格外得忙。不知道他在忙什么,但江玥梧也不想知道。 江玥梧睁开眼,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脸颊,那还残存着他的气息…… “刘瑾扬,何必呢?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我不会爱上你的。” “在这吃人的地方,只有站在顶端,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势,才能活下去。刘瑾扬,我注定给不了你想要的一切。” “我还是那个我,你还是那个你。初心没变,但方法变了。” 第82章 培养心腹 江玥梧的心恢复得很快,或者说已经被人一片片撕碎了,哪还怕几许痛意? 今日,赵熙宁又抱着江灵昭来了。江玥梧靠在躺椅上,主动接过江灵昭,逗她玩了起来。 江灵昭是二月份生的,如今九个月大,更招人喜欢了。 “这丫头,就粘着娘娘。”赵熙宁看着江灵昭扒拉着江玥梧的发丝和衣服,手帕掩面笑道。 “嫂嫂不必如此客气,都是一家人,随父亲母亲和兄长们唤我也好。”江玥梧微笑道,刮着江灵昭的小鼻子。 “那……我随夫君喊你小妹了!”赵熙宁浅浅一笑,被江灵昭一把抓住手指,咿呀咿呀的不知说些什么。 江玥梧点点头,接着逗江灵昭。她在等江锦梧回来,等自己死而复生的蜕变…… “自我出嫁后,我打理的私人产业也都交予你看管。不过现在我也比较闲,打算重新接手。”江玥梧和江锦梧在书房里谈着。 两人还是那两个人,可是江锦梧就是觉得面前的这个江玥梧变了,更陌生了…… 江锦梧自然是点头称好,让守德跟清念去交接。 “父亲如今忙着支援北疆战事的物质二次筹集,我想麻烦次兄动用江家的暗渠,帮我找两个人。” “一个叫樊一,是章礼亲王的亲信暗卫。另一个叫十三,是刘长康的暗卫。此二人侦查能力极强,武功高强,次兄务必小心。” 江玥梧说罢,回了院子。她很冷漠,连江锦梧都觉得冷漠。 清念领着三位姑娘进来了。 江玥梧看着进来的三个女子,姿色平平,看着也不起眼。清念挑的人,她自然是放心。 她以前懒惰,不愿意再培养心腹,但她想活命。 “今日起,你们便是本妃的婢子。清念屋内的总管,任何人不得欺辱她。” “是。”几个婢子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没有害怕,只有敬畏。无论是面色还是姿态,她们都很标准。胆识魄力,她们有。 “日后,你们忘却前尘往事,今日赐名执扇,素钗,揽琴。”江玥梧的语气并不生硬,可是几人就是觉着她极有威严。 清念见江玥梧有些乏了,便让她们退下。 江玥梧逼着双眸,倚靠在榻上,不掩疲惫之态。“揽琴,你过来。” 揽琴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娘娘。” “你是睿王的人,本妃知道。但本妃并不在乎,从今往后,你忠于本妃即可。此事你也不必向睿王汇报,退下吧。” 揽琴抬眸,看了江玥梧一眼。就是眼前这个病态的女人,识破了她的伪装。 “娘娘……奴婢办事不力……”清念连忙请罪。 “无事。”江玥梧淡淡开口。 之前,二人合谋时,刘瑾扬给她派过几个暗卫。这些暗卫身上都有着同样的气息和特质,江玥梧恰巧记住了。 “她向睿王汇报,你也别拦着。”江玥梧补充说道,“清念,本妃连着采买了三个人,培养她们成为本妃的心腹,你心中可有不平?” “奴婢不敢。”清念摇摇头。 “清念,你记住……这深宫里,只有我们是一家人。其他的人,不是外人,就是敌人!” 第83章 召她进宫 刘瑾扬好些晚上没有再来看江玥梧,江玥梧倒是开始疑心,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京都里又有了传言:章礼亲王和刘长康叛乱,各个家族官吏都有所损伤,唯独江家平安无事,江家和叛军会不会有勾结? 好在江家都按耐得住,随着外头胡说,家里该怎么过就怎么过。江锦梧自然是要调查这些谣言从何而出。 而江玥梧却被皇帝请到宫里去了…… 皇帝再见江玥梧,觉得很生疏。尤其是那一双眼,所看之处,似是要凝结成寒冰。 “父皇召儿臣所为何事?”江玥梧微微勾起唇,直勾勾地盯着皇帝的眼,像一把刀子戳进他的心里。 江玥梧自然是知道,谣言四起,皇帝怎么能不听到三言两语?即便皇帝知道有人针对江家,可是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你别装了……江玥梧,不累吗?”皇帝翻过身,半靠在床榻上。 他的动作很吃力,看来快要死了……江玥梧就像看杂耍一样,静静地看着他,没有上前侍候。 “装?父皇,儿臣在您面前一片赤诚呢。”江玥梧笑得越发浓烈,像一朵有毒的妖冶的花。 皇帝看着她,眼神格外复杂。他倒是怕江玥梧会趁此机会杀了他,不过江玥梧却没那个心思。 “当初为了引出叛贼,你与朕假装不和。朕如今想来,心里仍有余恐。”皇帝仰天笑道。 “所以呢?父皇,想说些什么?”有点儿风带走暖意,江玥梧拢了下身上的衣服。 “江玥梧,朕见识到了你的本事,还真怕你会谋反。”皇帝也显露出自己的真实面目——多疑凉薄。 “谋反?儿臣没那个心思……江山姓刘,这点你大可放心。”江玥梧把玩着新做的蔻丹,眼角染上笑意。 “江玥梧,朕越来越看不懂你了……”皇帝抿唇,缓缓说道。 “儿臣也从未看懂过父皇,不是吗?不对,儿臣怎敢揣测圣意?”江玥梧讽刺道,一双美眸像是毒蝎。 “父皇,皇室不动我江家,不伤我江玥梧,我不会做什么的。”江玥梧不理会他的表情,自己拿出父皇珍藏的好茶,尝了起来。 “江玥梧,如果你敢颠覆朕大庆江山,敢伤朕皇儿,你永远别想知道许承景去了哪里。” 皇帝咬牙说道,死死盯着江玥梧。一副只要他入黄泉,江玥梧也要下地狱的模样。 江玥梧喝茶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抬眸看着皇帝半死不活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她伸袖掩面,笑得谣言。 “父皇,你是皇帝,是成大事者。儿臣虽年少,也愿意向父皇靠近。父皇,成大事者,怎么能在乎一个人呢?” “儿臣与他没多少缘分,算不上什么儿女私情。他是死是活,儿臣不在乎。” “真的吗?江玥梧,你当真不在乎?他为什么非要在你出嫁的时候离开呢?他去了哪儿,你知道吗?他真的是游历四海去了吗?” 皇帝一连串的提问让江玥梧的表情冷了下来。她越想,心里越觉着疼痛。许承景那般倨傲,不染纤尘的人,怎么会为了她…… 第84章 动了私情 “他在哪儿?你把他怎么了?”她站起身来,走到皇帝面前,拽着他的衣襟。 她看起来很隐忍克制,可是皇帝能捕捉到她眼底的愤怒与期待。 “怎么,江玥梧!你要犯上吗?”皇帝却是露出微笑。 江玥梧当然不能把他怎么样,如果她动手,想必会有人在她动手之前把她杀了。 江玥梧瞪大了眸子,像一条毒蛇盘在他身边,“父皇,许承景此等栋梁之才,你可别糊涂。” “江玥梧,在朕赐婚之前,他就修书给鹿原许氏,要聘你为妇,娶你为妻。”皇帝不以为意,接着说道。 一字一句,诛人心。 “娶我……为妻?”江玥梧撇过头去,松开了皇帝。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想落泪。她心里五味杂陈,却有着一丝快乐…… 皇帝用帕子擦着嘴角的血迹,接着说道:“咳咳!咳咳咳!你出嫁那日,他可是到场了的。只不过,他看到你后……离开了……然后……” 江玥梧看着他卖关子的样子,恨不得把他撕碎! “然后什么!” 她现在就是很想知道许承景去了哪里,她也只想知道许承景去了哪里。 “江玥梧,朕知道你一直在找他。你一直以为他只是游历四海而离开了,殊不知他是因为你而走。” “他离你很近,只是你忽略了。你以为他不会那么做,所以从没往那方面去想……可是他就那么做了。” 江玥梧站了起来,远离几步,她的脑中很混乱。 许承景……许承景……你去哪了? “江玥梧,你自己都不清楚,你爱上他了吧?朕承认,你是有本事,可你也动了私情。”皇帝的笑声在屋内回荡着,像是幽灵的控诉。 “将死之人,何必说那么多?”江玥梧转过身去,擦掉眼角欲滑落的泪。 “是……朕是将死之人!江玥梧,你永远也别想知道许承景去了哪里!”皇帝忽得一口血喷了出来,溅在江玥梧的鞋尖上。 江玥梧拂袖,转身离去。 皇帝找她的目的是什么,无非是知道太子守不住江山,怕江玥梧颠覆了这大庆。他在拿许承景威胁江玥梧,可是…… “我本是死过一次的人,何惧威胁!” 江玥梧走得越来越远…… “传!传睿王!” 皇帝的呼吸很急促,对着殿外喊着。 这场对弈,有什么意义呢?徒增几分愤恨罢了…… 当夜,太子来了江家,找江玥梧兴师****玥梧驱走了院里的人,目不转睛地看着书。 太子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你个贱人,竟然害得父皇吐血!” “父皇本就是病重之躯,他吐血与否,何须妾身害?”江玥梧轻飘飘的一句话回他。 “你!尔等娼妇!”太子拿起桌上的砚台,又准备砸下。 江玥梧又说:“殿下,这是我江家,不是你的太子府!” 太子咬牙,重重放下了砚台,惊起外头的枝鹊阵阵扑朔。 “原来,你在闺阁里就跟许承景有染!一个首富之女,一个状元才子!还真是配的很!江玥梧,要是孤说出去,你是要浸猪笼的!” “妾身的名声已经烂大街了,殿下拿这些威胁妾身吗?” 江玥梧一听太子扯到不知所踪的许承景,心里又是一股气儿。她放下书,径直走到门口打开门。 “殿下,夜深了,妾身就不留你了。” 太子本欲再说些什么,也只能咽到肚子里。 第85章 难以忘怀 “娘娘,公子那边说有消息了。”清念敲门,轻声道。 江玥梧睁开眸子,随意挽了个发髻便匆匆赶去。 “次兄。” “来了。”江锦梧的语气听起来并不高兴,反而是忧愁,“坐吧。” 江玥梧在她对面坐下,环视了周围。确定了不存在隔墙有耳,她才放下心来。 江锦梧看着她这异常紧张警惕的动作,没有说什么。 “樊一和十三都有了消息。不过,樊一被睿王收走了,现在是睿王的人。至于十三……他发现了我们的人,要求你一人在后日亲自去见他。” 江玥梧点点头,眼神有些飘忽,不知道心里在盘算什么。 江锦梧皱眉,叫道:“小妹?” “啊!”江玥梧回过神来,才知自己有些失态。 “你怎么心神不宁的?发生了什么事吗?”江锦梧有些担心,江玥梧受了太多困难,心境发生了变化,怕她再做傻事。 “没事。”江玥梧摇摇头,微微抿唇。“这些事麻烦次兄了,后面的事情我自己来跟进。” 江锦梧一听,急得直接站了起来,他指着江玥梧说道:“你!十三那人,过于危险!你莫要独自一人去见他!” 江玥梧心头暖洋洋的,郑重地说:“次兄放心,我现在……想活。” 江锦梧这才尴尬地挠了挠头,坐了下来,和她闲聊了几句。江玥梧也不愿再打扰他,转身离去。 走了几步,她纠结了好一番,还是问道:“次兄……你……有许承景的消息吗?” “许承景?许兄未曾给我来过信,我也不知他的踪迹。”江锦梧叹息道。 如今他已经成家立业,一切都不复从前,哪是从前的少年郎,可以一同游山玩水,对酌共饮。 他与很多人的交集都淡了,记忆也逐渐被尘封。唯独许承景,那个光风霁月的少年郎……他难以忘怀。 “小妹……你……”江锦梧有些担忧,江玥梧是不是真的心里惦记着许承景,如是真是那样,她会痛苦一辈子…… “家国有难,更需许承景此等人才。”江玥梧笑道,掩去眼底的失落。 她回了院子,心里乱成一团。今日是阴天,吹来的风很萧瑟。院外的枝头,鸟巢也空了。 真是……一点儿生气也没有。 顾华意虽然惦记着江玥梧,却怕她此时不愿见人,在院外徘徊。她观察着江玥梧的一举一动,心里除了懊悔,便是自责。 她若是个寻常女子多好…… 可是,自己一开始给她取名字的时候,却没想过要她平凡。 她鼓起勇气,喊道:“玥梧。” 得到江玥梧的肯定,她才入院去。她感觉到了,江玥梧变了好多,她的身上多了凛冽和冷漠。 “玥梧,皇宫是个龙潭虎穴,你是知道了。”顾华意握住江玥梧的手说道。 “母亲问你,以后你在宫里想怎么过?”顾华意问后,不再做声。 江玥梧出嫁时,她本来就想,只要江玥梧过得不好,她把江玥梧从宫里抢回来。 可是江玥梧宁愿死,也不愿意回来。肯定是,皇帝有她或者江家的把柄,或者是做了交易。 江家抢不回来…… 她只希望江玥梧能规划好自己的未来。江家鼎力相助,让她过完余生。 江玥梧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那一双眼不再干净,而是野心和欲望。 “母亲知道了。” 第86章 初访睿王 十三毕竟折磨过江玥梧,江玥梧心里还是畏惧的。所以,她先去找了刘瑾扬要樊一。 刘瑾扬是皇帝寻来的底牌,皇帝对刘瑾扬也是相当不错。他赐的府邸也是气派,富丽堂皇。 江玥梧抬头进门,目光俯视着府上的人,让人觉着有压力。 她环视着周围,这寒冬里,他府上还有许多说不上名字的花,想必是精心照料。 她转头,几个带刀的侍卫正在侧边经过……她微眯眸子,那几个侍卫显疲惫之色,虽然衣衫整洁,可是刀鞘上还有没来得及擦的血迹。 江玥梧看的入神,心里暗暗揣测,“睿王这等人,卧虎藏龙。皇帝病危这个关头上,他们又是去做了什么事,要见血呢?” 管家顺着江玥梧的目光看去,微微皱眉。 “太子妃娘娘,这边请!” 他的声音故意大了许多,江玥梧也回过神来。江玥梧边跟着他往里头走去,余光瞥着那边。 没人了…… 睿王府的人对刘瑾扬的心思多多少少都知道一些,对江玥梧客气而且殷勤。 江玥梧被人领到大厅,上了极品的好茶和点心,只为博得她一笑。 下人说刘瑾扬正在忙公务,让江玥梧稍作等候。只不过,她等了好久,都不见刘瑾扬的身影。 “本妃找睿王。”江玥梧重申她的来意,“若是睿王今日不便,本妃改日再来。” “娘娘勿恼,老奴去看看。”管家笑眯眯地说道,然后往刘瑾扬的院里去。 江玥梧站起身,不紧不慢的远远跟着管家往刘瑾扬院子里。一路上遇到许多仆人,却没有七嘴八舌的现象。 她心中肯定,“睿王管人,倒是有一套。” 她的眸子故作轻浮,随意瞥着所有人,“这般走路的姿势……长兄也是……他们都是习武之人!” “王爷,太子妃娘娘还在等,似是有些急事。”管家隔着屏风说道,不过鼻尖还是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不过,他也不敢逾越而过。睿王府上有规矩,不守规矩的哪还存在呢?何况,他是睿王的亲信。 刘瑾扬迟迟没有说话,而是传来一阵阵的闷哼声。 屏风之后,他的床榻上沾了斑斑血迹。他脱去了上身的衣衫,正给自己拔飞镖。飞镖正刺在肩头,伤口有些发黑。 他不断调整着呼吸,给自己咬着竹简,将飞镖从肉中拔出来…… “哼……”他又是闷哼一声,没什么力气,闷头倒了下去,桌上的瓶瓶罐罐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刘瑾扬看着自己的狼狈样子,摸着自己干燥起皮的嘴唇,心中却是疑惑了,“她看到了……会心疼吗?” “怕是会吓着她吧……算了吧……” “王爷?” 管家心中很是着急,试探地叫了几声,刘瑾扬才开口说了话:“本王今日不见客,你亲自把她安全送回去。” “是。王爷,老奴会联系鸠坤过来为王爷治伤。”管家说完,就打算离开。 “等等!”刘瑾扬叫住他,管家顿步。 “前些日子得的好茶给她拿上……别让她起疑心。” “是!”管家说罢,迟迟没有出去。他很是纠结,要不要说这件事:江玥梧跟着他找到了睿王的院子,虽然没有入院……但…… “算了!算了!让她撞见吧!毕竟,王爷的伤也是为了她!” 想罢,他便出去了。 第87章 误触心香 管家出了门,远远看见走廊边躲着的一抹嫣红色的身影。 他暗暗笑着,然后对着守院的暗卫说了几句话,守院的暗卫便点点头。 管家依着刘瑾扬的意思,去给她包茶。 明日就是赴十三之约的时候了,江玥梧今日是一定要见到刘瑾扬的。 至于她为什么找刘瑾扬要人,而不去找他人帮忙…… 其一,江家确实没什么武艺极其高超之人,在十三之上的人都被带去了北疆。 其二,刘瑾扬对她的情义这点,是真。二人统一战线,毕竟是伙伴,更值得信任。 其三,她有点儿……依赖刘瑾扬了。 江玥梧光明正大地走到院子门前,把守的侍卫佯装拦住她,“你是谁?闲杂人等,速速离开!” “睿王殿下寻我问话。”江玥梧低下头,装得有些无辜。侍卫得了管家的吩咐,随意盘问几句,让她进去了。 她轻轻推开房门,一股药味混杂着腥味传来。她皱眉,蹑手蹑脚地进去。 刘瑾扬感觉到了这个人的气息,貌似不是鸠坤,却又很自信府内的把守力度,是不会放什么无关人等进来的。 “鸠坤……”他哑着嗓子叫道。 江玥梧一听,害怕他出了什么事,快步走了进去。 她越过屏风,只见平日里倨傲的他此刻光着上身,极其狼狈地倒在地上。他背靠着床榻,嘴角溢出鲜血,双眼涣散。 江玥梧见到这般模样,心下一紧。她的步子却好似千斤重,难以迈出。 “鸠坤……本王中了毒。”刘瑾扬又开始说话了,他的嗓子低沉而且很沙哑。 此情此景,江玥梧却开始有些脸红。她捏着发烫的耳朵,硬着头皮掀开帘子。 她走上前,蹲在刘瑾扬身边。她看着身边碎掉的瓶瓶罐罐,还有刘瑾扬肩头没止住的血…… 她拿起手帕,缓缓往他肩头伸去…… “何人!”刘瑾扬眼神犀利地看着她,反手将她扣住,压在身下。 江玥梧感觉到他实实在在地压在她身上,她甚至可以感受到他的体温,他的心跳…… “噗通……噗通……” 两颗心都在跳着…… 很烫,他身上很烫…… “你!怎么是你?”刘瑾扬看清是江玥梧后,心头一振,“本王明明叫管家送你回去……” “本妃……偷偷跟来的……”江玥梧红着脸解释,双眸都不敢看他。她咬唇,身子越发的烫。 刘瑾扬看着她这般模样,自己的耳朵也红了起来。他尴尬地咳了一声,放开了江玥梧,自己却因为体力不支摔倒在地上。 “诶!”江玥梧忙拉住他,反被他带了下去。江玥梧趴在刘瑾扬的胸口,听着那颗有力的心脏正在跳动着。 刘瑾扬没推开了,反倒是想抚摸她的长发。他叹息了一声,心里说道:“江玥梧,如果你听到了它在跳动……那是我对你的爱意……” 江玥梧从他身上起来,背对着他撇过头去。她整理着自己的衣衫和首饰,以及自己躁动的心。 “抱歉……”她窘迫地道。 “是本王该道歉,本王这个样子吓到你了。”刘瑾扬伸手向床上干净的衣服,却拿不到,反倒是伤口又撕裂了。 “嘶……” 第88章 条件随意 江玥梧忙回头,只见刘瑾扬捂着伤口,额头泛着冷汗。她自动请缨,鬼迷心窍说道:“本妃……本妃帮你……” 她很紧张,跌跌撞撞地站起身来。她扶起刘瑾扬,一次又一次的身体接触已经让她的内心防线有些松动…… 她乱了…… 她拿起床上干净的里衣,垂眸摆在他手边。刘瑾扬也不逗她,将手伸了进去。不过,江玥梧看在他有伤的份上,动作很是轻柔…… 冬日里寒凉,哪怕刘瑾扬的屋内很暖和,她还是一件一件拿着给他穿好。 她拿起蓝玉腰带,双手环着他的腰。她别过头,避免再次感受到那滚烫的心。 她没给人穿过衣服,尤其是系腰带。她的手浅浅摸索着他的腰,将腰带穿过…… 刘瑾扬咳了两声,按住江玥梧那双不安分的手,“皇嫂……本王还要治伤……不必……” “啊……哦哦……哦”江玥梧正起身子,刘瑾扬还握着他的手。江玥梧将手抽出来,往后站了一步。 “睿王勿要见怪……” “皇嫂之前服侍过别人穿衣吗?”刘瑾扬瞧见一贯淡然处世的她像是受惊的小鹿,心头像是吃了蜜。 “没……没有。”江玥梧磕磕绊绊地回答。她不好意思地挠头,躲着刘瑾扬越发炽热的视线。 “我……本妃去找人帮你。” “不劳烦皇嫂,本王已经派人去了。”刘瑾扬打断她想逃跑的心,笑盈盈地撑手看他。 他半倚靠在木椅上,斜睨着眼睛看她,越看越有趣。 江玥梧不自在地站在原地,紧张地舔舔唇。 “天啊……我刚刚都做了些什么……这般气派的睿王府有千百婢女为他穿衣,我……我掺和什么劲儿……” 她拍拍脑袋,越发懊悔。 “皇嫂此次来,是有何事?”刘瑾扬收起笑意,问道。 江玥梧也定住心神,如实道:“本妃想向睿王要个人。” “能让皇嫂亲自上门,肯定是个了不得人才了。谁?”刘瑾扬好奇道。 “樊一。”她目光坚定,仿佛是取囊中之物。 刘瑾扬失笑,无辜地说:“皇嫂,本王府上可没什么樊一。” 江玥梧也不恼怒,淡定地看着他。“你不必掩瞒,本妃知道你暗中收了樊一。” “皇嫂别急,本王府上没什么叛贼樊一,只有暗卫晏一。不过……晏一此人的本事的确很不错,本王也是喜欢得紧。” 刘瑾扬的眉目间多了几分情意,那双眸子还真是勾人。江玥梧也有些招架不住,只当看不见。 “一个叛贼的属下,睿王刚收入麾下,他真的能臣服吗?睿王麾下人才济济,不如顺水推舟,做个人情给本妃。” 刘瑾扬不语,就是带着笑意看她,看得她浑身不自在。 江玥梧硬着头皮看他,她以前做生意的时候不知道跟多少各行各业的人谈判过,但是唯独在睿王这儿,她难以施展。 “睿王,条件随你开。” “当真?”刘瑾扬饶有兴趣,语气浓烈。 江玥梧点头,她倒不怕睿王开出天价或者要什么珍宝,江家能是大庆首富,也是有点子家底的。 “本王暂时没想好,你先欠着!写张欠条,内容空着,你签字画押。晏一你带走。” 第89章 城外西林 刘瑾扬拿出一张上好的宣纸,江玥梧照例签字画押。刘瑾扬心里觉着很是满意,开始琢磨着要写些什么。 “睿王,多谢了。” “不谢,好走,常来。” 江玥梧和刘瑾扬达成协议后,便匆匆离开了睿王府。 十八年来,头一回跟一个男人如此亲密的接触。她……还鬼迷心窍地纵容自己犯错…… 江玥梧心里越来越浮躁,不得不说,遇到了刘瑾扬,她所有的形象和防线都如同烟灰,风一吹就散了。 刘瑾扬就像是她的克星一样,调戏着她,又纵容着她,守护着她…… 人是要到了,可是麻烦越来越多了…… 江家的人没有过多干涉江玥梧的做法,即便是她带了个男人回来。 刘瑾扬既然已经收服了晏一,晏一自然是臣服他的。晏一武功高强,沉默寡言……不过,江玥梧看中的是他的忠心耿耿。 明日就是和十三会面的时候,江玥梧此夜注定难眠…… 次日,一支飞箭射进江玥梧的书房,晏一突然出现,冷脸抓住箭。 江玥梧第一次在晏一的脸上看见表情——他皱眉了。 他摊开手,手掌心上赫然一道红痕,伤口正冒着血。 江玥梧也皱眉了,晏一的功夫了得,普天之下,若论武术一定是榜上有名。十三的箭能伤他,看来十三当初也隐藏了真正实力。 晏一这号人物,死心眼,也好收服。可是十三这般狡猾之人……倒是有八百个心眼子。 箭上面绑着字条:酉时,城外西林。 江玥梧焚烧着字条,心里琢磨着…… 酉时,她赶到城外西林。黄昏时刻,扶光渐藏,树影婆娑交叠,拉的很长。江玥梧感受着周围,只有一眼望不到头的树林和未知的声响。 她就在原地等着,却迟迟不见十三的身影。还真要怀疑,十三是不是故意骗她只身来西林,然后夜里冻死。 皎月逐渐高悬,温度越来越低。她双手摩挲着,嘴里向手哈着热气。 她倒是不恼,若是十三就这么出来了,反而没达到她的逾期。她挺直腰背,双手又摩挲着双臂。 恰时清辉入西林,似是惊鸿坠凡间。 今夜,十三或许在某个地方监视着她,但是他也不会出现了。 江玥梧心知肚明,但她仍然站在原地等候。她没有小憩一会儿,甚至都没有坐下,这是她给出的诚意。 次日城门一开,清念就带人来接她。清念只觉得她身上带着一股寒气,连忙给她披上棉服。 清念扶她上马车,给她拿了好几个汤婆子,“娘娘,冻坏了吧!” “咻!” 一支箭又射来,准准地射在江玥梧的马车上。只见箭头很是深入,抬头却寻不到他的方位。 江玥梧解开字条,上写着:“明日酉时,城外南郊。” “晏一。”她冷声喊道,晏一便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了马车。 “昨夜可见到十三?” “属下确定此人是十三,但十三警觉极强,属下不敢靠太近。” 她挥挥手,闭上眸子,却怎么也睡不着。十三此人,比她想象的难以对付,“回江家。” 江玥梧回了江家后,先是喝了一碗姜汤驱寒,再沉沉睡去。 第90章 北奕郡王 眼看着半月期限快要到了,她若是回到宫里或者太子府的话,不好行事。 这日黄昏,江玥梧仍然去了城外东郊。 不过,今日下了很大的雪。 寒酥料峭厚三尺,难遮窗台娇女羞。 江玥梧今日做足了保暖工作,倒也不似昨日那般狼狈。 “你还真来了?”一道男声传来,江玥梧背后突然站立着一位男子。 男子身着貂裘白衣,衬得他面如冠玉,身如青松。 江玥梧转身,看着他微微翘起的红唇,有些呆滞。 这……是十三吗? “娘娘,好久不见啊……”他撑着红伞,附身看着她,那一双眼里满是笑意。 江玥梧后退一步,目光似是寒冰。 “你的来意我知道。娘娘,我没兴趣啊!好不容易摆脱了替人卖命的日子,我为什么要刚出虎口,又入狼窝呢?”他的笑意更深了。 江玥梧只觉着有些毛骨悚然,若是说她真的心里一点触动都没有,是不可能的。十三对她的折磨,她历历在目。 “可是,整日里被人追捕通缉的日子不好过吧。” “娘娘,那是以前的叛贼十三。而不是你面前的北奕郡王萧逸纯。”他的手轻轻拍着江玥梧的头顶,柔软的触感让他有些着迷。 北奕郡王是北奕王的第十三个孩子,也是最受宠的,哪怕不是嫡长子,也袭爵封了“郡王”。 萧逸纯极少出现在各大宴会里,没几个人认得他。不过,他的绯闻却是一传十,十传百。 北奕郡王风姿绰约,但风流成性。府里的美人不是仙林瘦马,就是红粉佳人。 这个消息,让江玥梧瞪大了眼,“北奕郡王……你!潜伏在刘长康身边,有何图谋!” “娘娘,话别说那么难听!虽然我是伤过你,不过你被救出来我也是有功劳的。要不是我多次露马脚,娘娘你可见不到这么好的断桥残雪了!” “娘娘,我可没什么坏心思!当初呢……确实是一失足,被卖了……” 萧逸纯当初瞧上了一名仙林瘦马,仗着自己武功高强就只身去了。谁料,路上被北奕王的仇人拦截追杀…… 他捡了条命,但是失忆了。后来被刘长康的人捡走了,一直在刘长康身边做事。 刘长康给他喂了毒药,他还是惜命的。哪怕想起了自己的身世,也是忍辱负重。 江玥梧只觉得这两日被当猴耍了,十三竟然是北奕郡王!那他怎么可能成为她的暗卫? 江玥梧气急,但也不表现出来。只是转身就走,也不给他个眼神。 “诶诶!娘娘,别走啊!”萧逸纯拦住江玥梧,江玥梧怒目看着她。 “你耍本妃!” “这……”萧逸纯语塞,挠挠头。他确实觉得江玥梧挺特别的,跟寻常女子不一样,这才动了玩心。 江玥梧推开他,踩出深深浅浅的雪坑。她拎起衣裙,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诶诶诶!你别急!这次我是偷偷跑出来的,父王生气了,断了我的财路!咱俩做个交易,我充当你的暗卫,你管我的吃住行不行!” 随后,萧逸纯在江玥梧面前极力推荐自己。江玥梧即便看重他的本事,可就拿他的身份来说,就很棘手。 哪怕当今圣上,都畏惧北奕王三分。他是唯一的异姓王,当初北疆就是由他亲自镇守。 圣上怕他拥兵自重,以他年老为由夺了他的权。北奕王也怕圣上忌惮,顺着台阶下了。 第91章 管我死活 “郡王,本妃做不到,您另谋高就!”江玥梧果断拒绝,再次往前走。 “我可是北奕郡王,未来就是北奕王!你得罪我没什么好处!”萧逸纯威胁道。 江玥梧眯了眯眼,不屑一顾,轻蔑地笑了笑。北奕郡王再有多大的权力,也不敢正面和皇室起冲突。 江玥梧虽然只是皇室宗妇,但如今百姓说皇室薄情冷血,皇室为了维护掩面,是会保住江玥梧的。 萧逸纯见她软硬不吃,对着她的后颈就是一劈。哪知,江玥梧像是背后长了眼一般,迅速弯下腰。 萧逸纯劈了个空,又一把单手搂住她的腰,把她抱起来往反方向走。 “放开!”江玥梧怒喊,捶打着他的手臂。萧逸纯不做声,步子迈得越来越大。 江玥梧本意是如果十三对她不善,她就喊晏一出来把他打一顿,再喂药收服。但如今,十三成了北奕郡王萧逸纯,这怎么能打得? 萧逸纯把她拉入附近的马车上,恶狠狠地威胁道:“江玥梧!你管不管我!” 饶是江玥梧平日里再怎么娴静模样,此刻也忍不住骂人:“你有病吧!” 萧逸纯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傻乎乎地看着她,“你你你……你居然骂我!你居然骂人!” 江玥梧白了他一眼,往外头走去。萧逸纯忙拉住她,将她五花大绑捆了起来。 “你这是挟持绑架皇室宗妇,是要被处斩的!” 萧逸纯拍拍手,扭扭脖子,很不屑地说:“切!你看他敢不敢斩了我!” “你戏耍本妃还不够,如今还如此对待本妃,你要本妃如何接受你?”江玥梧叹气,歪头靠在马车上。 “我……好吧!戏耍你,是我不对!”萧逸纯与她一同面对面坐在马车上,有些丧气。 “放了本妃。”江玥梧也不想跟他犟,平淡地说道。 萧逸纯指着她的鼻子,摆出一副欠揍的模样说道:“不!我不!我就不!” 江玥梧压抑不住自己的坏脾气,直接吼道:“你是有病啊?” 萧逸纯无辜地摇摇头,“我没病啊!” 江玥梧斜睨着看他,拽拽道:“你信不信我喊人出来打你?” “不信……那你信不信我向父王告状。”萧逸纯凑到她面前,两人间只隔了一个拳头的距离。 江玥梧从来没遇到过这么烦人的家伙,“你到底想干什么?” “如今我身无分文,你得管我吃住。”萧逸纯耷拉个脑袋,撑着脸说道。 穿的像个翩翩公子,却是个不谙世事的烦人精。 “你父王宠你,你回去了不就要什么有什么吗?”江玥梧好声好气地劝解道。 萧逸纯却好似炸了一般,“我才不回去!他居然要我娶那个悍妇,我才不要!我就是在外饿死,也绝对不降!” 江玥梧瞥了他一眼,根本不管他死活地说:“那你饿死好了。” “你!我才不要!”萧逸纯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一般,扭过身子置气。 “那你就回去!” “不回!” “那就放了本妃!” “不放!” “不是……你回不回去跟绑本妃有什么关系!”江玥梧无奈道,她是真的败在这个烦人精这里了。 “有关系,你得管我死活。”萧逸纯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散发着单纯的光芒。 第92章 捆绑报复 “你找别人行不行?或者本妃给你推荐几个人?”江玥梧换了个方式,期待地问。 萧逸纯仰望着马车的顶部,若有所思。 江玥梧暗笑觉着可行,萧逸纯却坚决地摇摇头,“不行!我除了你,跟别人不熟!再说了,我可是认认真真对你进行了考验!” 江玥梧看着他孩子般的状态,好笑道:“你与本妃哪里熟了?” 哪知,他又开始长篇大论反驳她,“喂!你怎么能忘记我这么个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呢?我们孤男寡女可是在那个小茅屋里共处了五六七八九十天!” 江玥梧反问:“所以到底几天?” 萧逸纯挠挠头,思考道:“嗯……五六七八九十天……吧!好吧,虽然我承认那几天你确实过得不好!受到了我的虐待……” 江玥梧冷笑,眼里弥漫着杀意,“你不提这事还好,你提这事,你觉着本妃会帮你吗?本妃这一身伤痕,不都是拜你所赐吗?” 萧逸纯心虚,有些愧疚。“那……我当时心狠手辣……是……是因为当初我失忆了嘛。我怎么知道,原来自己是这么温柔的人。” 江玥梧的表情很淡,淡到萧逸纯觉得冷。“你跟着本妃,你信不信本妃报复你!断你手足,挖你血肉!” “咦……你看起来这么一个娇娇弱弱的江南女子,怎么会想这些残忍的东西!”萧逸纯硬着头皮对着江玥梧的眸子,嘻嘻哈哈道。 “还有更残忍的。” 萧逸纯大声说道,想要掩盖这冰冷的气氛。“反正,你不敢对我怎么样!就算你杀了我,埋我尸骨。我父王都能找到我,然后杀了你!” “好啊,那就按你说的!杀了你,埋你尸骨!”江玥梧微微勾唇,仿佛地狱里的饿鬼。 “啊……”萧逸纯蔫儿了。“你怎么跟我娘长着相似的脸,但是脾气这么差呢?” “小郡王,怎么又扯到你娘了?北奕王妃本妃见过,本妃与令堂可不像啊!” “没什么!”他快速说道,眼里满是戾气。江玥梧突然觉得他很陌生,比任何时候都陌生。 江玥梧觉着这么着,也不是个办法。天都黑了,孤男寡女,再加上萧逸纯这个花花公子的做派,二人共处一室,说不准发生什么事。 “晏一!”她厉声喊道。 晏一随即出现,闯入马车。萧逸纯皱眉,眼神带着戾气,他和晏一厮打起来。 晏一的攻势很猛,且招招狠辣,萧逸纯接招,但很吃力。他咬着牙,躲过晏一踢来的腿。 萧逸纯笑着看他,满眼挑衅,“不过尔尔!” 晏一的脸上还是没表情,只是接下来的每一招都是奔着他的命去的。 不过一会儿,萧逸纯败下阵来。萧逸纯的武功很不错,可他遇到的是晏一。 晏一也没有打伤萧逸纯,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把他捆了起来。 他默默给江玥梧松绑,将她扶下了马车。萧逸纯被绑在她面前,只能侧躺在地上。 “喂!快给我松绑!” “小郡王,这个地儿晚上寒冷,小郡王可别着凉了。”江玥梧款款一笑,带着晏一去了附近的庄子上住了一晚。 第93章 难言之隐 江玥梧知道以萧逸纯的本事,他是不会就那么被绑着在原地的,也没多管他。要是萧逸纯没那么大的本事,她也不敢拿他的性命开玩笑。 翌日一早,江玥梧和晏一匆匆赶回了江家。她的浑身都带着“生人勿近”的气息,被萧逸纯浪费了好几日时间,她心里定是不满。 还有五天,她就要回皇宫了。 她揉揉太阳穴,心烦意乱…… 一会儿是她在睿王面前犯的让人脸红心跳的傻,一会儿是萧逸纯把她耍的团团转的气愤。 “晏一!” 晏一飞身下来,低着头单膝跪在她面前。江玥梧犀利的眸子打量着他,摩挲着指腹。 “章礼亲王身边应该不止你一个,还有其他暗卫吧。” 晏一身子颤了一下,没有回话。江玥梧看着他的样子,勾唇笑了,“怎么?还活着对吗?” “你知道,本妃身边缺人手。如果能收揽一些能人异士,再好不过了。” 晏一皱眉:一个女人,偷养暗卫,收揽幕僚?她是要干什么?以她太子妃的身份,这些都是沾都不能沾的。 “本妃知道你在想什么,本妃也不想去做什么。本妃只想自保,在这深宫里,能够堂堂正正的做个人。” 她的目光很深邃,晏一抬头看她有些畏惧。好像,这个女人本来就应该是上位者,应该有个不平凡的人生。 “想来,你也不愿意告诉本妃。你有你的难言之隐……你是本妃的依靠,从某种含义上说,你和清念是同一地位。”江玥梧的语气很沧桑,他挥挥手,让晏一离开。 晏一看了她许久,才飞身而去。 “老天,你怎么这么喜欢戏耍我呢?”江玥梧的眸子里充满着脆弱,无奈以及无助。 “清念,备车,去灵运寺。” 不知怎的,此刻的她好像去灵运寺,去那儿……她不知道为什么,那儿也没什么牵挂,可莫名其妙让她觉得安心。 最后的五天,如果她做不了什么的话,如果她余生真的只能屈辱的活着了……那么,请让她享受最后的安宁…… 匆匆赶来灵运寺,住上一直没换的居院,她贪婪的呼吸着这里的气息。 “去添点香火钱吧。” 二人一前一后至前殿,添了点香火钱后,退到殿外一旁看着来来往往的信徒。 平凡的生活,不变的信仰…… 多好啊…… 她眺望着,余光瞥见一个人——空镜。 她不知道怎的,控制不了自己的行动,往空镜那里走去。她很想见到空镜,跟他说上一句话。她觉着,只要这么做了,她心里就会好受些。 “阿弥陀佛……”空镜见江玥梧走过来,瘦了太多,而且她的眼角微微泛红。 “她太苦了……又受委屈了……” “空镜小师傅,最近寺庙香火可足?”江玥梧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随意提了句话。 空镜点点头,“女施主……” “没事了。” 空镜欲再说些什么,江玥梧又转身匆匆离去,眼里的泪含着不落,这是她与这个世界作对的最后的顽强。 她乱了……越来越乱了…… 空镜目送她离开,捏紧了手里的佛珠。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数着佛珠,念着一遍又一遍的“阿弥陀佛”…… 第94章 难以相认 “娘娘……”清念看着江玥梧,不知道该怎么办。江玥梧从见到空镜后,就一直在流眼泪,眼神很呆滞。 “像……太像了……” 江玥梧脑子仿佛是要炸开了,她脑海里响起皇帝说的话:他离你很近,只是你忽略了。你以为他不会那么做,所以从没往那方面去想……可是他就那么做了。 以前只觉着空镜和许承景很像,但许承景身上是光风霁月的美好,而空镜身上是缱绻一世的温柔。 她一直觉得,许承景那种清风明月般的人物,不会因为她做出什么事,更不会自毁前程…… 所以,她从未觉得空镜就是许承景。 哪怕,她总是会不自知的透过空镜寻找许承景的身影…… 空镜…… 许承景…… 他们到底是不是一个人? “江玥梧,在朕赐婚之前,他就修书给鹿原许氏,要聘你为妇,娶你为妻。” 江玥梧一遍一遍回想着皇帝的话,脑海里翻江倒海。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她好想上去问一下,你是不是许承景……可是,她临阵脱逃了…… “清念,你出去吧……”江玥梧沙哑着声音说道,自己躲进被窝里。她抱着自己,心里越来越凉。 如果空镜真的是许承景…… 她该如何面对他…… 他在她面前又如何自处…… 她出嫁,他为什么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 她的余生,都背上了一个罪名——她毁了这个少年郎的一生。 他应该是纵马京都,意气风发的…… 他不应该是这样的…… 江玥梧,你毁了他…… 你不自知的毁了他…… 你以为你的深明大义和顾全大局,毁了他…… 你的高傲毁了他…… 乱了……好乱…… 江玥梧就这么躺了一天一夜,另一天起的时候,很是疲惫,眼睛都是红肿的。 “清念,你去找空镜小师傅来院里。” 空镜正在扫着大院,一举一动都充满了禅意。 清念寻到他 空镜的时候,他一头雾水,不明所以,忐忑的来了。江玥梧正坐在寒风里,披头散发地迎着风。 “娘娘,风大小心着凉。”空镜提醒道,在她面前弯着腰背。 这一幕,深深刺痛了她的心。许承景应该是不卑不亢的,什么都无法与他抗衡的。他不会弯腰,不会低头,他是人间惊鸿…… “许承景。”江玥梧开口唤道,眼眸通红。 空镜的身子颤了,眸子有些动容,眼里居然蓄满了泪。 二人不再言语,空镜没有回答,江玥梧没有追问。 江玥梧就这么看着他,好复杂…… 是爱意吗?不是…… 是悔恨吗?有吧…… 是快乐吗?不知道…… 良久,空镜开口道:“娘娘认错了罢。” “你……不!”江玥梧激动的说到,“你就是他……对不对?你就是许承景,对不对……” “娘娘,小僧是灵运寺的一名扫地僧,法号空镜。”他微微笑道,显得云淡风轻,漏不出破绽。 江玥梧的泪流了出来,她转过身去,闭着眸子,暗暗抽泣。 寒风吹不走她的泪,吹走了一个少年的大好前程,吹散了她心里光风霁月的幻想,吹破了那年的清风明月…… 第95章 让朕安心 她擦干眼泪,想要跟空镜好好说。哪怕空镜一直否认,江玥梧仍抱有幻想。 空镜握着佛珠的手越发的紧,他心软了,这对两个人何尝不是一种折磨? “娘娘……”空镜闭上眼,开口。 “空……”她整理好情绪,开口。 “娘娘,圣上召您即可入宫。”福喜匆匆赶来,打断了江玥梧的话。 没等二人反应过来,福喜身边的两个小太监把江玥梧带走了。 明明就快要相认的…… 江玥梧不断后头看着空镜,那眼神让空镜的心好像被人狠狠捏了一把,然后停止了跳动…… 窒息…… 她应该是一只鸟,生生地被抓走了……抓到了深宫里…… 空镜快步往前走,想要抓住江玥梧。两个带刀人将空镜拦住,空镜只能看着她被带走…… 江玥梧整理好了所有情绪,在皇帝面前,她永远是那个端庄贤能的太子妃。 半个月不见,皇帝已经消瘦得她认不出了。他只剩个骨架,眼下凹陷进去。嘴张张合合,想要呼吸更多的空气。 “父皇。”江玥梧规规矩矩地跪在了皇帝面前,低着头没有一点儿表情。 “江玥梧……”他的声音仿佛幽灵一般,“朕已经见过其他人了,你是朕见的最后一个人。” “江玥梧,你去了灵运寺?见到了他吧……” 江玥梧抬头,看着皇帝,那双眼充满着怨恨。“他就是许承景,对不对!对不对!” “这还是朕第一次看到你失态。江玥梧,还有人能让你失态……”皇帝笑道,却咳个不停。 江玥梧气得直发抖,她死死掐着手心,知道鲜血在素衣上绽开了莲花,那种痛意让她保持着清醒。 “所以呢?” “朕要死了……”皇帝不断咳出黑红的血,双眼却越来越清醒,甚至是有着年轻时平定朝纲的野心。 “江玥梧,朕看中了你的能力。你没让朕失望……可是,朕也怕,怕你有一天会反了……” “父皇……圣上,求您放我回去吧。”江玥梧颤抖着说出这句话,甚至是恳求的语气。 “放你回去?你要去哪呢?皇宫,不就是你余生的归宿吗?”皇帝却反问道。 “江玥梧,朕虽然要死了。可是咱们的交易,还没有结束。江玥梧,让朕安心吧。” 皇帝摔碎了手边的茶杯,五六个侍卫闯了进来,然后关上了门。 江玥梧看着这架势,疯癫地笑问:“父皇,你要杀了儿臣吗?” “朕舍不得杀你。”皇帝挥挥手,那些人上前抓住江玥梧的手脚,控制着她。 江玥梧仿佛看到了当初给她验身的那一幕,屈辱……无奈……绝望…… 她苦苦挣扎,却没有任何作用。皇帝拿出一个瓶子,缓缓说道:“这里面是绝孕丹,吃了它,朕就安心了。” “江玥梧,朕知道太子没碰过你,可是朕也怕,守了一辈子的江山会易主。江玥梧,你不能怀上皇嗣,所以朕只能这么做了……江玥梧,你体谅朕吧……” 江玥梧惊恐地望着皇帝,紧紧闭着嘴巴,侍卫捏住她的脸颊,将药粗鲁地给她吃了下去。 江玥梧想要吐出来,侍卫端来一杯水灌了下去。药遇水即化,流入她的喉咙……逐渐往下…… 江玥梧的泪很烫,灼烧着侍卫的手,可是哪怕她的眼泪流干了,也只是徒劳。 第96章 圣上驾崩 江玥梧瘫倒在地上,单手捂着小腹,绝望地闭上了眼。 “放肆!” 盛阳提着剑闯了进来,只看到一群人围在江玥梧身边,冷眼看着她。 好似把她脱光了,丢在大街上。 盛阳最是怕刀剑,却为了她拿起了刀剑。 盛阳赶紧奔向江玥梧,抱着她,“阿姊来了,你别怕!” 江玥梧的手拽着盛阳的袖子,将头埋在她的怀里,却不言不语。盛阳怕了,怕江玥梧会做傻事。 “你对她做了什么?你对她做了什么?”盛阳逼问着皇帝。 皇帝不理会她,而是侧身对福喜说着话,“你记住了,一定要记住了!” “老奴记住了!”福喜点点头,含泪看着皇帝。 皇帝松了口气,瘫在床榻上。面对着盛阳不断的逼问,他侧过头去,看了她最后一眼。 他的眼前一片昏黄,缓缓闭上……转为一片漆黑…… “皇后,阿燕,朕来寻你了……” “盛阳,原谅朕吧……” 皇帝死了,到最后也没有得到盛阳的原谅,没有看到她尽孝,没有听到她叫一声“父皇”…… “圣上……驾崩!”福喜的声音传来,从里到外,所有人都跪下,哀嚎一片。 盛阳看着他,心里狠狠抽痛了一下…… 所有人跪在皇帝的灵柩前,哀嚎一片。江玥梧跪在太子身边,呆滞无神。 皇帝死了,她恨的人死了…… 她高兴不起来…… 这意味着,她要住进这深宫里了…… 皇帝死在了年底,今年的节日过的格外的冷清。远在北疆的将士们都腰系白带,身着素衣。 大越氏族还没打下来,这或许会是皇帝的遗憾之一。作为皇帝的臣子,作为大庆的将军,这也是江盛梧的遗憾。 孔芊锦站在江盛梧身边,观察着他的表情。二人在战争里暗生情愫,她和江盛梧是互表心意了,江盛梧也许诺会娶她。 但是皇帝死了…… 作为一个忠臣,皇帝死了,他怎么会不难过呢? 她握住江盛梧的手,安慰着他。她想让他在这刺骨的冬日里,感受到她的炽热。 “将军,还有我陪着你。” 江盛梧抱住孔芊锦,眼里却比任何时候都更要坚毅。 “芊锦,我要全了圣上的遗愿。” “我陪着你一起。” “好。” 洛泱站在墙后远远地看着他们,那是她得不到的关怀和温暖。江盛梧喜欢孔芊锦,洛泱察觉到了。 但好在,洛泱对他的心意,他没有感受到。 江盛梧保护她,是因为二人是并肩作战的战友;江盛梧保护她,是因为洛泱是他的义妹。 洛泱的眼里充满着艳羡,可唯独没有嫉妒。 洛泱这么要强和坚毅的人,连她自己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追寻的人成了别人的夫婿后,她居然不会恨。 她笑笑,转身不再看。她闭着眸子,不让自己哭出声。 不能再看了,不然她也怕自己会变坏…… 在这个满是男人的军营,只有孔芊锦能陪她说话。孔芊锦是个特别好的人,洛泱很喜欢她,二人也很聊的来。 孔芊锦,江盛梧,真般配啊…… 爹,义兄有心仪之人了。您泉下有知,也会欣慰吧。 爹,放心吧。我会和义兄一起,扫平大越! 第97章 深夜探望 太子如期登基,太子府里的女人全部受封,但是他迟迟没有册封江玥梧为皇后。 “江玥梧以前是太子妃又怎么样?父皇不让朕废了她又怎么样?当初朕是太子,忌惮她江家的权势,不能拿她如何,反倒让她爬到朕的头上。” “如今,朕是皇帝!他们再怎么厉害有本事,都是朕的臣子。哪怕朕要他们死,他们也不得不死!朕就让江玥梧看看朕的厉害!” 太子……不,如今的皇帝刘谦蜀,坐上了那把龙椅。 “先帝过世,新皇登基,却迟迟不册封皇后。那……不如趁机把小妹要回来!”江锦梧和顾华意等人商量着。 “此事,还是要看她的意思。”顾华意摇摇头,叹息道。 “母亲联系上小妹了吗?” 顾华意摇头,手心里全然都是冷汗。 “那怎么办?” “等。” 江玥梧还是住在原来的寝宫,但是刘谦蜀从未来过,还调走了大量的侍卫和太监宫女。 甚至,他们不让江玥梧出寝宫。 杂草丛生,黑灰蒙屋,像极了冷宫。 江玥梧的心沉了下去…… 她想出宫,皇帝死了,什么狗屁交易……她不愿意再继续做了。这大庆的皇后谁愿意做谁做,她江玥梧想走了。 可是,她见不到刘谦蜀。哪怕,她腹中有众多言辞,皆是无用。 岑抚嫣颇有手段,至今得刘谦蜀的盛宠。刘谦蜀对她之爱,可谓是苏意然不及。 甚至,直接将烟花柳巷的出身的岑抚嫣封为了贵妃。连养着许多孩子的徐温芙也只是封妃而已。 离忧当初多亏了江玥梧,神智有一些清晰,偶尔认得岑抚嫣。 岑抚嫣的心里记着这份恩情,她也不愿意欠江玥梧的恩情。 当天晚上,她买通了江玥梧寝宫附近的守卫,接着月色偷偷溜进去了。 “娘娘!”岑抚嫣解开身上的黑袍,气喘吁吁地看着无精打采的江玥梧。 江玥梧靠在床边,衣冠整洁,却有扶风弱柳之姿。她翻着棋谱,喝着不习惯的粗茶。 她没有理会岑抚嫣,只是接着看棋谱。 岑抚嫣上前,再次低声喊道:“娘娘!” 江玥梧翻页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斜睨着她。 岑抚嫣被这疏离冷淡的眼睛吓到了,她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你走吧……你宠冠六宫,这个时候若是被发现偷着见我,怕是太子……不,陛下要动怒了。”江玥梧浅浅勾唇。 她的语气很平静,让岑抚嫣一度认为,身处此境的不是江玥梧,她就是个局外人。 “娘娘,我……”岑抚嫣捏着衣袍,欲言又止。 “整个后宫里,也只有你还认我这个被遗弃的娘娘吧。如今我无名无份,你不必唤我这声娘娘了。” 江玥梧接着看棋谱,看得津津有味。 岑抚嫣站在原地没动,眉眼间可以看出她的挣扎。 “我很感激你还能来看看我,但我也不愿意把你拉下这污水里。或许这就是我的命,怨天尤人又有什么用?” “你回去吧,离忧应该记挂着你。没有你,或许会哭闹。” 岑抚嫣皱眉,她对江玥梧的感情越来越复杂。 江玥梧虽然身处泥泞,可是却仍然保持着身上的那份皎洁。哪怕生活再不如意,她也如此的热爱。 江玥梧,永远不会止步于此。 第98章 频频出错 自岑抚嫣见过江玥梧后,她也没有跟刘谦蜀提及过此事。 皇后之职一直由她和乔贵妃代为掌管。 乔贵妃是名门望族的贵女,不论是打理什么都井井有条。只不过,对上江玥梧还差些意思。 尤其是之前刘谦蜀的铺子,她管的一团糟,不是在赔钱亏本,就是在赔钱亏本的路上。 奈何如今乔家也是个较大的家族,如今刘谦蜀刚刚登基,自然要笼络人心。哪怕乔贵妃做的不好,刘谦蜀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岑抚嫣不过是管管六宫的女人,不过这也是她的长处。在她的管理下,后宫里倒也没那么闹腾了。 刘谦蜀落得清净,对岑抚嫣赞赏有加。 岑抚嫣不是门第出身,刘谦蜀再怎么宠爱她,也只是后宫女人心理不平衡,前朝拿它做不出什么文章。 不过,最近这些日子,乔贵妃和岑抚嫣的管理频频出错,有些事情还闹到刘谦蜀那儿去了。 刘谦蜀一天到晚忙着看奏折,本就心烦气急,如今一闹,他是直接把乔贵妃和岑抚嫣臭骂一顿。 “朕还以为那些女人在朕的床榻边毛遂自荐,是有什么真本事。原来,也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想想朕以前在太子府的时候,哪需为此事烦心?” “江玥梧……哼!朕还不信,朕身边没有比她更贤能的女人!朕就是要冷落着她,羞辱着她!她不是自诩清高吗?朕看她怎么清高!怕是生活都不能自理了。” 刘谦蜀摔了面前的奏折,气得口不择言。外头的福喜听到,也是直摇头。 他到刘谦蜀身边,捡起所有的东西,默默放回原处。 等刘谦蜀气消得差不多了,福喜才缓缓开口:“陛下,后宫里不得安生,陛下又如何有足够的心力处理国事呢。” 福喜毕竟是先帝留下来的人,刘谦蜀自然是敬着三分。“福喜,那你说这后宫里谁有这个本事?” “陛下,此事老奴不敢妄言。”福喜连忙低头。 刘谦蜀自然知道福喜是个老狐狸,哪怕心里有了人选也不会说,也不再为难他。 他揉揉眉心,忽得灵机一动,笑了起来。 “朕的皇宫那么多女人,总有比你江玥梧更好的!” 接下来,皇后之职一直从乔贵妃和岑抚嫣二人之手往下,轮到徐温芙手中……其他人手中。 总而言之,整个后宫的女人都代行皇后之职了。搞得后宫乌烟瘴气,鸡犬不宁,甚至还出了人命。 前朝的大臣更不满了,连连上书阻止这荒唐的行为。 刘谦蜀气急败坏,还斩了一个臣子的头,搞得朝堂上鸦雀无声,每日都是福喜的两句“上朝!”“退朝!” “福喜,朕该怎么办?”刘谦蜀双手掩面,却是遮不住的疲惫。 每日里上奏的大臣如此之多,哪怕是万人之上的他堵不住悠悠众口。 而且,刘瑾扬根本就不帮他处理政事,反而逍遥去了。 “陛下不如去看看太子妃娘娘。”福喜点到为止,不再多说。 当初先帝临终前交代了两件事,一是册立江玥梧为皇后,二是要他动用暗里的人支持刘谦蜀登基,扫除一切障碍。 刘谦蜀还是不肯,福喜旁敲侧击。刘谦蜀无奈,还是去了。正好,他也看看江玥梧的狼狈样子。 第99章 自请下堂 刘谦蜀来得快,江玥梧根本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刘谦蜀进门的一瞬间,江玥梧坐在窗前写诗词。哪怕过的不如意,她的每一笔每一划都充满了耐心。 这和烦躁的他充满了对比。 刘谦蜀不知怎的,看到她的这副模样,更加动怒了。 他大步上前,夺过江玥梧手里的笔。他将砚台打翻,毁掉了她刚作下的词句,还折断了她的笔。 江玥梧只是冷眼看着他,甚至都不出言劝阻。她坐到一边,看着他发怒。 刘谦蜀嘲讽道:“怎么不说话了?哑巴了?啊!这几日,过的不错吧!朕叫他们保护好你的安危,你看你如今好好的坐在这里,是不是有朕的功劳?” “你以为你之前是太子妃,如今就会是皇后吗?不!江玥梧,你的命运掌握在朕的手里!朕把你压在这个位子上,你就休想往上爬!” 说罢,他只觉得整个人都快意了不少。他撑开衣领,大口喘气,仿佛发泄完了这个月来所有的不满。 江玥梧还是淡淡的,没给他任何回应。他看刘谦蜀的眼神,仿佛一个死人一般,没有感情。 看了许久,江玥梧开口说道:“你如今是皇帝了,自然掌握着你所认为的一切。” “你休了我吧。” 这句话在刘谦蜀的脑海里不断反复: “你休了我吧。” “你休了我吧。” “你休了我吧。” 刘谦蜀控制不住,一巴掌将江玥梧甩在地上。江玥梧嘴角渗着血,却只是舔舔嘴唇,爬了起来。 “朕告诉你!你休想!朕就是要让你受尽苦难!你想出去?想跟你的情郎会面,远走高飞是吗?朕偏不给你这个机会!” “江玥梧,你这一辈子,都是朕的!生是朕的人,死是朕的鬼!你逃不掉!” 刘谦蜀走了,这么一走,屋里也凉了。 江玥梧一个人待在屋里,安安静静地看着窗外。哪怕是嘴角的血,她也没有理会。 她就是想看月亮,不管有没有,她都要看…… “江玥梧。” 一阵熟悉的声音传来,一人飞身落下。江玥梧转头,只见刘瑾扬穿着夜行衣来了。 “他打你了!”刘瑾扬看着江玥梧红肿的半边脸,情不自禁地抚摸上去。 他本来还觉着,刘谦蜀冷落江玥梧也好,那他趁机占据江玥梧的心,日日夜夜都能来看她。 可是,刘谦蜀又动手打了她。 江玥梧看到刘瑾扬,强忍着眼泪,僵在原地,“你走吧,别让人看见了。” “你要是来看我笑话的,也看到了。” “江玥梧!”刘瑾扬低声吼道,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在夜里,明亮的眸子中闪烁着炽热的爱意。 “别忍了,接受我一次……就这一次……” 他把江玥梧一把揽入怀里,紧紧抱着他,“我来了,你别怕!” 江玥梧绷不住了,眼泪不停地流下来了。她咬着刘瑾扬的肩头,无声地哭泣着。 她抬手,抱住刘瑾扬的腰,在他怀里不断抽泣着,含糊不清地说:“带我走……带我走……带我走……” “你带我走……我不想在这儿了……什么条件都可以,你带我走……” 第100章 一封遗诏 刘瑾扬趁着先帝驾崩,也暗中差了不少人入了朝堂。他在京都也算是站稳了脚跟,自己的势力虽然在暗中,但也绝对是一棵盘根错节的大树。 连着好几日,朝中大臣都在催刘谦蜀立后。甚至把刘谦蜀随意宠幸哪个宫女的荒唐事儿也拿出来了。 刘谦蜀被逼的忍无可忍,刚想斩了那群人,福喜却出来阻止了。虽然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但刘谦蜀这么斩下去,朝中可就没人了! 下朝后,刘谦蜀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你看看,看看刘瑾扬那副事不关己的得瑟嘴脸!还有江锦梧紧紧相逼的模样!真不知道父皇为什么寻这些人来帮助朕!” “要朕立皇后是吗?好啊!那朕就立皇后!乔静云,岑抚嫣,徐温芙……谁都行!不就是要皇后吗?朕的后宫女人多的是!” “福喜,传旨!册立……” 刘谦蜀话还未说完,福喜匆匆打断,“陛下……先帝留了遗诏。” 先帝为了栓住江玥梧,不让江玥梧毁约,留了一封遗诏,册立她为皇后,并且永不废后。 “遗诏?什么遗诏?”刘谦蜀不解地问,但眉宇间更多的是怒意。 福喜没有取出遗诏,而是口头告诉了刘谦蜀先帝的意思。 刘谦蜀多次诱导福喜拿出遗诏,只要销毁了,不还是他说的算吗? 但福喜不论刘谦蜀如何威逼利诱,都不取出来。他知道,刘谦蜀是不会动他的。如果他死了,先帝留下的那批人就没了头。 翌日,福喜当着所有人的面,不经刘谦蜀同意擅自宣读了遗诏,江玥梧要当皇后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可是,刘谦蜀却拿捏不了福喜。 江玥梧听到消息的时候,心却彻底地沉了下去。原来,刘瑾扬也帮不了她。先帝死之前,算计好了一切。 半夜里,刘瑾扬又到了她的寝宫。 江玥梧没睡,她在等他。 说实话,她对他还是有些歉意的。那一次的放纵和哭泣,着实是利用了他的爱意,想要逃出去。 “本王不知道先帝留了遗诏。”刘瑾扬看她的眼神有些躲闪。 “嗯。”江玥梧只是轻轻应了一声,走到刘瑾扬身边,深情款款地看着他,“刘瑾扬,我是皇后。” 刘瑾扬对上她的眸子,却觉得刺眼,他的心仿佛被什么掏空了一般。 “刘瑾扬,以后别来找我了。”江玥梧背过身去,冷冷说道。 刘瑾扬深深呼了一口气,上前抓住江玥梧的手腕,大手扫掉桌上的东西,强硬地将她压在桌台上。 桌上的物品稀碎一地,清脆的响声唤醒着心中的欲望。 “江玥梧,你利用我。”他捏着江玥梧的脸颊,紧紧皱着眉头,眼尾却泛了红。 “对,我对不起你,既然你知道,那就走吧。”江玥梧的手抓着桌角,浸出汗意。 “江玥梧!”刘瑾扬怒道,心中哪怕像是被火烧了,也舍不得伤她。 “刘瑾扬,你走吧……我注定走不了了。”江玥梧的眼角有着泪,在月光下缓缓流出,泛着光。 二人这么僵持着,刘瑾扬的手紧紧扣着她。江玥梧闭着眼,撇过头去,任由泪划过。 “你走吧,刘瑾扬。我不会爱上你……我这辈子,不会爱上你……” 第101章 心乱如麻 “江玥梧,你心里到底记挂着谁?你心里藏着谁?你爱着谁?”刘瑾扬颤抖着身子问,强迫江玥梧对上他极具侵略性的视线。 “刘瑾扬,我从未记挂着谁。”江玥梧轻启朱唇,眼底一片寒凉。 刘瑾扬自嘲地点点头,松开了她,将她扶了起来。他一步一步地往退着,就好像把心一片片撕碎了。 “许承景,对吗?那个名满天下的状元郎。”他笑着说出这句话,但根本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江玥梧身子一颤,眼里有了一丝波澜。她偏过头去,不看刘瑾扬。她自己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记挂着她。 她捂着心口,感觉不到跳动,只有无尽的虚无…… “江玥梧,你究竟只是记挂着他,还是……动他动心了?” 江玥梧心乱如麻,单手捂住双眼。“刘瑾扬,到此结束吧……” “江玥梧,给我句话……” 江玥梧不肯言语,倒在桌台上。一身白衣在月光下,像是跌落凡间的仙子。可就是这么个仙子,染上了红尘。 “先帝把什么都告诉我了,月棠君……状元郎……红袖香纸……南幽竹宣……”他笑了起来,却怎么都不觉着是笑意。 江玥梧的回忆在脑海里翻来覆去,明明……就快要相认的。明明……不会这么痛苦…… “你别说了……你别说了……” “江玥梧,你一次一次拒绝我,为什么不拒绝他呢?” “在我这里你永远是他人妻的模样,句句点名是我的皇嫂。可为什么,你可以容忍自己心里记挂着别人?”刘瑾扬一遍一遍的问。 江玥梧抹去眼角的泪,双手推着他的肩。她强忍着想要滑下的泪,颤抖着声音说:“夜深了……你别留了……你走吧……以后也别来了……” 刘瑾扬不肯动,他拽住江玥梧的双手,问道:“江玥梧,你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你凭什么折磨我……你仗着我对你狠不下心,是不是!” 他也在疑问:自己为什么会爱上江玥梧? “刘瑾扬,你有着大好前程,你放过你自己吧!”江玥梧哽咽着道。 “他到底有什么好的?你对他这么上心!他没有的,我都有……江玥梧,你跟我好不好?”刘瑾扬将她往墙角里逼近,靠在江玥梧的耳边缱绻着私语,像是亲密的爱人。 那滚烫的温度让江玥梧红了脸。 “刘瑾扬,我是皇后。”江玥梧怕她控制不住自己,慌忙说道。 “江玥梧,你只爱权势,你只想要后位!你利用我,你根本不是想逃出去,你就是想要当皇后……” 刘瑾扬冷笑了一声,在江玥梧的肩颈处狠狠咬了一口,“江玥梧,你欠我的……” 江玥梧忍着痛意,看着肩颈渗出来的血。 “江玥梧,我会得到你的。”刘瑾扬留了这么一句话,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她顺着墙滑倒在地上,捂住的靠在墙边。她捂着自己的脸,脑海里全都是许承景的模样,身上都是刘瑾扬的气息…… 她变成了……她讨厌的模样…… 她出不去了……永远出不去了…… 她想要好好活着……堂堂正正地活着…… 第102章 封后大典 封后大典上,江玥梧盛装出席。一身大红色凤袍宫装,金丝线绣着栩栩如生的凤凰,好似涅盘重生。 精致华丽的凤冠稳稳立在江玥梧的发髻上,那颗饱满圆润的东珠吸引着众人的目光。 她站在刘谦蜀的身边,眼神依次扫过众人。她的眼睛再也不是那般清明了,而是一股厉色,这股厉色让人不寒而栗。 仿佛,这才是真正的帝王,这才是帝王的姿态,不怒自威。 这次的封后大典上,四海宾至,仰视皇后华姿。萧逸纯也来了,他跟随着众人一起,参拜皇帝皇后。 萧逸纯的眼色很复杂,他看着江玥梧这么一身华丽的衣服,却是觉着好看却不适合她。 凤印自然由江玥梧执掌,自今日起,她以皇后之位掌管六宫。 江玥梧住进了皇后宫中,她从凤辇上款款走来,映入眼帘的是一棵生长得极好的海棠树。 她伸手,抚摸着海棠树的花苞。幽香传入鼻中,她却觉得酸涩。 六宫女人皆来参拜,江玥梧全程冷眼。她看着好几张新面孔,就知道刘谦蜀在国丧期间也不老实。 一个刚从“冷宫”里出来的女人,不得陛下宠爱,没有强大的娘家。又有几个人会真心实意地服她呢? 几个女人对江玥梧不情不愿地行礼,甚至不拿正眼看她。 可是,她江玥梧有的是时间。她按照惯例亲自查出了各宫里的开销,才知道一切都乱了套。 她先是找了乔贵妃和岑贵妃,及贤静淑徳四妃谈了些话。其中,属静妃刘瑞荷最为嚣张跋扈,甚至明着出言挑衅江玥梧。 刘瑞荷和刘谦蜀同为刘姓,也是远方亲戚。刘瑞荷的祖上和刘谦蜀的祖上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如今刘瑞荷的父亲也颇受重用。 “皇后娘娘,你说的这些,臣妾也不是不知道。可是……陛下就是宠着臣妾,说让臣妾随便支用。臣妾也只好顺着陛下的意思了。” 江玥梧的指腹一阵一阵敲着茶杯,唯独没有看她。她的嘴角始终都是上扬的,却让人觉着冷。 “陛下如此宠爱静妃,静妃可要好好服侍陛下,早些诞下皇嗣。” 刘瑞荷冷哼了一声,捏起盘子里的糕点吃了起来。她才吃了一口,就嫌弃的重重扔下,“皇后娘娘宫里的糕点,当真是和陛下赐给臣妾的有些区别。” 江玥梧嘴上没有理会她,而是给清念使了个眼色,清念心里像个明镜似的。 她走到刘瑞荷面前,单手捏开刘瑞荷的脸,将没吃完的半块糕点硬生生地塞了进去。 刘瑞荷被她吓得呜呜直叫,却没有阻止清念的行为。糕点的粉末刺激的喉咙发痒,她咳嗽起来,糕点胡乱喷出。 刘瑞荷的婢子想上前阻止,执扇和素钗直接把二人拿下。 清念却没有松手,任由她这么呛着,却无法吞咽。刘瑞荷拍打着清念的手臂,眼里含着泪,还真是我见犹怜。 “静妃,可吃饱了?”江玥梧将手中的茶杯微微倾斜,淡绿的茶水顺着光滑的杯壁流了下来。 清念松开刘瑞荷,将她推到在地上。刘瑞荷跪倒在地上,抢着自己座位上的茶水喝。 第103章 杀鸡儆猴 揽琴一把打碎了桌上的茶杯,将所有妃子面前的茶水全部撤下,只剩下江玥梧在那玩弄的茶水。 刘瑞荷怨恨地看着她,嘴里咳个不停。她用手帕遮住自己的脸,维护自己可笑的尊严。 “静妃不说话,本宫只当静妃没有吃饱。”江玥梧浅浅笑道,自顾自地玩弄着手里的茶杯,一杯会儿倒,一会儿止。 “别想着陛下来,这儿是本宫的地方。” 清念知道江玥梧的意思,快步走上前再次捏开刘瑞荷的嘴,将另一块糕点往里头塞。 刘瑞荷急得落泪,清念毫不心慈手软。和着泪混着嫣红的口脂,一同塞到刘瑞荷的嘴里。刘瑞荷毫无还手之力,其他的妃子大气都不敢出。 乔贵妃本欲开口劝阻,保全了刘瑞荷的脸面。毕竟母家也是皇亲贵族,日后相见也免得伤了和气。 岑贵妃暗地里拍拍乔贵妃的手,与她对视,摇了摇头。乔贵妃本欲再说些什么,终归还是咽在肚子里。 江玥梧自然是没有放过二人的小东西,但她也允许存在。她只是对上刘瑞荷惶恐怨恨的视线,用着温柔的问:“本宫宫里的糕点,好吃吗?” 刘瑞荷迟迟没有反应,听着她温柔的语气,却只觉着是一万根银针扎入她的五脏六腑。 江玥梧在杀鸡儆猴,在立威,而她刘瑞荷就是冲在前面当了那只鸡。 刘瑞荷本以为她自己皇亲贵族的身份,他人都要让她三分,哪怕是皇后,也不能刁难她,何况是个冷宫里出来。 可是,她错了…… 江玥梧的眼里,没有这些。 她屈辱地点点头,眼里藏着深仇大恨。 江玥梧却是笑了起来,笑得极其讽刺,让刘瑞荷都忍不住颤抖。她真害怕,下一刻这个疯子就要杀了她。 江玥梧向她招招手,静妃连滚带爬地缓缓移过去。江玥梧亲自捏着她的脸,将滚烫的茶水灌了下去。 她手指上的戒指咯得她疼,却又不敢乱动,生怕那滚烫的茶水会落在脸上。 江玥梧放下茶杯,轻轻拍拍刘瑞荷的脸,指腹划过刘瑞荷娇嫩的脸蛋,嫣红的蔻丹像是一把匕首在游走。 “既然静妃喜欢,那便常来坐,本宫宫里的糕点要多少有多少,静妃意下如何?” 刘瑞荷趁着江玥梧松手的功夫,往后退了好几步,慌忙磕头谢恩。“谢……谢……皇后娘娘恩典。” “本宫乏了,都退下吧。”江玥梧闭上眸子,挥挥手。 众人走得极快,生怕江玥梧会迁怒于她们。 徐温芙却是缓缓移动的步子,不时地张望着。 江玥梧半眯着眸子,带着倦意。“还不走,是有有什么要交代的?还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本宫的事?” 徐温芙当即跪在江玥梧面前,双手抓住江玥梧的衣袖哭喊着,“娘娘明鉴,臣妾对娘娘忠心耿耿。之前臣妾也寻过人帮娘娘,只是臣妾出身卑微,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些话,不必再说了。”江玥梧抽走手中的袖子,冷眼看着徐温芙,“本宫从未觉着你忠于本宫,本宫也不需要。还是那句话,养好孩子,是本宫保你的筹码。” 第104章 守好本分 刘瑞荷的事儿,被添油加醋地传到刘谦蜀的耳朵里去了。刘谦蜀却出乎意料的没找江玥梧的麻烦,这倒是让宫里的人摸不着头脑。 帝后不和,本就是人尽皆知的事儿。怎么如今,皇帝反而没和皇后动怒? 乔贵妃正在假寐,台下坐着刚被送入宫里的亲妹妹乔美人。 她父母的心思,她自己心里清楚得很。当初她本不愿给刘谦蜀做侧室,父母还是巴巴地送她去了。 如今,她虽然是乔贵妃,可是从未有过盛宠。乔家又送了妹妹来,又送个人来荒废一生。 乔美人问道:“姐姐,陛下为何不和皇后娘娘动怒?” 乔贵妃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悉心解释。 “静妃挑事,多生事端不是一日两日的事。陛下心里也是有数,只不过要考虑前朝,不好插手。如今立后了,皇后怎么打理后宫,前朝也插不上手。所以,陛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皇后娘娘是个聪明人,她知道陛下如今最需要的是什么。她所做的一切不仅不会触怒陛下,反而让陛下觉得清净。” 乔美人本欲问更多事情,乔贵妃却打断了。 “你如今也是后宫的女人,我也不可能时时刻刻护你教你。有些东西,你要自己时刻领会。但我能给你的警告就是,别和皇后娘娘对着干。不然,没人给你收尸。” 乔美人仍不死心,记着父母的交代。“可是,姐姐……你不想当皇后吗?她也不过是商户女,而姐姐你出身尊贵,比她不知道好哪去了。” “此事莫要再提!我没这个心思,我能够活得平平淡淡就可以了!做人,不要太贪婪。你若是再拿这么浅短的目光看待皇后娘娘,吃亏的只是你。”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我劝你老老实实的,守好自己的本分。什么是该得的,什么是不该得的。那些肮脏心思,也不要再有!” 乔贵妃微微动怒,乔美人鲜少看到乔贵妃动怒,这一下也是闭了嘴…… “是,姐姐莫要生气!我知道了……” 岑贵妃和乔贵妃连着一两日收到江玥梧送去的各种好东西。 江玥梧自然知道她们二人为何在打理后宫的时候频频出错,岑贵妃出错是为了还江玥梧人情,而乔贵妃是站队了。 她们不谋而合的用这种方式让刘谦蜀知道江玥梧的重要性。 而刘瑞荷在某一日晚上,被灌下一碗绝子汤。刘瑞荷却不敢大肆宣扬,甚至是暗暗告诉刘谦蜀。那人警告她,若是闹事,下一个就是割下她的头颅。 江玥梧比以前更加狠辣了,手下留情,不可能了。 她坐在院里,晒着太阳,赏着未开的海棠花。 她在等,等海棠花开花…… “清念,本宫的添妆里除了这颗种子,不是还有一个平安符吗?你去找找,压在枕头下。” 她忽得想到了这个东西,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做,但是她觉得很安心。至于送这种子和平安符的人,她脑海里渐渐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 她长长叹了一口气,顶着头冠靠在躺椅上。 “这树啊……什么时候才可以长大……” 第105章 一人足矣 江玥梧做了皇后,不少人想巴结,甚至想用江家的商路捞点油水。朝中工部尚书年老致仕,因而多人举荐江锦梧升迁。 刘谦蜀本是打算视而不见,哪知刘瑾扬却发了话,甚至带一些威胁的语气。不过,刘谦蜀目前还要仰仗着刘瑾扬办事,老老实实升迁了。 本是升迁之喜,江锦梧却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赵熙宁自见过母亲方氏后,便忧心忡忡。 虽然不和江锦梧言说,但江锦梧还是察觉到了。 不出一个月,他这身怀六甲的爱妻,给他塞了一个通房丫头,模样很是不错。 当夜,江锦梧回得很晚,怕吵到赵熙宁,就去了偏屋休息。刚迷迷糊糊地爬上床,一双手从背后抱住他,抚摸着他的胸膛,像是一条蛇一般。 江锦梧吓得顿时清醒,跳下了床。他看着床上的一个妖精般的女人正媚眼如丝,耳朵像是要滴血一般。 “你你你!你是何人?竟如此大胆,跑到我房中!”他义正言辞,丝毫没有其他意思。 可是女人不信,这么个血气方刚的年纪,谁不是躁动的呢? 女人从被子里出来,上身只穿着一件肚兜,下身一条薄裤,其他的一览无余。微风悄悄抚过,灯火缱绻,女人妩媚。 “大人……” “公子……” 女人一步步往江锦梧身边走去,赤裸裸地勾引着他。 “你!你止步,勿要上前!我已有妻室,不管你是何方神圣,穿上衣服马上从这儿出去!”江锦梧系好自己的衣服,随意捡了一件衣服扔到女子的身上,然后转过身去。 女人见他不为所动,似是受到了好大的羞辱。她快步走去,从后面抱住江锦梧,双手不断抚摸着江锦梧的身子。 江锦梧只觉得身子一振酥麻,利落地把她推开。女人没站稳,娇弱的倒在地上,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 江锦梧摇摇头,怒道:“你不出去!我出去!” 他来不及穿好衣服,就这么顶着冷风往赵熙宁的房中跑。 赵熙宁从未奢望过江锦梧一生一世只有她一个女人,有这么相敬如宾的夫君,也该知足了。 只不过,她的心里还是失落的。 她根本睡不着,侧躺在床上偷偷抹泪。 突然,房门被人一脚踹开。紧接着,几个人都拦不住的江锦梧怒气冲冲的跑进来,其他人很识相地退下了。 赵熙宁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到了,仰着身子才见江锦梧。 江锦梧什么也不说,而是在柜子里抱了一床暖和的被褥,在床边的地下铺了起来。 铺完后,也不和赵熙宁打招呼,倒头就睡。 赵熙宁看着他,心里既高兴又惆怅。 她问道:“夫君为何不上来睡?” 江锦梧不理。 她掀开被子,缓慢得动身。她站在江锦梧面前,她蹲不了,只能艰难地坐在地上。 江锦梧也感觉到了她,转过身去说道:“你快回床上!莫要染了风寒。” “那夫君睡在地上,妾身也担心。” “我刚来,身上寒气重,怕冷着你。” 赵熙宁坐着不动,眼巴巴地看着他。江锦梧烦躁的挠挠头,掀开被子把她抱回了床上,随即一起躺了下去。 “以后,别再这么做了。我有你一人,足矣。” 第106章 并肩同行 刘谦蜀登基的事儿好一阵才传到北疆,江盛梧虽然心中不满,却也不曾明说,怕给江家招来麻烦。 他作为一个臣子,干涉不了太多的事,只能竭尽本能,守好北疆。 熬过了寒冬,整体的局势已经偏向了大庆。大越氏族虽然骁勇善战,可是粮草不足,已然节节败退。江盛梧带兵一举拿下大越氏族,指日可待。 江盛梧行军所到之处,俘虏大越氏族的兵,收服零散的游牧民族。孔芊锦作为随行军医,每日里忙得不可开交。 江盛梧本来不同意孔芊锦随性,可奈何孔芊锦医术高超,妙手回春,救下了许多士兵的性命。再而言之,孔芊锦想要和江盛梧站在同一高度,想要比肩而立,并肩同行。 “等我们打赢了,我就和母亲说,向你提亲。”江盛梧一本正经地说,比平日里领兵打仗还要严肃。 孔芊锦被他这个模样逗笑了,不过还是环上江盛梧的腰,甜蜜地点点头。“江盛梧,你不要反悔。我等着你来娶我,等着我的将军来娶北疆的姑娘。” “这场战争马上就要结束了,信我。”江盛梧亲吻着她的额头,亲昵地说。 孔芊锦坚定地说:“我自然信你啊。” 她知道,她的将军不是常人,他是天神赐给大庆的不败战神。她不会阻止将军,而是会为将军抚平一切顾虑。 刚停了一战,洛泱受了点伤。孔芊锦一如既往带着药箱去了她的帐子,仔细地处理着伤口。 洛泱不爱笑了,对着手下的士兵操练极是狠毒,让全军闻风丧胆。她在战场上杀起敌来,也是争先恐后。就连周围的居民都在说,“洛泱小将就是第二个江将军!” 但是他们不会知道洛泱是个女人,不会知道这个出生入死而不惧的副将是个女人。 “一开始,将军匆匆来找我救你,我还好奇将军随身怎么会有个女人。”孔芊锦见洛泱眉头紧皱,便开口转移她的注意力。 洛泱有些慌张,连忙解释:“孔姑娘不要误会,我与将军是兄妹。父亲战死沙场,我接替父亲的职位,跟着将军打仗。” “哪有什么误会呢?我反倒是为将军高兴,有这么个知心人跟在身边。我没本事跟着将军,也只能做做这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有你保护着将军,我是最信得过。” 孔芊锦的动作很温柔,仿佛一阵风抚着伤口,带走了疼意。或许孔芊锦就是有一种神奇的本领,那就是让所有人都喜欢她。 洛泱深吸一口气,眼中满是歉意,“孔姑娘,我……我还是对不起你们两个。” 孔芊锦非常严肃地拍拍洛泱的脸蛋,郑重地说:“没设么对不起的,你对得起所有人。” “孔姑娘越发的像将军了。”洛泱弯弯嘴角,有些吃味,却要隐藏起来。 “是吗?那可能是跟他学坏了。要我说,整个军营里算你最像将军了。尤其是在战场上,不论是枪法还是战略,如出一辙。”孔芊锦回忆道。 “我的枪法是父亲教的,战略是将军教的。”洛泱解释道,却没有说她总是深夜里刻苦练功,可以向江盛梧靠近。 第107章 逐渐掌权 江玥梧也不再沉默,一次次试探着刘谦蜀,帮他处理一些政务。刘谦蜀虽然不喜江玥梧,但是对她的能力还是很认可,逐渐的,也放开了…… 江玥梧趁机往朝中插了一些人,恰好现今已夸官三日,她收服了探花郎。 就这么利用着一年时间,后宫里一片祥和,她建立起了独特的暗渠,联通着江家。 而晏一越来越信任她,将章礼亲王之前残活的暗卫供了出来,江玥梧借着江家的势力养在暗中。 江玥梧可谓是如日中天,刘谦蜀沉迷享乐,不管不顾。发着皇帝的脾气,却没了皇帝的权力。 刘谦登基之后,不遵守祖制,从未来过江玥梧宫里。他不是今日选妃,就是明日宠幸哪个婢女。 但只要不闹得太过,江玥梧一概是不理会的。 江玥梧日日品茶,下棋,抚琴,吟诗……日子过得滋润极了…… 刘谦蜀的孩儿们日日前来请安,有眼力见的对她可是比对刘谦蜀还敬重。 江玥梧也不厌其烦,时而亲自指导他们的学业。哪怕是公主,江玥梧也会要求她们上学堂,比对皇子更加严格。 至于刘瑾扬,二人也常常打交道。只不过,除了国事,二人再也不曾谈论过其他。 刘瑾扬再也没有挑逗过她,规规矩矩地喊他“皇嫂”,就连揽琴给刘瑾扬汇报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刘瑾扬对她,宛如三尺寒冰。 就连江玥梧心里都在想,刘瑾扬是换了个人。不过,死心了也好。 刘瑾扬在前朝权势滔天,成了“九千岁”。江玥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和刘瑾扬一同把控着朝政,只不过先帝的势力盘根错节,难动根本。 这就是……权势的味道吗……当真是迷人。 江玥梧在宫里喝着最名贵的茶水,躺在最舒适的软榻。 刘瑾扬打断收回王的封地的各种权利,留个名,享着福利。他从朝中分派了大部分贤才去往各地,管理着各地的事物。 各位王孙自然是急了眼,暗中纷纷上书江玥梧,请江玥梧出面废除此制。甚至,暗中贿赂江玥梧身边的人,还扯上了江家。 可是,江玥梧是赞同刘瑾扬的这个做法的。她就当作视而不见,给了那些人一些赏赐,或者动用江家的关系让他们捞点油水,堵他们的嘴。 但若是对她所有损害,对江家的发展有所阻挠,她也没给好果子吃。 望着海棠树,她倒是想起了一个人,很久很久之前的人……四年不曾见过的人…… “清念,你说我四年前种的海棠树,什么时候才会长得大?”她的眼里很沧桑,像极了个老妪。 清念思索片刻,答到:“或许要等上个十年吧……” 江玥梧却是笑了,笑得无比凄惨,“十年?太长了……也太短了……” 她闭上眼,回忆着前尘往事,又要考虑如何在这刀刃上翩翩起舞。 她这辈子或许都出不了这个深宫,这辈子都要困于这个牢笼。 她捐了好多的香火钱给灵运寺,不论是房屋翻新,还是改善伙食,她只希望她的愧疚和遗憾可以少一点……再少一点…… 第108章 悲误此生 江盛梧的大军正快速向最后一道关卡推进。风风火火的军队几日不歇整,都杀红了眼。 孔芊锦带领的军医们马不停蹄,在战火关头,也没什么男女有别可言,有的只是:我想多救一个人,再多救一个人…… 衣服已经湿透了,汗液顺着衣襟滑落在地上,和着灰尘成了泥。 “你别怕,我会救你!你会没事的!” “孔大夫,我信你!” 孔芊锦不管累到抽筋的手臂正在疼痛的发抖,而是接着捣碎草药,给士兵上药。 “孔大夫,有人重伤!孔大夫,救命啊!” 几人抬着一个男人进来,男人身上的铠甲已经破损不堪,手脚均被砍断,正不断的喷出鲜血,溅到她一身。 旁的军医哪怕见过大风大浪,也忍不住干呕起来。 孔芊锦拍打着酸痛的身子,揉了揉抽筋的手臂,她奋力跑去,随意擦去头上的汗液,观察着伤口。刺激的血腥味让她皱着眉头,忍住不适。 “抬过来!”她带着伤病沿着长长的营地跑去,摊开布带,里面是各种各样的针。 刚刚还颤抖不停的手当接触到银针的那一刻,稳若磐石。在这血肉模糊的表面,她快速找到几个重要穴位,稳准地扎了进去。 没多久,血就止住了。她喊来几个年长的军医,给伤病包扎。 她这才瘫倒在一旁,松了一口气。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只觉得呼吸不是很顺畅。 可是军中的药材已经用尽,自己较其他军医更为灵活,还是去接着寻药材。 她熟悉此地的环境,这一年以来的药材都是她去筹备,她连着好几个月不歇,身子已然吃不消了。 她背上背篓,只觉得头晕目眩,两眼一黑倒在地上。 然后,她再也没有醒来过…… “快救她!”军医们慌了神,赶紧上前抱起她。 “已经没了……”有人检测后,颤抖地回道。 “不不不!再救她!再试试!别……别放弃……” “孔大夫是……疲劳过度……猝死的。” “要跟将军说吗?毕竟孔大夫和将军……” “将军在杀敌,莫要扰乱他。若是将军发了怒,我来担着。” 连着好几日,都没传来江盛梧的消息。众人只能擅自做主,将孔芊锦土葬在一处山头。 那处山头与其它地方不同,冬季里有雪,春季里有花。孔芊锦在那儿,一览锦绣河山。 “孔大夫才二十岁……明明就快和将军在一起的。” “孔大夫,是我们把你抛下了……” “孔大夫,你回来吧……” 一句一句的呼唤,得到的只有山头微冷的风,还有刚挖掘的新泥的气息。 这个像对军营里所有的人而言,像救世主一样降临在他们身边,抚平了所有悲伤,带走了所有苦难,然后永远的离开,成了盛开在那座山头的一朵鲜花。 她本就无依无靠,凭着一身医术悬壶济世。初遇江盛梧,二人仅凭一眼,便相许终身。怎奈,这一眼,只是徒增了一世的伤感和无法释怀…… 她在他情窦初开的时候,成了他的心头好。然后,再离开了,将他心头的肉狠狠挖下,带走了…… 第109章 来世再见 江盛梧回来时,已然是拿下了这最后一道重要的关卡。再次举兵时,直接进攻他们的国都。 他骑着骏马回到军营,满军营没有一丝高兴的氛围,只有低落和同情…… 同情…… 为什么会有同情…… 他没注意…… 因为此刻他的孔芊锦应该坐在他的主帐里制作药丸,她应该是满怀欣喜得等他回家,然后和他相拥。 “锦儿!锦儿!我回来了!”江盛梧往主帐里走着,爽朗的笑声显露着他的欢愉。 他在主帐里找了一圈,都没有孔芊锦的身影。甚至,这主帐里已经没有了她的味道。 江盛梧皱眉,她定然是没有好好休息。本来还想着,这次她无论怎么撒娇,都不能原谅她,要严肃的让她认识到严重性。 他大步走到外头,随着对着一名士兵问:“孔大夫呢?又在哪儿治病呢?” 那人憨厚地挠着头,黝黑的皮肤干裂得有些出血。“将军,俺不知道啊。俺上回伤了腿,打仗没带俺去啊。” “行!”江盛梧点点头,叉着腰,面对着刺眼的阳光,他半眯着眼。 “将军,我这腿就是孔大夫治的,可厉害了!孔大夫那么好的姑娘,将军你啥时候提亲呢?俺还想讨杯喜酒喝呢!” “你这小子!油嘴滑舌,但是……本将爱听!”他往士兵的屁股上踹了一脚,笑道,“快了!等这场仗打完了班师回朝,我就请母亲大人上门提亲,办一场风风光光的婚礼!” …… 江盛梧接着找着,还是没有孔芊锦的身影。他琢磨着,她是不是回了城里,没来得及说。 于是,他接着牵出一匹快马,翻身而上。想着要见到孔芊锦,他就耐不住这躁动的心。 知情人看着江盛梧这模样,还是忍不下心。他们拦住江盛梧的快马,理由是让江盛梧好好休息。 江盛梧被拦的没办法,也就回了帐子,一觉睡到大天亮。中途洛泱来找过他商量下一次主攻的事情,他都没动静。 梦里头,他给孔芊锦办了一场风风光光的婚礼。她穿着大红嫁衣,站在他身边。江盛梧牵着她的手,走过士兵拥挤着的小路。 他笑了……那是他觉得最幸福的一刻…… 他掀开孔芊锦的红盖头,握着孔芊锦的手,说道“孔芊锦,我终于娶到你了。” 哪知,孔芊锦只是微微一笑,眼泪滑落,然后逐渐消失…… “将军,来世再见……” “不!”江盛梧惊了一跳醒来,额头冒着冷汗。 “锦儿……”他喃喃自语,飞速穿好衣服往外头跑去。 他遇见一个士兵就问:“看到孔大夫了吗?” “孔大夫在哪儿?” “孔大夫来了吗?” 江盛梧不厌其烦地问,只是想证明这场梦是假的。可是,所有人给予他的回应,都是避而不谈。 江盛梧慌了……慌了…… 他跑去军医休息的地方,拽住一个人的衣领问:“孔芊锦去哪了?她在哪里!快说!” “将军……将军息怒……”那人不断安抚着江盛梧的情绪,吓得哭出了声。 还是当初那位担保的老者出面,把江盛梧劝到了别的地方,与他细细说来。 第110章 踏平大越 江盛梧听着他的话,每一字每一句,像极了刀割。他忍住心里密密麻麻的痛,双手攥成了拳头。 他掩盖住自己的情绪,平静得对老者说:“知道了……多谢周阿公……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老者叹气,拍了拍他的肩膀,缓步出去。 老者刚走,江盛梧双手掩面。他坐在椅子上,附身对着地面。他心里好像失了一块,丢了很重要的一块…… 他心里好难受好难受,可就是说不出来,表达不出来。他只能一遍一遍捶打着自己的胸口,让自己清醒。 他好像一点儿也不伤心……他一点儿也不想哭…… 孔芊锦无父无母,江盛梧甚至不用向任何人交代。这个世界上,只有北疆大军知道有这么一个女人,能够鞍前马后,鞠躬尽瘁。这个世界上,不知道有没有人会记挂她一辈子。 江盛梧极其平静地回到了主帐,只是不再问关于孔芊锦的事情。 他没有把孔芊锦的死怪罪到任何人身上,还能心平气和的听完各位将领说出自己的见解。他耐心的排兵布阵,操练军兵。他能够按时饮水用膳,将自己照顾得好好的。 没有了孔芊锦的生活,他也一如既往。他不会想起孔芊锦,他给人的感觉甚至是孔芊锦从没出现过。 他不会去想主张里有个女人为他缝缝补补,给他处理伤口……他不会去想,有个女人总喜欢抱他,有个女人在梦里都喊着他的名字…… 是江盛梧太过于冷血吗?不是吧,他对孔芊锦的温柔和爱意在谁身上都没有看到过。 洛泱对他越发的小心翼翼,时时刻刻关注着他的情绪。或许只有她知道江盛梧对孔芊锦的感情有多么深,那是一种刻骨铭心的爱意。 孔芊锦的离开对他而言是致命的,可他是主帅,他没有时间伤心失落。 他的痛只是被压抑在心里,只是不敢爆发出来。 江盛梧做好万全的准备,一举攻到大越氏族的国都。他战无不胜,行军势如破竹,把大越氏族打得连连逃窜。 他的长矛穿过一个又一个人的心口,混着皮肉和衣服再撕扯下来。那把长矛,不知道收了多少人的性命,如今鲜血淋漓,带着腥臭味。 他裹上面巾,只露出一双杀红了的眼。他孤身纵马,直奔正逃亡的大越王。他们一同奔入大漠中,没了踪影。 江盛梧穷追不舍,像是索命的修罗。他的眼里没有快意,只有杀意。举起矛戟,他奋力一投,直直射向大越王,将大越王打下了马,插入地上。 他下马,拔出矛戟,那鲜血瞬间喷射到他的脸颊上,顺着他瘦削的脸庞滑落。大越王忍着痛意,惊恐地往对面爬…… 江盛梧矛戟一挥,他的头颅沾满沙子滚在江盛梧的脚下。 他提起头颅,纵马回去主持大局…… 宝乾二年,江盛梧率领北疆大军大败大越氏族,大越氏族由大庆管辖…… 朝中大喜,迎接江盛梧等人凯旋而归。 哪怕到了临行时,江盛梧都没有去孔芊锦的坟头看一眼。洛泱私下里寻他,劝他一同去孔芊锦的坟头看看,告诉她打赢了……江盛梧不为所动,收拾东西即刻启程。 第111章 入朝为将 江盛梧如期而至,凯旋而归。举国欢庆,夹道相迎。 江盛梧骑着马入了城门,在宫门口下马,看到江玥梧和刘瑾扬并排站在刘谦蜀身后。不知道,按着郎才女貌的样子,也以为是一对。 “臣江盛梧参见陛下!”他的声音铿锵有力,震煞众人。 紧接着,就是一场庆功宴,觥筹交错,举杯共庆。江盛梧一杯又一杯的酒水往嘴里送,可无论是哪种烈酒都压不住他心里的惆怅。洛泱不劝酒,反而是帮着江盛梧挡酒。洛泱不想让别人打扰他,她想江盛梧可以在那个安静的地方独自消愁。 她的余光关注着江盛梧,也生怕他失态,触怒刘谦蜀。 最后,这场庆功宴在深夜里结束的。洛泱作为江盛梧的副将,时时刻刻跟在江盛梧身边。江盛梧醉的有些不省人事,洛泱只是叹了口气。她将他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上,双手环着他的腰。 江盛梧的身子基本上是压在洛泱身上的,二人走路跌跌撞撞的。 “洛将军,皇后娘娘有请。”清念带着两个侍卫前来,接过洛泱手里的江盛梧。 洛泱手里还残存着江盛梧的体温,她将温热的手往身后藏。其实,她有点享受刚才的那一刻,刚才江盛梧对她依赖的那一刻,她可以正大光明抱着江盛梧的那一刻。 江盛梧被抬去了偏殿休息,江玥梧则是在正殿里等着洛泱。 “洛将军,好久不见。”江玥梧微微笑道,请洛泱入座。 洛泱有些局促,上回见到的江玥梧和这次见到的完全不一样。她的手掌摩挲着膝盖,低着头不去看她。 “洛将军莫要拘谨,本宫只是有些事情想问问洛将军。”江玥梧浅浅笑道,驱散了周围的人。 她接着说道,笑意不减,“洛将军是长兄亲自提拔的,虽被人尊称为将军,可始终没有得到朝廷正规的册封。本宫想问问洛将军的意思,愿不愿意入朝。” “入朝?娘娘,您是知道的,草民……”洛泱手心里捏了把汗,看来这京都里变天了…… “女子又有何不可?只要你愿意,本宫竭尽全力帮你。”江玥梧一字一句地说道,一双美眸让洛泱觉得自卑。 洛泱自然怕上了别人的贼船,也知道无功不受禄,“娘娘要草民做些什么?” 江玥梧笑笑,给洛泱递了一杯茶。她邀请洛泱一同站在外头,俯视着繁华的京都。 “你以为本宫是来和你做交易的?本宫不喜欢做交易。大庆历经磨难,如今人才短缺,本宫只是想为大庆多寻一些人才。你刚来京都还不知道,朝中已经在商议女子参加文武试的条件了。” “啊!”洛泱惊叹。 “洛泱,你不觉着这世俗对女人太严苛了吗?”江玥梧止了笑意,严肃地说道。自刘谦蜀登基,她用了两年时间和刘瑾扬一同把这京都打造成繁华盛世。她只不过,是想要让这种繁华惠及更多的人,又有何不可? 江玥梧让她好好考虑,叫洛泱回去了。 清念附在耳边说道:“洛将军对将军……” “本宫知道,那眼神算不上清白。” 第112章 无药可救 江盛梧得了赏赐,其中就有一座府邸。江盛梧一醒就搬去了新府邸,和江家的人都没有见过一面。 洛泱死缠烂打,跟着江盛梧进了新府邸。江盛梧对府里的事情不管不顾,当个甩手掌柜。洛泱勤勤恳恳的为他打理着各种食物。虽然很粗略,但也算是粗中有细。 晚上,洛泱给江盛梧送饭的时候,他又是喝的烂醉如泥。 他躺在酒壶的中间,两颊醉成了红坨。洛泱只是咬咬牙,把他的房间里都收拾的干干净净,然后踹了江盛梧一脚,“喂!起来吃饭!” 府邸里都没有招人,也没有厨子。江盛梧吃的膳食都是洛泱生火做的,穿的衣服也是洛泱洗的,住的房间也是洛泱打扫的。其实,洛泱也有点心虚。她以什么身份自居,才能理所应当的照顾着他呢? 江盛梧没有回应,洛泱对着他的脚又是踹了一下。见江盛梧还是没有动静,洛泱只是把饭放在这里,然后自己守在房门口。 房间里时不时的传来江盛梧的呢喃声,洛泱只是烦躁地捂住耳朵。江盛梧嘴里念的跟“孔芊锦”这三个字没有任何关系,但是和她又全都是关系。 别人不知道,可默默关注着他们的洛泱不会不知道。 江盛梧,你还是放不下她…… 翌日,顾华意放不下江盛梧,还是来新府邸看看。她带了好多人,把江盛梧的府邸打扮得生机勃勃。 洛泱刚出去买些包子,刚一进门就看见一个美妇在院子里张望。二人对视着,洛泱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小洛将军。”顾华意先开口,亲切的喊道。她早就发现了洛泱是个女儿身,只是有些意外,她会在自己儿子的院子里。 “江夫人。”洛泱请她去前厅里坐,倒了一杯清水。 随后,她看着顾华意脸上藏不住的笑意,就知道顾华意是在琢磨二人的事情。搞不好,顾华意还要打算撮合二人。 这样,不好吗?孔芊锦已经死了,顾华意又来施压,那就成了啊…… 不好,她不愿意。她微微笑道:“江夫人,将军认我父亲为义父。我父亲已战死沙场,我在京都举目无亲,因而借宿几日。今日,就打算离开。” “这么急吗?小洛将军,盛梧刚回京都,没什么能说话的人。况且,小洛将军是盛梧义父的孩子,我就还请小洛将军在此住下。” 洛泱的万般拒绝抵不过顾华意的热情邀请,还是挑了间院子住下。不过,自顾华意来了后,他们也不用自力更生了。 江盛梧清醒的时候,洛泱总会拿着兵法去问他,缠着要他解释教导。偶尔天气晴朗,她会拉着江盛梧出来,给他展示自己的回马枪。 江盛梧总是耐心的笑着指导她,可洛泱感受不到他的快乐。 江盛梧人前还是那个宽容大度的江盛梧,军前还是严肃冷厉的江将军……只有晚上,江盛梧才是那个北疆的江盛梧,失去了爱人的江盛梧。 洛泱绞尽脑汁,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她只能催着他早点睡,任性得没收了他的好酒。江盛梧却从来不发脾气,从来没有宣泄过。这才是让洛泱觉得累,觉得前功尽弃的原因…… 这夜,江盛梧又在宿醉。洛泱守在门前,坐在地上看月亮。她喃喃自语,“我做什么都救不了你吗?” 第113章 相思成疾 顾华意知道洛泱是个女孩儿,偶尔给她送了好多衣裳。又怕洛泱嫌弃京都的衣服繁琐,买的款式还是北疆那边的。 她给洛泱挑挑拣拣,最终决定给她穿一身浅绿色的。相对于北疆的粗棉麻布,这料子可精细得多。袖口还绣着花纹,可好看了。虽然是男款,可是这是她穿过得最合身的衣服。 “反正这府里都是我的人,也不怕别人发觉。”顾华意附耳洛泱,小声说道。 洛泱边享受着顾华意的宠爱与关怀,边觉得对不起孔芊锦。这些……本应该是她享受的…… 晚上顾华意本来想和江盛梧一同用膳,怎奈刚上桌府里有人来说出了事。顾华意只能抛下二人,匆匆赶回了江家。 江盛梧和洛泱二人看着可口的山珍海味,一时没人动筷子。“吃吧。”江盛梧打断了沉默,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洛泱也就埋头苦干,吃着面前的几个素菜。 “多吃些肉吧。”江盛梧看着碗中,淡淡的开口道。 洛泱在他身上再也找不到当初她喜欢得那份感觉。他真的就像是一具死尸,除了皮肉不腐,思想灵魂荡然无存…… 洛泱受不住这压抑的氛围,随便扒了两口饭匆匆离开。江盛梧不曾挽留,接着吃饭。 走吧……都走的远远的…… 晚间,洛泱翻来覆去睡不着。她用尽了办法,可是江盛梧却毫无起色。他也不曾跟谁提起过孔芊锦,却在心里给了她所有地方。 洛泱叹气,胡思乱想着:“如果当初……死的是我多好……如果我死了,他会不会也这么难过?” 洛泱掩面,心中很是劳累。她又要顾及着江盛梧的情绪,又要掩藏着自己的爱意。她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不能被情字冲昏了头脑…… 她难以入眠,索性借着月色起身,往江盛梧的院子里摸去。不知怎的,她就想来看看江盛梧。 江盛梧还没睡,在屋顶上饮酒赏月。今夜的月色很美,像一把银色的圣洁镰刀,收割着人世间的爱恨情仇…… 她飞身上了屋顶,抢过江盛梧手中的酒壶喝了起来。她自顾自地喝,不在乎江盛梧的感受。 “我喝过了。”江盛梧撇头看着她,出言提醒。他稍有醉意,眼底不再清明。 “我知道。”洛泱不看他,只看着月亮,哑声说道。 江盛梧手里没了酒,就没了事情可做。他顺着屋顶的倾斜躺着,单手枕着脑袋。他看着月亮,伸出手想抓住它。 洛泱顺势躺下,与他一同看着月。她轻声问:“在想什么?” “不知道。”江盛梧如实回答。 “你还去北疆吗?”洛泱的眸子闪烁着期待的光。毕竟,洛泱的家就在北疆。她希望,在北疆的时候,她可以再次看到那个鲜衣纵马的少年将才。 江盛梧沉默了,他闭上眼睛,显然在逃避这个问题。洛泱的笑意渐渐收起,眼里期待的光芒逐渐黯淡…… 可是,洛泱始终不是京都的人,她生于北疆,长于北疆,她的一辈子都要奉献给北疆。如果江盛梧不再回到北疆,那洛泱一辈子只能常伴风雪,相思成疾。 第114章 鬼迷心窍 当夜,江盛梧还是无可避免的醉了…… 洛泱把江盛梧送回房里,一脸无奈。 她转身就走…… 她打算离开京都了,北疆需要她。 “别走!锦儿……别走。”江盛梧醉醺醺地拉住洛泱的手,眼中闪烁着另一个风华的身姿。洛泱双手攥成了拳头,强忍着不落泪。她大步踏出去,不想给自己心软的机会。 “不要……锦儿!不要!”身后是江盛梧声嘶力竭的呐喊和挽留。他踉踉跄跄地奔向洛泱,环抱住她。 洛泱闻着一股酒香的味道,像是毒药一样,上瘾而无药可救。她在原地挣扎着,再也忍不住眼泪,“江盛梧……我洛泱怎么就败给你了呢?” 江盛梧抱着她和衣睡了一夜,睡得无比安心。 梦里,两个人在北疆的草原上策马奔腾,你追我赶。 他叫了一夜的锦儿…… 天还没亮,洛泱仓皇而逃。她自我安慰着,拿出红缨枪到院中耍了起来。难得的是,江盛梧早早起身,也拿着矛戟一起来了。今日,他的气色看起来好多了。 江盛梧眼中带笑,到洛泱身边指导回马枪,“你这回马枪不对!” “就是这样的!父亲就是这么教的!”洛泱却觉得他的笑格外的刺眼,他的喜怒哀乐与自己毫无关系。哪怕是看到孔芊锦的幻象,他就高兴得换了个人。自己努力了那么久,却毫无起色。 江盛梧,洛泱还是比不过孔芊锦……对不对? “义父何时是这么教的?我的回马枪也是义父教的!”江盛梧没注意到洛泱的情绪,自顾自地说道。他说的津津有味,演示的也的确是更好的招式。可是,洛泱就是不想承认。 “那是我爹,我不比你清楚。”洛泱气呼呼地走了,江盛梧满脸疑惑地愣在原地。 自这以后,江盛梧喝酒喝的越发厉害。为什么?喝多了可以见到孔芊锦。如果没有见到,第二天的他仍然是死气沉沉。洛泱气急败坏,却不得不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扮演着孔芊锦的角色,宽慰着江盛梧。 洛泱越来越沉溺在江盛梧的温柔里,看到江盛梧越来越神采奕奕,她鬼迷心窍地产生了成就感。 清念来问洛泱的答复了,洛泱心里想着若是想要长久地陪伴着江盛梧,必定是要在京都立足的。况且,江玥梧是江盛梧的妹妹,应当不会害她。 她同意了…… 本以为,这件事情应当要好久才被朝中同意。谁知,刘瑾扬带头支持江玥梧的主意。甚至打压反对洛泱入朝为将的官员。那些人暗中吃了瘪,也不再闹事。 至于刘谦蜀那边,拿点好处哄一哄,就轻松地颁布圣旨。甚至,他默认了江玥梧可以私自进他的御书房使用玉玺。 “奴婢看洛将军和将军……”清念话有所指,也不说明白。 江玥梧手里正修剪着花枝,一副轻飘飘的语气,“谁都有迷了眼的时候。若是长兄真心喜欢她,倒也是美事一桩。可偏偏,长兄的心里住着孔芊锦。洛泱是武将之才,也难处理这些事情。这些事情先放一放,叫揽琴通知睿王商量册封的事。” 第115章 上了贼船 刘瑾扬和江玥梧联手统治着朝廷,平日里不仅受到各种各样的恐吓,还要受着“妖后”的名号。 众人说她红颜祸水,惑乱朝纲。他们把功德归于刘瑾扬和刘谦蜀,直言江山代有才人出。 江玥梧知道,这少不了先帝留下的那批人的手笔。江玥梧若是权势滔天,功德美满,他们自然要打压。这先帝真实想得面面俱到,只可惜生了个刘谦蜀。 两个月后,洛泱如约被册封为将军,江玥梧动用人脉,让她的职位仅次于江盛梧。这对于洛泱而言,是何等的殊荣和期望。 下朝时,江玥梧约了刘瑾扬下棋。 刘瑾扬还是老样子,跟他在一起能冻死人。江玥梧落子,步步紧逼,刘瑾扬毫不吃力地见招拆招。二人竟然一时间分不清楚谁胜谁负,谁强谁弱。 “皇嫂好手笔,只不过一口吃这么多,不怕撑死吗?”刘瑾扬嘲讽江玥梧对洛泱的提拔。 江玥梧不恼,淡定地喝了口茶。“本宫当然不会撑死,这不邀请睿王一起瓜分吗?” “本王懒得与你为伍。”刘瑾扬冷冷说道。江玥梧揽权揽得很厉害,哪怕二人不谋而合统一战线,暗中也较着劲。 “睿王已经在本宫的船上了,这一时半会儿可下不去哦。”江玥梧俏皮地挑眉看他,多了几分风情。刘瑾扬知道江玥梧又是用这种办法在让他退让,可他就是吃这一套。 “那皇嫂可要小心,待本王下了船。不论是人还是物,都要一把火化成灰烬。”刘瑾扬说罢,扔下棋子就离开了。 江玥梧微微勾唇,一把推翻了棋盘,“天地为棋盘,你我皆为棋子。”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睿王,来日方长。” 江玥梧以刘谦蜀的名义召洛泱觐见。 洛泱看到是江玥梧的时候,也没有太吃惊。在京都里混迹了一段时间,也知道这个女人的好本事。 “洛将军,新府邸可适应?”江玥梧明知故问。 洛泱虽然得了新府邸,可住在江盛梧的府邸里迟迟没有搬走。洛泱不知道如何回答,低着头不说话。 江玥梧看着她的反应,微微笑道,“洛将军可有许过人家?” “不曾。” 江玥梧疑惑:“像洛将军这般好的女子,怎么会不许人家?” 其实,自洛泱得了册封赏赐之后,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巴结她这个朝中新贵。前来的提亲的踏破了门槛,只不过被洛泱全部赶走了。 “臣还想为陛下和娘娘效犬马之劳。” “洛将军忠义,本宫很是欣慰。洛将军跟随长兄已久,不知道洛将军可知道长兄可否心有所属。毕竟,长兄年岁渐长,本宫着实担心。”江玥梧故意说道,她就是要敲打洛泱,这美好的现象不过是一触即破的水沫罢了。 洛泱听得心惊胆战,手心里全都是汗。她不回话,江玥梧就等着。 洛泱闭上眼睛,脑海里闪过好多画面。 洛泱,你在干什么? 洛泱,你真是疯了! 她睁开眼睛,是从未见过的清明。“回娘娘,将军曾与孔大夫孔芊锦相许白头。孔大夫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姑娘……” 第116章 珍重勿念 洛泱回了江盛梧的府邸忧心忡忡,她拿起之前早早收拾好的包袱,趁着晚上去了自己的府邸。 “江盛梧,再见了……洛泱要放弃你了……”她不舍地回首,望见的只有灯火阑珊处,一男子借酒消愁。 洛泱的每一步都很沉重,每一步都像是昭告着这场无声无息的战争的失败,每一步都在演示着她鬼迷心窍的愚蠢。 洛泱,你对得起谁? 孔芊锦为了北疆的将士们而死,你霸占着属于她的东西沾沾自喜。 洛泱,你谁也对不起! 连着几日,洛泱拒见一切人员。她整理着自己的心情,归还了顾华意赠送的一切东西,烧掉了当初她穿过的白纱裙。 熊熊火焰在院子里燃烧,她面无表情地扔下一件又一件物品。 南海海盗骚动,抢劫来往船只,严重影响正常的经济发展。朝廷极其重视,需要派一名将军前去镇守。 江盛梧罢朝三月余,如今朝中无一人响应。 京都偏北,谁都习惯了京都的生活。谁又愿意跑到遥远落后的南海去,忍受离别之苦,遭遇贫瘠之灾。 而且,朝中有意向大力开发南海,发展南海经济。这一去,很有可能就是守一辈子。 “臣洛泱愿前去。”洛泱整理好官袍,往前踏一步,跪在大殿上。 她生在北疆,北疆与南海就像是天涯海角。她去了已知的最远的地方,去了最不熟悉的地方。 “臣洛泱愿意前去南海镇压海盗,还南海百姓一片祥宁!若臣无能,护不得南海百姓。臣愿意永远留守南海,不归京都,不回北疆!” …… “娘娘,洛将军是北疆人,不熟悉南海……”清念有些担心,虽然江玥梧当初敲打她,但也绝无此意。 去了南海,可就回不来了。她当真舍得这一切吗?舍得如今的富贵生活,功名利禄,舍得她守了许久的江盛梧吗…… “清念,洛泱比任何人想象的都更好。她不该困于这方寸之地,她应该有更广阔的天地。她就像一匹骏马,从北疆驰骋到南海。守一方净土,护一世祥宁。” 江玥梧看着天边的飞鸟,双手紧紧握住栏杆。 天色渐沉,她的心却燃烧着熊熊烈火。 这个时代,会变,也一定会变! 江盛梧得知了消息,没有阻拦。他只是扯下腰间的玉佩,派人送给洛泱,保佑她平安。 洛泱看着那块熟悉的玉佩,当然知道这块玉佩对江盛梧的意义何在。哪怕是孔芊锦,他也没有给。 只不过,如今争论这些东西已经没有了意义。无论是孔芊锦,还是她洛泱,都是独一无二的,都应该得到上天的眷顾。 孔芊锦虽然早逝,可她无依无靠的一生遇到了江盛梧,给了她装满世界的温柔。 她只是笑笑,拒绝了他。她洛泱不要再为任何事情羁绊,她应该是要自由的,洒脱的…… “你去跟将军说,心意洛泱知道了。望他守好北疆,珍重,勿念。” 临行之前,洛泱始终是带着笑意的。 舍得吗? 心里还是会觉得遗憾的。 只不过,她也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 不是吗? 第117章 蹉跎岁月 洛泱走得这么洒脱,江玥梧也是没有想到的。不过,洛泱这样的奇女子又怎么会因为爱恨情仇、儿女情长,而不顾国家大义呢? 她的一生也是传奇。 反观江盛梧,他整日里在府邸里酗酒,把军权交给别人。萎靡不振,哪还有半点将军的顶天立地的气概。 江玥梧当机立断,把江盛梧派回了北疆镇守。如果他惧怕那个地方,那么他就要在那个地方成长。 不论是坦荡接受孔芊锦的离去,还是百万将士的长眠…… 江玥梧知道,这很难。可是他肩负着的使命,要求他必须客服。 人间没有神明,因而必须有人代替神明。 总有人间纵马客,代望神明护苍生。 又是三年蹉跎在这深宫里,江玥梧的岁月从来都不属于她自己。 “一年又一年的过去,本宫都生了白头发。”江玥梧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早生华发。 “本宫都忘了,今年多少岁了。”她抚摸着几根银丝,心头隐隐作痛。 先帝的死,盛阳一直无法释怀。也不知道,盛阳会不会觉着她和先帝到死都没和解,跟江玥梧有关系。 或许会吧,最后紧要的关头她帮着一个外人,让自己的父亲含恨而终。 盛阳最是护短…… 江玥梧再怎么好,也不行刘…… 她是真的觉得越来越孤独了,越来越多的人都离开了。 坐上这高台,失去了太多,还真怕会掉下来。 “娘娘,睿王殿下传话来,洛将军那边一切步入正途。” 京都里都说,南有洛家女,北有江家郎。一人护北疆,一人整南海。这洛泱啊,就是第二个江盛梧,她巾帼不让须眉,应当和江盛梧齐名。 江玥梧低眉,放下手中的书。 洛泱哪又真正放下过江盛梧…… 一个去了最北的北疆,一个去了最南的南海。洛泱知道,此生不复相见,所以她活成了他的样子。 “不过,今日是德太妃的忌日,睿王殿下看起来不大好。”揽琴多扯了句嘴,清念的眼神就好似刀子扔了过去。 江玥梧抬头看向揽琴,揽琴仓皇跪下认错,“奴婢多嘴,娘娘恕罪!” “下不为例。”江玥梧挥挥手,屋子里的人都退下,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还真忘记了今日是德太妃的忌日,算起来,德妃对她也是不错。但若是想祭拜一二,还需问刘瑾扬。 江玥梧简衣去了睿王府,还是从前的模样,一点儿也没变。 “你家王爷在何处?”江玥梧跟着管家去前厅,边问道。 “唉……娘娘,王爷在书房里。德太妃葬于塞外,王爷本欲前去祭拜。可是,政务繁忙,他抽不开身。王爷此刻……怕是心里不好受。老奴斗胆,请娘娘宽慰王爷。” 江玥梧鬼使神差地点点头,二人又转道去了书房。 江玥梧礼貌性地扣门,迟迟不见回应。她自作主张推开门,一阵檀香扑鼻,犹有余味。 她小步进去,将书房的门关上。 她试探性地走了好几步,才见一男子跪在一张画像前,男子衣衫松垮,难掩疲惫之色。 画中女子一身红衣似火,眉目英气。 刘瑾扬的表情很虔诚,却微微皱着眉。 “你来干什么?”薄唇轻启,语气冰冷。 第118章 撩拨心弦 “德太妃娘娘对本宫很是不错,也算是有些恩情,特来次祭拜。”江玥梧在刘瑾扬的身后跪了下来,拜上几拜。 可是,江玥梧却一直没有起来。 “你不起来,还打算跪多久?”刘瑾扬回头,江玥梧明显得看到他眼里的红血丝。 “本宫……”江玥梧眨眨眼,一下子失了神。她本来只是脚有些抽筋,起身慢些。 可是,看到刘瑾扬这副脆弱的模样,江玥梧却不愿意说了。 “本宫想求德太妃娘娘保本宫平安。” “随你。”刘瑾扬丢了一句话,不再理会她。 见她当真跪着不起,他将自己膝下的软垫扔到江玥梧面前,阴阳怪气道:“别在睿王府跪坏了膝盖,本王的母妃受不住皇后大礼。” 江玥梧顺势跪坐在软垫上,陪着刘瑾扬。她微微勾唇,偷瞄着刘瑾扬的表情。 此刻的她一身简单的素衣,发丝也只是用一支海棠碧玉簪挽起。她现在不是皇后,而只是那个江家女。 刘瑾扬忍住不回头去看她,但虽然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心下也不再那么难过…… 檀香像是别有作用,熏陶着屋内的气息。江玥梧的神经松懈下来,靠在墙边缓缓睡去。 时间一点点流逝,刘瑾扬总算是发现了睡着的她。 刘瑾扬看了她好久……好久…… “江玥梧,是你拒本王于千里之外,现在又为何来招惹本王呢?” 或许,江玥梧没有任何意思。她只是感恩德太妃,同情刘瑾扬,因而走此一遭。对于她自己而言,没有任何其他感情。 可是,刘瑾扬却又觉着,一切好像又有了希望。 她的一举一动都撩拨着他的心弦,触动着他的心房。 刘瑾扬揉揉发昏的头,缓缓站起身来。耳边一阵耳鸣,他栽倒在江玥梧的腿上。 “啊!”江玥梧被砸醒,吃痛地叫了一声。她看着脸色惨白的刘瑾扬,一下子慌了神。 “睿王……睿王……”她轻轻拍拍刘瑾扬的脸颊,刘瑾扬没有任何回应。 “刘瑾扬!”江玥梧朝他耳边喊道。刘瑾扬的领口滑落到肩上,露出一道伤疤。 这是……几年前,江玥梧要晏一的时候撞到的。当时他受了很严重的伤,江玥梧却没来得及问。 门外的管家匆匆带人来给刘瑾扬诊治,江玥梧无论站在哪儿都插不上手。她只能干等着,挺煎熬的。 孔芊锦不就是劳累过度,猝死的吗? 她有些慌乱,双手在袖子里不断交替着。 管家顾及到江玥梧终究还是外人,好声好气的将她请了出去。还上了好茶,给她压压惊。 “管家,睿王他……” “娘娘勿惊,王爷时常如此。政务繁忙,思虑过重,王爷一处理就是一通宵,再加上德太妃娘娘忌日,王爷心神哀伤,身子熬不住。” “可有法子根治?”江玥梧急切地问。 管家无奈地摇摇头,“娘娘,老奴多提一嘴。娘娘素日里也要注意休息,养好精神。老奴也心疼王爷,正年少有为的时候生了那般多的白发。” 江玥梧按按直突突的太阳穴,心里也烦躁起来。她还真没注意刘瑾扬的头发,或许是平时二人的重心都在政务上吧。 第119章 唏嘘不已 江玥梧只能不断叹气,说道:“本宫知道了。睿王若是醒了,通报本宫一声。罢了,本宫进去看看他。” 管家微微笑着去带路,没有任何意见。 刘瑾扬睡眠很浅,江玥梧刚进去,他就皱起了眉。他捂着眉眼,头疼得厉害。只是,他眼睛始终睁不开。 江玥梧走到他床边,仔细看着他。刘瑾扬的白发生的比她还多,肌肤也不似曾经光滑,脸上除了疲惫,找不出其他状态。 她心里感慨:“几年时光,你我二人就被蹉跎成了这样。” 她坐在刘瑾扬的床边,伸手给刘瑾扬揉揉太阳穴。 刘瑾扬很警觉,抓住江玥梧的手,“什么人?” 江玥梧没说话,将手抽出来,先去点了檀香。素手轻轻拨动,香气往刘瑾扬那儿飘去。 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很轻柔,双手抚上刘瑾扬的头,轻轻按了起来。 “你!”刘瑾扬欲言又止,感受着这人熟悉的感觉,刘瑾扬先是紧绷着身体,后渐渐放松,抵不住困意睡去。 江玥梧见他难得沉沉睡去,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嘴中忍不住碎碎念:“你说,你我二人又何必呢?不是针锋相对就是暗中较劲。把我们自己折磨成了这样,谁都没得到好处。满京都,你我看似毫不相干,实则最熟悉彼此。” 她逐渐停了动作,靠在床头。 “权势虽好,但也是真的折磨人。刘瑾扬,你我若是生在寻常人家,也好。只不过,这天下再苦再难,也得有人上前扛着。” 她转头看去,是被保存得极好的梧凰。 “真没想到,你放在这里。” 她轻轻抚摸着梧凰,心头温热。 过了半刻,江玥梧满意地离去,一直回了锁住她的深宫。何止是锁住她,明明是锁住了所有人。 “娘娘,乔美人那边出事了!” 刚一回宫,素钗赶紧跑来汇报。 “御膳房里炖着娘娘的药膳,那药膳专治头痛。乔美人仗着自己怀上了皇嗣,偏要抢着吃娘娘的药膳。可是,那药膳孕妇是吃不得的。孕妇食多了,是会滑胎的。现在乔美人腹痛许久,已经请了太医去了。” 江玥梧揉揉眉心,越来越烦躁。“乔贵妃和岑贵妃可去了?” “去了。”素钗点点头。 “那就等着。”江玥梧霸气一语,直接回寝殿休息。 “啊……清念姐姐,这……”素钗不明白地看向清念。 “乔贵妃是乔美人的妹妹,自然不会害她。咱们娘娘不去,也是怕惹得一身腥。要是乔美人的胎儿没事,她反而出事栽赃陷害呢?咱们就等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本来就不是咱们的错,何必上赶着去。” “哦……”素钗应道,接着去做事…… 当晚,太医倾尽全力,保住了乔美人的胎儿,乔贵妃亲自来江玥梧宫中请罪。 “让她回去。要请罪,让乔美人亲自来。” 江玥梧任由她在这冬日里跪在冰冷的地上,自己坐在暖炉旁看书。 乔贵妃听到清念的转述,压住眉间的失望。婢女搀扶着她起身,她对着江玥梧行了礼才离开。 都120章 借酒发疯 “好在乔贵妃是个明白人。” 若是乔贵妃一直跪在她宫里,她还真是被扣上个“善妒之心,打压后妃”的帽子。 “可不是吗?你说乔家生人的差异怎么这么大,姐姐高瞻远瞩,妹妹目光短浅。”素钗嘴快,抢着说。 清念瞪了她一眼,素钗赶忙闭了嘴。 江玥梧冷笑,翻着古书。 “听说,乔大人调任前,在地方娶了妻,乔贵妃就是那位原配生的。后来他调任,原配病死了,他再续弦娶妻,生了乔美人。” “怪不得。”江玥梧摇摇头,关上书斜睨着外头的黑。 “既然乔美人喜欢本宫的药膳,那就命御膳房每日三餐都给她做这类药膳吃。当然,要做安胎的药膳。” 素钗古灵精怪,露着奸笑,“皇后娘娘的意思是,吓吓她?” 屋里的人都被她的模样逗笑了,清念点了点她的额头,“什么吓吓她?是给她安胎。” “是是是!皇后娘娘仁慈,不仅不怪罪乔美人恃宠而骄,以下犯上,还赏赐了许多药膳给乔美人安胎。”素钗赶紧笑着改嘴。 “皇后娘娘,这事儿奴婢去做。娘娘放心,陛下要是去了,奴婢一点好好说。”素钗请缨,江玥梧也点点头。 还未到寝时,江玥梧觉着身子越来越乏了,打发了她们。她点着熏香,沉沉地睡去…… “娘娘!娘娘,快救命!” 清念身上披着一件单衣,闯到江玥梧寝殿里。她神色慌张,脸上全都是泪。 江玥梧皱眉醒来,看见清念还光着脚。 “娘娘,陛下来咱们宫里了。他……他闯进奴婢几个的住处……他……” 清念哭哭啼啼地说不清楚,江玥梧心下一沉,来不及穿鞋。 她身着里衣,狂奔而去。 屋外围着一群侍卫,带头的是福喜。就连清念还是福喜偷偷放出去报信儿的。 江玥梧朝他点头,表示感谢。侍卫们再听令于刘谦蜀,也不敢反驳江玥梧,放她进去了。 刘谦蜀正“寻欢作乐”,抓着揽琴几个人的脚踝,眼中满是贪婪。 女人们抱在一起,哭干了眼泪,却不能反抗刘谦蜀,只能躲避。 “陛下!深夜来次,有何事?”江玥梧的声音很清澈,刘谦蜀不悦地回头。 “刚好,朕看上你的婢女了。”刘谦蜀像是要个玩物一般,语气随意。 “陛下,这几个婢女都是许了人家的。”江玥梧微微笑道,走进去将几个姑娘拉到身后。 “朕乃天子!朕看上了,就是她们的荣幸!管她们许没许人家,都是朕的!”刘谦蜀似是喝醉了,姿态轻浮。 他眼底一片乌青,显然是纵欲过度。 “陛下醉了,臣妾请陛下顾及龙体,好生休息。”江玥梧好声好气,对着刘谦蜀的语气极其温柔。 “福喜公公,送陛下回宫。” 福喜刚进来,刘谦蜀将他一把推出去,“赶朕走?可以,你选一个给朕带走!” 江玥梧回头看着她们担惊受怕的模样,更坚定地反抗,“陛下,礼制在上,臣妾不敢逾矩。” “你放肆!”刘谦蜀气急败坏,往江玥梧肚子上踹了一脚。江玥梧直直往后倒去,捂着肚子难掩痛色。 第121章 素钗病危 江玥梧五官痛得扭曲,躺在她们的怀里说不出话。四个婢女在江玥梧身边,却手足无措。 刘谦蜀一下子心里也有点怕,要是把江玥梧踢死了,就完了。 可是,他是皇帝,要有皇帝的威严。他挺挺胸膛,义正言辞道:“你个妒妇!” 他见江玥梧迟迟没有反应,缓步向前走去。素钗冷眼挡在江玥梧面前,拦住刘谦蜀的步子。 刘谦蜀一看,更加恼怒,往素钗身上踹了好几脚。“贱人!贱人!贱人!” 素钗被他踹得直吐血,倒地不起。 福喜一看事态严重,赶忙上前拉住刘谦蜀,“陛下……陛下息怒!如今百姓夸赞陛下贤德仁厚,可莫要因为不想干的人伤了掩面,坏了名声。” 福喜本就是醉意上头,才敢这么做。刘谦蜀见福喜给了个台阶,便也跟着福喜回了殿。 执扇抱着素钗,素钗口里不停吐着血。江玥梧疼得起不来,只能靠在清念怀里。二人状况极差,尤其是素钗,仿佛无法呼吸了。 “揽琴,快去请太医!” …… 一夜之间,皇后宫里忙成了一团。若是放在平日里,刘谦蜀是万万不敢当面撕破脸的,但是酒壮怂人胆。 江玥梧的情况还好,服药休息后,脸色逐渐恢复气血。只是素钗,好像是伤到了肝脏,还在诊治。 执扇几个轮换着照顾素钗,给她喂了药之后,没有一个不是哭着出来的。 清念搀着江玥梧前来看素钗,只见素钗和揽琴抱在一起哭个不停。 “娘娘……素钗根本喝不下去……” “已经送了两碗药,素钗咽不下去……” “她一直在吐血……她叫奴婢们不要管她,让她去死……” 江玥梧忍住心底里的愤怒,咳了两声,只觉得心肺都在痛。她的腰直不起来,接过小婢女送来的药,“本宫来,你们去歇着。” 素钗背着身子对着门,床单上都是血迹和药汤。她身子一颤一颤,不知道是痛,还是偷偷抽泣。 “姐姐莫要再管我了,为我劳累至此,当真是不值得!我要是死了,替我好好护着娘娘罢……” “素钗。”江玥梧轻声唤道,在床边坐了下去。她搅动着汤匙,吹着药汤。 “娘娘!”素钗忍住浑身的痛意,本欲起身见礼,江玥梧将她按住。 “喝药。”江玥梧将汤匙送到她嘴边,药汤顺着唇边缓缓流进去。 素钗眼角划过泪,一把推开江玥梧。她趴在床边,不断咳着血,转而变成了呕吐…… “素钗!”江玥梧大惊,拍拍素钗的背,“你莫怕,本宫去请太医。” “娘娘……莫要再劳累……太医说了,奴婢现在就是吊着一条命,哪怕治好了也会有病根的。到那时,奴婢就不能留在娘娘身边伺候了……” 素钗哽咽地说道,又是呕出一口血,刺鼻的血腥味让江玥梧也忍不住干呕起来。 “娘娘出去罢……” 江玥梧背过身去,忍住眼里的泪。“你既然是本宫的人,本宫断然不会不管你!素钗,本宫在这儿看到的只有深红高墙。你的出现,让本宫看到了暖阳……” 第122章 大闹宫院 她走出门去,吩咐其他人好生照顾素钗。自己带着清念去了太医院,点名道姓去找院长。 “金老,本宫请您救救素钗。”江玥梧语气恳切,眼中的期望让金太医都不忍拒绝。 “娘娘……素钗治不好。她是伤到了肝脏……肝脏破裂出血,只能吊着命。就算治好了,也活不长,落下好多病根。”金太医苦口婆心劝道。 不过一个婢女罢了,何必如此尽心尽力?死了再挑一个就是了。她是皇后,这么做置陛下的面子于何地? “本宫不管以后如何!先治好再说!”江玥梧怒吼道,一双眸子像毒蛇盯着金太医。 “娘娘,何必呢?这要花费大量的心神和药材,她只是一个婢子!娘娘若真的舍不得,把她的姊妹找来伺候不都一样吗?”金太医拍拍手背,急得跳脚。 他可是御用太医,是太医院院长。他心中傲气,绝不会随便出手救治一个婢女。 “她只是……一个婢子?”江玥梧颤抖着身子,惨白着脸看着金太医。“那是一条命……在你眼里只是一个婢子?婢子又如何?谁生来就是婢子?” “皇后娘娘,恕难从命!还请皇后娘娘另请高就!”金太医冷哼一声,甩袖离开。 江玥梧脚步有些虚浮,往清念的怀里靠去。她婆娑着泪眼,强振精神,“清念,走……咱们去找林太医,他不是号称天下第一针吗?” 二人又快步往里头走去,寻林太医。林太医是新晋副院的有为青年,曾以一针起死回生,名震天下。 “林太医!”清念顾不得什么女规,大喊道。 林太医没有露面,而是让药童把二人请入室内。 江玥梧没顾那么多,进了屋子就找林太医。林太医虽然相貌平平,但气质上乘,有儒雅之气。 “林太医,救救素钗!”江玥梧语气很急,甚至来不及喘息。 “娘娘勿急。”林太医不紧不慢地倒了杯茶给江玥梧,有意无意地深处指腹抚过江玥梧的手背。 触感很好…… 江玥梧看见他眉头上心怀不轨的笑意,紧紧皱眉。 “娘娘,臣是有条件的。”林太医瞥了一眼清念,示意江玥梧让她出去。 江玥梧拍拍清念的手背,让她出去。她警惕地看着林太医,偷偷抓紧袖子里的匕首。 “娘娘到了这般年纪,肌肤吹弹可破,手感当真是不错呢。”他摩挲着指腹,笑得放纵。 “你放肆!” “娘娘怪臣做甚?娘娘如今……怕是都没有过巫山云雨之乐吧?娘娘,臣愿为娘娘解闷呢……娘娘,看臣如何?陛下不懂得怜香惜玉,臣可懂得娘娘的风情。” 说罢,他双手已经攀上了江玥梧的双肩,若有若无地游走着。 江玥梧急步后退,冷眼看着林太医。“真没想到,林太医如此胆大妄为,不把礼法放在眼中!” “娘娘,多刺激啊……娘娘不想体验一下吗?心中就没有悸动吗?”林太医笑道,轻捂脸上的笑意,一颦一笑,颇有面首搔首弄姿的风范。 “你今日说的种种,足够灭你九族!”江玥梧转身,往外走去。 第123章 素钗身亡 林太医快步拉住江玥梧,脸颊已经凑到跟前了。“娘娘,欲擒故纵的把戏就这么好玩吗?” 江玥梧拍打着他的双肩,挣扎无果。见他还想进行下一步,果断抽出匕首,刺向他不安分的手掌。 霎时间,鲜血淋漓。 江玥梧握着匕首,慌乱跑了出去。她冲到清念身边,拉住清念的手往侍卫边上靠,“来人!林太医以下犯上,给本宫把林太医拿下!” 几名侍卫进去,将林太医迅速拿下,押入大牢。 江玥梧回了宫,脑中一片混乱。 “林太医敢如此大胆,想必是有靠山,有恃无恐……或者经常做这些事情……” “还有陛下,他虽然风流好色,却顾及自己的身体,以前从未如此纵欲过度。如今却跑到她这里玷污宫女,究竟是受了谁的挑拨?” “晏一!给本宫查!”江玥梧似是有很大的怒气,整个人都压抑不住的颤抖。 晏一从未见过如此失控的江玥梧,心中更加重视。 太医院被江玥梧这么一闹,传到刘谦蜀耳朵里去了。 刘谦蜀大怒,江玥梧为了一个婢女,和他当众作对,大闹太医院,有失皇后风范。将皇后之职移交给乔贵妃,掌管六宫。 他还下旨处死以下犯上的素钗,以示警告。 好多人……好多人…… 这是素钗最后的印象。 她只记得这一天,好多人过来抓他。执扇还在给她喂药,她本来渐渐有了起色的…… 江玥梧站在总督头面前,拦住他们,“这是本宫的人,本宫看你们谁敢!” “陛下口谕,臣等遵旨,还请皇后娘娘勿要阻挠臣等。”总督头冷冰冰地说道,下令带走了素钗,关入大牢,三日后处死刑。 若是她还有皇后之权,自然是能动用关系保下素钗一条命。怎奈她在宫里混迹多年,最后落得个如此下场。 刘谦蜀是不敢拿她如何了,可是他能够一次次地伤害她身边的人,但是她无能为力…… 江玥梧亲自到乔贵妃那儿走了一趟,请乔贵妃保下素钗。 乔贵妃敬重江玥梧,也不愿和江玥梧为敌。她答应江玥梧,找刘谦蜀求情释放。 江玥梧在寝宫坐立不安,日日都盼着素钗的身影。 “娘娘……”清念红着眼看着江玥梧,嘴唇微微颤抖。 “乔贵妃求情,本来陛下有意免除死刑。但是大牢里的狱卒玷污了素钗,素钗不堪受辱,以死保洁……” 江玥梧听着清念的话,只觉得脑子嗡嗡得响,其余的什么也没听到。她呆滞在原地,目光空洞。 “娘娘……娘娘……娘娘……” 清念连着喊了好几声,江玥梧的眸子才开始转动。她倒在木椅上,望着屋顶,只觉得天旋地转…… “我的素钗……我的素钗啊……” “你怎么就舍得走了呢……你怎么丢下我了……” 她捂住嘴唇,隐忍地哭喊着。眼泪润湿了整个手掌,缓缓流到衣襟上…… “娘娘……素钗明明有好转的……明明……一切都在好起来……”清念跪在江玥梧前头,趴在江玥梧的膝盖上号啕大哭。 主仆二人谁也安慰不了谁,只有止不尽的眼泪。 第124章 报仇雪恨 江玥梧对外称病五日,五日内谁也不见。哪怕是一向交好的徐温芙,岑贵妃……还有前来请罪的乔贵妃,她一概不见。 她不顾刘谦蜀的阻拦,把素钗的尸身寻了回来。亲自给她穿上最好看的衣裳,戴上最华丽的簪子。 她轻轻抚摸着素钗惨白的脸颊和紧闭的双眸,嘴角带着笑意。 “素钗,本宫这一世遇到了你,是本宫修来的福分。这暗无天日的深宫里,幸好有你陪着本宫。要是没有你,本宫就真的变得一点人性都没有了……” “素钗,答应本宫……你要好好投胎,争取投到富贵人家……别再给别人当奴为婢了……” 她盖上一层白布,再也忍不住得抽泣起来,“啊啊啊啊……我的素钗啊……是本宫害了你,你下辈子要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 她将素钗的尸体运到城外,一处没有人的地方埋了起来。江玥梧找人去了灵运寺,把素钗的灵位放在灵运寺,受香火供奉,投胎转世。 皇宫守卫森严,晏一用了几日时间才查了清楚。 “娘娘,乔美人为了怀上皇嗣,给陛下偷偷服用了大量的情药。这种药本就是宫内禁药,服用过多,就会伤及根本。” 江玥梧眯了眯眸子,“乔美人?她一向和本宫不对付,看来陛下到本宫这儿发疯,也是有意而为之了……她这枕边风吹得可真是响!” 晏一接着说道:“还有林太医,属下查到。他和宫中多位嫔妃有染,而且有些嫔妃利用林太医怀上孩子,稳固地位。乔美人孕期,就是林太医一直请脉。” “这事儿,找人散播出去,做的隐秘点儿。你派人保护林太医,别让他死的太轻松。至于戏弄过素钗的人,你借刀杀人就好。”江玥梧的眼神越来越狠辣。 晏一去办了,江玥梧的身子松懈下来,“素钗,你放心,伤害过你,本宫一个都不放过。” 不过两日,刘谦蜀就听到了风言风语。本来不是多大的事,但是刘谦蜀生性多疑,派福喜彻查此事。 一个月之间,七位嫔妃和林太医有染,其中三位有了私生子。至于乔美人,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 可江玥梧不打算放过她,她一直把风头往乔美人那里引。 乔贵妃深夜来求情,她跪到江玥梧面前,恳求道:“娘娘,求娘娘留她一条贱命。” “乔贵妃,你要本宫饶了她……谁又能饶过本宫的素钗呢?乔贵妃,你们又不是一母同胞,何必为了她自降身份。”江玥梧留下这些话,就离开了。 乔贵妃闭上眸子,咬着嘴唇。她深深呼吸一口气,离开了江玥梧宫里头。她是想保下乔美人,可是她更想安然无恙得活着。 江玥梧在警告她,不好插手。 几日后,乔贵妃自请归还皇后之职。刘谦蜀忙的不可开交,正要江玥梧上前帮忙,自己享点清福。 这皇后之职不痛不痒的在十几日间随意移交。但只有江玥梧掌握了这皇后之职,六宫才能安好。 刘谦蜀不会跟自己过意不去。 第125章 甘之如饴 乔美人私通太医之事,在短短几日内吵得不可开交。受了乔美人恩惠的,帮着她说话。而跟乔美人不和的,巴不得乔美人即刻就死。 刘谦蜀终究是疑心乔美人的,为何自己一去乔美人宫里,就会收不住,还有种上瘾的感觉。起初,他只是觉着乔美人这功夫好,可随着身子透支,他也觉得难受。 前面本就有好几位嫔妃有染,让他龙颜大怒。这下又扯到圣宠的乔美人,他更加不会放过。 不出两日,乔美人和林太医私通之事坐实。 福喜本来还打算查清楚来龙去脉,可是乔美人直接派人去刺杀与她夜夜笙歌的情郎,损失了几名狱卒不说,下手更是极其狠辣,连福喜都差点中招了。 虽然,这一切的一切看起来如此顺理成章,仿佛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但是这没有危及到刘谦蜀,福喜就得过且过。 可是,斩杀林太医的前两日。乔贵妃又来求情了,这让江玥梧对她“刮目相看”。 “乔贵妃,你当真是情深意重之人,这一次你又是为了谁而求情?”江玥梧似笑非笑地看着跪在地上毫无尊严可言的乔贵妃,出言讽刺。 乔贵妃恳求道,泪花闪烁。“皇后娘娘……臣妾……求求您放林朗一条生路……” “乔贵妃,据本宫所知,这林朗和你可不是沾亲带故的关系啊。”江玥梧若有所指,敲着杯壁。 “娘娘……”乔贵妃眼神躲闪,不肯回答。 “想来乔贵妃慈悲心肠,本宫这个恶人是比不得的。” “娘娘!不!娘娘,臣妾知道林朗冒犯了娘娘,可是娘娘……求娘娘看在臣妾的份上,放了他吧……”乔贵妃不断地磕头,头都红肿了。 “乔贵妃,他不会是你的情郎吧,能让你这么舍命相护!”江玥梧挑逗。 “娘娘……是,本来臣妾是跟林朗定亲了。母亲死后,父亲续弦,将我送入太子府。”乔贵妃全盘托出,说着相看时少女的情窦初开,相恋时的浓情蜜意…… “乔贵妃,这么一个沾花惹草的男人,不值得你为他做到如此份上。况且,此时本宫定夺不了,本宫做不得陛下的主。”江玥梧摆摆手,做出困倦的模样。 “娘娘……这个男人曾经为臣妾舍过命,臣妾也想为他舍一次。他苦练医术,就是为了进宫看我一眼。就这份情,臣妾再也容不下其他。娘娘,就当臣妾自作孽……”乔贵妃哭诉。 乔贵妃心里清楚,只要江玥梧不出手,林朗就有一丝生还的可能。若是江玥梧出手了,林朗百分百要命丧黄泉。 “既然你喜欢,那本宫就给他换个身份,把他阉了,送到你宫里伺候,可好?”江玥梧笑眯眯地说,说到这等事情,眼睛都不眨一下。 乔贵妃惊愕地看着江玥梧,为什么江玥梧会想出如此狠毒的法子……为什么林朗要招惹江玥梧…… “乔贵妃,这满京都,有哪个女子比得上你的格局呢?偏偏困于儿女情长,作茧自缚。” “娘娘没体会过,自然不知。臣妾虽然苦,却甘之如饴。” 第126章 宠爱祁宇 江玥梧有那么短暂的错愕,脑海里闪过一人的身影。她看着乔贵妃虽死不悔的执着,没再阻挠。 乔贵妃谢恩后,就着手布局救下林朗。江玥梧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是看林朗的造化了。 素钗的死,江玥梧所做的一切,刘瑾扬自然是知道得清清楚楚。自德太妃忌日后,二人已经许久未见过。 乔美人再能耐,可是那类药物是禁药,十几年前销毁得干干净净,她是怎么弄到的?凭她如此目光短浅,惜命怕死,又怎么会把自己推上断头台呢? 看来,乔美人的后面还有个人。而这个人,就潜伏在皇宫里,随时准备夺命。 刘瑾扬想到的,江玥梧自然也考虑到了。只是,她现在对权势的渴望越来越大。素钗的死,让她越发得沉迷于权势带来的安然无恙。 刘谦蜀服用了太多情药,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宫里的宫女被染指的太多,颇有怨言。 她叫来揽琴,说:“给睿王捎个口信,就说那个新来的总督头,不讨人喜欢。作为交换,陵阴的利润让他占两成。” 她半眯着眼睛,真的做到隐藏所有情绪。素钗还在世的时候,她会容许素钗适当地闹腾。那个时候的宫里头,还是欢声笑语的。 素钗死后,一切仿佛都没有变,大家还在勤勤恳恳地服侍江玥梧……可好像,一切又都变了…… 随后,清念搀扶着江玥梧去了徐温芙宫里。 徐温芙这位贤妃,也当真是贤惠。瑛臻,柏康,祁宇这三个孩子都教养得很好。瑛臻沉稳冷静,柏康温润如玉,祁宇活泼灵气。 江玥梧自然也省了不少的心思,平日里也就是考考功课,提点一二,也没了什么。 “母后!” 江玥梧刚踏入徐温芙宫里头,眼尖的祁宇就匆匆奔来。祁宇扑到江玥梧脚下,一把抱住她的膝盖。 江玥梧弯腰,拍拍祁宇的头,笑问:“瑛臻和柏康呢?” “在贤母妃那里。”祁宇笑盈盈地回答,拉着江玥梧的手往里头走去。 祁宇好久没有见到江玥梧,心里想念的紧。他一股脑跑到寝殿里,翻出了一大包小玩意儿,凑到江玥梧面前,鼻子上沾着一点儿灰。 “母后,这是儿臣为母后留的!”祁宇从盒子里头找出两支素色簪子,堆到江玥梧面前。接着,又掏出两盒胭脂。 “母后,你可喜欢?” 就和我把玩着两支簪子,点点头,“母后喜欢!祁宇送的东西,母后都很喜欢。” 她拿帕子擦去祁宇鼻头的灰,宠溺道:“你呀!还是这么调皮!” 祁宇脸红地挠挠头,又捏了块糕点送到江玥梧嘴边,“母后尝尝,这是儿臣最喜欢的,都给母后吃!” 江玥梧小咬了一口,将糕点放下了。她揉揉祁宇的头,心中似有无尽的宠爱。“祁宇对母后真好。” “母后,儿臣要把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东西都给母后!” 她虽然器重柏康,关心瑛臻,可最最宠爱的还是祁宇。他虽然是苏意然的儿子,可是身上没有她的半分影子。 苏意然,你看,祁宇现在多好。 第127章 罚跪二人 江玥梧去看了瑛臻和柏康,二人正在听训。徐温芙这般容忍的女子,此时也气得拍了桌子。 “史书都是由一朝一代的史官所写,制度政法都是写好了的。本宫不懂那些东西,但你们却大肆评价前朝帝王,实乃罪过!若是传到了外头,指不定要怎么说你们!甚至,你们如今十几岁的人了,却因为这些吵了起来,真是叫本宫太失望了!” “母妃息怒!儿臣知错。”瑛臻和柏康低着头说道。 江玥梧直接大步走到了里头,斜睨着徐温芙,“贤妃气得不轻,看来你们二人犯了很大的错。来,让本宫听听,做了什么?” “皇后娘娘……”徐温芙一见江玥梧进来了,从座位上下来低着头柔柔弱弱。 几人都不敢开口说话,江玥梧扫视着屋内的人。 “你们二人先出去罚跪两个时辰,一个时辰后都去本宫宫里。”江玥梧声音很冷,饶是徐温芙都颤了颤。 二人站起身来,抬头挺胸到外头罚跪。 柏康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徐温芙心中自然不忍。她本欲开口求江玥梧,但江玥梧却只是抬抬手,示意她闭嘴。 “贤妃,本宫送他们去学堂,给他们请天下名人志士前来教学,就是想二人的思想不能拘泥于这方寸,当纵横天地古今。他们二人如今有了自己的见解,这是好事。贤妃记挂孩子心切,到也要点到为止。” 徐温芙听罢,也只是点点头,没再说别的。 “本宫自然知道贤妃的心是好的,只是你与本宫都不能成为束缚他们的人。” 二人相坐,开始闲聊些家常话题。祁宇又有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急切地跑进来分享。 “母后……贤母妃……儿臣有个好东西……” 徐温芙看着江玥梧对他慈爱宠溺的模样,心下一紧。她捏紧帕子,争取加入二人的谈论。 她和诸位皇嗣和江玥梧接触甚多,自然知道江玥梧这心里头最喜爱调皮的祁宇,对柏康也不那么上心了。 瞧着天色差不多了,江玥梧就回了寝宫。才回没多久,瑛臻和柏康兄弟二人前来请罪。 “母后……儿臣知错。”二人面面相觑,异口同声。 江玥梧让宫人们退下,着清念扶起二人。 揽琴和执扇两人拿着膏药,缓缓卷起裤腿,轻柔地上药。二人的膝盖都已经青紫,肿得像个馒头。 药膏很凉,刚触上皮肤,二人就倒吸一口凉气。 江玥梧看着二人吃痛的模样,不留情面地嘲笑了起来。瑛臻和柏康都红着耳朵,不知所措。 待上好了膏药,江玥梧才跟二人说话。 “疼吗?” 二人先是点头,随后赶紧摇摇头。 “你们二人说说,本宫为何让你们罚跪?” 瑛臻低着头,老实地说:“不该惹贤母妃生气,更不该目无尊卑,闲论历朝圣人。” 柏康的眸子闪烁了下,说:“不该当着他人的面闲论历朝圣人,不该和兄弟针锋相对。” 江玥梧叹了口气,拍拍二人的脑袋。 “你们呐……凡事要三思而后行。既然你们喜欢看这些史书,又有自己的见解,以后来本宫宫里看,本宫宫里的书也不少。但是切记,不可外露。” 第128章 赐婚林帆 江程英有个侄儿,名叫林帆。如今正在朝堂,也算得上是赫赫有名的小将军。有人说,他就是江盛梧的接班人。 林帆正是好年纪,相中了六品小官家的女儿李芸荣。但二人身份悬殊,恐世人看轻了李芸荣,江程英就请江玥梧亲自赐婚。 江玥梧还特意召见李芸荣进宫,亲自想看了一番。毕竟是要嫁给国之栋梁的人,江玥梧自然是不会马虎。 李芸荣容貌秀丽,身段窈窕。虽然不是家世显赫的贵家女,倒也是出身书香门第,习得琴棋书画。为人端庄大气,贤惠温柔。 见过之后,江玥梧很是满意。当即给李芸荣和林帆赐婚,还封了李芸荣为荣华县主。 了了这些事情,她也收到了江盛梧的回信。信中也不过是一切安好,勿要担心之类的话语。此外,他偶尔会问:洛泱还好吗? 江盛梧总是这般,心里头会牵挂着一切重要的人。但最最重要的,永远藏在心底里。 洛泱去了南海后,南海得到了整改,如今焕然一新。只不过她也很少得到洛泱的消息。毕竟,南海……太远了…… 江玥梧弯眉,存好信件。他的信中从没有提到过孔芊锦,可是他的身上处处都有孔芊锦的影子。 江盛梧在北疆待了很久,却从来没有去孔芊锦的坟头上看过一眼,甚至没有远远眺望一眼。 江玥梧好奇,她应当是个什么样的女子,能让江盛梧失魂落魄,念念不忘,能让洛泱都舍不得嫉妒怨恨呢? 连她一个外人都看出来洛泱心里有江盛梧,孔芊锦日日相处,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她容忍了洛泱的喜欢和陪伴,她不闹不惧,她有自信,江盛梧不会爱上别人。可是,她也会后悔,江盛梧不会爱上别人吧。 或许,以后会有很多个像孔芊锦和洛泱的人陪伴在他身边,但是她们都代替不了孔芊锦和洛泱的位置。那个死得其所的孔大夫,还有英姿飒爽的洛泱,都永远是独一无二的。 林帆和李芸荣成婚了,大婚当日,江玥梧赏赐了不少东西。听见宫里的人说二人郎才女貌,浓情蜜意的,江玥梧也忍不住笑了。 她这也算是做了件好事吧。 她生了兴趣,想去宫外头转一转。她如今身份特殊,又把持着朝政,想要她命的不计其数。为了安全,这么些年,她很少出宫。 她想趁着林帆和李芸荣的婚礼,出去放纵一回。 她去到很多年前喝茶的那个窗口,就是那个窗口,她看到了惊鸿一瞥。 细细抚摸着桌板,是岁月的余香味。她留恋地多喝了好几杯茶,想要感受着那时的一切。 物是人非了,她怀念起了从前…… “太子妃娘娘……” 江玥梧转头,一个皮肤蜡黄的男子喊道。他端着茶水在江玥梧面前站了好久,微微勾唇。 江玥梧眯了眯眸子,没记起来是谁。 “不记得我了?太子妃……哦,不!皇后娘娘。”男子又笑道,“我是十三。” 往事历历在目,江玥梧皱起了眉头。几年不见,他怎么变成了这样,穿着粗布麻衣,还在她的茶馆里头打杂。 第129章 偶遇十三 “你……怎么在这里?还变成了这副模样?”江玥梧大吃一惊。 “唉……谁让你当初心狠,抛下了我呗。我是绝对不会对老头子低头的,他就算自作主张替我让那悍妇进门,我也不会回去的。” “但是,我在外头,总要生存啊。你不管我,我只能跑到你的铺子里打杂。以前也进过镖局,太危险了,就不干了。虽然这儿拿的钱不多,但是管吃管喝,我就在这儿了呗。” 萧逸纯解释道,摸了摸脸部轮廓的一道长长的伤疤。江玥梧侧过头去,发现了它。 萧逸纯慌忙遮住,大大咧咧地笑道:“这没什么……以前押镖的时候不小心弄的……” 江玥梧心头五味杂陈,谁也想不到,萧逸纯吃得了这样的哭,这一吃还是好几年。 “咋了,心疼小爷我了?你不会以为以前高高在上的北奕郡王吃不了苦,向老头子低头,然后娶妻生子吧?那你也太小看爷了!”萧逸纯没心没肺地解释。 “挺意外的。”江玥梧半天就蹦出了这么四个字,倒是让萧逸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你说说,我一开始还挺喜欢你这丫头的,怎么就这么冷血薄情呢?”萧逸纯撇嘴,趴在窗户边上。 “你再不去跑腿打杂,在这里偷懒闲聊,可就要扣钱了。”江玥梧善意提醒。 “喂!江玥梧,这就要说说你了。你也不好好管管这铺子,什么严刑峻法啊!” 江玥梧淡定地放下了杯子,笑着解释:“就是我制定的。” 萧逸纯沉重地叹了好几口气,才认命的接着去干活,不然晚上就要饿肚子了。 待他离开,江玥梧揉揉眉心,不知道心里头什么滋味。她着晏一派人以萧逸纯的口吻给北奕王送了封信件,告诉他一切安好。 这也算是江玥梧对他最后的情谊了。 她早早回了宫里头,处理桌案上堆积如山的政务和后宫私事。 不断翻着奏折信件,洵州爆发了天花,造成大量的百姓死亡。她和刘瑾扬合力封控洵州,避免天花外传,所幸结果良好。 但是,徐温芙那边却传来消息,说是祁宇感染了天花。 祁宇的贴身婢女有个亲戚曾经去过洵州,二人间接接触了下。但是婢女好些天没什么症状,也没在意,接着伺候祁宇。 哪知,祁宇却发起了高热,一天一夜都降不下来,整个人发烧得直痉挛抽搐。 祁宇虽然不是江玥梧生的,可是她心里头就像是在滴血。她看着祁宇长大,爱抚教导这这个孩子……可如今,他得了天花…… 得了天花的人,基本上都是死路一条,尤其是老人和孕妇孩子。 江玥梧心惊胆战,太医院的人在里头进进出出。她只能隔着好远好远眺望上一眼。 后宫出了这样的事,刘谦蜀早就躲得远远的,甚至开始服药预防,对祁宇没有一句询问。 她整宿整宿得睡不着,刘瑾扬在外头寻到了几瓶好药往江玥梧宫里头送,有给祁宇的,有给她的。 她心里头感激刘瑾扬,但她也怕自己被传染,不与刘瑾扬的人来往。 第130章 天花病逝 刘瑾扬的药给太医验过,太医直说这是极好的药。 祁宇日日服用刘瑾扬的药,却没有一点效果。听人回禀说:“小皇子整日里高热昏迷,不断喊着皇后娘娘……小皇子说他害怕……” 江玥梧心如刀绞,不忍再听。 高热三日之后,祁宇便一命呜呼了……死的时候,婢女还在骗他,江玥梧马上就要来了…… 他死的时候,手里还紧紧攥着一只没送出去的竹蜻蜓。 “母后……” 祁宇死了…… 他贴身伺候的几个人也先后死了…… 江玥梧当即瘫倒在地上,昏厥了过去。 整个后宫相安无事,为什么死的偏偏是祁宇,为什么死的只有祁宇和他的贴身婢女。 她不愿意相信厄运就专门降临在祁宇身上,她派晏一去查,查的清清楚楚,把后宫搅得天翻地覆。 她在梦里头,见祁宇刚学走路的样子,刚叫母后的样子…… 祁宇躺在地上,他流着眼泪喊道:“母后……儿臣好怕……你不要丢下儿臣好不好……儿臣会乖乖听话的……” “祁宇!”她撕心裂肺得喊道,大惊后睁开眼,什么都没了。 清念进来的时候,她却表现得极其平静。她仿佛一个没事人一样,叫清念梳妆打扮。 祁宇得了天花死的,只能拉到郊外去火葬。江玥梧等人都不能跟着去,只能远远看见几个人拉着祁宇的棺椁出去。 他明明是那么活泼开朗的人,死的时候冷冷清清,像过街老鼠见不得光一样。 她一滴眼泪都没掉,目送祁宇走后就离开了。 后宫里连着一个月没有爆发新的情况,江玥梧才下令解除禁足。只不过,初两天,没有人出来。 徐温芙担忧柏康,不让他出去。难得,瑛臻跑了出来安慰江玥梧。 “母后……儿臣会陪着您。”他坐在地上,靠在江玥梧的椅子边上,就像孩子依偎在母亲身边一样。 “瑛臻……母后没有保护好祁宇……”她生了好多白头发,脸色苍老了不少。她一下一下抚摸着瑛臻的头,心也在一阵一阵抽痛着。 “母后,祁宇最喜欢母后了。母后这般自责,祁宇该多难过?”瑛臻握住江玥梧的手,眼里的泪止不住地流淌。 他再也绷不住了,他扑进江玥梧怀里失声痛哭。 徐温芙再怎么贤惠,对他也不会太真心,他永远是寄人篱下……只有祁宇,他的亲兄弟,两个人惺惺相惜,互相取暖。 他最爱的弟弟离开了…… 江玥梧让他哭了好一阵子,才安慰着他。两人在殿里坐了好久,江玥梧缓缓开口:“瑛臻,你很本宫吗?如果不是本宫,你的生母就不会死了。” 瑛臻哽咽说道:“母后,她刚走的时候……儿臣的确怪过您。可是您对儿臣真心,对儿臣好,甚至容忍儿臣祭奠她……儿臣不怨了……母后让儿臣再一次有了母亲……” 江玥梧悔恨道:“瑛臻……母后错了……母后怎么会把那么小的你丢给别人了呢?那个时候你还那么小,你刚刚没了母亲,还被送给了别人……” 瑛臻安慰着江玥梧,“母后,我们不怨了……” 第131章 大胆猜测 祁宇逝后,刘谦蜀没有出言慰问,甚至没有说过任何关于祁宇的话。 也是,他和瑛臻都是苏意然的孩子,还都深得江玥梧的喜欢,他又怎么会上心? 以前的他,荒唐。但也绝对是一位好父亲,可自从他坐上这九五至尊的宝座之后,什么都变了…… 祁宇虽然不是徐温芙的亲生儿子,却也养了好多年。她命自己宫里头的人身披缟素,为祁宇哀悼。她自己更是痛心,短短几日召了五六次太医。 晏一彻查了祁宇以及贴身婢女的行为情况,贤妃整个宫里都跟祁宇有接触,但是都没有症状。 而祁宇的贴身婢女天花死后,尸体却没了踪迹。贤妃宫里的人要么是不知道,要么就是搪塞过去。 江玥梧很有理由怀疑,这又是一场阴谋。整个京都相安无事,唯独皇宫里死了两个。 背后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她冥冥之中觉着,怂恿乔美人给刘谦蜀下药的人和害死祁宇的那个人,是同一个人。她暗中观察着所有人,对皇宫里的关系一清二楚。 江玥梧私下里亲自见了给祁宇诊治的几位太医,将诊治的所有过程问得清清楚楚。 太医的回答也是往天花而死靠近。 “祁宇的症状有没有不对劲的地方?”江玥梧不死心,非是要抓住一点儿蛛丝马迹。 太医解释道:“这……感染天花的人,不都是高热,头痛,体乏身痛,而后生长脓包吗?只是小皇子体弱,没能抗住高热……” “那……感染天花者要多久才会出现症状?” “一般是十日到十四日间,传染性极强。” 江玥梧嘴里呢喃着这几个数字,眼里像是拨开迷雾般,逐渐清明。 她美眸毒辣地看着太医,“今日的事……” “娘娘放心……小皇子病逝,娘娘伤心过度,召臣请脉。除此之外,并无其他。”太医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快速说道。 太医走后,江玥梧看向清念,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你说,祁宇有没有可能没有得天花,而是被人下了毒,只是症状像天花。” 清念听罢,只觉得脊背发凉,双手都在颤抖…… 如果真的是这样,这还是怎么样的深仇大恨,会毒害这么小的孩子。她在暗中,偷偷地就夺取了祁宇的命,该多可怕…… “那人如此小心谨慎,做事都不留尾巴……这事儿急不得,要慢慢来查。”江玥梧揉揉眉心,心里头风起云涌。 在这风谲云诡的地方,她真是的一不小心就要调入万丈深渊。 “你叫晏一亲自去睿王那里一趟,这事儿请他一起查,条件好说。”江玥梧环视四周,小声谨慎地说道。 祁宇的灵位理所当然被送入灵运寺里头,享人间烟火。只是,他再难见到他亲爱的母后了。 江玥梧压抑着心中所有的情绪,让自己在所有人面前都很平静淡定。她是六宫之主,她要是乱了阵脚,不知道又多人再来添两刀。 “祁宇,你一个人不要怕。你去找素钗,素钗会好好保护你的。你跟着素钗,陪陪素钗。来是都投胎到一个好人家,不要为奴为婢,也不要生在帝王家。祁宇,素钗,本宫只要你们平安喜乐。” 第132章 陛下诞辰 江家权力越来的大了,丞相告老还乡,朝中八成的人举荐江锦梧继位。刘谦蜀自从被乔美人下药后,欲望成瘾,只想快快结束早朝,找美人寻欢。 他心里清楚自己反对也没有用,直接点头了。其余的收尾的事情,全部交给刘瑾扬去做了。 刘谦蜀诞辰这日,江玥梧大操大办,刘谦蜀十分得意欢喜。 朝中大臣携妻女共贺皇帝福泽,男子们同席,难得其乐融融。女子们在偏殿席间,论些家长里短。 林帆和李芸荣感情很好,江玥梧看得也很是欣慰。她还特意叫李芸荣在身边落座,谈笑风生。 谈到林帆时,李芸荣有些羞怯,两颊瞬间飞起红霞。 江玥梧带着笑意看李芸荣,还有林帆时而派人来的询问,她只觉着心里头唏嘘,自己从未有过这样的感情。 “此事臣妇感激皇后娘娘,臣妇和夫君的姻缘是江伯父牵线做的媒,皇后娘娘赐的婚。臣妇和夫君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江玥梧拍拍她的手,也直道二人感情好,江玥梧心里头也喜悦。 不知不觉,当初那个初为人妇的女子,开始教导别人夫妻之道…… 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刘谦蜀的诞辰,盛阳还是没有出席…… 席间,顾华意和赵熙宁一人领着一个孩子到江玥梧面前。也算是遗憾,两个孩子的满月宴她都没有出席。 “灵昭,元祯,快参拜皇后娘娘。” “一家人何必顾及这些虚礼,罢了罢了!”江玥梧挥挥手,拉过两个孩子仔细打量。 “灵昭长得越发水灵了……之前觉着像次兄,现在像嫂嫂……像嫂嫂也好,多好看!” “娘娘这意思是锦梧他丑么……” 三个女人掩面相视一笑。 江玥梧跟两个孩子玩了许久,心里也忍不住想到祁宇。差不多的年纪,有人备受宠爱,有人孤独长眠…… “母亲,有空就去灵运寺帮本宫给祁宇上柱香吧。” 顾华意心里头也知道江玥梧的难处,应声好。她看着江玥梧的肚子,心里头直发凉。 二人去了独处,顾华意担忧地问:“娘娘,你嫁人如此之久,肚子却……你……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母亲,本宫从未侍寝过。陛下不喜,本宫也不愿。”江玥梧微微笑道,却还是没有提先帝给她喂绝孕丹那件事。 顾华意虽然为第一才女,可对于此事,她是万万没有料想到的。她忍不住去握住江玥梧冰冷的双手,眼中含着泪。 “娘娘……你当初为什么……要入这宫里头啊……这,葬送了你的一辈子。” “母亲莫要伤心,本宫活得比寻常女子洒脱极了。” 江玥梧一直在笑,但顾华意感受不到她身上的喜悦。扑面而来的,只有一股子死气,跟着深宫里头一样的死气。 顾华意作为一个母亲,只有什么也做不了的无奈和装做什么都不知道的可悲…… 江玥梧见顾华意的哀伤一时半会儿止不住,就转移话题道:“长兄可有跟母亲来信?” “也来过几次。不过他忙着训练北疆的军队,也没得空闲。当初说好两年给我带个媳妇回来,如今都这么多年了……”顾华意又是忧愁。 第133章 霸占臣妻 宴会深夜里头才结束,刘谦蜀醉得站不住脚。福喜等人前拥后簇,扶着刘谦蜀往后宫里头去。 众大臣携妻女离席。 一道倩影闪过,一窈窕女子亲昵地挽着男子的手臂对刘谦蜀见礼后,从他面前走过。 “福喜……福喜……”刘谦蜀拍打着福喜的肩膀,眼神一直跟随着那女子。 “那……那人是谁?”他喝得晕头转向,都不知道自己指了哪个。 福喜顺着他的手指看去,什么也没有,“陛下……那儿没人啊……” “呆子!那儿……那儿不是有人吗?一个女子……身段很好的女子……”刘谦蜀重重拍着福喜的脑袋,再次指着原来的空处。 福喜也禁不起他这么个打法,把他手边的那些人依次说了出来。刘谦蜀虽然很不耐烦,但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还是得意地笑了…… 海棠树被悉心照料,长得很高大。她坐在海棠树荫下,斑驳的树影落在她身上,像是一副水墨画。 “娘娘!”一婢女跑来大喊,急上眉梢。 “娘娘!不好了!林将军的夫人出事了!” 江玥梧心里头突突地跳,跟着婢女一路跑到了养心殿。 刘谦蜀这人总以为自己是九五至尊,天下之主,以为天下皆要顺服于他!竟然做出令天下唾弃之事——霸占臣妻! 他以江玥梧之名义召大将军林帆之妻李芸荣入宫,并扣在宫内,欲行不轨之事。 待江玥梧收到消息赶过去的时候,李芸荣就一头撞死在柱子上了…… 江玥梧看着李芸荣倒在地上,额头上是瘆人的血迹,和狰狞的面孔。 江玥梧震惊地愣在原地,看着衣衫不整的刘谦蜀。江玥梧不知道看到这一幕心中该作何感想,只觉得要赶紧处理好一切!她甚至来不及拿一方帕子维护她最后的尊严。 她命人快速诊治李芸荣,但……一切都来不及了!她死了…… 她抱着必死的决心,一头撞死,守住她的贞洁。 在这荒唐混乱的时代,她只能用死保全自己的尊严。 养心殿里,那团血迹被擦的很干净,可江玥梧心里的却擦不掉。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刘谦蜀,迎来的却是刘谦蜀的一个响亮的耳光。 “啪!” 江玥梧面无表情地抚过被打乱的鬓角,她知道了……刘谦蜀这人,永远是个彻彻底底,没有底线的坏人…… 江玥梧冷眼看着他,逐渐衍生了杀意。只可惜,当着福喜的面,她不能把他怎么样。 但是,很快了…… 很快,他的底气就会没有了…… “陛下,你做此事的时候,可会想到,这会伤了多少人的心?”江玥梧只是反问,一个眼神都没给他,匆匆离去。 刘谦蜀看着江玥梧离去,心底里也很虚。他一屁股坐在自己的龙椅上,深情地抚摸着龙椅。 “朕是皇帝……她……她会处理好一切的……朕是九五至尊!所有人都要服从朕!”他自说自话,安慰着自己那颗晃动的心。 福喜看着他有点儿疯癫的状态,只是无奈地摇摇头。 谁让,先帝把一切都算好了呢? 谁人都说,先帝的发妻是个温柔贤淑的人。可福喜却觉得,她是只有算计的人。 不然,先帝怎么会收心,怎么会把皇位传给太子呢? 第134章 不再忍让 江玥梧将引荐李芸荣者全部处死,不论是谁求饶,她半点情面都不留。哪怕有人说她如此大开杀戒,会遭报应。但,她活在这里,又何尝不是报应呢? 江玥梧把李芸荣的遗体亲自整理好,还给了林府。她在国库里出资操办李芸荣的白事,办得比当初大婚还要盛大。 刘谦蜀亲自叮嘱过,意思一下即可。但江玥梧这回,就是要向全天下的人昭告,他们的君王是多么的昏庸。 刘谦蜀,居然知道是天大的丑事,又何必要做? 江玥梧冒着被刺杀的风险,亲自素衣为李芸荣守灵一日,李芸荣出殡之日,江玥梧亲自扶灵。 那一日,江玥梧前前后后遭遇了五波刺杀,幸好晏一和林帆倾力相护,她只是受了点轻伤。 林帆接受了江玥梧的请罪,也没有为难她。但,李芸荣下葬时,他自缢于二人房内,手中握着一支笔,是李芸荣最喜欢的。 大庆损失了一员大将…… 江玥梧收到消息,已是夜里。 她心中有怒,决定不再忍让。她亲自提剑到刘谦蜀的宠妃宫里,逼着她喝下了毒药。 “晋嫔是么?这些日子,没少在陛下耳边吹风吧?本宫容忍你,你就敢蹬鼻子上脸了?前些时日,你打死了七名宫女,真当本宫什么也不知道,想瞒天过海吗?” “皇后娘娘饶命……”她现在哪有平日里的微风,只能摇尾乞怜。 “饶了你?别怪本宫狠心,本宫忍让得够多了!要么喝下它,撑住了放你生路。要么,死在本宫的剑下!”江玥梧拿出一瓶药,放在她手中。 晋嫔抉择后,颤抖着喝下毒药。不到片刻,毒发身亡,死相惨状。她死得不冤,朝中奸臣之女,日日吹枕边风。 刘谦蜀见江玥梧杀了他的爱妃,夺过她手中的剑,架在她脖子上,划伤了她的脸颊,怒喝:“你是要造反吗!” 江玥梧放声大笑,在刘谦蜀那儿极其刺耳。 “陛下说笑,臣妾怎敢造反?臣妾只是想让这柄剑看看,让先帝看看,陛下要如何令朝臣心寒,如何败光大庆江山!你荒淫无度,无德无能,我便替先帝肃清你身边人,再好好告诉陛下皇家的规矩!” 刘谦蜀被她气得说不出话。 “你!” “怎么?不信?你看看宫里有谁敢拦我?他们吃的是我江家的粮食,拿的是我江家的俸禄!陛下,先帝明德,终保四海。你荒唐不贤,天下如何不反?” 说罢,江玥梧甩袖而去,安排林帆的丧事。她看见了,福喜袖子里藏着的刀刃,正冒着寒光。 林帆的死是满京都的痛,她摘下凤冠上的东珠,顶着冷风素衣在林府门前站了一天。 林府双亲只有林帆一个儿子,本来幸福美满的家,如今破碎得不成样子。林帆的母亲疯了,父亲一夜之间满头白发。 江玥梧不知道有什么脸面去奢求他们的原谅……她甚至觉着自己不该来这个地方,这只能加大他们的伤痛。 可是,她要维护朝臣和皇家的颜面…… 恶心……真的恶心…… 第135章 盛阳求情 刘瑾扬和江玥梧密谋的事情一直都在进行,他们要除掉先帝所有的势力,真正拿捏住整个皇室的命脉。 这时候,盛阳却找上了门。毕竟,她是先帝的嫡长公主。 她知道江玥梧的心思,也听到了些捕风捉影的事情。她在劝江玥梧放弃这一切,不要想着除掉先帝的势力。 他已经死了…… “他已经死了好多年了,我知道他做了太多太多对不起你的事。可娜已经是从前了,现在皇位上坐着的是皇兄。他……他已经给了你权力,你就收手吧……到此结束吧……” “盛阳阿姊……本宫知道你难受……可是,谁又知道,本宫的难处呢?你的父皇算好了一切,本宫不想就这么死了,本宫只是想自保。” 盛阳握住她的手,说道:“你已经得到了权力,何必要步步紧逼呢?” 江玥梧笑道:“盛阳阿姊,你真的懂先帝吗?你再看看陛下的所作所为,本宫的素钗和祁宇死的时候,他霸占臣妻的时候……本宫替他处理的时候,都觉着恶心!” “我……我知道是我冷落了你……我们重归于好,你给我皇兄留条后路吧……好不好?我不怪你!父皇的事,跟我们都没有关系,过去的就过去吧……” 看着一向高傲的盛阳开始求人,江玥梧只觉得心里堵得慌。 “盛阳阿姊,你何必为了他求本宫呢?盛阳阿姊,先帝死的那一刻,本宫就知道了,你我之间终究是生了隔阂,咱们回不去了……盛阳阿姊,本宫很感激,你出现过。但,这不足以让本宫放手,也不能。” 盛阳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没几日,传来了她出家为尼的消息…… 江玥梧闭上眼睛,在阳光下感受不到丝毫的暖意。 无尽的权力之上,是难以抵抗的孤独…… “盛阳阿姊,你怪我吧……” 她对柏康和瑛臻更加上心,几乎日日都召见。 她私底下更是多次暗中打探柏康的意向。 江玥梧询问:“柏康,你对史书如此有兴,又有自己独特的间接。以后,打算当个史官吗?” “母后!您怎么知道!母后,您真的太懂儿臣了!儿臣对母后的史书爱不释手,儿臣也想公平公正地写下每一位帝王的功绩!” 柏康激动地直点头,这把江玥梧搞得不知所措。 “柏康……”江玥梧没有失去信心,接着引导他,并告诉他如何成为一个好的帝王。 柏康听得津津有味,很是入迷。江玥梧只觉得自己又看到了希望,给柏康送去了大量的史书。 至于瑛臻,他一直都知道。江玥梧最上心的从来不是他。他是所有孩子里头最有孝心的,但也是最容易被忽视的。 不过,他知足常乐…… 他得不到的,又何必奢求?是他的,谁也抢不走。不是他的,他也不会染指半分。 他每日请安,都会陪着江玥梧一段时间。哪怕江玥梧不跟他说话,他也就安静地坐在一旁陪着江玥梧。 他也怕有一天,突然离开了。 或许她不会像失去祁宇那般痛苦,但他也想让他的母后记着自己……记着这个没人爱的孩子…… 第136章 人心难测 刘瑾扬给江玥梧捎了口信,已经开始行动。江玥梧在宫里配合着刘瑾扬的动作,将先帝留给刘谦蜀的人慢慢拔掉。 这段时间内,以福喜为首的组织对她甚至起了杀心,在她的茶水里下过毒。好在江玥梧谨慎,没有喝下那杯茶水。 江玥梧要是和福喜打了个照面,都会觉着背后凉飕飕的。仿佛有十几双眼睛在暗中盯着她,随时要她的命。 “皇后娘娘,适可为止吧……别伤了自个儿,后悔都来不及。”福喜微笑着,好意劝道。 可是,那笑容却让人瘆得慌。 “福喜公公忧心,还顾及着本宫。不过公公不必忧心,本宫这不是好好的吗?” 二人拔掉一个,就往朝堂后宫里填补缺位。他们以刘谦蜀的名义重开聚贤楼,广招天下贤才,能人异士。不论是前朝还是后宫,都涌现出了向死而生的新气象。 江玥梧站在城墙上,眺望着一览众小的聚贤楼,“当初聚贤楼还是专门为那许大才子所设,如今算来,也荒废了好多年。不知道重启聚贤楼,会是什么样的光景。” 说着,谁也忍不住想起那个光风霁月的大才子,不忍得忘记那个清风明月少年郎。 想当初,他名震天下,惊却四海。哪怕他的《时十谏》已过去数年,中间也有不少佳作传出,可没有人能超过他。他的《时十谏》真正做到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如今聚贤楼重开广纳贤才,也算是先帝的功德了。” 先帝虽然薄情,但一生的确是功德无数……就说建起聚贤楼这件事,历朝历代没有帝王敢大胆去做。 说罢,她又忍不住皱起眉头,看向远山处的灵运寺。那烟雾缭绕的群山上,有这一个她思念许久的故人。他们或许会相思成疾,但此生终不得相见罢…… 江玥梧闭着眸子,感受风的呼啸和奔跑,心中忍不住感慨。 “许承景,若是当初你没有放弃这大好前程……你一定是这丞相之位的不二人选,你一定会跟我一起建起更好的京都。许承景,大庆失去了你,是难以弥补的缺失和遗憾。” …… 乔美人的案子有了进展,乔美人的药是从苏意然那里得来的。 可是苏意然死了那么多年了,乔美人和苏意然年纪相差甚大,又是如何认识的。 难不成,乔美人才十一二岁的时候就从苏意然那里拿到这种禁药吗?既然是禁药,苏意然又怎么会有呢? 还是说,谁以苏意然的名义诱导乔美人用这个药……乔美人本意是争宠,而幕后之人却要刘谦蜀的命呢? 或者,苏意然根本就没有死呢? 可是,如果给乔美人药的和害死祁宇的是同一个人,那么就不可能是苏意然。祁宇毕竟是她的亲儿子,以苏意然的性格肯定要靠着瑛臻和祁宇卷土重来。 到底什么才是真相?潜伏在他们身边的魔鬼到底是谁? 事情错综复杂,让人脊背发凉。不知道是害怕走错一步会踏入深不见底的暗渊,还是害怕这看不见的人心…… 第137章 初遇凌樾 禁卫军来了个总督头,是武试考上来的。他叫凌樾,剑眉星目,身姿挺拔,血气方刚,剑术一绝。 她和刘瑾扬的行动到了紧要的关头,江玥梧总会“多多关照”刘谦蜀,路过刘谦蜀的宫门。 江玥梧总是会看到,这个男儿兢兢业业,恪尽职守。 他身上有一种在这深宫里见不到的干净和纯粹,而且他有点儿像一个人…… 一样的满怀着豪情壮志,为国效力。一样的血气方刚,为人刚正。 江玥梧见过他几次,觉得他甚是有趣,于是生了荒唐的念头,将他要来日日陪她潇洒。 “凌樾,从今日起,你就是本宫凤栖宫的守将。”江玥梧只是留了这么一句简单的话,就离开了。 这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凌樾对她的第一感觉是,这个女人身着华服,头戴凤冠,端庄大气,母仪天下。可是她不适合这样的美艳和复杂,她应该是纯粹的…… 凌樾也听说过不少关于江玥梧的传闻,说她水性杨花,说她祸国殃民…… 他安抚着自己的心,鼓起勇气往江玥梧的宫里去。他去找江玥梧,询问凤栖宫的守卫排布。江玥梧却一概不理会,让他自己按着心意来。 他便日日守在凤栖宫的宫门口,时而在宫内巡查。他很有分寸感,避免着一切有歧义的行为。 江玥梧也没对他怎么样,该给的俸禄也给,与旁人的待遇无异。她只是喜欢远远地看着他,他觉着这个少年很适合穿这身衣服…… 这股气息,是她不曾感受到的生机活力…… 她不满足与远远地看着,她开始期盼一切有接触的时刻。凌樾总会回禀凤栖宫的状况,江玥梧放下奏折,耐心地听着他说。 他要是觉着哪个地方不够安全那就按他的意思去加固。连晏一都忍不住提醒江玥梧失了分寸,若是凌樾心怀不轨,那江玥梧很有可能丧命。 可是,江玥梧就愿意纵容着他。 凌樾头五日也觉着凤栖宫的守卫比刘谦蜀的守卫更加谨慎,他在这里发挥不出什么作用。而且,他为什么要保护一个处在后宫且评价甚低的女人呢? 他觉着……屈才…… 可是,久而久之,他发现江玥梧根本就不是那样的人。刘谦蜀的奏折全部来了她这里,她要没日没夜地处理政务,打理后宫。 朝堂上提出的那些奇思妙想,都被归功于刘谦蜀,可真正的创作者却是这个后宫里的女人。 她的安危比任何一个人都重要,大庆要是失去了她,会乱…… 他终于理解了为什么先帝放弃那么多的女子不要,非要江玥梧做太子妃,还百般袒护…… “凌樾,算起来本宫也比你大些。有些事情啊,耳听为虚,眼见也不一定为实。这世界的真真假假,要靠着心去感受。” 江玥梧不知道怎么,她很在意自己在凌樾眼里的形象,在凌樾面前生出了一股自卑感。 一个深处淤泥的烂人,遇见了九天上的神灵。 “微臣谨记娘娘教诲。”凌樾很是谦虚地接受这个观点,对江玥梧越发地尊重。 第138章 调戏凌樾 凌樾来的这一年时间内,祁宇和乔美人的事情被搁置了,先帝的势力被除的差不多了,江玥梧大概是忘了礼俗,荒唐了…… 江玥梧逐渐喜欢上了饮酒,尤其是在海棠花下饮酒。花瓣翩翩起舞,温酒缠绵悱恻。 她总是突发奇想,让凌樾做着许多分外之事。她偶尔会借酒发疯,要凌樾舞剑给她看。或者,要凌樾这么个只会舞刀弄枪的去学煮茶,强人所难。 他煮的茶很糟糕,是江玥梧这辈子喝过的最差的茶。要么是打碎了茶具,要么是把茶煮坏了…… 所以,江玥梧放弃了…… 转而教他弹琴,他直接把琴弦拨断了…… 所以,江玥梧又放弃了…… 这个只知道习武的呆子!没一点儿文人情调!可是,江玥梧偏偏喜欢得不得了,连清念都失宠了。 江玥梧喜欢看他舞剑,那样的他不属于这深宫和人间。 不过,江玥梧也确实是没个正形了吧。偶尔喝上头了,还摘朵海棠花戴在他的发间。 江玥梧醉醺醺地笑道:“此花……甚美。” 他气急了,却也不敢把花拿下来,因为他知道要是江玥梧怒了,他会死。 他只是有些愠怒说:“娘娘这是戏弄微臣吗?” “本宫哪有戏弄你……不对不对!你不应该说这个的!你应该回答:此花,与你甚配!咦……这话怎么好像在哪里听过?是谁说的来着……本宫怎么记不清楚了……” 江玥梧拍拍脑袋,嘟着嘴踉踉跄跄。 凌樾一边生气江玥梧对他的戏弄,一边又担心江玥梧摔倒。他就知道所有的传闻都不是空穴来风,他还是太轻信江玥梧了…… 隔日,江玥梧没有喝酒,而是在凌樾面前弹琴。她硬是要求凌樾站在她面前听,然后挑出她的错误。 可是,这对凌樾而言,不就是对牛弹琴吗? 江玥梧单手撑着脸,斜睨着看他,“凌樾,那你给本宫舞剑,本宫给你奏乐。” 她又是走到海棠树前,摘下一朵开得娇艳的海棠花,放在凌樾的耳边。瞧着自己的佳作,江玥梧甚是满意。 自从凌樾来了,她在这深宫里好像有了新的情感寄托…… 凌樾一想到这个月来受得种种委屈待遇,决定奋起反抗。“大丈夫习武为安邦,不为取妇人之笑。” “放肆!”江玥梧笑着喊道,声音拖得很长,慵懒出几分媚态。 他跪在地上,一副宁死不从的样子。江玥梧“噗嗤”一声笑了,突然觉得他好生有趣。 “你若是让本宫满意了,本宫便放你走。”江玥梧挑起他的下巴,一双美眸极具攻击性和诱惑力。她戏谑地看着他,用红唇叼走他发间的海棠花。 他耳根子红透了,连滚带爬地往后撤去,连跪也跪不稳,“娘娘自重!” 江玥梧似是赌气般开口,“自重?凌樾,外头他们不就是这么说本宫的吗?不是还有更难听的吗?本宫只不过是顺着他们的意罢了……” “微臣没有这个意思……微臣……”凌樾急得说不出话来,江玥梧没理他,挥挥袖让他走,但是他每日必须要来陪着她。 第139章 桃园危机 江玥梧带着凌樾去了桃花林,看着满园春色,江玥梧笑道:“凌樾,本宫要酿酒,你把这些好的花瓣摘下来,装到这些箩筐里。” 看到凌樾跃跃欲试的样子,她本来想着,这点小事凌樾应该是能做好。她跑到一边睡懒觉去了,就等着凌樾收工。 “娘娘!娘娘!”还是清念来,把江玥梧叫醒。清念一脸怨气地看着凌樾,对江玥梧诉苦,“娘娘虽然看重凌樾,可是就这么容许他糟蹋奴婢种的桃花林吗?” 江玥梧不明所以,揉揉眼睛。眼前的十多棵树已经光秃秃的,连叶子都洒落一地。 “他……凌樾把树摘光了?” 清念扶起江玥梧,焦急道:“娘娘快叫他停手!再不停手,奴婢精心种的桃花林可就要毁了!” 江玥梧点点头,大喊着凌樾。等她找到凌樾的时候,他正拿着剑鞘敲打着桃花枝,内力将桃花震落,落在已经准备好的箩筐里。 这是多大的怨气啊…… “娘娘!”凌樾见江玥梧来了,恭恭敬敬地行礼。他真觉着,这是个好事情,让他好生发泄了这些日子积攒的怨气。 “凌樾,这十箩筐的桃花……你确定都是好桃花吗?”江玥梧特意咬重“好”这个字,瞥着箩筐内的一些残花败叶。 凌樾挠挠头,说:“这……应该都是……吧……” 江玥梧忍不住叹气,“本宫只是酿酒,不是要你把这园林薅秃了!再说,到时候本宫又要费工夫把这花儿重新挑选一遍!” “微臣知错!”他一副知错就改的模样,让江玥梧都舍不得说他。 江玥梧看着这堆满脚边的箩筐,眉头紧锁,“凌樾,这么多花,本宫要做多少桃花酿?” “微臣不知,请娘娘赐教。” “孺子不可教也,朽木不可雕他。” 事后,凌樾被迫对清念道歉。清念心疼自己尽心竭力种的树,但也不能不给凌樾面子。 “你!你不要以为娘娘看重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以后对我的园子客气点,再这样我就不客气!” “是!清念姑娘,当真抱歉!” “走吧走吧!真是别在这里碍我的眼!” 江玥梧总是格外珍惜好天气,她拿着一本奏折递给凌樾,“凌樾,把椅子搬到树下,给本宫讲讲你对于此事的见解。” 凌樾跪在江玥梧面前,不敢妄言,“娘娘,微臣不敢议论前朝史书。” 江玥梧也不自讨没趣,继而说道:“凌樾,本宫想看你舞剑。” 凌樾不敢不从,他挥起剑来,衣袂飘飘。他总是怒江玥梧的,用剑气带来一阵海棠花瓣,然后飘落在江玥梧的身上。江玥梧不怒,任由他闹去。 “凌樾……本宫要……喝茶!” “凌樾……你去哪了?本宫的墨怎么没有了?” “凌樾,你这个呆子!你知道这套茶具多难得吗?” “凌樾,本宫想抽你!” 江玥梧偶尔看奏折时,他要站着给她研墨。江玥梧抚琴的时候,喜欢看他舞剑。 当然,江玥梧对他也很好。但始终,没有做出出格之举。 第140章 回去复职 刘谦蜀知道了这事,兴师动众的带着一帮朝臣闯江玥梧的宫门,将江玥梧骂得狗血淋头,不留一丝颜面。 江玥梧只是瞥了他一眼,甚至没有从躺椅上站起身来。她命人将批好的奏折分发给各位大臣,各位大臣冒着冷汗接过。 江玥梧挥挥手,让朝臣退下。没有了先帝的势力,江玥梧不再忌惮刘谦蜀。 “陛下近日日子可舒坦否?奏折有臣妾批阅,朝政有次兄代劳,边关有长兄镇守,国库有江家来填,陛下自然是快活的。” “你!你如此水性杨花,当着朕的面做出此等事情,有何颜面面对列祖列宗?” “那是陛下的列祖列宗,不是臣妾的。是陛下说的,臣妾是个外人!” 刘谦蜀说不出话,甩袖走了…… “凌樾,陪本宫坐会儿吧……”江玥梧坐在躺椅上,逐渐闭上了双眼。她不知那是疲惫,还是厌倦。她只知道,当她睁开眼之后,又是一地鸡毛。 江玥梧一直躺着,自己也分不清到底是睡了没有。但是她可以感知到,凌樾他没离开…… “娘娘,夜里寒。”他轻声叫醒江玥梧。 江玥梧睁开双眼,有些朦胧,心里却是清明。她没动作,只是整了整衣袖,再没有那副慵懒的样子,而是端着正宫皇后的架子,缓缓开口,“明日你便回去任职。” 凌樾眉梢微动,捏紧身侧的衣服,“是。” 江玥梧应该是没有看错吧,他好像有片刻的迟疑…… 不,他啊,巴不得走。 他们呐,都巴不得走…… 凌樾走了…… 就在他本该任职的那天,因为“以下犯上”之罪被处斩…… 她知晓后,只是抿了一口清茶,却觉得无滋无味。“清念,换一壶浓茶。” 抬眼去,枝桠开满了海棠花,被压弯了,江玥梧好像看见了凌樾在挥剑。 那个最干净纯粹的少年,终究是离开了…… 刘谦蜀,你怎么敢? 三个月后,江玥梧长兄次兄被降职,江家革去“皇商”称号。刘谦蜀现在除了手握玉玺,还有福喜一些人撑着就什么都没有了。 晚上,他难得来江玥梧宫里,却是来彰显“皇帝威仪”。江玥梧笑出了声,真的可笑至极。 “朕要废了你!” “陛下,你可别忘了,你的皇位是我江家给的,江山是我江家守的。没了我江家,大庆早亡了!”江玥梧的语气有些疯魔和癫狂,甚至有些尖锐刺耳。 他有些怕了,江玥梧从没这样过。 他大喊,“放肆!”,一巴掌将她扇倒在地上。 江玥梧不顾脸上的疼痛,站起身来还了他两耳光。“你当真以为先帝留给你的人我不知道?刘谦,别自以为是了!你的那些人,是先帝心腹。他们难道看不出来,没了我江家,大庆又将是危亡之态吗?” “你!竟敢以下犯上!” “有何不敢?”江玥梧怒喝,抽出供起来的宝剑。 “此剑乃先帝御赐,斩过三位皇帝,八位名将,无数亡魂,陛下可知?”他吓得后退了几步,眼中惊恐不安。 翌日,刘谦给我江家复职。 第141章 祁宇忌日 这日,是祁宇的忌日,江玥梧一整日都不展笑颜。她跪坐在屋子里,佛珠数了一遍又一遍,经文念了一遍又一遍……从白天至黑夜,她没见过太阳。 她的祁宇已经离开她一年了,也不知道有没有顺利投胎转世。 灯火阑珊时,江玥梧忽然睁开了眼。她看向有些困意的清念,冷声道:“陛下今夜宿在何处?” 清念被她的眼神吓得打了个寒颤,“回娘娘,陛下今日去了岑贵妃宫里。” “走一趟吧。”江玥梧伸出右手,清念慌忙扶她起来。 主仆几人一前一后往岑贵妃宫里头赶去,今个儿的夜很静,静得吓人。 江玥梧瞥了眼守在门外的福喜,都没有给他通报的机会。她一脚踹开房门,傲慢地往里头走去。 她坐在主位上,看着躺在床上的刘谦蜀。不过,岑贵妃并不在他身边。 她走进刘谦蜀,将一杯热茶往刘谦蜀脸上倒去。滚烫的茶水刺激着皮肤,不一会儿就红透了。 刘谦蜀被烫的跳了起来,怒目瞪着江玥梧。“你个贱人!你个妒妇!竟然敢谋害朕!” 江玥梧随手将茶杯扔在脚下,都不给他一个眼神。她接过清念手中的帕子,将一双纤纤素手擦干净,似是极其嫌弃。 “你大胆!”刘谦蜀越觉得生气,抬手向江玥梧而去。江玥梧都没有后退,而是冷冷地看着他,像是下一刻就要他的命。 “陛下,你可记得,今日是祁宇的忌日。”江玥梧一巴掌拍落他悬停在半空中的手,将他的手背打得嫣红。 刘谦蜀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只是弯下了腰。他盘腿坐在床上,失魂落魄地盯着自己的双手。 江玥梧接着问道:“陛下你还记得祁宇吗?” 刘谦蜀还是不说话,低着头。 江玥梧只是冷笑一声,自言自语:“这宫里头,又有谁记得今日是祁宇的忌日呢?怕是把祁宇都忘记了吧。” 说罢,她和不顾刘谦蜀的感受和福喜的冷眼,往外头走去。每走一步,她都觉得像是走在刀刃上,可她感受不到痛。 她只是在想,“祁宇,你好像被遗忘了……” 好在岑贵妃是个聪明人,知道今日对江玥梧而言的特殊性。她把局势看得清楚,又能够明哲保身。她从来不投靠谁,一直保持着中立的态度。 江玥梧来此的目的也不是为了别的什么,她只是要求刘谦蜀一定要记得祁宇。谁都可以忘记祁宇,唯独他不可以。谁都可以在这一夜过的安稳,唯独他不可以。 “清念,要是瑛臻还未就寝,让他来本宫这儿吧。” 深夜里头,江玥梧坐在木椅上,目光呆滞地看着天上躲藏的月亮。她轻轻拍动着左手,落在坐在台阶上的瑛臻身上。 瑛臻握着江玥梧的右手,趴在她的膝上。二人谁也不说话,谁也不流泪。他们静静地坐在一起,纪念着那个内心深处的人。 待瑛臻熟睡后,江玥梧把他安置在偏殿。她守在瑛臻的床边,瑛臻牢牢地抓着她的手,往她的手边蹭去…… 第142章 付诸东流 刘谦蜀的身子逐渐垮掉,多多少少是生了覆灭江家的心思,江玥梧不打算再留着他了。他在位,只会祸害更多的人。 瑛臻是个踏实稳重的孩子,不论做什么事都能够完成。只不过他实在不适合做一个帝王,也做不了帝王。 柏康是她一手培养起来的,江玥梧给了他思想极大的自由,任其发挥。柏康也没有让她失望,具备了帝王的思想。 可是,他却不愿意成为一个帝王。这让江玥梧很是难办,她旁敲侧击地给柏康这个机会,可柏康丝毫不感兴趣。 这日,刘谦蜀在朝堂上的一句话,毁了江家的半个商运水路。江玥梧对此,动了大怒。 江玥梧驱散了所有的人,包括清念。她把柏康叫到宫里头,开门见山地问:“柏康,你想不想当皇帝?” “这……母后,儿臣!儿臣绝无此意!”饶是聪慧过人的他,此刻也慌了神。 他知道自己的母后是多么雄才威武,惊才绝艳的女子,但是他也拿不准江玥梧到底是什么意思。 江玥梧的语气更加严肃,她一双厉眸紧盯着柏康,“这儿没有任何人,你回答本宫,你想不想当皇帝。” 柏康重重地对着江玥梧磕头,“母后,儿臣不想,也不愿意。儿臣想做一名史官,用笔墨写历代历史,给先人正名。” 江玥梧捏紧了拳头,一时间也只能咬牙忍住所有的心酸。她气得直捶打木椅的扶手,也没有对柏康发脾气。 柏康愧疚地跪在江玥梧面前,不敢抬起头。他自己何尝不知,江玥梧花费了多大的心思。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一点,他让她的这么多年的心血成了空…… “柏康,你知道本宫在你身上花了多少心思。”她思来想去,也只是想到了这么一句话。 “是儿臣让母后操心了……” 江玥梧双手掩面,只道:“柏康,你也别觉着本宫只是因为这个才看重你。你……你去吧……” 柏康磕了三个响头,才出去了。“母后且宽心。” 柏康一出去没多久,江玥梧将手边的茶杯狠狠摔在地上,茶杯砸的七零八碎。 “老天还真是喜欢戏弄本宫啊!” 放眼刘谦蜀整个后宫,一共有十三位皇子和四位公主。而这十三位皇子里头,夭折了六个。剩下的七位皇子,论起天资,无一人及柏康。 这也罢了,可是其他人都养在自己生母身边。江玥梧一时半会儿也无法培养一个更好的继承人。 大庆能有今天,她和刘瑾扬付出的心血,满头生的华发就是最好的证明。 刘家……要绝后了么? 她抬头望去,宫里头的那棵海棠树摇曳着枝头。她仿佛看见了一个少年折枝时的温柔,还有一人在怒气冲冲的舞剑……二人的身影又逐渐汇集在一起,逐渐消散。 “你说,本宫该怎么办才好?本宫没有那么好的心性,对大庆撒手不管。” “许承景,你要是在,一定会告诉本宫一个完美的解决办法。” “凌樾,你怕是会恼怒本宫吧。你应该是站在宫门口,守着本宫。” 第143章 逼他退位 江玥梧把自己关在宫里头好几日,连清念都不曾见到。哪怕柏康和瑛臻日日前来探望,江玥梧都没有动作。 清念真怕,江玥梧会想不开…… 直到,刘瑾扬传来了消息:先帝留下的人彻底清除干净了。 窗外的烈阳如此高照,却驱散不了内心已冰冻的寒冬。 江玥梧听到消息,先是呆滞了许久,而后喜极而泣。 她捂着心口,跪坐在地上,苦笑着喊:“哈哈哈……哈哈哈哈……先帝啊!你终究是高估了自己!先帝啊!你英明一世,糊涂一时!” 江玥梧逐渐倒在地上,却仿佛想到了什么,嘴里呢喃道:“刘瑾扬……刘瑾扬……柏康姓刘,他也是刘家的人啊……” 她似是发了疯一般,着急忙慌地往睿王府赶去。可就在出宫门的那一刻,江玥梧迟钝了。她停了车马,原路返回。 刘谦蜀身子越发得透虚,开始大半天躺在床上没有气力。江玥梧带着一大批人,在夜里闯入他的大殿。 她的脸上挂着明媚的笑容,“陛下!” 刘谦蜀看着将他围起来的一群带刀侍卫,惊恐得半撑着身子。 江玥梧招招手,两个侍卫将刘谦蜀从床上拉了下来。刘谦蜀被迫跪在江玥梧面前,江玥梧捏开他的嘴,送入一颗药丸。 “你!你给朕吃了什么?”刘谦蜀不断地干呕着,却什么也吐不出来。他只觉着胃里一阵温热,紧接着五脏六腑都像是干柴烈火在炙烤。 “一颗药罢了……” “陛下……”她这声陛下喊得极其暧昧娇软,让人骨头都酥了。 她很平静地说出这句话,“你知道吗?当初,先帝也是这么逼着臣妾服下了绝孕丹。” 刘谦蜀不可置信地看着江玥梧,看着面前这个打扮美艳的女子。 江玥梧自顾自地说着话,“先帝走之前,最后见的是我,他知晓我不仅善宅院心计,更是能论得天下大事,要我辅佐你,这也是他只要我做太子妃的原因。而我江家世代从商,若非我嫁入皇家,我的二位兄长也难入朝堂。” “我江家哪怕再位高权重,也篡不得位,商贾出身,哪怕我身怀皇嗣,若江家掌权上位,名不正言不顺,天下诸家皆可讨伐。况且,老皇帝给我喂了一颗绝孕丹。” 刘谦蜀怒喝道:“你既然知道这些事情,还敢谋害朕!” 江玥梧摇摇头,苦笑道:“因为,我江玥梧从来都不想要你刘家的江山。若非你们父子步步相逼,我又何必走到如此地步?” 刘谦蜀不服气,怒吼:“没有朕,你什么都不是!” 江玥梧只是浅笑,站起身来,颇有帝王风范,“我,江玥梧,如今大庆王朝的皇后,天下之母!” “你!你放肆!你要篡位吗!” 江玥梧跪在刘谦蜀面前,附身在他耳边轻声吐气,“臣妾不会篡位的。但是,陛下,如果这一个月内你没有退位,这颗药就会……夺了你的命!” “陛下,好好考虑!臣妾,会陪着你。”江玥梧双手抚过他的胸膛,笑得极其妩媚,像是世界上最妖艳的尤物。 第144章 勾引利用 当夜,刘瑾扬踏月而来。江玥梧没有休息,她点燃着宫内的蜡烛,等着他来。 刘瑾扬在江玥梧身后落地,冷声问道:“你给刘谦蜀喂药了?” “是。”江玥梧身着薄纱,极具诱惑力。 灯火映照着她妖艳的容颜,那双摄人心魄的眸子撩拨着刘瑾扬的心。 “你来我这儿,就是为了问这些么?”江玥梧光着脚向刘瑾扬走去,摆弄着婀娜的身姿。 可是,这样的江玥梧,根本不是江玥梧。 她只是个诱人犯错的妖精。 刘瑾扬往后退了一步,皱着眉头看她。“你喝酒了,醉了。” 江玥梧抚过自己红嫩的脸颊,微微笑道:“喝了一点儿,没醉。” 刘瑾扬咽了口水,润润灼烧的嗓子。他转过身去,不再看她,“刘谦蜀迟早会死,你为什么沉不住气?就不怕落人把柄吗?” “刘瑾扬……”江玥梧大踏步跟上,她从背面环住刘瑾扬的腰,双手像蛇一般抚摸他有力紧致的胸膛,“我好像……醉了……” 刘瑾扬僵在原地,没有动作。他的喉结滚动了几下,按住那双不安分的小手,“江玥梧,你这是又做什么?拿我消遣吗?” “你不是喜欢我吗……刘瑾扬……”江玥梧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接着撩拨他。 刘瑾扬长长舒了一口气,问道:“江玥梧,你又要我做什么?” “我要你……做皇帝。”江玥梧毫不掩饰自己眼里的期待,哪怕脸颊上沾染着醉意,可她心里跟明镜似的。 刘瑾扬眯着眼睛,问:“为什么?”江玥梧的势力与他平分秋色,只要江玥梧想,不是没有可能成为千古女帝。 江玥梧松开了刘瑾扬,转过身去,“只有你,有这个能力。” “江玥梧,你的心里究竟装着什么?在想什么?”刘瑾扬有些愠怒。 江玥梧只是接着自己的话说:“最容易背上骂名的事情,我已经帮你做好了。我会助你登上皇位,你放过瑛臻和柏康他们。” “那……你的诚意呢?” 江玥梧没说话,刘瑾扬却是嘲讽地说道:“是不是我不同意,你就打算把你自己献上?然后,利用我?” 江玥梧攥紧拳头,“走到今天这一步,不是我想要的。我逼不得已……” “逼不得已……逼不得已?好一个逼不得已!江玥梧,你告诉我,究竟是谁逼不得已?” 刘瑾扬越说越激动,他解开腰带,扯开肩头的衣服,“你看好!你看好这个伤疤,熟悉吗?” 江玥梧木讷地转过身去,看着他肩头狰狞的伤疤。 “这个疤,是因为你!”刘瑾扬压低声音吼道。 “如果当初不是我解决了刘长康的那些人,你不可能安然无恙地走到今天。那个飞镖上的毒,我差一点就没挺过来。” 江玥梧惊诧的捂住嘴,不敢直视刘瑾扬。她以为刘瑾扬是真的放弃了,没想到……他只是隐藏了起来…… “江玥梧,你究竟还要利用我多少次?要就靠近我,不要就疏离……我是什么人?我算什么人?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在他的逼问下,江玥梧只觉得窒息。她所有的不堪,被赤裸裸地摆出来…… 第145章 睿王继位 江玥梧伸出手,想要触摸那道伤疤,却停在了半空。刘瑾扬以极快的速度揽起衣裳,不去看她。 江玥梧点点头,收回了手。她的手捏紧身上的衣服,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刘瑾扬,我说真的,你放过瑛臻和柏康……” 刘瑾扬只觉得烦躁,怒火中烧。他一拳打在旁边的柱子上,瞬间,关节红了…… 江玥梧看着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异常淡定安静地站在原地。她就这么看着刘瑾扬,木讷地看着…… 江玥梧,你怎么变成了这样啊…… “江玥梧,你的心留给了权势……”刘瑾扬颓废地摇摇头,他捏起江玥梧的下颚,说道:“江玥梧,我想得到你,我一定会得到你。” 刘瑾扬松开她的下颚,他疼惜地抚摸她的脸颊。他摇摇头,松开手,转身离开…… 江玥梧闭上眼睛,等待着他的动作。可是,她只听见了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她睁开眼,含着泪望着他离开。 她瘫坐在床榻边,掀开自己肩头的衣服,还有着一个模糊的牙印。 “刘瑾扬,不止你的肩头上有疤。我的肩头上,又何尝没有你的气息?” “我想家了……我想回家了……” 她抱紧双膝,垂头埋在臂弯里。 翌日,江玥梧把柏康拍去了最出色的史官身边当徒弟。柏康欣喜的不得了,但也愧疚。 柏康的命运基本上板上钉钉了,继承皇位与他无缘了。他这一世,只能当个史官了吧。 徐温芙来求过她,她表明了自己对江玥梧的忠心,以及把柏康送去的不满。 江玥梧只是冷淡地看了她两眼,“本宫这么做,对谁都好。” 柏康走的那日,与徐温芙难舍难分。柏康一直望着江玥梧这边,江玥梧没跟他说话,只是远远得瞧了他一眼。 紧接着,她又把瑛臻送去了北疆,要他记录北疆的天文地理。 “瑛臻,路途遥远,一定保重。” “儿此去,母后勿挂念。” 或许,这一别就是永远了。但是,北疆有她的长兄,瑛臻离开京都,是最安全的方式。 做完这一切,她才觉得轻松不少。她体会到了先帝的感觉,先帝当初给盛昭寻夫,想必也是这么个心态吧…… 接着好几日,刘谦蜀才传来了退位的消息。他纵然百般不愿,可是他耐不住那药的折磨。江玥梧替他临朝几日,只为了让刘瑾扬能够名正言顺的上位。 这段时间,是江玥梧最忙的时候。她受尽天下人的诟病,为着天下人谋一个大好前程。 刘瑾扬登基之日,江玥梧成了太上皇后。 刘瑾扬文武双全,有雄才大略,朝臣没有大意见,江玥梧也逐渐退出了朝政。 她的生活一下子慢了下来,空了下来…… 没有了瑛臻和柏康那些牵挂的孩子,没要要处理的乱子…… 江玥梧整日里只能与自己对弈,偶尔帮忙处理政务。但刘瑾扬已经开始回避她了,她也不自讨没趣。 哪一个皇帝,不爱权谋呢?虽然刘瑾扬心里有一个小小的角落是她的,可那又能代表什么呢? 第146章 给他下毒 江玥梧整日里无所事事,作为一个太上皇后,她只能帮忙打理后宫。刘瑾扬至今未娶妻,后宫里只有刘谦蜀的女人。 刘瑾扬命人给江玥梧递了纸条,“养心殿,小心,速来。” 江玥梧紧皱眉头,他如此小心谨慎,是发生了什么?江玥梧拿上清念煲的汤,往养心殿里去。 刚入大殿,刘瑾扬的人就关上门,守住四周。 江玥梧快步走上去,“发生了何事?” 刘瑾扬揉了揉肩头,只觉得那伤口又在犯疼。“有人在朕的茶里下了毒,无色无味。若不是赏给了别人,死的就是朕了。” “下毒?是不是……那人的手笔?”江玥梧看着刘瑾扬脚边的尸体,来了些兴趣。 刘瑾扬揉揉眉心,疲惫道:“或许是……要杀朕的人太多了……此事,朕不好去查,想托你去抓住幕后黑手。” “本宫知道了。” 她放出了刘瑾扬中毒的假消息,密切观察着每个人的动作。在此之前,她要去见见乔贵妃。 乔贵妃自从救下林朗后,就好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她极其低调,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乔贵妃不受宠后,宫人们也对她冷落了不少。她宫里头冷冷清清,饭食也是简单朴素,“你……他们就这么伺候你的?” “娘娘……”乔贵妃一看是江玥梧,惊诧地喊道。她放下手里的针线活,对江玥梧见礼。“娘娘见笑,臣妾喜静。” “本宫来是想问问你,关于乔美人的事情。乔美人多次使用禁药,究竟是从哪来的?”江玥梧坐在乔美人的对面,瞥了眼她杯中的冷水。 乔贵妃苦笑,摇摇头说:“她……娘娘,此事臣妾还真不知道。她对臣妾,也是有私藏的。她想争宠,她也想当皇后。” 江玥梧接着问:“那……她有没有提起关于此事的话题?” “说句实话,她不尊重臣妾这个长姐,刚进宫讨好臣妾,也不过是踩着臣妾上位。盛宠时,也对臣妾趾高气昂过。如果娘娘当真想一探究竟,去找找她的生母吧。她的生母身边的老嬷嬷,曾经是宫里的大宫女。” “娘娘用茶。”一男子低着头将一杯热茶递给江玥梧。 江玥梧探究地看着他,忽的笑了。这不是林朗吗?乔贵妃能让他收心,把他留在身边,也当真是她的本事了。 江玥梧把茶推向乔贵妃,“拿给乔贵妃喝吧。” “时候不早了,本宫先走了。”江玥梧离了乔贵妃宫里,命清念给她派些人。 晏一当初查到的:乔美人的药来自于苏意然。 假如老嬷嬷年老失用,这个“苏意然”借着这个身份,联系上了老嬷嬷,用这个法子献计重获重用呢?乔美人的母亲又让老嬷嬷托关系送到宫里,也不是不可能的。 那那人的目的肯定不是为了帮乔美人争宠,而是想暗中损害刘谦蜀的身子。他想做什么?改朝换代吗?那谁又上位呢? 有孩子的女人?后宫里的,会是谁呢? 江玥梧双手揉揉头,坐在窗口想了一宿。 既然他不出现,那江玥梧就来一招引蛇出洞! 第147章 引蛇出洞 江玥梧怕那人不上钩,借口刘瑾扬无妻室,让贤静淑徳四妃轮流侍疾。虽然外头在伦理纲常上说不过去,但这都不重要。 江玥梧接着放消息:刘瑾扬中毒越来越深,已经好几日没有上早朝。但是他吊着一口气,没有死。他写下了遗诏,挑好了继承人。 刘瑾扬自己没有子嗣,那一定是让刘谦蜀的孩子继位了。 江玥梧现在要做的,只有等待了。她白日里总是去养心殿,帮忙处理政务。毕竟,做戏要做全。 这时候,刘瑾扬扣下重要的奏折,也趁机好好休息一次。 二人每日里共处一室,却一句话也不说。江玥梧在看奏折,刘瑾扬就躺在床上在看窗外。偶尔,他会看看江玥梧的白发,还有睡颜。 每每夜深,刘瑾扬离开了养心殿,回了宫里歇息。不过,几人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那人现身偷遗诏。 这夜,刘瑾扬要江玥梧亲自“侍疾”,邀江玥梧下了一夜的棋。江玥梧本来就忙碌忧心,这几日下来,还当真是力不从心,连连败下阵来。 刘瑾扬见江玥梧的眉头一直紧皱,懒懒地扔下了棋子,“皇嫂,朕想听你弹一首曲子。” 江玥梧正欲起身,“本宫去唤乐师。” 刘瑾扬伸手挡在她面前拦下她,“朕想听你亲自弹。” 江玥梧往后退了一步,冷漠地说:“本宫不会弹琴。” “你会……朕现在是将死之人,想听首曲子。做戏要做全,你就当全了朕的愿。” 江玥梧无奈,叹了口气走到梧凰旁边。她跪坐在软垫上,一双玉指轻轻拨弄,发出低沉的声音…… 刘瑾扬闭着眼,半倚着身子享受起来。江玥梧所弹之曲是前朝名曲《百玉吟》,曲风低沉萧瑟,时而阵阵肃杀之意。 正谈到高超,江玥梧的手指不断轮换,声音铿锵激昂,似是战马长啸嘶吼。 “噔……”江玥梧眼中充满着杀意,停下了手。刘瑾扬睁开眼,晏一现身,“来人了,没抓到。” 江玥梧和刘瑾扬相视,只听见外面大声喊道:“养心殿走水了!快救火!快来救火!” 刘瑾扬躺回床榻上,故作虚弱的模样。江玥梧快步走到外面去,只见养心殿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光直冲云霄。 “怎么回事?” “那人来偷遗诏,我等没有看清楚他的脸。正欲抓捕,她似乎是发觉了什么,点燃了养心殿,等养心殿烧了大火抹黑了脸趁乱逃散。属下怕打草惊蛇,放她走了。但是,属下可以确定,那人看清了遗诏上的名字。” “是男是女?” “不知道。” 遗诏上写着的是岚奇的名字,生母是一个宫女的庶皇子。他的确身份卑微,但是继柏康之后,他是最出色的孩子。 江玥梧嘱咐到,往养心殿的方向冲去。“保护好岚奇。” 这大火烧的很巧妙,把藏遗诏的地方烧了个干净,不让人发现被翻找的痕迹。 江玥梧指挥众人灭火,自己呛得眼泪直流。她捂住口鼻,被姗姗来迟的徐温芙拉住。“娘娘快后腿!” 江玥梧微眯了一下眸子,看着徐温芙的耳后,随即恢复正常脸色。 第148章 岚奇中毒 江玥梧把岚奇接到身边,亲自教养。每日里教他兵法政论,诗词歌赋。江玥梧对他有多上心,众人都看到了。 就连“病危”的刘谦蜀,都给了岚奇不少赏赐。 “娘娘,要不要撤掉岚奇身边的侍卫,给那人机会下手?” “不用,反而要多派几个,打消顾虑。”江玥梧遥望修葺的养心殿,太阳穴突突的。 真相……就要浮出水面了…… 岚奇不知道他的这位母后的心思,还以为自己得到了她的青睐和高看。他甚至不敢提起他的生母,只怕惹得江玥梧生气。 他每日里都希望自己多学一些东西,争取不让江玥梧失望。殊不知,自己就是一个饵。 这日,岚奇不用上学堂,江玥梧突发奇想,要去看看岚奇私下里的习惯。 去的较早,江玥梧也怕岚奇没醒。清念在门口敲了好几下,屋里头都没动静。 江玥梧只是笑着摇摇头,“今个儿着实早。” 岚奇身边的婢子连忙解释,“娘娘,小皇子平日里起的都早,一起来就习武看书,不曾懈怠。今日里,也不知怎的,奴婢叫了几声也没应……” 江玥梧也觉着是孩子长身体,贪睡。可是,她越想越不对劲儿。她赶忙推开门,大步往里头走去。 她拨开珠帘,只见岚奇正躺在榻上,闭着眼睛。她走到岚奇身边,拍拍岚奇的小脸。 这般大的动静,为什么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岚奇的身子发凉,被窝里头也是冰的。 江玥梧抚过岚奇的肩头,一直摸到胸口。却没有感受到胸口的起伏。 “怎么回事?”江玥梧有些慌了,她在岚奇耳边不断喊道:“岚奇……岚奇……醒醒!母后来看你了!” “快传太医!” 太医匆匆敢来的时候,岚奇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是毒。这毒配的很粗糙,但成分常见。” “娘娘节哀。” 江玥梧挥挥手,让他们下去。江玥梧坐在木椅上,看着一动不动的岚奇。她只是轻轻抚过脸,没有半分哀怨。 “把好生葬了吧,别葬在祁宇一块。”她也怕,那个在地底下冰冷的人,会难过。 岚奇出殡,江玥梧没有现身。她心头已经没有太大的感觉了,或者说她失去了感觉。 代价太大了…… 此人擅长制毒用毒,能以简单的材料制出毒性极强的毒。 晏一那边又传来消息,找到了苏意然的尸骨,她的确是死了。所以,有人利用她的身份,把药给了乔美人。 江玥梧只觉得头疼得越来越频繁,她拍打着脑袋,趴在桌上…… “娘娘,奴婢前些日子翻各位娘娘的出身,发现岑贵妃和贤妃娘娘都是出身医药世家。岑贵妃娘娘家道中落,被迫卖给了青楼。贤妃娘娘是被太上皇强行纳入府里的。” “岑抚嫣……徐温芙……” 江玥梧嘴里呢喃着二人的名字,脑海里闪过养心殿大火的场面。 岑抚嫣未曾现身,徐温芙姗姗来迟。 如果是岑抚嫣,她是为了什么? 如果是徐温芙,她又什么时候开始谋划的呢? 第149章 离忧犯病 江玥梧决定走一遭,她先去了岑抚嫣宫里。 刚踏入宫门,婢女们慌慌张张地端着水进出。 江玥梧一把抓住匆忙的婢女,问:“发生了什么事!” “回禀娘娘,小公主这几日病情反复,刚刚发了狂把贵妃娘娘推到水里了。” 江玥梧快步跑入岑抚嫣身边,只见岑抚嫣苍白着脸躺在床上。她双眸含泪看着被捆绑在角落里的离忧,却无可奈何。 “娘娘……”岑抚嫣带着哭腔叫道。 江玥梧看向离忧,像极了一条狂躁的疯狗。离忧正对着江玥梧呲牙,眼里满是凶狠。 “请太医了吗?” “请了……没用……太医说,她自小神经发育不足,没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不敢针灸,只能这样扛着。” 江玥梧附耳清念,“清念,你去乔贵妃宫里请林朗来。” 乔贵妃带着林朗快步赶来,林朗快速给离忧扎了好几针,离忧逐渐平静下来睡了过去。 江玥梧坐在岑抚嫣床边,轻声问:“离忧为何犯病?” “离忧自小怕水怕火,前段日子养心殿着了大火,她正巧在养心殿附近,看到了大火,受了刺激……” 林朗皱眉,检查着离忧的手臂。“这段时间,公主可有针灸过?” “不曾。” “那……这……娘娘可否容微臣……草民一看。” 岑抚嫣看向江玥梧,见江玥梧让她安心,她也就点头。 林朗检查着背部,“有人给公主扎了针,按这个痕迹,草民推测这是让人陷入昏迷的针……但是,公主与常人不同,醒来后会异常狂躁。” 江玥梧捏紧手掌,眼中闪过一抹光。乔贵妃将林朗留下,给离忧治病。 江玥梧则是去了徐温芙宫里头,徐温芙念子心切,正为柏康制新衣。 她似是极其疲惫,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徐温芙给她倒茶,她也没有接过。她眼角泛红,哭诉道:“祁宇……祁宇他好像是被人害死的……” 徐温芙的手明显微微一颤,江玥梧捂着脸接着哭:“我的祁宇啊……” 徐温芙试探性地问:“娘娘……娘娘可抓住了?” 江玥梧沮丧地摇摇头,“没有……没有消息。” 徐温芙长吐一口气,江玥梧站起身来背对着徐温芙向前走去,“贤妃,本宫听闻你曾经是医药世家的女儿。” “是。” 江玥梧受气哭噎的语调,淡淡说:“那你可曾见过有一种毒药叫断肠散?当今圣上就是喝了这个,命不久矣了……” “不曾。” “不曾?怎么会不曾呢?贤妃……你下的毒,你怎么会不知道呢?”江玥梧的语气越发的肯定,徐温芙站在原地微笑:“娘娘,臣妾当真不知道。” “不知道?不可能,徐温芙,你好歹毒的心肠啊……” 徐温芙卑微地叫唤。“娘娘,臣妾真的没有啊!” 江玥梧只是放声大笑,徐温芙见状握起剪刀,往江玥梧而去。 晏一及时出现,打掉了她手里的剪刀。晏一将刀架在徐温芙的脖子上,眼神很冷。 “娘娘这是做什么?” “贤妃是要做什么呢?” 第150章 同一类人 徐温芙被绑到刘瑾扬面前,江玥梧和刘瑾扬坐在主位看着跪在地上的徐温芙。 江玥梧接过清念递来的佛珠,问:“乔美人的药是不是你给的?” 徐温芙一句话也不说,跪在原地。 江玥梧笑笑,“你不说,可以。你刚刚是在行刺本宫,按律当斩,柏康贬为庶民,发配北疆。” 徐温芙眸子里有些动容,几番挣扎后低下了头,“是我给的,我以苏意然的名义给的。我想要刘谦蜀死,那样柏康就能继位。” 江玥梧一样一样开始盘问:“禁药你是哪来的?” 徐温芙的语气很平静根本不像是阶下囚。“我出身医药世家,有药方。” 江玥梧握住扶手问:“那……祁宇是不是你害死的!” “是。娘娘宠爱祁宇,我心慌,我不想让任何人威胁到柏康的地位。还有,当今圣上身上的毒也是我下的。” “离忧呢?” “我在养心殿纵火,被她看到了,给她扎了几针。” “为什么……徐温芙,你够狠!” “娘娘不也是厌弃刘谦蜀吗?娘娘不也是培养柏康,让他做一代帝王吗?可你扶了别人上位!还把柏康调走了!你知道吗?岚奇也是我毒死的。” 江玥梧再也忍不住,把手边的被子砸到她的额头上,顿时头破血流。“祁宇岚奇那么小,你也下得去手!” 徐温芙怒吼:“谁也不能挡我儿子的路!” “徐温芙,你为什么变成这样了?本宫没有看到柏康之前,你安分守己,如今被利欲熏心,做出如此天理不容的事情。徐温芙,你怎么就没守住自己呢?” 徐温芙疯疯癫癫笑了起来,“娘娘,你又何尝不是?娘娘,我们都是同一类人,为了目的,不择手段。” 是呀,她们也是同一类人…… 刘瑾扬怕她刺激江玥梧,将她拉了下去。江玥梧努力稳住心神,闭上眼睛气得发抖。 “你……” “圣上处置吧,本宫毫无疑义。”江玥梧像是逃一般离开了现场,刘瑾扬看着她如此无助的模样,心里又何尝是滋味呢? 之后的事情,全部交由刘瑾扬去处理了。徐温芙是难逃一死,但是柏康也构不成威胁,贬为庶民放了一命。 只不过,柏康终究不再是那个对她纯粹天真的柏康了……他们终究是有了隔阂,永远无法消除的隔阂…… 徐温芙,你这……也算是赢了…… 不过一年,刘谦蜀暴毙而亡。但,这不是江玥梧做的。得到消息的时候,江玥梧正在剪海棠花。她只是放下了剪刀,坐在躺椅上,闭上双眼,任由风打乱她的思绪。 江玥梧仿佛又看见了凌樾,那个傻子在怒她,在舞剑…… 她知道,刘谦蜀的死是必然的。没有一个皇帝愿意正统活着…… 刘瑾扬在试探江玥梧,将处理刘谦蜀丧事大权交于她。她也不恼,将刘谦宠幸过的婢女放出宫去,自寻人家。 至于宠妃?若是安分守己,江玥梧自然不为难。若是那些个祸国殃民的东西,自然是与刘谦蜀陪葬了。 一夜之间,血腥味都洗不掉了。江玥梧却只是举杯邀明月,看着海棠花谢。 第151章 醉酒回首 哪怕是夜里,她还是坐在海棠树下。她挖开去年的桃花酿,酒香沁人心脾。她拍去酒坛子上的土,抱着坛子靠在树下喝。 江玥梧又醉了…… 她喝了好多好多酒…… 清念发现她的时候,她身上还沾着新鲜的泥土。她醉醺醺的对着月亮笑个不停,把脚边的坛子踹倒。 清念自然知道这酒,江玥梧自然也避免不了想起凌樾。凌樾跟在江玥梧身边将近两年,江玥梧哪怕铁石心肠,也不会不怀念。 凌樾…… 一个只存在在记忆里的人,却击败了现实的大部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江玥梧对凌樾的撩拨,凌樾有没有反应,清念看得清清楚楚。 江玥梧给他戴花儿的时候,他恼怒却耳红。江玥梧教他做茶的时候,他手笨却用心。江玥梧让他舞剑的时候,他不愿却尽意。 凌樾真的对江玥梧只有憎恨吗?这不见得啊…… 不过,他已经死了…… 清念走到江玥梧身边,将她身上的泥土掸干净。她将江玥梧扶起来,江玥梧却倔强地抱着树。 “不……我不想回去……” 清念劝道:“娘娘,夜深了,外头寒冷。” “不去……里面黑……” 清念拿她没有办法,从屋子里取出一件披风盖在江玥梧身上。她陪在江玥梧身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清念忍不住问:“娘娘,如果有一天你也要放弃奴婢才能得到无上的权利,你会吗?” 江玥梧背着清念,不断灌着酒,她的眼里很清澈,在月光下闪烁。 她嬉闹道:“你是谁啊……” 清念没有追问,只是笑笑:“奴婢是清念。” “你是清念吗……你是谁啊……” “奴婢是清念。” “你是谁啊……” “奴婢是清念。” 江玥梧一遍一遍地问,清念不厌其烦地回答。 每一句询问,江玥梧心里筑起的高墙都在崩溃坍塌。 江玥梧一头倒在清念的肩上,扔掉了酒坛子。清念的身子明显一颤,感受到肩头上的湿热。 “为什么我做了这么多……最后失去了所有。” 江玥梧的话说的含糊不清,清念没有听清楚。她只是拍拍江玥梧的肩膀,忍住眼角的泪。 江玥梧做了那么多,得到了权力。 但是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开…… 先是她像暖阳一样的素钗,她心头宝的祁宇,还有她荒唐过的凌樾,也关心过的岚奇……甚至是,一起走过风风雨雨的徐温芙…… 这只是死了…… 但是活着的人却再也见不到了。 那个被锁在藏书阁的柏康,被送去边疆的瑛臻,被离心的盛阳,被误了一世的许承景…… 她是把刘瑾扬送上了皇位,可是她很清楚刘瑾扬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主动退出了政坛,不惹得他猜忌。江盛梧远守北疆,威胁不大。江锦梧区区文官,他完全可以拿捏。就连江家的商行,刘瑾扬都有参与。 她谋了这么久,到头来什么都没了…… 她累了…… 真的累了…… “我不会……我不会……我不会……我不会……”江玥梧把头埋在清念怀里,喃喃自语。 第152章 不宠后宫 本来想着,江玥梧这辈子和刘瑾扬都没了交集吧。 她成了太后娘娘,自然是要搬离凤栖宫。这宫墙困住了她的前生,锁住了她的余年。 她没什么好舍不得,怕是厌恶都来不及吧。她唯一舍不得,是这棵海棠树。宫里头污秽,它干净得一尘不染。 正欲搬离凤栖宫,刘瑾扬身边的黎迦送了口信来。 刘瑾扬后宫暂时无人,要她掌凤印,打理后宫。 这也是情理之中的,江玥梧知道她无论怎样都拒绝不了,就顺着刘瑾扬的意思。后宫里没人,她也清净得自在。 国丧期间,不好光明正大的选妃,江玥梧只能偶尔给他塞两个女人。几个月下来,也有一屋子了。可是,刘瑾扬从未宠幸过一个。 反倒是经常往江玥梧这太后宫里跑,要么是找她下棋,要么是找她吟诗作赋。 刘瑾扬从不与江玥梧讲前朝之事,他也忌惮江玥梧,忌惮江家。 后宫里也有女人心生怨气,找江玥梧吐苦水。江玥梧索性找刘瑾扬问个明白,刘瑾扬都以日理万机为理由,拒见。 江玥梧也不愿意理会这些后妃,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她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她称病,拒见。 哪怕是刘瑾扬偶尔来和她商量一些宫宴的事情,江玥梧也不见。 可是,躲了这个月,躲不过下个月。这是刘瑾扬的后宫,她如今退出政坛,只能迎他。 江玥梧觉得,刘瑾扬不再对她主动出击,反而总是若有若无地勾引她。 他总是约她在院子里坐坐,一坐就是一下午。“太后何时喜欢上浓茶了?” 江玥梧沉默了,她看着海棠花树,心中很是空荡。江玥梧想大概是那个时候吧,她觉得清茶不够苦涩吧。 刘瑾扬识趣地没有再问,偶尔江玥梧的茶喝完了打算自己添的时候,他总是先她一步。 添茶时总是不经意间触碰她露出的皓腕,或者与她来个对视。偶尔起风了,他们俩的发丝还总是缠在一起。 “入夜了,皇帝早些回去吧。”江玥梧站起身来,心中却异常的沉闷。江玥梧自己也不懂是他的哪句话,还是她想起的事惹得心里不快。 她下了逐客令,他不好再逗留。虽然说她们隔着辈分,她是他的皇嫂。可是,她不过二十五六岁岁,他也是风华正茂的好年纪,总是会落人话柄。 况且,他即便是有几分真心,可江玥梧在他那野心勃勃的眼里看到了他对权势的欲望。他不过是要江家,顺带着一个江玥梧。 江玥梧接着给他寻妃,上有二品大臣的宠女,下有扶风弱柳的仙林瘦马。 甚至,江玥梧跟他说了,等国丧过了就准备选秀。可是,朝臣们比江玥梧着急,虽然是国丧期间,可是刘瑾扬后宫无人,连宠幸的婢女都没有。 他们总是怕,刘瑾扬没有皇嗣,于是打算为刘瑾扬先选一位皇后。 这件事情,自然是由江玥梧代劳。各家大臣把自家的姑娘以各种名义送到江玥梧面前,江玥梧也看得目不暇接。 江玥梧直接开了个赏花宴,邀请各家大臣家的贵女前来赏花。 第153章 再表心意 江玥梧看中了“京都第一女”于诗韵,蕙质兰心,端庄大方。最重要的是,她识大体,稳重,并且心中有成算。 朝臣们即便想让自家姑娘入宫,也没了机会。 论女德女规,论学识能力,论家世容貌,于诗韵无人能及。 刘瑾扬不愿意,大半夜怒气冲冲地闯江玥梧的宫门。江玥梧记得上一次,还是刘谦蜀这么干。刘瑾扬非是不要皇后与后妃,甚至是抓住了她的手腕。 “皇帝自重。”江玥梧把手抽了出来,站起身来打算下逐客令。 刘瑾扬驱散了寝宫里的人,问道:“又打算赶朕出去是么?” “整个后宫都是圣上的,哀家怎么会赶圣上走。哀家只是乏了,圣上也该休息了。”江玥梧微微笑道,伸手指向了门。 刘瑾扬抬眸看着她,大步走到门口。他似是积攒了许久的怒气,把门狠狠关上。只见门猛地一颤,发出巨大的响声。 刘瑾扬不断地变换着称呼说:“江玥梧,那你呢?” 江玥梧皱眉,往后退了一步。“什么?” 刘瑾扬的眼神很冷,让江玥梧不敢直视,“你说,整个后宫都是朕的,那你呢?也是朕的吗?” 江玥梧偏过头去,躲避他的眸子,“国丧期间,皇帝莫要开玩笑。” “开玩笑?江玥梧,朕是不是跟你说过,朕会得到你?你喜欢权势,朕就一步步往上走,得到至高无上的权力!江玥梧,还不够吗?朕已经如你所愿,坐到了这个位置,你还瞧不上朕吗?” “皇帝,哀家从来没有瞧不起过你。哀家是爱权势,可是哀家只是想自保,想活着!哀家要你坐这个皇位,也正是想保住你刘家的江山。皇帝,这一点哀家最大的私心就是……你不会杀了哀家。” 刘瑾扬自嘲地点点头,“原来你也知道朕舍不得杀你啊……江玥梧,你以为朕真的放弃你了吗?朕的皇后,只能是你。本来朕还想等你慢慢接受……可是,你却开始给朕相看皇后了……” 江玥梧稳住心神,怒道:“你!皇帝,” 刘瑾扬坐到江玥梧的对面,忽而平静,“朕知道……朕要它亡,它就存不得……” “你……”江玥梧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沉默了下来。 刘瑾扬微微勾唇,“你自己挑个黄道吉日,准备册封,做朕的皇后。” 江玥梧坚决说道:“你休想。” 刘瑾扬忍下心中的怒气,在身后攥起拳头,“你在倔强什么?” 江玥梧泄气,语气恳切,“你放我出宫,刘谦蜀已经死了……你也成了皇帝。居然如此,放我走吧……” “江玥梧,你在想什么?朕不可能放你走,朕和刘谦蜀不一样。”刘瑾扬摇摇头,皱起了眉。 江玥梧双手掩面,不愿意面对,“你们是不一样,可是你放过我吧……” 刘瑾扬握住江玥梧的手,柔声说道:“江玥梧,给朕个机会。” “你让我走吧。”江玥梧恳切求道。 第154章 同床共枕 江玥梧和刘瑾扬闹僵了,二人连着十天半个月没说一句话。哪怕,刘瑾扬故意去御花园偶遇,也是针锋相对。 “今日花园里,真是煞风景。” “不速之客。” 但是,江玥梧没有放弃立于诗韵为皇后的心思。她始终觉得,以于诗韵的能力,一定会代替她在刘瑾扬心里的位置。 毕竟,有他父皇的先例。 她请人把于诗韵的生辰八字交给刘瑾扬,让礼部定个黄道吉日。 刘瑾扬直接焚毁,没多看一眼。江玥梧哪怕知道了,也觉着是意料之中。 晚上夜深时,刘瑾扬一个人跑到江玥梧的寝宫来。 江玥梧正躺在床上睡熟了,刘瑾扬光明正大地打开她的门。他身穿一身里衣走进去,在江玥梧身边躺了下来。 江玥梧睡眠很浅,微微睁开了眸子。等看到是刘瑾扬的时候,她捂住自己想要张开大叫的唇,惊讶地瞪着刘瑾扬,转而是愤怒。 她咬牙切齿地说:“皇帝,请自重!” 刘瑾扬全当没有听见,全程闭着眼睛,规规矩矩地躺好睡觉。 江玥梧深深叹气,道:“皇帝,这是哀家的寝宫。” 刘瑾扬还是没有反应,江玥梧也不敢去冒犯他。她从他身上跨过去,在柜子里寻找被褥。 刘瑾扬听着声响,“好心”提醒:“别找了,屋里没有第二床被子。” 江玥梧这就反应过来,是刘瑾扬故意叫人抱走她的被褥。江玥梧转身,穿起了衣袍。 “既然圣上喜欢哀家的寝宫,那哀家就去偏殿好了。” 刘瑾扬淡然说道:“朕锁了。你别挣扎了,反正,你以后也是要跟朕同床共枕的。” “圣上,你我为叔嫂,叔嫂有别,人言可畏。” “朕会册封你为皇后。” “哀家是太后。” 刘瑾扬睁开眼,坐起身来,拍拍床榻,“凤栖宫至朕的寝宫一路上,都只有朕的人。朕对你的心思,他们都知道。如果你现在好好躺下,朕可以保证没什么言论。如果你影响朕就寝,明日朕头脑不清说了胡话……” 江玥梧怒气冲冲,却不能发作,“你……强人所难。” 刘瑾扬无辜道:“你怕什么呢?朕又不会对你做什么。” 他站起来,往江玥梧身边去。他将江玥梧扛起来,直接放到床上。 “你别闹腾了,早些睡,朕乏了。” 江玥梧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却只见他从上床到入睡的动作行云流水。 江玥梧还欲下去,刘瑾扬一只手锁住她的手腕,她无论怎么挣扎,都没有作用。 认命吧……江玥梧…… 江玥梧深深呼吸,像是做了极大的决定。她在刘瑾扬身边躺下,往一边挪了点,中间隔了一个人的位置。 余下时间,刘瑾扬没有再说话。江玥梧扭头打量着他,他真的像是老了许多。 感觉得到,刘瑾扬是真的很累。他的头发比已经白的更厉害,每每相见时,眼中都是带着红血丝的。 真正轻松的,还是她江玥梧…… “唉……”她叹了口气,闭上眼睛。 不一会儿,屋内除了均匀的呼吸,再无其他的声响。 第155章 相处融洽 翌日,江玥梧醒来的时候,刘瑾扬已经没了踪影。就连她的身边,也没有刘瑾扬的余温。 等清念来时,才知道她睡过了…… “今日怎的睡过了?” “奴婢见娘娘睡得安稳,便没打搅娘娘。” “昨夜,宫里可有来人?” “不曾吧……” 不过,清念好像对昨日夜里的事情完全不知道。江玥梧这才暗地里松了口气,不再绷着一根弦。 江玥梧一整日里都在赏花,偶尔找个琴师来弹琴,舞姬伴舞。可总是觉得,少了点味道。 还是凌樾和这棵海棠花树最衬了。 下午,刘瑾扬照例来找她喝茶。江玥梧也是舍得拿出最好的茶,亲自煮茶给他喝。 她很承认,在茶道这一方面,二人绝对是知己般的人物。 刘瑾扬微品一口,笑道:“太后的手艺一贯是如此的好。” 江玥梧忍不住打趣道:“哀家的手艺好不好不知道真假,但圣上的嘴刁是真。” “朕也只能在太后手里能讨到这么好的茶喝。” 江玥梧听这话自然也是高兴的。 江玥梧跟他相处时,有些提心吊胆。他今夜会不会故技重施,又跑过来。 可是,刘瑾扬没有主动说,江玥梧也不开口问,免得他一位是在变相的邀请。 一直到了夜深时,刘瑾扬没有来,江玥梧才心安地睡了下去。哪知,后半夜,刘瑾扬还是来了。 江玥梧还是惊醒了。 “你怎么又来了?” 他来的时候,一脸疲惫。就连江玥梧都觉得,他不是躺下去的,而是体力不支摔下去的。 刘瑾扬的手抚上有些发晕的额头,“今夜别闹了,朕乏了,早些睡。” 江玥梧思虑片刻,还是直起身子。刘瑾扬以为她又逃跑,连忙抓住她的手。“你又去哪儿?” “哀家睡眠浅,点熏香。”江玥梧无奈地看着刘瑾扬,指了指一旁的香炉。 江玥梧点了安神香,轻车熟路地在刘瑾扬身边躺了下去。给自己又一遍的说服:“江玥梧……认命吧……等于诗韵来了就好了!” 这一夜,江玥梧睡得特别沉,刘瑾扬睡得也比较安稳。 见江玥梧睡得香甜,刘瑾扬偶尔会撑开眼皮看她的睡颜,然后缓缓往她身边靠。 他伸手搭在她的胳膊上,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江玥梧的表情。江玥梧只是蹭了蹭被子,刘瑾扬才大胆把她揽到怀中。 刘瑾扬面朝着江玥梧,感受着她温暖的气息,觉得安心极了。 翌日,二人都醒晚了。 清念已经在门外扣门了。 江玥梧记得火上眉烧,她对外头喊道:“哀家再睡会儿。” 屋内,她着急忙慌地拉刘瑾扬起来,给他赶紧换上衣服叫他离开。 刘瑾扬见她不那么熟练的动作,笑道:“这是你给朕第二次穿衣服。” 江玥梧也停住了手中的动作,尴尬地往后退一步,“圣上快快离开。” 刘瑾扬生了玩心,“你怕什么?” 江玥梧敷衍道:“什么都怕。” 刘瑾扬摇摇头,认命地系好衣服,“朕看你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 江玥梧问:“何时册封于诗韵?” “不可能。” 第156章 看开前尘 刘瑾扬连着日日夜夜都来寻江玥梧,搞得好像江玥梧是他的皇后一般。 可以说,刘瑾扬极其贴心温柔。哪怕自己再繁忙,他也会抽出时间来陪江玥梧说说话。偶尔江玥梧身子不舒服了,他也会嘱咐她照顾好自己。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江玥梧在刘谦蜀身上不曾感受过的。可是,这不是她想要的啊…… 江玥梧想要的,还是深宫外的一切…… 那记忆中的美好和一切。 可江玥梧不自在,也总是话里话外告诉他,立于诗韵为皇后,放她出宫。刘瑾扬充耳不闻,一如既往。 刘瑾扬连着来了一个月,后宫里的女人也躁动不安。江玥梧虽然较她们而言年长,甚至生了白发。可是,江玥梧的那张脸和身段,却是个勾人的尤物。况且,二人传闻中不清不楚。 后宫里的女人日日都来请安,但是刘瑾扬都没有给名分。江玥梧虽然代掌凤印,也不愿插手这些事情。 因而,不管是什么门第出身,她们都还只是美人罢了。 “请太后娘娘安。” 今日众人皆很反常,在江玥梧这儿请了安就不走了。 江玥梧放下手中的茶杯,眼神扫过这群芳争艳的模样,不由觉得好笑,“是哀家这儿的茶香些,让诸位惦记着吗?” 有些人还赔笑,“嫔妾惦记太后娘娘宫里的茶许久,今日赖着不走,来讨杯茶喝个够。” “是啊,素来听说太后娘娘喜爱品茶,想必太后娘娘的茶定然是一等一的好。只可惜嫔妾嘴拙,说不出什么好话配得上太后娘娘的茶……” 江玥梧微微掩面,笑得平易近人。她就像是寻常家里的长辈,任由她们嬉闹。 “马屁精。” 不知道是谁嘀嘀咕咕地说了这么些话,恰好当时安静,大家听了个清楚。 众人低着头,却都偷偷瞄着江玥梧的脸色。江玥梧仍然带着笑意,微微品茶。只不过,她始终没有开口说话。 气氛很寂静,同时也很尴尬。 谁都怕,江玥梧找个人杀鸡儆猴。毕竟,她们还在深闺里头绣花的时候,江皇后的名号可是响当当的。 江玥梧用帕子沾了沾唇边,浅浅勾唇,“这茶也喝得差不多了,哀家乏了,你们请便吧。” 说罢,不等众人反应,她便带着清念离开了前厅。二人跑到海棠花树下,江玥梧躺在躺椅上晒太阳。 若是当初年轻气盛的她,面对直言挑衅,自然是会杀鸡儆猴的。可如今,活到这个年纪,站在这个地位,发现“做了那么多,都是徒劳”。 她是刘瑾扬的女人,以后江玥梧搬离凤栖宫,也没什么交集。人呐,何必跟自己过意不去呢? 只不过,她要想卸下这个担子,还是要于诗韵做皇后。 她就像是迟暮老人,不求功名利禄,不求荣华富贵,只求活得逍遥自在。 她用尽一切手段站在最高的位置上后,却想要寻找最初的自己。 “清念,你也是二十五岁的姑娘了,按例要放出宫嫁人的。” “娘娘,奴婢是个石女。没了怀孕的肚子,算不得什么真正的女子。” 那……什么才是真正的女子? 第157章 何必徒劳 江玥梧入宫后,手中的生意原本是归入江家,由江程英一同打理。 只是,江家生意越做越大,江程英这些年头身子逐渐消瘦,已经垮了下来。顾华意接手江家,却也病倒了。 江玥梧收到了消息,但因为这特殊的身份,除了问候担心和赏赐,她无能为力。 江锦梧如今位及丞相,无法再插手江家的商行。赵熙宁也不曾接触过这般大的生意,而且她又遇喜了…… 因而,只能由最是闲的江玥梧来打理江家生意。 虽然多年不曾插手商行,但好在她有经验,打理得井井有条。只是,她这头疼的毛病犯得更厉害了。 这夜,刘瑾扬照常来了她宫里。江玥梧正坐在桌案前,她紧皱着眉头,就着微弱的烛光查着账本。 “还没睡?”刘瑾扬踏入大殿,搜寻了一圈。 江玥梧没空理会他,而是拿出毛笔在账本上圈圈画画。她疲惫地打着哈欠,转而揉揉眉心接着查。 刘瑾扬抽掉她手中的账本,道:“今夜歇着,明日再查……” 江玥梧抬眸冷眼看着他,抢过他手里的账本接着看,“哀家今日就不招待圣上了,圣上回宫早些歇息。” “朕就喜欢这儿。”刘瑾扬习惯了她的冷言冷语,自觉地脱去外袍,在床榻上躺好。江玥梧偏头看着他,只是摇了摇头…… 待她把账本看完,刘瑾扬也睡下去了。江玥梧只是在他面前站了许久,她盯着刘瑾扬看,有些令人毛骨悚然。 她看了许久,也只是叹息:“我心已经死了,你又何必徒劳呢?” 吃一堑长一智,她留了一个偏殿,去了那儿休息。虽然不如主殿舒适温暖,但也乐得清闲自在。 她反复揉揉眉心,只觉得头晕目眩。她一股脑倒在床上,和衣睡了下去。 这一夜,她睡得昏沉,却不踏实…… 翌日刘瑾扬醒来的时候,江玥梧根本都没影儿。他心中不悦,却也只能穿好衣服匆匆离去。 江玥梧当着清念的面从偏殿里出来,清念还一脸不解。 “娘娘,您……怎么从偏殿出来?” 江玥梧拢了拢被风吹开的衣衫,“哀家想试试偏殿的床榻,果真不如主殿的好。” 清念笑道,“这是自然,娘娘主殿里的床榻可是丞相大人寻的最好的,托人送来的。不仅安神,还有养气的功效。” 江玥梧点点头,回了主殿,“洗漱吧。” 主殿里已经没有了刘瑾扬的气息,她沉沉吸了一口气,缓缓呼出。她就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在桌案前又开始看了起来。 江玥梧没看多久就生了惰心,只是自省道:“如今,比以前越发的懒惰了。” 清念倒了一杯淡茶放在江玥梧手边,劝道:“娘娘看了许久,不如休息片刻?” 江玥梧喝了一口茶,就不再喝第二口,“怎么是淡茶?” 清念把淡茶往江玥梧手边送了送,“娘娘总喝浓茶,对身子不好。” 江玥梧微微一颤,又喝了两口。“哀家知道了,你去忙吧。” 这还是凌樾死后,她才戒了酒,爱上了浓茶。 凌樾…… 第158章 再现真相 刘瑾扬封后一事,前朝催的越发得紧了。见刘瑾扬还是不管不顾,直接找了江玥梧。江玥梧正忙的不可开交,哪有时间理会。 江玥梧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跑到养心殿坐了一上午,等着刘瑾扬来。 可是,刘瑾扬一上午都没来。 江玥梧知道,这是故意躲着朝臣的。 那他晚上总要来她宫里…… 江玥梧耐着性子等到深夜,刘瑾扬又是一脸疲惫地来了。江玥梧重新打量着他,他消瘦了不少。 江玥梧虽然觉着此时提起于诗韵的事情不妥,可她还是要说:“圣上,哀家有事相商。” 刘瑾扬挥挥手,瘫倒在床榻上,“朕乏了,明日再议。” 江玥梧搬着凳子,坐在床边。“圣上,何时册立于诗韵为皇后?” 刘瑾扬不回答,闭着眼睛。 江玥梧再次问:“圣上,何时册封于诗韵为皇后?” “不可能。” “为什么?哀家考虑了她的出身家世,才艺品德,甚至是朝堂局势……她的的确确是最合适的人选,百利无一害。” 刘瑾扬也耐着性子直起了身,“朕说了,要立你为皇后,你挑个黄道吉日等着便是。” 江玥梧揉揉太阳穴说:“圣上,你别任性了。” 刘瑾扬摇摇头,清醒地说:“朕没有任性。” 江玥梧微眯双眸,“哀家是不会这么做的,哪怕是死。” “你就这么不想做朕的皇后吗?江玥梧,你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你心里究竟藏着谁?”刘瑾扬双手摸了摸脸,一直看着江玥梧。 他想把江玥梧看透了,想把她的心剖出来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是血肉,还是铁石心肠? 江玥梧也很严肃地说:“哀家心里不藏着谁,但哀家是刘谦蜀的妻子,这点一直都是。” 刘瑾扬不解,“朕不比刘谦蜀好多了吗?不也是你想朕坐在这个位置上吗?你要什么,朕都可以给你。” 江玥梧苦口婆心地说:“圣上,哀家对你,除了感激和同命相怜,没有其他不该有的情感。” 刘瑾扬冷笑,反问:“那你对谁有?是许承景,凌樾还是萧逸纯?” 江玥梧呢喃道:“许承景……”她好像有些记不起来,这个人是谁了。只记得,那些模糊的画面,但是心里头没有了曾经的悸动。 “哀家和他们清清白白。” 刘瑾扬死抓着不放,“那凌樾呢?你不是还撩拨他吗?” 江玥梧解释:“凌樾他……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江玥梧,你知不知道朕有多嫉妒凌樾?从你的眼里只有凌樾的那一刻起,朕就觉得他该死!” 江玥梧皱眉,记忆与某个场面重合了起来。 凌樾因为“以下犯上”,被刘谦蜀处斩了。可是当时整个后宫都是她和刘瑾扬的人,有什么人敢动凌樾呢? 江玥梧的心里滋生了一个极其大胆的想法…… “你……凌樾的死是不是跟你有关?” 刘瑾扬不说话,眼睛也不再直视她。江玥梧心里有底了,只觉得自己活的像个笑话。 “你真的……好狠的心。” 第159章 火烧海棠 原来,刘瑾扬借刀杀人,刘瑾扬默许了他们处斩凌樾…… 江玥梧说不出心里头的滋味,不知道是悲伤还是别的…… 她只是觉得冷……冷极了…… 刘瑾扬的语气不再那么生硬,“江玥梧,朕早说了……你只能是朕的。” 江玥梧恼了,打了他一巴掌。 “啪!” 连江玥梧自己都不可置信,她看着自己颤抖的手掌,还有刘瑾扬脸上的手指印。她双手无助地捂住脸颊,眼里的泪滑落…… 刘瑾扬捏紧了拳头,“她是在为了凌樾的死而哭吗?她是为了凌樾而惩罚朕吗?” “为什么……为什么总会有人挡在朕和她面前。为什么他死了也不安生?江玥梧,你为什么就那么记得别的男人呢!朕和你一同经历风风雨雨,一直陪着你……你为什么会记着别人?” “江玥梧为什么会那么喜欢海棠花树呢?是因为那是许承景给的种子吗?凌樾在树下舞剑吗?是因为海棠花树下有他们的影子吗?不!朕不允许这样!” 刘瑾扬的脑海里像是炸裂了一样,所有的疲惫在此化为了愤怒。 他不顾江玥梧,大步走到门外,大喊:“来人,围了凤栖宫,拿火油来!” 一群侍卫包围着整个凤栖宫,几名侍卫拎着几大桶火油来。 刘瑾扬指着海棠树,大声说道:“都给朕泼上去!” 清念被惊醒了,慌忙赶了进来,却被黎迦拦在了一边。 江玥梧冲出门外,惊恐地看着大桶火油浇在海棠树上。 “你……你要干什么?停下来!快停下来!” 刘瑾扬无动于衷,侍卫们一直在泼着火油。江玥梧拍打着刘瑾扬的手,大声喊道:“你……快让他们停下来!别……别这样……快停手!” 江玥梧迈下台阶,前去拦住侍卫们的动作。侍卫们自然不敢碰到江玥梧,只是江玥梧拦到这个,那个又上去泼,根本就是徒劳。 “别!别泼!别这样……” 没有人理会她…… 所有的火油都被浇光了,刘瑾扬亲自下台阶,抓住江玥梧的手腕把她拽了上去。江玥梧根本挣扎不了,只能看着他们。 刘瑾扬冷声道:“点火。” “不!不要!” 江玥梧只见一人拿着火折子点燃了火油,大火顺着火油,像一条火蛇盘旋上树,顿时火光冲天。 海棠树被烧的噼里啪啦的响…… 海棠花不断化为灰烬,树枝不断的烧毁掉落…… 江玥梧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整个人仿佛失了神。她没有歇斯底里,大吼大叫。她跪坐在大火面前,双手捧着被风吹来的灰烬…… 刘瑾扬一把火烧了江玥梧的海棠树,像刘谦蜀烧了她的藏书一样。 江玥梧不知道为什么,眼角有些泛红,心里百感交集,却有种痛入了五脏六腑,不撕心裂肺,却是绵针入骨。 她站起身来,使劲掰开刘瑾扬的手指。刘瑾扬怕伤到她,松开了手。 江玥梧没有看他一眼,而是像个八十岁的老妪落寞的转身,回了寝殿。 她关上大门,捧着那一触即散的灰烬倒在了床榻上,一滴泪都落不出来…… 第160章 痛离皇宫 江玥梧这一倒,就是一夜。 醒来时,她头痛欲裂,干呕不断。她只觉得自己像是被火煎,被冰寒…… 清念请了太医来,太医说:“娘娘劳累过度,郁结在心。如今受了刺激,怕是会伤了身子和神经,忘记一些事情……但是如果积极治疗,恢复得可能性也很大。” 江玥梧不肯喝药,咬着牙鼓起勇气踏出主殿。她出门的那一刻,阳光洒在她身上,自己的无比刺眼。 明明,是树荫……怎么变成了阳光…… 那个位置只剩下了一团漆黑的印记,被风吹起吹落。 没了……什么都没了…… 江玥梧主动拿起扫帚,把地上的灰扫拢在一起。她往灰里走去,躺在了灰里。 她紧紧蜷缩着,抱紧了自己。她想在这灰烬里……找到最后一点儿温度…… “我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没了……是我该死……是我做的孽……” 这日晚上,江玥梧不愿意再见到他,没多久借着为先帝祈福想连夜出宫去寺庙里清静。 刘瑾扬收到了消息,扔下公文火急火燎地跑到宫门口去。 他在宫门口拦江玥梧,“你!江玥梧,你快从马车上下来!” 江玥梧一声不吭,像个傀儡一般坐在马车里发呆。 刘瑾扬再次说道,顾不上头上的冷汗,“你出来!跟朕回去!朕不允许,你哪儿也去不了。” 江玥梧还是没有动作,他跳上马车,只见失魂落魄的她目不转晴看着马车外。 他握住江玥梧的手,深情款款道:“江玥梧,跟朕走!” 江玥梧抽离开他的手,不给他一点表情。 清念忍不住说道:“圣上……放过娘娘吧……她……会死的。” 他红着眼对江玥梧说:“朕错了……跟朕回去……好不好?” 可是,江玥梧的海棠树已经没有了,花再也不开了…… “江玥梧……玥梧……回去吧……回去吧……” 江玥梧眸子微动,她看向刘瑾扬,是刘瑾扬从未见过的心如死灰的绝望。江玥梧掏出匕首架在脖子上,“刘瑾扬,放我走……不然,你就带着我的尸体回去!” “好……好……你别伤害自己!不是去灵运寺小住吗?你去!你去住!但是……但是……一定要回来!要回来!” 刘瑾扬不愿意伤害她,也拦不住她…… 她走了…… 江玥梧在寺庙里小住,刘瑾扬心里惦念着,总让人送些东西来,江玥梧一概拒收。 “清念,以后他的东西,都销毁吧……” 刘瑾扬每日晚上都去凤栖宫留宿,除了外头的一团灰烬和里头的死气,什么也没有。 她不仅走了,还把气息也带走了…… “朕……做错了……” 刘瑾扬每日抽空修书给江玥梧写信,一会儿斟酌着用词,一会儿又怕江玥梧心痛…… 每每送到江玥梧手里的时候,江玥梧看也不看,就往火里送。 她每天都在素钗,祁宇等人的灵位前诵经,她想为他们积攒功德。 “佛只渡有缘人……佛祖,你看看……我是不是有缘人……你渡我吧……” 第161章 微风错愕 这些日子,有一位小僧人来照顾她。江玥梧见他,内心颇有悸动。“你……叫什么名字?” 空镜微微抬眸,眼中微微一颤,“四五年的时间里……她果真……忘了我吧……” “小僧空镜,见过太后娘娘。” 入夜,江玥梧在床上转转反侧,难以入眠。 她脑中回忆着这些日子的一切。 “寺庙里有一名僧人,名叫空镜。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跟他很熟悉……他和我脑中某个模糊的身影很相像……或许是他跟凌樾有些像吧……但却又说不上哪里像。” “凌樾容貌英气,身姿挺拔,直率有趣。而他啊,容貌清秀,温文儒雅,六根清净。或许,他们像的那一点,是我在这泥泞里忽然见到了皎月。” “寺庙里知道我的身份,对我毕恭毕敬。可是,这寺庙里没有女人,只能派空镜过来与清念一同,负责我的日常。” “我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倒是那小和尚把礼节做得足足的。我在礼佛时,他就双手合十,在树下跪坐着。他闭着双眼,没有一点儿杂念。可我心里终究是静不下来,我总是会不自觉地看他。” “我总觉得,他认识我。但是,我好像没有关于他的太多记忆。我本欲问清念,但又不知如何开口。空镜,你我是有什么缘吗?” 当一阵凉风习习吹过时,空镜的素衣在风中缠绵,那些叶子会缓缓停落在他的身上,或者拂过他的侧脸,他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江玥梧坐在院子里,眺望远方时,总是会入神。她张开双臂,接受着一切吹来的风。手中的帕子却飞向了墙头,江玥梧没有去抓它。 在她眼里,那是风带走了她缱绻的温柔。可是空镜单纯的以为江玥梧是不方便,他将帕子取下,小心翼翼地处理干净,压在茶杯下。 然后呢,再默默地离开。若是不经意碰见江玥梧,他也没有尴尬窘迫,而是对她行佛礼,然后走开。 这日,江玥梧倒茶的时候,手臂突然酸涩乏力,不小心打碎了一盏茶壶。清念不在身边,她本欲自己清理。 空镜见状,默默走来先她一步,捡起地上的碎片。 江玥梧错愕地看着他,为什么她一有困难的时候,他就默默出现,然后替她面对困难。 他是佛吗?是来渡她的佛吗? 就在江玥梧看着他发呆的时候,空镜手颤了一下。紧接着,手掌开始渗血,滴落在青石板上。 “你……”江玥梧拿出手里的帕子,慌忙系在他手上。她不断地询问着他,关心着他…… 为什么呢? 江玥梧自己都迷糊了,“我认识他吗?为什么他受伤,我如此紧张……” 江玥梧的心越来越乱…… “娘娘,小僧无事。”空镜微微低头,蹲下把地上的碎片处理干净。 江玥梧看着他的眼神越来越复杂,她心里烦躁无奈。 “你走吧。” 江玥梧背身而去,留空镜一人在冷风里萧瑟。 空镜的眸子有些暗淡,“忘了也好……” 他处理完地上的碎片,想起曾经妄想相认的荒唐举止,却没有了回眸的勇气。 第162章 心慌意乱 江玥梧很好奇他,让清念查了他,原来是有名的大文人——许承景。 说起来,江玥梧还觉得奇怪。清念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娘娘不是知道吗?为什么会问这个?” 江玥梧皱眉,不解:“哀家应该……认识他吗?” 清念也只当是江玥梧当初的一时错误的举动,对许承景的情不过是浮云,忘记了…… “他原本还是鹿原许氏的公子,金榜题名成了状元郎。先帝的父皇本想将盛昭公主嫁与他,他违抗不了圣旨,直接出家了。先帝的父皇也没有多怪罪,便不了了之。” 江玥梧有些模糊的记忆逐渐显现,这才笑道:“他啊……当初哀家还在闺阁里的时候,他一篇文章使得举国上下震动,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清念见她情绪没有没有波动,反而是补了一句,“哀家觉得他还挺有趣的……” 江玥梧对他有了些了解,不知为何起了当初对待凌樾的那份心思。 “空镜。”江玥梧叫道,然后流利的背出他当初的那篇创世之作。 他却是没有任何波澜,淡淡一笑:“小僧有幸,娘娘记得小僧俗世之作。只是,小僧已是出家人。现在,都作不得数了。” 他转身离开了,像一股微风,来时乱人心弦,走时不带走什么。 江玥梧却不知为何,心里有些慌乱,大喊道:“许承景。” 他没有回应,没有停步…… 江玥梧的心慌越来越严重,她蹲在地上捂住心口,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我……我……” 空镜仿佛是有所感应一般,也觉着胸口一阵刺痛。他捂住胸口,回头张望。 那一刻的江玥梧,那般的狼狈不堪…… 空镜的脚步止不住的向她而去,可终究在拐角处止了步子。 “她那般要强的人,怎么容许自己这般模样被人看见?” 好在,清念及时发现了江玥梧,空镜这才松了口气。空镜一直没有离开,在拐角处双手合十,诵读佛经。 他能做的,只是隔着这堵墙,好好陪着她。 清念给江玥梧擦拭着身子,江玥梧躺在床上,呼吸顺畅了许多。她懊恼道:“许承景……空镜呢……回去了吗?” 清念压了压被褥,“院子里没见到人,娘娘别担心别人了,好好休息。” 这夜,是彻骨的寒。 他一身僧袍,默念佛经。 在这寒风里,他想渡她脱离苦难。 清念端着水盆出来时,被拐角处的他吓了一跳。空镜只是浅浅一笑,对她微微弯腰以示尊重。 “你……”清念很惊讶,欲言又止,只能见礼,匆匆离去。 清念再次回来的时候,空镜还是闭眸合十,站在原地,稳如一座钟。 她多看了他两眼,却也只能不停地摇头。 若是江玥梧不曾许给别人,二人郎才女貌,这本就是天作之合。可是,这成了段孽缘…… 苦的,是那个一直放不下的人…… 更苦的,是后知后觉的人…… 半夜里,江玥梧翻来覆去睡不着觉,问了许多关于空镜的事儿。 清念斗胆问:“娘娘你不记得他了?” “哀家……要记得吗?” 清念这才想起太医说的……她可能会忘记一些事情…… 她把许承景忘了…… 第163章 何谈喜欢 江玥梧这些日子逐渐记起来一些事情,但不再去纠结空镜了,她只想简简单单地过完她在灵运寺的第二个月。 “空镜,桃花开了……带哀家去山顶看看吧。”江玥梧素面朝天,更是素钗素裙。她不梳发髻,怕是有人会把她当成未出阁的姑娘。 江玥梧总是会跟他对视,她能看到他双眸中的清澈,但又带着一丝浑浊。 山顶上一大片桃花林开了,微风缱倦,桃花翩翩起舞。江玥梧闻着桃花的香气,站在山崖边眺望着锦绣的山河。 空镜走了过来,与江玥梧并肩而立,却始终隔着一个人的距离。他们像两个傻子似的,站在山顶吹了一日的风。 江玥梧没说话,他便安静地站在她身边。 日落了,二人缓缓下山…… 江玥梧率先打破沉默,“你喜欢桃花吗?” 空镜微微笑道:“出家之人,何谈喜欢?” “哀家还在闺阁时,见过你一面。哀家随父亲进京行商,你骑着高头大马,鲜衣锦华。后来,哀家嫁入皇家了,便没再看到许大才子的佳作。”江玥梧缓缓开口,有些遗憾。 “小僧有幸,见过娘娘。”他笑道,语气平淡。 江玥梧没再说话,他看到了他眼角泛红,月光照耀下的侧脸有点儿晶莹…… 这一夜,江玥梧难以入眠。空镜为什么要难过?他六根清净,有什么俗世没放下? 次日,空镜起的早早的,把江玥梧院子里的落叶都扫到了一堆。 江玥梧起身时,艳阳高照。她张开双手,感受着暖意。 今日,她又该去给祁宇他们诵经了。 这一次,她让空镜一起陪同着。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空镜在她会心安很多。 江玥梧跪坐在软垫上,拨动着佛珠。 空镜看着她面前摆着的几个灵位,心中好似刀子在绞。 江玥梧到底经历了什么? 江玥梧平静地说出这些人,“素钗是哀家的贴身婢女,祁宇是哀家最宠爱的孩子,岚奇是哀家的这一生无法恕罪的过错……” 这第二个月,江玥梧和空镜越发的亲近了。虽然空镜刻意保持着距离,可是江玥梧却感受了无与伦比的舒适…… 没过几日,刘瑾扬亲自来接江玥梧回宫,“太后执掌凤印,后宫还有诸多事情需要同太后商议。” 江玥梧这才反应过来,我已经在寺庙里住了两个月了。江玥梧没有回答他,只是沉默地登上马车。 她掀开布帘,形形色色的人中,唯独少了空镜的身影。 “太后在看什么?” “没什么。” “听说,有个僧人将太后娘娘照顾得很好。朕还寻思着,该如何赏赐他。太后觉得该如何?” 江玥梧对上他带着侵略性的目光,眉宇间染上了怒气。 “不过,很可惜。前日他随着一些僧人云游去了,这下可真是苦行僧了。” 江玥梧没理他,心乱如麻, “原来空镜不见了,是走了。明明,他对我很温柔,怎么会不辞而别呢?我仍记得,我读到他的佳作时的欣喜与毫不吝啬地夸赞。他鲜衣怒马状元郎时,我与他在觥筹交错间一刹那的对视,还有他那唇边的笑意……太久了,我记不得了。” 第164章 行尸走肉 回到宫里,江玥梧才发现,刘瑾扬种了满宫的海棠树。但是,江玥梧一棵也不喜欢。 因为,江玥梧知道她永远被困在这深宫里了。 刘瑾扬不再敢气她,甚至册立了于诗韵为皇后,封了后宫嫔妃。 于诗韵是个聪明人,哪怕知道刘瑾扬对江玥梧那不同寻常的情感,也只当是视而不见。 她对待江玥梧,更是敬重。她甚至主动退让,让江玥梧继续住在凤栖宫。而她自己,则把“常宁宫”改为了“凤仪宫”。既是满足了江玥梧,又昭告天下,自己皇后的地位。 刘瑾扬做皇帝很有天分,大庆在他的管理下蒸蒸日上。她江家可以功成身退,可是她却永远留在了这深宫里。 江玥梧总是站在被烧成灰烬的原本的那棵海棠树的地方,一个人饮酒作乐偶尔看到凌樾舞剑的样子,看到许承景鲜衣怒马的样子。 总之,她回了宫里,什么都想着去试一试……唯独,她放弃了笑容。 刘瑾扬日日还是会来看她,哪怕江玥梧都不给他一个眼神,不与他说一句话。 江玥梧要是在院子里晒太阳,他就坐在一边处理政务。江玥梧要是在下棋,他就一旁端详。 总之,他就是陪在江玥梧身边。哪怕一句话也不说,他也要江玥梧感受到他的存在。 江玥梧从不去海棠花林,她讨厌哪里的色彩,甚至是味道。她只要看到了,就会觉着头晕恶心,干呕个不行。 她开始躲在凤栖宫里不出来,把门窗紧闭着。她像具死尸,害怕见光。 刘瑾扬很担心她,却又不敢妄言。他只能坐在凤栖宫门口,等待着她出来的那一刻。 他没等到她出来,等到了北奕王病逝的消息。北奕王下葬之后,萧逸纯要接受刘瑾扬册封袭爵。 这一次,江玥梧出来了。她的皮肤惨白,没有一点血色。她让清念上着妆容,梳着发髻,像个提线的傀儡。 在这万人间,江玥梧找到了萧逸纯落寞的身影。二人短暂的相视,却都红了眼。 以后,他就是孤身一人了。 他要回去袭爵了……回去做他的北奕王。 萧逸纯偶然遇到了清念,他叫住清念,支支吾吾地问:“太后娘娘可安好?” 清念不知道怎么回答,点头又摇头。 “那……她有没有什么话想带给本王的?” 清念摇摇头。她也不是偶然来的,是江玥梧叫她来送一送他,就当是全了朋友一场的恩义。 临行时,前头在催了。走之前,他给清念偷偷塞了一块玉佩,“若是太后娘娘有事,拿此信物寻本王。” “日后怕是……罢了,替本王向你家娘娘说句……珍重。” 萧逸纯也走了,江玥梧又回到了她的凤栖宫里。她整日里又是那般死气沉沉,行尸走肉。 被囚禁太久的鸟……要么顺从,失去了飞翔的能力。要么反抗,至死方休。 刘瑾扬的心日日在煎熬,他不知道那棵海棠树对她多重要。但他知道,他失去她了…… 可是,他不愿意,他要把江玥梧留在自己身边…… 第165章 独慕海棠 躲躲藏藏了两个月,江玥梧不知道怎得,心里总是堵得慌。她捶打着心口,却止不住的苦涩流泪。 她跌跌撞撞地跑到海棠花林,问道那股花香味后干呕不止。她忍住不适,站了许久。 直到江玥梧一口血吐了出来,两眼发黑晕了过去。 江玥梧醒来,是皇后于诗韵在侍疾。于诗韵对她细心照料,百依百顺。 “娘娘,臣妾服侍娘娘喝些汤药……” 江玥梧伸手,挡住她手里的汤匙。她眼角不断地滑落着泪,声音也哽咽起来,“哀家乏了,你出去吧……” 她想起了……一切…… 迟钝的感情在心里蔓延开来…… 她突然好想离开这里,她连夜跑了出去,想去寺庙里,去外面。 宫门口的人拿着矛戟拦她,她把簪子抵在脖子上以死相逼。见江玥梧脖子上逐渐出现了红色,侍卫无奈放走了她,向刘瑾扬禀告。 江玥梧一路跑到灵运寺,双脚已经磨破了,不像话。她去到她曾住过的院子,空镜住的院子找,却却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 江玥梧抓住几个僧人问:“空镜可回来了?” “没有。” “不曾。” “还未。” 江玥梧想他这一走应该是不归期,彻底丢了魂。 后来……江玥梧在原先帕子落过的地方,找到了一方帕子,上面写着:“吾独慕海棠。” 她记得,这方帕子是她给许承景包扎的。这帕子洗的干干净净,带着独属于他的气息。 她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止不住的流。她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句话,“吾独慕海棠……吾独慕海棠……” 江玥梧爬上山顶,桃花已经谢了。她看着这锦绣河山,心中苍凉。在崖边,她松了手,帕子随风飞走了。 江玥梧失魂落魄地走在冰冷的大街上,在当初遇到许承景的地方停了下来,酒楼旁种了一棵好大的海棠树。 她一直盯着那棵海棠树,还来不及走近。刘瑾扬来了,他看到江玥梧那双不成样子的脚,亲自将江玥梧带上了马车。 江玥梧又回到了那个地方,她永远困在这里了。 刘瑾扬当着所有人的面,亲自把江玥梧抱回了宫里。 他将江玥梧禁足了。 这一回,她真的无处可逃了。她终日里坐在宫里头,最讨厌见到阳光了。 刘瑾扬也被江玥梧的冷漠死气和政务逼的快要疯了。 他双手捂住江玥梧的手,不再掩藏那炽热的爱意。 “江玥梧,你看看朕,好不好?” 江玥梧不理会他,甚至没有把手抽出来。她只是木讷地看着一个地方,仅此而已。 “江玥梧,你要朕怎么做?你告诉朕,好不好?” 等待着他的,只有死寂…… 她就是一潭死水,搅不动,还没有波澜。 “江玥梧……朕也累了……朕好累好累……朕的头发已经白了许多了……” “江玥梧,你别这样……” “江玥梧,你要什么,朕都给你,只要你不离开朕!朕会护你和江家周全的……” “江玥梧……” “江玥梧……” “江玥梧……” 第166章 塞外风光 恰好快到罗飞燕的忌日,刘瑾扬如今作为皇帝,有了足够的权力。他要亲自去塞外,去罗飞燕的坟头上看看。 他处理好京都的一切事情后,带着江玥梧连夜赶去塞外。 江玥梧坐在马车上摇摇晃晃,刘瑾扬揽住她,右手捂着江玥梧的手。江玥梧的手是冰的,而刘瑾扬的手很温热,舒服极了。 “路上是有些冷的,你若是冷了,就往我这儿靠。你再等等,等到了地方好生歇息。” 江玥梧没有回应,只有麻木。刘瑾扬仿佛自娱自乐般,跟江玥梧说起了话。 他跟江玥梧讲着塞外的好风光和奔驰的骏马,塞外的风土人情和习俗…… “你是江南水乡的姑娘,肯定没见过塞外风吹时的黄沙漫漫,还有夕阳似血的样子……塞外最有趣的,最震撼的,就是勇士决斗。想当年,我阿娘女扮男装去参加勇士决斗,还被姑娘们追求过。” 路上,刘瑾扬遭遇了两波刺杀,幸而有黎迦在身边,二人得以安全抵达塞外之都——塔拉。 黎迦是塔拉城的少城主,进城后几人一路顺风。刘瑾扬带着江玥梧去罗飞燕的坟头上,跪了许久。 他颤抖着手,拂去墓碑上的灰尘。“阿娘,我找到了想要共度此生的人了……您安心,我会照顾好自己。” “江玥梧,我终于有机会带你去看塞外的风光了。” 刘瑾扬将江玥梧抱上了一匹骏马,随即翻身上去。江玥梧靠在他怀里,刘瑾扬甚是安心。 二人在草原上策马奔腾,风儿在耳边呼啸。江玥梧的眼睛被风吹红了,眼角划过了泪…… 风沙弥漫,二人的身影消失在夕阳下…… 晚上,刘瑾扬依旧抱着江玥梧就寝。刘瑾扬在江玥梧耳边甜蜜私语,说着爱人间的悄悄话。 哪怕江玥梧还是没有回应,他也说的津津有味。 “我十七岁就收服了黎迦,成了塞外的王……我曾经亲手杀死了我的亲舅舅,只身猎杀过狼王……” “江玥梧,我要你跟我一起,坐上最好的位置,享受至高无上的权力。” “江玥梧,你陪在我的身边,才是老天给朕最好的赏赐。” “江玥梧,我爱了你太多年了……我不想忘记每一次见到你的感觉……哪怕是死,我也要你。” 江玥梧闭着眼睛,只剩下了麻木…… 刘瑾扬在塞外举办了一场婚礼,用着塞外的习俗,娶到他最心爱的姑娘。他要徒手攀上君心崖,在他认为最坚硬的地方刻上江玥梧和他的名字。 江玥梧就这么看着刘瑾扬攀爬着陡峭的悬崖……只要一失足,就粉身碎骨。 这是塞外男子的钟情与至死不渝。 待刘瑾扬下来后,受到了一众人的欢呼喝彩。江玥梧身着着他们的服装,坐在鲜花轿上。 刘瑾扬步步走来,宛如天神之子。江玥梧的心不由得跟着颤动了两下…… 他们被送入了专属于他们的新房…… 刘瑾扬割破自己的手掌,将鲜血滴入酒里。本来,夫妻二人都要割破手掌,共饮血酒,方为礼成。 但是,刘瑾扬舍不得让她这么做。 二人喝下了血酒…… 第167章 塞外成亲 刘瑾扬端起酒盅,对江玥梧严肃道:“江玥梧,从今日开始,你就正式是我刘瑾扬的妻子。你是我此生唯一的妻子,我对你之心,之情,可比日月长寿,可跨天涯海角。” 他把酒盅里的血酒一饮而尽,给江玥梧倒了一杯给她喝下。 他一把拥住江玥梧,笑得难以停止。此刻他嘴角的笑意,是最最纯真的一次。 “江玥梧……你是我的了……” 他像个孩子一般固执地重复着这一句话。 他深情款款凝视着江玥梧的眸子,为她取下发饰,轻柔地梳着发丝…… 他就像是得到了世界上最最好贵的东西,珍惜的不得了…… 这根头发丝是我的…… 这根也是我的…… 这根还是我的…… 二人坐在床榻上,喜烛的光摇曳不断。刘瑾扬摩挲着江玥梧的脸颊,眼里充满着爱意。 刘瑾扬双手拥着江玥梧的脸颊,亲吻着她的侧脸,她的鼻尖…… 他的吻很缱绻,很轻柔……很让人入迷…… 刘瑾扬的手揉进江玥梧的发丝,仿佛拥有了一切…… 江玥梧没有反抗,没有情绪…… 她只是一具躯壳。 翌日,他骑着骏马带着江玥梧到了河边。眼前一望无际的草原,阳光洒在水面,波光粼粼,浮光跃金。 刘瑾扬牵着马匹,带着江玥梧在河边散步。刘瑾扬脸上的笑意不减,江玥梧仍然没有表情。 刘瑾扬牵起江玥梧的手,说:“我知道他给你吃了绝孕丹……但我不会后悔,我就是要你做我的妻子。哪怕,我没了子孙……也没有关系。” “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都过去了……以后,我们好好在一起。你做我的皇后,我是你的夫君。” …… 政务繁忙,刘瑾扬和江玥梧还是匆匆赶了回去。 回到皇宫里的那一刻,一切又都只是黄粱一梦…… 是红墙绿瓦,深宫高院…… 是她一辈子逃不出的地方…… 这锁了太多人的一生…… 江玥梧仍然坐在凤栖宫里头,当一个任人摆布的傀儡。刘瑾扬从未去看过于诗韵,但于诗韵不怒不闹。 她最看重的,又何尝不是家族的利益?只要刘瑾扬不损害她家族的利益,这一切她又算得了什么? 江玥梧这走一遭,身上的肌肤倒是被风沙吹干裂了。清念仔仔细细给她保养着,生怕她有损。 “娘娘……奴婢给您按按腿。” 清念跪在江玥梧面前,双手熟练地按着江玥梧的小腿。只有她自己知道,江玥梧又瘦了多少。 “娘娘,奴婢昨天夜里梦到素钗了,她啊……古灵精怪的,但是她责怪奴婢没有照顾好娘娘。” 清念带着些哭腔,脸上却要带着笑意。 “她说她找到小皇子了,他们要去投胎转世了……” “娘娘,真好啊……” 她看着江玥梧被风吹起的白发,再也控制不住,默默抽泣了起来。 “娘娘,奴婢会照顾好您的。奴婢会陪着您,您在哪,奴婢就在哪。” 江玥梧的手指微微颤动,僵硬地又恢复原状。她的动作很细微,清念没有看到。 第168章 心生一计 江玥梧日益消瘦,日复一日的死寂…… 刘瑾扬先召见了江锦梧等人,而后又把远在北疆的江盛梧叫了回来,想帮助江玥梧变成从前的模样。他最最渴望和那般的风华绝代的江玥梧共赏天下江山万里。 江盛梧快马加鞭赶来,不曾停歇。他身着铠甲,发丝略显凌乱,浑身冷冽气息,下巴上青色的胡茬增添了几丝颓废和成熟。 他踏入凤栖宫的那一刻,惊呆了双眼。一具躯壳就这么坐在宫殿里,双眸呆滞地望着窗外。 他缓缓走近,颤抖着声音喊道:“小妹。” 那憔悴的人儿还是没有反应,只有躺椅吱吱呀呀的响声,诡异极了。 江盛梧蹲在江玥梧面前,却不敢触碰她,生怕她真的只是烟灰,一触即散。 “小妹……” 有的只是死寂,而不是江玥梧的浅浅一笑。 江盛梧忍不住心里的悲楚,声音哽咽起来,“小妹,长兄来看你了……” 他将江玥梧拉入怀里,不断地抚摸着她的头,才发现……她的头发大多花白。他疼惜地揽着她,再也绷不住眼泪。 “长兄来了……长兄来了……” “对不起!对不起……” 江玥梧的眼神还是呆滞的,连手指都不曾有触动。 江盛梧放开了江玥梧,抚着她的双臂。“你跟长兄说句话,好不好?你看看长兄,好不好?” 江玥梧又把她的头发往我抚,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脸颊。可是,即便是他厚重的茧子刮着肌肤,她都毫无反应…… 连一个皱眉,他都捕捉不到。 …… 无论江盛梧怎么安慰她,她都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她和死人唯一的区别就是,她会听话地用膳…… 江盛梧作为外男,只能待一会儿…… 他恋恋不舍地三步一回头,看到的还是那个独自的不敢见光的江玥梧。 他不断问着自己,“她为什么变成了这样?当初,他为什么不努力将江玥梧抢出来?” 江玥梧心里早已经是千疮百孔,触目惊心。她不敢有任何表情,心中一阵汹涌。 因为,她的凤栖宫早已经安排了无数的眼线,监视着她。 “刘瑾扬,你好歹毒的心肠……你拿我江家来试探我……你企图用江家威胁我。刘瑾扬,我什么都不在乎了……你做的一切都是徒劳。只要你留住我,能留住的只是一具躯壳。” 在没见到江家的人之前,她确实是麻木的,木讷的,她就是行尸走肉。可是,看到了江家人,她的心无法不委屈触动…… 她想逃出去,逃到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可是,她应该怎么去做呢? 死了……是不是就可以逃出去了……可是,就这么一死了之吗? 死? 死了…… 江玥梧忍住心里的一阵澎湃…… 晚上,趁着清念把她抱去浴池里的时候,她趴在清念耳边小声说了几个字,“逃,假死。” 清念用平静掩盖住眼里的震惊,帮江玥梧沐浴。她的心里翻江倒海,连手上的动作都不那么流畅。 她应该怎么做?她一个人肯定是无法完成的,找谁来帮她呢? 第169章 假死之计 江玥梧对刘瑾扬木讷的顺从,让他对清念放松了警惕。清念设法联系上了江盛梧和江锦梧,拿到了一颗假死药。 江玥梧“死”后,“尸体”会运出城,葬入皇陵。在此之前,清念和晏一等江玥梧的其他心腹会偷偷将江玥梧的身体换掉。 江盛梧和江锦梧在附近接应,把江玥梧送出城外就可以了。 江玥梧开始不吃不喝,萎靡不振。刘瑾扬叫了御医,都说是“郁结于心,心积成疾”。 江玥梧郁郁寡欢,怕是要死了。等到海棠花开的日子,她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走到原先的海棠树的地方,一口鲜血喷出,江玥梧倒在了地上。 清念抱着江玥梧的身子,给她吞下假死药,惊恐地喊太医。 江玥梧仿佛真的感觉到了死亡,她嘴里不断地喊着:“清念,带我走……带我走……” 清念的心也弄作一团,紧张的不行,“娘娘!” 江玥梧的眼皮很沉重,终究是闭上了。 她突然想到了好多事情…… “我要去见凌樾了,他会不会怒我?” “我死了,许承景会不会难过?” 这一天,江玥梧感觉自己看到了好多人啊…… 她只是呢喃道:“带我走……” 江玥梧死了,那个曾经权势滔天,名震天下的“圣后”江玥梧死了。 刘瑾扬得到的消息的时候,只是握着笔,沉寂了许久。 他好像是发觉了什么,疯了般往江玥梧的凤栖宫里跑。 他站在门口,却始终不敢迈出一步。仿佛,只要他不进去,江玥梧还是活着的。 凤栖宫里正准备披麻戴孝,一片素白。 刘瑾扬愤怒地扯去他们身上的白物件儿,“不许戴!不许戴!都给朕滚出去!” 刘瑾扬踉踉跄跄地跑到江玥梧身上,她正躺在床榻上,没有生机。刘瑾扬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人直直往后倒去。 “不……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死呢?不是好好的吗?” 他上前,探着江玥梧的鼻息。 “没有……怎么没有?” 他抚摸着江玥梧的身子,得到的只有一片冰凉…… 在江玥梧要封棺的前一日晚上,清念和晏一出现在灵堂,把江玥梧的“尸体”扛了出去。 躺在棺材里的,是和江玥梧有这一样身段的死人,不过,她被易容成了江玥梧。 江玥梧的“尸体”被装在污秽物的桶里,偷偷摸摸地被运出宫。 可谁知,清念等人前脚刚走,刘瑾扬就入了灵堂。他靠在棺椁边,抚摸着“江玥梧”的脸。 “你死了,也要跟朕在一起……” 刘瑾扬微微皱眉,摩挲着手指上的触感。他打量着躺着的“江玥梧”,脑中产生了不可置信的想法…… 他的手向“江玥梧”脸上靠去,在耳边摸到了一点凹凸。他顺着凹凸撕了起来,最后的那张脸,不是江玥梧…… “江玥梧……你去哪儿了?你是不是没死……你去哪儿了?” 刘瑾扬疯了一般满皇宫的找,整个后宫今日夜里都不得安宁。 眼瞧着就要出宫,刘瑾扬却派人来封锁了宫门。拉车的人苦着脸说:“娘娘要我倒这些……我还要给娘娘带东西。” “圣上口谕,不许出宫。” 第170章 识破计谋 板车出不去,只能原路返回。清念和晏一等人犯了难,不知道把江玥梧藏到哪儿去。 “怎么办?我们根本运不出去!” “别急,再想想办法!一定有办法的。” “嘭!” 柴房的门被一脚踹开,清念和晏一看着眼前的人傻了眼。 “圣……圣上……” 清念和晏一站在一起,挡住身后的柴火堆。 刘瑾扬挥挥手,二人被原地拿下。 “说!把她藏哪了?” 清念装傻充愣,“什么?圣上在说什么?她是谁?” 刘瑾扬耐着脾气,再次问道:“江玥梧不见了,藏哪儿了?” 清念故作疑惑,“娘娘……娘娘的尸身不是在灵堂吗……怎么会不见了?” 刘瑾扬攥紧拳头,一双眼睛仿佛要把他们吞入腹中,“别装傻,你老实告诉朕,她是不是没死?” “圣上,这种话……不能乱开玩笑……” “好……好!搜!”刘瑾扬摆摆手,一群侍卫进来,把柴房搜了个干净。他们在柴火堆里发现了江玥梧。江玥梧一身白衣,沾染着黑灰。 刘瑾扬像是重获珍宝一般,将江玥梧轻柔地抱起来。可是,她还是冰凉的,没有鼻息…… “你真的死了吗……可是朕不信,你就这么走了……” 清念和晏一慌了神,今夜药效就要过去了……江玥梧是会醒过来的。 刘瑾扬把江玥梧的“尸体”抱回凤栖宫的床榻上,他和衣在江玥梧身边躺着。他一下一下抚摸着江玥梧的脸颊和身子,眼中温柔得能融化三尺寒冰。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他将二人的发丝缠绕起来,心满意足地握住江玥梧冰冷的手。 没有人看到,这位帝王眼角的泪水和内心的脆弱。 半夜…… 刘瑾扬迷迷糊糊地半醒着,“朕好像……听见了她的呼吸声……是不是,朕疯了,产生了错觉呢?” 他偏头看向江玥梧,眼中只有黯淡。 “呼……” 他听见了极其细微的呼吸声,紧接着,江玥梧的胸前缓缓起伏。 刘瑾扬的身子开始颤抖着,他的手放在江玥梧的鼻头,只感觉到微弱的气流。 “活着……活着……” 他抱紧江玥梧,吻住她冰凉的额头。“朕的江玥梧……还活着……还活着啊……” 请过太医后,“江湖上有一种药,可以导致人在几日内形成死亡的状态。娘娘应该是服用了这种药,如今苏醒,应该是药效过了。” “这药对身体有没有什么损害?” “臣见识浅陋,不曾见过。” 江玥梧醒来,再看到眼前的刘瑾扬,就知道一切都被揭破了。 她真的没有办法了…… 刘瑾扬一把抱住她,“你醒了,可想吃些什么?” 江玥梧闭上眼睛,把头撇向一边。她讨厌刘瑾扬的气息,讨厌自己身上沾染了刘瑾扬的气息。 刘瑾扬哪还在乎江玥梧这点小脾气,对他而言如此大起大落中,江玥梧还活着就够了…… 他拍拍江玥梧的手,温柔说:“朕让御书房做一些素食。你在这里好好休息,朕陪着你。” “放了清念和晏一……” 刘瑾扬没说话。 江玥梧眼角划过泪,“我听你的。” 第171章 顺其心意 清念和晏一被刘瑾扬关入了大牢,江玥梧却没有办法解救。 从前的她高傲清冷,如今的她她每日里只能低声下气地恳求刘瑾扬。 宫里头的人都知道了刘瑾扬和江玥梧的私情,可刘瑾扬大权在握,无人敢言。 刘瑾扬对江玥梧极其上心,将奏折全部搬到了凤栖宫。已是黄昏时刻,刘瑾扬还在不断翻阅着奏折。 江玥梧远远看着他,一言不发,只是上前给他点了几盏烛火。她不会说些熨帖人心的话,也不会冷嘲热讽,她只会安安静静地顺从着他。 江玥梧拎着茶壶,倒了一杯热茶。她双手端着热茶,放在刘瑾扬手边。刘瑾扬习惯了江玥梧这般细心的“关怀”,加快速度批阅着奏折。 江玥梧做的一切都细心且让人舒心,只是她的眼睛里从来没有过他的身影……从来没有。 她垂眸坐在桌子边,双手握着帕子放在腿上。风吹步摇轻晃,发丝浮动人心。 刘瑾扬拿起毛笔,沾着墨水。写在奏折上的字,却藕断丝连般。他放下毛笔,拿起墨锭。 江玥梧先他一步,青葱般细嫩的手拿墨锭。江玥梧一手揽着袖子,一手缓缓研磨。 刘瑾扬看着她白皙的手臂上卧着几条疤痕,也知道这是当初刘长康叛乱时留下来的。 “朕当初给的药呢?” 江玥梧连动作也没停顿,她只是很坦然平静疏离的说着:“忘了放哪了。” 刘瑾扬也没有说什么怪罪的话,“朕会命人再送来,你日日涂抹就好。” 江玥梧不再回话,把墨研磨好就坐会远远的靠着窗口的凳子上。刘瑾扬揉搓着手上的白玉扳指,心里又犯了难。 “过来。” 江玥梧也没有拒绝反抗,往刘瑾扬身上走去。她站在刘瑾扬身边,刘瑾扬握住她冰凉的小手。 刘瑾扬将她拉入怀中,江玥梧坐在他的腿上,被迫靠在他的怀里。刘瑾扬揽着她,揉搓着她的手,“你变了。” 江玥梧把头撇向一边,不愿感受他跳动的旋律。“这不如你所愿吗?你要的,不就是这样的吗?” 刘瑾扬察觉到了她的小脾气,没有生气。他宠溺地笑笑,“朕喜欢你的全部,但是更希望你做回从前的样子。朕要的是以前那般风华绝代的女子,陪着朕。” 江玥梧闭上眸子,握紧了拳头,“我做不到。” 刘瑾扬一手将江玥梧的头揽回了胸口,“没关系,朕给你时间。奖励是,把清念和晏一完完本本的还给你。” 江玥梧拒绝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了,她知道刘瑾扬拿捏着她的软肋,她知道刘瑾扬精明,她知道刘瑾扬对她的占有大过于爱…… 江玥梧应了声,“好。” 刘瑾扬拿起奏折,没有放江玥梧走的意思。“累了,就在朕怀里睡会儿。待会儿用膳,朕叫你。” 刘瑾扬说这话,哪怕江玥梧想离开,也只能顺着他的意思。她索性闭上眼,装作熟睡。 刘瑾扬捂着她的手,脸上的笑意只增不减。 他内心猛然生出幸福和喜悦,甚至有征服感。“江玥梧,朕说了,朕会得到你。你看,你现在不就是朕的了吗?” 第172章 感觉迟缓 江玥梧努力找回以前的样子,她开始画着以前的妆容,穿起以前的华服…… “咳咳……咳……” 她小咳几声,只是觉得乏力。她揉揉发昏的头,撑着木椅站起了身。走到柜子边,她打开,拿出了以前二人常喝的茶。 外面阳光明媚,风和日丽。江玥梧抬头,只是觉得刺眼,一阵眩晕。她跪坐在软垫上,开始煮茶。 许多时间没有煮茶,倒没有以前那般利索了。 暖阳洒在身上,她身上的寒意却驱散不了。她有些疲惫,撑着身子带着困意。 “叫圣上来凤栖宫喝茶吧。” 刘瑾扬来的很快,只要江玥梧寻他,他总是会推开一切。刘瑾扬看着她的眼神里,或许很复杂,但总是会带着爱意的。 江玥梧将茶水盛在杯子里,她端起茶杯。 刘瑾扬大喊:“小心,烫!” 江玥梧淡定地把茶杯放在他面前,她的手指松开茶杯时,才感觉到丝丝痒意……随后,才觉着痛。 她摊开手,手指上已经烫红了。 刘瑾扬握住她的手,不藏疼惜之意。 “快打盆凉水!” 刘瑾扬轻柔地对手指吹气,江玥梧后知后觉的有一丝凉意。 她好像……感觉迟缓了…… 这是不是油尽灯枯呢? 江玥梧有些错愕,慌乱收回了自己的手。她离开了座位,躲进了寝殿。 刘瑾扬不明所以,紧跟着她进去。江玥梧只是站在窗口边,没有阳光的地方。 她只是站在那里,没什么表情,很木讷。 刘瑾扬试探性地走了几步,江玥梧才察觉到了他的存在。江玥梧背过身去,不愿意见到他。 刘瑾扬从背后揽住她,将头埋进她的颈窝。他亲昵地蹭着她的颈窝,微微亲吻着她的脖子。“怎么了?” “我不想见到你。”江玥梧身子有些发抖,不可控地推开了他。她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往内室走去,锁上了内室的门。 晚上,刘瑾扬再次来到江玥梧的寝殿。江玥梧一整日都没有出来,刘瑾扬自然担心。 他敲着江玥梧的门,耐心等着她的回应。 江玥梧一直没有动静,刘瑾扬心中慌乱。“江玥梧……江玥梧?朕带你去看清念和晏一。” 话语刚落,门吱吱呀呀地开了,江玥梧一脸失魂落魄地出现在他面前。 她低着头,自顾自地往外走去,“走吧……” “等等。”刘瑾扬拉住她的手,“今日夜已深,明日朕带你去。” 江玥梧好似满不在乎,只是冷冷道:“随你。” 二人先后步入前殿。 刘瑾扬从身后拥住江玥梧,双手抚摸着她的细腰。江玥梧只觉得头脑阵痛,内心烦躁。她推开刘瑾扬,抱起枕头,“我去偏殿。” 刘瑾扬拦住她,视线落在了那显露出的平安符。 他上前,拿起平安符。 江玥梧睁大了眼睛,抢过平安符。她双手紧握着平安符,放在胸口。 刘瑾扬见她如此紧张,内心隐约不安,“哪来的?” 江玥梧不敢看他,说:“灵运寺求的。” 刘瑾扬上前一步,深处手,“朕看看。” 江玥梧把平安符挡到身后,摇摇头,“不。我累了……我先去休息。” 第173章 投怀送抱 刘瑾扬没有再逼着她交出平安符,但不管怎样也不同意她去偏殿睡。 二人同床共枕,刘瑾扬握着江玥梧的手。江玥梧把手抽出来。侧身躺着背对着他。 “你若是喜欢,朕抽空陪你去灵运寺求一个平安符。” 刘瑾扬把身子贴了上去,滚烫的身子灼烫着她的身子。她身子微微一颤,却无处可躲。 刘瑾扬半撑着身子,直勾勾地盯着她。“怎么,不肯让朕抱着吗?” 他的身子拢着江玥梧,喷洒的气息让江玥梧的身子开始发麻发热。江玥梧往被窝里躲,刘瑾扬拉下被子,扣住江玥梧的脖子。 “还躲?” 江玥梧无话可说,索性闭上眼睛不理会他。刘瑾扬在江玥梧脸上缠绵地亲吻着,“睁开眼,看着朕。” “江玥梧,朕的头发白了。” “江玥梧,怎么办……朕已经三十岁了……” “江玥梧……” 刘瑾扬的话惹得江玥梧心烦意乱,在他的蛊惑下睁开了眼睛。 是啊……刘瑾扬的头发也白了不少。 他们在刘谦蜀手中接过千疮百孔的大庆,让它繁华昌盛……耗费了多少心血,失去了多少所爱…… 刘瑾扬的凑到江玥梧的眼角,轻轻吻着。江玥梧睫毛微颤,捏着被子的双手一紧。 “江玥梧,吻我。”刘瑾扬放开她,躺在床上。他的视线盯着床幔,眉宇间染上了悲哀。 江玥梧迟迟没有动作,她也看着床幔,无动于衷。 刘瑾扬语气绵长,“明天,你想见到清念和晏一吗?” 江玥梧侧头,看着刘瑾扬,他的眼角微微含着泪。有时候,江玥梧又何尝不同情刘瑾扬呢? 他们孑然一身地站在风口浪尖处,护住毫无关系的千丝万缕。他们退无可退,前是刀山火海,后有万丈深渊…… 江玥梧仿佛着了魔,她的手抚着刘瑾扬的侧脸,起身吻住了刘瑾扬的嘴角。她闭着眸子,眼里的泪滴落在刘瑾扬的脸颊上。 刘瑾扬的心紧紧一颤,瞪大了双眼。他的手放在江玥梧的背上,轻轻抚摸着。 他闭上眼,享受着此刻的相知…… 两颗心在暗夜里悄悄靠近…… 抱紧,取暖…… 刘瑾扬翻身压下江玥梧,加深了江玥梧主动的投怀送抱…… 江玥梧竟然会回应着他,会主动抚上他的脸颊。二人吻得难舍难分,直到江玥梧主动离开。 刘瑾扬在江玥梧耳边喘着粗气,亲吻着她的耳垂。“江玥梧……你这是做什么?又要玩什么把戏?你把朕勾得死死的,还不够吗?” 江玥梧的手攀上刘瑾扬的衣带,暧昧的语气摄人心魄。 “放了清念和晏一。” 她也不停地喘着气,另一只手攀上了刘瑾扬的腰。她主动试探性吻了上去,待刘瑾扬想要深入时,她又往后躲开…… “朕应你。” 江玥梧不再躲着刘瑾扬的占有,她解开刘瑾扬的衣带,双手像蛇一般,在他滚烫的肌肤上游走。 刘瑾扬咬着江玥梧的嘴唇,暗笑一声,“江玥梧,你真是会利用我对你的感情啊。” 江玥梧微微勾唇,“跟你学的,物尽其用,不择手段罢了。” 第174章 插翅难逃 翌日,刘瑾扬释放了清念和晏一。 “娘娘?” “娘娘……” 清念连着叫了好几声,坐在躺椅上的江玥梧才有了反应。 几人再次相见,清念喜极而泣。江玥梧抚摸着清念的头,将她抱入怀里,安慰道:“回来了就好。你去好好睡一觉,睡一觉什么都好了……” 江玥梧对刘瑾扬又恢复了冷淡,没有了热情。 在床榻上睡了一觉后,再睁开眼只觉得一片模糊。她又闭了会儿眼睛,再睁开还是一样的。 她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了…… 好在,她还可以看到面前的一切。她的动作有些缓慢,清念伺候她用膳。她看了看眼前的一团团的混杂的颜色,不知道该吃什么。 江玥梧拿起筷子,随便夹向一个盘子。正欲送入嘴边,才瞧清楚这是一块生姜。 她把生姜放在一边,又夹了一块。幸好是块肉,清念没有发现什么。 江玥梧也怕露出破绽,随意吃了几口便放了筷子。 “不吃了,撤下吧。清念,哀家乏了……” 她起身往内室走去,在软榻上小憩。她手中紧握着平安符,漫漫陷入沉睡。 她越发得乏力嗜睡了…… 在这个梦境里,她站在一大片海棠树林里头。她伸开双手,自由自在地呼吸舒展。 她起了兴致,翩翩起舞。 白衫在风里飘扬,与花瓣共起。她一颦一笑,皆是源自本心,肆意洒脱,无忧无愁。 清念眼见着天渐渐暗沉了,才来前殿叫她起身,怕白日里睡久了,晚上睡不熟。 清念的声音很柔,“娘娘……” “娘娘?” “娘娘,天快黑了,该起了。” “娘娘?” 清念见江玥梧一直没反应,她拍拍江玥梧的身子。叫了些时间,江玥梧这才悠悠转醒。 她朦胧着睡眼,借着清念的力气起身。清念扶着她出去,江玥梧才发觉已是黄昏时刻,“今日怎的睡了这么久?” 江玥梧揉揉脑袋,被门口的台阶拌了一下。清念一把扶住江玥梧,才得以站稳。 “娘娘小心些。” 江玥梧只是浅浅一笑,又回了屋子里。她握住清念的手,认真道:“清念,我放你出宫好不好?” 清念惊恐,连忙跪在她面前,“娘娘……您,您不要奴婢了吗?” 江玥梧摇头,“傻丫头,哪会呢?我只是不愿意看着你也被困在这里头。这里头,是死人待的。” “娘娘……奴婢不要。娘娘在的地方,对奴婢而言就是最好的地方。” 江玥梧拍拍清念的头,“离开,不好吗?我要是能走,我一定会离开的……清念,听我的,离开吧。执扇和揽琴已经走了,你也走吧……” 清念环视周围一圈,小声说道:“娘娘,奴婢会帮您,帮您出去……” 江玥梧自嘲地笑:“逃不出去了……逃不出去了……这就是天罗地网,我插翅难逃。” 清念安慰垂头丧气的她,“娘娘……奴婢不走。奴婢跟着您一辈子,您在哪,奴婢在哪。” “你呀……有什么好倔强的呢?我活不长的……清念,我快死了……” 清念回想着这几日发生的点点滴滴和江玥梧反常的行为,惊得跌倒在地上。 第175章 心静善后 江玥梧只是笑了笑,微微咳嗽起来。“清念,走吧……我也不想拖累了你。” 清念颤抖着身子,不敢相信,“娘娘,一定有办法的。能治好的,奴婢陪着娘娘一起治。” 江玥梧像是看破俗世般,“我的好清念,你没让我白疼你……你说,这是不是天意?是老天非要让我历经这么多的劫难……不治了,就这样吧……” 清念恳求道:“娘娘,不要……” 江玥梧靠在木椅边,“清念,我活得太累了。这样对我而言,不是折磨,是解脱……老天在捉弄我,佛祖变着法的在渡我呢……” 清念思虑良久,艰难地点点头,“娘娘,奴婢懂了……” 江玥梧沙哑着声音叫:“晏一。” 晏一飞身而下,半跪在江玥梧的面前。他低着头,看不出喜怒哀乐。 江玥梧故作轻松,打趣道,“怎么还是老样子?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面瘫了。” 晏一不说话,心中隐约有着猜测。 江玥梧微微笑道,像极了安排后事的模样,极其刺眼。“晏一,你走吧。天大地大,你处处皆可容身。” 晏一一板一眼道:“属下认主了,不可轻易离开。若非死别,不可擅自离开撕毁契约。” 江玥梧知道晏一外冷内热,“你不是还有个弟弟吗?带着他好好生活,别再跟你一样替人卖命,太危险了。” 晏一铁着脸,“属下……属下不是替人卖命,属下是在守护天下人。娘娘,您让晏一感觉到了,晏一是个活生生的有用的人。晏一,不是肮脏角落里见不得光的老鼠。” 江玥梧捂着脸摇摇头,“你们啊……还真是让我难办……” “想当初,收服你们的时候,可真是难。现在,赶你们走,也难。” “我记得第一回见清念的时候,她家养不起孩子,要卖了她。我那时候一眼瞧中了清念,她的眼睛里有着敢于反抗的光。我把清念赎出来,让她当了我的婢女。清念一开始很不服气,不愿意伺候我。我可是花了整整两年时间,才收服了她……” “晏一你啊……也让我难办。你怎么先我一步,归顺了刘瑾扬呢?我花了多少人脉,才找到你的下落。为了得到你这么个人才,我可是还跟刘瑾扬签字画押做了个交易。后来,想让你心服口服,我也下了不少功夫……” 江玥梧说着说着,眼光里泛着泪花。她拿出一个小盒子,里面装着清念的卖身契和几处田庄地契。 她把盒子交给了清念,“这里面是卖身契和一些地契,等我死了,你拿着这个好好过自己的生活……” 她又拿出一个盒子,里面装着晏一的东西。“你说你是个孤儿,这些年我也替你寻了好久。你的亲生父母已逝,但尚有亲人在世。这里面都是信息和银钱,你要是去寻亲,绰绰有余。” 江玥梧第一回在晏一脸上看到了不可置信和眼角的红。 “晏一,你还好不是个面瘫。唉……本来这些钱都是给你们婚嫁用的,看来我是等不到了……” 第176章 我想回家 江玥梧拢了拢袖子,觉着有些冷。“清念,我有些冷了,你去取个汤婆子来。凤栖宫里没有,去领个新的来。” 清念忙去取汤婆子,江玥梧看向清念奔跑的方向。 她收回视线,对晏一说道:“晏一,我想送清念出去,她的一生不能葬送在宫里。” 晏一睫毛微颤,握紧了腰间的佩刀。“娘娘……还是要把属下和清念送走吗?” 江玥梧视线微微收回,感叹道:“不,晏一,我只想把清念送出去。你武艺高强,常人难制服你。我对你自然放心,待我死后,你就逃出生天。哪怕,刘瑾扬不放你走,他也看重你一身武艺。但是清念什么都没有,没有靠山。” 晏一想了许久。 窗外的风吹的簌簌的响,树叶沙沙,独留倩影。 “好,娘娘。” 江玥梧微微一笑,站起身来,托着晏一的手将他扶起来。“晏一,你会不会怪我偏心清念,为她考虑?” 晏一低头答:“娘娘所做,定然是有娘娘的道理。属下要做的,是做娘娘最锋利的一把刀。” 江玥梧拍拍晏一的肩膀,转身回了座位上。她闭上眸子,嘴角微微带着笑意。 清念匆匆忙忙地赶回来,气喘吁吁。她把汤婆子放在江玥梧冰冷的手上,江玥梧的感知却很缓慢。 她叹了口气,“明日,咱们回一趟江家吧。” 过了些时候,刘瑾扬也来了。他看着很是疲惫,江玥梧给他倒了杯茶。 她的手觉着麻木,她捏紧茶杯端起来。 “当。” 茶杯从她的手里脱落出来,摔在了地上。她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按下脸上的紧张。 刘瑾扬从一旁冲过来,紧张地握住她的手,“没事吧?” 江玥梧有些走神,她只是摇摇头,又拿起茶壶。 刘瑾扬按住她的手,“别倒了,朕不喝。” 江玥梧放下茶壶,咬着下唇,还是说道:“明日,我想回趟江家。次兄新得一子,明日满月宴。我好多年没回去了,我……想回去看看。” 刘瑾扬只是看了她一眼,没有回复她。他在江玥梧的寝殿走了又走,看着屋内的设施。 “朕新得了一批上好的锦缎,给你做些新衣裳。” “这些珠帘看着也有些旧了,朕那儿有南海的珍珠,西域的玉石,这些珠帘也换了吧。” 江玥梧眉宇间疏淡,语气听不出情感。“我不需要这些。” 刘瑾扬习惯了她的冷淡,只是按着自己的意思去办。“快过年了,换些新的,你要什么,朕给什么。” 江玥梧拉住他的手臂,眼神期盼,“明日,我想回江家。” 刘瑾扬不语。 江玥梧的手拉得更紧了,“我陪你去看过德太妃了,你回了你的家了,可是我没有。我想回家……” “明日朕没空,过些日子陪你一同去。或者,朕为丞相设一个喜宴,接他们入宫作陪。” 江玥梧松开他的手,语气略激动。“刘瑾扬,如果是你呢?一个人阻止你回到你的家,还要把你的家人带到你最讨厌的地方,你愿意吗?” “刘瑾扬,以前的你和现在的我一样,讨厌这个地方。哪怕是那般乐观洒脱的德太妃,也讨厌这个地方。” 第177章 郁结于心 刘瑾扬见她情绪激动,本欲安抚。哪知,江玥梧头脑一阵眩晕,直直倒了下去。 刘瑾扬毫无防备,江玥梧摔在地上,他才赶紧把她抱了起来。他抚着江玥梧的侧脸,紧张地叫道:“江玥梧……江玥梧……” 江玥梧整个人迷迷糊糊的,她的眼睛难以打开,嘴半张半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刘瑾扬起身,慌忙喊道:“传太医!” 江玥梧拉住他的袖子,眼角滑着泪,“刘瑾扬,我想回家。” 刘瑾扬蹲在江玥梧身边,握住她的手。他擦去江玥梧眼角的泪,在她肩上拍了拍。 江玥梧只觉得头痛欲裂,她的手攥成拳头,狠狠地捶打自己的头。刘瑾扬抓住她的手腕,避免她伤到自己。 江玥梧控制不住自己,抬起头不断往床榻上撞去。没片刻,她浑身都出了冷汗。她脸色虚白,整个人在不断痉挛抽搐。 江玥梧紧皱着眉头,染上了哭腔,她不断喊着:“刘瑾扬……刘瑾扬……” 刘瑾扬安抚着她的情绪,不断重复着,“朕在这。” 她无助地哭喊着,身上疼痛难忍,“我想回家……我想回家……这里不是我的家,我要回家……” 好几个太医马不停蹄地赶来,给江玥梧诊治。 刘瑾扬在外头来回踱步,紧张得不行。待太医擦着汗走出来,刘瑾扬赶忙问道:“怎么样了?” “娘娘本就留过病根,身子虚弱,加之长期的郁结于心,心火太旺,伤了气血和五脏六腑。臣看,娘娘的感知能力已经在丧失了。” “能治好吗?” “心病还须心药医。” 刘瑾扬跌坐在座位上,捂着脸不知所措。 “江玥梧,怎么会这样呢?” 他始终不敢进去看江玥梧一眼,他怕是他造成了这一切。他明明是爱江玥梧的,明明爱的死去活来……他怎么会伤了她? 他的脑海里不断涌现江玥梧发病的模样,无助且痛苦,还要面对他的冷漠,只能苦苦哀求…… 清念给江玥梧擦着冷汗,换上干净的衣物。江玥梧睡得很不安稳,很痛苦的样子。 清念握住江玥梧的手,“娘娘,奴婢陪着您。” 良久,清念才出来了。她看着焦急的刘瑾扬,心里只有怨恨憎恶。她瞥了他一眼,说:“娘娘今日身子不适,奴婢会好生照顾,就怠慢圣上了。” 刘瑾扬没心情顾及她的阴阳怪气,他不断望着室内,手心里出满了汗。 清念走了许久,刘瑾扬还是按耐不住自己的心,想进去看看。 他眼前的,是一个很可怜的人…… 他走到江玥梧身边,却不敢触碰。他就这么看着她,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 江玥梧嘴里不断呢喃着什么,刘瑾扬凑近才听清,“我想回家……我想回家……我想回家……” 刘瑾扬的手藏在袖子里,暗中握紧了。他的心中只有凉意,凉了个彻底,“江玥梧,我努力这么久,你还是做不到把这里当成家。”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江玥梧的呢喃声不断在他耳边回荡着,他抚摸着江玥梧的脸,把自己的额头抵上她的额头,“朕应你就是了。” 第178章 再回江家 刘瑾扬如约放江玥梧回家,江玥梧哪怕托着病体,也固执地回去。她让清念给她上妆,给她添了几分好气色,却遮不住愁容和病态。 江玥梧的眼里满是期待,整个人身上都是以前不曾有的活力,“清念,好看吗?” 清念调皮道:“好看,娘娘最是好看了!”她给江玥梧换上较为低调的衣裳,给她带了个汤婆子。 江玥梧对着清念和晏一再三嘱咐:“咱们快些,最好赶上满月宴。不过,咱们是偷偷的回去,却不可声张,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几人高高兴兴地上了马车出宫,刘瑾扬站在城墙上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内心极其复杂。 “黎迦,你看他们多开心。朕从来没见过,江玥梧这般开怀的样子。她拖着病体,奋不顾身地回江家。” 黎迦不敢接话,只是站在刘瑾扬的身后。二人在冷风中吹着,衣袂飘飘。 江玥梧的视力受损,只能靠着感觉从后门偷偷进去。等她站在顾华意等人面前的时候,他们还没反应过来。 江玥梧微微一笑,开口说:“我回来了。” 顾华意狠狠掐了自己一下,直到那痛意席卷。她颤抖着上前,双手抚着江玥梧的肩膀,“是……玥梧吗?” 江玥梧点点头,“是,我回来了。”明明她回家的心极其迫切,可如今一滴眼泪也落不出来。 “参见太后娘娘!” 屋内的人纷纷跪下,给江玥梧行礼。唯有元祯二人软糯的声音喊道:“姑姑。” 江玥梧走近元祯,摸了摸她的头,“长这么大了……真好……” 顾华意看着江玥梧大半的白发,二人站在一起,仿佛江玥梧更要苍老些。 顾华意忍不住抚摸着江玥梧的头发,仔仔细细看着江玥梧的脸。顾华意不断抚摸着,内心仿佛刀割,“瘦了……” 江玥梧解释:“这不是快过年了吗?我要协助皇后一起操办,着了累。” 顾华意又握住江玥梧的手才见,江玥梧手腕上一大片的淤青,“你的手上怎么有淤青?” 江玥梧浅浅一笑,“昨日忙累了,不知道撞哪了。也不痛,我就没注意。” 江玥梧又看向江盛梧和江锦梧,“二位兄长怎得愁眉苦脸?我过的好,你们不必担心。今日是次兄的好日子,次兄莫要愁眉苦脸。长兄,你这愁眉苦脸可没用,次兄都有三个孩子了,你还是一个人。” 江盛梧挠挠头,“我……我不急。” 江玥梧害怕众人打破沙锅问到底,干脆道:“我呀,就不在这了,我去找嫂嫂说些体己话。” 赵熙宁正抱着孩子玩闹,脸上尽是幸福美满的喜态。 “嫂嫂,对不住。前两回都没赶上两个侄女儿的满月宴,今个儿我可赶上了!” 赵熙宁拍拍孩子的背,“这是哪来的话,你能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哪还要你说对不住?” 江玥梧揉揉孩子粉嫩的小手,“我带了些好东西,放在了次兄那,你多补补。” “好,还是你上心。你次兄就是个木头。” “依我看,嫂嫂和次兄真是恩爱。” 第179章 送出二人 前厅热闹非凡,屋内冷冷清清。 清念陪着江玥梧在自己的闺房坐了许久,江玥梧看着屋内没变的整洁干净陈设。她就知道,江家永远是她可以回的地方。 江玥梧只能无奈笑笑,“走吧……该回宫了。” 清念扶起江玥梧,江玥梧半眯着眸子,她看不清东西的毛病是越来越严重了。 江玥梧看了门口的晏一一眼,晏一立马懂了江玥梧的意思,走上前。 江玥梧清了清嗓子,问:“清念,你看看我是不是落东西了?” 清念转身,往里头去。晏一赶紧跟上,手掌在清念的后颈处劈了一刀。清念的脸上不可置信,随即昏倒了过去。 江玥梧心下一紧,“把她抱到床上去。” 晏一接住清念,把她抱去了床榻上。江玥梧跟着走了两步,赶紧止住自己的不舍。 她咬着牙,转身离开,晏一赶紧跟上。 客人都走了个大半,二人又去了小花园里坐。江玥梧心里像缺了一块,她倒了两杯茶。“晏一,一块喝一些吧。若是我身子好,应该请你喝酒才是。只不过,我现在苟延残喘,你就顾及些我罢。” 晏一坐在江玥梧对面,江玥梧把茶杯推了过去,手指有些颤抖。晏一自觉地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江玥梧看着他,眉头上满是不忍和不舍。“晏一,你也跟了我好多年了……” 晏一没说话,只是垂眸看着自己的手。 江玥梧自言自语道:“身边所有的人都是要离开了……只是早晚而已。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啊……” 晏一就这么听着江玥梧呢喃着,没过片刻,就一头栽倒在桌上。江玥梧拍了拍晏一的肩,“你跟了我那么久,我还真是舍不得呢。” 江玥梧躲着众人,偷偷离去。 在她送给顾华意的礼品里夹着一张字条。“儿好,勿念。清念和晏一,劳烦母亲帮衬。” 江玥梧一个人回了宫,刘瑾扬也没说什么,对此事只字不提。江玥梧所做的一切,他一清二楚。 他只是,不想给江玥梧太过于紧迫的感觉…… 他应该要成为她的依靠…… 刘瑾扬提了一嘴,“今日玩得可欢愉?” 江玥梧如实答道:“回家自然是欢愉的。” 刘瑾扬握住江玥梧的手,“既然你想出去玩玩,朕得了空,这个月你想去哪儿看看?仙林还是陵阴?还是别的地方?” 江玥梧摇摇头,没什么气力,“不去了,乏了。我先睡了,你随意……” 她缩回了被窝里,单手捂着额头和眼睛,遮住自己脆弱的表情。 刘瑾扬紧张地解释:“朕只是……想陪陪你,带你出去散散心。” 江玥梧语气散漫,“那你应该放我出宫,还我自由。” “朕离不开你。” “你想跟我在一起,可为什么要我跟着你在这宫里?你为什么不跟着我隐居?刘瑾扬,你舍不了你的王权富贵。其实,我没你想象的那么重要,对吧。” “不……” “就寝吧……我乏了……” “江玥梧,你的病是可以治好的。”刘瑾扬忐忑道,等着她回应。 江玥梧却一直没反应…… 治不治好,已经不重要了。 第180章 波澜不惊 整日里大碗大碗的汤药送进送出,江玥梧的病情一直不见好转。 这日里,又是一大碗刺鼻的药送进来。江玥梧只是搅动了药,没有饮下。她走到一棵花前,一勺一勺地舀了出来倒进去。 “娘娘……娘娘……这药……” 一旁新来的婢女惊道。 江玥梧只是接着这么做,没有跟新婢女做过多的交谈。“不要再送药来了,我怕苦,不会喝的。” 她放下药碗,扶着椅子往室内走去。她走的每一步都是试探的,有风险的。 江玥梧笑着说道:“我这一生太苦了,我不想再吃苦了。” 她坐在躺椅上,晒着太阳。只不过,没了那棵海棠树,她总是觉得不适应,她的心总是空落落的。 “娘娘,乔太妃来了。” 江玥梧没听见,一直闭着眼睛。婢女拍拍江玥梧的手,良久江玥梧才睁眼。 乔太妃正坐在她对面,自己喝上了茶。 江玥梧只是微微笑道:“你来了……这茶的味道,我现在也品不出来了。你要是喜欢,就都带走吧。” 乔太妃放下茶杯,“娘娘,臣妾带林朗来了。咱们试一试,总会有机会的。” 江玥梧只是释怀地笑笑,“你上心了。只是,我也不愿意治了。我不想吃那么多的苦头,这样也好。” “娘娘……” “你能来,我心里自然是高兴的。只不过,我也不想这事儿会让你烦忧。”江玥梧摆摆手,显得不在乎。 乔太妃也不好再说什么,而林朗看着江玥梧,心头一震……“此乃油尽灯枯之势。” 江玥梧叫道:“雯曲,我那个柜子里的茶,你拿四盒来……这些茶,你拿着喝。要是还不够,趁我还没死,再来要。” 送走了乔太妃,她心里出现了一些心思。她到自己的小库房,拿出大半的东西。 “这些东西,都送去江家。里头有芳游公的真迹,让他们送一些给嫂嫂的娘家。赵大人敬仰芳游公,望他喜欢。” “这些东西,咱们亲自去岑太妃那里走一趟,全给她送去。” 江玥梧带着许多名贵药材去了岑抚嫣的宫里。 岑抚嫣正在学着给离忧梳发髻,学得聚精会神。 江玥梧在一边等着,看着她学完。她微微笑着,心里头无比畅快。 等岑抚嫣发现她的时候,她只是说:“给你送些东西,这些药材对离忧的病好,我留着没用,就给你罢。” “娘娘费心。” 岑抚嫣点点头,脸上露出同情。 才多久没见,江玥梧就成了这般样子。 江玥梧站起身来,缓缓移动着,“你陪离忧,我走了……” 她将自己大量的史书又送去了藏书阁柏康手中。 柏康被终身禁足藏书阁,江玥梧见不到他。她只能站在门外,偶尔看到一些身影。 看了好久好久,她才离开。“柏康,我要死了,你会不会记得我?” 她只是自嘲地摇摇头,回了小库房。“这些东西就留给瑛臻吧……要是他拿不到,就送去江家转交。” 江玥梧像安排后事一样,可是却没有对死亡的惧怕,有的只有波澜不惊。 第181章 黑云破雪 江玥梧仿佛知道了自己的死期,不再想出一些逃出深宫的法子。她只是每日里都在凤栖宫里,一坐就是一整天。 她看着宫里头张灯结彩的,心里怎么也提不起兴趣,她只是自顾自地呢喃,“要过年了……” 雯曲低着头柔声道:“娘娘,外头风大,回屋吧。” 江玥梧的手搭在她的手臂上,她侧着头,看着万里乌云,“今年真是奇怪,怎么没下雪呢?” 她的眼里只有灰蒙蒙的一片,没了其他的色彩。她伸出手指,什么也摸不到。 江玥梧放下手,摇摇头感慨道:“我都忘了,这是我在宫里的第几个年头了。” 她转身缓缓走到屋内,她留给雯曲的只有沧桑的背影和微微弯曲的身姿。 此时,袭来一阵寒风。 黑云压枝鸟已绝,檐上两片柳絮飘。 雯曲惊叫一声,“娘娘,下雪了!” 江玥梧顿住了步子,呆滞的双眸有了点点光芒。她缓缓转身,雯曲赶紧来扶她看雪。 江玥梧抬起头,寒风扑面。她的眼前什么都没有,看到的还是一片乌灰。“雯曲,我什么都没看到,你何必为了讨我欢心,编个谎话呢?” “娘娘,是真的!奴婢没骗您,奴婢去给您拿件披风,带您出去看看。” 雯曲跑了起来,江玥梧耳边隐隐约约有她忙碌的声音。江玥梧微微勾唇,雯曲当真是有几分素钗的影子。 雯曲将厚实的白貂披风盖在江玥梧身上,细心地领着江玥梧跨出门槛。 “娘娘,慢些。” 江玥梧在她的帮助下,终于出去了,“娘娘,现在可看到了?” 江玥梧抬起头,还是一片模糊。她摇摇头,“我这眼睛什么都看不清,别费心思了。” 话落,她正欲回屋。 雯曲不死心地拉住她。 雯曲伸出手,接住飘落的几片雪花。她惊喜地看着这两片雪花,将雪花倒在江玥梧的手上。 “娘娘,这是雪花。” 江玥梧微微笑道,只感觉到了一丝凉意。 雯曲看着雪花在江玥梧手中化成了一团水,有些颓丧。她赶紧擦去江玥梧手中的水,生怕让她着凉。 雯曲伸出手,冻的通红,“娘娘,奴婢再接一些。” 江玥梧拦下她,笑着摇头,“雯曲,罢了。” “可是,娘娘……好不容易下了雪,娘娘想看……” 江玥梧拍拍雯曲的手,“算了。” 雯曲垂头丧气,带着些哭腔,“是奴婢没用。” 江玥梧摸摸她的头,“哪怪你呢?雯曲,我心里已经下过一场雪了。走吧,外头冷。” 二人先后回到屋子里,才缓缓回了暖意。雯曲取下她身上的白貂披风,塞上两个汤婆子。 江玥梧突然来了兴趣,“雯曲,你是哪儿的人?” 雯曲忙个不停,笑着道:“奴婢是苌州的。” “你怎么会入宫呢?” “奴婢本来是来京都投奔姐姐的,姐姐也是宫里的宫女,后来姐姐一直没了消息,是圣上看奴婢可怜,让奴婢入宫了。” 江玥梧问道:“你姐姐是?” “奴婢的姐姐叫雯芝。” 雯芝就是素钗。 而雯曲是刘瑾扬特意寻来的。 第182章 盛阳悲泣 江玥梧的病情越发加重,整个人持续的瘦削。她发病的次数越来越多,好几次都差点没活过来。 “啊……啊……咳咳……咳……” 江玥梧整个人瘫在地上,不断的痉挛颤抖。她的手已经僵硬的不成形状,脖子上的筋都突出,像盘下的树根。 她的眼睛猩红,冰凉的眼泪顺着滑下。 屋内没有人,只有窗口不断飘进来的雪花。 她笑着闭上了眼……希望永远长眠。 待雯曲回来时,江玥梧浑身冰凉,似乎没了呼吸。雯曲忙掐着江玥梧的人中,叫太医前来。 刘瑾扬怕了,他真的怕江玥梧哪天就这么离开了…… 他坐在江玥梧的身旁,不舍得打扰她的睡颜。她就像是一件精美的脆弱的瓷器,一触即碎。 “江玥梧,你要朕怎么办才好?朕才刚刚开始治理这天下,刚刚开始实现朕的雄心壮志……朕不能卸下这重担……可是,朕也不舍得失去你。” “朕知道,你是故意那么说的。你知道这一切,你知道这天下看似繁盛,可实际上危机四伏。你想出皇宫,可你走了,朕真的就是孤身一人了……” 刘瑾扬挣扎自责了许久,突然想到了盛阳。不论如何,江玥梧和盛阳的情谊,是有目共睹的。 他下令召盛阳入宫,陪伴江玥梧。 盛阳得到口谕的时候,还在后院里坐着。她放下剪刀,本欲拒绝。 从她的父皇死去,从江玥梧给她的皇兄下药,从江玥梧和刘瑾扬不清白。她和江玥梧的感情出现了一道难以跨越的鸿沟。 或许她可以理解江玥梧的处境和做法,可她做不到像旁人一般有处决昏君的快意。那是她的皇兄,是一母同胞的亲人。 她不恨江玥梧,没有立场恨。她只是真的不知道如何处理……她选择了逃避。 来人却说:“盛阳长公主,娘娘……身子愈发的差,只怕是不行了。” 盛阳捏紧了袖子,眼珠打转。她不知道该怎么做决定…… “盛阳长公主,还请您入宫看看她吧。她……已经看不清也听不清东西了,甚至感觉都出了问题。” 盛阳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她内心默念,“没事的,没事的……” 盛阳转身,“本宫随你去。” 待盛阳见到江玥梧的那一刻,惊讶得无法行动。她愣在原地,身子止不住地颤抖。 江玥梧已经瘦的像是一具骷髅般,脸色惨白,没有血色。 苟延残喘,油尽灯枯。 江玥梧看不清门口站着的是谁,但她觉得那个人不是雯曲。她只能哑着声音问:“是谁?” 沙哑的声音,佝偻的身影。 盛阳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双手捂住嘴,生怕自己哭出声来。她像是逃一般地跑出去,眼泪再也止不住,哗哗的流…… 江玥梧咳嗽着,缩进被窝里。她的手抚上冰冷的额头,只有一阵叹息。 盛阳在风雪里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却哭的更加汹涌。 她此生哭得最厉害的两次,一次是端郎死于权力压迫,一次是为了江玥梧。 “江玥梧……你让我拿什么怨你!” 第183章 雪中起舞 江玥梧不愿意在床上躺着,命雯曲给她穿好衣裳。她揉搓着有些抽筋的脚,问:“刚刚有个人站在门口,你可瞧见了?” 雯曲顾及江玥梧的听力,附耳道:“奴婢进出都没看到人。” 凤栖宫是整个后宫里最清冷孤寂的地方。江玥梧也没有纠结,“想是我出现了幻觉,看错了罢。” 江玥梧手上揽着一个汤婆子,整个人藏在白貂披风里,“雯曲,我还是想看雪。” 雯曲点点头,扶着江玥梧往外头走去。江玥梧走得很慢,雯曲就慢慢地扶着。 江玥梧站在外头,寒风吹乱了她的发丝。她欣喜道:“雯曲,今天的雪大吗?” 雯曲清了清嗓,大声说:“娘娘,今个儿的雪很大。” 今日下着鹅毛大雪,覆盖着人间的色彩。 腊冬眠万物,寒酥落人间。银妆洁不素,疑是月中光。 江玥梧难得笑得如此畅快,她把汤婆子塞在雯曲手里,伸出手享受着大雪落下的感受。 她的心里下了好大一场雪…… 真好看…… 江玥梧解下白貂披风,在大雪中翩翩起舞。她的身子不稳,舞姿略轻浮。雯曲欣赏着江玥梧的舞姿,一时忘了照顾江玥梧。 江玥梧一身绿衣,在洁白的人间,是一抹江南春意。她的素手挥动,身姿轻扭。 她不再拘着自己,肆意地跳了起来。她就是降落人间的惊鸿仙子,让人大梦一场,无法回神。 盛阳躲在拐角处,看着她倔强的模样。她在和她那残破的身子斗,和不公的天道在斗。她不服输,哪怕是最后一刻。 “江玥梧,我跟你比起来,差远了。我不及你万分之一的胆识和魄力,哪怕当初我不藏拙,我和端郎不会天人永隔。” “江玥梧,皇室有你,极其有幸。可是,你入了皇宫,是葬送了自己的一生。” 江玥梧的裙摆在风中一起起舞,她捧起白雪,洒在天空。漫天的雪花降落,压抑不住她炽热的心。 江玥梧体力不支,跌倒在雪地里。雯曲自责,给她盖上披风。 盛阳止不住自己的步子,往江玥梧身边奔去。她蹲在江玥梧身边,紧张道:“你没事吧?” 盛阳和雯曲扶着她往屋里去,江玥梧一阵一阵地笑。 盛阳皱眉,却是刀子嘴豆腐心,“江玥梧,你笑什么,是疯了吗?” 江玥梧点点头,不语。她被迫送回了床上,几个汤婆子塞进被窝里。 盛阳对雯曲怒气冲冲道:“你若是再照顾不好自己的主子,本宫就把你逐出宫去!” 雯曲跪在盛阳面前,“长公主息怒……奴婢知错!” 江玥梧打断还欲说些什么的盛阳,“盛阳阿姊,我今日心里很是快意。” 盛阳掸落身上的雪花,傲气道:“哼,本宫管你快意不快意。本宫就是路过,先走了。” 江玥梧微微笑着,“盛阳阿姊,天这么冷,留着用膳了再走吧。” 盛阳装作不情不愿地坐在凳子上,“你们可都听到了,是她留的我本宫,不是本宫要在这里的。” 江玥梧连忙附和道:“是是是,是我硬要你留下的。” 二人难得能相聚,哪怕不是很愉快,江玥梧心里也难得乐开了花。 为了不让盛阳担心,她多多少少吃了些东西。待盛阳走了,她才开始呕吐起来。 第184章 共赏梅花 刘瑾扬听说江玥梧今日心情很好,特意推了下午的政务,来陪陪她。 刘瑾扬正进门的时候,江玥梧还坐在窗边看雪。她微微带着笑意,撑着脸一动不动。 刘瑾扬怕打扰到她,站在门口一直不动。她看着雪景,他看着她。 待江玥梧身子撑不住了,刘瑾扬才敢进来。江玥梧瞥了他一眼,微微勾唇,“今日,多谢了。” 刘瑾扬在一旁脱下披风,退了身上的寒气才敢靠近,他的手搭在江玥梧的肩上,“你我之间,不用客气。” 江玥梧没再说话,只是低着头。刘瑾扬怕江玥梧的心情低落,道:“梅花林开得正好,朕带你去看看。” 江玥梧抿唇,点点头。反正左右是要死的,不如再过几天安生日子吧。 刘瑾扬侧过身子去,揉揉眉心。他熬了几天夜,眼睛里通红的。 他靠在软榻上小憩了一会儿,这片刻里江玥梧凑近听到了他沉重的呼吸声。 江玥梧摸索着坐在软榻边,伸出手在刘瑾扬的脸上轻轻抚摸了许久。 他瘦了很多。 这是江玥梧的第一想法。 刘瑾扬被她弄醒了,握住她的手放在心口。他的声音低沉,有些慵懒。他眼睛还是闭着的,调整了个姿势。 他揽住江玥梧的细腰,把她拉入怀里。江玥梧趴在他的怀里,感受着滚烫的身子,不免有些脸红。 “再躺会儿……”刘瑾扬的语气像是撒娇,江玥梧有些失笑,随着他去了。 她有时候在幻想,如果两个人的身份不那么尴尬,如果江玥梧是嫁给了在塞北的刘瑾扬……那是不是不一样了。 是她作茧自缚…… 刘瑾扬很快就起了,光明正大地握住江玥梧的手双双入了梅花林。 梅花林已经被清空了,现在只有刘瑾扬和江玥梧二人。江玥梧看着一片嫣红的梅花开的高贵娇艳,忍不住凑近闻了起来,哪怕她闻不出来。 刘瑾扬跟在江玥梧身后,江玥梧去哪儿,他就跟着。 在他的生活里,没什么比这更有趣,更幸福了。 江玥梧折下梅花枝,记忆跟着浮现出来。曾经,也有个人给她送过海棠花枝。她至今都记得,那色泽和气味…… 江玥梧看向刘瑾扬,心也跟着不断触动起来。 “刘瑾扬,这一世我是要注定负你的。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爱上了我记忆里的人,但我的心容不下别人了。” 刘瑾扬紧跟上去,与江玥梧比肩站着。刘瑾扬看向江玥梧的眼里,是疼爱和宠溺。 刘瑾扬揽着江玥梧的肩,含情脉脉,“江玥梧,我们好好治病,好不好?” 江玥梧没有推开他,只是摇摇头,“刘瑾扬,我不想活的那么苦了。至少,现在的我很快乐。” 刘瑾扬没再说话,把江玥梧搂的更紧了。他贪恋江玥梧身上的气息,贪恋她在自己的身边。 “江玥梧,别离开朕。” 这回,江玥梧不再说话了,她任由江玥梧抱着。 就让此刻,抛去所有的恩怨情仇和爱恨嗔痴。他们享受着难得的洒脱和快意,在一起漫步赏花…… 哪怕是油尽灯枯,也不要留下过多的痛苦。 她江玥梧,这一辈子要活的坦坦荡荡。 第185章 新年礼物 江玥梧经常晕倒,又开始遗忘一些人了。刘瑾扬不愿意让她忘记,日日夜夜往这里来。 偶尔,江玥梧会很警惕地拿着刀对着刘瑾扬,“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这是哪里?我为什么在这里?” 刘瑾扬总是要细心安慰她好久好久,慢慢夺下她的刀。“江玥梧,是朕。” 江玥梧又晕倒在刘瑾扬怀里,失去了意识。刘瑾扬紧紧搂着她,难以想象她要承受的痛苦。 他抚摸着江玥梧的发丝,不知道是在安慰江玥梧还是他自己,“没事了……没事了……不会有事的。” 江玥梧除了眼角滑落的泪,不能够表达出其他情感…… 她要陷入一次又一次无止境地沉睡,经历一次又一次的煎熬…… 她累了。 这日,正是除夕夜。刘瑾扬和江玥梧比肩而立,站在城墙上,俯视人间烟火,共赏人间繁华。 刘瑾扬自豪道:“江玥梧,这是我们一起守护的京都,我们一起重建的家。” 江玥梧点头,“嗯。”她看不清,只有一片一片的亮点,连成了火海,很耀眼。 刘瑾扬附身,在她耳边说道:“江玥梧,我爱你。” 他不知道江玥梧听清楚了没有,可是他想要在万人面前,表达着他的爱意。 炽热的…… 永恒的…… 江玥梧只听清楚了一个“爱”字,她微微勾唇,感受着人间的繁华气息。 刘瑾扬说,要送江玥梧一个礼物。他细心扶着江玥梧,慢慢地在皇宫内走着,后面跟着浩浩荡荡的人。 刘瑾扬带着江玥梧去了养心殿,刘瑾扬拿出一个精致华丽的盒子。 江玥梧打开刘瑾扬给的盒子,看不清里面是什么。她无奈求助刘瑾扬,“是什么?” 刘瑾扬在江玥梧的手指上戴上一枚朴素的指环。江玥梧抚摸着,大概知道了。 “怎么送我这个?” 刘瑾扬解释:“在塞外,男子和女子成婚,男子要亲手制作一枚独一无二的指环……朕做了很久,你喜欢吗?” 江玥梧没说话,只是点点头,笑了笑。 “还有一个礼物,跟朕走。” 刘瑾扬又领着江玥梧慢悠悠地离开养心殿,去了德太妃生前的邀宁宫。 这里面,有一棵小树苗,看起来被人细心照料着。 刘瑾扬搂住她,“江玥梧,这是朕亲手为你种的海棠树。等来年它开花,我们再来看它。” 江玥梧的笑意收了起来,只有悲伤,“什么时候种的?” 刘瑾扬摇摇头,“忘了。” 他双手揽住江玥梧的脸,认真道:“江玥梧,原谅朕。” 江玥梧迟迟不说话,只是极其平静地看着他。她甚至都没有回忆那一日烈火冲天的模样,她只是很平静很平静,像一潭死水。 刘瑾扬生怕在她的眼里看到责怪,他伸手捂住江玥梧的眼睛,深深叹气,“不说了……不说了……” 刘瑾扬转而握住江玥梧冰冷的手,期待地看着她说:“江玥梧,等朕守好了大庆,我们就闲云野鹤的隐居。江玥梧,你再等等朕……” 江玥梧没有回应他,仍然是一个笑容。 刘瑾扬捉摸不透,江玥梧不怨不艾。 第186章 再上灵运 江玥梧开始长期吐血,她背着雯曲偷偷地擦去。她现在是真的难以下床了,只能靠着雯曲伺候。 她捶打着自己发闷的胸口,语气很乏力,“雯曲,你去喊圣上来。” 雯曲慌慌张张地往养心殿跑,生怕江玥梧是不行了,要见刘瑾扬最后一面。 刘瑾扬被雯曲的模样吓得当场腿软,跌倒在龙椅上。他稳住心神,黎迦搀扶着他往凤栖宫赶去。 江玥梧躺在床榻上,看着窗外。她的眼里只有一片白,只有一片灰。 刘瑾扬扶住墙,尽力稳住自己不滑倒下去。他叫了好几声,江玥梧却难以听到。 刘瑾扬缓步走到江玥梧身边,江玥梧迟钝了许久,才感觉到了刘瑾扬的存在,“你来了……” 刘瑾扬让语气平淡起来,“朕来了,怎么了?”他抚摸着江玥梧的侧脸,顺着她的发丝。 江玥梧主动把手伸到刘瑾扬的手心里,微微笑道:“刘瑾扬,你带我去灵运寺看看,好不好?” 这一次,江玥梧不是一个人去,她要刘瑾扬带她去。 刘瑾扬拍拍江玥梧的手背,安抚道:“我们把病治好了再去,好不好?朕天天陪你去,都行。” 江玥梧摇摇头,眼中含着泪,“刘瑾扬,你知道我不会治的。我想去灵运寺看看祁宇他们,我怕我死了,都看不到他们最后一眼。” 刘瑾扬把头埋进江玥梧的颈窝里,他哽咽开口:“你想什么时候去?” 江玥梧的手搭在刘瑾扬的背上,有些急切,“我们现在就去,趁着我还能动,现在就去。” 刘瑾扬把她顺带起来,给她穿上厚实的棉衣,“黎迦,备车。” 江玥梧没什么劲儿,整个人都是趴在他身上的。刘瑾扬轻轻拍拍她的头,眼中满是宠溺。“江玥梧,朕会照顾你一辈子。” 刘瑾扬给她披上斗篷,将她抱起来。江玥梧微微勾唇,双手搭在他肩上。“刘瑾扬,我负了你一辈子。” 二人进了温暖的马车,车内垫了几层皮毯,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江玥梧躺在坐垫上,拍拍刘瑾扬的手背,像是在安慰他。 她笑道:“你我这一辈子,谁也没比谁好过。现在,不过三十的年纪,都白了头。” 刘瑾扬转而覆上她的手,二人像是迟暮老人一样,互相倾诉着这一辈子的感受心得。 “是啊……谁也没比谁好过。” 江玥梧感慨,“我还真后悔,来了京都。但是,如果我不来京都,我也不知道京都会变成什么样。” 刘瑾扬由衷道:“江玥梧,你是大庆的福星。” “你不也是吗?” 或许,他是先帝留下的一步棋。无论刘谦蜀如何,还有个更厉害的刘瑾扬,一个虽默默无闻却野心勃勃的私生子。只要他在,刘家的江山不会改名换姓。 刘瑾扬微微勾唇,卸下身上的防备,“刘瑾扬和江玥梧都是福星。” 人间红楼在京都,繁华烟火不胜愁。欲上鹊桥寻织女,恰是海棠慕白头。 马车辗转到了灵运寺,二人利用便道乘着马车上了山。 第187章 不归之人 繁雪压枝头,冰凌系寒梢。再看灵运好,香火上天高。 二人直去了祁宇等人的灵面前,江玥梧跪坐在软垫上诵经。刘瑾扬扶着她,看着几人的灵位。 江玥梧脸上挂着母亲看着孩子那般慈爱可亲的笑容,呢喃道,“祁宇,母后来看你了。” 刘瑾扬看着她眼神中的悲戚,然后转变为温柔,慈爱,释怀……他就知道,她所承受的痛苦,大如天地,深似海空。 祁宇因为她的宠爱,成了眼中钉。素钗因为忠心耿耿,成了亡魂。而岚奇,做了她的饵,钓出那条鱼。 刘瑾扬揽住她的肩,想成为她的依靠。可是,江玥梧跟自己较着劲儿。在这些她想要保护的人面前,她永远要挺起脊梁,是可以依靠的人。 江玥梧借着刘瑾扬的力气起身,“走吧,该去前殿佛祖面前还愿了。” 二人互相搀扶着,往大殿里去。方丈看二人来,亲自迎接。 江玥梧许的愿:一是天下太平,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二是亲近之人,一生康健,平安顺遂,得偿所愿。 今日,她来还愿。就算是不成的愿,她也作罢。 江玥梧微微勾唇,站起身来,“方丈,空镜可回来了?” 方丈摇摇头,平淡道:“暂未。” 江玥梧也知道,这是意料之中的。只是,她还是真的想在死之前,再看一看那个鲜衣怒马,风华正茂的少年郎,那个光风霁月的许承景。 方丈看着江玥梧缓缓离去的身影,劝道:“娘娘莫要等候了,有些人是不归人。” 刘瑾扬有些吃味,“忘不了吗?” 江玥梧长叹一声,“哪能说忘就忘?你我都放下吧。” 不知道江玥梧听没听清,她只是一路笑着出了大殿,去了她住过的僻静禅院。 她伸手在冰冷的石桌上抚摸着,倍感亲切。 “娘娘……娘娘……” 不知何人在唤,江玥梧只是自顾自地感受最后的惬意。刘瑾扬不打扰她,只是默默看着她。 清念跪在地上,爬到江玥梧的身前,拽住她的裙摆。江玥梧感觉到了身前的人,侧头问着刘瑾扬,“是何人?” “清念。” 江玥梧身子一顿,摸索着扶起清念。她逃避似的往刘瑾扬身后躲,不想让清念看到自己的狼狈样子。 清念上前,哭喊道:“娘娘!奴婢都知道的。” 江玥梧忍不住抚摸上清念的脸,“你这又是何苦呢?” “我和清念说说话,你……”江玥梧看了刘瑾扬一眼,他在这里二人实在是不好说话。 刘瑾扬负手而立,抬起头道:“朕去求愿。” 清念和江玥梧走进屋子,江玥梧躺在榻上,“娘娘,奴婢……奴婢知道您的苦心。但是,奴婢和晏一都想回到您身边。” 江玥梧安抚清念,“既然出去了,就别回来了。我啊……走不掉,也不能走。这一辈子,是我欠这宫里的,也要还了。” 清念欲言又止,“娘娘,那……您……” 江玥梧的脑中仿佛浮现了这些场景,“我死后,你见不到我的。我要葬入皇陵,成为皇室的魂。如果可以,我好想出去……生前想看外头的风光,死后想做外头的游魂……” “替我照顾好江家的亲人,就是对我最大的安慰了。” 第188章 交代后事 是海棠花开的日子了…… 江玥梧终日缠绵病榻,百无聊赖。她的死期,应该就是这几天了吧。也好,死在了海棠花开的日子。就当作出殡的时候,满城的海棠花都会为她开一次。 “雯曲,拿剪刀来。” 她凭着迟钝的感觉,抓起一束头发,“雯曲,剪下来。” 雯曲惊诧在原地,迟迟不敢动手。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江玥梧,“娘娘,这……不可啊!” 江玥梧闭眸笑着摇摇头,“雯曲,听我的,剪下来。” 雯曲颤抖着把她的那束头发剪下来,已经差不多全白了,只有几根黑发。 头发被剪下的声音在雯曲耳边回荡,她双手捧着这束长发,跪在江玥梧面前。 江玥梧抚着这束长发,笑得洒脱,“拿红绳绑好,等我死了,给圣上罢。” 这次断发,不为断绝红尘,斩断情丝。她负了刘瑾扬一世的情感,这束微不足道的长发,就当作她的歉礼,给刘瑾扬留个念想。 她重新躺好,凝眸看着屋顶。 “雯曲,我死后就让圣上放你走。我把你姐姐的灵位供奉在灵运寺偏殿,你得空了,就多看看她。我给你备好了嫁妆,你姐姐的一份也在里头。你要是嫁人了,我也当是你的娘家人了。” “你要是不想离开,就去找岑太妃和乔太妃,她们念着以前的情分,你在她们手下做事也顺利。” “再者,我死后别哭得太难看。我都进土了,可不能给你擦眼泪了。我死的时候,你一定要在我身边,记得笑给我看。” 雯曲跪在她床边,“娘娘万福,不要说这些话。” 江玥梧叹了口气,“你和素钗真像啊……我总觉得,素钗在我身边没有离开。你姐姐也是你这般性格,只可惜入了宫门。说来你受累,服侍的是最不堪的我。雯曲,你想不想看看最初的我?” “娘娘,能服侍您是奴婢一辈子的福气。奴婢和姐姐,都是一样的高兴。” 江玥梧忍住喉咙里的腥甜,“你去请乔太妃身边的林朗来,我要在最后的几天当一回最好的江玥梧。” 林朗来给江玥梧施针了,“娘娘,您确定吗?施了针,您就真的再也没了机会。” 他封住她很重要的几个穴位,让她回光返照。 江玥梧忍住刺骨的疼痛,身上扎了密密麻麻的针,“哼……嗯……” 她的身上一会儿冷得发抖,一忽儿热得发汗…… 乔太妃不忍看那施针的场面,直闭着眼往后退。 林朗也不忍,心里除了同情就是紧张。他稳住手,缓缓刺入…… 江玥梧一口瘀血吐了出来,剧烈地咳嗽了起来。林朗擦去她嘴边的血,对着雯曲道:“去准备药浴。” 待时间一到,林朗取下江玥梧身上的朕。江玥梧的身上已经出现了蓝紫色的肿肉,看起来瘆人。 她入了药浴,不断发汗。一股刺鼻的药味弥漫在整个凤栖宫,被风吹到了各地。 刘瑾扬怒气冲冲赶来,已经红了眼。他闯进江玥梧身边,看着在药浴中苦苦挣扎的她,他泄了气,哭喊:“为什么……为什么……” “我知道你在膳食里偷偷放治疗的药,但我没吃。刘瑾扬,这是对我而言,最好的结局。” 第189章 千古圣后 翌日的江玥梧感觉到浑身精力充沛,只是身体里很浮躁,几股气息乱窜的感觉。 她的眼睛能看得清一些了,听力也好了些……她伸手,看着最好的自己,“真好!” 她出了凤栖宫,蹦蹦跳跳地往外头去,只是力不从心,不过一会儿便停了下来,心口堵得慌。 她勾唇,昂起头来,“来人,上轿辇!” 雯曲跟在她身侧,也骄傲的抬起头,傲视众人。 在轿辇上,她再次感受到了当初权势滔天的风光。不论走向哪儿,众人齐刷刷地跪下,“参见太后娘娘!” 江玥梧一路抬往了养心殿,今日的她一身华服,一脸艳色。仿佛,又回到当初。 她大踏步走进养心殿,双手交叠放在腹前,她自信傲娇笑道:“刘瑾扬,别来无恙。” 刘瑾扬的眼里闪过一抹惊艳,放下毛笔,“江玥梧,别来无恙。” 江玥梧走到刘瑾扬身边,霸气侧漏。她单手拿起奏折,在奏折上批批改改,“刘瑾扬,我江玥梧想再当一回圣后。” 刘瑾扬起身,命人在身边赐座,“好!朕陪着你一起,再当一次!” 二人在养心殿里看了一日的奏折,江玥梧的每一步都是生命的流逝,和对大庆最后的责任…… 刘瑾扬只觉得,快哉! 偶尔他偷看江玥梧的时候被发现了,江玥梧总会挑逗他。他居然会红着脸,把脸躲向一边。 待江玥梧看完最后一份奏折后,已经是暮色渐晚时。 刘瑾扬认真严肃道:“江玥梧,明日陪朕上朝。朕要为你正名,让天下人知道你的功绩!” 江玥梧单手撑着脸,侧身倚在木椅上,眼神勾人,“你不怕我抢走你的名誉吗?” 刘瑾扬不屑一笑,“这天下的功绩本就有你一般,朕也不逊色于你,何惧?” 这就是势均力敌的模样,他们比肩而立,披荆斩棘,重建出京都。天下人知明君刘瑾扬,也要知圣后江玥梧。 次日,江玥梧一身凤袍与刘瑾扬共同上朝,呈现出龙凤呈祥的好景象。这日,天公作美,朝阳似火,惊现彩云,似是凤尾。 二人坐在一次,颇有帝王威严。江玥梧深色口脂遮住了虚弱,只留下了她扛起大庆时的霸气与胆魄。 “圣上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她接受着众人朝拜,昂起头颅。这朝中,已经有着五分之一的女子。 好…… 真好…… 刘瑾扬和江玥梧一起伸出手,喊道:“众卿平身!” 这一回,刘瑾扬让天下人知道,和他比肩而立的是无人可及的江玥梧,是千古第一圣后! 这次,江玥梧,风风光光地站在了朝堂上,舌战群儒,力敌四方。朝堂上的人见识到了江玥梧的威力,直叹“不减当年”。有些人心服口服,佩服得直鼓掌。 刘瑾扬当着朝臣的面,牵起江玥梧的手。饶是江玥梧,都是胆战心惊。众人却仿佛心知肚明,避着不见。 “江玥梧,朕向全天下的人昭告,我爱你。哪怕,这会令世人诟病。但哪怕跌入万丈深渊,我虽死不悔。” 第190章 回光返照 而后,江玥梧去了一直不敢去的海棠花林。这一大片的海棠花,娇艳得令人沉迷。 她站在里头,站了好久好久。 这片海棠花开的极好,每一朵花都开的恰到好处。风拂过,是阵阵幽香,令人着迷。 幽香无处寻,恰时微风压海棠。佳人何时觅,正是满城花漫开。 刘瑾扬害怕她又出什么状况,在林子外头徘徊着。 江玥梧笑着出来了…… 刘瑾扬抚着江玥梧的背,担忧道:“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江玥梧摇摇头,笑得更深,“刘瑾扬,我是谁?我可是江玥梧,是你刘瑾扬口中的千古圣后。这么点事儿,我可不怕。” 刘瑾扬一鼓作气道:“对!你可是江玥梧!” 江玥梧本欲笑着调侃刘瑾扬,哪知她暗感不妙,这心里头气血翻涌,喉咙腥甜。可是,她的眼睛却更亮了,她看清了海棠花的美色。 这莫不是,回光返照吗…… 江玥梧讪讪笑道:“走,我们去看看,海棠花开了没有。” 刘瑾扬本欲让江玥梧歇会儿,可江玥梧急得不得了,推着刘瑾扬往前走。 江玥梧脑海里依稀记着刘瑾扬当初的话,要一起看它开花。她心里头催促,气血更旺了些,“快写……再快些……别让刘瑾扬留遗憾。” 刘瑾扬让江玥梧牵住自己的手,笑着跑了起来。二人在前头奔跑,后面跟着一大趟追赶的人。 二人入了邀宁宫,把旁人挡在门外。江玥梧挽着刘瑾扬的手臂,一起走到小花株面前。 它开了几朵花,像是娇滴滴的美娇娘。还有些含苞待放,充满生机。 刘瑾扬一把揽住江玥梧,把她圈在怀里。 江玥梧一直看着花儿,感慨道:“真好看……” 刘瑾扬傲娇道:“再好看也是朕亲手种的,要不是朕,你可看不到这么好看的花。” 江玥梧没理会他,而是伸手抱住了他,“刘瑾扬,下辈子我许给别人了。你别贪心,下下辈子,你记得早一点遇到我。我贪心点,下下辈子,你记得爱我,我不会负你。” “江玥梧……你……” “噗……” 江玥梧一口鲜血喷出,瘫倒在刘瑾扬的怀里。 这一刻,她好像看到了大雁…… 回家的大雁…… 刘瑾扬像是失了魂魄,“江玥梧……江玥梧!” 他抱起江玥梧,往凤栖宫里狂奔。太医院所有的太医御医都往凤栖宫里赶。 陆陆续续的太医搭脉,都是一句话,“圣上节哀,准备后事吧。” 江玥梧的身体已经油尽灯枯了,哪怕她的大脑还有些意识,但也存在不了多久。 她,应该是死了…… 好几声丧钟敲响,整个京都都听见了。江玥梧真的死了……这千古圣后……还是死了…… 她只听见刘瑾扬在她身边不知所措地哭喊。 “江玥梧……别走……江玥梧,我爱你……爱……别走……别丢下我……江玥梧,你为什么敢这么离开。” 他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契约,一字一句的念给江玥梧听。“江玥梧自愿成为刘瑾扬的妻子,伴他一世,爱他一生。有此契约,永不违背。” “江玥梧,你还记得吗?你可是签字画押了的!你说了我写什么都可以……你不可以违背誓言!” 第191章 密谋救人 清念正在收拾包袱,准备找个时间偷偷入宫。可听到那几声丧钟的时候,她当即瘫倒在地上。 “娘娘……娘娘……姑娘……” 醒来后,晏一出现在他的身边。清念抓住晏一的手臂,语无伦次道:“娘娘很怕!她不想在宫里,她跟我说她想走!把娘娘带走!她不能待在宫里……她想逃出来!” 清念跪在床上,面对着晏一,是前所未有的癫狂姿态,“晏一,我们把娘娘救出来,好不好?晏一,把娘娘救出来!” 晏一跟着江玥梧,也知道江玥梧心里所想。他答应了清念,可是光他们两个,救不出江玥梧的。 以前的弟兄散的散,上哪找回来?即便汇集了,又怎么能够与刘瑾扬的人抗衡? 晏一压下她的手,忍住眸中的微红,理智道:“清念,光只有我们两个,救不出娘娘。如果贸然行动,只会辜负娘娘对我们的一片苦心。” 清念不管不顾,怒道:“不是还有将军和丞相吗?实在不行,我们派人去抢!”她的眼泪不断涌出,打湿了微蓝的衣襟。 晏一一把推到她,清念摔倒在床上。她一阵懵地坐在被褥上,眼神茫然。 晏一压低声音,怒道:“清念!你是要江家造反吗?你是要把娘娘精心守好的江山毁于一旦吗?清念,你清醒点!” 清念说不出话来,只能语无伦次的辩解着:“我……我不是……我没有……我……” 晏一也泄了气,不再对着清念发怒。他一屁股跌坐在清念的床铺上,双手捂着脸,不断地摩挲着脸颊。 清念趴在床铺上,双手拽着被子,一双手上冒着青筋。她无声地哭着,隐忍地哭着…… 晏一的脸颊有些湿润,他不断眨着眼,克制眼泪流下。江玥梧一死,他在这天地之间,是真的没了念想。作为一名暗卫,他杀了半生的人,却护不住一个女人。 晏一忍住哽咽道:“清念,我们把娘娘救出来。生前是皇室的宗妇,但死后一定是她自己的魂。” 清念止住了泪,摸到怀里的一块玉佩。她逃出玉佩,递给晏一。 晏一仔细看这成色,就知道绝非凡品。“这是哪来的?” 清念擦干眼泪,忍住抽泣道:“北奕王所赠信物,若是娘娘有难,凭此物可得北奕相助。” 清念还是忍不住崩溃大陆,却要极力克制。“晏一……我们去找北奕王,北奕王会有法子的。我们这么多人,一定有办法把娘娘救出来的。” 清念趴在床边干呕起来…… 二人夜里去寻了顾华意等人,清念长话短说……原来,她的女儿过的一点都不好,原来老皇帝是在作践她的女儿…… 众人一致同意要救出江玥梧的尸体,哪怕冒着抄家斩头的风险,也要让江玥梧出这深宫。 江玥梧停灵七日后出殡下葬,那时就什么机会也没了。 晏一连夜赶去北奕寻萧逸纯,哪怕萧逸纯只是给些人相助。 清念趁着皇宫里躁动,潜入外出的宫女里头,一同入了皇宫。幸好,她还有宫里的牌子。 第192章 求助北奕 萧逸纯自然是知道太后薨逝的消息,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心。但他知道江玥梧的死是必然的,就如同他的母亲一样,是必然的。 这深宫后院,哪一处不是吃人的地方呢? 可等晏一来寻他的时候,他犹豫了。萧逸纯变了很多,他的脸更加的瘦削,眉宇间多了成熟清冷,甚至是算计。 萧逸纯和晏一并排站在城墙上,冷冽的风刮着脸颊,有丝丝痛意。 萧逸纯不再是以前那个可以随意玩闹,敢离家出走的少年。他现在是北奕王,肩负着北奕地区的责任与担当。他所做的一切,要以大局为重。他要褪去青涩,要克制爱恨情仇。 他不是北奕郡王,而是北奕王。 他负手而立,仰望遥远的京都,“晏一,太后娘娘薨逝,本王很心痛。但本王必须要以大局为重,本王不能参与这事。本王很抱歉,如果还有别的事,本王定鼎力相助。” 晏一的心渐渐冷了下来,“除此,并无其他。” 萧逸纯又怕伤他的心,解释自己的缘由,“晏一,本王曾经荒唐,已经让老头子失望了。就连他死,都没见到本王,死前也没有收到本王的消息。本王让他遗憾而终,怎敢拿北奕去赌?” 晏一只是冷声道:“北奕王,老王爷没有遗憾而终。曾经茶楼再见时,娘娘命属下以你的名义给老王爷报过平安。老王爷收到了,说你有出息。” 见萧逸纯愣在原地,惊诧不动。晏一双手抱拳弯腰,“北奕王,告辞。” 这几个字一直在他耳边回荡,“北奕王,告辞。” 北奕王…… 晏一离开了,萧逸纯看着他策马远去的身影。他的脑中乱成一团,所有的伪装开始溃不成军。他的身子有些颤抖,但是要把所有脆弱藏入风里。 与此同时,皇宫里的刘瑾扬,他没时间悲伤,他是天下之主,要处理天下大事。 黎迦来报:“晏一去寻了北奕王。江家的人打算抢走娘娘的尸身。” 刘瑾扬知道江玥梧和萧逸纯之间的事情,就连萧逸纯给清念信物的事,他也知道。他不阻止,就是怕有一天他护不住江玥梧的时候,没有人护江玥梧。 刘瑾扬缓缓放下奏折,揉揉眉心。他看来只有帝王威严,哪有半分伤心。只有他眼角的红,证实着他深夜流的泪。 “随他们去吧,别阻止。” 黎迦大吃一惊,“圣上……” 江玥梧到死,都是想出去的。他给不了她自由,把她困在宫里困死了。他舍不得她,哪怕是尸体,也舍不得。 可是,江玥梧爱自由。她是一只鸟,怎么能困在笼子里。如今,有人趁着他睡觉的时候,要放出这只鸟,他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好了,强迫自己放走它。 她死了不过一日,但是林朗不是说她只是身体死亡,她的脑中还残存着意识。 刘瑾扬按住躁动的心和无比苦涩的味道,说:“让林朗给她施针,保住她的意识。” 江玥梧,我这一辈子什么也没给你。那就让我,最后送你一程,送你飞向云霄。 第193章 萧家往事 萧逸纯跪在老王爷的灵位前,他磕了好几个响头。他含泪道:“父王,您真的觉得儿子有出息吗?您真的没有留下遗憾吗?” 他闭上双眸,道:“儿子不孝,但是儿子想做你当初没做的事情。当初,母亲也是这么死的,你却连遗体都没得到。如今,儿子要去抢一抢,还她自由。” 萧逸纯穿上一身白貂衣袍,与当初他以北奕郡王见江玥梧时的衣服一模一样。既然,是那样的开始,如今,就那样结束好了。 他带上一队人马,骑上快马往京都里赶。 “江玥梧,我来了。” 老王爷萧震有一妻子,是草原上的猎人。萧震武将出身,一直想要建功立业。家中做主给他娶了一位妻子,他不喜,根本不待见。 后来,家里拿他没办法,只要他和原配妻子诞下一子,就放他走。 他这么做了,然后跑了…… 他遇上了他此生的爱人,黎夭夭。她天性爱自由,却爱上萧震。 二人以天地为证,以山海为誓,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寒舍里成婚。 二人恩恩爱爱,哪怕黎夭夭家中父母都给她定了亲,甚至萧震家中有一发妻,都无法阻止他们相爱。 待萧震封侯拜相后,他带着黎夭夭回了北奕萧家。原配妻子对她也很好,吃喝用度,分毫不差。 可黎夭夭是草原上的鹰,有着傲骨,怎么能拘于后院相夫教子?她怀了萧逸纯后,身子越发得差。等萧逸纯降世后的七年,撒手人寰。 萧震失去了黎夭夭,整日里花天酒地,风流不羁。他在纸醉金迷中,逼迫自己忘了黎夭夭。 他疼爱萧逸纯,无比的疼爱。就连原配生的长子,也比不得。 萧逸纯在江玥梧身上看到了黎夭夭的影子。江玥梧和黎夭夭长的不像,身形不像。可是,她们亦是最像。她们天性爱自由,不能拘于深宫后院。 萧逸纯以面圣的理由光明正大地入了京都,刘瑾扬得知后,特意把他安排在离江家不远的宅子。 “本王曾受过太后娘娘恩惠,如今特来还此恩情。” 和江家之人商讨过后,江家的人很是知恩图报。他们也害怕事情暴露后,死罪一条。因而,他们不想过多的牵扯萧逸纯。萧逸纯有这份心,他们依然是感动。 萧逸纯要做,就是拖住皇帝。 这件事情,谁做都不如萧逸纯好做。哪怕事情暴露,萧逸纯凭着北奕王的身份,还有无关紧要的参与,不会受牵连。 江程英深深一拜,“草民一家上下,多谢王爷出手相助。” 待他离去,一家人痛哭流涕。 江锦梧心里不安,在赵熙宁的嫁妆里偷偷塞了一张和离书。只要治罪了,她可凭此书,脱离江家。 他看着身边的几个孩子,还有不远处做女红的赵熙宁,不舍,却值得。 “灵昭,元祯,你们照顾好娘亲和弟弟。” “爹爹,发生了什么事吗?” “爹爹这几日忙,没时间陪你们和娘亲。” “是忙姑姑的事吗?姑姑真的……真的……走了吗?” “没什么事,你们快去寻娘亲玩,爹爹要去处理政务了。” 第194章 逃出皇宫 清念在宫里头见到了雯曲,雯曲直问:“你是来救娘娘的吗?” 清念看着她泛红的眼角,不知所措。“我……我……” “我知道,你是娘娘身边的大宫女。娘娘经常见到你,给我看过你的画像。” “我是。” “你是来救娘娘的吗?娘娘走之前,我在身边。她……她跟我说,她想出去。她想走……她这一生太苦了,死后想过的甜一点。” 在江玥梧的棺椁边,二人抱在一起痛哭。 林朗给江玥梧施针了,她是沉迷着的。她就像是被关在一个笼子里,出不去。她什么都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 她只听到日复一日的哭喊,还有一个男人每日深夜里都来跟她说话。 他说:“你别怕,我陪你。” “今天晚上的星辰很好看,月华皎洁。但是,还是你最好看。” “你走慢点,我会去找你的。别喝孟婆汤,我不想你忘了我。” “喂,你起来看看我。你看,我为了你,一夜白头。” “我会不会死啊?” “我今天很忙,所以晚点来看你,你生气了吗?你不会生气的。” …… 江玥梧的尸体保存的非常好,连尸斑都没有。江玥梧还是那个江玥梧,是一阵清风。 在江玥梧死的第七日,萧逸纯在半夜三更非要面圣,跟刘瑾扬商讨北奕边防之事。 清念顺利收到江家的消息,配合着宫里一些人的动作,把棺椁上的钉子撬开,将江玥梧偷了出来。 二人把江玥梧的衣裳放进去,也算是衣冠冢。 有一处偏门已经安插上了江家的人,清念和雯曲驾着马车,运着江玥梧的尸体往偏门里跑。 清念和雯曲抱着江玥梧的尸体,晏一抽打着马身。 在这偌大空旷的宫墙里,一辆马车势必要冲破宫门。 “娘娘,我们马上就要出去了!娘娘!我们马上就逃出去了!” 马车摇摇晃晃,二人把江玥梧的尸体护的好好的。 江玥梧好像感应到了什么,她好像看到了自己在逃出宫外…… 快出去…… 就快出去了…… 马儿被抽打得嘶鸣起来。 马儿冲向宫门,江玥梧眼角划过一滴泪。 她感觉到自己在消散,她永远的死了…… 我是谁……我在哪儿…… 随即,一阵微风吹来,带走了她破碎的灵魂。 她好像笑了,嘴角微微起了一点弧度。 她还是死了,死在她出宫门的最后一刻。 一只蝴蝶萦绕在马车边,缓缓飞向天际,飞出城墙,烟消云散…… 她们不知道,刘瑾扬识破了他们的计谋,他甚至对萧逸纯开门见山。他不愿意错过,错过他看到江玥梧的最后一眼。 不知道,她有没有看到,她出了宫门。 刘瑾扬站在城墙上,看着马车渐行渐远,他攥着拳头,仰起头,白发在空中飞扬。他一只手捂住眼,泪滴滑落。 “江玥梧,我可以放你逃离皇宫。但是,你别忘了我。” “江玥梧,我为你努力过了。你看到没有,你出去了。” “江玥梧,别忘了我。” 天边渐渐燃烧起来,朝阳红的吓人。黎明破晓来临,是大庆的新生,更是江玥梧的陨落。 第195章 清念殉主 这一日,海棠花开满了全城。海棠花开的很是娇艳,大街上都是海棠花的芳香。 每一阵风来,都是一阵花瓣飘来。 江玥梧出殡,全国哀痛。刘瑾扬亲自扶灵,不曾离场。他的手抚摸着棺椁,仿佛在抚摸着江玥梧的头。 “江玥梧,你看。满城的海棠花都在为你盛开。” 刘瑾扬追封江玥梧为“元熹圣后”,是的,他要让全天下记住江玥梧。 江玥梧的尸体被葬在了江南,葬在了没有人找的到的地方。 雯曲重新回了皇宫,她把江玥梧的断发交给了刘瑾扬。 江玥梧忍不住颤抖,他握住那束红绳绑起来的长发。 待雯曲出去后,他跌倒在地上。 “断发……断情吗……江玥梧,你对我这么狠吗?可是,你为什么要用红绳绑起来……江玥梧,你为什么要我去猜你的心思。你好狠毒,你要让我一辈子忘不了你是不是?我本来就忘不了你,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清念和晏一在江玥梧坟前待了好久,才回了附近的住所。 清念拿出一粒红色的丹药,毫不犹豫地吞了下午。 “噗。” 是毒药,发作了。 “娘娘,奴婢来了。你一个人怎么办啊?奴婢来伺候你了!” 大门被踹开,晏一快速闯了进来。他抱住地上的清念,正准备寻医。 清念口中的血不断吐出来,在衣襟上绽开一朵朵莲花。“别!晏一,别!没救了,还是要死的。晏一,娘娘一个人不行的,她太孤独了,太苦了。我去……我去照顾她。” 晏一抱起清念,放在床上。他看向自己的佩刀,动了念头。清念用尽全身力气向他爬去,她摁住他的手,“不行……晏一,不行……” 晏一怒吼道:“就允许你殉主吗?娘娘不能被人欺负,我去护着她。”他的泪不断流出来,跪在地上。 清念摇摇头,哽咽道:“晏一,你听我说……下辈子,娘娘不会再受欺负了。我去灵运寺求了,我不入轮回,换娘娘永生永世一生顺遂……” “晏一,娘娘的家人还要你去保护。你不能抛下他们,你要替娘娘保护好他们。我只是个婢子,他们不缺我。但是,晏一,你不可以。” 她只觉得腹中绞痛,万箭穿心。她握住晏一的手,哭喊:“晏一,把我烧了,把我的骨灰从高处洒下,洒到万里山河。这样,娘娘不论去了哪,我都可以跟着娘娘了……” 说罢,她咽了气。 晏一按照她说的,去做了。在回城途中,他在茶馆落座。 “那江玥梧听说是郁郁而终,那么痛苦为什么不干脆自杀?” “你傻呀?国律记载,后宫嫔妃自缢者,其父母受鞭刑,褪衣冠游街示众。” “那江玥梧本就和圣上有染,不守妇道。皇宫里不愁吃穿,真不知道……” 饶是几人声音再小,可晏一是习武的,他听了个清清楚楚。他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拔出双剑架在他们的脖子上。 “你你你!你疯了!天子脚下,敢犯法?” 晏一忍住杀意,只是越来越酸涩,“娘娘,这就是你护了一世的百姓吗?” 他放下剑,离开了。 番外 许承景一直在外做苦行僧,他自知和江玥梧再无可能,也不想让自己犯错。因而,以此静心。 “当……当……当……” 丧钟响彻大地。 “这是?太后娘娘薨逝了?” 领头的僧人聚集所有的苦行僧,坐在一起为江玥梧诵经祈福。 “空镜呢?” “空镜不见了!” 几人疯狂寻找空镜,再见到空镜时,他原地坐下诵经,他身边仿佛笼罩着一层金光。来人眨眨眼,佛光不见了。 江玥梧死了,空镜俨然成了真正的佛…… 待诵经完,苦行僧再次踏上了征程。这一走,就是三十年……哪怕苦行僧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空镜始终都在。 他走遍了大庆的万里山河,亲眼看到了大庆的繁荣昌盛。 现在的空镜老了,留了长长的白胡须。他一身袈裟,所过之地,佛光涌现。 他们站在竹筏上,看着江南的大好光景,空镜感慨道:“江南……真好……” 下了竹筏,他们往竹林里走去。众人寻了一处好地方,原地休整。 空镜站在原地,心里隐隐作痛。他抬起头,眼前仿佛出现了一片海棠花林。 一直灵兰色的蝴蝶在他身边飞舞,空镜伸出手,蝴蝶落在他的指尖上。 “江玥梧,是你。” 蝴蝶仿佛知晓了空镜的意思,缓缓往前飞去。空镜跟着蝴蝶一直往前走,走入他眼前的海棠花林中。 一处坟包,几根潦草,没有墓碑。 蝴蝶在墓边消失不见…… 空镜跪坐在墓边,双手合十,“我终于找你了。” 他在原地诵经,海棠花片片飘落。 这一坐,再也没起来过。 顷刻间,一个曼妙女子站在空镜的身后,在空镜耳边一字一句背起了《时十谏》。 此时,一光风霁月的少年郎走向那女子,风度翩翩道:“月棠君,好久不见。” 男子主动伸出了手,女子将手搭上,二人双双离去……消散在天地之间…… “空镜大师呢?空镜大师怎么不见了?” 不知何处响起一道声音,像极了佛祖,“空镜找到他的归宿了。” …… 刘瑾扬日日夜夜住在邀宁宫,只为了在海棠花开的时候,那树下偶然出现的倩影。 “你还好吗?什么时候来看看我?” 刘瑾扬带着笑意,在邀宁宫里坐下。他看着那棵盛大的海棠树,仿佛看见了那个让他一见倾心的女子。 刘瑾扬翻开陈旧的画像,颤抖着抚摸上画中的女子。女子笑得洒脱自由,是忘忧君,是不夜侯。 “我不惧怕死亡,我只怕你忘了我。” 这宫殿里摆满了江玥梧的东西,充满了江玥梧的气息。他在床榻上躺好,自己拍拍自己的背,算是安慰。 “我要来找你了。” 他拿出那束长发,缠绕上自己的发丝。他笑得很幸福,很满足。 他喃喃自语,“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刘瑾扬,一代明君驾崩。他被葬入了皇陵,那一日,满京都都哭成了泪人。 而只有雯曲,在海棠树下,埋着二人缠绕在一起的发丝。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