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师的命运史诗》 第一章 困难与挫折相伴 她记得某本书里说过一种毒蛇——伊索普领地的一种毒蛇,平时会隐藏在玫瑰花丛中,只露出双眼,在人们掉以轻心的时候便会露出毒牙——偏偏它们的眼睛是漂亮的红色,在玫瑰花中给人“装饰的”而不是“危险的”感受,好像玫瑰和红葡萄酒。 这一切寓意着,看起来笑容灿烂、样貌光鲜的东西,实际是面目丑陋的,带着剧毒獠牙的恶意。 像是现在——她觉得自己正被这样的目光包围着。 “菲特奈?威兹德姆……没有任何使用魔力的天赋。” 家族大教堂——菲特奈站在雕刻了女神的浮雕的大帆拱下——也是那最中心的、象征希望的、雕刻了精美浮雕的台子上。 她听着站在跟前的那穿着白袍的牧师嘴中吐出的,充满仪式感的声音,哪怕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身体依旧不可遏止地一点点冰凉下去。 片刻,才像有些遗憾地垂下头——菲特奈那被梳理得整整齐齐的白金色头发,有几缕垂下挡住了她部分的面颊——蓝紫色的眼睛“不经意”地划过在场的人。 和自己一样正装出行的人们,此时表情各异,眼神却如出一辙。 一样的——“讽刺”“看戏”“怜悯”。 他们这样悲观的表情让人意外,事实上,菲特奈这样观察别人的举动才最出人意料——她在第一时间去看这些人的反应,完全不像当事人。 菲特奈收回了眼神,和那不被人察觉的一瞥一样,不易察觉地,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此时的她才在思考后续该如何处理。 “这不可能,请问……是不是哪里弄错了?沉默中,这个声音在教堂中格外响亮,菲特奈一愣,转头与其他人一样循着声音看去,因为疾步向前,曳地的荷叶边裙裾在地上拖出沙沙的响声的妇人尽力克制着脸上的震惊,“洛奈在家族的表现是整个家族有史以来最好的。” “母亲大人……”闻言,菲特奈恍惚,轻声道。 向来恪守礼仪的母亲在这时大声开口——菲特奈可以想象她是怎么样的震惊。 菲特奈?威兹德姆,威兹德姆家族的大小姐——作为路德王国最有权势的威兹德姆家族的大小姐,菲特奈是威兹德姆公爵唯一的女儿,她的成长混合着失望和希望——在所有的表现里,她从未有过孩童经常有的浮躁和幼稚。 十二岁的她有时候比许多成年人还要优秀——哪怕天赋并不是史无前例的好,她也取得了很多令人称赞的成就,在很多贵族看来,即便她是女性,这样的表现会使严苛于保守的贵族传统的威兹德姆公爵大人有所动摇——有人甚至说她会成为路德王国第一位女性继承人。 然而看似光彩的可能,一切却在今日破碎——无论她曾经做过什么。 为什么?发生了什么? 713年,女皇月1日——这一天是威兹德姆家族为了给达成觉醒仪式条件的十二岁的菲特奈举行的觉醒仪式,她将被测定自己拥有多少使用魔力的能力。 “艾伦蒂亚在上,教廷从来遵守神的旨意,或许威兹德姆小姐有其他天赋。”教廷的牧师面对着威兹德姆夫人的质疑面无表情,语气冰冷地陈述事实。 确实,任何人都可以在不同的地方拥有不同的天赋,天赋异常的人总会有一条好的出路……菲特奈转回头,抬眼去看那个即使站在台子下也比自己高出许多的牧师——但是,对这些贵族来说,不能使用魔力可不只是天赋的问题。 这个世界被魔力所充斥,魔力是力量、是智慧,更是权力和财富的象征。 能够使用魔力的贵族即使不学无术也能成为家族的领头人。 不能使用魔力,那…… “跟平民有什么区别?” “真是可怜,就算是现在最窝囊的艾薇尔家的小儿子,也能控制魔力……” “继承权与菲特奈是没有任何关系了……真好奇会被她哪个亲戚获得。” “威兹德姆公爵还能在位子上待几十年吧。” “没有继承人可是一个大问题……” 菲特奈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牧师的话引来了更多的议论,让那些围观的贵族眼睛里本来还算是隐晦的恶意更加明显。 本来她应该在这精心策划的觉醒仪式上大放光彩,甚至成为家族的继承人,动摇路德王国的传统,说不定还能成为吟游诗人传唱的一段歌谣——但是现在——无疑,这一场原本是用来炫耀威兹德姆蒸蒸日上的觉醒仪式成为了贵族里的笑柄。 “你们都……”威兹德姆夫人对这恶意十分敏感,浑身发抖,菲特奈不由得又转头看着那个身体向来不好的母亲,心里没来由得有些累。 “班克夫人,请问您有没有将您的女儿找回来,我对班克小姐甚是想念。”菲特奈叹了口气,从容不迫地走下台子,经过一位参与了讨论的贵族夫人身边时,声音不大不小,虽然带着稚嫩,同时也十分镇定。 好像被宣判了无法使用魔力的“死刑”的人不是她。 被称作班克夫人的妇人脸色顿时发白,原本和她站在一起的贵族们不着痕迹地向后退了一步,接着都以描绘了华美图案的扇子作掩,面面相觑,眼神里透着些许对班克夫人的厌弃。 班克小姐,一个前些日子和平民私奔的“愚蠢女子”,比起菲特奈此时无法使用魔力的笑话,那是与之不相上下的属于班克家族的耻辱,或者是所有贵族的耻辱——更何况这事情已经发酵到使得班克家族险些无地自容。 周围的声音因为她的话平息了不少。 菲特奈在家族的表现很好,却很少走入人们的视线里,许多人对她的印象止步于传闻——现在一看,她今日穿着黑色的半裙,些许苍白的小脸倒是与十二岁的年龄一致,气质却非如此。 她站在众贵族面前,警告的意味十足——哪怕这个结果不如人意,威兹德姆家族依旧不可亵渎——那些贵族们都不约而同地收起了些许看菲特奈异样的目光,甚至有些人心中升起了些不一样的评价。 “母亲大人,我会努力的。”菲特奈看着没有什么人再说话,便走到母亲跟前,朝她伸出手,威兹德姆夫人神情还有些恍惚,出于对女儿的信任乖乖地让她扶着向前走。 威兹德姆夫人十分美丽,菲特奈白金色的发色和有些苍白的面容就遗传自她,即使年龄有些大了,她盛装时依旧如同少女。 有时候这个母亲会让她心生母女角色互换的想法。 “小姐已经累了,公爵大人希望小姐和夫人回房间稍做休息,其他人还请继续参加威兹德姆举办的庆祝活动。”这时,从二层的平台上传来了声音,打断了即将发生的一切——公爵一类人物皆在上面。 菲特奈微微仰头,望着那处悬挂着的旗帜——黑色的雀鸟,是威兹德姆的家徽。 他们就在上面,俯视着这一切发生,也粗糙地阻止了一切,而她只能回去等候命运? 菲特奈无言,与匆匆走来的女仆一起扶着威兹德姆夫人朝教堂外走去——走过一层层修饰地庄严精致的骨架券,直到推开教堂的厚木门,看到了外面的蓝天白云,菲特奈才呼出一口气,那生活了十二年依旧觉得无法适应的清新空气第一次让她有轻松的感受。 然而那只不过是一瞬。 “夫人?” “母亲大人!” 菲特奈正望着外面的光,觉得有些眩目时,感觉身边有什么倒下,紧接着是女仆的惊叫——反应过来的她也错愕开口,眼睁睁地看着那原本身体不好的妇人昏迷。 ========================== “夫人需要休息一会儿,小姐也请回去休息吧。”菲特奈站在门边,直到医生推开门——他的话语不容置疑。 菲特奈叹了口气,从门缝中看了一眼那个紧闭双目的虚弱身影,只能转身朝着自己的房间走。 母亲因为生下自己战战兢兢到如今,她此时昏倒的可能实际上不出人意料——但即使心怀愧意,眼下却没办法好好照顾她——菲特奈心存疑虑,或者说是不甘心。 这个仪式的地位,果然不是她能撼动的么? 而其次…… 打开属于自己的房间的门,再合上,一切动作像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菲特奈靠在门上,垂下头不知道想什么——寂静的休息室中只有她一个人,阴影笼罩着她,显得那个娇小的女孩脆弱不堪,真正有了十二岁的样子。 “该死的!”然而不过片刻,脆弱的女孩忽然抬起头,一拳锤在了门上。 骄傲又孤僻的威兹德姆小姐这个脆弱又狂躁的样子从未在别人面前展现过。 “菲特奈小姐,你有什么烦心事么。”这时,一位穿着得体的少女的声音传到了菲特奈的耳边,抬起头,看着她——从容镇定的态度根本不是一个少女该有的,眼神中更像是有随时能去赴死的决然。 菲特奈先是一惊,而后想起了什么,这一切打断了她方才混乱复杂的思绪——无奈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像是才想起有这样的一号人物:“是我疏忽了,没事……陛下。” “我不知道你在担忧什么,不过我觉得你现在的处境十分不好,你的仪式失败了么?”女仆被叫做陛下时表情没有什么变化,然而细看上去,她的眼角在听到称呼的一刻划过了一丝自嘲,“我一直没能帮上你什么,趁我还存在,请说吧。” “不……很感谢,但我想我……”菲特奈拒绝了她,接着走到了她身边的箱子旁,取出了一本厚书。 这是一本贵族的基础读物,有关于觉醒仪式,攥写者是教廷。 贵族信仰艾伦蒂亚,将魔力视为艾伦蒂亚的赏赐,高贵虔诚之人获得魔力的使用权,平庸无能之人则无法使用——觉醒仪式确定了一个贵族的未来,而此时菲特奈的未来无比灰暗——想到这里她情不自禁地将那本书又扔回了箱子中。 菲特奈脑海掠过了那个昏倒的母亲的样子,不由得觉得头疼,想来她一直的努力没有任何用处,一切不如这一次所谓的觉醒仪式,头疼之余她忍不住道:“陛下。” “叫我简吧,简?格雷。”简望着她,“这本书我看过,可惜我没看懂全部,如果是与教廷抗争的话,我想我有一些经验。” 是啊,你的经验让你被送上了断头台……菲特奈心中道,无奈的感觉让她忍不住对身边的女子道:“你还记得自己上断头台时的感觉么?” 简一愣,而后淡定:“不记得了,我那时在与主祈祷,无暇他顾。” 很好,她现在果然一点也不需要神棍的帮助…… 但其实,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吧?菲特奈忽然觉得自己心里也混乱得不行,全然不知道此时的她该做什么。 “洛奈,”菲特奈起身想往外面走,估计是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简像是想起了什么,叫起了她的小名,“你与我很相似,可你不信任我,但我希望我被召唤出来后能够起到作用。” “安静地回去或许是一个很好的作用。”菲特奈此时没有心思安慰其他人的情绪,尤其是对“召唤物”——头也不回,门已经被她拉开。 “你拥有惊人的才华,但当你的才华不为家族所用,那你就只能成为一件工具,”简?格雷的声音在开门轻微的吱嘎声中响起,无比冰冷,“女人要成为工具,最简单的方式就是婚姻。” 菲特奈一怔,转过头来时,简毫无征兆地消失在空气中。 上一秒还是活生生的人,下一秒变成了空气。 召唤时间已经……到了么。 “小姐,公爵大人希望您能到起居室一趟。”这时,女仆的声音响起,菲特奈微微身形一颤,转头。 “是什么事情。”她心里升起了不好的预感,盯着女仆的眼睛,蓝紫色的眼睛中透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似乎是与阿伦纽家族的婚姻……”女仆脱口而出,一时间看起来神情恍惚。 上一步才在觉醒仪式失败,下一刻就急着将她剩余的价值榨干么?菲特奈皱起眉,微微仰头,大步朝外走去,嘴角溢出的疑似咒骂。 “这该死的异世界。” 第二章 失望与希望于此混杂 黑白交错的大理石地面上,金红蓝三色的地毯由雕上了黑雀的大门延伸到尽头挂着威兹德姆公爵油画的尽头,红与蓝上加以金丝描绘出了威兹德姆的家徽标志,复古而端庄。 菲特奈推开门时,一眼便看到了油画上的人——和表情一样刻板的着装,蓝紫色的眼睛却叫他瞬间摆脱了死板的印象,成为了一个不怒自威的掌权者——顺着油画往下看去,其本人正着着黑色的正装,站得笔直。 这是路德王国下最强盛的公爵家族,威兹德姆家族的掌权者,奥德里奇?威兹德姆。 在她进来后,正好有一位男仆将议事厅矮桌上剩下的茶杯收在托盘上,向她微微躬身后朝门外走去。 “父亲大人。”菲特奈眼神一闪,没有理会那名男仆,似乎从进来后她一直全神贯注地看着威兹德姆公爵——那可从推门的幅度感受到的、一路带着的怒气奇迹般地平息下来,她躬身行礼时双眼依旧直视威兹德姆公爵。 “洛奈,”威兹德姆公爵朝她伸出手,让她愣了愣,不等她反应过来,已径直走到她身边,当着站在起居室两侧的男仆的面挽起她的手,“你的表现一直很不错,来看看这里有什么是你喜欢的吧。” 菲特奈空出的手扫过面颊,掩饰了自己片刻的失态,有片刻却还心有恍惚——向来矜持高贵的威兹德姆公爵何时如此“情感外漏”了。 走到起居室的尽头,她才看到,方才这被威兹德姆公爵高大的身影挡住的桌子上的东西——细心地雕刻着花纹的盒子上,铺着宝石蓝的绒,其中枕着一枚宝石吊坠,蓝紫色,犹如威兹德姆家族的人特有的眼睛颜色,一看便觉得它十分罕有。 “这是给我的吗?”瞬间,菲特奈眸中闪过惊喜的光。 “是的,你喜欢便好,”威兹德姆公爵或许是习惯了威严,此时难得的柔和在菲特奈耳中便显得有些生硬了,然而她假意没有在意,十分喜爱似的将这巴掌大的小盒子举在手里仔细地看,“晚些与你母亲一起来吃饭吧。” “那可真是太好……这很好,我立刻去准备。”菲特奈眼中流露出来的惊喜终于使得这张与威兹德姆公爵类似的挂着严肃表情的苍白的脸有了年幼的含义,然而转瞬即逝。 看起来就像因为太过高兴而一时间忘记礼仪的冒失姑娘,正好符合了一位年纪不大,在重要的仪式上出现失误而迷茫无措的少女形象。 “那快去准备吧。”威兹德姆公爵拍了拍菲特奈的头,后者面露喜色,转身朝门快步走去。 威兹德姆公爵的眼神从菲特奈到来开始便没有任何的变化,在菲特奈往外走时便立刻转身喊了管家来处理其他事情。 菲特奈对此仿若未觉,将门拉开后,脚步在楼梯上踩出清脆的声音。 走得很快,菲特奈很快便追上了那位缓慢地走着,将茶杯送出去的男仆,“我想知道刚才是哪位客人?” “是阿伦纽家的阿伦纽伯爵大人。”男仆很快地回答。 菲特奈听后点了点头,在下一个路口转弯,快速地走开了。 她在无人的路上走得越来越急、越来越快,直到回到自己的房间,合上门。 这个动作和她刚才十分相似,只是这时的她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平息胸中的情绪,接着她睁开眼睛,蓝紫色的眼睛里哪里还有小女孩拿喜爱的玩具的欣喜,反而像有暴风雪在眼中一般,凛冽至极。 阿伦纽家领地位于高德加高地,作为路德王国的“后起之秀”,他们的爵位来自宝石——准确来说,在许多贵族眼中,这个家族便是毫无底蕴的“暴发户”。 挖掘宝石,出售宝石,雕琢宝石,是这个家族的代名词——菲特奈举起手里的盒子,拇指挑开盖,凝视着那和自己双眼颜色一般的宝石。 哪里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威兹德姆公爵又是什么意思呢?菲特奈将盒子放在桌子上,而自己便坐在椅子上,撑着自己一边脸,神色莫测,似乎在推算着自己接下来将会遇到什么事情。 她可不是什么小孩子——然而威兹德姆公爵还将她当作一个小孩子,给了她这一颗糖,稍微安抚了自己那“惊慌茫然”的心,接着…… 便是在晚宴上为她介绍阿伦纽家族了吧? “真是奇怪啊……以威兹德姆家族的实力,还需要和阿伦纽家这种暴发户联姻么?”菲特奈的关注点忽然变成了为何这会是自己的联姻对象——她完全不顾等会还有晚宴,静静地坐在原地思索。 觉醒仪式上失败的她,虽然还是威兹德姆的大小姐,可一切已经不同,不说魔力所代表的东西,很多家族事务的管理是需要使用到这种她至今也没有搞清楚的魔力…… “小姐,公爵大人请小姐去用餐。”菲特奈百思不得其解,直到有人敲了敲她的门。 “好,我马上到。”叹了口气,菲特奈回答得很迅速。 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她到底还是被当作某种工具了啊…… 菲特奈眸中闪过了一丝冷光,将盒子扣上。 离开了位置,她没有立刻更衣,而是拖动对自己而言有些重的椅子,将它抵在了门上,接着才走到房间内的空地中。 她伸出手,和脸色一样雪白的手上,在静立的片刻缓缓浮起了红色的纹路,像是某种神秘的咒语,甚至连菲特奈自己也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含义。 所谓疾病乱投医就是这个意思了吧?菲特奈无奈,心中同时安慰自己,聊胜于无,这与自己一起到达异世界的,不属于这世界的东西,或许……真的能给她带来什么转机。 地面随之亮起了暗红色的纹路,那是圆形的法阵,繁复华美,菲特奈凝视着越来越亮的红光,难得有些紧张,这一次她又会召唤出什么东西? 一个人形缓缓现形…… “咦,你好呀,”当人影清晰起来时,让人意外的是一个小麦色皮肤的小男孩,着着布衣,看到菲特奈时咧嘴一笑,“我是赫尔墨斯,就是你把我召唤来的吗。” “希腊神话的赫尔墨斯?”菲特奈心里原本已有些失望了,在他开口后,不免震惊。 “我并不懂什么希腊神话,我只是赫尔墨斯,”赫尔墨斯笑着道,“请问有什么是我需要帮忙的吗?我在研究各种金属。” 菲特奈眯起眼睛,也不太明白现在是什么状况。 这个被自己从异世界带来的游戏系统,以《大历史》为名,以召唤出历史中的人物作为驱使——可它同样丧失了一些重要的辅助功能,让她无法确认这些被她随机召唤而来的人物拥有怎么样的属性与能力。 若以他们曾经的历史去判断,是菲特奈最常用的方法,例如简?格雷,那名被作为政治牺牲品而处死的英国女王,在看她看来就没有什么用处。 她听闻过赫尔墨斯的故事,希腊神话中的宙斯之子,已经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历史人物——而是“神”。 可这个男孩看起来却不像是那么一回事。 “你是‘人’,还是‘神’?”菲特奈不由得道,虽然看着他稚嫩的外表,她实在无法想象这位召唤而来的赫尔墨斯拥有飞天遁地的能力。 “当然是人。”赫尔墨斯理所当然地道,这个答案显然不尽人意。 菲特奈神色变得复杂,这些召唤出来的人只能存在一个月,一个月对于此时的自己而言十分宝贵,她能不能相信这个男孩有用处? 赫尔墨斯也不着急,靠在了桌子旁,笑看着菲特奈。 “小姐,请问您需要帮忙么?”这时敲门声又传了过来,使陷入沉思的菲特奈猛然惊醒。 “好,我就来。”极力掩饰自己的情绪,菲特奈回答,这才去开门,女仆走入开始服侍她换衣服——女仆没有看到赫尔墨斯,这似乎意味着只有菲特奈能够看到那位被召唤而来的男孩。 菲特奈很快换上了鹅黄色的裙子,将她衬得充满童真,她也没有再和赫尔墨斯说话,打开门朝外走去。 “我不是说了嘛,我会用金属制药,还能找到十分稀有的金属什么的……”菲特奈刚走,赫尔墨斯便有些委屈地自言自语起来——他显然不如刚才表现得那般乖巧,自言自语之余,他还将朝放在桌子上的盒子伸出手,“虽然没有金属,可是有十分有趣的宝石啊。” 菲特奈一路向前走去,心中还在思索着有关赫尔墨斯的事情,毫无头绪,脑子里要考虑的东西太多,她只觉得无力。 直到来到餐桌前。 水晶灯下,铺上金色桌布的长餐桌上,餐具摆放得整齐,材质昂贵——不仅是因为今日是菲特奈觉醒仪式的日子。 “父亲大人、母亲大人。”她不动声色地朝父母行礼,眼角瞥过客人——两位金发的来客,一位年长,一位年幼。 “谨记你的礼仪,”威兹德姆公爵坐在餐桌最尽头,那最为重要的位置,“这是两位来自阿伦纽家的客人,阿伦纽伯爵,以及其子瑟坦因?阿伦纽,我们决定下周为你们举行订婚仪式。” “瑟坦因是个好孩子。”母亲的声音传来。 菲特奈有想到这件事情,可没想过会如此直接。 为什么?她迟到的失礼触怒了那个心思极深的公爵大人么? 还是说她的价值比自己想象地更加少,以至于家族想舍弃她的想法更加强烈了? “是的……父亲大人。”菲特奈强制忍下心中汹涌的思绪,又朝他们躬身行礼后才朝着自己的位置走去。 第三章 毒蛇潜藏于谈话背后 “威兹德姆小姐。”菲特奈正朝着自己的位置走去,临近位置上的瑟坦因却已经将椅子朝后微微一推,男仆立刻顺势帮他将椅子拉出,站起来,左手放在右胸上微微躬身——这是路德王国十分正式的礼仪,用在如今表示他对菲特奈有十足的好感,“很高兴见到你。” 然而在菲特奈眼中却意味莫名,当着刚才威兹德姆公爵的言辞,瑟坦因的脸上表情没有变化,只能说他对要娶自己的事情十分清楚,此时还示好一样的礼仪…… 是对她太有好感,还是别有意义? 菲特奈毫无疑问地相信后者。 “我也一样……阿伦纽先生。”菲特奈一愣,回应却一如既往地滴水不漏,稍稍提着自己的裙摆略微屈膝,脸庞在灯光下有些许红晕,看起来似乎对瑟坦因也十分有好感。 礼毕抬头,菲特奈才借着这一次机会好好看一眼所谓的未婚夫——瑟坦因有一头金子般的短发,这是耀眼的颜色,然而清秀的面孔却平淡得像清澈的溪流。 值得注意的是瑟坦因意外好看的湛蓝色眼睛——和威兹德姆公爵类似,一双眼睛使得人的气质有了明显的变化,使得他从清秀却也平庸的印象转变为温和的贵公子形象。 菲特奈又朝他笑了笑,无言,在位置上坐下。 耳边响起威兹德姆公爵和阿伦纽伯爵的交谈,菲特奈无意加入他们的谈话,只是默默地挺直腰板,用叉子叉起男仆递来的托盘上的菜,送到自己的盘子里。 “这是高德加高地上的高德加野猪,虽然是些粗糙的生物,但肉质却格外鲜美——威兹德姆家果然是路德王国最强盛的公爵家族,配的酱汁虽然浓郁却一点不曾掩盖它的鲜美。”这时瑟坦因那温和的声音响起,菲特奈转头时,正好看到他眼角含笑地望着她,和她说。 菲特奈一怔,然后笑道:“原来是这样么?” “你可以品尝看看。”瑟坦因对她说。 这到底是真的想和她分享美食,还是别有所指?菲特奈看着瑟坦因那温和而坦荡的笑容,觉得自己想的未免有些多,可又是这笑容让她不得不想多。 菲特奈的脸上没有表现出异样,倒是十分听话地将肉送到了嘴中,动作优雅从容,片刻的咀嚼和下咽后,用餐巾抹了抹嘴角,称赞道:“真是这样,很不错。” 她的回答没有什么遗漏,既礼貌又不会非常热切。 “其实在我们家族的领地里有另外的制作方式,而那里也十分漂亮……说起来,杜伦德玫瑰十分适合你,是聪明又漂亮的花。”瑟坦因又说道。 菲特奈笑而不语,瑟坦因又和她说了一些高德加高地上的事物,听着听着她的双眼里还会闪过些惊喜的光芒,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情窦初开却碍于身份保持着矜持的少女。 威兹德姆公爵夫人此时将这个画面看在眼里,因为之前的昏迷,脸上仍保持着一分苍白,此时苍白中又透着点欣喜。 连同威兹德姆公爵和阿伦纽伯爵脸上也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没想到你们这么能聊,”晚宴结束时,瑟坦因刚与菲特奈说完一件发生在他们家族领地的趣事,威兹德姆公爵夫人不由得笑了笑,“看来我们可以邀请些人来办场舞会,洛奈还没有怎么与其他小姐接触过……是时候让她去觐见陛下了。” 觐见陛下意味着可以参与交际与结婚。 “全听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的意见。”菲特奈微笑,像是完全没反应这是母亲在为两人制造相处机会。 菲特奈又与瑟坦因说了一下话才提着裙摆回房间——瑟坦因似乎被阿伦纽伯爵叫去了,否则他还能与菲特奈说很多。 临走时菲特奈略一转头,看到瑟坦因目送着她,看到她回头时,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 “呼……”推门,关门。菲特奈靠在门背上,不知道这是今日第几次深呼吸了,完全没有小姑娘遇到心上人的样子,脸色更加苍白,像久病卧床的人。 “哟,威兹德姆小姐,你回来了啊?”赫尔墨斯正坐在桌子上,将脚悬空着,朝菲特奈打招呼,“你刚才看起来还是挺高兴的呀,你不喜欢那位阿伦纽先生吗?” “你怎么会知道?你偷偷跟过去了?”菲特奈皱了皱眉,有些粗鲁地将头上的发饰摘下来,白金色的长发披散在背后,显得她此时心情不佳。 赫尔墨斯笑嘻嘻的:“一个小技能啦,我能‘看到’很多东西,小姐现在想看到什么呢,是威兹德姆公爵和威兹德姆公爵夫人的谈话,还是阿伦纽伯爵与瑟坦因的对话呢……哦,后者我做不来。” “父亲和母亲?”菲特奈心里乱糟糟的,赫尔墨斯的话只是下意识地去回答。 “对啊,还是十分有趣的啊。”赫尔墨斯这么说着,手里抛起了一个金色的球,球在空中飘着,里面隐隐约约地响起了什么声音。 菲特奈心里还在思考着其他的东西,被赫尔墨斯这么一说,思绪被打断之余也被这声音吸引,但隐隐的她觉得有些心慌。 “公爵大人……洛奈她……” “阿伦纽家族是洛奈此时唯一能选择的家族,在他们将传闻散播到高德加之前将事情定下来…… “菲特奈会愿意的,这是她此时唯一能为家族做的事情。” …… “真是可怜呀,成为了莫名其妙的交易品,所以有贵族的生活真是糟透了……依我看你父亲和母亲是不会容忍你拒绝这一场婚姻的吧?价值还不如几块金石……” 赫尔墨斯还在兴致勃勃地浮在空中的球,却看到菲特奈箭步走来,一把将黄球扣在了手里,过大的动作幅度让她在将金球握紧时,一样东西从身上飞出,眼疾手快的赫尔墨斯接住才发现是一枚戒指。 戒指上黑雀纹样清晰可见。 “够了。”赫尔墨斯一怔,低下头看到菲特奈的脸庞——被白金色的发遮住的面庞只有让人说不出话的苍白,她轻声道,接着松手,让金球朝着赫尔墨斯手里落去,赫尔墨斯错愣在原地,等金球落在地上时才反应过来,有些手忙脚乱地,他跳落到地上将球捡起,才发觉手心里放着的戒指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菲特奈拿了回去。 菲特奈偏了偏面庞,蓝紫色的眼睛盯着赫尔墨斯:“你还有什么技能,赫尔墨斯先生。” 不知道为什么赫尔墨斯觉得这个时刻的菲特奈,眼神像是某种兽类,让人觉得危险又生硬。 “诶,别说先生,太正式……咳咳。”赫尔墨斯抓了抓头发,“我的能力不强,能用的技能也不多……而且这是什么地方啊,魔力如此稀薄,即使是最简单的窃听技能也无法好好用,更别说你身为‘主者’的技艺了吧……” “也就是说你只会一些恶作剧的小把戏。”菲特奈跳过了他的疑虑,不客气地道。 “哎嘿,怎么这么说,我可是励志成为炼金大师的诶……”赫尔墨斯苦了脸,“你明明在餐桌上和那位阿伦纽先生还有说有笑的,怎么就这么看不起我了呢。” 菲特奈表情没有变化,手越握越紧,戒指上尖锐的棱角刺破手心的皮肤也丝毫不觉。 “即使如此,就别让你的小把戏再出现在我的面前。”她最后说道,接着转身去开门,让女仆进来为她换衣服,不想再理会赫尔墨斯的絮絮叨叨。 赫尔墨斯有些委屈地在原地抛自己的金球:“唉你怎么能不相信我呢——除了我你现在还能相信谁呢?不过我觉得,威兹德姆小姐,嫁到阿伦纽家族或许会比较轻松哦!” “但你需要有那个能力,我也未必知道你的来历。”菲特奈换完衣服后,低声朝赫尔墨斯说道,微微皱眉。 总觉得那个孩子看起来与调皮的孩子没有什么区别,却说中了不少事情。 她确实没有嫁到阿伦纽家族的意思,然而瑟坦因的殷勤让她心惊,家族的态度让她有些绝望。 以威兹德姆公爵的性格,家族利益面前,她身为一个无法使用魔力的家族继承人,直接继承者的身份反倒会让她更无法摆脱这婚姻。 菲特奈越想越觉得烦躁,脑中划过瑟坦因今天所说的每一句话。 这位未婚夫的话语可不会让她产生任何甜蜜的感受——别人谈起花圃会想到芬芳的玫瑰,而她只会想到花丛中的毒蛇。 阿伦纽家族虽然拥有世袭的伯爵封地,却没有对等的贵族评价,他们需要一个强有力的盟友,哪怕只是一位拥有古老历史的子爵家族。 如果这位盟友是威兹德姆家族呢?哪怕这位威兹德姆小姐是无法使用魔力的“平庸之辈”,也无所谓…… 说好听的话,向她介绍那么多,不过是想要给“迷茫无措”的她一个好的印象,让她乖乖成为这一政治砝码罢了…… 第四章 谈话之中隐藏着深意 威兹德姆公爵领地,威兹德姆公爵所主要居住的别墅是位于海瓦格领的凯恩城堡,这一带宁静而富足,温和的气候适宜几乎所有被贵族喜爱的花生长——晨雾笼罩时已有仆人在城堡周围忙碌。 “亚恒,去把刚才车夫送来的箱子扛过来,今早的食谱需要它们。”城堡的侧门外是一个小院子,厨娘的声音从侧门内传出,小院子里穿着粗麻衣的男孩立刻应了一句——他本来还站在花圃旁边与女仆说话。 “公爵这几天请了客人。”这个女仆的年龄不大,与亚恒差不多。 亚恒一头亚麻色而少打理的头发,虽然看起来瘦小,力气却不小,很多需要两人搬动的箱子他一个人便可以解决,因而深得凯恩城堡的厨娘喜爱:“那你可真忙,说起来昨天威兹德姆小姐觉醒仪式的结果不太好?” “的确,已经传开了——真是难以置信,”女仆说道,“不过听说小姐准备要嫁到高德加,真不知道公爵大人是怎么考虑的,这简直不符合两家的身份。” “我可不懂这些,但是确实可惜,威兹德姆小姐帮过村社很多忙,以后要再遇到些麻烦的案件,可要辛苦盖尔大叔了,”亚恒一边说着一边将箱子搬到侧门,让里面的人接手,“好了,有机会替我和小姐问声好吧。” 女仆点了点头,对他招了招手,也转头回侧门里,顺手将侧门带着关上。 与此同时,城堡里一间布置整洁的房间内,穿着米色蕾丝睡袍的女孩坐在床上,抱着双膝正盯着眼前飘在空中的金色小球发呆——她苍白的脸上,白金色的发随意披散着,看起来了无生气,唯一算是色彩的蓝紫色眼睛中却十分空洞。 “唉,自己难过的时候还是看戏的人多……”布衣的少年坐在对面桌子上,显得优哉游哉的,此时虽说在安慰菲特奈,口气更像是幸灾乐祸。 菲特奈没有理会他,只是抱膝坐着,没有表情。 赫尔墨斯看着看着觉得无趣,无论说什么,对方都没有理会的样子,便打着哈欠转头,像是要去找其他乐子。 砰——! “你怎么……”赫尔墨斯被吓了一跳,急忙转身,便看到菲特奈已经跳落在地面。 披着睡袍的女孩赤足站在冰凉的地面上,三步两步走向呼唤女仆的铃前,狠狠地晃动金铃,伴随着清脆的响声,菲特奈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睛时眼里的空洞一扫而空,或者说是暂时驱散了眼里的阴霾。 “安娜,我今早有什么安排吗。”当安娜如平常一样打开门,走上前来帮她换衣服时,菲特奈看着自己浅灰色发的贴身女仆,问道。 “今天早上是您的历史与礼仪课程,下午将给您自由安排。”安娜回答道,“早餐您是在房间里用还是在书房里?” “起居室吧,`”菲特奈有些奇怪,“我的剑术课呢。” “很抱歉,小姐,我不知道。”安娜帮助菲特奈换上了白色的丝绸衬衫和灰色的长裙,并帮她将白金色的长发编起辫子,盘在脑后。 菲特奈不说话了,朝她挥了挥手,径直朝起居室走去。 不出她所料,起居室里,威兹德姆夫人正坐在椅子上与瑟坦因说话,对面的少年彬彬有礼,两人看起来相谈甚欢。 “菲特奈小姐。”瑟坦因似乎第一时间发现了来到起居室的菲特奈,站起来与她打招呼,含笑的表情让人感觉到温和舒适。 “瑟坦因先生。”菲特奈小小的年纪让她在说出如此正式的称呼时显得有些滑稽,然而瑟坦因似乎对此不太在意,两人相对而坐,“希望你昨晚的休息得不错。” “我现在精神很好。”瑟坦因笑了笑。 菲特奈跟着微笑,瑟坦因又接着接下来给的早餐提供了不少的话题,两人似乎真的能聊一天,直到菲特奈反应到自己的课要开始时,才从椅子上起来,朝书房走。 “我也很喜欢历史课程,那非常有趣,”临走时,听到菲特奈要去上的课程时瑟坦因情不自禁说,“可以的话我可以和你去讨论一下一些高德加领地的历史——也许会有些新鲜感。” “那你们下午可以在城堡外骑骑马。”威兹德姆夫人提议道。 菲特奈笑了笑,并没有否决,转身继续朝书房走。 ==================================== “凯希老师,我想问问,什么是‘魔力’。”菲特奈问。 凯恩城堡里的书房,阳光通过窗子投入其中,巨大的立柱也在阳光中染上了温暖柔和的味道,菲特奈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书,问着眼前的老师——凯希带着无框的眼镜,神情严肃。 “那是艾伦蒂亚的赠予,菲特奈。”凯希说道,“也是贵族身份的源泉。” “我的意思是它有什么用,比如火能燃烧做菜,水能用来洗衣什么的。”菲特奈听过太多这样的释义,不由得觉得头疼——她希望能听到一些具体的东西。 凯希听到她的话有些不满:“菲特奈小姐,这是一位贵族小姐该说的话么?做菜洗衣,那是仆人才应该做的事情,你是贵族,你的生活应该是让自己成为让人仰慕的人,而不是学着怎么像仆人一样生活——贵族的头衔使你获得富足的生活,你还有什么可不满地问出这样的问题。” 菲特奈感觉自己头又疼了:“好的,这是我的错,我很抱歉,请原谅我的无礼。” “希望你能谨记,”凯希的表情才柔和下来,“那么回答是,魔力无所不能,最具有天分的贵族能拥有神一样的能力——如果没有使用魔力的能力,那么将永远无法达到这样的高度,因此也无法成为一名合格的贵族。” 菲特奈觉得凯希绝对不知道自己已经无法成为她口中的那种贵族了——这个答案对她而言像是没有回答,但她也得到了更为清晰的定义,魔力对贵族的重要性十分大。 但是为什么会大到这种程度?这似乎是让她对异世界的认知出现偏差的一个很重要的部分——即使是在原来的世界,她也对这种东西不熟悉。 分明是一样的空气……菲特奈在心里狡辩。 无法使用魔力的自己,还是出嫁前的小姐,哪怕外表再光鲜也无法拥有贵族所必备的东西——此时一想,除了嫁给一个没有什么要求的暴发户没有别的选择。 “好了,今天的课就到这里,希望你能好好记住我说的话。”想着这些事情的菲特奈没有仔细听凯希接下去说的话,直到她说了结束语。 这感觉让她有了久到让自己要忘掉的以前,那时候也有类似的体验——总是习惯性地将一些老师的话语给忽略掉。 菲特奈点了点头,目送着凯希起身将书拿起,准备离去时,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我想知道克劳德老师去哪里了。” 克劳德是她的剑术老师——威兹德姆聘请的家庭教师一向是只为威兹德姆家族服务。 “威兹德姆小姐,原来你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凯希的脚步顿了顿,才说道,“克劳德不会再来了,您就要出嫁了,也不需要再考虑剑术的问题了。” 菲特奈愣住,当凯希走出去时才反应过来。 看似没有变化的生活似乎在一点点改变,在她才做好应对打算的时候,这些事情已经在进行了,而接下来就要朝着她无法想象的方向走去。 “我听说你们贵族的女孩子,在出嫁前可没有什么话语权,或许真的嫁出去这是一件好事?”一个声音窜出,菲特奈面无表情地转头看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男孩,“还是你比较嫌弃暴发户?” 菲特奈翻了一个白眼:“小孩子就不要想那么简单,阿伦纽家族是新晋的贵族,门当户对是贵族的准则,威兹德姆家族完全没有和他们联姻的必要,我想不通,更没想过威兹德姆公爵会那么着急地把我嫁出去——看起来就像是迫不及待地想丢掉一个旧的玩偶一样。” “额,说不定是你想得太多,那个公爵只是想让你找个好的归宿什么的?”赫尔墨斯以为菲特奈又要敷衍她,谁知道她张口是那么长的话,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随口说。 菲特奈皱眉:“事情的进展快得离谱,按理说他们不会认为我有什么反抗能力——似乎像在隐瞒其他的人。” “解决的办法有啊!我有个十分好的!”赫尔墨斯被菲特奈说得头晕,开口道。 菲特奈看着赫尔墨斯激动的样子,不由得皱眉:“说说看?” “只要你不是贵族不就好了!”赫尔墨斯理所当然,“这些都是贵族的规矩,你如果不是贵族的话,也就不用守着这些东西了。” 简直胡说八道。 菲特奈叹了口气,放弃了和赫尔墨斯交流——这个时候的她又莫名地怀念起简?格雷,虽然简在她的眼里是个十足的神棍,可相似的身份背景却不至于让她说的话像赫尔墨斯这样不靠谱。 第五章 争执由此开始 午后,对于这个季节的温度不是很高,因而即使是下午也可以骑马——透过窗,威兹德姆公爵可以从书房看到穿着黑色骑装的菲特奈和瑟坦因。 路德王国的贵族自小学习骑马,菲特奈并不例外——她在剑术和骑术方面的课程意外地比其他课程要好许多,尽管她并没有不合格的项目。 反倒是瑟坦因的从容让人惊讶。 “阿伦纽家族的人倒是将贵族的生活学得很快,看来他们是花费了一番功夫的。”威兹德姆公爵眯着蓝紫色的眼睛,其中的意味让人捉摸不透,“你觉得阿伦纽家族巴结我们是什么目的。” 威兹德姆公爵能知道的事情比菲特奈要多得多,他十分清楚阿伦纽家族甚至不会将家里的孩子送去学习专业的骑士课程,学习骑术这件事情对威兹德姆家族而言就像阿伦纽家族重视自己的商业,可两者放在其他家族是水火不容的关系。 因此菲特奈曾经的奇怪也不是没有原因的,阿伦纽家族哪怕是为了财富和地位也不该选择威兹德姆家族。 威兹德姆公爵说得十分直白,书房里仅有的管家听了他的话却没有露出一丝诧异:“老爷,我想对他们而言,能和家族扯上关系就达到目的了,小姐无法继承财产,却能有很大一笔陪嫁。” “那阿伦纽还算是拿到了很丰厚的东西……陛下也有些担心了,昨天也派人写信给我……呵,他还是把两派的争斗看在了眼里……”威兹德姆公爵缓缓道,话里的内容让人下意识觉得十分危险。 管家静静立着,没有继续展开话题。 这是主人的事情,身为仆人他不会率先说下去。 威兹德姆公爵沉默了一会,又看了下方一眼——菲特奈和瑟坦因只是一路缓慢地前进,像平时一样聊天,看不出彼此的热切也没有冷淡相待:“有时候不是那一双眼睛,我都不敢肯定菲特奈是我的女儿……吉恩前几天才说他儿子和自己是一个毛病,把书带回卧室了第二天会忘记带出来,但菲特奈却一点不像我或者阿黛尔的性格,你觉得呢,费奇。” “小姐和其他孩子不太一样,但菲特奈小姐确实与老爷一样冷静。”费奇说道。 “她一向有自己的想法……可她这次别无选择。”威兹德姆公爵说完,便转头往椅子那走去了,没再站在窗旁。 ================================== 菲特奈对父亲的审视浑然不觉,她侧骑着马,正与瑟坦因交谈——撇开一切复杂的因素不谈,她认为瑟坦因是个十分不错的人,至少他比贵族口中的暴发户要知识渊博,即使家庭底子不厚却能给人足够努力的印象。 “你知道得很多……是去过很多地方吗?我从未离开过凯恩,最远去过前面的村庄。”菲特奈骑着马,和瑟坦因随意地聊着,想到瑟坦因知识渊博的背后是去过众多地方,她便忍不住说道。 她也曾经去过见过山河大海,却没有在这里见过。 “是的,我去过很多地方……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可以慢慢和你说。”瑟坦因没有考虑到菲特奈话语背后隐藏的情绪,半带安慰地说道,说着又觉得自己此时说这话不合时宜,反问,“你难道很忙吗?” 菲特奈轻笑:“我每天早上起来上历史课、礼仪课,有时候是钢琴课或者舞蹈课,下午我会被要求学习剑术和骑马……夜晚会被安排读一本书,我的父亲每周会抽空检查,这就是我过去过的日子,只有一些时候是例外……我想无论去什么地方都会是差不多的安排吧?” 她是没有进入社交季的女孩,然而“早熟”令她明白,要成为一位夫人,那可比成为一位小姐要忙碌得多。 这也是为什么瑟坦因会说他会“和你慢慢说”而不是带她去的原因了。 这时菲特奈才确信这个男孩还是明白这一场婚姻的意义的。 “你很辛苦,菲特奈小姐。”或许是菲特奈刚才的话太过直白,瑟坦因想了想才开口,“你让我想到了我的姐姐,你们很相似……每天家庭教师在我们的城堡进进出出,为的就是教她很多连我父亲也不太清楚的东西,直到她嫁到了很远的地方。” “……然后呢?你姐姐嫁到了很远的地方,你问过她在那里过得好不好吗?”菲特奈没想到他还能接话,便问道。 “我没问过……她一向不喜欢西部,”瑟坦因笑了笑,“她曾经说自己嫁给的是利益而不是爱情,我当时听不懂。” 那你现在听懂了吗?菲特奈差点问出口,还是没有说,她抬起头去看天空,还有些刺眼,这让她情不自禁地眯起了眼睛。 “阳光很刺眼,我们先回去吧。”菲特奈如此说,没有继续刚才的话,瑟坦因看在眼里,没有提出其他意见,含笑地跟着她一起返回凯恩城堡。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菲特奈一直很忙碌,忙碌到连瑟坦因都没有顾及到——她在忙着补宫廷的礼仪,为的是威兹德姆公爵夫人心心念念的觐见——哪怕她的虚弱的身体没有好转的迹象,可菲特奈每次去和她说话时都能感觉到她言语里的兴奋。 路德王国里的贵族小姐必须要到宫廷觐见国王才可以参与交际、结婚——在菲特奈看来那只是一个表面意义上的东西,然而她无论是从礼仪还是从威兹德姆夫人的兴奋上都没有拒绝的理由。 凯希的课程变得空前严格起来,她像是回到了六岁时,被无休止地教训着要怎么坐、怎么站、怎么走,在摆满了距离被测量得分毫不差的餐具中一次次重复着端起酒杯的动作,学会从尺寸不一的酒杯中认清楚哪个装的是水、哪个装的是白葡萄酒。 从一早的礼仪课开始,她的礼仪课能进行到吃晚餐——菲特奈觉得那些课程比剑术课还要考验自己的体能,更让人觉得残酷的是,凯希从来不会怜惜自己的学生。 “菲特奈小姐!”一日一日的重复,菲特奈不知道这是第几天了,直到一个清晨她被充满怒火的声音叫醒,她猛地睁开眼睛、坐直时,才发现自己犯了什么严重的错误。 今天早晨的训练是在餐桌前的坐姿,理应在椅子上端坐几个小时的她却因为时间太早而睡着了——她从未有过这样的失态。 “你是不是觉得这几日的课程太轻松了?”凯希的呵斥在菲特奈耳边回响,“或许你觉得,我不够那么资格教如此尊贵的你?” 菲特奈感觉头痛欲裂,凯希的一番话没有让她心生愧疚,反倒这些不断重复的内容令她心里烦躁得不行,于是她脱口而出:“够了,闭嘴,凯希女士!” 凯希一愣,短暂的沉默后,她的眼睛里面满是震惊,显然没想过菲特奈会这么说,但她很快再次被怒火点燃:“你在说什么……” “我说,闭嘴,凯希女士,”菲特奈冷静地望着她,“礼仪可不只你会教,你如果想在这里寻找你那卑微的存在感可就大错特错了,我真是一点也不喜欢你的课程!如果你觉得我足够放肆还请你直接滚蛋。” 说着菲特奈猛地站起来,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去——她脚下带风,一路走回自己的房间,关上门。 接着她便坐在椅子上闭上眼睛,胸口起伏剧烈。 “咦,你怎么就回来了?”赫尔墨斯看到菲特奈时十分震惊,这几天菲特奈不到吃完晚饭是不会回到房间里的——她根本没有那个时间。 “太困了。”菲特奈实话实说,但实际上,当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她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于是心里充满忐忑。 她拥有比身为贵族更深的生活经历,这让她无法成为一个真正的贵族,因此她有时无法忍受这些规矩。 “谁让你……”赫尔墨斯没有想到菲特奈心中的真实想法,说。 “你说你会制药?毒药吗?”菲特奈打断了赫尔墨斯的话。 赫尔墨斯哭笑不得:“我的目的是为了人们能够更好的生活,而不是做那种伤害人的事情!” 在你所生活的那种环境下,炼金和制毒并没什么区别……菲特奈不理睬赫尔墨斯所尝试的辩解,和他说了几句话——赫尔墨斯顿时脸色大变。 “你真的要这么做么?小姐。”赫尔墨斯一张脸上的表情在大变后又变回了苦笑,十分无奈,“或许有别的办法?” “是谁一直在唆使我……”菲特奈说。 这时敲门声响起,安娜的声音出现在门外:“小姐,公爵大人希望您能去一趟书房。” 那么快? 菲特奈有些惊讶,可很快明白了过来,最近是威兹德姆家族不允许有什么事情超出家族的预计,毕竟那太考验人了——偏偏自己刚才对凯希说的话确实太过惊人,很可能会影响到接下来自己是否能够嫁到阿伦纽家族——贵族们总是喜欢将一些没必要的事情放大,哪怕是小姐和一位家庭教师的争吵。 “好的。”她应答了一声,深呼吸一口气,出门前她转头去看了一眼赫尔墨斯,说道,“我也希望能有什么挽回的余地。” 第六章 坎坷之路的开始 “我听说你和你的老师产生了争执。”踏入书房,还没等菲特奈行礼,威兹德姆公爵的声音已经响起,他看起来沉默寡言,是个十分难交流的对象,可是说话异常地直白,不给人耍花枪的机会。 “是的。”菲特奈承认。 “那么去和你的老师道歉,继续你的课程。”威兹德姆公爵说。 在威兹德姆家的生活让菲特奈知道自己往往不会得到什么十分严厉的责罚,可它总喜欢这样想方设法的让自己“后悔”曾经做的事情。 菲特奈不会允许自己的努力白费,她说:“抱歉,父亲大人,我拒绝这个提议,任何人都可以比她上得更好……” “或者说你压根不想去上这些课程?菲特奈,这不仅仅是为了觐见陛下,而是为了你未来的生活,你要学习更多的交际,更重要的是你今天的所为表现你在交际场上注定不合格。”威兹德姆公爵顺着她的话说。 菲特奈无话可说,对贵族而言,她和凯希的争执确实是失礼得很。 沉默了一阵,威兹德姆公爵想要让菲特奈离开了——他一向觉得菲特奈懂事,今天她的作为也使他诧异,但无论怎么说他都不认为菲特奈有必须这么做的理由,因而她需要为自己所做的事情道歉。 “很抱歉,父亲大人,我拒绝。”菲特奈重复道。 威兹德姆公爵皱了皱眉,转头去看自己唯一的女儿——菲特奈今天穿着一条浅紫色的荷叶袖褶皱蓬裙,苍白的脸上,嘴紧紧抿着,蓝紫色的眼睛里满满的固执,刻板得像威兹德姆公爵。 “不要让家族蒙羞,菲特奈。”威兹德姆公爵说道,含义清晰又惊人——威兹德姆公爵已经将事情说得十分严重了。 这可能是菲特奈第一次如此任性的话语,然而却得不到一点原谅。 菲特奈在心里敬畏着这位公爵大人,可失望的情绪也使头痛难受的她诘问:“不为家族蒙羞就是将我随便抛弃到一个暴发户家族里?公爵大人,我并不觉得除了不能使用魔力外曾经做过什么对不起家族的事情。” 贵族们不擅长表露自己的情感,菲特奈在这一点上学得很好,可今天她却不得不试图问清楚一切。 “你这是什么意思?”威兹德姆公爵愣住了。 菲特奈看着表情越来越生硬冰冷的威兹德姆公爵丝毫不惧:“我对家族而言就是这么一个商品吗?现在要在我还有价值的时候用来换取足够的利益吗?” “洛奈……你怎么能……”两人都想要再开口,突然他们听到了威兹德姆夫人的声音,菲特奈惊讶地转身,不知道什么时候,威兹德姆夫人已经推开门,走到了书房里,“洛奈……你需要嫁个好人家,你难道不知道此时的你已经成为贵族们议论的对象了吗?” 菲特奈认为自己能和威兹德姆公爵争论出一些什么,但她从未相信自己能从威兹德姆夫人那里获得什么理解,哪怕她们都是女性,可威兹德姆夫人却是实实在在的贵族女性。 嫁人是贵族女孩唯一的出路,尤其是她这样已经失去未来的贵族女孩。 “不……母亲大人,我已经受够了。”菲特奈摇了摇头,看着威兹德姆夫人眼泪不断地从眼眶中滚落,想去帮她将眼泪抹去,可威兹德姆夫人却已经摇着头将她的手挥开,走到了威兹德姆公爵的一边。 菲特奈不知道该说什么,垂着手。 “菲特奈,我不知道你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但你没有选择,你是威兹德姆家族的一份子,就应该为它的荣耀奋斗一生。”威兹德姆公爵拍了拍哭得有些喘不过气的公爵夫人的背,看着菲特奈的眼神果断而冷酷,“回去吧,如果你不喜欢凯希的话,我会帮你换一个老师,但无论如何你在觐见陛下之前必须学会该如何成为一位合格的新娘。” 菲特奈曾经崇拜这种果断和冷酷,可她现在却对它痛恨至极。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的房间,安娜不动声色地帮她换上一身舒适的衣服,让她稍微休息一下。 “看来你失败了啊,小姐?”赫尔墨斯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当她眼神有了些焦距的时候才说道。 菲特奈没有说话,一下子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好吧,赫尔墨斯,”忽然,菲特奈开口,这让赫尔墨斯有些不明所以,只见到她说完后缓缓起身,蓝紫色的眼睛里亮着光,“你赢了。” =========================== 小半个月后,菲特奈迎来了前往国王领土德莱顿的日子。 这些日子她没有再看到公爵夫人——也许只是公爵夫人并不愿意见到她这个不将心思放在正经事情上的女儿。 菲特奈并不埋怨她,她知道或许对公爵夫人而言,能让此时被评价为“一无是处”的自己嫁出去才是一件最好的事情,并没有为难公爵夫人这样在她看来不正确的价值观的必要——这种感情类似于觉得她可怜而自己也心存无奈。 从那日和父母的争执后,菲特奈意外地安静下来,听从了家族的安排——威兹德姆公爵替她换了一位家庭教师,自己继续了感觉终日无休的礼仪课程。 菲特奈安慰自己,这就有理由将瑟坦因给抛在了一边——然而独自一人的瑟坦因却十分自得地一个人四处解闷,一点也没有无聊的样子,倒叫菲特奈赞赏了一下。 这一天,菲特奈被安娜叫醒,天没亮便换好了衣服——当她完全清醒时已经是一副拿着手提箱要出门的样子了。 菲特奈叹了口气,径直出门。 “母亲不与我一起去吗?”菲特奈走在走廊上,问道——经过威兹德姆夫人的房间时,那儿的门是紧闭的。 菲特奈得到安娜肯定的回复后,叹了口气,朝着楼下走去,走过拐角时她才发现大厅已经站着一位黑裙的女人,她白皙的面庞上面无表情,一双蓝紫色的眸子使她本来身上如同去葬礼的气氛忽然松动起来,虽然还有些僵硬却不至于太过刻板。 是个和威兹德姆公爵差不多的女人,可菲特奈没有见过她。 但是她知道威兹德姆公爵有一位妹妹,也是自己的姑姑,莱莉雅?威兹德姆——威兹德姆家族的血统所有者并不算多,光看这个女人标志鲜明的双眼与外表显示出来的年龄使她能确定这是她素未谋面的姑姑。 但这位莱莉雅?威兹德姆以前从未探视过她,自己一度以为威兹德姆并没有过这位女士。 “你好,菲特奈,我是莱莉雅。”莱莉雅的介绍很简短,比起威兹德姆公爵对自己多了一分疏离,“我答应你父亲带你去德莱顿,如果你已经把你的礼仪准备好了就和我过去,没有准备好的话,请回你的房间躺下来,并将这一切当作一场梦。” 菲特奈有些惊讶,没有想到这位姑姑会和她说这样的话,严厉程度与凯希相仿,然而却比凯希对此得心应手。 “好的,你好,莱莉雅姑姑。”菲特奈自小习惯了的礼仪让她下意识地回应,这使得莱莉雅也有些惊讶。 相同的是,两者的惊讶转瞬即逝,菲特奈紧随着莱莉雅走出大门,黑色的马车通体漆黑——这一程没有什么人送行,像是小姐只是去室外走一圈,很快就会回来一样。 上了车后,菲特奈对这个姑姑的印象又变得复杂了很多——马车虽然不大,却都是低调奢华的装饰,即使是菲特奈也很少能有这样震撼的感觉。 “还是清晨,你觉得冷吗?”莱莉雅坐在马车上,看了一眼对面的菲特奈。 “并不……”菲特奈或许是出于礼貌不想给这个看起来待人并不十分好的姑姑添麻烦,可莱莉雅却丝毫没有考虑她回答的打算,缓缓站起,眼睛望着了马车顶上似乎是装饰的黑色吊灯上——如果她没有抬头,菲特奈也不会察觉到它。 莱莉雅缓缓将手套摘下来,白皙的手伸出,轻轻地触碰了一下马车顶上的吊灯,那吊灯中的灯芯便凭空燃烧起来,和她动作一起暖意也在其中蔓延,让菲特奈一下子觉得暖和了不少。 菲特奈不由得惊奇,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所谓魔力的运用。 “艾伦蒂亚将魔力赋予人类,唯有高贵的人可以使用,”莱莉雅重新将手套戴上,挺直腰板,像是不经意地说,“只有平民才会找火柴生火,那些都是来自上一世对神的亵渎造成的——身为贵族,血统中从来就带有使用魔力的能力。” “有没有人是贵族而不能使用魔力呢?”菲特奈笑问。 “你是第一个,我希望是最后一个,”莱莉雅直白的程度与威兹德姆公爵丝毫不让,“你不能使用魔力对贵族来说,让人惊讶又奇怪的程度可不亚于一个平民能使用魔力。” 菲特奈像是没听清楚莱莉雅话语里的讽刺,问:“平民也可以使用魔力吗?” “少部分不知感恩的幸运儿,自称是魔法师,完全不将女神放在眼里。”莱莉雅说。 这话说完后她便没有再和菲特奈说话的兴趣了,闭上了眼睛,却依旧坐得笔直。 这将会是不太有趣的一程,菲特奈心里清楚得很,望着窗外若有所思。 第七章 前行在命运的长路 马车前进的速度超乎了菲特奈的想象,或许是这也是魔力的缘故——一般马车要花费一周的时间,但他们到达德莱顿,加上路途中休息的时间只花费了不到三天,虽然路途过程不算十分美好。 形容起来就像是在一个小铁盒子里待上了好几天。 莱莉雅所在的加布里尔家在德莱顿有一所宅邸,坐落于德莱顿市区的第一大街上,菲特奈到达时,由于女皇之月并不是什么有大节日的月份,晚月时人们多数出门工作,铺设了青色地砖的大街上看不到什么人。 那是一座白色的宅邸,没有十分奢华夸张的装饰,反而继承了威兹德姆家的传统,低调大气。 “我希望你已经做好了准备。”马车停在了宅邸前。莱莉雅在车上端坐着,没有因为长途的路程有过什么抱怨,“现在马车掉头还来得及。” “当然。”菲特奈笑了笑。 莱莉雅看了菲特奈一眼,今天的菲特奈穿着红色的印花大摆裙,这让脸色苍白的她有了些生气,像是即将盛放的鲜花——可惜莱莉雅没有称赞人的习惯,也没有再与菲特奈说其他的话,在管家打开马车门时走了下去,随意应答了管家的话,心里却还在想着和菲特奈有关的事情。 这几天这个女孩的表现出色得反而让她不安——那真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吗? 莱莉雅在路上刻意地将速度提升,减少了消耗在路上的时间,而事实上,从海瓦格领到德莱顿,一般的贵族们不喜欢赶路,走上大半个月是常有的——紧迫感是让贵族们难受的东西,但菲特奈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耐,她甚至在马车上读完了一部哲学书。 这让莱莉雅觉得菲特奈和自己有些相似。 莱莉雅?威兹德姆,自从嫁到了加布里尔家族后,原本就独立能干的“威兹德姆之花”更是大放光芒,这种能干使得她甚至参与了政界的活动,直到现在,甚至没有人会对她的提议产生过多的质疑。 “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将菲特奈嫁到阿伦纽家族。”女皇月,听说自己的侄女在觉醒仪式上被宣告没有魔力使用能力之后的她还接到了自己哥哥的信,将领地内的事情打理好后她赶到海瓦格领时,这是和威兹德姆公爵说的第一句话。 威兹德姆公爵和往常一样,背着手站在窗前,转头时指了指桌面上的杯子,茶壶无声地浮起,为空出来的杯子倒上了一杯茶。 之后威兹德姆公爵与她说了一番话,让一直认为自己没有离开过权力流动中心的莱莉雅深深感觉到了事态的严峻。 “你在寄希望于菲特奈?”她听完后有些疑虑。 威兹德姆公爵沉默了一会儿,说:“只能这样,菲特奈无法使用魔力,此时嫁不出去,以后也不会找到什么好的人家。” 莱莉雅不动声色,不与哥哥再多做讨论,心里却十分奇怪,威兹德姆家族的血统高贵,继承了蓝紫色眼睛的菲特奈却无法使用魔力…… “加布里尔夫人。”莱莉雅一愣,沉思被人打断,她转头去看宅邸的管家,露出了询问的表情,管家眼里有些焦虑,“菲特奈小姐并不在马车上……” “你说什么?”莱莉雅立刻转身,走到马车旁,只见马车里空空如也,顿时令她惊讶又疑惑,“让人去找。” “还有,夫人……有您的来信,是前几天伊顿领地产的事情……”管家又说道。 “公爵大人的来信呢?进去说吧。”莱莉雅皱了皱眉,快步走入宅邸中。 仆人最终在大街旁的一条巷子里找到了菲特奈,那时已经过了不短的时间。 “你去了哪里?”莱莉雅回到了宅邸的起居室等待她,直到看着跟着仆人回到宅邸的菲特奈,她才将金边圆眼镜摘下,揉了揉鼻梁,“希望你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很……很抱歉……我一个不小心就……”菲特奈看起来被吓住了,也不知道她究竟遇到了什么。 莱莉雅皱了皱眉,还想再问什么的时候,忽然觉得头有些晕,不由得接着揉了揉额角:“算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菲特奈点了点头,缩了缩脖子,跟着仆人往自己的房间走去——莱莉雅看着她的身影,不知道为何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可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她看着放在膝盖上的信件,皱眉。 ========================================== 德莱顿是路德王国最主要的王室领地,数百年前,圣战结束后,大地满目疮痍,家园破败,国王带着家族来到这个远离战乱的村庄——自从那时开始,贵族们都在村庄新建城堡,守护自己的土地。 经历百年,皇室的王宫德莱顿宫被尽善尽美,是被贵族津津乐道的建筑——纯白高大的方块建筑立在德莱顿郊外,雕塑家尽心尽力地雕刻几百年如一日却不会被贵族厌倦的主题,女神,象征权力。 接近黄昏,王宫里有被修剪成迷宫的花圃的花园里人不少,是训练有素的女仆——即使训练有素,此时她们也难免露出了焦急的情绪。 “公主殿下?” “艾伦蒂亚在上,小公主在哪?” 女仆们有些后悔答应了公主殿下出来玩耍的请求——但她们只能服从命令,哪怕下命令的人只是一个七岁大的小姑娘。 现在把公主殿下弄丢了,她们该怎么办呢?女管家的质问是她们难以承受的。 “这是在做什么。”女仆心里焦急,却仍旧得保持着端正冷静的姿态四处寻找,尽管她们知道公主殿下有故意这么做的嫌疑——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直到一声温和的声音将她们从纠结的泥沼中拖出来,她们不由得用感激的眼神望着出现在花园里的人。 是一位金发的少年,白色套装裁剪贴合,英俊的脸上——高挺的鼻梁和金色的眼睛令他让人眼前一亮,是从头到底使人在外表上挑剔得不出来的人。 “殿下……殿下她又钻到花圃里找不到人了。”女仆们说道,勉力保持着镇定。 “露西啊……我正好要去找她,你们去忙其他的事情吧。”少年露出了然的笑容,朝着迷宫走去,女仆们纷纷躬身,然后转身走开,动作上让人感觉冷静矜持,却能想到她们心里对少年感激无比——毕竟每天要应付调皮捣蛋的公主殿下,即使是最出色的女仆也会觉得疲倦。 “露西,她们都走了,你不出来的话,下午茶的阿塔饼我就让戴茜吃完了。”少年走在花圃中,拐弯时动作优雅,欠缺修剪的枝叶像是有了感知,不紧不慢地避让着他。 他一点也不着急,慢慢走着,直到花圃中响起沙沙的声音,一个小女孩从花圃中窜出来——金色长发的小女孩穿着的米色裙子后还装饰着不大不小的蝴蝶结——她漂亮的脸上满满的不满,用金色的眼睛瞪着少年,十分生气。 “哎呀,别生气了呀,”少年在女孩面前单膝跪地——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一眨眼就出现了一支鲜花——讨好女孩的样子非常明显。 小女孩十分不买账,冷哼着将头撇过了一边,少年却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耐心地等着——最终她还是扑到了少年怀里:“米塞哥哥太坏了,要把露西的阿塔饼给黛西。” 米塞将花递给她,笑着拉她的手,和她往花圃外走去:“别担心,最近会有很多阿塔饼。” “为什么呀?”露西好奇。 “社交季开始了,会有很多人来觐见父亲大人,”米塞说道,“最近可不要乱跑,你已经七岁了,该注意一下在外人面前的形象了。” “啊呀,你也这么说!老师明明在欺负我,让我不挺直腰板就在椅背上放叉子!”露西尖叫,“我讨厌社交季!那些女人都在盯着你和格雷登哥哥,真是太过分了!” 米塞笑出声:“那是在训练你的礼仪,身为一名贵族,这是你应该做的……” 露西知道哥哥又要开始教训她了,不由得捂着耳朵:“哦,米塞哥哥,这个时候我更希望来找我的是格雷登哥哥……不过他最近在做什么呢?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他了!” 米塞牵着露西回到王宫,若无其事:“他还在大学忙着,过几个月就会回来。” “大学?那些平民去上的学校吗?我记得父亲不是很喜欢它们……而且为什么要去那种平民学校啊?!”露西说道。 米塞没有再说话,因为他已经在推开王宫的门时意识到来觐见的小姐们已经到了——他还是在寻找露西的时候浪费了很多时间,贴着古老繁复花纹壁纸的大厅里,穿着素白裙子的女孩很多,她们来自全国各地,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并不是准备结婚的女孩才会来这里,反而更多是适龄的女孩会为了参与社交季而来觐见。 女孩们穿着素白的裙子,戴着拖曳到地面的白纱,发间戴着两根或三根羽毛做装饰。 “把露西带回房间。”米塞朝站在门旁边的女仆说道,然后转头朝露西说,“该回去好好休息了,明天陪你玩。” 露西心存不满却无可奈何,毕竟她是公主殿下。 米塞将妹妹送走才呼出一口气,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摆,确保上面没有花圃里的碎叶,才朝着楼上走去。 “啊——”米塞想要朝楼上走去,却没有料到有人从楼上下来,两人撞在一起,他听到对面人的惊讶,立刻抬起手,扶住了她。 扶住了她时米塞才看清楚是谁,不由得呆住——那是个瘦弱的女孩——确实是个女孩,感觉只比露西大一些,素白的裙子让原本皮肤苍白的她显得更加脆弱,白金色的头发淡得像没有颜色,只有一双蓝紫色的眼睛让她稍微生动起来。 第八章 懦弱背后深藏阴谋 “我很抱歉,小姐。”米塞松开手,朝她微微躬身,认真地道歉。 “我没事……很感谢……”女孩说道,然后她犹豫了一阵,米塞能够看到她眼底里的紧张。 或许是出于受到的教育,或者是被女孩眼底的紧张感染了,米塞情不自禁地说:“需要帮忙吗……威兹德姆家族的小姐?” “你怎么……啊,失礼了。”这位威兹德姆家的小姐先是惊讶,后来发现自己的情绪不对,急忙改口,“你好……我……我是菲特奈?威兹德姆。” 米塞心中的想法被肯定,看着菲特奈的笑容深了点:“你好,我是米塞?鲁德尔斯。威兹德姆小姐需要帮忙吗?” “我?啊那个……我……我想去……”菲特奈看起来像是惊慌的小鹿,虽然看起来她在刻意地隐藏自己的惊慌。 “是要去宴会厅吗?和你一起来的人是谁?我带你过去吧?”米塞十分耐心,看着菲特奈和自己妹妹差不多的样子,便也和对待妹妹一般朝她说。 只见眼前的女孩眼中一亮,点头:“嗯,我去宴会厅!” 米塞笑了笑,在前面带路,心里却有了一点怀疑。 威兹德姆家的菲特奈,是威兹德姆公爵唯一的女儿,虽然没有正式加入过上流社会的社交,但与她接触的人都认为她冷静早熟,可这却和这个女孩完全不同……米塞在路上稍微回味了下刚才的对话。 似乎连贵族礼仪都不合格…… 宴会厅此时已经聚集满了人,来自王国各地的小姐与陪同的监护人手里端着酒,笑着彼此交谈,一片热闹的景象是社交季独有的——米塞将菲特奈带过来后,转身就看到女孩面露惊讶,似乎十分惊奇于这个场景。 “威兹德姆小姐。”米塞说。 “啊?怎么……怎么了?”菲特奈被吓了一跳。 米塞接过从男仆那递来的两杯酒,递了一杯过去:“听说公爵夫人骑术十分厉害,但是我妹妹却在这方面一窍不通。不知道可不可以让夫人为我写封信,教教我的妹妹?” “当然可以!”菲特奈说道,犹豫了一下,看到米塞有些坚定的动作,便将酒接了过来。 “那,还祝你玩得愉快。”米塞笑了笑,将酒伸过去,似乎想和她碰杯。 菲特奈点了点头,和他碰杯后径直往里面走去,路过时米塞似乎能听到她呼出了一口气。 米塞脸上没有什么异常,转身走出宴会厅时,朝穿着燕尾服的管家招了招手。 “帮我去查查和威兹德姆小姐一起来的人是谁,另外让仆人注意一下她,她有些不对。”米塞说。 “好的,殿下。”管家不多说,应答了一声。 米塞转回头去,望着宴会厅的眼神意味深长——威兹德姆公爵夫人向来体弱多病,怎么可能擅长骑术? 碰杯也是错误的方式…… 白裙的女孩在宴会厅里走,她的年纪太小,因而很快成为了人们关注的焦点——贵族们有意无意地望向她,和自己身边的人提起她。 “那是谁,那么小的女孩……” “是威兹德姆家的小姐……那个要嫁给阿伦纽家的女孩。” “不是那个暴发户吗,那她还真是可怜,威兹德姆公爵的脑子是烧坏了吗?” “可她的觉醒仪式上被宣称没有魔力使用能力……这才很奇怪……” 菲特奈似乎不太能承受这样的私语和眼神,动作渐渐局促起来,放在贵族们的眼里像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她最后像承受不住了猛地喝一口酒,一下子便被呛住了。 “咳咳咳……”因为太多人注意她,以至于这个咳嗽变得十分醒目,贵族们望着她,眼神里有些厌弃。 “看她的动作……简直粗俗……”那声音轻飘飘地,却正好落入了菲特奈耳里,让她脸色煞白。 旁边的男仆看到了,上前一步想递给菲特奈一块手帕,这时的她正好抬起头。 “威兹德姆小姐的眼睛……是棕色的吗?” ================================== “加布里尔夫人。”王宫中,莱莉雅手持酒杯,在她四周是与自己一样穿着素白长裙的贵妇人,而在人群中她显得高贵又冷漠,抬起头时,她发现和她说话的人是一位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她认得出这是王宫的管家。 “有什么事情吗?”莱莉雅问。 问起这话时她心里还在想着菲特奈——这几天的菲特奈有些奇怪…… “菲特奈小姐在宴会厅里,独自一人似乎有些害怕,之前与米塞殿下碰杯时都将酒洒出来了。”管家说道。 “你说什么?”莱莉雅一下子以为自己听错了,可看着管家认真的神情,心中顿时有不好的预感。 菲特奈再紧张也不会做出如此失礼的事情。 这时她突然想起在那天后,菲特奈几次将杯子打翻,还和女仆道歉…… 那一段路程上相处的时间不长,但莱莉雅却摸得清楚,菲特奈比贵族更能隐忍,更何况早熟的她深知贵族的规则,怎么会像是平民一样对仆人道歉? “莱登,帮我喊我的侍卫进来,”莱莉雅朝着自己身边的男仆说道,接着头也不回地朝宴会厅走去。 ======================================= “威兹德姆小姐的眼睛……是棕色的吗?” 随着贵族小姐的质疑,“砰”的开门声撞开了其他人的沉默和怀疑——纷纷盯着过来的人,刚才的氛围瞬间像玻璃杯掉落在大理石地面,粉碎出清脆的响声。 “你是谁?”闯入的女人有一双紫蓝色的眼睛,凌厉得像鹰,盯着瑟缩在角落的女孩,她身后是带着剑的侍卫,气势汹汹。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不要杀我我不知道……”菲特奈被吓破了胆,急急地蜷缩在角落,浑身颤抖,平庸的棕色眼睛里满满的恐惧,像是下一刻就会被这些人给吓晕了过去。 究竟发生了什么? 贵族们纷纷后退,带着剑的入侵者们在他们眼里十分危险,不明白真相的他们下意识地想要对此避而远之。 “加布里尔夫人,请您冷静一点。”这时优雅的声音成了突破口,莱莉雅?威兹德姆转头看着那个走入的少年,他虽然脸上还挂着笑容,可眼底中充满威严,“这里可是王宫。” 米塞的加入让现在的情况变得十分混乱,贵族们还戴着各自的面具,但眼底已经无暇将原本的高兴表现出来了,都警惕地望着这边。 更多眼睛盯着菲特奈,他们像想看清楚她到底是谁一样。 “殿下……殿下!救救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醒来的时候就被安排到了这里,那个人说我不好好扮演这个角色他就要杀了我!”众人的视线让本来缩在角落的女孩更加不安了,仿佛是之前的温柔对待让菲特奈对这个殿下有十足的好感,她快步走到了米塞身边,急声道。 “他是谁?”莱莉雅眯起了眼睛,朝菲特奈逼近。 这件事情仿佛真正点燃了莱莉雅的怒火,她一边走,周围桌子上的酒杯开始晃动,酒液从里面洒出来。 “加布里尔夫人,请先让你的视为离开王宫,”米塞皱了皱眉,伸出手拦住了莱莉雅,“还是说,你觉得你已经可以挑战王室的权威了?” 这句话十分严重,贵族们不由得窃窃私语,莱莉雅也迫不得已按捺自己的怒火,她不由得望着这位路德王国的王子,语气颇为不善:“米塞殿下!你也看清楚了,这是一个平民,一个平民冒充贵族是死罪!” “不不不……殿下救救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啊……”菲特奈的眼里泪水流淌下来,看起来十分可怜,“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想死……” 场面十分混乱。 “够了!你到底是谁?被谁指使的?菲特奈?威兹德姆到底在哪?”莱莉雅严肃地开口,想要绕过米塞去抓住菲特奈,并打断了她的哀求,“在王宫我可不会杀你,但你若不好好交代,我可不保证你能活多少天!”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菲特奈抽泣起来,像是瑟瑟发抖的猫。 米塞的语气也加重了一些:“加布里尔夫人,你要在王宫动手吗?” “我觉得你应该让开,米塞殿下,威兹德姆家族的那个孩子是被我带出来的,我可要给我的哥哥一个好一些的交代,”莱莉雅与米塞对视,分毫不让,“可你却挡着我让我迟迟不能知道真相!还是说身为平民派的你想放任着威兹德姆家族的敌人对此大做文章?” 虽然米塞的年纪不大,却深刻明白莱莉雅话里的厉害,他不由得皱眉的动作更频繁:“加布里尔夫人,难道你觉得我让开了这个女孩能和你说什么?” “你让她过来!”莱莉雅说。 “不要……不要……我会被杀掉的!”然而菲特奈极力挣扎。 这个女孩看起来非常的脆弱,连基本的话都说不好,但这一方面却十分固执,到最后死死拉着米塞的衣角,根本不看莱莉雅的双眼。 第九章 在此刻汇聚成诗 “这是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有其他人的侍卫在我的王宫里?”一切又变得僵硬起来,直到终于有另外一个声音愿意打破这个僵局。披着华丽长袍的男人被侍卫簇拥到了此处,他金色的眼睛周围爬满了皱纹,瞳色也有些浑浊,“米塞?还有……莱莉雅。” “陛下。”贵族们纷纷朝他行礼——哪怕此时的场面已经超出了这些贵族的日常,他们还保持着应该付诸的礼节。 国王朝他们招了招手,重新看着在门旁边的这场闹剧:“这是发生了什么,有人和我这个老到没有用的老头子说说看发生了什么吗?” 国王的自嘲完全不能让莱莉雅放松警惕,她冷冷地说:“这个平民冒充我的侄女,而我的侄女菲特奈?威兹德姆不知所踪,她却试图将自己置之事外——米塞殿下一直阻止着我查明真相。” “加布里尔夫人,我想你寻找真相的方式未免太鲁莽。”米塞本来就是将这件事情透露给莱莉雅的人,然而在看到莱莉雅那不讲情面的处理方式和菲特奈可怜的样子,不由得对莱莉雅没有了什么好感。 眼看着两人又要争执起来,国王摆了摆手:“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真是很遗憾,但米塞说得没错,这样可找不到什么真相,莱莉雅,你还是很以前一样鲁莽。” 说着国王给了管家一个眼神,管家立刻向前迈出一步:“各位夫人、小姐,十分抱歉打扰了你们的兴致,请各位移步起居室,我们将为你们提供最好的食物和酒,并给你们一个很好的交代。” 国王愿意给他们面子他们当然不能有其他的意思,贵族们纷纷离开宴会厅,还算大的宴会厅立刻变得空荡荡的。 “好了,小姑娘,你说吧,这是怎么回事?”国王看着菲特奈,近乎于爷爷的语气却没能掩盖语气里的一丝威严,这让菲特奈又往里面缩了缩。 “平民,你最好明白你是什么身份!”莱莉雅继续逼迫着菲特奈,然而这只换来她的哭泣。 “唉,真是可怜的平民,”国王似乎对此十分无奈,“反正是没有什么作用的平民,问完将她送到庄园里就好了。” 莱莉雅皱眉:“这可是同伙!而且现在甚至不知道真的菲特奈在哪里!” “这有什么意义呢?莱莉雅,”国王拍了拍莱莉雅的肩膀,“放轻松,你现在可是加布里尔夫人……无法使用魔力的小姑娘,即使真的嫁给了阿伦纽家族,也会让两派不安,如果她的失踪与阿伦纽家族有关……” “阿伦纽家族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可一点理由……”莱莉雅说道,突然她理解到了什么,“你的意思是?” 莱莉雅忽然冷静下来了一样,转头去看着菲特奈——她在她的视线里缩了缩脖子,一看便是胆小如鼠的性格。 “指使你这么做的人是谁?”莱莉雅又问她,看着她犹豫的样子,便补充了一句,“如果你告诉我,我可以发誓不杀你,并将你安排到合适的地方。” “真的……真的吗?”菲特奈一愣,着急问道。 “还不快说?”莱莉雅觉得又有些不耐烦了。 “是……是一个灰色头发的人!我刚醒过来他就和我说,要我假扮成威兹德姆家的小姐!”菲特奈说道。 莱莉雅点了点头,朝她说:“很好,那你知不知道原来的威兹德姆小姐在哪?” “不……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连我自己是谁都不知道……”菲特奈说道,浑身颤抖。 米塞看到她像是随时会晕过去的样子,便拍了拍她的背:“没事的,加布里尔夫人向来言出必行。” “哦?小姑娘,只要记得,那个人是阿伦纽家族的就行了。”国王说道,“这样的结局不是很好吗?桑德,把这个小姑娘送到隔壁房间里,给她一杯牛奶,好好休息一个晚上。” 叫做桑德的管家一面朝菲特奈躬身,然后拉开了门,虽然动作十分有礼,可情况却透着不容拒绝的强势——然而女孩仍旧有些忐忑,犹豫着是不是要跟着出去。 莱莉雅冷哼了一声,像对这样性格的人十分不满,或者说她一向对平民心存不满。 “没事的,去吧。”米塞朝她笑了笑。 菲特奈眨了眨眼睛,点了点头,脸上有些红。她跟着管家走出了宴会厅,垂着头的她像是因为害怕没有注意到周围,可棕色的眼睛却在白金色发的遮挡下“不经意地”扫了身后的宴会厅一眼,那里国王等人的身影越来越模糊。 接着被送到了不远处的房间里。 这像是仆从的房间,却比平常的房间要好许多。 女仆端上牛奶很快就出去了,望着那杯冒着热气的牛奶,菲特奈那带着惶恐的眼神在所有人走开后渐渐变了。 黑夜的温度一天比一天低,这是进入玫瑰五月的预兆——这样的黑夜提醒人们减少出行,但这个站在王宫某个房间窗口的女孩却十分喜欢这样的黑夜一样,以至于手里握着的牛奶冰冷了下去,还执意站在窗前。 哪怕她只穿着单薄的素白长裙。 她那双棕色的眼睛是很平庸的颜色,可当温度冷却下来时它以一种十二岁孩子不会有的眼神变得璀璨起来。 “那些人还真的不把你当一回事啊,还真没怀疑过你吗?”这时,她身后出现了一个只有自己才能看到的少年,少年笑嘻嘻地说道。 “这些贵族不会把平民放在眼里的。”菲特奈面无表情,表情哪里还有刚才一丝一毫的惶恐。 这么看来她确实是真正的菲特奈——她将自己变成了一位平民,误导了自己的姑姑和王室——很快她会误导自己的家人,甚至整个王国。 “诶,那你也不会把平民放在眼里咯?那还这么做?”赫尔墨斯十分好奇。 “我认为我更适合做一个平民,我只庆幸这个世界算得上和平,”菲特奈说道,“你的魔药还蛮好用的。” 赫尔墨斯理所当然地道:“那当然,不过你怎么知道那些贵族不会看出来……你的姑姑看起来可很厉害哩。” “她是很厉害,但是也很自大,断定了的事情就不会怀疑。”菲特奈娓娓道来,“你看她现在不是断定我就是假的菲特奈么。” “那好像也是,那么你现在要怎么做呢,小姐?”赫尔墨斯决定不去深究其中的原因,问道。 菲特奈沉默了一下,接着她深呼吸一口气:“当然是逃出去。” “欸?那个国王不是说会把你安顿到合适的地方吗?”赫尔墨斯惊讶。 “虽然他们确定我是假的菲特奈,但是这个‘扮演者’没有身份,无法确定是什么人的佃户或者哪家的小姐,流民是最难安顿的,我还可能与其他的事情有关联,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安顿我的路上把我处理掉,”菲特奈说,“能在王宫充当侍卫的人至少拥有魔力,被他们盯着我就更逃不掉了。” 菲特奈并不觉得欺骗那些贵族有多么困难,最困难的是现在怎么溜掉,还有……那是以后的事情。 赫尔墨斯有些奇怪:“那些微薄的魔力也能影响到主者?” “这个世界被魔力覆盖,尽管稀薄,但还是存在着——这或许是我没有魔力但是能召唤你们的原因,”菲特奈想起这件事情便觉得头疼,“这使得我能使用的游戏技能质量下降,你的能力也会降低——不过你的战斗能力本来也不高。” 被戳穿了本质的赫尔墨斯挠了挠头:“哎,我本来就是‘辅助型’哎……好吧,你说我们怎么跑?” “德莱顿被作为王宫的所在,魔力丰富。”菲特奈说。 “对啊对啊,帮你做改变眼睛颜色的药也变得方便了很多!”赫尔墨斯说着,“可惜要创建一个魔术工房远远不够。” 菲特奈不说话,她将手伸出,手背上的纹路一点点显现,它像是被分解成了几部分,其中的一部分浮了起来,接着被菲特奈“推”向赫尔墨斯,浮起来的那道纹路印到了赫尔墨斯眉心,而她手上,原本纹路在的位置留下一道灰暗。 菲特奈随即点燃了下一道纹路,这一道纹路没有被推出去或者消失,点亮的时候,她的双眼中,引人注意的已经不是装饰典雅的客房,而是空气中有清晰可见的流动着的蓝色,像小溪,逐渐从赫尔墨斯眉心的纹路汇入他的身体。 “‘汇聚纹路’集中附近的魔力来提升召唤者的能力,‘贯通之眼’使得自己看清魔力的分布。”菲特奈轻声道,“这个世界的魔力不但稀薄而且恢复力量很弱,汇聚起来使用,周围的魔力会变成真空,补足至少需要两天。” 此时她又看了一眼赫尔墨斯——那个少年的眼睛十分亮,那是力量充沛的证明。 神是无法成为召唤者的,然而赫尔墨斯却被她召唤出来——菲特奈无法使用召唤面板,只能猜想,这或许是所谓的“原型”——神话的根源。 那位被誉为第一位炼金术士的赫尔墨斯。 第十章 为了不可战胜的痴想 “手握着的剑有什么意义呢,菲特奈?威兹德姆。”换上了布衣的剑术老师举起手里的长剑,眼角爬了皱纹的眼睛依旧凌厉。 “守护家族的荣耀?”她下意识说道。 “菲特奈小姐,你愿意来找我,就一定不会是为了家族。”他叹了口气,举着剑的手缓缓垂落。 菲特奈好奇:“克劳德老师,你曾经说剑就是忠诚的象征,是要维护自己家族的荣耀才存在的。” “半夜里私自逃出家族城堡来向我学习剑术的女孩是不会将家族的荣耀放在心上的。”克劳德说起这话时充满轻描淡写,可这是贵族们的禁忌。 “好吧,克劳德老师,我认为,剑是……”她笑着说,心情难得充满愉悦。 “这样……那么恕我直言,菲特奈,你将很难实现这个梦想。”然而克劳德说道,试图粉碎她的幻想。 ============================= 数百年前的圣战结束后,路德王国的贵族们重新分配了王国的领土——大片的领土被森林与河流所分割——王室领地德莱顿在王国东部,以伊索森林的南部皇家森林为界。 女皇之月后是智慧之月,这个时期的森林不是万物生长的元素之月,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冒险者不急着寻找刺激,植物生长平稳,是最平静的时刻。 但那对一个刚刚领略过森林的危险的新手而言并不是这样的。 一条小溪,这里是大河的某条支流,清澈的溪水此时混合着血。 一个身影伏在溪水边的大石上,那是个十分瘦弱的人,或者说只是一个孩子,白金色的头发浸在水里,一把剑落在了身边。 “唔……”她像是被溪水的冰冷刺中,才缓缓转醒,那双淡棕色的平淡双眼里闪过迷茫,直到肩膀上的刺痛将她完全唤醒。 缓缓用没受伤的手撑起自己的身体,女孩的长睫毛上水珠滑落,她感觉到浑身没有力气,哪怕刚醒过来也头脑发昏。 她这是在哪儿——她抬头看到溪水,自己坐着的位置还是溪水旁,某些尖锐的石头让她坐得十分不舒服。 为什么会躺在这里?她觉得眼前发黑,没能想起来什么。 “菲特奈小姐你还好嘛?伤口很痛吧?要不要考虑往回走啊?”这时有个声音轻飘飘地响起。 菲特奈一愣,抬起头看到一个布衣的男孩,这时记忆才一点一点地往脑子里灌。 “我没事。”她说着,挣扎着站起来,肩膀处的疼痛却让她嘴都哆嗦起来,声音十分小。很快又坐了下去——碎石让她瘦弱的身躯抖了抖,头发紧贴在脖子旁,冰凉冰凉的。 菲特奈深呼吸了一口气,才侧过头去看自己的伤势,她缓缓揭开染了血的斗篷,伤口在肩膀处,模糊一团的伤口似乎变成了一个血洞,连她自己也不确定到底有多深。 这时候该如何处理? 包扎?但伤口似乎比她想象的要深。上药?她需要找什么样的草药。 毫无头绪,只让人灰心丧气。 “你知道现在要做什么吗?小姐,还是你觉得一杯下午茶比较合适?”赫尔墨斯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够了,”菲特奈深呼吸,尽量不让自己的怒火冲破自己的理智,哪怕这个时候的她觉得自己离崩溃只有一线之遥,“赫尔墨斯,在旁边说风凉话可不是一个召唤者的所为。” 赫尔墨斯笑而不语,虽然菲特奈的眼神像是要吃人。 这是菲特奈来到森林的第三天。 骗过贵族很简单,从贵族的眼皮子底下逃出来有些难却不会特别难,最难的事情,是如何在远离贵族的地方生活。 这是一个威兹德姆家族的菲特奈完全陌生的圈子,哪怕是“以前”的自己,也不曾接触过这样的森林。 哪怕…… 菲特奈看着脚边的剑,第一次觉得剑柄重得难以抬起。 “菲特奈小姐,我记得主者是可以使用恢复的能力,这个伤口可是非常严重啊。”赫尔墨斯说道,他坐在大石头上,笑容阳光,像是正在和玩伴说话的孩子。 “你很热心,但是在之前你怎么没有那么热心?”菲特奈说道,语气里的怒意没有过多的掩饰。 但她没有等到赫尔墨斯的回答,只因为野兽的低吼出现在了森林的一边——毛发黑硬的野猪獠牙异常地长,发着红光的双眼似乎预示着它正在发狂,它身上还有一些伤口,可伤口在此时的气势下微不足道。 “它还没走?”菲特奈不敢相信。 她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只知道这一头在自己进入森林后便盯上自己的野猪像是疯了一样,从昨天开始对她穷追不舍。 而她手里的剑在野猪看来没有任何用处,然而或许不是自己的技艺不到位…… “菲特奈小姐,你连正常地挥剑的勇气都没有呢。”赫尔墨斯适时提醒。 一位从来没有接触过森林的贵族小姐,如何面对一头凶猛的野兽? 没有任何人不信任菲特奈做不到,因为没人察觉到威兹德姆家的大小姐此时身在何处,而菲特奈也确实做不到——她肩膀上的伤口便是证据。 赫尔墨斯没有指责菲特奈,可令菲特奈感觉到清晰的嘲讽,虽说这个少年从野猪出现开始便没做过什么。 “好吧,好吧,如你所愿。”菲特奈看着赫尔墨斯漫不经心的笑容,再看看低吼着要扑上来的野猪,深呼吸了一口气,站起来,铁剑对现在的她而言似乎过重,然而随着她手背上缺了一道的纹路上某一道痕迹越来越浅,她的伤口在奇迹般的消失。 “你还要再尝试一次吗?”赫尔墨斯有些惊讶。 菲特奈不说话,用深呼吸来减轻自己的颤抖。 如果这一步都跨不出,她有什么资格独自一人活在另外一个世界。 ================================== 当——! 两把剑相撞,少女随之后退,手里的铁剑被震得推开,她的力气太小——菲特奈望着优雅地站在眼前的剑术老师,他像是以前一样用着贵族们修习的剑术,可无论是力道还是技巧,都超出了菲特奈记忆中的样子。 她的剑术老师克劳德,从她五岁开始教她持剑,挥剑,七岁开始与她练习剑术,在十二岁,自己与瑟坦因联姻时被父亲遣退,却在自己知道这件事情的第三个夜晚又成为了自己的剑术老师。 “你会再来找我,我很惊讶,菲特奈。”克劳德收剑,说道。 菲特奈在夜晚突然出现在了他的居所,并再次请教他剑术。 “我对我的失礼十分抱歉,”菲特奈觉得手臂很酸,“请继续吧。” 在力气上她没有任何的胜算,可却请求自己的剑术老师采用对力量要求最高的对抗——克劳德对此没有异议,可结果已经不是第一次说明她在胡来。 接下来的几天,她都在进行这样的对战,以至于她夜半返回房间,第二日筋疲力尽,在某一日后于凯希的课程上睡着。 ================================= 刷——! 菲特奈避开了野猪的獠牙,野兽的奔突会让人心慌,可此时的菲特奈竟然有一种麻木的感觉——紧握着剑,她在野猪身上划出了一道不深的痕迹。 野猪怒吼,菲特奈觉得手臂发麻,脱力感令她无法站稳。 嘭! 野猪的反应十分快,在转身的一刻将她的剑撞开,成功使得她手里的剑脱离了手心,飞了出去,掉落在不远处的地面发出了清脆的响声,菲特奈的拳头不可能对野猪造成任何伤害,此时的她没有任何反抗之力。 赫尔墨斯远远地看着这一切,双眼里的情绪深得不像是一个孩子该有。 ================================= 当——! 菲特奈手里的剑再一次被击飞,她跌落在地面,看着眼前握着剑,神态温和的老师。 有时候她觉得凯希的脾气像是一个剑术老师,而克劳德意外温和的脾气却更像是一位礼仪老师——可惜他的剑不会区分对手是谁。 这是她以前没有见过的。 “菲特奈,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突然来和我学习你没有必要学的剑术,”克劳德说,“我想你或许是认为自己将要面对十分强大的敌人,可力量不一定能战胜力量——我并不知道这一次能教导你多久……” “你想说什么,克劳德老师。”菲特奈站起来,似乎不赞同他的话,想拿起剑继续和他战斗。 克劳德说:“手握着的剑有什么意义呢,菲特奈?威兹德姆。” “为了……不可战胜。”她说。 ================================= 赫尔墨斯惊讶地看着眼前的画面,扑出去的野猪,獠牙擦过菲特奈苍白的肌肤,将她的手臂划出一道血痕,而野猪身上,一把匕首深深地刺入了野猪的身体里。 “赫尔墨斯,伊索森林的野猪从来不袭击人,除非有人用魔药狂化了它们……你想做什么。”菲特奈忽然觉得疼痛也不是那么难忍,“我确实没有战胜它们的经验,可你忘了我每天都在查阅它们的资料,在你出现以前就是这样了。” “谁在那里。”赫尔墨斯欲言又止,一个低沉的声音在森林中回荡。 第十一章 毫无预兆被刺穿的现实 低沉的声音在森林里响起,菲特奈莫名觉得这个声音给她的压力比野猪给的还要大。 菲特奈后退了两步,尖锐的疼痛和虚弱感却让她的脚步收效甚微——无奈地往下看去,似乎是想看着自己迈起步子,然而却在瞥过野猪时定住了视线。 野猪动了,它还活着! 菲特奈心里暗叫着“该死”,但是她其实清楚得很——自己从来没仔细研究过什么野猪,它长什么样子自己也是第一次看到,一把小小的匕首怎么能让看起来失去理智的它简单地倒下呢! 可即使是清楚这一切的自己,刚才还在侥幸地认为野猪一定是死掉了。 她还是太天真了。 想到这个,菲特奈莫名地不愿意就这么倒下,她拼命扯着自己的身体朝一旁扑去,即使不能重新握住自己的剑也要躲开野猪的这一次攻击。 野猪突然窜起的速度很快,菲特奈只在很久以前,安娜对她念睡前故事的时候听说过——安娜的睡前故事说,女神艾伦蒂亚最宠信的人类会获得强大的力量,他们射出的箭能追上任何东西。 她当时还在心里嘲笑标着最快的速度往往是最没有价值的,谁知道…… 此时的野猪就用着她本来永远以为感受不到的最快的速度…… 菲特奈抬起头,她的身体不听使唤,只能执拗地看着野猪扑来——风很大,铺天盖地地,让她只感觉到危险,实际上却无能为力。 天知道她此时为什么还能想到睡前故事?菲特奈在心里替自己难过,虽然同时她满脑袋只剩下睡前故事里的那一支箭。 能追上一切的箭……能追上一切的……箭。 菲特奈瞪大着眼睛,眼神空洞的望着眼前的一切——野猪毫无征兆地倒在地上,离自己的距离……或许是“近在咫尺”。 野猪朝着一侧倒下——菲特奈的眼睛还保持着看正前方——也许是太过于震惊的缘故。 她看到了一个握着弓的男人——他身材高大,穿着皮革的护甲,像是菲特奈在书中见过的那些全副武装,却是与“骑士“不一样的“冒险者“,写满风霜的脸上,五官像是刀削一样——手握着一把木弓,保持着刚射完箭的姿势。 菲特奈和他对视了好几秒才清醒过来,然后她木然地转头,看到躺在地上的野猪身上有一支箭。 他射出了那支箭?追上了要杀她的野猪。 救了她。 “你是贵族?”那个男人没有说起箭,只是缓缓地将弓收起来——虽然是询问的句式,可低沉的声音里充满了肯定。 难道他见过的贵族很多?菲特奈不知道如何回答,可她也说不出话了——惊吓耗尽了她一切的力气,眼中的画面渐渐变成了一片黑暗…… ==================================== 再苏醒时她发现自己躺在被皮毛铺着的床上,当然比不上威兹德姆家那被仔细铺设好的床,可和之前的几个夜晚比起来已经称得上是惊人的舒适了。 头已经不是很痛,虚弱感却依旧存在,她缓缓从床上坐起,晃了晃自己的头,想换一只手撑着自己。 “你那手上还有伤。”直到一个声音提醒了自己。 菲特奈又清醒了几分,她抬起头去看那个走入房间的人——这才想起了之前在森林发生的事情,也顺便看清楚了这是什么地方——只是一个普通的木屋,古朴粗糙的墙壁是原木堆起来的,没有充满炫耀含义的装饰。 “谢谢。”菲特奈看了一眼被包扎过的伤口,说道。 她懂得面对不同的贵族该如何说话,可是面对这样的人……菲特奈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的骑士什么时候会来找到你,”男人说道,“或者你身上带有可以让他们找到你东西,贵族们的小玩意——你需要离开这里。” “没有人会来找我,我也不会回……”菲特奈惊讶,脱口而出,意识到自己是在自揭老底后急忙改口,“我不是贵族。” 男人没说话,可菲特奈觉得他是懒得去揭穿,只因为他继续说:“你们贵族的小游戏还是不要玩了,别忘了你差点成了狂化野猪嘴里的食物——还没吸取教训吗。” 菲特奈抓住了被子,急声道:“不,我只是缺乏经验……” “那你可比很多猎人都要富有智慧。”男人说道。 菲特奈无话可说,按照之前发生的事情,她不但不会收获经验,反而会成为野猪的猎物。 但她没有其他选择——让自己做过的选择成为笑话,那怎么可能? “准备离开吧,希望我在回来后不要再看到你。”男人说着,就要朝外面走去——他显然不喜欢说话,此时愿意和菲特奈说这些话说不定也是奇迹了。 “等等,先生!”可菲特奈不认为这是什么好事,“你要赶我走,我总要想办法报答你吧?伊索森林的野猪为什么会狂化,那一定是有人在投放魔药吧?你不觉得这件事情很诡异吗?会成为猎人的话,你应该对魔力不是很熟悉吧?我能帮上忙!” 无论是不是贵族的教育,都让菲特奈觉得这种自卖自夸的方式充满了羞耻感,可她却不得不这么做。 菲特奈看着男人停顿下来的背影,心里默念老天,她从来都认为自己不信仰艾伦蒂亚,尤其是在觉醒仪式之后,自己对那个被虚构出来的女神深通恶绝,然而此时她却不得不相信祈祷有所谓女神的荣光存在。 “你知道那些野猪的狂化与魔药有关?”男人说。 谢天谢地。 菲特奈在心里默默欢呼,深知只要对方没有坚持赶走自己,自己就有机会留在这个熟悉森林的人身边——尤其是他显然还是生活在这片森林中的人。 “当然,我还知道大概的配方……也许我能帮到你找到真凶……森林里有这样的野猪一定会十分影响您的生活吧!”菲特奈高兴地说。 人总是这么奇怪,哪怕已经发誓要艰苦地一个人生活了,可想到自己能够得到什么人的帮助时还是忍不住尽力地去争取。 “我学过剑术,我想我可以帮你解决一些敌人!”菲特奈看到猎人转过来的侧脸上还透着一些犹豫,即刻说道。 “不需要你的三脚猫剑术。”猎人道,很不客气地否认了菲特奈的剑术,“在调查到究竟是谁让野猪狂化后你就必须回到你的庄园了,贵族小姐。” 得到了这一个短暂的认可后,菲特奈松了一口气,口气也变得轻松了一些:“我不是什么贵族小姐,我叫菲特奈,菲特奈……弗雷顿。” “威克尔。”威克尔说道,接着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这回菲特奈不用害怕他会让自己在回来之前离开了,因此放松地躺了下来,将手自己放在自己的胸口,才感觉到心脏在剧烈地跳动——她没想到原来和不是贵族的人交谈会如此惊心动魄。 当然可能是她想得有些多了。 “哟,小姐,找到了一个好归宿呀。”这时让菲特奈觉得熟悉的声音响起——赫尔墨斯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窗户旁,窗户只是象征性地开了一个口,他就坐在边缘,“唉,这样的猎人家里,连个窗子都没有好的,有什么必要呢?” “赫尔墨斯。”菲特奈觉得自己此时咬牙切齿的,“你难道不应该为你的所作所为解释一下吗?” 赫尔墨斯却不是很在乎,他看着菲特奈:“哎呀,你这不是把我给利用了吗,大家互不相欠呗。” “可你是召唤者,赫尔墨斯,”赫尔墨斯似乎在变相地承认了自己是使野猪狂化的元凶,这让菲特奈语气严肃了起来,要知道她险些被那些野猪给杀掉,“你最好明白你是什么身份。” 赫尔墨斯却不在乎:“菲特奈小姐,你现在可不是威兹德姆家族的大小姐了,这样的语气可是一点都不可爱。” 菲特奈想要呵斥他,可忽然间她呆住了。 自己似乎确实仍在使用着贵族的身份在看待周围的一切——有时候她认为自己是活了很久的人,有和别人不一样的记忆,可作为菲特奈套出王宫时,自己心里虽然安慰自己不想和这些顽固的异世界人相处…… “在这个地方可没有什么人细致的照顾,没有摇一摇就会有人出现在面前,为你更衣的贴身女仆,也不会有处处为你担心的母亲,或者说是那些让你熟悉的礼仪?”赫尔墨斯摇了摇头,“或许那位威克尔说得对呢,你或许应该早一些回去?” 菲特奈深呼吸一口气,决定不和赫尔墨斯胡搅蛮缠,可她更像是有些丧气地将自己蒙在被子里,不愿意去面对这个事实。 赫尔墨斯看着菲特奈不理他了,眼神在有些昏暗的光线上也分不清楚有着怎么样的情绪,他最终叹了口气,站起来往屋子外跳,语气里充满着无可奈何:“可是不管发生了什么我还是得帮帮你呀,我的小姐。” 第十二章 难以言说的故事进行 威克尔是林中猎人,林中猎人这个职业本身不是什么很值得惊讶的东西,虽然每个人在第一次知道这个职业的时候都会他们超乎想象——他们是生活在森林里的猎人,可能他们世世代代都是如此,即便不是如此也没人知道他们曾经是哪一块领地上的受庇护者。 森林比想象中的充满危险,而这些猎人就生活在危险的周围——与一般的猎人不同,他们不以出售猎物维持在某个村庄的家的生活。 没人知道他们为了什么而生活在森林,他们也一直生活在森林。 在对生活充满享受的人眼里,这些林中猎人就是一些疯子。 砰——! 这日清晨,威克尔走到了自己的屋子前——那个在伊索森林中,用木头制作的小屋,他将肩上扛着的猎物,一头不算小的鹿给丢在了地面——没人知晓他从哪里打猎回来,不过从他露出来的手臂上那并没有汗流淌过的肌肉上可以看出他应该相当轻松。 接着他听到了一些异样的声音——他习惯了周围会发出的声音,这声音因为不曾听过而显得异常,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那是自己的“客人”所为。 想起那位客人,虽然那是一位贵族——威克尔没有任何感触,林中猎人不惧怕任何贵族,他们不是任何领地上的佃户,不需要靠着领主赐予的土地生活,因此也不会担心自己昨天吓到的是哪个伯爵,今天叨扰的又是哪一个公爵。 当然也不会在乎有一位贵族小姐在森林里乱跑,还险些丢了性命。 希望那位贵族小姐尽快回家不过是嫌麻烦罢了。 威克尔朝木屋走去,跟着的猎犬才跑回身边——那被黑白色的毛包裹着的猎犬让人觉得有些小,没有仔细看会觉得这是某些贵族养的犬类,让人难以想象一个富有在森林打猎经验的林中猎人会带着这样的猎犬……或者说宠物。 “你没找到魔药是从哪里出现的。”猎犬在他脚边殷切地蹭着,尾巴却耷拉着,吠叫了几声,威克尔对它的想法了如指掌,“好吧。” “你回来了!”威克尔身材高大,木屋又不大,很快他就来到了屋子的背面——在那里制造响动的贵族小姐当然发现了他,并与他打招呼。 那位自称菲特奈?弗雷顿的贵族女孩已经将自己的金发绑了起来,几天过去,她手臂上的伤口因为自己特调的草药而好的迅速,今天便已经跑到了屋子后拿起那把铁剑朝树木练习了。 威克尔不懂什么剑法,只觉得菲特奈的剑打得一塌糊涂,还要糟蹋了一棵树。 “你是希望你的剑术课不要被落下吗?”威克尔说道。 菲特奈说:“不,我是希望我下次挥剑被你嘲笑的程度会轻一些。” 过了几天,菲特奈已经大致摸清了这位林中猎人平时的说话方式——他很少说话,但却毒舌得很,每次都能将自己批判得体无完肤。 菲特奈第一次庆幸自己被凯希教导过好几年,因为对自己而言,这种不算是光明正大的嘲讽方式比凯希那处处带刺的呵斥不知道好了多少——因此她根本不害怕。 “如果你觉得自己足够有精力,就早点履行你的诺言吧。”威克尔的毒舌也只说一次,不会和菲特奈争高下。 菲特奈点了点头:“好的,我觉得我现在就可以启程,和你寻找野猪狂化的真相什么的……不过我们需要带些什么?水?食物?还有一些道具?额……或者一些武器什么的。” 菲特奈越说越觉得自己底气不足。 自从那晚和赫尔墨斯的交谈不欢而散之后,自己虽然不想承认赫尔墨斯的话,却想尽办法地想要将自己对人的态度转变一下,至少不是拿着贵族的眼光去看其他人。 可她这才觉得什么叫做困难——她来到这个世界后便是威兹德姆家的大小姐,从来没有过多接触过不是贵族的生活,而十二年过去,自己以前是如何与人谈话的情形也越来越淡。 而且自己此时面对着还是对自己而言十分新鲜的职业。 “你不需要学这些东西。”威克尔说。 菲特奈觉得丧气,认为威克尔是死脑筋——可自己也不是轻言放弃的人:“可我不想给你添麻烦——你应该也不希望我添麻烦吧?” 威克尔想了想,似乎肯定了这个说法,说道:“方便携带为主,什么都是一样的,毕竟处处有可能窜出敌人……” 菲特奈一边矛盾地庆幸起了威克尔的死脑筋,一边听得十分仔细,以至于她都想要将这些东西记录下来——当然她是找不到纸笔的,只能这么想。 最后菲特奈还是背起了对自己而言十分复杂的装备,她换上了一身对自己而言有些宽的革甲——哪怕这是威克尔找到最小的一套,顺带多给了她两把匕首,放置在身旁十分容易够得到的地方——这让她觉得自己之前的准备就像是小孩子在玩游戏,一点都不正经。 说走就走的威克尔在菲特奈还感慨时已经踏入森林中了——她只好小跑着跟上他。 “这是你的狗吗?”菲特奈跟在威克尔后面,当然还有那只猎犬——看到猎犬的菲特奈有些惊讶。 是在奇怪以威克尔这样身材高大的猎人为什么会带着一只看起来十分“小巧”的猎犬。 “我不需要猎犬,它不肯离开,我没办法。”威克尔说道。 “那它很有毅力,”菲特奈称赞猎犬,“其实它还挺漂亮的,如果仔细地整理一下毛发什么的,一定会被很多人喜欢。” 威克尔反驳:“可它选择留在这里,就不该为贵族的心思服务。” 菲特奈听到威克尔又在拿贵族说事,不禁觉得气结,同时她也在怀疑这个林中猎人是在暗示着她不该再有贵族的想法——可惜威克尔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自己无法从他脸上猜出他在想什么。 一旦菲特奈不刻意挑起话题,威克尔也不会主动说话,因此没有菲特奈说话,威克尔也没有再说话,他一味地向前走——这让菲特奈跟得十分吃力。 可菲特奈什么也不敢说。 她并不是没经历过长期的步行,可那却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此时的她也不过是一个十二岁的女孩,这么下来,不久就觉得头昏眼花。 好在威克尔很快停了下来,他们走过一棵树,前方的空地上,正躺着一头野猪——的尸体。 小猎犬有些不安地吠叫了几声,威克尔没有理会它,走到了野猪身边,蹲下来仔细地查看着那一具尸体——菲特奈强忍着不适朝着那边靠去,问道:“你看出了什么吗?” “它是母的,杀它的人十分厉害,在它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将它解决掉了。”威克尔看了她一眼,哪怕菲特奈没有撑住地,表情里露出了一些不适,但他奇迹般地没有讽刺她,而是说道。 菲特奈应声看去,看到那个伤口虽然不大,然而按照威克尔的说法应该很深。 “是猎人杀死的吗?这是什么武器,长矛?”菲特奈问。 “或许是。”威克尔说,然后不再看野猪的尸体,而是朝其他地方看去,似乎在搜索着什么,压低了身体,在空地的草丛里翻找。 “你在找什么?”菲特奈忍不住又问。 威克尔没说话,只是来来回回地继续自己的动作,直到菲特奈看着她将整个空地都找过了一次——他微微皱起眉毛。 菲特奈曾经从威兹德姆公爵的脸上看到这个表情,当时威兹德姆家遇到了一个十分麻烦的控诉,还是一系列的,向来自信的威兹德姆公爵不堪其扰,也露出了这样的表情。 “这不是第一次了?”菲特奈尝试着解读这个表情,“你在寻找……脚印?” 虽然对自己充满信心,可也因为这一次经验有些排不上用场而苦恼。 威克尔没说话,菲特奈看着他稍稍有些惊讶的表情知道自己猜对了。 “那或许是魔力所为,我想我可以做点什么。”菲特奈说道,背在身后的手上熟悉的纹路再次出现,这一次它已经恢复了一开始的样子。 她开启了贯通之眼,眼前的一切都变了,魔力的流动清晰可见,森林里的魔力并没有比王宫浓郁多少,反倒是野猪身上有汇聚过的痕迹。 让菲特奈惊喜的是自己还能看到魔力明显地从野猪的尸体上流过,然后朝着某个方向流去——虽然她不知道具体的含义,可这显然是某种指向。 “也许那边会有证据。”菲特奈按捺着惊喜,指着那一边朝着威克尔说道。 然而叫人意外,威克尔看着那一边沉默了一会儿,接着朝着相反的方向:“那边还是算了。” “你在说什么?你要放弃这个机会吗?”菲特奈惊讶地看着他,心里更对自己失去了这一次表现机会而着急。 威克尔却完全没有动摇的样子:“不需要去那边。” 接着他头也不回地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第十三章 无知之下的危机 “威克尔?”菲特奈惊讶地看着威克尔,眼睁睁地看着他将线索放弃,并且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哪怕她心里对造成野猪狂化的人并不在意——她清楚那是赫尔墨斯做的,但她在意此时威克尔此时的行为,这绝对属于反常。 威克尔没有回答她的疑问,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威克尔?威克尔?威克尔!”任何人都十分不喜欢有人这样无视自己,菲特奈因此重复了几次,一高一矮两个人在森林里前进着,似乎很融洽,事实上两人对方向有着严重的分歧。 她希望威克尔能够停下来继续调查,这样她才觉得自己还是有点用的,能继续留在威克尔这种充满经验的猎人身边是最好的,而不是在森林里像是无头苍蝇一样。 想起之前在森林里的经历实在是不够光彩,菲特奈因此又喊了几次,喊到最后一次时,威克尔却忽然停了下来,菲特奈以为他终于妥协了,可谁知道他没说话地转头朝着她走来,不等菲特奈说话,便二话不说地将她给……提了起来!像拎着小动物一样将她拎走! 哪怕不作为威兹德姆家族的大小姐,菲特奈曾经也没有过这样的体验。 “无礼!”菲特奈下意识地大声道。 当然这没有任何用处——猎犬摇着尾巴跟在身后,似乎很开心。可这样的状态只让菲特奈想找个洞钻进去。 菲特奈脑子里乱糟糟的,却没有再想着怎么让威克尔放自己下来,或者让他往反方向走——到底不是完全的贵族小姐,知道威克尔是不可能听自己的时候,自己的思考方向便换了。 他难道在顾忌什么?那个地方有什么东西吗?或者是……他不相信自己的话? 菲特奈有很多的设想,但首先做的还是保持安静,这和自己在家族里差不多,在确认自己能够解决事情之前,还是不要激怒对方了…… 她最终决定试探一下威克尔,看他到底为什么不愿意去那个方向。 很快,木屋近在眼前,菲特奈无暇感慨这个林中木屋显得多么地独特,而是深呼吸——这时她正感觉到威克尔将自己放了下来。 “喂,威克尔,我想说……”菲特奈试图将自己的语气变得好一些,然而她还没有说完,威克尔又头也不回地朝着森林里走了! 这是怎么回事?! 菲特奈目瞪口呆,接下来怒火便要冲破理智——哪怕是自己那个冷静睿智的父亲也没能让自己觉得恼火。 她觉得自己是被狠狠地嘲笑了——看着威克尔离开的方向——那里明明是他们刚才回来的方向。 这显示他还是要去调查那个地方的,可刚才的行为同样说明他不希望自己拖后腿,为此还亲自将她拎了回来。 她就那么遭人嫌弃么?!菲特奈被这个发现震惊了,接着便是愤怒。 最后她选择跟上去,那时她的念头不过是要找威克尔理论清楚。 然而一切都不如菲特奈小姐想象的那么简单——一股脑朝着森林走时,她遇到了两个十分为难的事情,第一是她发现自己完全跟不上威克尔——显然在之前两人同行时,他还是刻意地放慢了速度,或者这一次他刻意地加快了速度。 另外是,她迷路了。 菲特奈知道大概的方向,但一回过神时,眼中的景象是完全陌生的——她无法区分每一棵树木有什么不同,在她眼里它们长得十分相似。 这一切都让人沮丧,也使人难免去埋怨眼前发生的一切是为什么会发生的——菲特奈打量着四周,心里咒骂了教廷千万次——如果不是那群神棍发明了什么觉醒仪式,自己为什么会参加?而自己又怎么会在家族里的地位一落千丈,从而被送去奇怪的联姻。 如果不是为了那仓促的联姻,自己也不会那么仓促地出逃,更不会如此缺乏准备。 但…… 菲特奈深呼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发泄只是一时的,但现实还是现实,无可挽回。 此时的她能想的东西只有——自己所学的东西里……有没有什么能够在森林找路中帮上忙? 音乐理论、礼仪、舞蹈基础、历史、剑术、骑马……还有一些仓促看的有关于野外的书籍,当然,是那些写给贵族们的游戏书,在这个情况下根本不会有用。 那么再之前的呢? 菲特奈手放在树干上,摸着上面的纹路,仔细地思考,她不盲目地走,而是静静地,像是在等待什么,完全没有了不久前那个难得的脾气暴躁的样子——此时是让人熟悉的冷静的菲特奈。 周围忽然变得静悄悄的,鸟声偶尔会出现,还有微风流动的声音…… 安静得有些……不对,有声音。 沙沙…… 菲特奈眯着眼睛,朝着树干后看去——莫名地,她心里升腾了紧张的情绪,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沙沙的声音越来越大——菲特奈退后了两步,已经十分紧张眼前的树后到底有什么东西。 哗——! 菲特奈往后猛地退了两步,忽然松了口气——猎犬摇着尾巴,豆大的眼睛盯着她,尾巴一晃一晃的——它似乎是跟着菲特奈而来。 显然它也跟不上威克尔。 “吓死我了……”菲特奈不知道怎么的,就冒出了这句话,像是试图和猎犬说话——她看了一眼猎犬,弯下腰去摸了摸它的头——猎犬十分乖顺,就这么将头伸过来任由着菲特奈抚摸,尾巴同时摇得更加欢快了。 看到它这个模样,菲特奈笑了笑,接着站了起来:“你应该认得要怎么回去吧?既然跟不上就只能回去了,也比在这里瞎晃悠的好。” 猎犬晃了晃尾巴,十分通人性地转头,嗅着地面,往前走,走着走着又转头看菲特奈,叫了两声。 菲特奈跟了上去。 和猎犬在森林里走着,这时已经放弃去找威克尔的她,也因为莫名的心安而开始欣赏起了周围的景色——几乎每棵都是参天大树的古老森林,是菲特奈从来没见过的,树叶间隙投下的光影明明晃晃,在这个午后显得格外温暖——一般情况下,伊索森林都会显得宁静安详。 走着走着,这样的景色使得菲特奈心里莫名地宁静了下来。 或许之后就只能在这样的森林里生活了?像是一个林中猎人一样? 菲特奈忽然冒出了这个想法,第一次感觉到迷茫。 她当时的目的只有离开贵族生活的圈子,但却没有具体的对未来的想法——她甚至不知道除了贵族,其他生活在这个大陆的人都是怎么样生活。 但她没时间沉思了。 “追得上吗?”菲特奈耳边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她急忙窜到了小土坡的下面,借着这一棵生长在土坡上的巨树伸出的树枝缝隙去看声音来源的地方——那是一行人,披着黑色的斗篷,步伐轻盈。 “可以,循着这边,去那边。”另一个声音说道。 菲特奈脸色变了变——他们是什么人? 下意识地她使用了贯通之眼,双目里是魔力的流淌——让她非常意外的是这些黑衣人身上有十分规律的魔力流动——甚至在他们的周围还有明显的奇特纹路,似乎就是那些纹路使得魔力均匀的分布在了他们的周围。 菲特奈脑海里忽然出现了“魔法师”的字眼——她想看得再仔细一些,但是忽然间耳边响起了一声犬吠! 猎犬?!菲特奈猛地醒悟过来,急忙将出现在眼前的猎犬抱在怀里,让它闭嘴。 “谁在那里?”但一切已经来不及了,准备离开的黑衣人显然是发现了躲藏在小山坡里的菲特奈,他们快速地朝着菲特奈逼近——连菲特奈怀抱里的猎犬也能感觉到危险逼近,被菲特奈抱着的身体僵硬起来。 她已经能确定这些人是魔法师了,他们从树林里扑过来,算是长的距离,可眨眼就到了眼前,那过程中菲特奈能看到魔力的流动变得剧烈,贯入了那些在魔法师身边的纹路,接着便是催动出了某些新的转化。 不过菲特奈此时没有心情想这些魔法师的事情,无心寻找他们发挥力量的秘密,她此时只觉得被发现的自己要倒霉,下意识地想要找到办法,可也深感自己的无力。 到底是……没有任何办法? 菲特奈有些绝望,然而清脆的声音像是某种按键将眼前的狂奔而来的魔法师给停在了原地。 发生了什么? “魔药的反应,居然有可以转移位置的高级魔药?”这时一个魔法师忽然开口,“她”的声音十分悦耳,显然是一位女性。 “追上去——能用这种魔药的一定是‘他们’,不能让‘他们’将西摩利之眼带走。”另外一位魔法师说道。 说着他们便动身了,朝着远处奔去。 菲特奈松了一口气,倒在了地上——不知不觉她的背上居然都是汗水——虽然她也不确定被他们发现会发生什么。 “好险呀,小姐。”这时,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菲特奈抬头便看到了蹲坐在树上的赫尔墨斯。 他似乎十分高兴,咧开嘴露出了虎牙。 “刚才是你做的?”菲特奈问道,问完觉得自己是在白问——除了赫尔墨斯,自己身边没有什么能出色运用这些东西的人了。 第十四章 烈火焚烧着不可忘却 “当然是我啦。”赫尔墨斯说道,“你不应该好好感谢我什么么?” “可你还没有告诉我真相。”菲特奈稍微冷静了一会儿,接着说道,话语里还带着几分怒气——知道自己的召唤者刻意地投放魔药,还险些害自己死掉这种事情,是无论多久都高兴不起来的,“你为什么要投放给野猪的狂化的魔药?” “哎呀,小姐不觉得今天的天气不错?要不然和我逛逛?”赫尔墨斯笑了笑。 完全没有说出真相的样子。 菲特奈深呼吸了一口气,又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这才起身离开小山坡,她拍了拍猎犬的头——那家伙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惊吓中清醒过来:“不需要……我们走吧。” 后半句当然是对猎犬说的。 小猎犬跑得也没有那么欢快了,有些怏怏地朝前面走——菲特奈不愿意看到赫尔墨斯,而赫尔墨斯也保持在树上没有动。 那个男孩看着菲特奈远去,被树叶遮挡了脸上光线的自己实际上看不出表情。 菲特奈跟着猎犬,终于在太阳落山前回到被夕阳染上色彩的木屋,让她意外的是威克尔已经站在木屋前了——他一副又要准备出门的样子,在看到菲特奈后停下了——他当时精神紧张了一下,接着像是松了一口气。 其他人或许捕捉不到这样的表情,可是菲特奈却当这种事情是家常便饭。 “你去哪里了?”威克尔问。 这种程度的关心对于这个林中猎人来说已经十分难得了,然而菲特奈现在的心情却不好:“那么你呢,威克尔先生,将同伴留在森林里就是你的习惯吗?” “你不应该跟上去。”威克尔显然意识到了菲特奈后来做了什么,皱了皱眉,抱着双臂说话的样子透着一股严厉。 “可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一起调查吗?”菲特奈见过有给人更大压力的人,对威克尔这个样子丝毫不惧,尤其是当她知道威克尔其实算得上是心地善良,因此她便也肆无忌惮地说道,“如果你原本就看不起我的话,为什么不一早就拒绝我呢?” 威克尔语塞,答不上来,站在原地盯着菲特奈,似乎想要让她别说了。 可菲特奈却不觉得自己有必要因此放弃寻找答案:“威克尔,难道你连一点解释都没有吗?我还认为你是一个十分重视承诺的人。” 想要和菲特奈讲道理那是根本不可能的——虽然在威兹德姆家族时她尽力地保持着自己的沉默和矜持。 而且菲特奈猜对了,威克尔似乎对重视承诺这个词汇有些敏感,露出了一点犹豫的表情,但很快又坚定地选择了闭嘴,两人又开始了沉默的对视。 许久菲特奈看着威克尔脸上的表情没有松动,不禁觉得头疼,和这样的人相处好处和坏处都十分的明显——可以前她不会遇到如此的人,因此此时无能为力。 “你应该回去,贵族小姐。”又过了一会儿,眼看着要天黑时,威克尔终于说话了,然而却是菲特奈不想要听到的话,“你太弱小,森林不适合你。” “我才第几天来到森林?当然不适合。”菲特奈终究是忍不住地和威克尔争论起了这件事情,“难道你是从小就会斩杀猎物的吗?出生以来就能成为一个合格的猎人吗?” 威克尔一愣,依旧执拗开口:“可你不适合生活在这里……” “那不是你需要担心的事情……好吧我知道我十分麻烦,”菲特奈无所谓地看了一眼暗下来的天空,“那便这样好了,明天我就离开这里。” 说着她朝着木屋走去,不愿意再和威克尔争论自己的去留问题。 她确实觉得能跟着威克尔会对自己接下来的生活便利许多,可她也能感觉那一种让她难过的差异。 威克尔没有说话,仍然抱着手臂站在原地,然而眼神里的光亮却暗淡了很多,不像是后悔,更像是在怀念着什么情绪。 ====================================== 火焰席卷了城镇。 那是“经历”了无数次的画面,因此即使以前再惊慌和恐惧,可每一日都在梦里重复着这样的画面,时间长了他竟然能够十分平和地看着这一切,甚至能够缓缓地从这些放缓的画面中看每一个人的面孔。 相似的恐惧、不解、愤怒,即使以前他们也曾经争吵,有过不同的心情,可此时都是一样的。 惊人的相似出现在最不该出现的时候。 他一步一步向前走去,寻找那个最让他熟悉的身影——最终他在某个角落找到了“他”——那是一个小男孩,站在火焰中茫然无措,手中握着一把铁剑,这把铁剑无法发挥出任何的用处,并且他的敌人可以说是不可战胜的……抬起头,空中的那个火焰构成的图案。 是一头恶龙——谁也杀不死的恶龙。 此时的自己已经不再惧怕那头恶龙,然而转过头再去看着稚嫩百倍的,脸色苍白的自己,那个样子的他十分可笑,耷拉着的铠甲与手里其实还没开刃的装饰剑。 这些画面每日都一样,即使再深刻也不会再给他太新鲜的感触,反倒让他在梦中想起了另外一个人,那是一个女孩,有着非同一般的白金色的头发,色彩平庸的眼睛实际上充满毅力,哪怕被无数次否定……依旧拿着那把可笑的铁剑,挥舞出可笑的剑法。 然而,确实没有人是天生的猎人,天生的智者。 ======================================= 砰——! 威克尔惊醒过来,他听到了响动,猛地翻身去推开了木门——看到的是木屋外已经一片混乱。 被推倒的木架、乱吠的猎犬、因为兵器的挥动而造成的响声……威克尔的视线最后落在了正前方——十几岁大的女孩在穿着银色铠甲的骑士手中挣扎,表情十分值得嘲笑——这也是威克尔第一次见到她这样的表情。 之前,哪怕是最恐慌的时候她眼底里都有不可忽视的骄傲,那种气质让他第一眼就肯定了这个女孩是贵族。 可此时她的眼里只有恐惧和绝望——似乎是因为她要被这些骑士带走。 他忽然觉得胸口有些痛。 “你们想做什么?”威克尔缓缓道。 “我不是威兹德姆小姐!你们的领主没和你们说我是假冒的吗?!”菲特奈说道——她心里急得很,因为她看到了这些骑士身上佩戴的黑雀家徽。 她想过有人会来找自己,可没想到会是威兹德姆公爵派遣骑士来寻找她,要知道这些每年只服役几十天的家伙轻易是不会离开自己的领地,更不会愿意来到距离威兹德姆公爵的领地远不少的伊索森林——有一瞬间,菲特奈觉得威兹德姆公爵是脑子出了什么问题。 “可你确实有一张和她一样的脸。”为首的骑士一只手里握着骑士枪,另外一只手抓住了菲特奈的手,“即使是假冒的,那也是偷跑出来的。” “国王答应我会安顿好我!”菲特奈抗议。 “他的命令是让我们带你回来,无论是不是什么假冒的。”那位骑士又说。 菲特奈不想再和骑士争辩,第一次觉得口才这种东西一点用也没有——不过奋力的挣扎也是没用的。 她更不相信威克尔会救自己,要知道他们昨天才产生争执,他巴不得自己早点滚蛋。 “你放手!” “这是不可能的,小姐。” “放手!” “将她带走……” …… “够了。”然而威克尔打断了这一切。 骑士们此时才注意到威克尔——骑士也是贵族,虽然爵位不见得高,可眼睛往往在看平民时会放得高,不管对方到底是谁——何况还是一个林中猎人,缺乏对林中猎人了解的他们而言,林中猎人的存在比乡巴佬还不如。 “这与你没有关系,我们托威兹德姆公爵和国王的命令形式,造成损失还十分抱歉……”为首的骑士说道,虽然是道歉的话语,口气却充满了对威克尔的不屑,除此外,对他们而言,威兹德姆公爵要大于国王,不过这并不是事情的重点。 威克尔看了他们一眼,在这些全副武装的骑士的注视下走上前去——没有做任何抵御的骑士们显然是看不起威克尔的身份,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到了一个骑士身边:“放开她吧,她不想回去。” “你在说什么……”在他身边的骑士忍不住说道,然而他也惊讶地发现威克尔的手握住了那位骑士的骑士枪,接着,竟然一点点地将那把骑士枪捏得粉碎! 连菲特奈也看呆了,她本来以为威克尔只是体能比其他人稍微强了一些,可这显然是怪物级别。 “我的名字是威克尔?奥斯顿,回去和你们的领主说吧,还有,放开她,”威克尔说,“森林和我都不介意森林里多多少尸体。” 第十五章 开辟新道路的前兆 事情解决得出乎意料,菲特奈被发现时,明白挣扎没有用,已经在考虑下一次该怎么逃出来,该怎么处理其他麻烦事情了,可威克尔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话,上一刻还十分骄傲的骑士,下一秒便变了脸色落荒而逃。 哪怕他们逃跑时还刻意保持着矜持。 “扑哧!”菲特奈没顾及自己手上被握出的红色痕迹,眼看着骑士们骑马离开的样子,也许是这个画面变得太快,她忍不住笑了出声。 此时她甚至能看到骑士们骑在马上挺直腰杆的背颤抖了一下。 真是太有趣了! “哈哈哈……”菲特奈感觉这是自己这段日子,甚至上是从成为贵族后第一次笑得如此开怀,和这些骑士突然离开一样,笑得很突然。 这一次轮到威克尔觉得惊讶了,他看着突然从惊慌变成笑得都直不起腰的女孩,眨了眨眼睛。 菲特奈终于笑够了,看着威克尔双眼盯着自己的,不由得轻轻咳嗽,说是心情愉快,不如说是她终于有一种沮丧都烟消云散的感觉。 “谢谢你。”菲特奈真诚地说道,不再是贵族式的充满矜持的笑,而是一个十二岁的女孩该有的欢快笑容——她白金色头发在阳光里闪闪发光。 “不客气。”威克尔似乎费了好大劲才将视线移开,转头去看天空,两人沉默了很久,他忽然说道,“以前这里有个村子,但它已经被毁掉了……是某个领主的领地,但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是唯一的幸存者,可是当时什么也做不了,后来,自己一个人的时候险些死掉。” 菲特奈眼中露出了惊喜的情绪。 此时的她已经缓了过来,开始思考起了这些问题,她向来相信任何一个人做的选择都有根据,之前的威克尔会在是否让她回到“该去的地方”这个问题上存在着疑虑,而他所说的,关于过去的回忆显然是他疑虑产生的原因。 此时的她相信威克尔会让她留下来,而这显然是和他的过去有关。 但菲特奈同时也产生了其他的怀疑,比如这伊索森林是一座古老的森林,在这其中存在了一个村子,而这个村子被毁掉后,怎么会在短短几十年形成这样的森林。 并且这是一件在凯希的历史课上从来没有提过这样的事情——魔法师在这个世界是存在的,可他们是稀有动物,大多数都和自己曾经生活过的世界一样,非常平淡,毁灭了一个村子的事情,怎么说都会在历史书里留下痕迹。 然而并没有。 还有奥斯顿,又是一个疑点——奥斯顿,这个让那些骑士们落荒而逃的关键……菲特奈没有听说过这个姓氏,可就像是在自己身为贵族时会对魔法师一无所知一样,她对一些东西不了解是很正常的。 疑点重重,可菲特奈不急着一下子寻求所有的真相。 “你不会使用魔法,对吧?”菲特奈突然想起来些什么,她看着威克尔,说道。 “嗯。”威克尔眼睛里掠过一丝惊讶,随后承认了。 菲特奈了然,她能感觉到,这个林中猎人是一个非常有经验的猎人,可是不具备使用魔力的能力,和她一样。 莫名的,这让她心里生起了一些亲切感。 “那多多指教呀。”菲特奈笑着对他说。 “什么意思?”威克尔奇怪地看着菲特奈本来已经平静下来的情绪又高昂了起来,说。 菲特奈说:“嗯……一些贵族的小细节,大概是接下来好好相处?” 虽然在心里,一直生活在森林似乎有些难以想象,可在找到新的出路之前,菲特奈都决定投靠这位猎人了——尤其是在森林里遇到了那些魔法师之后。 “啊对了……”想起那些魔法师,菲特奈心里有些不安,便想问问威克尔。 “你们贵族不是十分厌弃不会使用魔力的人吗?”谁知道威克尔却打断了她的话,让她没能问出口。 路德王国信仰艾伦蒂亚女神,而女神的教义便是创世的艾伦蒂亚使得世界被魔力覆盖,只有人类能够使用魔力,是万物的灵长——可人类中只有被女神宠信的人才能使用这种力量,因而人有高贵和低贱的区别。 如果在路德王国境内,一位贵族和平民诉说自己并不肯定这种想法,实际上有违背自己信仰的含义,更等同于背叛了贵族的身份。 然而菲特奈不在意——不只是因为她没有正式获得教廷颁布认可的教民身份。 “不能使用魔力是因为体质的问题吧?我听说平民中也有人可以使用魔力,”菲特奈说道,“贵族因为魔力而使得生活获得便利,这样就更拉大了贵族和平民的距离,使得阶级的差距更大,更加不公平,然而魔力充塞于世间,如果能够被利用的话它应该拿去造福所有人——魔力属于所有的人。” 菲特奈事实上想到了自己曾经生活过的世界里的那些新的能源,这个世界没有那么多的能源问题,但仅仅一个魔力却已经使得火药味十分浓重了。 或许是心情轻松的原因,她更没有对自己的猎人朋友有什么戒备,不会像当贵族一样考虑说出口的话会产生什么影响——当然她不知道此时威克尔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甚至不知道她无意中说的这一番话改变了自己的未来。 “我很感谢你能说这些,”菲特奈背对着威克尔,一段时间没有听到他说话,于是自己说道,“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会尽力的。” 她的存在对威克尔来说并不重要,可能只是一个因为回忆而心软,去帮助的人——她的存在不会为他提供多大的利益——菲特奈不喜欢这种吃白食的相处方式。 威克尔并没有在意她的话,反而想着其他事情,他望着森林有些出神,等到回过神来时,菲特奈已经说完了。 “如果你要帮忙的话,这几天不要离开这里,”威克尔于是随口说道,一边说着还朝着木屋走去,“有空不如改掉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剑法。” 菲特奈脸上有些红,虽然清楚在威克尔眼里,或许没有哪种剑法能看得上眼,可是将事情说得那么直白,确实也让她感觉到难为情。 不过这次她答应得还算是愉快——能安安心心地提升自己确实值得开心。 “你要去做什么?去打猎?”短暂的聊天使得骑士给自己带来的恐惧一扫而光,菲特奈去拿自己的铁剑,好奇地望着换上革甲的威克尔。 “嗯。”威克尔拿起挂在墙上的弓,迈起步子,很快就要消失在门外时,停下来说道,“顺便去调查狂化野猪了……最近有些线索,但和你没有什么关系。” 菲特奈眨了眨眼睛,又有些想笑,他难不成是担心自己又一个人跑到森林去了吧? “其实……那个狂化野猪……”能将话说开是一件很好的事情,菲特奈为此想和他说说赫尔墨斯的事。 毕竟狂化野猪和赫尔墨斯有些关系…… 说起来,她已经有些时候没看到那个家伙了——自从来到威克尔的木屋开始,他就很少出现了——也可能是两人产生了争执的关系。 “小姐,我可以和你谈谈吗?”心里还在念叨着赫尔墨斯,他便出现了——菲特奈的话被打断——循着声音看到了那个男孩。 菲特奈心情不错,难得想要和他打招呼,可转过头后却说不出话,反而眼神流露出了惊讶,伸出手捂着嘴——突然出现在她身后的赫尔墨斯竟然有些透明,从他平常的笑容里还能隐隐约约地看到在他背后的树。 她忽然想起来了,赫尔墨斯是被召唤而来的——一个月眨眼就过去了,很快他就会消失。 “真好呀,小姐现在已经可以很随便地露出自己的表情了!”赫尔墨斯完全没抓住菲特奈表情里的重点,说道。 “怎么了?”威克尔捕捉到了菲特奈的声音,于是停下来听她说,可她的声音忽然停止,这让他有些奇怪——他是听不到赫尔墨斯说话的,不知道现在发生了什么。 “啊?哦……没……没什么,你路上小心。”菲特奈因为惊讶一下子没能想到威克尔,在他的提醒下急忙说道。 威克尔不疑有他,又看了菲特奈一眼,不经意地将手落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在衣领下那里藏着一根链子,似乎挂着一根项链。 最终都威克尔消失在了森林中——猎犬跟了上去,哪怕自己跑得慢,每一次都坚持跟着主人。 “赫尔墨斯?”菲特奈没有注意到威克尔的小动作,而是紧紧地盯着眼前的男孩,忍不住说道,“你……” “对哦,我要消失了,很可能再也见不到你了。”赫尔墨斯的笑容十分阳光,多数时候这种笑容让他给人的感觉是一个爱捣蛋的孩子,让人无奈又喜欢。 此时他就这么站在阳光里微笑,笑容里没有一点阴霾。 第十六章 像流淌于河 菲特奈明白,赫尔墨斯说的是事实——《大历史》里到底有多少可以被召唤出来的人没有人清楚算出来过,哪怕她不间断地去召唤,再次召唤出赫尔墨斯的可能性实在太低。 她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偶尔会召唤出人物,有时候是因为无聊,多数时候是想用它来提醒自己曾经来自哪里,报以一些对名为“家乡”的期望——自私的成份很多,她也没曾对哪个召唤者有十分深刻的印象。 然而赫尔墨斯不一样。 对待这个陪着自己逃出贵族圈的男孩,菲特奈已经在无形中习惯、甚至是信任了他的存在,哪怕他真的对伊索森林的野猪做了什么…… 她可以召唤他,也可以将他收回,但一直没做。 “虽然好像做了些不太好的事情?不过看在我也要消失的份上,菲特奈小姐不要找我的麻烦了吧?”赫尔墨斯似乎是清楚这一点的,以至于他说得有恃无恐。 “我还是想知道真相。”菲特奈望着他,问得很坚定。 “欸?好吧……执着的小姐。”赫尔墨斯傻了眼,以为自己这么说便不用与菲特奈纠缠这个问题了,于是抓了抓头发,“你已经不是贵族了。” “我知道。”菲特奈说。 “所以不能每天喝红茶,穿裙子,把书籍随便地堆放等着仆人来收拾,也不能随意挑着宝石玩了,”赫尔墨斯歪着头,说着,“我希望你能知道你自己已经不是一个贵族了……不过我本来以为小姐比较适合成为一个贵族。” 菲特奈诧异:“为什么?” 有些难为情,赫尔墨斯悄声对她说了几句话,菲特奈更加惊讶,不知道说什么——她是在惊讶,原来便是因为这件事情,赫尔墨斯才要专门做出将野猪狂化的事情吗?可真是…… 赫尔墨斯笑了笑:“你需要找到一个依靠,可我是一个召唤者,我无法永远陪伴你……不过这样的小姐更好,可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菲特奈不说话——她看着赫尔墨斯更加透明——他似乎下一秒就会消失在空气里。 “狂化野猪确实是我做的,不过也不完全是我,这里的魔力十分奇怪,也许有些‘东西’隐藏在黑暗里,可我没能找到他们——小姐,可要小心了。”赫尔墨斯忽然严肃起来。 菲特奈点了点头,她从来没有怀疑过赫尔墨斯——这样反倒使得赫尔墨斯不好意思起来,也说不出话了。 清新的,混合着青草香的空气里,两个人就这么站着。 “就这样吧,菲特奈小姐,”赫尔墨斯又忍不住笑,最后说,“我很高兴遇到你。” 说完后,他消失在了空气里,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或许他狂化了野猪,刻意惹怒自己的原因里还有一部分,是为了让他们在离别的时候不那么难过,这让人难以想象他一个孩子模样的人还有一颗大人的心——不过他最后还是跑到了自己跟前,和自己道别。 到底还是小孩子。 菲特奈心里这么想着,笑了笑,眼角却滑落了一滴泪,轻轻说道:“我也一样,谢谢你。” 这时,她什么都不想做,只想要安静站着。 而当她低头时,却看到在眼前,也是赫尔墨斯原来站着的位置上有一点闪光。 她感到奇怪,俯下身,拨开草,发现那是一块蓝紫色的宝石——阿伦纽家族送给自己的那一块宝石。 菲特奈忽然想到自己丢失了这个东西,就在不久之前——可最后待在威兹德姆家族的日子里实在太忙,以至于她忘掉了它。 可此时……菲特奈温柔地拾起那一块宝石,忽然怀念起了这个颜色…… ================================== 咚! 咚咚咚! 菲特奈还在回忆过去,大地却颤抖了起来,她不由得惊讶——这是地震么?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实告诉她不是。 不远处的森林里突然被什么东西炸了,亮起了一团火光,即使木屋距离那里有一定的距离,她也能感觉到那种热度。 发生了什么? 菲特奈忽然想起了赫尔墨斯和威克尔的话,以及自己不久以前看到的那些魔法师——那些来森林里的魔法师有什么目的?这些是不是他们做的? 还有……威克尔在哪? 菲特奈并不担心自己安全,反倒担心起了威克尔,可好像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汪汪”的吠叫声在耳边响了起来,接着菲特奈眼里出现了一只受伤的猎犬,它有光泽的毛上出现了好几处烧伤的痕迹。 看到猎犬伤成这个样子,菲特奈便明白威克尔与人交上了手。 “你想做什么?”菲特奈想要朝森林跑,可猎犬却咬着她的小腿将她往相反的方向带——她不由得皱眉,可很快她意识到了什么。 猎犬不会轻易离开威克尔,威克尔让猎犬回来,或许是要让她逃——这么想来威克尔此时的处境并不好。 “好吧我知道你想帮我,或者你是在服从主人的命令,”菲特奈一直被猎犬往相反方向带,但她却不是这么打算的,她试图说服猎犬,“但我不会放下我的朋友不管的……” 猎犬还是在将她往旁边拖,菲特奈十分无奈,最后差点真的被拖着走,幸好猎犬的力气实际上不大。 “你别激动,”猎犬看着自己拖不动菲特奈,急得团团转,菲特奈只好说,“我有办法,相信我。” 猎犬真的十分通人性,听到了菲特奈说的话后便停了下来,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她,似乎想确认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相信我。”菲特奈深呼吸,伸出手,熟悉的纹路浮在了手背上,脚下很快出现了漂亮的法阵——这还是她第一次如此仓促地召唤,而她希望自己这一次能够召唤出一些有些用处的召唤者。 情况比菲特奈想象得还要紧急——她刚刚将仪式完成,小火球便砸在了自己的身边,她侧身避让,确认自己没有命中,可腿上还是感觉到了火辣辣地疼痛,疼得她差点站不起来。 烟尘散去,她才看到对方是谁——披着黑斗篷的女人,兜帽已经因为战斗被摘了下来,漂亮的脸蛋上写满了惊讶。 “小女孩?”她的口气里的意思似乎是不相信自己要与一个小女孩为敌——更多偏重于看轻自己。 菲特奈认出了这个声音,那时出现在森林里的魔法师里就有她——悄悄地开启了贯通之眼,她又一次看到了魔力流动,并且是高速地流动,它们快速地汇聚在女人的周围,眼看着下一个攻击也要攒出来了。 或许她能理解为某种能量条,对这个女人这种程度的魔法师来说,补充仿佛轻而易举。 “那么……召唤我的主人是谁?”这时身边响起了一个有些老态的声音。 菲特奈觉得自己更加绝望了。 一个穿着厚大衣,拄着拐杖的老人,胡子已经花白,稳稳地立在了菲特奈身边,和倒在地上的她起了奇怪的对比。 “查尔斯?罗伯特?达尔文……”菲特奈已经不需要问这个人是谁了,她在各种教科书上看过这张脸千万次,可还是第一次见到“本人”——只是她不知道此时是该惊喜还是…… 那位写出《进化论》的著名英国生物学家,进化论的奠基人。 她终于召唤出了一位耳熟能详的召唤者,这让菲特奈觉得很欣慰,可达尔文的出现不能改变眼前发生的一切——一眼便可看出他不是战斗型,哪怕只看着那老态的模样,菲特奈也不忍心让他参与战斗。 “你在看哪呢,小姑娘,被吓坏了吗?”只有菲特奈能看到达尔文——当菲特奈惊讶而绝望地望着达尔文时,那位女人也在盯着菲特奈——她还以为是这个小女孩被吓坏了,“威克尔那家伙躲了十几年,这次专门让他的小狗来帮助其他人逃跑,我还以为是‘那一位’呢……” “你们有什么恩怨吗?”菲特奈小心翼翼地看着那位女性魔法师。 “哦,恩怨?当然没有,我是和平主义者。”女性魔法师否认。 菲特奈有些搞不明白,这个世界什么时候出现过这个词汇了? “好吧,我想知道我会被杀掉吗?”菲特奈说道。 “当然会,嗯一个火球就好了,总之不会让你太痛苦的——毕竟知道威克尔行踪的人不能留。”女性魔法师理所当然。 这是和平主义者? 菲特奈满脸震惊,那位女性魔法师看到她的模样,似乎觉得她有些可怜:“这是最好的死法了,我下手再重一些?这样你连难看的尸体都不会留下,不过我可能会控制不好魔力,或者瞄准出现一些偏差……” “好吧。”菲特奈先是听得发愣,最后像是接受事实了一样叹了口气。 女性魔法师也有些惊讶,似乎没想到自己这番话真的能“打动”这个小女孩。可她也不是会浪费自己“好运气”的人,手里的火球已经开始变化,可惜菲特奈此时没办法仔细观察这些火焰是怎么从魔力变来的。 “达尔文先生,你有什么战斗能力吗?”菲特奈感觉空气越来越热,低声问。 “当然没有,主人,”达尔文的回答很严谨,“我的能力是……” “好吧,别说了没时间了,”菲特奈打断了他,抬起手,纹路浮起,“快跑!” 第十七章 蔚蓝之海混乱无序 菲特奈手背上浮起血红的纹路,汇聚纹路创造了一个巨大的魔力漩涡,在她的双眼中,空气中的魔力被快速抽离,接着注入了达尔文体内。 支撑召唤者自身技能的能量来自于魔力,便是这个世界的空气中出现的魔力——这使得原本需要借助菲特奈魔力才能使用技能的设定被改变了——可惜这个世界的魔力分布稀薄,平时召唤者们无法发挥完整的力量。 汇聚纹路汇聚周围的魔力,灌注于召唤者,令召唤者能够运用的魔力大大增强,甚至使得原本的技能效果获得超越——起初赫尔墨斯的属性并不强,当初得以逃离王宫,也是依靠着汇聚纹路。 当然,汇聚纹路是有坏处的,例如手上的纹路,每使用一次需要几天的恢复。 此时菲特奈的打算并不是要使用达尔文的技能,她只是在钻空子…… “咦?”当汇聚纹路被使用时,女性魔法师惊讶地看到自己手里的火球毫无征兆地熄灭——这预示着她此时无法使用魔力,“这是吟唱阻断……该死!” 她当然不清楚菲特奈做了什么,眼睁睁地看着她窜出木屋,快得惊人。 当女性魔法师感觉到自己不能使用魔力时,菲特奈已经跑出了小木屋的范围——她不敢往后看,身边只有呼呼的风声。 虽然是魔法师,可当不能使用魔时力,菲特奈相信这位女性魔法师只是一位普通的女士——她可不希望自己遇到了什么兼修魔法和体能的人。 幸运的是,这一位女性魔法师真的没有跟上来。 周围的树木仿佛在匆忙地掠过,以至于没有感慨起自己从来没有跑得如此之快——她自然也没有来得及想自己该朝着哪里跑,慌不择路。 ============================ “呼……呼……哈……”菲特奈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实在支撑不住,踉踉跄跄地靠在了最近的榉树树干上,停了下来——整个人靠着树干,大口地呼吸着。 猎犬一直跟在自己的身边,它此时也没能缓过来,在她周围伸着舌头,脚下却没停下来地四处走——至于达尔文,菲特奈不担心那一位根本不可能被其他人看到的老先生。 也许要等待达尔文自己找到她了。 菲特奈终于缓过了气,接着朝猎犬招了招手,同时也向另外的方向走去——她自然不敢停下来,一边走她一边叹气,对猎犬说:“看来我们真的得先保护好自己,才能好好考虑威克尔现在怎么样了。” 猎犬很担心主人的安危,可刚才的女性魔法师给它的印象也足够深刻——听到菲特奈的话后并没有表达反对。 看着猎犬十分希望去救威克尔的模样——有一刻菲特奈沮丧地认为,也许不要让自己落在那些魔法师手中就是对他而言最好的帮助吧…… 菲特奈这么想着,同时也在心里唾弃自己——什么也做不了的自己。 “总之先去找个安全的地方……”菲特奈对猎犬说,觉得自己比遇到母亲还要无力。 菲特奈不可能进入城镇——威兹德姆家族的骑士已经踏入了伊索森林,在贵族统治下的领主领地内,寻找菲特奈?威兹德姆更为简单——她的通缉令一定被贴得到处都是。 安全的地方……似乎没有安全的地方。 菲特奈和猎犬前进着,分不清方向的自己更加深入森林——菲特奈能注意到树的颜色由淡转浓,树干更粗,脚下的土地更加松软,空气中弥漫着露水、雾气与植物的味道。 一人一狗只能漫无目地走。 菲特奈的手握成了拳头,手心里都是汗——一切都脱离了原来的轨迹,不受控制的麻烦直到现在也无法摆脱。 脱离贵族的生活,这对一个从生来便没有离开过领地的贵族而言无比危险,好比新生——同时,对菲特奈来说,跟着自己逃离后接踵而来的事情,也让一直以来生活安逸的自己无法做出最好的反应。 这个世界,依旧超出了自己的想象,让她无比狼狈。 “咳咳……”菲特奈一边走着,她的精神还有些紧张,忽然听到了咳嗽声,惊讶使得她做出了最快反应——随手抓过来的匕首被横在了胸前。 虽然有些滑稽,可菲特奈认为自己此时经不起又一次惊吓。 “是谁?!”她的声音情不自禁地变得严厉。 “咳咳……”菲特奈的质问得不到回应——那个咳嗽声又响了起来。 菲特奈安静了下来,仔细地去倾听——虚弱不堪的咳嗽声在安静的森林里异常地清晰,“咳咳……咳……” “谁在那里?”菲特奈听出了那个声音的位置,在某棵树后面。 与此同时蝴蝶从树后面飞出来——菲特奈没有见过这种白色的蝴蝶,她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它们,直到它们消失在了视线里。 当菲特奈回过神来,咳嗽声也停止了,似乎是察觉到了菲特奈的存在。 “我可以过去吗?”菲特奈尝试着问。 没有回答的声音——咳嗽声又开始了,像是无法抑制。 菲特奈深呼吸一口气,最近在身边发生了太多超出预计的事情,此时的她已经有见惯不怪的态度了…… 若是其他人或许已经落荒而逃,但或许是前途太过黑暗,菲特奈忍不住去抓住每一个有可能存在的机会——于是她便表情麻木地走向那棵树之后——一阵风吹过,菲特奈看清楚在树下的人,险些以为自己又穿越了。 那是一位黑发的少年——黑发在自己以前的世界十分常见,可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这是她第一次看到——柔软的黑发衬得他的肤色更加苍白,与菲特奈那因为不常看到阳光的苍白比起来,他那是病态的苍白。 在这病态的苍白下,他显得十分脆弱——穿着自己撑不起来的暗蓝色大衣外套,长长的睫毛投下了一片阴影,随着他胸口因为咳嗽的起伏而微微颤动。 菲特奈想起了一些油画作品,威兹德姆公爵曾经带她欣赏过一些名家的作品,除了宁静的乡村题材能让她有些兴趣外,其余的一概无法获得她的认同——这少年有一瞬让她认为像是油画一样,在树下坐着,安静得能定格时间。 “那个……”菲特奈放下心来,认定这样的少年是无害的——便朝着他走去。 黑发少年听到了声音,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看了她一眼——那双蓝色的眼睛让菲特奈感觉如同浩瀚的大海——这倒是十分精妙的反差,有这样一双眼睛的少年应该是雄心勃勃的,充满生机的。 事实上他却虚弱不堪。 “你好,这位美丽的小姐。”菲特奈还在感慨,黑发少年已经轻声开口,声音十分动听。 美丽的小姐?菲特奈因为他的形容词有些恍惚——哪怕自己还是那一位衣着光鲜的、不在森林里狼狈窜逃的菲特奈?威兹德姆,顶多被夸奖过皮肤很白,从未被赞美过所谓的“美丽”。 她只是一个瘦小的女孩,虽然是著名的美人阿黛尔?珍妮尔的女儿,可却与美丽沾不上一丝一毫的关系。 然而恭维似乎对所有的女孩都有效,尤其是这个漂亮的少年还朝着她微微地一笑,一时间,时间仿佛又活了起来,空气变得芬芳。 “我……”菲特奈觉得自己要被眼前的景象窒息了,没有想起来自己本来要说些什么。 “你好像在逃难?放轻松些,不会有事的。”少年又说道,他一边说着,一边扶着树,费力地想要站起来,可显然有些吃力,同时露出了些许为难的表情。 “我来帮你吧!”菲特奈说道,她朝着少年走去,很快两人就十分接近了。 “那么……”少年还保持着微笑,欣然伸出手。 可下一秒他的手僵住了。 因为菲特奈握着匕首,泛着寒光的刀刃贴在少年苍白的皮肤上,似乎再往前走一些,就能划破他的皮肤。 “你怎么了?小姐。”少年虽然对此不解,却依旧保持着微笑。 菲特奈淡漠的表情与他起了鲜明的对比,她说:“你身上的大衣是莱利特绒,这种绒料的价格高昂,这证明了你是一位贵族——不过莱利特绒在路德王国不流行,其他国家倒是十分推崇它,我也没有听说过一位黑发蓝眼的贵族,你们家族的领地并不属于路德王国境内,我得对么? “伊索森林不被管辖的地方可以被自由出入——可很多贵族一辈子都不会踏入这个地方,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恕我直言,森林可不是一个适合出演病弱人物的地方,这儿太混乱了。” 少年身材挺拔,菲特奈不可能认不出这种姿势——她在威兹德姆家族里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在训练这种站姿。 菲特奈一连串的话令黑发少年的笑容渐渐收敛了起来,他不笑的时候竟然给人一种冷酷的错觉,哪怕他还在咳嗽——可那才是他真正的模样。 菲特奈的心不由得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 第十八章 舞蹈在未知的途径 “看来你觉得我会害怕你的威胁。”黑发少年轻声道,敛起了笑容——少了亲切感,举手投足充满贵族气质,虽然此时被匕首威胁着,语气仍旧自信。 菲特奈被无数次教导过,身为贵族,哪怕身处险境也要保持冷静和从容——看着这位黑发少年,相比之下,她依旧是个不合格的贵族。 “我相信你会害怕的。”菲特奈说道,平庸的棕色眸子中暗含挑衅,下巴微微抬起,很长一段时间消失在她身上的威严又缓缓流淌而出。 黑发少年沉默了下来,两人无声地对视,菲特奈无法从黑发少年眼里看出敌意,可也没有善意,本该充满火药味的对视此时变得意义莫名——然而在气势上,在她看来自己此时已经占了下风——自己穿着粗糙的衣服,披头散发,眼底是无法掩饰的疲倦,而黑发少年则身姿挺拔,风度翩翩。 “看来,小姐还不知道自己此时将面对什么?”黑发少年说。 “如果你觉得你能让你的骑士或者魔法师杀了我的话——无论是骑士还是魔法师,我不认为有什么人愿意丢弃自己的忠诚,”菲特奈丝毫不让,她沉着脸,“你现在的命在我的手上,想活下来的话可别惹怒我。” 菲特奈看起来冷静,内心却十分紧张,如果这位少年与那些魔法师们有关联——然而不含侥幸地想,如此巧合的时段出现的少年和魔法师之间必然存在着什么联系,这会让许多事情充满不确定性,可除了威胁这位少年,自己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做。 她必须争取更多的有利点。 两人僵持了很久,忽然,黑发少年朝前跨了一步,菲特奈惊讶地倾斜了匕首——匕首擦过少年的衣领——由于少年向前扑来,菲特奈便被扑到在了草地上。 “你做什么?!”菲特奈质问,让她惊讶的是这个病弱的少年力气却不小,两人距离很小,以至于她能闻到黑发少年身上的药草香。 “如你所愿吧。”黑发少年说道。 菲特奈一愣,发现黑发少年已经站了起来,朝外面走去,她本该迅速爬起来追上去,可一个声音却让她停下,不敢轻举妄动。 “艾德先生。”显然是那位想要杀菲特奈的女性魔法师的声音——那位女性魔法师竟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这里,而她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察觉,“请您早一些回到城堡里,对伊索森林的清理还在进行,我们不希望对您造成什么伤害。” 他竟然真的与那些魔法师有什么联系,关系似乎还很复杂。 “尽管做你们的事情,”艾德说,“我的事情不用你来操心。” 他的语气淡漠而疏离,事实上除了最初那充满迷惑性的对话外,这个少年“真实的”时候确实让菲特奈感觉到了一点刻薄。 可这种刻薄却比那种现在想起来其实是虚伪的笑容让菲特奈觉得舒服得多。 “是的,先生。”女性魔法师显然是被艾德所在的家族雇佣,或者其本身就是被这个家族培养的魔法师,她对艾德毕恭毕敬,与面对自己时大相径庭。 女性魔法师朝着远处走去,步伐有些慌乱,似乎是没有寻找到菲特奈的缘故,突然她停下来,对艾德说:“对了,先生。” 艾德听到女性魔法师的声音,转头去给了她一个“说下去”的表情。 “你有没有见到一位女孩?她的头发是白金色的,”女性魔法师问道,“她逃走了——如果我没猜错,她似乎是最近被威兹德姆公爵寻找的女孩。” “威兹德姆公爵家的女孩么……”艾德说。 菲特奈心里暗叫不好,此时听着艾德念这句话时,她便觉得心跳得慌乱——原因是从他的声音里自己感觉到了一丝丝的危险。 “有人说她是冒牌货,威兹德姆家族的人双眼是蓝紫色的。”女性魔法师补充。 菲特奈已经确信自己的身份被艾德知晓——平民是无法欺骗贵族的,哪怕再好的演员也无法模仿出贵族真正的姿态。 他会做什么?知道了自己是威兹德姆家族的小姐后,他会不会告诉这位女性魔法师自己就躲藏在草丛里? “没有看到,”艾德甚至没有思考,说道,“去做好你的事情。” “好的,先生,我立刻去工作。”看起来这位女性魔法师的报酬十分可观,以至于得到这样的回答后仍旧毕恭毕敬地说,接着离开了这里。 菲特奈心情有些复杂。 眼看着那位魔法师和艾德就是一伙的,可艾德却没有揭穿自己的打算……这是为什么? “久仰大名了,菲特奈?威兹德姆。”这时艾德走到了菲特奈所在的草坪旁边,朝她微微躬身,伸出手,“在下艾德?安森迪尔。” “安森迪尔家族?”菲特奈反倒有些意外自己的名字对方知道,假意从容地将手伸到了艾德伸出的手里,他的手十分冰凉,将她拉起来后微微地行了一个礼,这让人以为他们是在某个舞会里相遇的。 “我可以邀请你跳一支舞么?”艾德没有立刻回应她的疑问,邀约。 菲特奈一愣,觉得这样的邀请十分奇怪,然而她小看了艾德——无法挣脱他的手,这让她知道自己只能在这里做这仿佛有些不合时宜的事情了。 作为威兹德姆家族的大小姐,菲特奈没有不合格的课程,在点头后便立即进入了状态——交谊舞并不难,虽然在不同世界,考验的也是一个人的反应,而菲特奈发现自己的舞伴似乎对此得心应手,因此她也没有后顾之忧,跳得十分随意。 有这样令人值得信任的舞伴,菲特奈觉得他至少不会将脚踩在自己的裙摆上——当然今天的菲特奈穿着裤装。 “安森迪尔家族,是安森迪尔公国的安森迪尔么?”菲特奈朝后退了两步,是在迎着艾德的脚步。 数百年前圣战结束后,路德王国虽然以王国的姿态一直保持到了现在,可大陆原有的帝国却已经分裂了,其中各类封地有的被路德王国收复,有的则形成了一些独立的国家,例如这个安森迪尔公国。 可让人想不明白,这位安森迪尔家的病弱少年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令人不得不怀疑艾德的到来也许意味着安森迪尔公国对路德王国有什么想法。 “没错,看来我们臭名远扬。”艾德说道。 “你知道我的名字更让我感觉到惊讶。”菲特奈没有正式加入社交季,并不了解路德王国以外的贵族。 “威兹德姆公爵是一位让人钦佩的公爵,因此人们也会知道她性格冷淡,不能使用魔力的没用女儿。”艾德又说道。 此时菲特奈的手脱离了艾德的手心,在原地转了一圈,手又顺势回到了艾德的手中。 他们没有用音乐,却意外合拍。 不过却越聊越变味,菲特奈有些跟不上他的步调——这人突然讽刺自己是为什么? “你心里的因为是什么?”艾德又说道。 “《普路达尔的小溪》。”菲特奈实话实说。 她认为那首歌温暖又安静——天知道她是怎么从音乐里听出安静情绪的。 “那还真是一首属于弱者的歌。”艾德毫不客气地道。 菲特奈忽然觉得和这个人简直没有办法好好交流,他就像是一本合集,上一页是一位擅长写喜剧的人写出的喜剧作品,下一刻变成了悲剧作家笔下的悲情人物。 于是她的口气便顺着带了刺:“那么你内心的歌是什么呢?《海洋赞歌》么?” 那是一首描述一位雄心勃勃的国王想要征服海洋,却被海神召唤的鱼吃掉了的歌——它曾经因为过重的讽刺意味在路德王国内被禁止传唱。 不过这两首歌的调子确实很相似。 “一位不能使用魔力的贵族小姐为什么会出现在的伊索森林?”艾德无视了菲特奈的嘲讽,“我听说你已经订婚了。” “一位病怏怏的贵族先生又为什么会出现在伊索森林呢?”菲特奈反问,“不过我的名字是菲特奈?弗雷顿,希望你别记错了。” 两人的舞就要结束,菲特奈真的按着《普路达尔的小溪》的拍子在起舞,就在她心中默念着歌,紧接着就要到最后一个动作时,艾德却忽然停了下来,菲特奈前倾得不到支撑,险些摔倒。 这人是怎么回事? 菲特奈觉得自己的忍耐已经要到极限的时候,艾德忽然说道:“你想知道威克尔在哪里吗?” 菲特奈眼前一亮,还没有等到她回答,艾德已经伸出了手,那只苍白的手缓缓地指向森林,堪称奇迹的画面中,风变得能够看见,在视线里逐渐汇聚成了一匹透明的马,在阳光下有奇特的质感。 与此同时,艾德开始咳嗽,他微微垂眸,像是习惯了。 “艾德?安森迪尔,”菲特奈看着他这个脆弱的样子,说道,“你并不像你装出来那么脆弱,别和我摆这一套。” “我看起来不像是真的病人么?”艾德轻声说道。 “至少我没见过有病人能够如此好的把控魔力。”菲特奈深知魔力的流动。 艾德看了菲特奈一眼,可惜菲特奈看不出他真实的情绪。 “先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吧,”艾德说,“我突然有了一点行善的想法,于是邀请你观看你朋友的……将死之行。” 第十九章 以呼喊唤醒未知的命运 将死之行。 四个字从艾德嘴中说出来,和他的手一样冰冷——菲特奈又想起了伊索普领地的毒蛇。 “你在说什么?”菲特奈看着他,假意没有听懂他的话,殊不知自己手心里都是汗,眼睛里也有自己没有察觉到的慌乱。 艾德没有理会她的疑问,转过头去骑上马,动作迅速而优雅,他看起来确实是一位病弱的少年,可动作同时干脆利落,和他本人一样充满矛盾。 “你不是希望见到你的朋友么?威兹德姆家族想到你在外面如此懦弱,也不会希望你回去了吧。”相同的是,他真实的话语方式十分让人不舒服——谁知道这个少年到底用他充满迷惑性的外表和甜言蜜语骗过多少人? 菲特奈没工夫管这个,似乎肯定了他的说法,不再说话,动作利落地上马。 “你在这里等我。”菲特奈忽然听到了吠叫,转头看去,险些被她忘掉的猎犬正眼巴巴地望着她——她想了想,朝着它说道。 猎犬在原地转,最后坐定在了原地,像是同意了她的说法。 “你还真是狠心,或许它会遇到森林里的狼——哦,遇上狼它活着的可能性会比你大。”艾德仿佛讽刺菲特奈上瘾了,随口便说道。 菲特奈选择了不理会,虽然口气与他针锋相对:“那么你现在可以走了么?我认为你再慢点我们会赶不上这一程?” “可以慢一些,反正,你也救不了他。”艾德说道。 “你究竟是什么意思?”菲特奈忍不住说道,“你的家族雇佣了魔法师去伤害我的朋友,可魔法师要找我的时候你却帮我躲过了她的搜寻,你究竟是我的敌人还是我的朋友?” “我以为你是一个贵族。”艾德骑马前进,魔力凝聚的马在森林里狂奔时甚至不会发出声音,这让菲特奈觉得有些奇妙——可惜她心里恨不得早早飞到威克尔所在的地方,没有理会自己这点好奇。 “我早已不是一个贵族。”菲特奈纠正他。 “曾经是。”艾德说道。 艾德所说的话毫无逻辑,可菲特奈意外地听懂了——贵族是没有敌人的,他们也不会有朋友,这一位叫做艾德?安森迪尔的少年正在提醒自己,他既不是敌人也不是朋友,主要看自己是否对他的利益有利。 显然现在他们站在一条船上,可菲特奈不知道这条船是什么,她又是怎么上的船。 “你到底……”菲特奈忍不住说道。 “你的话太多了,”艾德对她说道,“反正都是要被利用的,不如先好好睡一觉。” 菲特奈心里突然升起了巨大的危机感,然而却感觉到头脑不清楚,眼前一黑…… 艾德感受到女孩闭上眼,伏在了他的背上——接着神色冷淡地让马继续朝前行进。 ================================ 森林中的一处,一座石台在长满草的空地中——残破的石台上还有女神的浮雕,远远看去人们会以为它只是一块普通的石头。 当——! 威克尔的剑落在地上,他身上沾满鲜血,一步步地退到了石台边缘——他的眼神像是嗜血的狼,站在石台上时他环顾着四周——披着斗篷的魔法师们将他逼到了这里,其中一位就站在了他背后的石台上。 看起来他毫无胜算,事实上已经取得了一个属于平民的奇迹了,面对着这一些魔法师,威克尔以一人的实力面对,甚至使得其中一个魔法师受伤。 “奥斯顿,就到这里吧,将西摩利之眼交出来。”为首的魔法师手里拿着长的黑木法杖,昂着头看着威克尔,“这一样东西对你来说没有任何用处,如果你将它交出来,主人答应放你一命。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们的话吗?”威克尔从靴子里抽出了一把短匕首,活动了一下肩膀,骨骼咔咔作响。 “你的说话方式一如既往地让人厌恶。”那位魔法师说。 “我认为我很干脆,东西是不会给你们的。”威克尔说着,抬起手臂,一副要和这些魔法师作战到底的样子。 “既然你不念旧情,我只好替艾伦蒂亚女神惋惜这个世界失去了一位优秀的林中猎人……杀了他。”魔法师说着,眸子里亮起凶光,朝身后的同伴们打出了一个手势。 魔法师们开始释放他们的法术,轮流念动咒语,火球在他们手上点燃,附近树木的树根探出地面——短暂的念咒后,它们便朝着威克尔席卷而去! 威克尔持着匕首,身体朝前,手里的匕首指着最近的魔法师。 “释放石化术!阻止他!”魔法师们的体质不如这些猎人,被威克尔的匕首盯上可不是一件好事,为首的魔法师立即反应了过来,于是在那位魔法师站在石台上的法师打断了原来的咒语,改成了另外的咒语。 可威克尔却停下了步伐,转头朝石台跑去! “不好!”魔法师们才意识到他们上了狡猾的林中猎人的当——威克尔给了他们很大的压力,以至于他的假动作骗过了所有魔法师。 威克尔跳到了石台上,一拳将那位在石台上的魔法师给锤到了石台外面,接着他粗鲁地将脖子里的链子扯出——那一枚项链是一只金色眼睛的造型,毫无疑问是西摩利之眼。 他看着那些魔法师,眼里流露出了嘲讽。 “住手!”为首的魔法师意识到了不好,喊道,可惜来不及了——魔法师们眼睁睁地望着他将西摩利之眼按在了石台上——石台上有一个小型的凹槽,一般人完全不会发现,可是威克尔对此了如指掌。 震动随之而来,魔法师们站立不稳,纷纷停下了原来的念咒,接着看着一道道的光柱在石台的周围竖起,它们为威克尔建立起了一个完美的屏障,将他包围在了其中,而魔法师们想要再念动咒语去突破这个屏障也做不到了。 “你会损耗西摩利之眼!快停下!”为首的魔法师语气焦急,高声道。 威克尔望着那个魔法师,抱臂站在石台上,有恃无恐:“迈尔森,已经十年了,你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迈尔森拉下了自己斗篷的兜帽,露出了一张脸色灰黑的方脸,他的表情可以用咬牙切齿形容:“奥斯顿,你又为什么坚持那么久?已经十年了!” “我和你最大的不同是,”威克尔盯着迈尔森,“我从来不试图去改变你那愚蠢的想法。” 迈尔森气得发抖,他没想到强弩之末的威克尔还会这么做。 “既然这样……”迈尔森冷冷地说。 他们的对话却被打断了——能够捕捉到魔力的魔法师们警觉地朝着一个方向看去,威克尔也顺着他们看的地方转头——骑着白马的黑发少年载着一位女孩,从森林中窜出来,白马的动作矫健而流畅,很快就来到了森林的空地中。 “威克尔?奥斯顿,我们来做个交易吧。”黑发少年的声音动听,完全没将魔法师们放在眼里,直视威克尔。 威克尔没有看艾德,他的视线先是落在了昏迷的菲特奈身上,后来才看着他,神色又狠厉了几分:“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让她睡着了而已。”艾德伸出手,打了个响指,菲特奈便轻飘飘地飘在了空中,而他轻松地从马上下来,“那么和你做个交易吧,西摩利之眼的价值和一个朋友。” “你们这种人也会懂得朋友的价值吗?”威克尔反问。 “艾德先生……”迈尔森感觉有些为难,望着艾德——这已经超出了自己的预料,本来艾德不该出现在这一次行动中。 艾德甚至没有看他一眼:“如果你们还像是今天一样无知,那么你和你的同伴以后不用再来为安森迪尔家族工作了——退下。” “艾德先生……”某一位魔法师似乎对此感觉到为难,说道。 “不……我们走吧。”迈尔森朝他的同伴们摆了摆手,听到了他的话,他们便跟着他朝森林内走,不知情的魔法师似乎想要抗议,迈尔森却轻声在他身边说道,“不要惹怒他……安森迪尔的怪胎……向来喜怒无常……” =================================== 菲特奈头痛欲裂,她在心底想要唤醒自己,可是却无法做到,直到她感觉到自己“醒来”,可惜却身处于一片浓雾之中——于是她不停地往前走,同时在心里骂着自己。 她为什么会轻易地相信那一位黑发少年?然而一切却很容易想清楚,他从头至尾不过是想要利用自己罢了,去什么威克尔的将死之行? 她的脸色煞白,让原本就苍白的脸色蒙上了一层阴霾。 已经不敢再想下去了——她猛地加快脚步,一头冲进了浓雾中——就这么走着走着,眼前出现了不一样的画面。 那似乎是一个石台——有威克尔……和艾德。 “遵守你的诺言。”威克尔对艾德说道,声音像是覆盖着一层浓雾,让她听得十分吃力。 他们在说什么?威克尔身上那么多血,他受了多少伤? “艾伦蒂亚会保佑你。”艾德说道。 艾德在说什么?他想做什么? 菲特奈想冲到他们面前,可怎么都做不到。 接着她看到,威克尔举起了手中的匕首,朝着自己的胸口刺去…… “不——!”菲特奈惊恐地呼喊。 第二十章 无言的命运与黑暗袭来 伊索森林。 这是大陆最著名的大森林之一,只有一小部分分别属于路德王国和安森迪尔公国,其余是无主的区域——高大的伊索榉木群聚集,已经在这里生长了十几年、几十年或者几百年——树海随着风滚起绿色的浪,一层一叠,随着风卷过闪着光的溪水面、无名的山岗,景色十分壮观。 当然,树海里潜藏着无数危险——然而不排除有人生活于此——伊索森林的某一处,小木屋已经存在了一定的时间,斑驳的木屋面上有着时间留下来的痕迹。 在小木屋外有一个被篱笆围起来的小院子,小院子里有一块菜地,此时有一位老人在种菜——老人头发和胡子都是花白,他对这件事似乎有些陌生,然而却有魔力一般,一次比一次做得越来越好,也不顾自己看起来年纪不像是一个可以干农活的人。 这个月并不是什么适合农垦的季节,智慧之月实则是收获季。 “下午好啊,主人。”老人停下了手上的工作,因为他看到了有人从屋子后走出来——那是一位白金色发的女孩,脸色苍白,额上都是汗水,手里还拿着一把剑——叫人意外的是这两人的关系。 一位老人喊着一名女孩“主人”,这名女孩看起来也不过是十一、二岁。 “下午好,达尔文。”女孩便是菲特奈,她语气自然地与他打招呼,将剑收好,环顾四周,“小白呢。” 小白便是猎犬,听到了菲特奈的话,达尔文想了想,说道:“它刚刚出去了,或许又是想叼一些猫尾草吧?” 菲特奈点了点头,接着她走到了达尔文的旁边,问道:“叫我洛奈就好了……你的研究有什么进展吗?” “当然有,这是一个奇妙的世界,”达尔文说道,“洛奈,这个世界有魔力覆盖,但魔力却很稀薄,这样就形成了一种十分微妙的平衡,也让这个世界的动植物产生了不一样的作用,以至于这里与我见过的任何动物和植物都不一样……也许我能写一本新的书!” 菲特奈笑了笑,虽然身为召唤者的达尔文是一个老人,可被固定的时间不会让他有任何的疾病,思维也达到了自己最活跃的时刻,更不会有什么体力消耗,于是这一位知名的生物学家在这里可以说是能够大派用场。 只是写书是无法了,要知道召唤者们只能够存在一个月。 “我昨天整理了一些内容,虽然不多。”达尔文兴奋地说道,“我今天下午想要离开这里,去远一点的地方看看,你上次和我说的那种设想说不定是真的……” “能看到你如此积极我很高兴。”菲特奈说道。 如果只是生活在森林,达尔文其实比有战斗力的召唤者更有用处——他在这里待的时间里调查了大量的动植物,也好好地给菲特奈补上了自己知识里的空白。 “能看到你的笑容我也很高兴,我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可是我希望你能开心一些。”达尔文听到菲特奈的话,也说得十分真诚。 菲特奈楞了一会。 已经半个月了。 菲特奈能够确定的只有威克尔已经死了——为了救被艾德控制的自己。她不明白为什么威克尔会为了自己这个只相处了几天,还没什么用的朋友献出生命,可她也清楚,换言之,自己害死了他。 巨大的打击让她消沉了几日。 “谢谢你,”菲特奈又扯出了一个笑容,“可惜这里的设备太简陋了,否则我觉得你的能力能做到更多。” “你这么认为可就错了,”达尔文的话又让菲特奈一怔,“无论是在什么地方,只要有一颗热诚的心就足够了,我能够看到很多东西,也能记住很多东西,所谓的设备不过是为了便利罢了。” “你说得对。”菲特奈说道。 这些天来她已经理解这些狂热的科学家了,为了追求真理,哪怕违背所有人的意愿。 “哦,快看,我们的冒险者回来了。”达尔文没有看到菲特奈渐渐变化的脸色,而是朝着外面招手,循着他的动作看去,菲特奈能够看到一个身影欢快地蹿入了木屋的院子——小白跑过来,朝着菲特奈摇尾巴,嘴里叼着一样他们以前没有见过的植物。 “看我们的小白带回了什么,乖孩子。”达尔文望着小白,高兴地看着它——可惜小白看不到他,于是菲特奈蹲下去将那植物接过来,交给了达尔文。 “辛苦你了。”达尔文高兴地将植物拿回了木屋中,而菲特奈还保持着蹲下来的动作,摸着小白的头,不发一言。 小白似乎很喜欢她的样子,摇着尾巴,蹭着菲特奈的手——这让她更加惭愧。 如果不是她…… “洛奈,你快来看看!真是奇妙!”菲特奈忽然听到了达尔文的呼喊,应了一声,拍了拍小白的头,便朝着木屋内走去,此时达尔文站在桌子前——那一张木屋里唯一的桌子上堆满了用来做记录的树皮。 达尔文手持着放大镜,仔细地观察着这一支植物——带花的植物上,花朵是冰蓝色的,带着一种奇特的美感。 “看样子又是一株吸魔的植物?”菲特奈说道。 她这些日子没少帮达尔文收集和整理资料,每次达尔文乐在其中的样子也感染了自己,这使得此时的她已经不如刚来到森林的时候那么无知了。 “是的,吸魔的部分还十分强大,已经没有养分的供给,可仍旧保持着活力——可以判断它是靠着魔力存活的,我的天……这似乎还是我们见过的最高吸魔率的植物……”达尔文喃喃自语,之后越来越激动。 菲特奈也察觉到了这一样植物的特殊之处,不由得问:“这么说,通过它,一些无法使用魔力的人也可以进行魔力的积蓄处理么?” “理论上如此。”达尔文说。 菲特奈眼前一亮——这些日子里自己除了对植物的了解有了很大的提高之外,对魔力的了解则是其次,调动魔力是一部分,通过咒语将魔力转化是另外一部分,它们大约构成了魔力的使用形式。 大多数人连魔力也无法调动,菲特奈就是其中之一,可它并不能说是绝对的,比如通过一些其他渠道达到调动魔力的目的。 可惜菲特奈无法找到一个熟悉魔力的人去探讨这件事情——哪怕是达尔文,对这个世界的魔力使用也一无所知。 “我再看看其他的情况……”达尔文絮絮叨叨,菲特奈仔细地捕捉他的话语,将它们记录下来,“……差不多如此,其他的反应还要再观察一段时间,如果能够采集更多便好了,说不定还能栽培。” 菲特奈提议:“不如你给我写个步骤吧,我或许可以尝试一下。” “你对这个有兴趣吗,洛奈?”这一会儿轮到达尔文感觉惊喜了,在他看来,每天多数时间在练剑的菲特奈不像是对这些有兴趣的人。 菲特奈笑了笑:“总不能让它们失去照顾。” 这个时候的菲特奈已经相信剑术老师所说自己的缺陷了,自己想在剑术上自保即可,真要战胜所有的人……忍不住朝远方看去,眼睛里透着一些担忧。 “那可真是太好了,你十分聪明,我相信你会做好那些事情的,至少在我消失之后,我不用担心一些科学会因此而死掉。”达尔文说道。 自从有了赫尔墨斯的事情,菲特奈已经十分清楚这些召唤者们是不会陪着自己很久的,然而达尔文又刷新了自己对召唤者的看法——他丝毫不在乎所谓的离别,每一日都在忙着自己希望做的事情。 “并没有,只是不认真去做的话,一定会被家族抛弃的。”菲特奈一边翻阅着这些东西,不由得想起了曾经在威兹德姆家族的那些日子。 她睁开眼睛时,看到的就是母亲,可她当时的表情是失望的——那种令人刻骨铭心的失望。 如果只是一个刚刚出生的孩子,那种表情不会留下任何的印象,可她是一个拥有过另外一段长达二十年生命的菲特奈。 于是她努力成为了他们眼中出色的贵族,最终在一场觉醒仪式上,所有的努力化为乌有。 “那么你此时应该找些自己喜欢的事情。”达尔文这么说着,理所当然。 菲特奈笑了笑,在心里却不知道有什么事情是自己喜欢的。 “我去做饭吧,需要帮忙的话请再找我,”达尔文与菲特奈说起了最近的发现,说着说着便已经黄昏,一日便这么过去,菲特奈听得十分满足,然而肚子也饿了,于是她说道,走出木屋。 第三个进步,大约是她终于学会了烹饪。 最近的日子,夜晚来临得越来越早,白天变得越来越短——如果是在以前,自己不会有那么多的顾虑,可此时她要为木屋的安全着想。 天空中的阴云堆积,被黄昏的天色染成了深橙的色彩,菲特奈眼中的天空也被森林圈了起来,看不完全,却依旧震撼。 “玫瑰五月……就要来了啊……”她轻声说道,似乎已经在考虑剩下的日子,与此同时,越来越敏锐的五官也察觉到了些什么。 命运之月在即,她迎来了两位特殊的客人。 第二十一章 悠扬的笑声回荡 “欸,你怎么这样浪费食物呐?!”桌子的一边坐着一位梳着栗色高马尾的女人,她穿着米色的高领衬衣,暗红色的绒料马甲外套着一件显得人干脆利落的皮衣,裤装的颜色看起来与马甲是一整套的,膝盖上套着黑色的皮子做防护——这是冒险者们常有的装束。 此时她摘下了手套,拿着木勺子,一面吃着眼前的木碗中用植物熬煮的食物,一面意有所指地朝对面的人说道。 “你这是强词夺理。”坐在她对面的男人穿着类似的装束,比起显得毛毛躁躁的女人,他的动作虽然称不上赏心悦目,却也从容自得。 这一位男性冒险者的双眼上覆盖着一层白麻质地的布条,显示着他看不清东西的事实——一位瞎了的冒险者,听起来是十分有趣。 “哼,你看嘛,这些食物明明是你掉出碗里的!”女人不依不饶,然而她伸出握着勺子的手恰好将食物落在了他的碗边。 “你这个疯女人!”男性冒险者脸上的表情有些难看,说道。 坐在他们侧面位子上的菲特奈望着这两个人,由于不用与人争吵,她已经将自己的一份吃完了,并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们的争吵。 这两位自称冒险者的人,是这半个月以来自己看到最新的面孔。 =========================== 那时的菲特奈还站在院子里感慨着天暗得越来越快,接着敏锐地捕捉到了两位客人的到来——两人都骑着载着行囊的马,朝着木屋缓缓走来。 “这里有林中猎人的小屋。”菲特奈首先听清那一位男性的话,他朝同伴指了指木屋。 “那可真是太好了,”女性的性格似乎有些跳脱,她说着,“真想尝尝不同的野味和沙拉,如果有麦酒那就更好了!” 男性忍不住提醒她:“这里距离城镇还有些远,你想得太多了,猎人们将一些蔬果分出来已经很不错了。” “我才不管,再吃干粮我都要吐了!”女人说道。 菲特奈听着他们的对话,只是蹲下来采摘着可以食用的植物——无意中还多采了不少。 “咦,这里有一位小姑娘。”两人很快来到了木屋前,女人率先下马,很快就发现了菲特奈,走到了她面前,说道,“这里生活了一家人么——你好,可以和你的父母谈一下么,我们是冒险者,希望能够借宿一个晚上。” 无论怎么说,菲特奈看样子也不过是个只有十一、十二岁的孩子,一个孩子独自生活在的森林里是难以想象的。 “他们出去狩猎了,”于是菲特奈说道,“你们尽管留下来吧。” “那真是太好了,我叫海丽思,他是休伯特。”海丽思高兴地说道,“放心吧,我们都很安静的,晚上不会打扰你休息。” 菲特奈礼貌地点了点头,然后才知道海丽思的话多么不可信——无论是遇到了什么,她都要与自己的同伴探讨一番,探讨的过程中他们还会争吵,短的时候是几分钟,长的话,菲特奈觉得他们能讨论一个晚上。 这还真的与安静沾不上边。 在餐桌上,他们围绕着谁在浪费食物的争吵开始时,菲特奈已经习惯了他们的特殊之处——幸好她不是真的喜欢安静,否则当初的生活标准来看,这两个人可以算得上是聒噪无礼。 “你的父母没有回来吗?”终于,等他们的争吵有了大概的结果时,菲特奈早已经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好,准备回自己的房间里呆着了,海丽思注意到了她,于是问道。 海丽思是个看似莽撞,可也十分热心的人,相比较起来,休伯特沉默寡言,只有在与海丽思说话时会显得思维敏捷——其余时候他甚至没有和菲特奈说过一句话。 “他们会在森林里待上很久,不需要担心。”菲特奈回答,“如果你们有什么事情要找他们的话,可以和我说——毕竟他们有时候会在森林里待上半个月,你们有什么急事耽误了可不好。” “原来如此,真是可怜又可爱的孩子——其实我们想请求他们帮忙寻找一些东西。”海丽思露出了一个同情菲特奈的表情。 菲特奈笑而不语,仔细倾听她的话。 “我们想要找到一个石台,大概是方形的,它应该在一个空地里面,只需要带我们去那个地方就好。”海丽思朝菲特奈比划着某样东西,菲特奈听着听着,心里渐渐变得沉重起来。 她所说的地方,正好是威克尔死去的那个石台。 “你们去那里做什么?那里可不是一个好地方。”菲特奈听了后说道。 确实不是什么好地方,除了威克尔的死给她留下来的阴影之外,那一个明显曾经作为祭坛的石台,应该有着她不知道的秘密。 她想从这些冒险者嘴里知道些什么。 “那里很漂亮所以想去看看。”海丽思说。 菲特奈看着海丽思那一副真诚的表情,心里却觉得好笑,这个理由尽管是用来对付一位十二岁的女孩,也显得十分拙劣。 “如果你不愿意去的话,那就算了。”没有等菲特奈开口,休伯特率先说道,“如果那么轻松便可以找到的话,我们这几个月要做的事情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你的脾气可真差!”海丽思顾着腮帮子朝休伯特抗议,最终却同意了同伴的说法,两人很快将桌上的食物吃完,接着与菲特奈道别,出去了——显然他们在晚上还要在森林里忙些事情。 对于休伯特的疏远,菲特奈觉得理所当然,反倒认为海丽思的热情让她承受不住——她是真的不想再靠近那个石台,海丽思的热情得不到回报,只会让菲特奈心里难受。 菲特奈不想与他们多说什么,怕他们改变了主意又让她带路——转身回到了房间时,达尔文还在桌前奋笔疾书,由于今天下午的提议,达尔文已经着手整理起了照顾植物的资料,想着这一个,菲特奈不由得转头——用木头粗糙制作的柜子上摆满了一株株的植物,它们在照顾下成长得十分不错。 “看样子今天来了客人。”达尔文暂时忙完了一段,看到菲特奈时,说道。 菲特奈点了点头,看着他又开始了工作,便不打扰他。 她还要思考关于两位客人的事情。 两个自称是冒险者的人,要寻找伊索森林里的一座石台——然而这只是表面,事实上这两人的身份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开启了贯通之眼的菲特奈清晰地看到,这两个人是魔法师。 菲特奈感觉来到伊索森林后,魔法师渐渐多了起来——反倒是在贵族的生活圈里,魔法师这个职业不曾被人专门地提起过。 两位魔法师去寻找那座石台,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了。要知道之前在寻找威克尔的也是一行魔法师——可见那座石台上的秘密会与魔法师们有密切的关系,但究竟是什么关系呢?菲特奈觉得有些头疼。 想着想着,菲特奈已经躺在了床上,想了想后闭上了双眼,大约是觉得这些事情可以放到明天去想。 此时,木屋外的森林正有人徘徊。 “哎,我好困啊,休伯特,我们就不能回去吗?”海丽思打着哈欠,看着蹲在地上画着魔法符号的休伯特,觉得十分无聊。 “这里存在着一个可以抵挡魔法师和野兽感知的结界,”休伯特才不管海丽思的昏昏欲睡,严肃地说道——作为魔法师,他的感知力可以帮助他弥补失去视觉的麻烦,“看样子还是大魔法师们的作品,这不是一个普通的林中猎人的木屋。” “林中猎人常年生活在森林里,会用点魔力保护自己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说不定他们正好有一位大魔法师朋友帮他们做这一个结界呢?”海丽思觉得这些东西没什么值得在意的。 “那个小女孩显然是一个人在生活,如果这些痕迹都看不出来,你今年也别想毕业了。”休伯特不客气地说道。 海丽思不禁觉得自己被戳到了痛处:“你真是太过分了,为什么和我说这个!” “这是事实——这个小女孩也让人充满疑问。”休伯特说。 “那又怎么样?她可不是我们这一次出门的目的,如果她真的是什么隐藏起来的厉害家伙,我们打她的主意会更麻烦的吧!跋涉之月就要来了,再找不到研究资料,毕业可是更困难的哟。”海丽思道。 海丽思的话没能让休伯特找到什么可以反驳的点,他拿着一段树枝在刚才绘制魔法符号的地方戳了戳,接着将那个符号给划掉了。 “嘿嘿,这才对嘛,不要老对人有那么大的成见呀,明天睡醒了继续赶路就行。”海丽思笑着说道,看到休伯特站起来后,不由分说地拉着他的手朝木屋跑去,将休伯特吓了一跳。 “你做什么?”休伯特忍不住说道,然而海丽思回以他银铃一样的笑声,没有准确的答复。 第二十二章 剔透的双眸暗含未来 海丽思与休伯特放弃让菲特奈带路之后,第二天一大早便离开了木屋,甚至没有与菲特奈打招呼——菲特奈回到了不久前的生活,每天练剑并与达尔文学习栽培那些从森林里采集回来的植物外,每日也在等待着小白给他们带回一些新的植物、新的惊喜。 海丽思与休伯特是一个并不起眼的小插曲,什么都没有改变。 又过了一周——天气格外地好,清晨,天刚刚完全亮起来的时刻,晨雾还没有完全消散,晨曦自苍绿的树冠倾泻而下,柔软地铺陈在大地上,雾更加织起一段轻薄闪耀的纱,在半空飘荡,如梦似幻。 菲特奈走在森林中时就是这样的想法。 她穿着白色的衬衣和方便行动的裤子,背着对她而言似乎有些沉重的棕色背包,白金色的长发被简单地束起来——跟着前面看起来因为年纪大了行动不便,可实际上步履轻盈的老人走着,身后还跟着一只狗。 达尔文突然“心血来潮”地想要进行一次“野外探险”,并且强烈邀请菲特奈参加。 “看那只曼尔达蘑菇,晨雾里的魔力状况发生改变的时候,它的长势也有一定的不同,”达尔文是专注工作的工作狂,虽说菲特奈也曾经做到这种娓娓道来,可表情上乐在其中的样子与菲特奈有时想起那些事情时有些痛苦的样子全然不同,“你看看那是什么?” “水珠草?”菲特奈看着达尔文指着的地方分辨了一下,“或许是巴洛之花?它们的叶片很相似……” “水珠草是很有趣的,当你去触碰它的时候,它的叶片上会出现水珠,这种特征闻所未闻。”达尔文说着,一番话让菲特奈觉得自己仍旧无知得很,“生长在花盆里的植物也并非是典型,类似于水珠草不会生长在比较潮湿的土壤里——巴洛之花则正好相反,哪怕它们长得多么相似。” 菲特奈虚心地点头,心情里很大一部分是心虚。 有些东西并不是几天的学习是可以弥补的,达尔文大约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于是会带着自己出来——这样的对话对知道很多的他没有什么好处,算是浪费口舌,可却让菲特奈受益匪浅。 一天过去后明白所谓的探险只是给她上的课,这或许已经超越了达尔文教授她的初衷——菲特奈明白达尔文的好意,感激不尽。 这样的日子又持续了足足五天。 “土地开始发黑。”达尔文今天的心情不是很好,蹲在了空地前,用随身带着的小铲子挖出了一些土壤,放在手心嗅了嗅,“像是有什么东西污染了它们——真是奇怪,如果它会导致这些植物死亡,它们为什么能活如此久?” “玫瑰五月要到了,”菲特奈想起了些什么,“大陆有五个月不会有日出,整个大地被黑暗所覆盖,也许这是预兆——这一株殊萝草的颜色也开始暗淡了,它们应该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只是不知道它们会如何保护自己。” 玫瑰五月,在这个世界上,玫瑰并非爱情和美好的比喻,相反,它寓意着邪恶与黑暗,以此代表这个世界的不寻常的五个没有阳光的月份,它们使得土地变成纯黑,植物无法生长,田野一片荒芜。 下一个月,就是玫瑰五月的第一个月,而她还没有找到度过这五个月的方法。 她不可能像是召唤者们那样不吃不喝,也无法去城镇住——重要的是她没有收入,即使去了城镇她也无法找到住的地方。这便是菲特奈不得不面对的事实。 “不可思议!简直不能想象,可那也还真是有趣!”达尔文没有这种苦恼,只觉得有趣,“没有阳光!那么植物便无法生长,它们怎么处理这种情况?而且那时候的魔力该如何流动呢?真是让人期待!” 菲特奈没有心情回答达尔文,她开始思考着最近认识的植物里有什么是可以作为保存五个月材料的东西。 忽然菲特奈停下了脚步——她听到了细细的哀鸣声,这哀鸣声让人心里一颤,对方像是马上就会死去了一样。 森林里每日都会发生争斗,大部分是动物之间的,或者会有一些冒险者之间的争端,可所有的菲特奈都见得很少——而这声音像是某种动物——尚在思索的她站在原地,而跟在身后的小白已经着急地朝那边跑去了。 小白通人性的特点简直让人觉得不可思议,而最近的表现是在外出时完全不会打扰到菲特奈对森林的研究,只是跟在她的身后打滚或者抓蝴蝶。 它发现了什么?或者说它认识这哀鸣的主人。 菲特奈跟着走上前,穿过一片林子,发现那一头躺在一棵伊索榉木旁边,受了伤的——独角兽。 那是让人眼前一亮的奇妙生物,体型比马更高更大,纯白的毛色,毛发顶端十分特殊,远远看去仿佛发光,最突出的是它在头顶上的那一只角,足足有2幕尺(等于英尺)长,双眼像剔透的水晶,十分漂亮。 可惜本该被大加赞扬的它此时一只腿上有一处十分明显的伤口——似乎被长枪之类的武器贯穿了一个血洞,让人觉得心疼。 菲特奈看清楚了独角兽的情况——小白已经在独角兽身边,独角兽吃力地抬起自己的脖子,而小白便蹭着它的脖子,似乎想给它安慰——这独角兽的眼里充满了虚弱。 走上前去,菲特奈的到来没有让独角兽反感,或许也是它已经虚弱到了无法警觉的程度——那双漂亮的眼睛眨了眨,望着菲特奈,虽说没有警惕和害怕,却仍旧带了一丝的好奇,令菲特奈的心中生起了一些怜惜。 “真是太可怜了,是谁将你伤害成这个样子的?”菲特奈忍不住去抚摸了一下独角兽的皮毛——后者似乎有些迟疑,但没有从的菲特奈身上察觉到恶意,便放心地让她那么做了。 抚摸着独角兽的毛,独角兽那纯白的毛比她见过的任何皮草摸起来都要柔软舒适,菲特奈随即将视线放在了它的伤口上,这伤口近看触目惊心,再看看它的身下,那蓝黑色的血已经染了一片草地。 此时血还在往外涌,再晚一些或许会因为流干血而死。 “多么神圣的动物啊!”达尔文很快跟了过来,在看到独角兽时忍不住惊呼,“不过它怎么会受那么重的伤?” 独角兽抬起头去看达尔文——或许是这生灵过于独特,它似乎能够发现达尔文的存在,这也让菲特奈惊讶。 “总之先救你……”菲特奈说着,手背上的纹路渐渐显现出来,她缓缓将手覆在独角兽的伤口上,为了避免它因为误会而挣扎,她还在不停地安慰它,“别担心,我会救你的……不要担心,放松一些……” 独角兽比小白更通人性,它乖乖地让菲特奈将手放在自己的伤口上,随着那一道纹路缓缓地被融化消失,菲特奈再将手抽出来时,那上面狰狞的伤口已经消失了。 “有时候我感觉这真是神迹。”达尔文称赞道,“这些主者的技艺,简直是上帝赋予人最强大的力量了。” 独角兽也感觉到了自己身上奇特的变化,它的眼睛一点一点地亮了起来,甚至有一丝丝的惊讶——如此懂得表达的它更赢得了菲特奈的好感,让菲特奈忍不住拍了拍它的头。 “我听说你不是一个教徒。”菲特奈此时心情不错,问出了自己之前没有问出的问题。 达尔文闻言沉默了下来,菲特奈以为自己所说的话伤害到了对方,于是道歉:“我很抱歉,我不是有意提起这些事情,只是有些好奇……毕竟那是一个上帝的世界,可你所说的一切都在挑战它的权威,而最终你还成功了,这个成就超越了一切。” “这些成就对我来说可没有什么,”达尔文的成就在后世的辉煌并没有在他所活着的时候完全展现出来,或者说他对此并不在意,“那是我希望做的事情,仅此而已,哪怕我因此再也见不到爱玛。” “抱歉提起了你的伤心事。”比起自己的不相信上帝,他的妻子却是忠诚的教徒,这种矛盾造成了一些连菲特奈听起来都觉得难过的往事。 “你希望去研究这个世界吗,洛奈?”达尔文的话题突然变了,像是菲特奈提问时那么突然,听到达尔文的问话,她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虽然她这么说时也会觉得自己在自作聪明,然而达尔文听了却如释重负,“那就好。” 这像是一段没有任何意义的插曲,没人知道这段话在未来预示着什么。 许多年之后,失意的冒险者在伊索森林遇到了当时最知名的魔法师,那位魔法师与传说一样美丽,她骑着高大威严的独角兽,白金色的长发直至足踝——像是史诗里的女神或者精灵。 冒险者向她询问,要如何活在自己不喜欢的世界里,她不假思索地说。 “认识它,让它成为自己的世界。” 第二十三章 血于阴影中蔓延 菲特奈和达尔文简单的对话并没有继续深入下去——伴随着踩在树叶上的沙沙声和猎犬有些疯狂的吠叫,一行人从树林里走出来,将他们包围起来——他们似乎就是伤害了独角兽的,人类。 菲特奈警惕地望着那些穿着冒险者服饰的人——大约十个人,看体格是清一色的男人,他们都带着黑色外套上的兜帽,有的手里握着弓,有的握着长剑,还有一些手中没有武器——有猎犬在他们身边吠叫,这些猎犬体格健壮,声音洪亮,与小白完全不同。 “小女孩?”为首的冒险者将兜帽揭开,一只眼睛下有一段伤疤,脸上流露出了惊讶,“森林里居然还会有小女孩?我是不是看错了?” “管她什么小女孩,那只独角兽在那!”跟在他身后的冒险者说道。 菲特奈不说话,眼神依旧警惕地盯着他们,心里当然不希望独角兽被这一群人给带走——可还没等她开口阻止,独角兽已经从她身后走出来,高大的身影立在了这一行人和菲特奈中间,水晶质感的双眼中透着一股严肃。 它显然也十分不喜欢这些冒险者——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菲特奈觉得它在专门盯着其中的某个人。 “这是怎么回事?乔林,你不是说你的长矛刺穿了它吗?”脸上带着疤痕的冒险者说道,问自己身后的同伴。 “我没说谎!它的血还在矛上!”叫做乔林的人也觉得眼前的一切不可思议的,还有些没缓过神,“难道是另外一头独角兽?” 乔林手里的长矛通体漆黑,可仔细看却不是本身是黑色的——那是被凝固的独角兽的血染成的。 独角兽盯着乔林,往前走了一步,前蹄在地面上踩了两脚,接着菲特奈看到这些冒险者们的表情变得十分难看,若有所觉的她采用了贯通之眼,发现魔力高速地汇入了独角兽的身上——这神圣的兽类似乎能够操纵魔力的流动,或者说它竟然有“成为”魔法师的潜质! 理论上只有人类可以操纵魔力,可这一头独角兽显然改变了这一种情况。 当然不是谁都能感受得到魔力流动的,有些冒险者们的注意力还放在菲特奈身上,无论是独角兽还是小女孩,这两种存在出现在森林都十分令人惊讶。 “这不是威克尔救的那个小女孩吗?”这时,一道与此时气氛格格不入的声音响起,所有人的视线都放在了他身上,已经揭下兜帽的,脸色灰黑的方脸男人盯着菲特奈,“是你救了这一头独角兽?你居然会治愈术?” “先生,你认识我吗?”菲特奈望着那一位男人,忍不住皱了皱眉,看到他手里没有武器,大约猜到了他或许是一位魔法师。 “迈尔森,你认识这一位女孩?”脸上有刀疤的冒险者问迈尔森——菲特奈听得出来他对这位迈尔森有些恭敬的样子,因此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这是一个魔法师——只是她是什么时候招惹了魔法师? 即使有,菲特奈也只记得之前那一位在森林里要杀掉自己的女性魔法师。 迈尔森又看了菲特奈一眼,这才肯定:“没错,我认识你,半个月前威克尔为了救你而死。” “威克尔已经死了?这是天大的新闻。”那些冒险者们也十分惊讶。 菲特奈的心情沉重了起来。 “嘿,伙计们,别看什么小女孩了,那个独角兽似乎真的是之前的那一头!你们……”乔林突然大声道,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他说得合情合理,可菲特奈发现不少人脸上出现了一丝逃避。 独角兽这时在原地踏了两步,似乎是生气于自己被这些人类给无视了——乔林的脸色大变,举起了武器——可其他的冒险者都只是往后退了一步。 独角兽猛地朝前踏了一步,这一脚在地上,竟在地上留下了一个凹陷,顺势往前一步,它狠狠地朝乔林冲撞而去! 菲特奈发现这独角兽并非直接地用自己的角去对付敌人,反而是将一层魔力汇聚在角上,使得角在原来的基础上变得更为锐利强大,朝前冲刺时仿佛能锁定这位叫做乔林的冒险者,使得他无法动弹——乔林原本想要丢弃手里的武器转身逃跑的,此时根本动不了,他惊恐地看着独角兽,脸色发白。 谁都阻止不了。 强大的魔力冲撞直接将乔林刺到了他身后的榉树上,胸口巨大的伤口,只一刻便没有了呼吸——菲特奈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惊讶,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胃里翻涌,要知道独角兽那一刻的战斗方式大大超乎了她的想象。 感觉更像一位身经百战的战士。 虽说做完这一切的独角兽优雅地甩了甩头,身上没有沾到一丝污秽,可刚才它的所为让冒险者们都心生畏惧。 “该死的……走吧。”那一位为首的冒险者看出了他们没有一点胜算,便朝着自己的同伴说道。 菲特奈不由得好奇,他们慢悠悠的样子,难道不担心独角兽会继续攻击吗? “不会的,独角兽只会攻击对它造成伤害的敌人,”迈尔森似乎看出了菲特奈的疑惑,说道,“看来威克尔没有教你这些最基本的东西吗——或者他看上了一个小姑娘,那威隆顿人的眼光还真是奇怪。” “我很感谢你给我的解释,可我希望你不要用威克尔开玩笑。”菲特奈语气严肃。 迈尔森不以为意,他此时也放弃了对独角兽的追捕,反而对菲特奈很有兴趣:“你似乎对他并不了解,难道你就不好奇吗?何况你一个人要如何生活呢,来和有经验的人讨论一下如何?”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呢?我可不知道我与魔法师有什么关系——如果真的有,你是安森迪尔家族雇佣的魔法师吧,我已经将安森迪尔家族当作敌人了,我认为我还没有相信敌人的习惯。”菲特奈对迈尔森没有什么好感——认识她的魔法师,除了那些被安森迪尔家族雇佣的还有其他人么? 而艾德给她的阴影实在是太大了,以至于她听到安森迪尔家族这个名字就脸色就有些发白。 迈尔森说:“冒险者也有属于冒险者的圈子,至少在伊索森林里我还没有听说过有一位小女孩的位置,跋涉之月就要到来了,你是不是认为自己还能继续一个人生活下去?” 菲特奈无言以对。 玫瑰五月的第一个月,跋涉之月,距离现在不到十天——那事实上是一个狩猎月,动物们急着寻找合适的地方度过难熬的五个月,因此活动频繁,包括一些少见的物种,它们被抓住后能卖到很好的价格——甚至连贵族也会参与到狩猎中。 尽管伴随着危险,可为了利益,跋涉之月会热闹起来——到了那时,不知道会涌入多少的冒险者和贵族,那时菲特奈只怕会更加艰难,要么被贵族们发现,要么冒险者们会将自己视为敌人。 在任何一个地方,若是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地位会十分困难。 “好吧,我听你说说看。”菲特奈松口。 她其实也有所怀疑,为何迈尔森会来找她说有关于威克尔的事情——要知道那些魔法师们围攻威克尔,比起对自己的敌意,他应该有对威克尔更深的敌意才是。 “明天晚上,威克尔的木屋北方,它会带你到香槟酒馆。”迈尔森朝她说道,接着丢出了一条项链,项链看起来十分普通。 菲特奈接住了项链,用拇指擦过它的表面:“先等等……你们同伴的遗体不带回去吗?” “每天都有人死在森林里……别太天真了,小姑娘。”迈尔森听了菲特奈的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菲特奈没有因此离开,而是陷入了沉思,直到她感觉到脖子痒痒地,转过头去看,发现是独角兽脖子里的吐息喷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她侧过脸,伸出手去拍了拍独角兽的头——她忽然觉得这种生物很有意思,伤害它的人会被它干脆地杀掉,而救过它的人,则会亲近对方。 “这生物可真是有趣,”达尔文一直没有说话,菲特奈甚至没有考虑到这个老人在哪,此时他靠近独角兽,“如果能够仔细研究一下那可就更好了。” 独角兽仿佛能感觉到达尔文的存在,它微微仰起脖子,接着温顺地蹭了蹭达尔文——虽说对这些人来说,达尔文不过是一团空气,是虚无的。 菲特奈知道它是同意了这个提议。 “那可真是太好了!洛奈,我们去将它血液收集起来,也许会有些其他的用处……”达尔文很快提出了收集的计划,接着便马不停蹄地开始工作了,委实是一个工作狂的样子。 菲特奈笑着摇了摇头,去帮达尔文,全程她尽量不去看乔林的尸体,然而还是觉得心里有些毛毛的——或许是两世为人,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死者。最终她终于忍受不了,用铲子挖出了一个土坑,将乔林给埋了起来。 第二十四章 虚伪的面孔逐渐渗透 菲特奈回到木屋时,惊讶地发现有马停在院子里——她认得那两匹马,是海丽思和休伯特的马。 他们又回来了? 菲特奈将心思都放在了迈尔森的邀请上,不多考虑这两位魔法师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直接推开了木屋的门——果真是海丽思与休伯特,只是菲特奈的突然推门显然将他们吓了一跳,两人腾地跳了起来——也不知道在菲特奈来之前他们在做什么。 “你们好。”菲特奈礼貌地和他们打招呼,贵族教育告诉她这种情况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菲特奈,是你呀。”海丽思似乎还有些没有回过神,脸上有些红——菲特奈装作什么也没看到的态度果真使得她很快恢复了过来,“你的父母还是没有回来吗?” “有什么事情就和我说吧,”菲特奈本意是避免麻烦,此时将事情变得更麻烦,她还是很不情愿的——她心中也有些奇怪,这些人不是清楚其实自己是一个人生活的么,“他们这段时间是回不来的。” 海丽思的表情顿时有些为难,休伯特露出了沉思的表情。 看来是一些要避开“女孩子”的事情么?菲特奈心里有些明白,可她也不希望给自己添麻烦,于是选择了沉默。 “你们要吃点什么么,水珠草沙拉还是不错的。”菲特奈提议。 “嗯……非常感谢。”似乎是很着急的事情,以至于海丽思也没有之前那么活跃了,显得心事重重。 相比之下休伯特和上次看到的样子没有什么差别——这样可以清晰地看出这两个人的差距,菲特奈也大约能够猜到这两人为什么会组队出来了。 想起这个……菲特奈又想到那天晚上,她听到了这两位魔法师的交流——他们提到了毕业,似乎是某个学校的——路德王国的贵族圈没有学校的设置,女孩会接受家庭教育,专门聘请外来的老师,而男孩会去更高一级的贵族领地家族中接受骑士教育。 因此起初听到学校的设置,菲特奈还是很惊讶的。 只是她现在没有什么情报可以和他们交换,她只能先将这个疑问放在心里。 菲特奈去准备食物后,他们的讨论似乎有些激烈,以至于菲特奈在隔壁也能听到不少关键的词语,根本不需要借助贯通之眼带来的能力。 “她只是一个小女孩,能做些什么?” “你不是还说过她其实是一个人生活的么,难道不能直接问问看?” “太冒险了……” “出来不就是为了冒险么……” …… 等菲特奈回到了木屋里时,他们还没有讨论出结果,尤其是海丽思,心事重重之余,还欲言又止,而作为持否定态度的休伯特,他面朝着海丽思,似乎一直在提醒对方要克制自己。 这些人还真是纠结。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菲特奈感觉到他们似有似无的眼神,心情也被他们弄得有些纠结……她不是一个喜欢寻求帮助的人,然而这两人此时的样子,也让自己纠结起了有关迈尔森的事情。 气氛因此有些僵硬,哪怕他们谁都没有说话。 “好吧,朋友们,你们如果需要帮忙的话请和我说。” “菲特奈……我想请你帮一个忙,如果可以的话……” “海丽思,如果你坚持……” 水珠草沙拉就要见底,气氛僵硬到无法再僵硬时,三人同时开口了,接着他们都愣住,颇有些大眼瞪小眼的意味。 “咳,好吧,那我们来说说看有关于帮忙的事情……” “啊好巧,我们正想说有关于……” “她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只是希望你能……” 短暂的僵持,三人又同时开口了,这一次的气氛没有变得更为尴尬,反而意外地活跃了起来,三人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好吧,我是想问问你,知不知道……香槟酒馆?”海丽思渐渐恢复了自己原来的活泼,然而起初还是小心翼翼地朝她问道。 菲特奈说:“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 “我们在做一个相关的调查,可是我们找不到这个地方。”海丽思的真诚让菲特奈十分受用,她想到自己是来寻求帮助的,便将自己能够提供的信息都告诉了眼前的小女孩——哪怕菲特奈看起来不是十分靠谱,“我们听说只有这片森林里得到认可的冒险者才知道它在哪。” 海丽思的消息让菲特奈更加怀疑迈尔森邀请她的背后隐藏着什么意义。 “调查?”菲特奈想着迈尔森,对海丽思所说的话也稍微有些分心,脱口而出。 海丽思一愣,接着朝休伯特看了一眼,后者显然有些顾忌,海丽思转回头看了一眼菲特奈,觉得这个女孩似乎有值得相信的地方,于是说:“是的,是我们的调查,我们去寻找那座石台,发现重要的东西已经转移到了其他地方,与酒馆的人有关。” “你们在寻找什么,西摩利之眼?”菲特奈想到了最近发生的事情。 原本认为菲特奈问得有些多的休伯特脸色一变——从海丽思眼里亮起的光芒,菲特奈可以肯定他们便是在找那样东西。 “西摩利之眼是做什么用的——我大概知道它在哪,只是有些奇怪。”菲特奈按捺不住好奇心,问道。 既然能够换到西摩利之眼的下落,与菲特奈说明这点不算重要的事情,似乎算是个有利的买卖,海丽思因此开口:“那是一个储存魔力的炼金道具,出自伟大的大魔法师西摩利之手——在其中可以积攒魔力。” 怪不得他们在寻找这样东西。 菲特奈大约明白了——所谓西摩利之眼,可以储存魔力,所谓的意义,如果将魔力的使用方式提出来会变得很明显。 魔法师们将空气中的魔力积聚起来,接着转化成为各类元素使用,而空气中的魔力数额是相当有限的,因此魔法师的数量多并不代表他们能够同时使用足够多的技能去杀死敌人,如果他们带有储存魔力的炼金道具,那么不使用空气中的魔力也能释放法术。 “它被安森迪尔家族的艾德拿走了。”菲特奈得到了信息,也不欺骗他们,“大约在半个月之前,他们在石台杀死了威克尔,将西摩利之眼夺走了。” 然而知道了“真相”的海丽思与休伯特却沉默了,他们的表情上带着一丝古怪,这让菲特奈内心有些不安。 “你们有什么线索么?”菲特奈问。 许久,海丽思才开口道:“我们调查的结果是,西摩利之眼被一支冒险者小队们夺走了,也是在半个月之前。” 菲特奈不由得惊讶:“我亲眼看到……” “我们询问的人也是亲眼在香槟酒馆看到了西摩利之眼,这一带只有一个西摩利之眼——会是你看错了么?”休伯特显然不相信菲特奈的话。 “我保证那是真的西摩利之眼。”如果那不真的,他们大可不必大费周章的寻找,于是菲特奈也十分笃定。 “那便十分奇怪了——我们还是需要去香饼酒馆一趟,”海丽思觉得奇怪,然而两人似乎都拥有十分确凿的证据,这使得她们此时争论不出什么结果,“请求你的帮忙,这件事情对我们来说十分重要。” 话说到这里,菲特奈拒绝他们已经没有什么理由了,而她也正好要去香槟酒馆。 “明天下午,我答应一位魔法师要去那里,我可以带你们去——可我也想请求你们帮忙,因为我可能会遇到一些麻烦。”菲特奈想了想,提出了自己的“价码”,事实上这并不过分,两者都算是自己要做的事情之余力所能及的事情。 “那么便这么决定了,能解决一桩事情实在是太好了。”海丽思由衷地道,她此时精神不是很好,显然是最近一直在操劳着相关的事情。 菲特奈于是让他们好好休息一晚。 “对了,你之前遇到了艾德?安森迪尔?”海丽思正要起身往客房走,忽然她想起了什么,问道。 菲特奈点了点头,事实上不是很想提起这个人,因此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别扭起来——不过海丽思没有发现她表情上微妙的变化。 “传言他是这几十年来最有可能成为大魔法师的家伙,魔力支配的能力十分强大……哦你可能不太明白,总之是个十分奇特的人,只是有些可惜……”海丽思说道,当看到菲特奈露出疑问的目光时补充道,“他能支配的魔力已经超越了身体能够承载的,于是很虚弱,这样的情况下,一般是活不长的。” 菲特奈不说话,心里却不希望艾德如此快因为支撑不住魔力而死去。 她又想起遇到艾德的时候,那一名少年躺在树下,闭着双眼,苍白的皮肤透着虚弱,穿着华贵,而自己却无法支撑的服饰——睁开眼睛时那双眼如同海洋般蔚蓝,虽然漂亮无比,而他的为人也如海洋般让人琢磨不透。 她想亲手杀了他。 第二十五章 荣耀与卑微皆等于此 勇者的事迹经常伴随诗篇,是被吟游诗人赞颂的存在——人们对勇者的故事有时候比对神话还要熟悉,哪怕是贵族有时候也会将勇者的故事告知后代,作为某些教授美德的课程。 然而,那些身着蚀刻了象征勇敢和希望的纹饰的铠甲,握着金色长剑的勇者们又是从哪里而来的? 答案是,冒险者。 那是一个恰恰与勇者相反的职业——他们是一些将猎杀森林里的野兽,采集珍贵的材料换取报酬的人群,平民中因为各种原因无法种植土地的时候会拿起武器,走入森林——哪怕最穷苦的人也会在心里将这种居无定所,没有保障的职业当作是不务正业。 高贵的贵族甚至会认为森林里的盗贼和冒险者是一类人。 哪怕存在着勇者的故事,但从冒险者到勇者的转变就像是一个无法使用魔力的人摇身一变成为创世之神艾伦蒂亚女神一样,是天方夜谭。 人们赞颂勇者,人们也鄙视冒险者。 菲特奈从小接受的教育便是如此,他们告诉她冒险者是危险又恶心的东西,而此时她就在他们中间——哪怕已经有心理准备,她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香槟酒馆——菲特奈从威克尔的木屋一路向北,迈尔森给的项链得到了魔力的指引,将她带到了一棵巨大的榉树前——这附近的榉木,大约要十个人合抱,已经让人觉得十分壮观,可它在其中独树一帜——冒险者则利用它建造出了一座树屋。 粗壮的主干旁修出一条蜿蜒的阶梯,一直延伸到树屋的门口——乍一看是一座设计平凡的木门,甚至没有什么设计感可言,然而推开门后别有洞天——宽阔的内室,一侧是以啤酒桶作为背景的柜台,另一边大多数摆满了长桌,最中心是一个火堆,火堆里的火烧得噼啪响,至少菲特奈不清楚它是怎么在这个树屋里做到的。 在菲特奈认识的贵族世界里,她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卑微的”冒险者,可这里放眼望去,只有冒险者。 他们穿着粗糙的服饰,多数是用易于捕猎的动物皮毛制作的护甲,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服饰习惯,不变的是他们在酒馆里点一杯啤酒,坐在火堆里听吟游诗人唱歌,或者和朋友坐在长桌上打牌、赌丨博。 菲特奈来到这里后,披着一件被自己修剪过的,威克尔以前的斗篷——兜帽对她而言还是很大,走到前台时她需要微微将兜帽拉起来。 “看看,这是什么人?一位侏儒?”菲特奈小心地想将自己没入黑暗,然而炭火还是将她的露出来的皮肤映成红色——她走到前台,一位靠在前台喝酒的男性冒险者开着玩笑,一边说着还搂过女性同伴的腰。 粗俗的话语和轻佻的行径,菲特奈觉得,自己如果只是一个纯粹的贵族,那么她估计在这里一秒都呆不下去。 “你需要点什么?”前台的老板是一位外表十分憨厚的男人,尽管高大的身影和坚硬的肌肉让人觉得他更像是一位亡命之徒——看着菲特奈,他问道。 菲特奈不理会那位让她反感的冒险者,朝老板说道:“我想找迈尔森。” 哪怕菲特奈将声音刻意地压低得低沉,却无法掩饰稚嫩的声线,感觉到周围的视线时,她微微仰起头,那一瞬间扫视了几位冒险者的表情——惊讶的情绪会出现这是不出人意料的,可似乎没有她想象中程度的惊讶。 难道在冒险者中孩子也十分多么? “看来迈尔森说的是真的啊。”老板的惊讶消失得最快,他笑了笑,“一位继承了威克尔位置的新人,一位小女孩——那么你需要些什么呢?” 老板的话语让她分辨得出友善,也分辨得出恶意与怀疑——那些眼神就在她的周围——冒险者们的听力果然十分好。 “我需要成为冒险者的资格。”菲特奈沉默了一下,说道。 她话音刚落,惊讶的光芒又从老板的眼中闪过,旁边的冒险者却比她更早开口:“十分有趣的小姑娘——想成为一位冒险者的小姑娘,简直比威克尔还要让人讨厌啊!” “呵呵……”那一位被冒险者搂着腰的女冒险者只是笑了一声,眼睛里闪过了对她的可怜。 菲特奈皱了皱眉,她没有听懂这位冒险者的意思,更不喜欢这样的眼神。 这位冒险者的声音不大不小,能够让所有人听到——显然是故意的。 “看看谁来了。”她没有来得及说话,因为听到动静的迈尔森已经穿过人群朝着她走来——脸色灰黑的方脸男人从人群中走出来——冒险者们为他让开了一条路,与此同时眼睛还在盯着菲特奈,“小姑娘,我们都在等你呢。” “很感谢你们的欢迎。”菲特奈说道,朝着他走去。 迈尔森面前是一条有些空的路,可他没有继续往前走,反而等着菲特奈自己走过来——在两侧冒险者的注视下。 这一程不长也不短,冒险者们纷纷停下来了自己的动作,他们的脸被火光照成了红艳的色彩,眼神却像是锥子一样——一位小姑娘能承受这样的目光若无其事地走完这一段距离呢? 答案是肯定的,菲特奈从来不惧怕这种目光,因为她在这样的目光下成长。 好奇、质疑、严厉。 “真是个厉害的女孩。”迈尔森看着她走到自己跟前,说着,仿佛是由衷的赞叹。 “谢谢。”菲特奈似乎相信了他的称赞。 他们来到了酒馆的角落,这里有些偏僻,需要从大厅转过一个角——它被几座装饰物挡住,形成了一个有些封闭的空间,同时这里也是唯一靠着窗的地方——菲特奈在这里见到了之前那位脸上带着疤痕的冒险者,其他人,至少五个人,坐在同样的桌子上,带着巨大的兜帽,只露出一截下巴。 “很高兴见到你。”那其中只有一个人朝菲特奈开口,语气生硬。 “我也一样。”菲特奈回答得十分自然。 菲特奈的位置长桌的一侧,旁边便是迈尔森,她看着面前的食物——铁杯像是被铸造坏的废弃品,连形状都有些不规则——里面是满满的啤酒,除此之外,每个人面前都有一个盘子,盘子上有一块黑麦面包。 “这里有你的一份。”迈尔森指了指菲特奈面前的盘子,“威克尔以前也十分喜欢这里。” “威克尔是什么时候死的?”菲特奈朝迈尔森点了点头,接着刚刚坐下,便听到冒险者对她说——那道伤痕上方的眼睛,眼神锐利地望着自己。 “半个月前,森林那个石台旁边。”菲特奈实话实说,“这位先生,我想迈尔森已经和你说过了吧?你有什么要质疑的吗?” “不要叫我先生,我是埃德蒙。”埃德蒙说道,“你呢?你为什么会被威克尔收留?你的语气让我犯恶心。” 菲特奈回答道:“我叫菲特奈,来自夏威海领地,你知道的,夏威海的人都比较要脸面——虽然我讨厌那里并且逃了出来。” “你的名字和命运有关,实在是很有趣。”迈尔森接了一句话。 没人会问她的来历到底是什么——菲特奈意识到这些人其实与盗贼也不会有特别大的分别。 盗贼都是没有来历的。 “只不过是名字而已,”菲特奈和他说道,“那么现在可以告诉我,你让我来这里到底想和我说什么?” “我们很怀念威克尔,他是这里最强大的猎人,唯一一个被吟游诗人记成歌谣的家伙——你便当我们只是好奇。”埃德蒙说道,“我们是他以前的朋友,我听说他是为了救你而死,那么我们也会帮助你成为一位林中猎人。” “那可真是太好了。”菲特奈说道,“我没听过他什么事迹。” “真遗憾,他是一个很厉害的人,能与巨熊徒手搏斗——他的姓氏奥斯顿,祖辈是一位非常有名的勇者,他们家族的人一直是林中猎人。”迈尔森朝她说道,“当然他的生活也让我们一直无法理解,毕竟他是一个真正生活在森林里的人。” “而你就要成为其中的一员了,一名林中猎人,希望你会习惯这样的生活。”埃德蒙说。 看样子是十分自然地接受了她的身份一般。 “那么先来尝试一下喝这一杯啤酒如何?香槟酒馆的啤酒是只有冒险者才可以喝到的。”迈尔森举起了自己的啤酒,“我们来庆祝一下一位新的伙伴加入了我们。” 菲特奈跟着他们举起了啤酒,周围的环境十分喧闹,以至于让人有种不喝便对不起这一刻的气氛的感觉。 她还是第一次喝这种粗糙的酒——菲特奈缓缓地举起了啤酒,喝了一口,冒险者们也纷纷举起了手中的啤酒。 看起来似乎是一个值得纪念的一刻。 她是一位贵族,然而最终逃离了自己的生活,此时终于成为了一名林中猎人,得到了其他人的认可……一切似乎都没有什么不对劲的。 第二十六章 奔跑于阴谋的路上 “好了,真是个可敬的女孩,那么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们,西摩利之眼在哪里了。”酒杯放下,一直没有说话的人中,忽然有一个声音响起,这个声音低沉好听,却在释放着自己的威严,让人没有喘息的机会。 菲特奈感觉有些晕,她坐在椅子上甩了甩头,似乎想要唤醒自己——可她晕得很快,对迈尔森将她的兜帽拉下来丝毫不知情,她迷迷糊糊地望着前方,棕色的眼睛里闪着迷茫:“你在说什么?什么西摩利之眼?” “在威克尔手里的项链,他既然不惜牺牲自己,那么东西一定会在你的手上。”对面的人试图让自己耐心起来,重复了一次。 “好像……好像在艾德那里,他把西摩利之眼抢走了……”菲特奈的声音显示她此时十分虚弱。 听完她说的话,几位冒险者的脸色都有些难看。 “果然在艾德先生那里么?”迈尔森率先开口。 “不可能,艾德那个病秧子,拿西摩利之眼没有任何用处,那些东西对他来说就是毒药。”那发出询问的声音的人十分肯定。 “或许他只是想要拿走西摩利之眼……”埃德蒙说着。 “闭嘴!蠢货,我说不可能便是不可能,他的心思我难道猜不到吗?他不过是个工具罢了。”那个声音突然严厉起来。 此时没人敢说话,似乎对这一个人十分忌惮。 “说不定现在它还在威克尔的木屋,我们还是去找找看吧。”迈尔森想了想,说道,这个提议倒是没有被反驳,很快,他的视线又落在了菲特奈身上——她在说完刚才的一句话之后便倒趴在了桌子上,不省人事,“这个小女孩怎么办?” “喂一些魔药,然后丢到森林里。”说出这个答案的人觉得这理所当然。 说完那人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椅子上还垫着一个有些厚的坐垫,明确地表达了自己对这里的厌恶——其他人纷纷给他让出一条路,除了一位在前面开路的人,其余的人都在他的身后跟着。 “你是怎么认识的这个家族,看来最近因此赚得非常多啊。”埃德蒙眼睛目送着那一群人离开,接着从自己的口袋里摸出了一个小瓶,玻璃瓶子里的黑色液体让人乍一看过去便不会觉得是什么好东西。 “少说这个家族的话,他们家族的人都是刽子手。”迈尔森脸上流露出了警告,“连威克尔都无法横抗——如果你还想过好这个玫瑰五月,就闭嘴吧,否则他放弃你去找其他冒险者时,可是不会将没用的人留下来的——像琳达一样。” “琳达怎么样了?”埃德蒙忍不住问道。 “她触怒了艾德和刚才的那一位,被灌下了魔药,或许现在在哪一个妓丨院里。”迈尔森眼中闪过一丝畏惧。 埃德蒙清楚迈尔森的话——虽然冒险者向来以不要命闻名,可他们,至少埃德蒙不是一个乐意因为这种事情死去的人,于是他扯起了菲特奈的白金色的头发,轻松地将她拎了起来,又看了她一眼:“看起来不像是一位平民——你们真的不知道她是什么来历?” “无论什么来历,谁都有可能在森林里死去。”迈尔森说道,不耐烦,“不要那么多废话——等会儿将她丢出窗户便可以了。” “知道了……何必用什么魔药,这种单纯的小姑娘根本活不过这个玫瑰五月。”埃德蒙说着,一手将瓶子里的塞子推开,瓶口缓缓靠近菲特奈。 菲特奈对此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她的睫毛密而长,苍白的皮肤和白色的头发让人看上去十分地淡,像是下一刻会消失一般。 这样的女孩理应不会带来任何威胁。 砰——! 但是异变突生,那一位紧闭着双眼的女孩的棕色眸子突然睁开,埃德蒙的动作顿时有了稍微的停顿,而她便趁着这个停顿,手快速地举起——手里正握着一把匕首,瞬间刺入了埃德蒙的手臂中! 埃德蒙惨叫一声,手立刻松开——菲特奈因此救下了自己的头发。 迈尔森也因为突变而惊讶,然而他反应十分快,张嘴便要吟诵咒语——菲特奈眼疾手快地在埃德蒙用另一只手去捂着自己手臂的时候,夺过了他手里的魔药,毫不客气地朝着身后砸去,砸向了迈尔森的脸上! 迈尔森将脸朝着一边,避开了这魔药——魔药砸在地面上时,木质地面上响起了嗞嗞的响声。 埃德蒙去拦住菲特奈,他是经验丰富的冒险者,即使一只手受伤,然而还可以握剑的右手已经将武器抽出来。 然而迈步往前的埃德蒙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脚像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了——只看到在他的脚下,某一种藤蔓植物疯长,让他不得动弹——自己能挥出武器的能够得到的地方距离菲特奈还有一点点。 菲特奈看了他一眼,在斗篷下一摸,摸出了一块黑糊糊的东西,她立刻将其丢出,接着便看到烟雾伴随着呛人的气味弥漫——迈尔森在咳嗽的同时惊讶地发现自己有一刻无法汇聚魔力,于是眼睁睁地看着菲特奈的身影在烟雾中消失。 “发生了什么?!”听到这边动静的人赶了回来,却发现两位冒险者一无所获,而菲特奈的身影已经消失。 “真是废物!”那一位身份最为尊贵的人看到了这一幕,很快明白发现了什么,语气里不由得隐藏着对他们的厌弃,从他昂起的头,人们能够看到他露出了一只颜色蔚蓝的眼睛,此时这双眼睛里波涛汹涌。 咔。 菲特奈跳出了窗户——这个高度还是十分可怕的,她为了逃跑却不能犹豫——纵身一跃,就在她即将落地时,一道强风从四周涌来,将她接住,最终将她平稳地放在了地面上。 菲特奈第一次觉得相信人的滋味还是不错的。 “菲特奈?你还好么?现在怎么样了?”海丽思的身影从森林里冒出来——刚才便是她操纵着风,此时她十分担心菲特奈,急忙地走上来。 “快跑!”菲特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大声说道。 与此同时,一道火球从上方砸了下来! 海丽思一愣,险些没能闪避过去——她被菲特奈朝外面一拉,这才躲避了这一道火球。 “安森迪尔家族的人还在,他们还在寻找西摩利之眼!现在快逃!”菲特奈简单说着现在的情况,一边跑着,她抬起头,发现那些带着兜帽的人纷纷从窗户跳了下来,而落地同时十分灵活。 她没想到这些人会如此强悍。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海丽思和菲特奈朝森林里跑,她也看到了身后追着的人。 “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认为西摩利之眼在我们这里——可是如果不跑,被抓到一定会死得很惨。”菲特奈沉默了一下,说。 那一位主谋者显然是安森迪尔家族的人——除了安森迪尔家族她也不知道还有什么家族在寻找这样东西——之前没有找到西摩利之眼,他必然不会放弃。 更让菲特奈担忧的是,这位安森迪尔家族的人行事在追求隐蔽,于是被他确认没有用的人都被残忍的处决掉了。 “陷阱做好了吗?”菲特奈问道。 “休伯特已经将它们完成了,不过你怎么知道那些冒险者不可信?!”海丽思问道。 菲特奈一边跑,一边朝着身后丢东西——那一些东西有一些是在砸在地面上会散发恶臭的花,或者是一些像是弹珠一样的果实。 她用着这些东西试图让追的人放慢脚步。 忽然间菲特奈不想回答海丽思的话了——不只是因为此时体力越来越显得宝贵——这个女人并没有察觉到那些冒险者的恶意。 事实上菲特奈从一开始便没有相信他们——她从来都不会认错一个人的表情,那两位冒险者的眼神里只有贪婪和欲望——这样的人绝对不会是威克尔的朋友。 不只是因为对威克尔的感激,还是因为威克尔是会为了别人牺牲自己的人。 菲特奈不知不觉又想到了那一位安森迪尔家族的贵族——他和艾德一样骄傲自大,甚至连贵族的衣服都不舍得换下来,她一眼便看出了他的贵族身份,正如同自己一眼就发现了艾德?安森迪尔的身份。 菲特奈可以想象,这一位安森迪尔家族的贵族是这一次寻找西摩利之眼的主力,可上次的围剿,威克尔死去,但他们却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最终失去了线索,加上他们猎杀独角兽时的相遇,这才促成了他们来逼迫自己“说出”西摩利之眼的事情。 “小心。”菲特奈沉着脸,挥动匕首,将那一位就要接近海丽思的人的手挡在了后方,接着她将海丽思往前一推。 已经很近了。 菲特奈深呼吸一口气,尽力地加快自己的速度,哪怕无论是体力不足的她还是作为魔法师体能不好的海丽思,都不能再撑多久了。 “再加把劲,前面就是……”海丽思说着,接着感觉到身后热浪逼来,匆忙地朝一侧扑倒,接着一道火球便擦过了她刚才所在的位置。 第二十七章 在荆棘中受挫 海丽思扑倒在一棵树旁,她望着追来的人——那些黑斗篷们是十分优秀的战士,能力中同时兼备着对魔力与武力的使用。 菲特奈继续朝前跑,忽然她猛地侧身,利刃在距离耳边很近的地方擦过,她能听到呼啸——侧身闪避的同时她仰起头,准确地避开了同一位黑斗篷反身踢来的一脚,同样是只差一丝便碰到了她。 这巧得意外。 黑斗篷有些惊讶,接着出于战斗本能地又拔出了一把匕首,打算与随后而来的同伴采用围攻的战术——这两位速度最快的黑斗篷在黑夜中准确地捕捉到了菲特奈的位置,一个从前面,另一个从后面地将她包围起来。 黑斗篷们动作利索地将匕首刺出,眼看菲特奈避无可避——可她只停顿了一刻,接着就像溪流里穿过石缝中的鱼,敏捷地找到了敌人攻击的空隙。 简直不可思议。 事实上菲特奈心里砰砰乱跳。 夜晚在森林中是很难凭借视力行动的,那会触动草叶,从而使沙沙的声音传出,这些沙沙声很容易混淆人们的听力——在这些声音的阻碍下,黑斗篷们的感知会比较低。 这让菲特奈有机可乘——她并非使用听力逃跑,用的是“双眼”,贯通之眼。 她是第一次在实战中使用贯通之眼——魔力的流动在她眼里无比清晰,哪怕是夜晚。 这些黑斗篷们拥有很好的装备,匕首像是某种会为魔法师特备的炼金道具,以至魔力会汇聚在其中,提升匕首的威力,若不是因为匕首可以调动的魔力有限,菲特奈甚至会以为他们是那些所谓的魔剑士。 他们使用的这种武器使他们达到魔力与剑术兼备,对其他人而言威力十足,可却让菲特奈预判到了他们全部的动作,故而能闪避他们的攻击。 可惜的是她的速度还不够快——哪怕能够看得清楚魔力的流动,黑斗篷们的速度高于她的反应速度时,她便无法做出及时的反应,哪怕此时注意力高度集中的自己此时躲避他们的动作已经要达到条件反射的程度。 黑斗篷的攻击越来越快,菲特奈闪避得也越来越吃力,最后踉跄地背靠在树上,险些被击中——眼看着他们的同伴越来越多,菲特奈咬了咬牙,从斗篷里摸出一样东西,朝他们抛去。 眼疾手快的黑斗篷将它在半空劈成了两段,菲特奈感慨之余再次加快了脚步,快速从树后溜走——贯通之眼还能帮助她察觉到森林里的地形,没有魔力的地方便是森林的范围。 黑斗篷们正好相反——大多数冒险者在夜晚会依靠他们的听力,失去了听力会让他们失去目标。 于是当黑斗篷将菲特奈丢出来的东西被劈成了两半时,她的小把戏得逞了。 那是一颗石头样子的东西,被劈成两半后,其中的东西得到了解放,膨胀起来,黑斗篷们急忙后退,膨胀起来的石头落在了地面,接着膨胀物渐渐形成了一朵古怪的大花。 大花是黑色的,称得上是巨大的花瓣向外舒展——花的中央是艳红的,这种奇怪的配色让人觉得它十分诡异。 “不好,卡特魔花!”黑斗篷之一认出了它,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下一秒,这一片森林中发出了可怕的尖叫声! 尖叫声传得很远,整个森林被这声音给吵醒,飞鸟惊起,走兽们纷纷朝着外面逃窜。 卡特魔花又被称为尖叫者之花,和名字一样,一旦受到了伤害就会发出可怕的尖叫,最近的人甚至会因此受到麻痹——此时就有两位黑斗篷中招了,而菲特奈早已经在耳朵里塞上准备好的东西,趁机又向前跑了一段。 “真是没用。”那位安森迪尔家族的人伴随着自己射出的一支攻势凌厉地射入卡特魔花中的箭而响起。 这一箭刺入魔花的致命位置,魔花的声音戛然而止。 “主人,我们还要去追吗?她只是一个小女孩……”一位黑斗篷忍不住开口,似乎在认为这位主人大费周章。 “你以为她在酒馆里说的是真话么?西摩利之眼只有可能在她身上!”声音冷酷无情——听起来与艾德相似,可比起艾德更阴险黑暗。 =========================== 菲特奈不停地跑,此时她似乎甩掉了黑斗篷,周围也安静了下来。 “呼……呼……”菲特奈呼吸急促,体力有些撑不住——仅仅一个月的锻炼是不够的。 看样子……已经甩掉了吧?菲特奈感觉自己被黑暗与寂静包围,加上体力不支使她停了下来。 “小姑娘,你逃不掉了。”菲特奈正要松一口气,突然,在她的面前,一个黑斗篷跳落在地,她惊讶之余立即转身,刚走两步,又一个黑斗篷从树后走了出来,她想再转了一个方向时发现四周都是黑斗篷。 他们什么时候……菲特奈有些惊讶。 “交出西摩利之眼。”随着自己被黑斗篷包围,那一位主谋者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你究竟是谁。”菲特奈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道。 “莫顿?安森迪尔。你似乎已经和我那一位软弱的弟弟接触过了。”莫顿将兜帽缓缓摘下,与艾德相似的外表,可却没有艾德给人的震撼强,或许是他眼神里不加掩饰的上位者压力,“我承认你有些小聪明,可是,能骗过他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菲特奈沉默了一下:“莫顿先生经常在森林里旅行吗?” “不,这里让人恶心。”莫顿说道,轻描淡写地拍了拍自己斗篷上的灰——斗篷上描着金色的花纹。 “那看来没人教导你要在夜晚小心行事。”菲特奈轻声道。 砰——! 四面忽然落下几条藤蔓,藤蔓落下的同时,像是活了一样,迅速地朝着黑斗篷缠去——眼尖的黑斗篷拿出匕首斩断了缠过来的藤蔓,可是下一刻便有其他藤蔓出现,源源不断地将他们给绑住,不给人一点喘息的机会。 黑魔藤跋涉之月到世界之月间才会出现的植物,它们的韧性很强,是少有的具有攻击性的植物。 包括莫顿。 莫顿皱眉,当藤蔓将自己完全缠住时,漂亮的蓝色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惊讶——更多的是愤怒。 “你们家族的人难道都那么狂妄自大么?”菲特奈盯着莫顿,语气平淡地陈述事实。 “你以为这样真的能够困住我们?”莫顿顿了顿,说道,“真是有趣,还真没有人敢真的与安森迪尔家族对抗。” 菲特奈一愣——心中的疑问还没有消失,黑斗篷们的身体忽然间“膨胀”了起来——紧接着黑色的火焰从黑魔藤里喷涌而出,将黑魔藤们都摧毁,而他们身上没有留下任何伤痕——菲特奈甚至没有感觉到有魔力的变化。 黑斗篷们将身上的斗篷给解开——露出了里面绣了黑色花纹的服饰——显而易见,他们的衣服也属于某种特殊的炼金道具。 “你还有什么小把戏?”黑斗篷们帮助莫顿将黑魔藤解开,莫顿甩了甩手腕,看着菲特奈——他此时的耐性似乎出奇的好。 菲特奈还能有什么小把戏呢?她今晚带的东西不多,都是一些这个月来进行的研究中得到的产物,然而现在看起来它们都没有什么用。 没有魔力便毫无胜算?菲特奈有些茫然。 “当然没有了。”于是菲特奈有些失望地说道。 “那么……”莫顿眼神中闪过了轻蔑,黑斗篷们继续靠近菲特奈,已经将菲特奈当作笼子里的鸟儿——可森林里忽然亮起了两道灼人的光芒,从菲特奈的两侧飞出,没有及时躲避的一位黑斗篷被一道火焰击中,瞬间变作了一个火人! “魔法师?”莫顿眼神闪了闪。 海丽思与休伯特出现在森林里——前者仰着头看着莫顿:“西摩利之眼怎么会落在你们的手里?” “看来你们来自星辉大学……”莫顿盯着他们看,片刻后说道——他对那一位此时遭受着火焰的同伴不闻不问,“佛瑞森那个老不死还是那么多管闲事么?” “你最好别这么喊校长大人!”海丽思脱口而出,休伯特想要拦住她已经来不及了。 菲特奈忽然庆幸这一位海丽思出身平民家庭,否则以这样的性格,只怕早就无法在贵族的圈子里待下去了——海丽思如此轻易地就将自己的来历告诉了对方。 “呵,异教徒的大学,迟早会死于神圣的火焰中,拥有西摩利之眼又能如何呢?”莫顿说道——即使身处于不同的国家,整个大陆的贵族都信仰着艾伦蒂亚。 菲特奈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姑姑莱莉雅,在心中定位了这一个星辉大学的概念——它或许是一个平民魔法师学校。 “将西摩利之眼作为残害人类的换取利益的贵族,才是恶心的东西。”休伯特缓缓道——他一直很沉默,此时冒出的话给人异常的震撼,“魔力是属于所有人的,安森迪尔家族才迟早会遭到报应。” 第二十八章 仅以初始之觉悟 “看来我们没有办法取得共识,”莫顿缓缓道,“那么让我来看看这位软弱者的学校可以教出什么样的人吧。” 黑斗篷们在莫顿说完这句话后一齐行动——他们不是纯正的魔法师,比起炼金道具和简单的魔力汇聚能力,更多用的是自己的武力。 而海丽思和休伯特是纯正的魔法师,眼看着黑斗篷们的行动开始,开始吟诵,菲特奈能够看到魔力朝两人身上涌去,然而反应却不会很强烈——也许两人都还是学生的缘故。 比较起两个人,海丽思的吟诵更为成功。 火球和雷电从他们的手中涌现,随着吟诵结束冲向扑来的黑斗篷——黑斗篷们的速度十分快,以至于他们用来积聚力量的吟诵的时间无法维持太久——在哪个世界这一点都是一样的,魔力的使用需要吟诵,吟诵所制造的能量会因为吟诵持续的时间变长而变长。 菲特奈作为无法使用魔力的人,摸出了自己斗篷下的一棵植物——此时她无法动用召唤系统中的主者技艺,因为此时她无法确认自己动用它们去打断这些魔力的汇聚会给海丽思和休伯特造成什么影响。 毕竟这些黑斗篷不完全以魔力作战,他们还有刀和剑。 菲特奈也一样。 深呼吸一口气,菲特奈将植物抛出,黑魔藤朝着一位黑斗篷的脚缠绕,瞬间将他的双脚捆绑起来,他立刻试图以剑将黑魔藤斩断,菲特奈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他面前——长剑挥出漂亮的剑花。 此时菲特奈挥剑的动作少了花哨,已经让人看不出那是贵族的剑技了。 菲特奈一剑砍在黑斗篷的手上,黑斗篷手里的剑随着惨叫落地,她没有停下来,朝他的双腿刺去——血液四溅,感觉到血液喷洒在自己皮肤上时,菲特奈感觉到皮肤滚烫——幸好此时是夜晚,否则她会因为看得清楚面前的一切而心生胆怯。 黑斗篷腿上受伤,重心不稳地朝一旁倒去,菲特奈看到他临倒地之前挥出的剑,眼中掠过了清晰的轨迹——轻巧地迈出一步,不进反退。双手握着剑柄,她用尽全力将长剑贯入了黑斗篷的胸膛——起初的她能感觉到护甲阻挡了她,那时的她稍稍犹豫,最终低喝一声,加大了力道。 她分明一个月前还是一个每日遵守着贵族礼仪的女孩,现在却杀了人。 感觉到这个黑斗篷的身影朝着一旁倒去,菲特奈有些恍惚,直到海丽思用火球阻挡了一位靠近她的黑斗篷时的光亮唤醒了她。 “你没事吧?我知道这很无法接受,可你必须接受,”海丽思有些担忧地看着菲特奈,菲特奈的样子让她想到了很久以前的自己,“抱歉我说得有些冷血了。” 菲特奈安慰她地摇了摇头,看了一眼神态自若的莫顿,说道:“抱歉,是我太软弱了。” 他们并不知道菲特奈到底是谁,可菲特奈心里十分清楚,这些魔法师们似乎是为了“对抗”贵族而努力,而自己就是贵族。 她不能在这个时候软弱。 虽然菲特奈战胜了一位黑斗篷,可事实上战斗进行得有些艰难,面对经验丰富的黑斗篷,哪怕两位魔法师的都具有一定的潜质,可却没有取得好的效果——海丽思有些着急地看着此时的情况,一面抵挡着攻击无孔不入的黑斗篷,吟诵有些跟不上。 吟诵准备结束的时候因为敌人的突然靠近而被打断。 “休伯特?”海丽思惊讶地望着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休伯特——那一位突然靠近她的黑斗篷挥出的匕首本来要刺中自己,可是此时却刺入了休伯特的肩胛骨。 “专心一些!”休伯特喊海丽思——后者顿时清醒过来,以法术回击。 他们处于劣势,在节节败退。 菲特奈看出海丽思和休伯特是经验不足的魔法师,此时必须面对速度快攻击强的黑斗篷——黑斗篷们加上被菲特奈杀死的那一位外,也只折损了四个人,可休伯特却已经近乎丧失了战斗力——他的肩膀不断地涌出鲜红的血液。 海丽思和菲特奈也受了伤,可最麻烦不是伤口而是她们作为女性,体力有限,而菲特奈还是一个以剑战斗的女孩。 “菲特奈,你真是超出了我的意料。”最后三人被逼到了一棵巨大的榉木前,莫顿看着菲特奈,招了招手,声音意外地柔和,像是看着自己的小妹妹,充满关怀——黑斗篷们心领神会地只将他们围起来,没有继续攻击。 菲特奈不说话,眼前发黑。 “游戏玩够了。”莫顿突然说道,柔和的口气忽然变成了冷厉。 “真是抱歉。”艾德和莫顿果真是亲兄弟……菲特奈心里想着,却没有表现出来,她此时没有多余的力气——用手撑着榉木,忽然说道。 “不需要道歉……”海丽思扶着休伯特,以为菲特奈在和她说话,“至少先活下来。” 菲特奈没有理会这个误会,此时海丽思才发现她正朝着没人的地方看去——莫顿看着她,也不清楚这位女孩看着无人之地,开口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看来已经无法承受了吗,那么便结束好了。”莫顿说,与此同时黑斗篷们一步步向前。 气氛凝重得像断头台上的刀刃的下降过程放缓了几千倍。 菲特奈此时脸上表情的含义像是要平静面对死亡,可事实上只是没有人能看得到“他”而已。 “身为召唤者,我被设定为‘为主人服务’的存在,能如此满足我对这个世界的探索,这已经十分让我惊喜了,”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在菲特奈的视线中,他声音平静地说道,“而剩下的一切,我相信你能做好的,后会有期吧,洛奈。” 菲特奈弯了弯嘴角,缓缓伸出手。 达尔文的身影缓缓变淡,那一位从来不会忘记探索的老人此时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对赫尔墨斯,菲特奈的感受是亲切的,而对达尔文,她心中对他的崇拜一直存在,还会越来越强烈。 “好了,莫顿,我们再好好谈谈吧。”看着菲特奈有些莫名其妙地抬起手,莫顿默不作声,而她在这时开口了。 随着她的声音,森林里响起了野兽踩踏地面的声音,远远便可以看到一团光晕从远处奔来——那赫然是属于森林的神圣生物。 无疑,是独角兽——纯白的皮毛照亮了这一带,让人心中升起了对神圣的感受。 独角兽对黑斗篷来说这可不是什么神圣温和的东西——它在森林里也是强大的战士,于是在它窜到人群中时,他们纷纷让开,独角兽顺利地来到了菲特奈等人的位置上——与此同时海丽思和休伯特都感觉到了一股柔和的力量,将他们承托到了独角兽的背上。 “阻止他们!”莫顿想到了独角兽出现的含义,喝了一声。 可黑斗篷们无力阻止——独角兽嘶鸣了一声,双脚朝前一踏,扑出的风挡住了他们的来势,接着它便快速地朝着森林中扑去! “快走!”菲特奈看到莫顿的表情愈加阴沉,大声对独角兽说道。 “你在说什么?你呢?”海丽思很快反应了过来,转头去看她。 “走!”菲特奈又重复了一次,她这一次的声音里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这一切发生得很快,几乎就在眨眼之间——莫顿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没有说话,五指伸展——菲特奈能看到魔力快速地汇聚,强烈的反应伴随着强大的能量。 然而他的吟诵被打断了——藤蔓植物从地面下破土而出,将莫顿狠狠地拽到了半空,吊了起来! 莫顿冷哼一声,黑斗篷快速上前来将藤蔓斩断——他轻松地落地,接着菲特奈便被一个黑斗篷给扣住了双手。 “杀了她。”莫顿说。 “呵呵。”让人恼火的是响起了一个轻柔的声音——莫顿和黑斗篷们立即转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一处空地的一块大石头上,出现了——一位男人。 菲特奈也有些惊讶。 “你是谁?”莫顿看着他,充满警惕。 男人有一头湖蓝色的长发,披着类似于苦行者一样的白色长袍,眼睛是蓝色的宝石,清澈见底的剔透清晰地映照着每一个人的身影,他听到莫顿的声音,温和地回答:“我是梅林。” 他们惊讶,菲特奈更为惊讶——将达尔文撤除,重新召唤召唤者的她,孤注一掷。 可她没想过会是这一位人物。 亚瑟王的导师,梅林——或许是因为作为传说级别的魔法师的存在,他甚至能够在人们面前现身。 “也许是没有听说过我——可没有关系,”梅林轻声说道,缓缓站了起来,虽然他看起来无法给人任何威胁,但菲特奈能看到,魔力的汇聚突然变得奇妙,它们没有形成漩涡朝梅林涌去,而是像精灵一般随着梅林的心意起舞,“那么,你的意思呢,像是亚瑟王一样不屈的女孩。” 第二十九章 跋涉在不可名状的奇迹 跋涉之月,这是玫瑰五月的第一个月。 无论是什么植物,叶片和花朵的边缘都被染上了黑色,这个月的二十八天结束后,它们便会完成变成黑色,进入完全的黑暗——虽然植物的变化自现在才开始,可太阳在命运之月的最后一天下山后便不会再升起。 那将是,完全的,五个月的黑暗。 =========================== 赫鲁兰朵,蔚提尔领地最靠近伊索森林的小镇,它同时是半个冒险者的聚集地——小镇设了很多酒馆与装备供给的地点,铁匠打铁的声音不绝于耳——这儿路上三个人中有两个是冒险者,多数披着麻制的斗篷,腰间别着各式各样的剑。 这里是贵族领地与冒险之地的交汇之所,结合了两种不同的生活方式,平静的同时也隐藏着属于冒险者的刚与热。 还在下雨——这是玫瑰五月中唯一会下雨的一个月,多数时候还是暴雨——街道上此时没有什么人,居民们要么已经搬迁到隔壁村子、更接近领地腹地的亲戚家里,要么从这个月开始躲在地下室里生活。 哪怕玫瑰五月每个时间都是黑夜,这时也相当于平时里的深夜,本身只有冒险者的路上,哪怕是冒险者也寥寥可数,除了一位赶路到此的。 雨滴打在地面被磨得光滑的石头路上、木质而从纹路处裂开的路牌上、冒险者黑色的斗篷上,雨水顺着屋顶的缝隙滑落,汇入路面,往低处流去,众多汇合起来,在赫鲁兰朵里形成了朴实的歌谣——像所在的蔚提尔领地盛行的一种平民乐器,几十人拿着木头棒子敲在特质描绘着纹路的硬木前端。 可惜雨越来越大,声音越来越急,直到耳边都是雨声,在地面溅起一层白白的雾。 冒险者不慌不忙地在赫鲁兰朵中行走,轻车熟路、直到推开了在偏巷里一个酒馆有些破旧的木门——悬挂着的门牌上是一个用白色的矿物涂料涂抹的图案,一个简单的狼头。 推开了木门,热气伴随着火光将冒险者引入了另外一个世界,温暖喧闹。 赫鲁兰朵是中转站和补给站,平时的冒险者也不会少,为了避雨和喝一杯热茶,哪怕是偏僻的狼头酒馆里,放眼望去都是人——昏黄的灯光下,冒险者披着斗篷聊天打牌,有的冒险者则将湿漉漉的斗篷挂在了门边的木架上。 一侧的前台与其他酒馆没有区别,抽着烟的老人看着冒险者走进来,晃了晃手里布满刻痕的金属烟杆,不紧不慢地吐出了一个烟圈。 酒馆侍女捧着木盘,一面递着面包和酒,一面和冒险者们打招呼。 冒险者看着没有地方挂斗篷,便披着湿漉漉的斗篷朝着里面走去,寻找着一个空的位置。 直到他在角落里发现了唯一空出来的位置。 那坐着四个人,一个女人、两个男人,和一个……孩子。 一个模样清秀的女人看起来比较正常,剩下两个——一位在眼睛上蒙着布,另一位有一头湖蓝色的长发,白色的斗篷不像是普通冒险者会有的装束,更叫人在意的是那一位孩子,模样娇小,用斗篷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几根金色的发丝。 “我可以坐这里吗?”他看到当自己靠近时,四个人中有两个人看向自己,不由得不好意思——斗篷下露出的下半张脸是咧开嘴的笑容。 “当然可以。”女人率先开口了,她看起来有些热情,当冒险者一坐下时便和他说话,“你也是参与跋涉之月的人么,这么晚还赶路。” “嘿,玫瑰五月来临了,还分什么早晚。”冒险者摘下了厚厚的手套,哪怕灯光微弱,也能感觉到他的大手上布满了厚茧——听声音似乎也是个热情的人。 女人有些感慨:“真的是呢,以前玫瑰五月的时候我都不在这一带,没想到那么有趣,你说呢,休伯特。” 休伯特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没有感觉。” “我倒是觉得十分有趣。”湖蓝色长发的男人轻声道,他的语气温和——冒险者像是他这样的类型很少,白皙的皮肤,模样可以说是美貌却不会认定是女人,冒险者们常常耻笑这种“贵族外表”,可显然他对此没有什么感觉,“黑暗的日子里要如何才能使得王国和平呢?一个有意思的课题。” “魔力不该用于辅佐国王那种东西。”休伯特反驳他。 “哈哈,也许阁下喜欢挑战一些厉害的事情呢?”女人……也就是海丽思,开口阻止了心中有所不满的休伯特,笑着说道。 冒险者这才反应过来他们也许是魔法师——冒险者介于普通人与“反叛者”之间,贵族们不喜欢他们,除了因为他们不会留守在土地里好好耕种之外,还因为他们对信仰持着中立的态度,多数冒险者知道这些平民魔法师,有时候却会因为利益而倒向他们的一边。 于是知道这是一些不喜欢贵族的平民魔法师,冒险者也没有多么激动的反应,他只是对端来面包和茶的侍女道谢,不参与他们的话题。 “我的意思就是辅佐国王。”湖蓝色长发的男人微笑着说道。 “那你可不配做一个魔法师!”休伯特愤怒地一拍桌子,起身便离开了位置,走得又急又快,险些掀翻了侍女手里端着的盘子。 “唉哟,小心啊……”侍女嘀咕了一声,身边却快速有人走过——海丽思去追他,又差点将侍女给撞到了,然而海丽思还是记得摆了摆手,和那侍女道歉。 冒险者看得有些莫名其妙,抓起了一块面包,大口吃着:“你们年轻人还真是有意思,说翻脸就翻脸。” “也许吧。”裹着斗篷的小孩开口了——让人意外地是一个沉静的声音,属于一位小女孩。 “相比之下亚瑟很冷静呢,果然是能够成为英格兰王的人。”湖蓝色长发的男子微笑着说道。 她不是亚瑟王或者英格兰王,她只是菲特奈。 “抱歉,他有些幻想症,上次被森林里的猴子给击中了脑袋。”菲特奈看了一眼冒险者,确实是十分冷静地回答。 她仿佛是转运了一般召唤出了传说中的国王导师、亚瑟王的指导者、强大的魔法师梅林,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本身不具备魔力,或者这个世界的魔力稀薄,不足以持续这一位传奇一般的存在——他的记忆和认知出现了偏差。 具体而言,菲特奈被当成亚瑟王。 “那是很可怜。”冒险者想了想,同意了这个说法,“你们也要去……伊索森林吗?” 一位易怒并且双眼看不见的冒险者、一位小女孩,以及一位被猴子击伤了头部,有幻想症的魔法师——别说是这位冒险者,连菲特奈听起来都觉得这是一个送死的队伍。 “理论上,我住在那里。”菲特奈想了想,说道,“谢谢你的关心……” 菲特奈不喜欢与陌生人打交道,想要礼貌地结束对话时便听到了远处突然响起了打斗声——听起来桌子被掀翻在地,有一刻冒险者们突然安静了下来。 “喂,瞎子,赔偿我的东西!你将它给砸碎了!”菲特奈皱了皱眉,起身朝那边走去——她一直在注意着休伯特和海丽思的情况,他们确实在事端的发生点——走过去便看到脸上有刀疤的男人恶狠狠地看着休伯特。 “我不知道冒险者们只能靠这种小把戏赚钱,别逼我让你面子全无。”休伯特恰好是事情的中心,他站在那位凶神恶煞的冒险者面前,声音近乎于冷酷。 菲特奈朝人们走去,望着窃窃私语的人,心里有一阵不舒服。 “嘿,这里发生了什么?”菲特奈终于下定决心想要去询问的时候,那一位在他们旁边坐下、还戴着斗篷的冒险者已经率先开口。 “额……那位瞎子没看路,将冒险者的金色怀表给砸碎了。”被询问的冒险者说道。 听起来便是瞎说——黄金不是一般的金属,在这个世界格外珍贵,她可不相信一位冒险者会拥有一块金子做的怀表。 可她很快意识到这是一场彻底的诈骗——望着其他冒险者的样子,他们似乎对此习以为常。 真是难办——菲特奈看着休伯特的样子,心里不由得觉得无力——自从昨天梅林将莫顿击败后,他们来到了作为补给站的赫鲁兰朵,从那个时候开始,带着伤的休伯特脾气便变得十分古怪,易怒且……菲特奈认为还有些幼稚。 “你们……”海丽思不是傻子,她能看出那位找茬的冒险者打的是什么算盘,皱着眉说道。 “嘿,快停下来,”可却被其他人给抢先了——还带着斗篷的冒险者声音洪亮,“骗人可是不好的事情,何况对待一位年轻的冒险者。” “我可没有骗人!你又是什么人,少多管闲事!”那位冒险者说道,猛地朝前踏出一步——还带着斗篷的冒险者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他的攻击,却被那冒险者的同伙给扯住了兜帽。 斗篷被扯下,他的动作却没有停下,反而朝后一脚踢在了动手的冒险者的膝盖上,将自己的斗篷给拉了回来,接着十分不客气地将人甩了出去! 冒险者们惊讶地看着这一幕,菲特奈是最惊讶的,只因为…… “威克尔?!”那位原本将兜帽带着的冒险者,长相与威克尔一模一样。 第三十章 迷雾笼罩中的前行 那位咬定休伯特有问题的冒险者猛地向前踏出一步——还带着斗篷的冒险者则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他的拳头,可却被那冒险者的同伙给用力地拽住了兜帽:“得意些什么,少惹怒我们!” 被扯住后,冒险者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接着听到了这番话,动作没有停下,咧开了嘴,没有被威胁时该有的反应,反而朝后一撞,肩膀撞在了他的胸口,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时接上一脚踢在了膝盖上。冒险者顺手将自己的斗篷给拉了回来,接着十分不客气地把人甩了出去——那那一位和他差不多高的冒险者被仰天砸在了原本已经破旧得摇摇欲坠的桌子上,桌子瞬间倾倒,裂成几片。 围观者们都安静了下来,强烈感受到了这一位冒险者的实力——尤以菲特奈最为惊讶,因为她发现这一位冒险者的兜帽被扯掉,露出了兜帽下一张有些沧桑的面孔。 “威克尔?!”那位原本将兜帽带着的冒险者,长相与威克尔一模一样——菲特奈震惊,脱口而出。 但她只是这么说,惊讶得失态后,瞬间改变了主意——多疑的她发现这一位冒险者没有威克尔那标志性的沉默寡言的性格,反倒在待人上称得上是热情,这与威克尔截然不同。 更何况威克尔已经死了。 “咦,你认识我?”谁知道这一位“威克尔”惊讶地看着菲特奈,这反倒让菲特奈脑子没办法运转——哪怕连说服自己也不能。 冒险者们面面相觑,海丽思和休伯特也露出了惊疑的表情,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威克尔?奥斯顿?”菲特奈迟疑了一会儿,试探地说道。 “咦,看来你真的认识我?”路德王国里,起名相同的人不少,当不确定是不是自己认识的人时将以姓氏做区别,可菲特奈本来是为了“解除误会”,可此时误会看起来越来越深。 这是怎么回事?菲特奈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在原地犹豫不决。 她清楚地记得自己将威克尔的尸体埋在了石台附近…… “你们现在的关注点在什么地方……该死的,威克尔?奥斯顿?!”找茬的冒险者打破了僵局,他怪叫道。 威克尔此时将目光放回了那位冒险者身上,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屑,咧开嘴,一脚踩在了他面前的椅子上:“是的,就是我,难道你不相信吗?” 发生了刚才的事情,不会有人相信这一位威克尔的真伪。 “威隆顿的威克尔?他这个时候居然出现在了赫鲁兰朵……” “威隆顿?勇者之乡?真是让人意外。” “真是赫鲁兰朵的大事……” …… 威克尔的名气比菲特奈想象得要大——可她此时没功夫去思考这些声誉,一刻不离地盯着威克尔,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 威克尔?奥斯顿,确实是那一位为了救她而死的林中猎人的名字,可此时却被另外一个男人使用,截然不同的性格却有相同的外表——同时他看起来并不认识菲特奈。 “不不不,我现在对此无比相信,你和他们是一起的吗?”那位冒险者犹有些不死心,说道。 “当然是一起的,”这时响起了另外一个声音——那是一个老人的声音,老人的外表在冒险者们让开了道路而看清——白色的长发与灰色的长袍,衣领上绣着银色的纹路,最让人注意到是他手中那根木杖,“我相信这些孩子们不会做出让人为难的事情。” 这是一位魔法师。 “佛瑞森先生!”海丽思惊喜地望着他。 菲特奈不认识这位魔法师,可她觉得这或许是这两位年轻的魔法师说要来这里的原因——再看休伯特的表情明显缓和了许多,显然他也十分信任这一位佛瑞森。 “威隆顿的佛瑞森……我的天哪,今天是什么日子?!” “现在是星辉的佛瑞森了,我也好几年没有看到他了。” “两位威隆顿的冒险者,看来蒙巴奇今天得吃点苦头……” “佛瑞森出了名的仁慈……” …… “嘿,佛瑞森。”同样露出惊喜表情的还有威克尔,他走到了佛瑞森面前,两人面对面,“你那灰色的袍子还是一样的丑,像伊索森林的灰獭。” “你这件旧斗篷是真的要带入坟墓里吗?”佛瑞森说道,手微微向前伸,法杖打在了他的肩膀上。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周围的人都没发出声音,几秒过后,两人都哈哈大笑,同时拍了拍彼此的肩膀。 “老朋友,你从波雷特回来了,我可等了你很久,没有你的话,玫瑰五月可是麻烦了很多。”佛瑞森和威克尔并肩朝着角落走去,完全没有管周围的冒险者。 菲特奈站在一旁,看着他们朝着角落走去,她将兜帽拉下了一些——眼角瞥到蒙巴奇和自己的朋友跑得十分快,很快就消失在了门口。 威隆顿。不久前她也听说过这个称谓,可她并没有听说过这个地名——此时看来它对冒险者而言意义非凡。 只是……菲特奈默默站在了角落很难被注意到的地方,观察着周围冒险者们的一举一动——棕色的眼睛十分灵动,然而却没有属于孩子的纯净清澈。试图捕捉周围的一切。 可事实上她心里在想着威克尔的事情,不知不觉地双眼渐渐无神,似乎是陷入了沉思。 “你好,小姑娘。”菲特奈陷入了沉思,忽然间她被唤醒,恍惚地朝着一旁看去,正看到佛瑞森看着他,老人的脸上布满了皱纹,眼神里的友好没有掩饰。 菲特奈又看了一眼其他人——海丽思的脸上似乎带着些许期待,而那位威克尔的眼中则有些好奇。 “你好。”菲特奈回应他,不太热情却又暗含礼貌。 “我听孩子们说你一个人生活在伊索森林,真让人难以想象。”佛瑞森说道,“你还是一位林中猎人?” 菲特奈当然不相信海丽思和休伯特是这位佛瑞森的亲生后辈,加上之前围观冒险者们的窃窃私语,让她觉得或许这是一位学院里德高望重的老师——确实也是如此,贯通之眼里显示这一位魔法师身边虽然没有强烈的积攒魔力的反应,可在他周围的魔力却随着他的动作而动。 “理论上我是,我听说威克尔先生也是一位林中猎人?”菲特奈抬起头看威克尔。 “诶?确实如此。”威克尔没想到菲特奈会突然将视角转移到他身上,于是说道。 “那你的木屋在哪?我想可能会是在伊索森林?”菲特奈说。 “我没有固定的木屋,经常在卡迈尔一带走,可以把我当作流浪者,玫瑰五月会回伊索森林帮帮佛瑞森。”威克尔回答。 “你真的不住伊索森林?”菲特奈忍不住说道。 “真的。”威克尔温和地笑了,笑容豁达爽朗,沧桑的脸上柔和了不少——若他真的是菲特奈认识的那个威克尔,倒会让她觉得不可能,“你似乎有个朋友与我挺相似的?” 菲特奈放弃了之前的想法,于是道:“不,是我认错了,与你无关。” “真是冷漠啊。”威克尔笑了笑,没有一点责怪菲特奈的意思——他转身去和佛瑞森感慨,“不过年纪那么小的林中猎人很少见,我一位会是一位魔法师。” 这两位冒险者轻而易举地接受了菲特奈的年轻,哪怕没人能看出她的外表,也不在乎她的身份听起来疑点重重。 佛瑞森也没有自己被晾在一边的不适,说着:“一位年轻的林中猎人实在让人惊叹,如果是魔法师,那么学校估计不会错过。” 看来自己已经被看出不能够使用魔力了啊……菲特奈觉得有些无奈,眼看着两个人又交谈起来,她便觉得这儿已经没有自己什么事情了。 有关于魔法的事情自己插不上嘴,虽然自己此时的召唤者是一位强悍的魔法师…… 这时她才意识到,梅林不见了——酒馆已经恢复了起初的“平静”,喧闹的声音一如起初。 “亚瑟,我在外面。”这时菲特奈忽然听到了梅林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而没有除了她之外的人听到。 “你在外面做什么?”菲特奈四周看了看,想了想还是没将疑问说出口,忍不住说——她压低了声音。 “在寻找能让你使用魔力的药物。”梅林说。 这个答案让菲特奈有些震惊。 “我觉得你没有必要这么做。”菲特奈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用亚瑟反驳他——在亚瑟王的故事中,强大的魔法师始终只有梅林一人,那些骑士们只是握剑的战斗者。 “在能拔出石中剑之前,锻炼是有所必要的,”梅林说,“而这是你选择的方向,我想我应该为您提供一些帮助。” 菲特奈无言,忽然注意到了佛瑞森的对话。 “既然你们也在这里,便和我们一起去调查吧,时间还是足够的。”佛瑞森说着这话,看着海丽思与休伯特,同时菲特奈感觉在他的话里似乎还带着她。 第三十一章 即将走在泥沼之中 狼头酒馆用作休息的房间都设在二楼,二楼的木质地面有些年代,踩在上面可以听到时间残留的声音,透过窗户上蒙尘的厚玻璃能够看到摆放在房间里的床。雨下了很久,还没有停下,雨声自外头泄露进入室内,撞入了靠着窗望着外面的高大的冒险者的眼睛里。 他的面容显得沧桑。 “伊索森林最近情况十分复杂——黑雾污染了野猪,可暂时找不到源头。”佛瑞森坐在房间中间的圆形木桌旁,声音平静地描述着让人觉得麻烦的事情。 “狂化的野猪?黑雾今年的力量增强了?”威克尔敲了敲窗户。 “不错,我的研究没有什么进展,黑雾从今年元素之月(1)后便找不到踪影……理论上它今年的强度不会太大。”佛瑞森说道。 “威隆顿那边怎么说?黑雾太多了他们也很难解释——教廷应该已经准备组织清洗了吧?如果今年给不出合理的结果,只怕他们的气焰要更嚣张了。”威克尔语气里带着嘲讽,“无所作为的也有教廷,可他们却不需要承担无名的怒火。” 佛瑞森握着法杖,神色里浮现了一丝无奈:“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解释虽然总是有所办法,可事情永远得不到解决。” “我记得你的研究已经取得了不少的进展——这一次你要带着你的学生一起过去吗?”威克尔转念说道。 “我老了,威克尔,”佛瑞森的话语里透着浓浓的悲哀,“可没有我的星辉不能停滞不前,否则将永远无法达成我们共同的愿望。” 意思是,他希望有人能继承自己,或者说,他至少希望有的人能有所锻炼。 “如你所愿,那么便试试看吧……希望能得到一些好的进展。”威克尔没有试图去安慰佛瑞森,而是转头看向一位背对着他们熟睡的女孩——菲特奈早早睡下,全程没有发出什么声音,让人觉得她睡得很熟。 事实上在他们看不到的一面,菲特奈睁着眼睛,双眼中写满了思索。 ============================== 雨停的时候正好是“天亮”——酒馆里悬挂着的时钟将时间指在了早晨。 “早。”当威克尔从楼下帮忙将早餐端上来时,菲特奈已经坐在了窗户前,她没有披斗篷,白金色的头发垂落,瘦弱的身躯让人觉得她长期营养不良,算不上好看的脸上,脸色十分苍白——威克尔朝她打了一声招呼。 “早上好,奥斯特先生。”菲特奈缓缓说道。 “你真客气,叫我威克尔就行。”威克尔看起来是不好意思获得这样的尊称,但更多也许是因为他不习惯。 菲特奈心里神会,她知道冒险者们不喜欢接受贵族意义上的尊称——可她假装没有注意,那是因为她无法接受一位人与自己的另外一位朋友有一样的名字,然而她无法改变现状,想了想,于是妥协:“好的,威克尔。” 接着两人便没有了对话,菲特奈走到桌子坐下,拿起了威克尔放在桌子上的面包,它们硬得像是石头,显然是用劣质而且没有仔细筛选过的小麦做的,一个不留神还会咬到面包里的碎石——菲特奈拿起其中一块,皱了皱眉,最终还是费劲地将它们掰成了小块,就着冷水一口一口地吃下去。 “奥斯……威克尔,请问你能告诉我威隆顿是什么吗?”菲特奈吃得很慢,眼看着对面的威克尔已经要大口地将面包吃完,于是问道,“我居住的地方没有什么冒险者,所以我没听说过这些东西。” “原来如此,”威克尔轻易地接受了菲特奈的解释,然后说道,“威隆顿是‘最初的’勇者,用圣剑划破了天幕,唤醒了光明,后来他创建了一所勇者殿堂,我们便称为威隆顿,获得一定资历的冒险者便可以在那里获得一些可有可无的称赞。” 最初的勇者名为威隆顿……这其实与菲特奈所知不相符。 【最初,神圣的艾伦蒂亚派遣神的使者艾莫雷,自天上投掷贯穿邪恶的神圣之矛,于是天地亮起了光,邪恶退却于角落,这一天是新的一天。】 菲特奈不信仰艾伦蒂亚,然而贵族们都是她的狂热者,熟读《神语》,而那是第一篇神《神圣之初》,在那些信仰艾伦蒂亚的阶层里,开辟者是艾莫雷而不是威隆顿。 怪不得她没有听说过威隆顿的名字。 “那么威隆顿在哪?”菲特奈没有提到艾莫雷,问道。 “在交汇之所。”威克尔的解释棱模两可。 交汇之所是什么,什么样的地方才能算得上是交汇之所?也许是威隆顿本身没有明确的位置。 菲特奈不说话,她最终认为威隆顿或许和艾伦蒂亚差不多,是某种信仰,属于冒险者的信仰——换句话说,能被称为威隆顿的威克尔,威克尔在冒险者中的地位肯定不低。 “他们去哪了?”菲特奈决定换一个话题。 她醒来的时候,海丽思、休伯特与佛瑞森都已经不在房间里了。 “去准备魔法师要用的道具,你也知道的,魔法师们的道具总是很多——在森林里总是要小心一些。”威克尔说着,他已经吃完了面包,站起来。 菲特奈不说话了,说是找不到话题,不如说是能得到解答的东西已经没有了。 “这个送给你,”菲特奈终于将最后一口面包吃完之后,忽然看到有东西朝自己飞来,眼疾手快地接住——那是一把还没有她一半手臂长的匕首,看着如水的利刃上蚀刻着殊茱花,倒映着菲特奈有些惊艳的眼神,“看起来你并没有十分顺手的武器。” 殊茱花是一种十分有意思的花,象征着女性的勇敢、希望,同时也有叛逆的含义。 “十分感谢,不过你不认为我来路不明吗?”也不清楚威克尔究竟有没有怀疑过自己——尽管菲特奈认为答案是肯定的,她把玩着匕首的动作不算流畅无比,却也十分熟练。 “冒险者们都没有什么来历。”威克尔说,“你为什么来赫鲁兰朵?” “有人想要杀我,海丽思和休伯特帮了我的忙,而他们想来这里等他们的老师,我便和他们一起过来了。”菲特奈选了一些不太重要的东西说。 “看样子我们还得留神追杀你的人。”威克尔说着,语气里却没有觉得这件事情很麻烦,纯粹是认为有一件事情要多做一些。 如果说他和菲特奈认识的威克尔有什么重叠之处,可能便是那种叫人说不清楚的“好客”,他们素不相识可却说要帮助对方。 “短期内他不会再来了。”菲特奈想到了那时的画面,并不十分担心。 于是两人又陷入了沉默,只是这沉默并不让人觉得因为没有话题而尴尬,反倒让菲特奈觉得挺舒适的。 没过多久三位魔法师便回到了酒馆,此时的菲特奈也收拾妥当,他们背好了自己的东西朝着伊索森林走去——菲特奈将斗篷的兜帽拉下来了些,黑暗的环境下人们匆匆走在积着水的地面,溅起一道道水花。 ============================== “玫瑰五月的日子里最让人担心的便是黑暗,黑暗的环境中森林的许多植物都不可食用,动物们的活动变得让人担心,危险会进一步的提升。”不多久他们走入了森林中,佛瑞森跟前的法杖顶端亮着一团柔和的光,照亮了他们眼前的路,“我们忌惮黑暗是有理由的。” 菲特奈不知道他们的目的地哪儿——本身她也没有目的地可以选择,于是众人走得不算着急,甚至有一些散步的味道。 从城镇回到森林,反而是这里让她觉得舒适。 “那是什么?”忽然他们听到了草丛中发出簌簌声,接着一道身影敏捷地窜过,只在他们的视线中露出了棕黄色的皮毛——海丽思不由得惊讶地问。 “阿奎尔山猫,一种不愿意与人为敌却长得十分招恨意的动物,因为獠牙看起来十分有攻击性。”菲特奈随口说道。 达尔文的研究让自己对这里的动植物们有了很大程度的了解,因此这对她而言是一件十分轻松的事情,同时她也没有注意到这些人眼中的惊讶。 “你们还要继续往前走吗,前面有沼泽,下过雨会让它变得十分危险,至少很难走。”走着走着,菲特奈忽然停了下来。 她的眼睛注视着前方出现的植物——虽然她已经习惯了在森林里遇到的各种情况,可沼泽却是除了凶猛的野兽让她觉得最麻烦的。 潮湿和泥泞估计没有什么人喜欢。 “厉害的林中猎人,可我们现在要走这里,”佛瑞森称赞了一句,“不需要担心,我们有魔法师。” 1路德王国月份设定:这十三个月为苏醒之月、抽芽之月、祝福之月、元素之月、歌颂之月、女皇之月、智慧之月、命运之月、跋涉之月、诞生之月、迷雾之月、进展之月、世界之月;十三个月中分为早月午月和晚月,其中早月和晚月是十三天,午月为两天(歌颂之月的午月有三天)全年也就是13x2x13+2x13+1=365天 第三十二章 为不择手段赋名 “真的有沼泽!”海丽思惊呼。 五位冒险者走在伊索森林中,不多时便来到了一片沼泽——沼泽边缘标志不是很明显,或许是雨水所为,积水让地面更加泥泞,也让沼泽变成了某些意义上的险地。 菲特奈跟着他们朝前走去,佛瑞森不再与威克尔同行,反而走到了最前方,他举起了自己手里的法杖,悠扬的吟诵听起来像是某种歌谣——相比起另外两位魔法师脸上露出陶醉的表情显示出来他们的入迷,菲特奈则听不懂其中的任何一点。 吟诵戛然而止——佛瑞森结束吟诵与他开始吟诵一样突然,若不是菲特奈以贯通之眼清晰地看到魔力随着佛瑞森的吟诵而改变了运转,在沼泽上形成了一块“新的”陆地,或许在无法看清的人眼中什么都没有发生。 “往前走吧,放心,校长阁下建立了一条新的路。”海丽思当菲特奈不清楚,朝她说道。 菲特奈点了点头,踩在了沼泽上方——落地时有一层透明的涟漪,向四周散去,最终没入森林中消失。 “我从来没听说过魔法师们也会有学院,魔法师们不是生来就会使用魔力的么。”菲特奈轻声感慨。 “才不是呢,”海丽思笑着菲特奈的浅薄,“很多人都会使用魔力,可是这些人当中的多数人都不清楚自己有这样的能力,当然别提如何去运用它来帮助自己——我们的学院就是为了寻找这些人,帮助他们使用这种能力。” “星辉存在了数百年,不断地培养出优秀的的魔法师。”威克尔忍不住说道,佛瑞森听了,带着笑容的脸上笑容更加明显。 菲特奈若有所思:“那确实很厉害,你们所有人都是魔法师么?” “当然,这是属于魔法师的学院。”海丽思说道。 菲特奈不再说话,她一步步走在魔力铺就的道路上,没人能看明白她面无表情的苍白脸上隐藏着怎么样的情绪。 “啊,那好像是红果,这个时候还能看到没变成黑色的果实,实在是太幸运了!”短暂的前行后,他们听到海丽思的惊呼——海丽思的眼睛盯着草丛里那枚红色的果实,它的出现着实令人意外——哪怕只有一点红色藏在树叶层叠之中,于是她便要走过去将它摘下来。 “等等。”菲特奈忍不住说道。 “别担心,这里有我和佛瑞森。”威克尔察觉到了菲特奈口气中的提醒,于是说道,他看起来放松得很,因为伊索森林的外围是被冒险者们踏遍的地方,向来不会出现什么大乱子。 “跋涉之月怎么会有红果?”菲特奈反问了一句,接着向前走去,“海丽思,放下!” 海丽思没有想得太多,但当她的手就要触及那抹红色时,“它”忽然动了。 在小树丛中的红色陡然闪烁,随着窸窣的声响,冒出了它本来的面目——狂化野猪的双眼冒着这种红色,它此时死死盯着眼前的海丽思,獠牙上还残留着血的斑驳痕迹。 “该死的,这个范围内怎么会有野猪?海丽思,退回来!”威克尔似乎是这里反应最快的,他拔出了手中的剑,银光的光芒在黑暗中亮起。 海丽思面色发白,在威克尔呼喊的时候微微颤抖了一下,嘴里下意识发出了几个音节,仓皇地后退了两步,野猪能感觉到她的变化,立即扑了过来! “啊——!”海丽思尖叫了一声,可接下来的画面让人意外,她瞪大眼睛,看到一个瘦弱的身影窜了过来,撞在了野猪的獠牙上。 血色从腹部蔓延,菲特奈痛得要昏厥,如果她在野猪的正面,或许此时已经被刺穿。 野猪退后了一步,獠牙拔出,菲特奈死死咬着牙,才握着剑跪在地面,浑身颤抖。 “菲特奈……”海丽思茫然无措,声音小而颤,可她也很快反应过来,走上前去扶住菲特奈,抬起手想要吟诵,眼神由茫然到愤怒不过片刻。 威克尔这时已经大步上前,一剑刺出,想要发出更大攻势的野猪被大力中伤——威克尔的剑让人看出了所谓力量的程度,随着野猪的哀嚎,他拔出了剑后,面无表情地挥动手臂,将野猪砍成两段! 哪怕菲特奈疼得眼前发黑,也能感觉到这力量,若是威克尔的对手不是野猪而是自己,估计对付自己的时候他只需要一剑。 “深呼吸,先帮你看看伤口。”威克尔神情严肃,疾步走过来,蹲在菲特奈面前,剑被他放在脚边。 菲特奈捂着伤口,血染红了双手。 “阁下,可以施展治疗术么?!”海丽思束手无策,着急地转身,看向佛瑞森。 佛瑞森也急忙走来,皱起了眉。 魔力存在量稀薄的矛盾使得人们能够使用魔力却不能十分依赖魔力,菲特奈此时的伤口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 菲特奈知道这个世界的治疗术只能为能够使用魔力的人所用——如果连魔力都无法汇聚,那么治疗术也无法产生任何作用。 “咳咳……后面……”菲特奈微微抬起头,看着他们要靠近自己的时刻,缓缓开口。 砰——! 那片树丛中忽然窜出了一群狼——血红眼睛的狼张大着生满尖利獠牙的嘴,嘶吼声从喉咙里溢出——大约有几十头鱼贯而出,它们咆哮着给人以震撼。 威克尔皱眉,狼扑来的瞬间将他落在地上的剑踩飞,他赤手空拳难以面对狼群的凶猛,想转身将菲特奈带到安全的地方时,惊怒地发现狼群们的目标竟然是菲特奈——她此时手无缚鸡之力,被某匹狼叼在了嘴中,裹挟着向前,踏过沼泽。 菲特奈觉得眼皮很重,哪怕此时被叼着向前,耳边有呼呼的风声和咒骂……是威克尔么? 那两人还真是相似啊…… 她这么想着,然后便睡着了。 ============================= 一座高大的建筑。 寒冬,玫瑰五月黑夜下,风在平原呼啸,一点零散的叶仅存的灵动在风中也被辗得粉碎,狠狠地压在地面上。 建筑上,沿着浮雕向上爬的爬山虎已经变为黑色的枯藤,仿佛定格在时间凝固的瞬间,,此时便如此地伸到装上厚玻璃前的窗户前——外面萧瑟冷清,建筑内的人快步忙碌。 她这是在哪? 前一刻的混沌延伸到这一刻,让她无所适从,心里只有一个仿佛得不到答案的疑惑,只觉得被暖洋洋的冷意包围——真奇怪啊,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啊? 她费力地撑开厚重的眼皮,睁开双眼,当眼前的画面清晰起来时,她发现是一张美丽无比的脸,尽管女人脸色苍白,虚弱无比,可白金色的头发充满光泽,双眼流光闪烁,像满是繁星的夜空吸引人。 “我的宝贝儿……”女人虚弱的声音仍旧动人,俯下头来,发间散发出柔和的香——她岁时便要沉溺于其中,“为什么……为什么你偏偏是个的女孩呢……” 猛地惊醒。 ============================== “你醒了,亚瑟。”她耳边响起了声音。 缓缓睁开双眼——抬起有些沉重的眼皮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随着眼前的画面逐渐清晰,她看清了黑夜与森林,有些迟钝地侧过头,她发现了在自己身侧点燃篝火的梅林——他侧过脸望着自己。 事实上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我睡了多久?”菲特奈缓缓坐起来,声音有些沙哑,一边说着一边揉了揉自己的头发,似乎是想要让自己清醒一些。 “差不多一天,”梅林回答,“你的伤口需要治疗。” 菲特奈一愣,随着知觉的回归才察觉腹部的疼痛——即使伤口被重重包扎,可活动时还是让人无法忽视。 “你帮我上药了么?”菲特奈问道。 “嗯,可你接下来无法再进行冒险了。”梅林与她说,接着给她递来了几个果子。 “谢谢,”菲特奈接过来,咬了一口,“那些人什么时候会追上我。” 梅林那双漂亮的眼睛看着菲特奈时,眼睛里的光忽明忽暗:“我分散了他们的注意力,到达这里还需要半天的时间。” 菲特奈点了点头,吃完果子后站了起来,立刻站起来的时候她的动作有些大,牵动了伤口,倒洗了一口冷气,她险些又要摔倒,最终还是自己一个人撑住了,朝森林里行走得趔趔趄趄。 “这是你的选择吗,亚瑟?”梅林站了起来,袖子轻轻挥动,便将火焰给扑灭了。 “我不是亚瑟,”菲特奈沉默了一下,朝梅林说道——接着继续朝着森林里走去,“我也不会拥有什么可敬的骑士精神,我很感谢你为我做的事情,但你也知道我的手段不是很光明——如果觉得不舒服的话,你可以自行离去。” 菲特奈的身影缓缓没入了森林,她的额间不断有冷汗滑落。 第三十三章 纠葛于迷雾产生 伊索森林——以榉木为主的森林,树木分布得错落有致,玫瑰五月降临已然降临,它们的树皮、树根、树叶原有的颜色逐渐脱落,一致地被黑色所变化——变化在进行中的森林并不平静,证据是一条杂乱的,显然是被某个动物群所踩踏出来的痕迹出现在森林中,十分明显。 这条痕迹近乎演变成了一条路。 痕迹旁的一处树丛,仍旧活跃的野兔在跳跃着停在此处,它三瓣的嘴抖了抖,伸头去草丛中寻觅着还没有完全被黑暗所染黑的食物,随着它的动作,草叶被抖落,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连它身上的毛上也沾上了一些。 突然间,寂静的环境里,一只手从树丛中伸了出来,野兔惊惶地窜走,很快消失在了森林中。 那一只手指节分明,被厚茧和疤痕包裹,表面上隐隐可以看到青筋——它掠过野兔原来所靠近的草丛,在黑夜中,或许看不清楚的他手边扭曲的空气,却可以看到被那只手所接触到的草叶瞬息被灼烧成了灰烬。 沙沙…… 很快,一个人穿过草丛,是一名健壮的男人。他脸上向来挂着的笑容已经消失,此时更像是一名沉默的战士,双手周围有近乎一幕尺的空气都被扭曲得如同枯木狰狞——只是他不是战士,而是一位冒险者。 他穿着冒险者的服饰,是年代较长而有些破烂的革甲,同时他挽起了袖子,露出结实紧绷的肌肉。 “威克尔,真是好久没有看到你动用这力量了。”他的身边有一位老人缓缓地走出,老人头发花白,脸上布满皱纹,看起来行动不便,还握着一根看似为了便利前进而准备的木杖——事实上这位老人不过看似动作比较慢,绝非行动困难——轻而易举地跃过了有些难跨越的树丛,“已经有二十年了。” “确实令人怀念,佛瑞森,不过你和那时候一样老。”威克尔听了佛瑞森的话,脸上的表情有微妙的变化,开口时用有些轻松的口气,“我们快走吧,海丽思那样可要撑不下去了。” 他们已经在森林里快速行进一整天了,为了寻觅那群狼的踪迹。 “你已经很清楚了不是么,”佛瑞森却没有着急的感觉,他缓缓说道,“凶多吉少。” 话音刚落,威克尔一拳挥在榉木上,看起来只是无关紧要的一下,然而随着时间流逝,他的拳头一点点地“钻进”了木头中。 噼啪的响声在其中响起,伴随着燥热,让人看了十分恐惧。 “能令人焦虑的事情这些年可不多,仔细想想,都二十年没有过这种感觉了,不是吗,威克尔。”佛瑞森这样的场景熟视无睹,他朝前走去,法杖敲了敲地面,“走吧。” 威克尔闻言将拳头收回来,看不清东西的黑夜里,人们只能由从榉树中冒出的热气感受这一拳的可怕,而它不只是表面上的可怕——数分钟过去,榉树内部突然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噼啪声,接着这至少有十幕尺直径的树被从中折断,缓缓朝着一旁倒下,溅起一层尘埃,缓慢而沉重地在森林里造成一声不大不小的闷响。 威克尔和佛瑞森对此不甚在意,他们追踪狼群的脚步从沼泽一直向北。 “看样子是**纵的狼群……看看这些脚印,一般的狼群可不会这么做。”他们一面跟着凌乱却明显的脚印前进——佛瑞森细细地分辨着它们,“狼们还处于狂化状态……如果做到这一步的是我们的敌人,这真是个强大的敌人。” “多强大的敌人我们都战胜过——这是兽语者么?菲特奈与兽语者有过节吗?听海丽思和休伯特说,她是个孤儿,曾经有父母——或许这其中有什么关联。”威克尔皱了皱眉。 “我的朋友,冷静些。兽语者只剩下一位在星辉的老古董,其余的兽语者,早已经被……”佛瑞森提醒他,“当然,或许有新的兽语者,出现在我关注的森林里。” 威克尔不说话了,他知道佛瑞森的意思——佛瑞森笑了笑,笑容慈祥。 “休伯特!你真是够了!”两人朝前走,忽然听到背后响起了海丽思近乎失控的尖叫——若不是她话里的指向明确,恐怕连威克尔都会以为他们遇到了什么麻烦。 海丽思坚持要寻找菲特奈,可自己的体力显然跟不上——说到底,她只是一位魔法师,而不是一位战士,尤其她还是一位没有毕业的法师。于是与休伯特一起,落在了后面的不远处。 “海丽思,你才够了,”佛瑞森和威克尔往回走,想看明白发生了什么,接着便响起了休伯特的声音,“这些脚印显示着她是被兽语者抓走的,可兽语者已经近乎绝迹了,她既然是一位林中猎人,必定掌握着一部分兽语者的能力,否则她也无法在森林里生活——你还不明白吗,海丽思?” “我需要明白什么?我只知道从她为了救我受了重伤后还被狼群带走了,我也只看到你一直在与我抱怨她这是阴谋——你为什么能如此自大?!”海丽思脸上布满泪痕,眼圈发黑。漂亮自信的脸上没有了起初的光彩,此时神情痛苦。 “她只是为了寻求一个庇护,想借着校长阁下在这儿,让我们将她带到学院里去——可她是一位没有魔力的‘缺憾者’!”休伯特觉得自己忍够了海丽思的无理取闹,同时也被她一席话给激怒了。 海丽思近乎崩溃:“这就是你对待我的救命恩人的态度么?那我是不是该被野猪杀死才最好呢?“ “那明明是你……”休伯特说道。 “确实是我的愚蠢!”海丽思打断了他的话,“可我也没必要被你这自大的人责骂!当时你在哪里呢?休伯特,别人认为你蛮不讲理真是有道理的,我真是不知道自己欠了你什么要被你这么讽刺?既然你如此不乐意,那你还是去找一位更好的同伴吧!” 说完海丽思转身便走,她走得十分坚决。 休伯特皱眉:“你最好不要将两件事情放在一起说……” 可海丽思不想听他说话,加快了脚步,越过了威克尔和佛瑞森。 “哦,孩子,什么事情会让你有这样的想法。”佛瑞森朝威克尔点了点头,才朝着休伯特走去,他的手放在了休伯特肩头,能感觉到休伯特此时肩膀紧绷,“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是在我们来酒馆的那个晚上,海丽思已经睡了,我睡不着,发现那个女孩还没有睡——她从一开始便很可疑,还有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魔法师……”休伯特觉得头疼欲裂,声音有些茫然,“她在和那位魔法师询问一些关于兽语者的事情……我只听到一些细碎的东西,‘兽语者’、‘召唤’什么的……她后来发现了我,我们闲聊了一下——她告诉我,她是孤儿……可是那我们之前已经猜到了……她说着说着便睡着了,我把她送到床上,听到了她说的梦话……” 佛瑞森的眸子里有光闪了闪。 休伯特有些木讷地往前走,脚步虚浮,可每一步又显得十分沉重。 “她说了什么?”佛瑞森问了一句,抬头盯着漆黑的夜空。 “她说……‘妈妈,我会想办法成为魔法师的’……”休伯特脸色发白。 砰——!闷响打破了两人的对话,佛瑞森猛地朝那边看去。 “菲特奈!”接着海丽思的声音响了起来。 佛瑞森挥了挥法杖,快步朝前移动,他每走一步时似乎带着一层残影,同时裹挟着脸色苍白的休伯特向前。 直到他们看到,在前方的空地,一个女孩被逼到了一块巨石前,有火焰燃烧在他们不远处的森林——红光映在女孩的脸上。 他们可以借着火光看着女孩腹部的血色,菲特奈挣扎地睁大眼睛,失血令她随时能昏迷,而眼前的东西却也使她随时保持清醒——一头一人高的狼,鬃毛发亮,在火光的照耀下呈现出独有的光泽,同时人们能看到它那双眼以一种看着食物的眼神望着菲特奈。 “不要……不要……”菲特奈嘴里吐出了破碎的字句,她试图继续后退,可是已经没有后路,急忙退着的时候她也牵动了自己的伤口,疼得她无法动弹。 “该死——!”当佛瑞森看清楚这个画面时,威克尔咬紧的牙关中溢出了一个词语,身体已经随着声音冲出。 狼发现了威克尔,没有转身,而是朝着菲特奈扑去——距离使得它能先将菲特奈咬碎,再去对付威克尔。 “不要!”海丽思尖叫,接着眼前一黑,昏倒。佛瑞森走到她身后,接住她使他无法第一时间吟诵。 菲特奈颤抖着望着狼,也尖叫了一声,仿佛用尽了全力一样,推出了双手。 仿佛神迹,白色的光芒从她的手心中钻出,耀眼且震撼。 “这怎么可能……”休伯特喃喃自语,大受震撼,有些狼狈地朝后退去。 “这女孩原来是个魔法师?”佛瑞森也有些惊讶,愣愣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第三十四章 蓝紫与蔚蓝之相遇 威克尔的木屋,黑夜来临得越来越早,并非单纯的星体运转规律,那给人以一种黑暗滋生速度变快的感受——星星寥落,显示出天地被黑暗陷没的预兆。 【虚弱的艾伦蒂亚无法阻止黑暗吞噬天地,因此产生了玫瑰五月。】 “梅林,我想操纵一个狼群,你能帮我吗?”菲特奈坐在自己房间里的桌子旁,她看了一会儿天空,接着转头看那一位站在房间里的,有湖蓝色长发的男人——她问出这句话时带了一丝请求的语气。虽然庆幸自己在这种关头能够召唤出这一位强大的魔法师,可也担心自己难以驾驭他这样的存在——亚瑟王传说中的梦魔与人类的孩子,同时从某种意义上创造了亚瑟王的男人。 梅林的表情很淡,也不存在变化,兴许是没有可以难得倒他的事情——这也让梅林给人病怏怏、没有什么生气的感觉。 “亚瑟……你想利用那两位魔法师,进入那个学校?”梅林没有立即回答她,说道。 菲特奈沉默了一下,接着坚定地点了点头。 “骑士的礼节,你应该熟记,”梅林似乎不同意她的行为,说道,“诚实是美德,而你是要成为王的人……” “可我不是亚瑟王。”菲特奈打断了他,接着闭上双眼,接着将手放在眼睛前,随着手背上的纹路一现一隐,再睁开眼睛时,久违的蓝紫色的双眼暴露在视线中——并不剔透纯净,从中隐隐有凛冽的风暴,“我是菲特奈?弗雷顿,我需要成为那些魔法师中的一员。” 她不再是贵族,迈尔森的阴谋同时提醒她,她无法成为一名冒险者的事实——哪怕她的时间还很长。 这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第三个选择么?那两位魔法师客人给了她答案——一魔法师,会是她的第三个选择。 菲特奈真实的双眼十分容易吸引人的注意,好比威兹德姆公爵和其夫人出现在一个会场上时,人们永远只会注意到威兹德姆公爵一样。那是一双充斥着尊贵的双眼,仿佛预示着拥有它的人哪怕不会高高在上,也不会永远低入尘埃。 “为了什么?你不是魔法师。”梅林望着她的双眼。 菲特奈松了一口气,她很高兴这位魔法师愿意将她当作菲特奈,并带着对这个身份的认知与她说话,虽然实现这个目标的过程似乎过于简单了:“只要能够暂时汇聚魔力,便会修改他们的印象——因此我需要你的帮助。” “你只想控制狼群么?”梅林问。 “当然。”菲特奈缓缓道,“只是那么简单罢了。” “可他已经过来了,你还有其他的计谋,”梅林抬起头,意有所指地望着门的方向,菲特奈眼神变了变——她有些东西不愿意与这一位魔法师说清楚。正想着要怎么弥补时,梅林却已经站了起来,他拍了拍自己的袍子,朝窗户走去,“下一次,吉尔草的剂量请放少一些,否则会被人察觉,亚瑟。” 菲特奈愣住了,眼睁睁地望着梅林的身影消失在窗户。 这一位召唤者到底有怎么样的想法呢……她一时间无法把握。 ================================= “洛奈?洛奈!”菲特奈听到耳边突然变大的声音,从思绪中恢复了过来,她眨了眨眼睛,看清楚眼前的人——海丽思看着她,一本正经。 “啊?抱歉。”菲特奈还有些恍惚。 这在一个山洞里,没有光,在无尽的黑夜里只有燃起的篝火给人带来一丝温暖。 那一场争斗,让佛瑞森“看到了”菲特奈身上的魔法天赋——如愿以偿地,她即将与他们一道去星辉学院。 养伤了几天又前进了几天,菲特奈察觉到这个星辉大学或许就在森林里——不难想象,在普通的城市里它不可能存在,城市被厌恶平民法师的贵族们把控着。 这是第六日。 “你休息还好吗?抱歉,校长阁下和威克尔还忙着调查森林,无法立刻前往大学,因此你还要忍耐几天自己的伤。”海丽思看到菲特奈终于回过神了,松了口气。 自从自己“救”了海丽思后,虽然依旧用着平时的口气,可对待自己却以一副完全不同的态度,之前能让菲特奈感觉到这种待人态度的便是海丽思在对待休伯特时,只是此时那种关系已经完全消失了。 休伯特每天都主动外出调查,在休息地时则尽量远离她们,即使靠近了,这两人都像是不认识的样子,更别说和自己说话。 菲特奈没有过朋友,无论在什么时候,因此她看不透这两人的友谊,只觉得有些易碎。 “没关系,总要遇到的。”菲特奈感慨了一会,接着轻声道——每次牵动伤口时确实会产生难以言喻的疼痛,可为了不让自己的存在变得过于怪异,她也从未使用主者技能去治疗这个可以瞬间好起来的伤。 威兹德姆家族对菲特奈的影响,菲特奈其本人也承认——苛刻的要求使得她会刻意地锻炼自己,只是放在这样的环境下有些骇人听闻了。 “你还真的将自己当作一位林中猎人呀——你的父母一定也不知道你能使用魔力,你也别太奇怪,有些人就是这样的,那种能力是隐藏起来的,要到一定的时候被激发才可以使用——这是校长阁下说的。”海丽思说,“只要你进入星辉,就不需要经常依赖刀剑了。” 菲特奈说:“谢谢。” 海丽思在菲特奈看来是个无法理解的人——她是菲特奈在这个世界出生后见过的的最为单纯的女孩。 勇敢却也鲁莽,精明的同时也很容易受骗。 矛盾又直白。 因此菲特奈不知道用怎么样的态度去对待她。 海丽思对菲特奈的态度不甚在意,继续和她说道:“今天校长阁下去接自己的弟子,他会和我们同行。” “佛瑞森阁下不是有很多学生么?看来他很特别。”菲特奈知道海丽思若是不自己主动结束话题的时候,自己是没有办法打断她的,于是顺着她的话说道。 “也不一定,有些东西我必须承认——贵族的魔法天赋要比平民好很多,于是大学里大多数魔法师资质平平,若是有天赋格外好的人,会被大学里厉害的老师亲自教导,”海丽思表情中流露出一丝向往,“这么多年了,校长阁下只有这一位弟子呢。” 菲特奈沉默了一下,接着露出有些惊讶的神情,说道:“真令人期待,未来的大魔法师。” 事实上她并不想见到这一位魔法师,谁知道他会不会发现自己的一些小秘密呢?虽然自己做的手脚连佛瑞森都没有察觉。 “那个孩子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人,学院里能成为他对手的人都不多了呢……啊,他们回来了!”海丽思还在向菲特奈介绍这一位魔法师中的未来之星,没有察觉到菲特奈心中的曲曲折折——突然,她通过放置在山洞外用以防御敌人的炼金道具感受到了佛瑞森和他的弟子。 菲特奈以行动不便作为理由继续在山洞里呆着,海丽思则高兴地出去迎接他们。 魔法师中极有天赋的人么……菲特奈手肘撑着一块石头,眼神里流露出了一缕沉思——以天赋而言是和自己天差地别的人。 确实有些好奇…… “她就在里面。”很快,菲特奈听到海丽思的声音——她的声音从远处便传来。 菲特奈盯着山洞的洞口,在看到那位人之前自己先看到了一团白光——强大的魔法师会在黑夜里召唤这样的一团光,以方便看清道路的同时表达自己对敌人的不屑。 就在菲特奈看到来人后,酝酿着自己那“有着明显的好奇却隐藏着一丝无知”表情的动作停了下来,转而表情变成了震惊——确实是震惊,她极少失态,此时脸色发白。 那是一位黑发的少年,柔软的黑发衬得他病态苍白的皮肤更加刺眼,脆弱的身躯却披着暗蓝色的大衣,长长的睫毛投下了一片阴影,睫毛下泄露出蔚蓝色的光。 “艾德?安森迪尔!”菲特奈一个个字地念这个名字,其中是近乎失控的愤怒。 “啊,你们认识么?连他的名字都知道。”接着走进来的海丽思打破了菲特奈最后的幻想——同时提醒了菲特奈,此时的她不该表现自己曾经和艾德有过什么纠葛。 艾德露出一个愉悦的笑容,语气十分友善:“当然……” “真的吗?你们在哪里认识的呀?”海丽思觉得有些惊喜。 菲特奈心里“咯噔”一声——自己刚才过于失控,反而让艾德获得了先机——她不由得想,艾德会说什么,自己该怎么面对? “在森林里,我在她家的木屋休息过一个晚上,沙拉的味道很不错,我挺怀念的。”艾德接着说道。 菲特奈高速运转的脑子停止了运转,眼睛里掠过了一丝迷惘,她没有猜到艾德会这么说。 他不想拆穿自己的身份,但是……为什么? 做出了这个选择而无所畏惧的她,第一次觉得未来充满了变数。 “认识的话那可就太好了,我也吃过她的沙拉,真的不错——说到吃的,我帮你们拿点吃的来,”海丽思很高兴,“洛奈可能觉得我太无趣了——艾德先生那里一定有许多菲特奈感兴趣的事情。” 说着,海丽思朝外面走。 菲特奈根本没有在意海丽思的话,而是在海丽思转过头,不再注意自己的时候,死死盯着艾德,如临大敌。 “她喊你洛奈?是你的小名么,还不错。”艾德朝菲特奈步履优雅地走来,脸上还挂着那让菲特奈觉得十分可恨的笑容。 菲特奈冷冷地看着他:“别那么叫我。” “为什么?”艾德问,十分好奇。 “你知道为什么。”菲特奈道。 “呵……”艾德笑了出声,而菲特奈手心里都是汗,伤口也隐隐作痛起来——艾德距离她越来越近,两人几乎要脸贴着脸,只听到他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回响,“如果不是我将西摩利之眼留给你,你还会有机会混入星辉么?在这一点上你可要对我感恩戴德呢,洛奈。” 第三十五章 令人恐惧之人 海丽思从山洞中走出来,只能看到在无边的黑夜里寥落的星,以及变作黑色色块的森林,被涂抹在视线里。没有火焰带来的温暖,一阵风吹来,阴冷的感觉从脸上蔓延到身体里——海丽思扯紧了身上的羊毛披风,快步走向马匹——前几天,威克尔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这一匹白色的生灵。 马的身上挂着几个用来装在路上采集到的果子的褐色布袋。 海丽思看着布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刚将几个果子从布袋里取出,动作便在原地停了下来,她任由寒风钻进了羊毛披风被吹开的口子。 她一个激灵,打了一个喷嚏,无意间抬起头,便瞥到一个不清晰的人影。 海丽思的动作顿了顿,不发一言,又将斗篷拉紧了一些,便抱着果子转头回到山洞中。 回到山洞时,温暖的气息让海丽思的呼吸顺畅了很多,她朝前看去,看到艾德坐在菲特奈附近,两人虽然没有说话,可从表情上看,两人相处得算是融洽。 这倒是让海丽思有些惊讶——眼神里有一瞬露出了惊诧的光,连她自己也没有察觉,却被菲特奈给捕捉到了。 “久等了。”海丽思和他们打招呼。 菲特奈不说话,朝海丽思点了点头,在得到递来的果子时道谢——她的表现十分礼貌,反倒是行为向来优雅的艾德拒绝了海丽思的好意,甚至不发一言。 让菲特奈大为奇怪的是海丽思似乎对他的态度习惯了,弯了弯嘴角,笑了笑便在自己身边坐下,拿起一个果子吃起来。 菲特奈看着那个黄色果子——表皮上有些划痕,入口甘甜,比没有什么味道的干粮好许多。 可惜的是这样的果子在森林里已经不多见了——无论是不是在玫瑰五月。 “天气越来越冷了呢,真怀念大学里的壁炉啊。”海丽思大概也清楚这一点,与此时的环境比起来,大学的生活何其美好,她感慨了一声,吃完后擦了擦嘴,在火堆旁搓起手来,“洛奈觉得冷么?” 菲特奈的剑术课程中包括了一些在雪中锻炼的内容——虽然在事实上这是为了避免在寒冷的天气中遭遇刺杀难以自保。可还是帮助菲特奈增强了对寒冷的抵抗力,哪怕自己看起来弱不禁风:“现在不会觉得冷。” “很有趣的体质,因为锻炼得比较多吗?”艾德问。 艾德坐在一块岩石上,可姿态却像坐在某个古老图书馆里的皮沙发上,膝盖上放着一本用蓝色丝绒包裹的书,一只五指修长的手轻轻落在泛黄的书页上——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 问着这句话时他实际上没有看菲特奈,微微垂下上眼睑,睫毛将他蔚蓝色的眸子遮住大半,只隐隐能看到蔚蓝色流溢,整个人看上去便是一位优雅好学的少年。 可菲特奈压根不想理会他,可就在她想要趁他没有注意、装作没听到地扭过头时,发现他已经用笑意的、让人觉得捉摸不透的眼睛看向自己了。于是有些不情愿地,菲特奈道:“这是基本的技能。” “那你的父母十分严格。”艾德感慨,接着又低下头去看书。 艾德对自己来自威兹德姆家族的事情清楚得很——这个感慨显然不是针对林中猎人而是针对自己的贵族身份。 这让菲特奈有些气结,作为自己为数不多的秘密,艾德知道的却是最重要的一个。 “彼此,我听说你来自贵族家庭……”菲特奈忍不住想要回嘴。 然而在身边的海丽思却凑过来捂着她的嘴——有些惊讶地去看她,菲特奈下意识地抓住了海丽思的手腕,将她拉开——看似柔弱的她此时力气却大得惊人,虽说很可能是因为海丽思没有用力。 顿时安静得只有火焰燃烧的声音,菲特奈心里充满不解——她还突然想到,星辉大学是平民的法师学校,艾德出身自贵族,怎么会成为校长的弟子——这个发现令她此时沉默不下去。 此时没人能看清楚艾德的表情,火光将他病态苍白的脸映照得通红,可菲特奈能感觉到他身上正散发着阵阵寒意。 忽然间,菲特奈感觉到手心里,属于海丽思的手正在颤抖——连她的脸色也苍白了不少。 海丽思在恐惧? 皱了皱眉,菲特奈从来没有看到过海丽思这个模样——情不自禁地,她站起来,若有若无地挡在了海丽思与艾德的中间。 空气像是灌了铅,一点点地变得沉重。 “确实如此,不过你大概不知道,我是大学的内线呢。”许久,艾德才缓缓开口,他抬起头,与菲特奈对视——坦诚得让人觉得这只是一个可怜的少年。 “你……”菲特奈有些错愣。 “洛奈,别说了……和我去看看威克尔去哪里了吧……”海丽思却阻止了菲特奈再问下去,一面说,她一面站起来,反手去拉住菲特奈的手腕,想将她拉出山洞。 菲特奈觉得莫名其妙,可不动声色——任由着海丽思将自己拉出山洞,看似冷静的自己,脑子里思绪一片混乱。 海丽思走得很急,几步就要走出山洞。 一步、两步、三步…… “先等等。”艾德忽然叫住了她们——就在她们要走出山洞的时候——菲特奈看到海丽思的身体颤了颤。 “艾德,她不是故意的……”海丽思僵硬地转过头,试图将菲特奈拉到身后,然而却使不出力气。 艾德看到这个画面,笑了笑——温和的笑容使他看起来像是一位沐浴在阳光里的少年,让海丽思一愣,接着便看到,他缓缓地脱下自己的大衣,走过来,将大衣披在了面露戒备的菲特奈身上:“外面很冷,要注意保暖啊。” 菲特奈顿时感觉自己被似有似无的草药气味包围,背对着海丽思,她忍不住朝艾德皱了皱眉,仿佛对此充满了质疑,眼神里写满抗议。 就是想到他的名字都会让自己厌恶,他这是故意让自己难受么? “不要那么冷漠啊,洛奈,这样看起来可是一点都不可爱,”艾德又朝她笑了笑,因为靠近洞口,冷风吹入使得他咳嗽了两声,增添了几分虚弱,“我可是……很喜欢你呢。” 菲特奈眯起了眼睛,根本不信。 ================================= “我的天啊……我感觉自己快不能呼吸了。”森林中,海丽思急匆匆地带菲特奈前进了一段路后,来到了一棵榉树前才松开菲特奈,手撑在榉木上,大口喘气,“刚才艾德说什么?他喜欢你?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确实不可思议。”菲特奈面无表情,指的是艾德居然会有这样的恶趣味,可惜她什么也做不了——艾德手里有她的把柄,自己没有能力将他解决掉之前最好还是不要戳穿他的话。 菲特奈亲眼看着海丽思缓过来后,才问道:“你很害怕他吗?” 虽然菲特奈觉得“令人恐惧”的印象十分适合艾德,可她想知道这背后发生了什么事情,比如……所谓的内线,以及,“威克尔的死”与被留在自己手里的西摩利之眼。 如果艾德的目的不是西摩利之眼,为什么要让威克尔死,并且,那一位和艾德的老师佛瑞森关系匪浅的另一位威克尔,又和那一位死去的威克尔之间有些什么联系? “几乎没有人不惧怕他,”海丽思十分信任菲特奈,这样的好处便是在这个时候,她略一犹豫就和菲特奈明说了,“他是安森迪尔家族的人,可是他的母亲死于家族的争斗,听说他加入大学的目的和他的母亲有关。” “这和你们害怕他有什么关系?”菲特奈问,皱了皱眉。 之前想要杀死她的莫顿,以及他身边的人,都认为艾德还属于安森迪尔家族。 “那个少年……能使用很强的魔力,但是人类的身体却无法承受如此强大的操纵能力,如果失控的话,会随意杀人。”这时,梅林的声音从森林里响起,他还披着那件苦行者的袍子,缓缓朝着菲特奈走去。 海丽思有些惊讶,菲特奈简单地解释后才放下心来:“那是我的朋友。” “没错……而且他的情绪十分不稳定。”海丽思说道,心有余悸。 对海丽思而言,菲特奈所说的有关于艾德背景的事情显然引起了对方的不满,很有可能会使得她们遭殃——因此她也不是真的相信所谓“喜欢”的说法。 “好吧。”菲特奈得到了答案,虽然无法解开心里的全部疑惑,可聊胜于无,此时便注意到了梅林,“你去哪儿了,我们要去找个人,你要一起来么。” 在她看来,拥有比较强的行动能力的梅林只会偶尔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没有多久便会消失在哪个角落。 梅林说:“有人会对你不利,亚瑟。” 菲特奈沉默了一会儿,反倒是海丽思有些激动:“是谁?安森迪尔家族的人吗?” “教廷。”梅林缓缓道。 第三十六章 神者们之谎言 他们是使者,将神的话语带到世上,给人明示,指引着人们前进的方向——于是,他们是神的代言人,甚至也是神的化身。 他们是教廷。 关于对教廷的熟悉以及它们那堪称无所不在的存在——菲特奈回想起来,贵族的庄园里必然有一座教堂,同时自己的、或者说所有的贵族觉醒仪式都由教廷主持。 或者说,只要和这一位名为艾伦蒂亚的创世神有关的事情,他们都会尽力地从中表达自己的作用。 梅林话语刚落,菲特奈想起了觉醒仪式上发生的不好的事情,皱眉,并将兜帽戴在了头上——宽大的兜帽遮住了她的脸庞。 更重要的是,她不知道这会是哪个教区的教廷人士,出现在无主森林里的教廷人员,不排除他们或许来自海瓦格领——尤其梅林那句“不利”让她十分敏感。 就在心生警惕的她将兜帽戴起来的时候,窸窸窣窣的声音随着草叶被拨开响起,一队人马迎面走来。 为首之人披着白色的长袍,用红和黄绘制出神圣的纹路紧紧地依附在白袍上——顺着纹路向上看去,高瘦、头发花白的老人,手中握着金质的圣杖,表情像是某一件工匠塑形用的模具。他看到菲特奈、海丽思和梅林时,用的是俯视。 除了这一位长者,在他周围还有不少于十人的,披着银色铠甲的圣骑士。 “被神圣的艾伦蒂亚注视下的土地上,你们是冒险者吗。”虽然是一种虔诚谦卑的句式,然而话语里显示出高高在上的态度——菲特奈早已经习惯教廷的作风,反倒对海丽思强忍着自己愤怒的样子感觉到新奇和有趣——能让这样一位抑制不住自己情绪的女孩压抑情绪,真的是一件十分不可思议的事情。 “我们是魔法师。”海丽思口气冷淡,纠正了教廷的口误。 魔法师只有两种,贵族与平民,前者是教廷的支持者,后者被教廷看不起——尽管这些年来平民魔法师一直努力地想要走到台前,可由于本身素质参差不齐,他们在这方面很难获得很大的成就。 这也是为什么菲特奈之前几乎没有听说过这些魔法师的原因。 同时也是教廷对平民魔法师并没有十分戒备的原因——事实上便是瞧不起的意思。 菲特奈这时忽然眯起了眼睛,她认出了这一位教廷的人物。 蔚提尔教区的神父,以前是海瓦格领的助祭——菲特奈见过他,那是大约几年前,他曾经在母亲重病的时候到庄园里为她祈祷——她记住了这一张刻板的脸,此时则希望他这样眼高于顶的人不要记住自己。 “魔法师?平民吗。”神父缓缓道,瞥了一眼他们便得到了结论——海丽思气得身体微微发抖,菲特奈拉了拉她,希望两边不要起什么争执,“希望你们的活动不要影响到艾伦蒂亚的安排。” 海丽思皱了皱眉,或许是在菲特奈的提醒下,她清楚自己无法横抗教廷,不宜逞口舌之快,最终选择了沉默。 然而在经过他们时,神父停了下来,转头看菲特奈:“你是谁。” 菲特奈心中升起了不好的预感,同时发现自己有白金色的头发被遗漏到了兜帽之外——这些教廷之人看似尊重他人,实则从来不讲什么道理,因为他们本来便是超越国王的封建主,是凌驾一切贵族的贵族。 “这和你们有什么关系么?”海丽思想要保护菲特奈,却响起了其他人的声音——他们齐齐转头,威克尔出现在了视线里,望着那位神父,“你们可别忘记了你们到底是为什么而来。” “威克尔。”神父的声音顿了顿,“你竟然还没有死。” 威克尔眼中露出一丝不屑,走到了菲特奈和海丽思面前,俯视着这群教廷的人:“在教廷这种垃圾没有消失之前,我可是不会死的。” 威克尔口气凶狠,像是野兽,这也是第一次,菲特奈听到这个可以说是彬彬有礼的冒险者说出这样凶狠的话——甚至能看到他如同岩石般壮实的肌肉紧绷。 话音刚落,沙沙的声音响起——圣骑士们拔腿,用镶嵌了金属片的靴子摩擦地面,他们同时拔剑,双眼紧紧注视着威克尔——在他们看来这个渎神者需要付出代价。 “好了。”然而神父阻止了他们,这让菲特奈十分惊讶,接着听到,“威克尔,你如此不信神,总有一日会付出你应有的代价——可我们一直很期待你能够投入神的怀抱——这是主教大人给我的话。” 威克尔不说话,他的神态表达了自己的坚决——神父知道自己无法在这里讨好什么,于是选择了离开。 教廷来得快去得快,很快这里就只剩下他们几人——菲特奈陷入了沉思,平民魔法师们的敌人到底是谁?教廷、还是贵族?或者兼而有之。 这些平民魔法师,背后都藏着一个故事,尤其是威克尔——这是菲特奈最感兴趣的,但她不会去找教廷。 并且,自己刚才险些被发现身份……对这些教廷而言,她这样也算是违背了自己的信仰,虽然自己从未承认过自己存在对艾伦蒂亚的信仰。 “这群恶心的神棍。”看到他们走远了,海丽思忍不住说道,“只怕现在又开始装模作样地调查黑雾,接着回去散布对我们不好的谣言了。” 菲特奈稍微有些好奇:“黑雾?” “传说中它们是造成玫瑰五月的物质,属于最根本的魔力元素——这些东西你到了大学会学到的,”海丽思解释,“倒是威克尔,你这样吸引教廷的仇恨真的好吗?他们对你的评价已经很低了很吧。” “无所谓,反正我的身份多,不可能每一个人都认识我,”威克尔摆了摆手,他松了松表情,“不过,洛奈,你曾经得罪过教廷吗——得罪过兽语者、又得罪过教廷,某种程度上也很厉害。” 菲特奈无言以对:“谢谢你的赞美,可我和教廷没什么交集,或许是我和那位神父认识的人很相似吧。” 即使在森林里自己都两次险些被认出——菲特奈决定自己几年内都不要靠近正规的城市了。 第三十七章 结束与开始相交于此 回到山洞,佛瑞森与艾德坐在火堆旁——佛瑞森已经回来,在火堆旁闭目养神,而艾德还在翻看自己的书。 他们回来时踩出声音,使得佛瑞森睁开眼睛,他说道:“有什么收获吗,威克尔。” “给你搜集到了一些资料,能够用得到。”威克尔扯下自己的斗篷,将它斗篷抛到了一边,一屁股坐在地面,一系列动作使得地面溅起一层尘,接着他揭开自己皮外套的一侧,将一叠被折叠起来的纸张抛给佛瑞森。 “很感谢,老朋友。”佛瑞森说道,他的手像干枯的树枝,捏着纸张时,一只手有些许颤抖,另外一只手伸入斗篷内取出了一把金边的眼镜,他将它架在自己的鼻梁上——无人说话的安静环境里,菲特奈能听到烤火的噼啪声中混合着纸张被打开的脆响。 一切都显得安宁,然而菲特奈能读出老人动作里的一丝着急,然而看不清楚佛瑞森在阅读时脸色的变化,一直到她与海丽思一起坐到了火堆旁的角落。 “你的消息十分及时,”佛瑞森读完了威克尔带回来的东西,说道,他将眼镜塞入了自己的斗篷里,一边说话一边站起来,胡乱地抖了抖身体,对威克尔道,“老朋友,我需要你赶到布雷达林。” “要我帮你带话给亚特伍德?”威克尔问道,他靠在墙壁上,舒展自己的长腿,比起佛瑞森,他看起来比较轻松。 “没错,让亚特伍德在迷雾之月……不,诞生之月前来一趟星辉。”佛瑞森说道。 威克尔不由得敲了敲地面:“我的天……我还指望能去星辉喝一杯特制的浓茶,你这样可真是给我添麻烦……不过,好吧,我这就走,需要我给他带点什么吗?” “你能找到他就够了,玫瑰五月到了,那个侏儒总是神出鬼没的。”佛瑞森说道,“感谢你,老朋友。” “既然你认为我是老朋友,下次见面多给我带两瓶魔药——嘿,你这样亚特伍德可是会和你翻脸的,毕竟他管自己的侏儒身材为矮人。”威克尔从一边拿起了自己的斗篷,有些重的厚斗篷被拾起时发出了沙沙的声音,接着快步地朝外走去。 菲特奈对威克尔走得如此急忙有些惊讶,倒是海丽思习惯了,她看着菲特奈的表情,说道:“冒险者总是这样,居无定所。接到生意就会出发,当然前提是有合适的报酬让他们没有理由拒绝。”海丽思这么说道。 “明早就回去吧,已经没有必要在森林里多待了。”佛瑞森紧接着说道,这让海丽思十分惊喜,然而下一秒,他的话让海丽思的表情发生了巨大的转变,“去把休伯特找回来,他应该还在外面完成他的课题,我记得没错的话,你们可是一个组的。” 若是其他人和她说起了这件事情,海丽思一定会反驳,可是面对校长,她又怎么都没办法拒绝,再看看受了伤的菲特奈,不由得认命地叹了口气。 “你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或许两人关系的改变是由自己而起,菲特奈的心里出现了一丝丝的内疚,于是说道。 “这和你可没什么关系,是我不好。”海丽思叹了口气,接着将放在膝盖上的斗篷披到身上。 虽然菲特奈也总说“这和你没有什么关系”这类的话,可从两人嘴中说出来的含义却一点儿也不一样。 菲特奈不说话,等海丽思的身影消失在山洞口时,便听到佛瑞森对她说:“你一直是一位林中猎人么,菲特奈。” “当然,和我父母一起。”菲特奈不由得认为佛瑞森是在将海丽思调走,于是说道。 “那倒是十分有趣。”谁知道佛瑞森只是这么说了一句,他和菲特奈说话的同时将威克尔给的纸张收到了斗篷中,“希望你能适应接下来的生活。” “我想我会帮到她的。”一直没有说话的艾德开口了,他看书的速度快得离谱——菲特奈离开山洞时他看了不到一半,可是现在显然只剩下几页,或者说已经结束了。 菲特奈望着他真挚的笑容,心中毫无波澜,最终还是站了起来,朝他走了过去:“谢谢你的帮助。” 说着她将迟迟没有还回去的外套交还给了他,接着走回了自己的角落里,将自己裹在斗篷中,闭上双眼,背对着他们,看样子是睡下了。 “我记得你还有一位了不起的魔法师同伴。”艾德接过自己的外套,抖了抖手臂后将它放在了一边,接着对菲特奈说,“他不和你一起么,我认为老师对那位魔法师非常感兴趣。” 梅林的力量究竟有多强,这是菲特奈自己也不清楚的——然而佛瑞森没有察觉到这一点,艾德却感受到了。 “他回家了,玫瑰五月的时候,最需要和家人团聚。”菲特奈敷衍艾德。 梅林去哪了?菲特奈自己也不知道,在亚瑟王的传说里,那位魔法师某种意义上促成了亚瑟的诞生,并与他一起生活,直到将石中剑带回不列颠,接着帮助他登上王位…… 那么他会是去哪里了呢? 菲特奈不想多做思考,沉沉睡去。 为什么会突然提起和家人团聚?菲特奈一直在考虑着梅林的事情而对这个细节没有多做思考,于是她也不清楚为何自己的梦境中会出现一个个熟悉的身影。 ===================================== 当所有人都在山洞中休息时,海丽思靠着菲特奈躺下,休伯特和佛瑞森在另外的角落,佛瑞森身为老人却是靠坐在墙壁上,法杖随着他的脖子晃动而在手里摇摇欲坠。 黑发的少年走出了山洞,风迎面吹来,他苍白的脸要凝固了一样,可那双蔚蓝色的眸子只是直视着前方,不发一言。 “主人,查清楚了,”直到一个黑影从森林里出现,那人将密封的卷轴递到了艾德面前,“有关于,菲特奈?威兹德姆。” “哦,你还准备将这东西交给谁呢?我想想,那一位愚蠢的,莫顿?”艾德接过了卷轴,声音不紧不慢,可周围的空气随着他说话逐渐凝固了起来,“忠诚这个词汇用在你们身上其实不错——但你们忠诚的人,并不是我。” 第三十八章 星辰引路与以此作为结尾的地方 【星以其微小领路,赋以混沌之天空一段点缀了光辉的未来。 于是名为星辉。】 森林里,牛奶般的白色雾气将森林包裹,隐隐绰绰。树的枝条随着时间缓慢地枯黑,于白雾里形成一道道的鬼影——无边的黑暗、泥泞的地面、潮湿的空气、无法区分的敌人。是冒险者最不喜欢的东西。 “呼……呼……”一只被皮手套贴紧的手猛地抓在一根树枝上,随着喘气与手用力的抓握,皮手套上撕裂的小口里被黑黄的颗粒填满——尽管戴手套会让人更不舒服,可好过光着手抓着粗糙的东西徒增没有必要的伤害。 生存永远比舒适度要重要——不仅限于森林。 这个气喘的声音来自一个将自己藏在大兜帽里的瘦小身影——让人难以想象这样的沉闷中,她会连头发都严严实实地藏在兜帽里。 于是在崎岖的路上走得不适应并不值得意外。 “你还好吗?”所幸她还有同伴——一个因为热而微微扯开斗篷领口,露出皮外套的女冒险者,她投以同伴关切的目光,“洛奈。” “呼……我没事。”菲特奈轻声回答,呼吸有些跟不上,接着她从自己腰侧取出一个皮囊,手有些颤抖地将口对着自己的嘴,灌水时有一丝从嘴角处滑落。 这样的路对初入森林的冒险者未免太过考验——体力跟不上会走得十分吃力。 “觉得辛苦要说一声呢,何必为难自己?”艾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这位年轻体弱的魔法师令自己漂浮在空中,轻飘飘地前进——他看起来十分轻松,可这不是什么初级的东西,能达到这个程度的人,在这儿只有艾德和佛瑞森,海丽思和休伯特只能老实地运用自己的体力。 菲特奈对他的话没有感触——或者说她已经习惯了:“能感觉到你对病人的关心,真是令人感动。” 她从来不和那位天才魔法师斗嘴,口气礼貌又生疏。于是艾德便不再理会她,所谓的关心确实是只有话语上的稍稍提及。 “每次看到你这么和他说话,我都很吃惊,我一向以为你们的感情深厚。”海丽思不由得感慨与疑惑。菲特奈与艾德似乎因为早早认识而关系不错,可却好像比普通朋友要生疏。 “多余的感情便会伤感情。”菲特奈说了一句在贵族中挺有名的话作为回答。 “你的内心可真复杂。”海丽思说。有时候她觉得菲特奈不是一个只有十二岁的孩子,像是一个三四十岁的成人——尤其是这种时候。 路途的辛苦与菲特奈的刻意使得对话很快结束,直到佛瑞森说话:“久违的气味。” 佛瑞森的话吸引了海丽思和菲特奈——菲特奈眼底里闪过好奇——此时他们的眼前只有一棵榉木,它看起来与其他的并没有什么不同,都一样的粗糙古老,在玫瑰五月的侵蚀下浸为黑色。 佛瑞森落在了树前,说道——很明显朝菲特奈:“星以其微小领路,赋以混沌之天空一段点缀了光辉的未来——于是名为星辉。星辉身处平庸,微小到吟游诗人要搜集角落里最好的一个片段,无数修饰之后才能将它放入最普通的诗句里。” “啊,那或许也是一个史诗的赞颂的开端吧,这已经很好了。”菲特奈在原地喘气,语气出乎意料地平静。 佛瑞森的法杖被干枯的手握住,他低垂着头,从几日前戴起的巨大法师帽将他的样子遮挡起来,他们只能看到这位魔法师的背影很高大,暗色的袍子和地上微弱的影练成了一片,将人的样子扯得非常不真实。 法杖忽然从一侧“坠落”,敲在树干上,周围忽然安静下来,而后——光出现了。 从法杖的顶端,黄白色的光粒浮动,不断溢出,飘荡在空气中——将所有人都笼罩了起来,菲特奈吃惊地感受着这些光,感觉到了其中微弱的“情绪”,逐渐组成了一条星河。 佛瑞森向前走去,身影消失在了光芒之中,其他人跟着他往前,接着到菲特奈——她感觉眼前的光芒像是某种叫人痴迷的诱惑。 “我记得,还有一句话叫做‘好奇心才是真正的毒药’。”艾德的声音忽然出现在了身后,他落在菲特奈身边。 菲特奈皱了皱眉,而艾德则继续朝前走,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光中——他对菲特奈的心情从不考虑。 深呼吸一口气,菲特奈踏入其中。 眼前一花。 森林里的阴冷和潮湿,忽然转变成了热——气味完全变了,突然的改变,毫无征兆,连感知都没有跟上,于是眼前所看到的一切便好像成为了虚幻的一样,不真实。 尤其是菲特奈看到自己身处于某条巷子,巷子外燃着并不明显,却温暖的火光。 这究竟…… “欢迎来到,星辉。”直到她听到熟悉的声音,帮助她适应支离破碎的真实感——海丽思回头,在原地等待着她。 这里就是……星辉? 菲特奈有些惊讶,身体随着直觉朝前而行,她的眼前凝固了几层画面,短短的几秒,当她走出巷子的那一刻,世界鲜活了起来。 地面是简单铺置的石头,和佛瑞森所说的平庸相符,这是一个镇子,一个像是赫鲁兰朵的镇子——只是没有那么多酒馆,反而摆满了在普通城市里被认为是禁忌的炼金道具,街道上各种披着斗篷的人,他们的身边漂浮着各种菲特奈认识或者不认识的东西…… 平凡和奇特交杂的,一个此时意义似乎还不明显的地方。 “这里……”菲特奈忍不住开口。 “前面才是——”海丽思指了指天空,“我们的家,属于魔法师的殿堂——星星中最耀眼的存在。” 菲特奈抬起头,目光在抬起的瞬间被吸引——玫瑰五月的天空看不到星星和月亮,此时的天空却被繁星覆盖,尽头处的白色堡垒,哪怕只露出了一丝,却能让人从那屹立着的白色建筑中感受到了某些开始与某些结束。 于是这里,是星辰引路与以此作为结尾的地方。 第三十九章 相遇于寂静 白色的城墙将星辉大学包裹在小镇的中心,外围只能看到里面林立的白塔——大学里数量最多的建筑是白塔——平民魔法师们因此也称它为白塔大学。 玫瑰五月中的跋涉之月,属于星辉大学学生外出游历试练时间,于是此时的大学里几乎没有人——事实上星辉的学生也并不多,每个年级只有五百人上下,哪怕那些只有微毫魔法天赋的平民也被接纳。 不过,少数人仍然留在大学里,负责大学的日常运作。 今天是属于希蕾的日子。 “我已经处理好了花圃里的殊茱花,接下来将会进行对教学楼里的清洁。”希蕾有一头褐色的卷发,表情没有神采,走在白色石块铺设的道路上,朝着前方走去——在她身侧漂浮着一只金色的生灵,只能依稀辨出它有一双翅膀,似乎是某种魔法产物。 她说完话后,金色的生灵扇动翅膀,快速消失在了天空。 希蕾轻轻呼出一口气——此时,她的面前是一个巨大的广场,至少半径三百幕尺,正中央竖立着一座雕像,雕像雕刻着几个没有脸的人,有的手持法杖,有的握着双剑,共同之处是他们都披着法师的斗篷。 希蕾的视线一直延伸到视线尽头的“灰墙”,其实是一座巨大的门,上面没有一丝花纹,散发着荒远古老的威慑气息,像是向世人明证,它不是一扇门,而是一位沉睡的巨人、或者说战神——这扇门用完整的石块铸造,除了魔法师,没人能相信它会被完整地铸造。 因而它同时被戏称,采用了《神语》中那座消失的山建立而成,它那么地高大,倒塌的时候能够砸到最近的教学楼——连墙都要比它矮一截。 这扇门下,人就是一粒沙。 被命名为,巨人之门。 它是星辉的大门。 这一扇门什么时候会开启?连希蕾也不知道——构成巨人之门的石块旁的墙上开了额外的两扇门,第一扇门以白银铸造,可以容纳百人通过,第二扇门以青铜铸造,可以容纳两人通过,前者只有开学和试练前后时被打开,后者最常使用。 希蕾从来没见过巨人之门打开的一刻。 “来自校长的话。”希蕾一个人走过无人的广场,来到门口,她望着正前方,语气毫无波澜。 这像是一个咒语,随着她话音落下,第二扇门缓缓打开。 青铜门缓缓打开,不带一点声音。 希蕾沉默了一下,缓缓地朝青铜前方走去,直到看到了那一位站在外面的人。 那是一个女孩,瘦小的身材,苍白的面孔——却披着宽大的法师斗篷,兜帽几乎将她的脸覆盖,只露出几丝白金色的头发,五官乍一看有些平凡,瞳色是最普通的棕色。 “菲特奈?弗雷顿?”希蕾问。 “你好。”菲特奈轻声回答。 “希蕾,我带你到你该去的地方。”希蕾朝她说道。 “非常感谢。”无论外表、表情还是语气都给人冷淡印象的女孩出乎意料的礼貌,希蕾点了点头,转身带路。 随着菲特奈踏入青铜门内,它又悄无声息地关上了。 两人途中没有说任何的话,一个带路,一个跟着,哪怕是经过了那一座雕像,菲特奈也只是看了它一眼,没有多问。 直到穿过了广场,来到了面前的一栋造型尖耸的建筑前。 “理论上元素之月才是入学时间,鉴于校长阁下的建议,你无法胜任莱兹尔特里任何一项工作,因此在跋涉之月到元素之月之间你将帮助莱特塔教授完成课题——由学院提供食宿,没有工资。”希蕾转过头来,在台阶上俯视着菲特奈,平淡地陈述着安排。 “好的,谢谢。”菲特奈同样平静。 莱兹尔特,星辉大学外的小镇的名字,菲特奈无法确认它的具体位置,只知道那是一座居住着无数平民魔法师的小镇——星辉大学就在其最中心。 海丽思和休伯特都处于试练期间,他们要继续进行他们的课题,哪怕两人分道扬镳——佛瑞森和艾德都神出鬼没,好似将她送到这里是最大的仁慈。 于是听从安排,一个人来到这里。 没有什么可抱怨的。 =========================== 每一座星辉大学的白塔都拥有它的主人,都属于强大的魔法师——在最中心的,无疑属于现在被认定为最强大的平民魔法师,佛瑞森。 然而菲特奈所要帮助的魔法师不住在白塔。 菲特奈走在教学楼的长廊中——设施虽然有些老旧,然而规模足够大,不亚于菲特奈见过任何一座贵族建筑,天花板由不断重复的繁复图案构成,由走廊的一端延伸到尽头——不停重复着这些古老典雅又简单的装饰,若没有希蕾给的地图,她或许会迷路。 可这也仅仅是一座教学楼——希蕾只给了她教学楼的地图,而非整个大学的。 “六楼尽头,星盘处的……阿尔菲,尽头。”菲特奈走在无人的走廊,顺着旋梯往上,走久了有莫名的眩晕感——教学楼虽然很高,可是因为每一层的高度都十分高的缘故,只有六层,而爬楼梯的过程也变得异常漫长。 魔法师有自己固定的方位代表,阿尔菲在最东方——在魔法师的眼里,这属于一个被遗弃的角落。 菲特奈走到了最高层——清晰地看到了长廊尽头的时钟——她默默地往东方的房间走去,踩在地面,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砰——! 菲特奈一愣,突然的爆破声让她看到天花板上洒落了一些灰尘——这不是一位魔药学的教授么。 “真是麻烦啊……”一声叹息从尽头传来,只看到一位女性从房间内走出——她说完这话时发现了菲特奈,接着转身看向她。 菲特奈也在此时看到了她,是一位红发的女人,质地优良的白色衬衫让菲特奈的记忆仿佛回到了身为贵族的时刻。 “哦,应该就是你了,来帮忙的小姑娘,”女人叉腰,歪了歪头,看着菲特奈,“我是莱特塔?乌兹尔德。” 菲特奈心头一震。 第四十章 令人好奇又害怕的所谓的未来 莱兹尔特,属于平民魔法师的小镇。 包围着星辉大学,坐落在世界不知名的角落。 它是特殊的,却仍旧宁静,有着属于自己的日常。 这份日常被菲特奈?威兹德姆,或者说菲特奈?弗雷顿所熟知。 ============================ 上午。 玫瑰五月所产生的日夜变化只属于玫瑰五月,每天的生活属于自己,不该受到干扰——秉承这样的信念,莱兹尔特的早上,无论天色如何,到了商店该开门的时间,屋外用木头做成的牌子上,有木香的棕黑色墨缓慢爬行,将“休息”换成了“营业”。 莱兹尔特的一家香料店,和往常是一个样子——木质的房子里只有一个老人坐在门旁的木桌后,店里的陈设是不断重复的柜子,柜子同样被重复着列出木格分区,木格内放置了各色的粉末,均匀程度不同。 坐在门旁的老人确实已经很老了——皮肤上的褶子能夹住好几张纸——这使得人们看不到他的眼睛,一张脸有一半被花白的胡子遮挡。 他一动不动,无所事事,哪怕门被打开,一个披斗篷的女孩走入店内。 “直接去吧。”老人懒洋洋地说,似乎有些不高兴她的到来打扰了自己发呆。 这是最近的常客,一位借着帮教授买东西的理由而外出的星辉大学的学生——她有白金色的头发,以及礼貌得有些异常的习惯。 【第一件事情:到老杰瑞的香料店取回每日一份的绿色盒子】 菲特奈在心中默念着已经存在了一周的事情清单,轻车熟路,在一个个木格中搜索,直到拿到角落里的绿色盒子。 付账时老人同样慢悠悠的,菲特奈表现出了足够的耐心,直到从香料店里取走了所需要的东西,静静地朝着下一个地方走去。 【第二件事情:拿到宝石店里每日的最新定制】 宝石店里有一位穿着多色法师袍的女人,和菲特奈见过的很多法师都不一样——虽说那是个并不热情的女人,她身上的袍子只是为了取悦自己。 【第三件事情:从鲜花店里拿到第一束沾染了旅人尘土的花】 菲特奈从不担心自己晚到会影响判断——鲜花店不喜欢早开门,如果以正常的天色比喻,接近中午。 【第四件事情:询问街角出现的第一位老人,今天和妻子所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菲特奈曾经考虑过,如果这位老人老得像是香料店的老人一样,妻子或许早已经离世。 …… 莱兹尔特的日常一如既往,菲特奈的日常亦是如此——多了一位白金色发的少女在此中行走,对方的礼貌使得这个行为惊不起一点涟漪。 平民魔法师们对她的出现并不好奇,甚至不会多问一句。 菲特奈习惯得很快,也从不去问他们多余的事情。 =========================== 下午。 “将装着巴洛之花的瓶子给我。”教学楼最高处属于“阿尔菲”的角落,莱特塔站在一张桌子前,吩咐菲特奈。 莱特塔一只手捏着一片植物的叶子,另一只手敲了敲桌子,片刻后她凝视起了桌子上的材料。 莱特塔在装扮上也出人意料,她穿着考究,只会咋在做实验时披上一件法师袍子——带着有一定厚度的眼镜,动作和表情都看起来漫不经心。 莱特塔的实验室在教学楼的角落,预示着她或许是一位没有什么成就的魔法师,或者是一位见习者——菲特奈无从了解,只知道这间属于她的实验室本意应该是“临时使用”——可莱特塔将各类仪器、材料堆放在不同的地方,没有整理的意思,居家感令实验室顿失临时的身份——这事实上给了在这里工作的人很大的不便,谁能区分这些“杂物堆”里都有什么。 尤其还要在不同材料、大小的玻璃罐子里找到对应的东西——只带着简单的标签,这些标签也十分简练。 菲特奈原本坐在最靠近门口的木椅上看一本被许可阅读的书——一些简单的魔法入门、或者魔药学图鉴。听到莱特塔的声音,她应了一声,从临近的桌子上拿起了一个黑色玻璃瓶,送到了莱特塔所在的桌子上。 “你早就知道我需要巴洛之花?”莱特塔挑了挑眉,意外于时间的短暂。 “您最近使用它的剂量很大,于是将它放在了比较容易找到的地方。”菲特奈说道。 “林中猎人的背景确实适合做这件事情,当然你也很机灵。”莱特塔随口夸赞了一句,虽说还是以一种漫不经心的表情,说话的同时她用镊子将巴洛之花取了出来。 “惯用的东西都在同一个地方。”菲特奈轻声说道。 所谓帮助莱特塔寻找东西,在菲特奈看来没有任何技术含量——不过是寻找对方最习惯的区域,拿取所需罢了。 其余便没有什么了。 工作于是便像是陪伴漫不经心的、穿着熟悉的贵族服饰的魔法师,。 “今天的工作结束了。”菲特奈回到原来的位置,静静等待,直到莱特塔开口,一边漫不经心地结束今天的工作,她一边将法师袍子从身上扯下来,并摘下眼镜。 菲特奈点了点头,目送着她离开后做了简单的清洁工作。 工作在这里结束。 黑暗和无人的环境使得教学楼有些幽森。 菲特奈默默地走到了作为实验室的房间的对面,那里有一扇小门,打开后可以发现一条通向楼上的楼梯——一间有些年代的阁楼。 过大的空间,却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从窗户只能看到外面无边的黑暗。 短暂的一天。 ============================== 晚上。 当——! 菲特奈的剑指在了窗户前,她停下了练习——与此同时松手,剑便落在了地面。 接着到楼下洗漱后,便可以进行一些简单的阅读和复习……菲特奈皱了皱眉,重复着这些在脑子里形成记忆的动作。 这便是日常。 哪怕在不同的地方也是一样的。 早上。 中午。 晚上。 日复一日。 第四十一章 轮回一般的日常 菲特奈最近遇到了些不太能理解的事情。 她无法召唤新的召唤者。 跋涉之月过去,诞生之月来临,一个月早已经过去,按理说梅林已经消失,可她却无法召唤新的召唤者,按照往常一样将手里的纹路召唤出来,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在她曾经的世界里,那些被称作拟真的游戏里,人们以浮空的画面看清自己的状态,可在这里菲特奈做不到。 一切似乎有些什么悄然的变化。 无法召唤出新的从者,菲特奈没有想太多,此时没有十分的必要召唤新的人——眼看着时间过去,这个清晨她要继续按照往日的时间去做既定的事情。 “早上好,菲特奈。”教学楼的每一层都存在着一个休息室,休息室里有食物供应,菲特奈只需要下楼就可以了——她用托盘将自己选的早餐拿到餐桌前时,看到一个人和她打招呼。 她不知道这些魔法师们用什么方式传递消息,可她的名字与作为莱特塔的帮助者的信息已经被散布出去——魔法师们都知道她是来做什么的,而这是第一次有人和她打招呼。 菲特奈循着声音看去——人不多,她很快看到一位短发的女孩,她用叉子戳着盘子里的土豆泥,抬眼看她的眼神里充满笑意。 乍一看像是一只猫。 “你好。”菲特奈礼貌地回答。 “要一起吃吗,我叫克里斯,克里斯?阿伯格。”克里斯十分热情地说,“听说你以前是一位林中猎人。” 菲特奈端着托盘,谢绝:“我还要去完成教授给的事情,原谅我无法久留,感谢你的热情。” 说着,菲特奈朝着一个位置走去。 没有顾及克里斯,菲特奈平静地在位置上吃早餐,优雅而快速地将它们解决掉后,缓缓地站起来,过程不过是几分钟罢了。 “你和莱特塔那么久,可小心不要染上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啊……”神出鬼没的是克里斯,她缓缓地出现在了菲特奈身后,静悄悄的,在说话前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听到她此时在菲特奈耳边说,“而且学生一少的时候,教学楼总是会有奇奇怪怪的事情呢……” “多谢你的提醒。”菲特奈的动作只在她说话的时候微微停顿了一下,接着便流畅地接着起初的动作,缓缓远去,甚至没看克里斯一眼。 克里斯侧着身体,看着菲特奈朝远处走去,眼睛里的光一明一暗。 “克里斯,不要说无干的话。”这时有另外的声音响起——魔法师们在休息室里都十分安静,这个声音虽然小却很清晰。 “你现在不该缠着希蕾么,来找我做什么……莫不是你以为……”克里斯的声音有些飘忽。 “别以为没人知道你在想什么,克里斯。”菲特奈能够辨认出希蕾的声音。 希蕾,那一个向来冷漠的魔法师少女,菲特奈对她的了解不多,可下意识地,她不想与这个少女过多交往——似乎很多人也是如此想法,因此她几乎没有什么朋友。 似乎存在例外。 菲特奈无暇思考这些少女们的想法,将托盘送回去后,回到莱特塔的实验室,将被莱特塔钉在墙上的每日清单揭下来看了一眼后便转身离开,莱特塔全程只给了菲特奈一个背影。 一切似乎没有什么不一样的。 “我有点事先走了,收拾好东西你就休息吧,除了那边的柜子,其他东西允许使用。”然而下午时,莱特塔提前离开了实验室。 菲特奈点了点头,继续了自己的阅读。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菲特奈继续沉浸于手里的书——这些是关于魔法的入门书籍,十分繁琐——相比起神廷将魔法的起源都推给了一个叫做艾伦蒂亚的女神形象,这些魔法师们为了说明魔法来源于自然,用了许多她闻所未闻的论述方式。 与其说是对于自然起源的辩论,不如说是自己的幻想——菲特奈心底里有种奇怪的想法缓缓浮现。 啪。 菲特奈一愣,那一盏被放置在实验室内天花板上的灯忽然熄灭。 实验室被黑暗吞没。 菲特奈没有说话,她站在房间内,等待着。 忽然间,灯又亮了。 像是忽然失常,下一刻突然便恢复了原样——发生了什么?答案应当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菲特奈的眼睛扫过整个房间,她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现,最终没有了看书的心情,便将书本合上,像往常一样收拾房间、回到楼上练剑、接着提前下楼,到洗漱间里刷牙。 按照希蕾给的地图,教学楼的这一层要少几个房间,因为在正中央有一个面积不小的空地——空地上开着一个天窗,而去洗漱间的时候她需要经过这个空地。 教学楼有三个楼梯,两个旋梯在两侧,中间是常见的剪刀梯——然而这个空地却是圆形的小厅,剪刀梯会在一段时间内由魔法、或者说以炼金装置变换出口。 阿尔菲的角落旁便有一个旋梯,菲特奈很少使用中间的楼梯。 她缓缓地往前走,昏暗的光让周围的一切都看得不是很清晰。 菲特奈往前走去,穿过小厅时,耳边响起水声——并非水流声,而是一滴滴的水滴落。 嗒。嗒。嗒。 她不是很喜欢这种声音——菲特奈沉默地走入对面的走廊,接着朝另外一条走廊走去,往洗漱间走。 然而洗漱间的水池里没有任何的漏水现象。 菲特奈将该做的事情做完,接着朝外面走,准备回到阁楼。 可她看到了“不正常的”东西——菲特奈的视力比其他人好一些,站在走廊尽头的洗漱间外,她看到了尽头。 似乎有一个人躺在地上。 菲特奈眯起眼睛,缓缓朝那儿走去。 那是一具尸体。 第四十二章 隐藏于黑夜的低语(1) 好痛啊…… 好累啊…… 为什么…… 视野里没有尽头的黑暗让她以为自己身处于深渊中,心里的疲惫与茫然却大于恐惧,因为她不曾见过光明。 没有期待便没有恐惧。 “这是……这是什么……”她感觉到手心有些痒,忍不住抬起手,发现那有一道红色的线,线很细,她迷茫地把眼睛凑近,瞪大的眼睛,眼球下有血丝往上蔓延……直到那道线开始朝手腕蠕动,忽然,“钻进”了手里。 “是你啊……哈哈。”她眯起眼睛笑了,笑容十分僵硬,她的脸似乎不习惯这种表情。 然而下一秒她的表情立即变了,尖叫着抓着手腕,直到血肉模糊:“不要……啊啊啊……不要!” 她脸上的恐惧吞没疲惫,接着疲惫浓郁地聚成一团,笼罩在她的眉心,令她倒在地上,痛苦地抱着自己,手腕上的血顺着脸滑落,“求求你……不要……不要啊啊啊啊啊啊!” ================================= 咔。 “欢迎回来,魔法师。”菲特奈打开门,阴暗的室内响起动听的声音。 菲特奈面无表情地看着不该出现在黑暗里的人——艾德安森迪尔虽说和她打招呼,可依旧保持着看着书时的低头姿势,没有看她。 她没有说话,拿起了桌子上的水杯,喝下一口水。 “你们家族有教你如何收尸么。”菲特奈喝完水,缓缓开口。 听起来就像是问他有没有看过哪本书一样。 “安森迪尔家族的教育不如威兹德姆家族,如果你们没有接受过这样的教育话,我也没有。”艾德神色不变,淡然地否决了菲特奈提出的可能,然而他话锋一转,“不过如果女士有困难的话,随时效劳。” 菲特奈没说话,默许了他的话。转头离开了房间,走得不快不慢,似乎十分淡定,可她的内心并不安定,因为刚才的画面,并且在黑暗与寂静混合起来的环境中,她不由得回忆起了刚才的细节——那是一位少女的尸体,少女只有十四五岁,青黑的脸上,只保留着“恐惧”的表情——极力地张大嘴和眼睛,同时四肢奇怪地扭曲,地面上虽然没有一丝血,却让人毫不怀疑她已经死去……甚至,死去有一段时间了。 艾德跟在菲特奈后面,踏出听起来十分优雅的节拍,他蔚蓝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无论是惊讶,或者是喜悦。 “怎么会……”两人很快回到了小厅对面的走廊,然而菲特奈却轻声道,显示出惊讶的情绪——地面上,原本躺着的尸体早已经不在,甚至没有一丝痕迹。 像这一切是她臆造的一样。 这让菲特奈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回忆。 自己还是孩童的时候,曾经外出居住过家族领地里的一座城堡,那时发生了一件事,让她忍不住将这件事情告诉父母——可到头来却像是今天一样,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洛奈,以后可别这样,闹出了笑话,会让家族丢脸。”那时威兹德姆公爵说。 真是糟透了。 “看来对方是个胆小鬼呢。”陷入沉思中的菲特奈听到艾德的声音,他看了一眼地面。 “你说什么?”菲特奈忍不住转头看他。 艾德的话里隐藏着很多信息,看到菲特奈忽然亮起来的眼睛,他说道:“是时候回去休息了,我记得你可还有工作。” 菲特奈眼中的光一点点消散,回过神来的她没有忍住,看着艾德:“我怎么觉得你在耍我?” “你猜对了,我确实是在耍你。”艾德说道,转身向前走去,一点也不在乎此时的菲特奈是怎么样的心情。 “不,你知道些什么。”菲特奈快步走上前,拦在了艾德面前,她的双眼盯着艾德的双眼,“我知道你有多么恶劣,但你最好不要把我当成小孩子戏弄,还有威克尔的事情,你当初杀死的人到底是谁?” “那是威克尔,你不是已经看到了吗?”艾德回答。 “我想知道的是真相。”菲特奈的眼神狠厉起来,她向来随和,可却很容易被艾德逼急。 艾德轻笑了一声,这使得菲特奈的心沉入了谷底——她眼前一花,艾德的声音便从后面飘来:“一个人所知道的事情与他的权位是一致的——你认为你能知道些什么……” 菲特奈皱眉——艾德知道自己来自哪里,而说到威兹德姆家族的大小姐,只要是贵族必然清楚这位大小姐无法使用魔力的事实。 这是讽刺,讽刺自己无法使用魔力却在此处逞能。 她果然不能认为这个人的话语有什么用处。 “好吧,如你所言,”菲特奈深呼吸一口气,“不过来试试看吧,我究竟能知道些什么。” “呵……可爱的小姐,魔法师的世界可不是神的花园——妄图知道一些没有必要的东西可是会扭曲自己的。”艾德的声音越来越远,他顺着中间的楼梯走了下去,菲特奈看不到他。 菲特奈沉默了片刻,便转头走开,不再理会艾德,这个动作表现着她对艾德的话没有任何的认同。 “说不定,你会逼急那位魔法师的。”艾德又说了一句,接着他的声音再也没有响起。 ============================ 突然地到来,突然地离开。 菲特奈甚至不知道艾德出现的原因,但出于对他的厌恶,她并没有想办法理解这个问题。 只是日子已经无法像是过去的一段时间了。 第二天早晨,菲特奈如往常一样下楼吃早餐。 “早上好,菲特奈。”和昨天一样的打招呼方式,却不来自同一个人——菲特奈回头,发现是希蕾,她和最初看到的一样,脸上没有什么神采,“最近的生活还算平静吗?” “很平静,谢谢关心。”菲特奈道,心里却不明白这个一向待人疏远的女孩为什么会忽然关心起她。 “她在履行自己的职责啦,不需要太奇怪。”这时,希蕾那个唯一的朋友开口了——菲特奈下意识地朝声音的主人看去,瞳孔有一瞬间缩了一下。 那是个表情温和的少女,比希蕾要高。 那不是重点。 重点是。 她与昨晚那具尸体有着一张脸。 “你好,我叫克里斯蒂。”克里斯蒂友好地说道,这种反倒没有什么特质的模样让人觉得很舒服。 “你好,”菲特奈伸出手,与她的手交握时双眼盯着对方,“你有姐姐或者妹妹么?” “没有呢,我和希蕾都是孤儿。”克里斯蒂坦然,“不过我和她情同姐妹,相依为命。” 克里斯蒂的笑容很真诚,可当这样的笑容和菲特奈昨晚看到的那一张充满恐惧的面庞重合时,只觉得毛骨悚然。 第四十三章 隐藏于黑夜的低语(2) “看来对方是个胆小鬼呢。”陷入沉思中的菲特奈听到艾德的声音,他看了一眼地面。 “你说什么?”菲特奈忍不住转头看他。 艾德的话里隐藏着很多信息,看到菲特奈忽然亮起来的眼睛,他却说道:“是时候回去休息了,我记得你可还有工作。” 菲特奈眼中的光一点点消散,回过神来的她没有忍住,看着艾德:“我怎么觉得你在耍我?” “你猜对了,我确实是在耍你。”艾德说道,转身向前走去,一点也不在乎此时的菲特奈是怎么样的心情。 “不,你知道些什么。”菲特奈快步走上前,拦在了艾德面前,她的双眼盯着艾德的双眼,“我知道你有多么恶劣,但你最好不要把我当成小孩子戏弄,还有威克尔的事情,你当初杀死的人到底是谁?” “那是威克尔,你不是已经看到了吗?”艾德回答。 “我想知道的是真相。”菲特奈的眼神狠厉起来,她向来随和,可却很容易被艾德逼急。 艾德轻笑了一声,这使得菲特奈的心沉入了谷底——她眼前一花,艾德的声音便从后面飘来:“一个人所知道的事情与他的权力和地位是一致的。” 菲特奈皱眉——艾德知道自己来自哪里,而说到威兹德姆家族的大小姐,只要是贵族必然清楚这位大小姐无法使用魔力的事实。 这是讽刺,讽刺自己无法使用魔力却在此处逞能。 她果然不能认为这个人的话语有什么用处。 “好吧,如你所言,”菲特奈深呼吸一口气,“不过来试试看吧,我究竟能知道些什么。” “呵……可爱的小姐,魔法师的世界可不是神的花园——妄图知道一些没有必要的东西可是会扭曲自己的。”艾德的声音越来越远,他顺着中间的楼梯走了下去,菲特奈看不到他。 菲特奈沉默了片刻,便转头走开,不再理会艾德,这个动作表现着她对艾德的话没有任何的认同。 “说不定,你会逼急那位魔法师的——接下来可要小心应付呢。”艾德又说了一句,接着他的声音再也没有响起。 他果然……知道什么。 ============================ 突然地到来,突然地离开。 菲特奈甚至不知道艾德出现的原因,但出于对他的厌恶,她并没有想办法理解这个问题。 离开前,菲特奈又朝着那边看了一眼,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日子已经无法像是过去的一段时间了。 第二天早晨,菲特奈如往常一样下楼吃早餐。 “早上好,菲特奈。”和昨天一样的打招呼方式,却不来自同一个人——菲特奈回头,发现是希蕾,她和最初看到的一样,脸上没有什么神采,“最近的生活还算平静吗?” “很平静,谢谢关心。”菲特奈道,心里却不明白这个一向待人疏远的女孩为什么会忽然关心起她。 “她在履行自己的职责啦,不需要太奇怪。”这时,希蕾那个唯一的朋友开口了——菲特奈下意识地朝声音的主人看去,瞳孔有一瞬间缩了一下。 那是个表情温和的少女,比希蕾要高。 那不是重点。 重点是。 她与昨晚那具尸体有着一张脸,一模一样。 “你好,我叫克里斯蒂。”克里斯蒂友好地说道,这种反倒没有什么特质的模样让人觉得很舒服。 “你好,”菲特奈伸出手,与她的手交握时双眼盯着对方,“你有姐姐或者妹妹么?” “没有呢,我和希蕾都是孤儿。”克里斯蒂坦然,“不过我和她情同姐妹,相依为命。” 克里斯蒂的笑容很真诚,可当这样的笑容和菲特奈昨晚看到的那一张充满恐惧的面庞重合时,只觉得毛骨悚然。 ==================================== 好痛啊…… 好累啊…… 为什么…… 视野里没有尽头的黑暗让她以为自己身处于深渊中,心里的疲惫与茫然却大于恐惧,因为她不曾见过光明。 没有期待便没有恐惧。 “这是……这是什么……”她感觉到手心有些痒,忍不住抬起手,发现那有一道红色的线,线很细,她迷茫地把眼睛凑近,瞪大的眼睛,眼球下有血丝往上蔓延……直到那道线开始朝手腕蠕动,忽然,“钻进”了手里。 “是你啊……哈哈。”她眯起眼睛笑了,笑容十分僵硬,她的脸似乎不习惯这种表情。 然而下一秒她的表情立即变了,尖叫着抓着手腕,直到血肉模糊:“不要……啊啊啊……不要!” 她脸上的恐惧吞没疲惫,接着疲惫浓郁地聚成一团,笼罩在她的眉心,令她倒在地上,痛苦地抱着自己,手腕上的血顺着脸滑落,“求求你……不要……不要啊啊啊啊啊啊!” ====================================== 呼——! 菲特奈猛地惊醒,看着自己的手心。 什么都没有。 披着睡袍使得她更加单薄,白金色的长发散落,菲特奈深呼吸,手莫名还有些颤抖。 为什么自己会做那样的梦? 梦中的感觉朝脑海袭来,伴随着黑暗,一切让她感觉到了无边的疲倦,眼皮像是某些浸在水里的东西,起起伏伏,最终起伏的幅度越来越小——她想要闭起眼睛永远地沉睡下去…… 咚咚咚! 菲特奈就要阖上的眼皮,再一次被“惊醒”。 “谁?”菲特奈皱了皱眉。 “啊呀,是我哟。”只听到吱嘎的开门声,一张小脸探入,菲特奈准确地捕捉到了她的笑颜——克里斯,“哎呀,你还没有睡醒吗?” “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现在未免太早了吧?”菲特奈晃了晃头,让自己清醒一些——带着噩梦的睡眠总是不好,同时也让一向不做梦的她很不适应,看了一眼摆在床头的怀表,说道。 “当然是来看看你睡得好不好呀。”克里斯的回答让菲特奈皱起眉。 此时换做平时可连清晨都不算,她未免也太…… “哎呀,真是不幽默的人,”克里斯挥了挥手,“我是想来问问,你知道莱特塔教授实验室里的《神语》在哪么?” “魔法师会看《神语》?我可不知道,你知道那里一向很乱,”菲特奈语气有些冷,“而且你为什么不亲自去问她呢?如果没有什么事情请离开吧。” 克里斯看到菲特奈此时心情不佳,嘟了嘟嘴后露出了一个笑容:“好吧,那祝你好梦哟。” 菲特奈看着莫名其妙的人,心思在了其他地方。 怎么可能还能睡得着啊。 第四十四章 隐藏于黑夜的低语(3) 当然,没有人回答。 菲特奈不动声色,屏住呼吸,眯起眼睛,捕捉对方的信息,以此迎击。 终于,她听到了脚步声,可却…… 越来越远——逃掉了? 菲特奈不明白,但迅速跳下床,追了出去——对路十分熟悉的她甚至不需要看清便可以从容奔跑。 哒哒……哒……哒哒哒…… 因为赤脚奔跑发出的声音基本可以忽略,她可以继续捕捉另一方的声音——声音显示出了对方的脚步杂乱。 似乎是慌乱? 菲特奈在猜测的同时追赶着,然而,声音却忽然消失了。 十分突然,犹如突然陷入了虚空被泯灭,菲特奈失去了目标,也停了下来,此时的她已经站在教学楼的另外一条走廊中,再往前走,便是洗漱间,以及之前见到尸体的地方了。 该不该往前?菲特奈的答案是抬腿,缓步往前,比起刚才追赶时的迅猛,此时她像猫,步履安静优雅。 朝上次看到尸体的地方走去,没有什么作用的灯光让人感到眩晕,手持着剑,菲特奈一步一步朝那边走去。 虚无会令人产生不好的情绪。 为什么声音会在这里突然停下来呢,是无意的,还是刻意的?或许,对方并没有在逃跑,只是在引诱自己过来呢? 菲特奈忽然停住了脚步,令人心惊的设想充斥在她的脑海中——她不会怀疑自己看到的东西,不会怀疑自己所看到的那一位死去的人。那么,那一位死去的人,为什么会死在这里呢……争执么?可她在洗漱间时没有听到任何的声音,那么,是在无声中死去么? 无声,像是现在一样…… 当——! 菲特奈敏锐地转身,一剑挥去,金属碰撞制造的声音在空中荡出一段波纹。 “弗雷顿小姐,不要太激动啊。”淡然动听的声音来自艾德?安森迪尔——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立在菲特奈身后,让人注意的是他右手上戴的手套——手套上嵌以青铜,青铜扭成复杂的纹路,一直延伸到了他修长的手指上,正是砍在了这手套上的青铜,才会发出那样的声音。 菲特奈持剑的动作僵硬在原地,披着睡袍,比起对方严谨正式的着装,显得单薄无力,可她的眼神比对方些许散漫的眼神要坚定得多。 “这个时候你在这里做什么?”菲特奈从来不认为出现的人是艾德就可以掉以轻心,反而觉得这更需要注意。 当然,她也不去怀疑袭击她的人是艾德——以艾德的能力,她有着这位天才魔法师能将她一击必杀的自信心,哪怕自己有所准备。 事实总是令人觉得无奈。 “散步。”艾德的回答显得毫无诚意,“你的剑十分不友好呢。” 菲特奈沉默了一下,缓缓将剑放下——艾德的眼神看起来没有什么变化,甚至带着笑意,可那有属于海洋深邃的蔚蓝双眼越来越“深”,这意味着自己再用剑和对方对峙的话,也许会有点不好的结局。 此时没有和他翻脸的必要。 “祝你玩得开心。”菲特奈放弃和他交流,同样的,没打算继续在这里待下去——转身要回到自己的房间。 “听说你在为莱特塔教授工作?”艾德说道。 菲特奈没说话,像是没听到,继续往前走。 “那看来我们明早可以一起吃早饭了,明早见。”艾德轻轻笑了一声——从中似乎有对菲特奈的无奈产生的讽刺。 菲特奈没有表达任何意见,手却握成拳。 第二天果然看到艾德。 菲特奈睁开眼睛时,他就坐在菲特奈房间里的长椅上,舒展着腿,手里拿着一本书翻看着,模样十分惬意。 “早上好,威兹德姆小姐。”看到菲特奈坐在床上睡眼朦胧的样子,艾德笑着朝她打招呼。 “安森迪尔先生,你说你们家族比不上威兹德姆家族的教育,难不成这个欠缺的教育是礼仪吗?”菲特奈看似迷糊,出口却是十分尖锐的讽刺。 “礼仪不都是贵族之间的事情么,我记得你是个平民?”艾德不紧不慢地说道。 “贵族就不该与平民待在一起。”菲特奈不理会他的混淆概念,掀开被子,几步走到了他面前。 啪——! 菲特奈扯住了艾德的衣领——他确实体弱,连菲特奈也能轻而易举地拉近两人的距离,他手里的书随之落在地面上,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无意识地透着一股上位者的压力:“找乐子别来找我——别把我逼急了,我可什么都不怕,明白么?” “好。”出乎意料地,艾德看起来同意了她的说法。 “那现在就出去。”菲特奈松开手,转头的同时指了指门。 艾德从椅子上下来,朝门走去,看起来并不像是被赶出去的,很快消失在了房间里。 菲特奈松了口气,将衣服换下来后,尽量使得心情平复了才打开门,走下楼时,看到艾德与希蕾似乎在交谈。 她对这两个人都没有什么兴趣,虽说理由不同,准备越过他们往楼下走。 咔咔。 菲特奈往下走,忽然看到一只人偶——人偶造型古朴,手里捧着几本书,正在缓慢而笨拙地向上爬 “那是希蕾的特长。”克里斯蒂跟在人偶后,她手里拿着一本书,和菲特奈打招呼,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她做得一向很好。” 她说的显然是人偶。点了点头,菲特奈算是感谢克里斯蒂的介绍——虽然这位有些平凡的魔法师说话时令人感觉舒适,可想起之前的画面,她没有太多的心情。 艾德没有再出现,直到下午菲特奈在莱特塔的实验室看到他。 “哦,你们认识啊。”莱特塔继续着自己的研究,看到艾德和菲特奈说话的情景,说道,似乎有些惊讶。 “教授很惊讶么?”艾德替菲特奈问出了这个问题。 “呵,你也会问我这些……魔法师如果两人呆在一起,才会令人觉得别有图谋吧。”莱特塔漫不经心。 菲特奈沉默不语,将一本书打开。 第四十五章 隐藏于黑夜的低语(4) 这一天夜晚,菲特奈如往常一样下楼洗漱,也没有再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当回到房间后的她没有多想,躺在床上闭上双眼,很快入睡。 宁静覆盖整个房间,浓重的墨色从门口蔓延到墙角,沉重得让人呼吸不畅,甚至能听到地面沙粒滚动的声音。这是十分浓郁的黑暗,意味着其中往往潜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东西——这是属于“它们”的时刻。 躺在床上的女孩对此罔若未闻,或者已经习惯——她有着苍白的面颊,白金色的长发披散着,因为瘦弱而更像躺在病床上虚弱不堪——有时候令人感觉她一碰便会碎。 咚——! 清脆的响声来源于房间里落在木地板上的金属块,菲特奈忽然间睁开双眼,她像是被惊动的猫,身体紧绷,紧紧握住自己的长剑。 “是谁呢?”菲特奈眯起了眼睛,轻声道。 当然,没有人回答。 菲特奈不动声色,屏住呼吸,眯起眼睛,捕捉对方的信息,以此迎击。 终于,她听到了脚步声,可却…… 越来越远——逃掉了? 菲特奈不明白,但迅速跳下床,追了出去——对路十分熟悉的她甚至不需要看清便可以从容奔跑。 哒哒……哒……哒哒哒…… 因为赤脚奔跑发出的声音基本可以忽略,她可以继续捕捉另一方的声音——声音显示出了对方的脚步杂乱。 似乎是慌乱? 菲特奈在猜测的同时追赶着,然而,声音却忽然消失了。 十分突然,犹如突然陷入了虚空被泯灭,菲特奈失去了目标,也停了下来,此时的她已经站在教学楼的另外一条走廊中,再往前走,便是洗漱间,以及之前见到尸体的地方了。 该不该往前?菲特奈的答案是抬腿,缓步往前,比起刚才追赶时的迅猛,此时她像猫,步履安静优雅。 朝上次看到尸体的地方走去,没有什么作用的灯光让人感到眩晕,手持着剑,菲特奈一步一步朝那边走去。 虚无会令人产生不好的情绪。 为什么声音会在这里突然停下来呢,是无意的,还是刻意的?或许,对方并没有在逃跑,只是在引诱自己过来呢? 菲特奈忽然停住了脚步,令人心惊的设想充斥在她的脑海中——她不会怀疑自己看到的东西,不会怀疑自己所看到的那一位死去的人。那么,那一位死去的人,为什么会死在这里呢……争执么?可她在洗漱间时没有听到任何的声音,那么,是在无声中死去么? 无声,像是现在一样…… 当——! 菲特奈敏锐地转身,一剑挥去,金属碰撞制造的声音在空中荡出一段波纹。 “弗雷顿小姐,不要太激动啊。”淡然动听的声音来自艾德?安森迪尔——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立在菲特奈身后,让人注意的是他右手上戴的手套——手套上嵌以青铜,青铜扭成复杂的纹路,一直延伸到了他修长的手指上,正是砍在了这手套上的青铜,才会发出那样的声音。 菲特奈持剑的动作僵硬在原地,披着睡袍,比起对方严谨正式的着装,显得单薄无力,可她的眼神比对方些许散漫的眼神要坚定得多。 “这个时候你在这里做什么?”菲特奈从来不认为出现的人是艾德就可以掉以轻心,反而觉得这更需要注意。 当然,她也不去怀疑袭击她的人是艾德——以艾德的能力,她有着这位天才魔法师能将她一击必杀的自信心,哪怕自己有所准备。 事实总是令人觉得无奈。 “散步。”艾德的回答显得毫无诚意,“你的剑十分不友好呢。” 菲特奈沉默了一下,缓缓将剑放下——艾德的眼神看起来没有什么变化,甚至带着笑意,可那有属于海洋深邃的蔚蓝双眼越来越“深”,这意味着自己再用剑和对方对峙的话,也许会有点不好的结局。 此时没有和他翻脸的必要。 “祝你玩得开心。”菲特奈放弃和他交流,同样的,没打算继续在这里待下去——转身要回到自己的房间。 “听说你在为莱特塔教授工作?”艾德说道。 菲特奈没说话,像是没听到,继续往前走。 “那看来我们明早可以一起吃早饭了,明早见。”艾德轻轻笑了一声——从中似乎有对菲特奈的无奈产生的讽刺。 菲特奈没有表达任何意见,手却握成拳。 第二天果然看到艾德。 菲特奈睁开眼睛时,他就坐在菲特奈房间里的长椅上,舒展着腿,手里拿着一本书翻看着,模样十分惬意。 “早上好,威兹德姆小姐。”看到菲特奈坐在床上睡眼朦胧的样子,艾德笑着朝她打招呼。 “安森迪尔先生,你说你们家族比不上威兹德姆家族的教育,难不成这个欠缺的教育是礼仪吗?”菲特奈看似迷糊,出口却是十分尖锐的讽刺。 “礼仪不都是贵族之间的事情么,我记得你是个平民?”艾德不紧不慢地说道。 “贵族就不该与平民待在一起。”菲特奈不理会他的混淆概念,掀开被子,几步走到了他面前。 啪——! 菲特奈扯住了艾德的衣领——他确实体弱,连菲特奈也能轻而易举地拉近两人的距离,他手里的书随之落在地面上,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无意识地透着一股上位者的压力:“找乐子别来找我——别把我逼急了,我可什么都不怕,明白么?” “好。”出乎意料地,艾德看起来同意了她的说法。 “那现在就出去。”菲特奈松开手,转头的同时指了指门。 艾德从椅子上下来,朝门走去,看起来并不像是被赶出去的,很快消失在了房间里。 菲特奈松了口气,将衣服换下来后,尽量使得心情平复了才打开门,走下楼时,看到艾德与希蕾似乎在交谈。 她对这两个人都没有什么兴趣,虽说理由不同,准备越过他们往楼下走。 咔咔。 菲特奈往下走,忽然看到一只人偶——人偶造型古朴,手里捧着几本书,正在缓慢而笨拙地向上爬 “那是希蕾的特长。”克里斯蒂跟在人偶后,她手里拿着一本书,和菲特奈打招呼,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她做得一向很好。” 她说的显然是人偶。点了点头,菲特奈算是感谢克里斯蒂的介绍——虽然这位有些平凡的魔法师说话时令人感觉舒适。 “魔法师们都会有自己的特长,我很羡慕你们能找到属于自己的特长——你的特长又是什么呢?我可以知道吗?”菲特奈放松了一下,问克里斯蒂。 “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哟。”克里斯蒂笑了笑。 两人的对话很快结束,菲特奈还要去找莱特塔。 艾德没有再出现,直到下午菲特奈在莱特塔的实验室看到他。 “哦,你们认识啊。”莱特塔继续着自己的研究,看到艾德和菲特奈说话的情景,说道,似乎有些惊讶。 “教授很惊讶么?”艾德替菲特奈问出了这个问题。 “呵,你也会问我这些……魔法师如果两人呆在一起,才会令人觉得别有图谋吧。”莱特塔漫不经心。 菲特奈沉默不语,将一本书打开。 第四十六章 隐藏于黑夜的低语(5) 七天时间过得飞快。 星辉的学生值班开始了新的一轮。 其余除了每晚睡眠不是很好,会经常做梦外便没有什么不正常的事情。 克里斯一如既往地喜欢突然地找菲特奈,可与以前一样没有用;希蕾多数时候独来独往,她唯一的朋友克里斯蒂则是对菲特奈最友善的,偶尔见面时还会打招呼。 菲特奈本人,除了在莱特塔那帮忙外,会经常去图书馆,至于她看些什么书,没什么人知道。 =========================== 这一天早上,菲特奈到休息室里拿早餐,刚在位置坐下,迎面而来的是克里斯蒂。 “早上好啊,菲特奈。”克里斯蒂如往常一样友好,只是今天她身边没有希蕾,这令人有些在意。 “早上好,没看到希蕾……真让人意外。”菲特奈于是说。 克里斯蒂无奈地笑了笑:“那个孩子昨晚在忙自己的功课,熬夜了,现在还没起床呢。” 对话便这样不知道该怎么进行下去了,菲特奈挺直腰,用汤匙又快又优雅地将盘子里的蘑菇浓汤送到嘴里。 “一般一年级生比你要小一些,真担心你开学后会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呢……”克里斯蒂看了一眼菲特奈,轻声说道。 这里的人要么对她有怪异的冷淡,要么对她有怪异的热情。可出于对他人好意的回应,菲特奈还是说道:“确实是一个麻烦的事情呢,不过时间还长,这个时间要学习这些的话似乎太早了。” “一点都不呢,以前有人和我说过,要‘未雨绸缪’呢,”克里斯蒂仿佛突然有了些兴趣,眯着眼睛看菲特奈,“要不然你来我们宿舍吧,我们会帮你的——晚上就好了,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的——我们宿舍还有空的床位呢,换个地方睡也不错?听说你最近睡眠不是很好。” 一个很令人心动的提议,对此时的菲特奈来说,能换个地方睡觉说不定可以摆脱每天都在重复的噩梦…… 菲特奈不由得回想起不久前还在“眼前”的画面,再看看克里斯蒂充满期待的眼神。 “我……”她握着汤匙的动作顿了顿。 “让她去你宿舍做什么,养你那些小虫子么?”克里斯的声音从隔壁传出,短发的女孩捧着自己的托盘,笑容满满的脸上,语气却透露着深刻的讽刺。 “闭嘴,克里斯。”希蕾也出现了——某种意义上她也是神出鬼没的一个,令人注意的是她看着克里斯的眼神里充满了厌恶——她的眼睛还是第一次中露出很少能够传递的情绪,“内心充满黑暗之人,似乎没有劝解别人的权力。” 希蕾对克里斯蒂的维护令菲特奈有些意外——与此同时,出于自己也不知道的原因,她握着汤匙的手忽然不稳,汤匙掉落在了餐盘里。 咚。 “呵,那么你呢?”克里斯露出了讽刺的笑容,摆了摆手,“看到你们还真的是连昨晚吃的东西都要吐出来了呢。” 说着,克里斯带着自己的托盘,转身走远,一副不想与这两人多做纠缠的样子。 “不用管她呢。”坐在椅子上的克里斯蒂似乎没有情绪的变化,握着汤匙的手微微用力,“有时候感觉和她的名字相似真是一件不幸的事情,本来以为她会是一个好女孩——可是……” 可是什么? 菲特奈不动声色,却得不到克里斯蒂的继续解释,反倒是希蕾开口,她对着克里斯蒂说:“我今天还要值日,先走了。” “好的呢,昨晚辛苦了哟……可不要强撑,今晚早点回去呢。”克里斯蒂轻声说道,后半句话转为朝菲特奈说,“菲特奈考虑下吧,我们宿舍欢迎你哟。” 菲特奈面无表情,眼角瞥到了希蕾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在克里斯蒂的话后,接着她才漫不经心地说:“好,我会考虑的。” 克里斯蒂笑了笑,两人不再说话,像是被一个克里斯打扰了全部的心情。 =========================== 吃完早餐后菲特奈就回到了莱特塔的实验室,进门后就看到了在和莱特塔讨论的艾德。 那位神秘的艾德在这一段时间里经常出现在莱特塔的实验室,似乎只是单纯地是为了与莱特塔讨论有关法术的事情——菲特奈只能听懂一点他们的讨论。 最终菲特奈无视了这些讨论,拿起书坐在角落里。 “今天的讨论十分有趣,洛奈想知道吗?”又一日将要结束,菲特奈将实验室收拾好,准备离开时听到艾德的声音,没有理会他,艾德的话更像是自言自语,“如果没有足够的力量,该怎么掌握真相呢?” “不需要。”菲特奈知道他意有所指,抬头看他的眼神十分锐利。 两人对视,艾德带着笑意的脸上,表情松动,接着更深地笑了一声,眼睛内的蔚蓝色逐渐变成深蓝,低声:“那样的话,是无法在这里生存下去的。” 像是……威胁。 菲特奈身体一僵,手握成拳,继续往前走。 会死么——说不定会呢……莱特塔似乎,也说过类似的话。 菲特奈嘴角勾起了一个笑容,往前走去,思索着的却不是艾德的威胁,反倒什么都没有——更像是发呆。 忽然停了下来——菲特奈能感觉到,“过了”。 只需要进入实验室外面的石拱门就能上楼,可是她却走了至少十分钟——视野里的走廊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可是似乎有些太长了——以至于她走不到“尽头”——菲特奈没有加快脚步,反而放慢了脚步,手落在以典雅花纹为主题的大理石墙壁上,冰凉的触感令她清醒了一分。 毫无疑问是某个法术——可这个法术竟然作用于教学楼——菲特奈皱了皱眉,意识到了这是建设在教学楼里的炼金术。 “呵呵……”菲特奈停在了原地,因为她听到了笑声,在偏于黑暗的环境里这个声音令人脊背发凉,转过头时,看到的是一个有些娇小的女性。 “克里斯?阿伯格?”当人缓缓走到光可以照到的时候,她轻声开口。 克里斯缓缓朝着菲特奈走来,原本便具有神秘气质的脸上,挂着这一张让人觉得毛骨悚然的笑脸——菲特奈凝视着她眼睛,等待着她的下一步动作。 看来艾德和自己说无法生存下去,是这个意思么。 “本来以为能和你好好相处的呢。”克里斯的语气中听出了“可惜”,她伸出手,活动纤细的手指,看起来漫不经心的,“可你为什么不领情呢。” “果然是你……杀了‘克里斯蒂’?”菲特奈沉默了一下,开口。 “你是怎么发现的呢……嗯?”克里斯轻松地“承认”这个事实,笑容更深。 第四十七章 隐藏于黑夜的低语(6) 菲特奈朝后退了一步,却发现身后像是出现了一个壁障,令她无法后退,于是脸微微朝旁边偏,又转回来直视克里斯:“你为什么接近我?我不认为我是一个对你而言十分有趣的人——而且你的黑历史并不少。” “你清楚得很快嘛。”克里斯轻笑了一声,接着只是随意地动着的手指忽然伸展开——她活动手指的时候,菲特奈莫名觉得那动作尽管是灵活的标志,克里斯做起来却显得机械,但她已经没有机会思考这件事情了——身体被扯住,接着将她朝着旁边甩! 菲特奈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弄得找不到应对方式——事实上她确实也没有应对方式。 攻击从何而来? 像是面对着未知的敌人。 “咳咳……”菲特奈被甩在了墙上,感觉背上传来的剧痛,她忍不住咳嗽了一声,接着克里斯走到眼前,低着头咳嗽的她只能看到对方穿着的小羊皮靴出现在视线里。 克里斯俯下身“欣赏”菲特奈:“真是漂亮的头发。” 菲特奈不理会她假意的赞美,接着感觉自己的头发被人扯在了手里,头猛地抬起:“唔——!” “可是却非常固执、非常地……作为新生可不要有这样的想法啊——不过你已经没有机会了。”克里斯在菲特奈耳边低语。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克里斯周围,无形地保护着她。 “真是……”菲特奈露出了一个笑容——她很少露出这样的笑容。 绝不是喜悦的,解读起来有些困难,可更多偏向于“无奈”。 克里斯没有理会她的反应,脸上保持着笑容,同时车主了菲特奈的头发,那无形力量便朝菲特奈的腹部砸去! “唔——咳咳咳!”菲特奈咳嗽剧烈起来,身体动弹不得。 足够的力量吗…… 菲特奈感觉眼前有些模糊,耳边意外地响起了艾德的声音——心里感慨着,看来那人是真的知道些什么。 不过艾德放任自己最终被这样逼到墙角里,只怕是对她之前有些恶劣的态度的刻意报复。 但那又如何呢。 “喂,克里斯。”被松开了头发,菲特奈的头又垂下去,她尽力地抬起头,语气冷静。 “嗯?”克里斯仿佛十分好奇菲特奈会说什么。 “知道黑魔藤吗?”菲特奈轻描淡写的模样就像是在说下午茶该喝什么一般。 克里斯脸上的表情顿住。 菲特奈明白她对此并不了解,于是忍不住皱眉:“真是……要多读点书啊……” 咚——! 地面忽然窜出了几道黑色的藤蔓,在地面爬出了一道又一道扭曲的花纹,出其不意地将克里斯缠了起来! 菲特奈感觉到身体被松开,同时她睁大了双眼,魔力的流动清晰地显示在眼睛里,她二话不说朝着“出口”而去——虽然说这可能是某种法术,可是也利用了学院里的炼金建筑——换言之,它不可能是无限的。 魔力流动,无法逃过贯通之眼。 一边跑,菲特奈不忘将准备好的植物抛出,那些从森林里带出来的“特产”各有特色——她在此时一点也不吝啬。 但菲特奈心里有一丝疑惑,自己被砸在墙上时简直要散架,可双手的疼痛却不强烈,以至于她能准确地摸到身上藏着的黑魔藤。同时,理论上,贯通之眼可以看到魔力运作的全过程——但她却无法找到一些“关键”。 没时间多想。 咔。 “该死……”菲特奈很快摸到了“出口”——这一条走廊的尽头。与此同时,身后也传来了克里斯的声音,踏出去的瞬间,她不由得转头去看了一眼克里斯——克里斯站定在了不远处,犹如无法见光的鬼魅,要离光远远的。 唰——!菲特奈正要踏出最后一步时,那些包围着克里斯的无形之物缠了上来! “呵……怎么可能……让你跑掉呢……”克里斯的表情已经转为笑,突然的变化令她的模样多了一丝神经质,“哈哈哈……为什么要知道那么多东西呢?还要让她知道……只能让你去死了呢……” 可她忽然顿住——那无形之物没有缠中任何东西。 只看到菲特奈动作如同舞者,侧身,下腰,哪怕一个屈膝都恰到好处地将无形之物隔开。 “这……”简直不可思议——克里斯惊讶地望着菲特奈,后者躲避了缠绕,最后一下时故意地往旁边倒去,接着从容不怕地在地面翻了一个滚,落在了外面。 若是其他人惧怕这些以魔力凝聚的东西,菲特奈可不怕。 她的双眼,已然看清一切。 只是…… “嘶……”菲特奈已经走出了“出口”,背后,那条走廊已经变成了一面墙,然而……自己动不了。 哪里出现了意外呢? 菲特奈皱着眉,试图让自己专注起来,脑海里回荡着这两周发生的一切…… 希蕾、克里斯蒂、克里斯…… 那一天突然消失的灯光、莫名其妙出现又莫名其妙消失的尸体、夜里的追杀、奇怪的噩梦……以及…… “只要是魔法师,没有人是不特殊的。”莱特塔的声音终结了她所有的猜想。 菲特奈看着后方,脸上没有一点慌乱。 克里斯厌恶克里斯蒂,所以要杀了她——这对有黑历史的她合情合理,可黑历史又是什么呢?克里斯为什么要厌恶克里斯蒂呢? 嗒。嗒。嗒。嗒。 这个水声已经让人觉得很熟悉了,菲特奈面如死灰,没错了,这个声音是建筑里的炼金机关开启的声音。 原来是这样。 菲特奈站在原地,汗水从额头上滑落,水声是唯一清晰的声音,除此之外还有酝酿发酵的气氛。 忽然,一个人出现,打破了这一切——菲特奈感觉呼吸到了不一样的空气,错愣地望着来者——湖蓝色的长发,五官流露温和的气质,脸上永远波澜不惊,时时刻刻披着白袍,如同苦修者:“亚瑟。” “梅林?”菲特奈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第四十八章 隐藏于黑夜的低语(7) 原本应该已经消失的梅林,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况且……灰墙可以防御的对象包括魔法师,因此它也被称作是世间最坚固的城墙,可梅林出现的时候没有引起任何的反应,这证明他越过灰墙,不曾被任何人发现。 “你……”因此菲特奈看到梅林时,抱着手臂,十分惊讶。 梅林没有立刻与菲特奈说话,而是缓缓抬起手,法杖中亮起了强烈的光芒,接着这道光朝着菲特奈扑去——! 菲特奈一愣,感觉到光从她的身侧略过,在自己背后炸亮,她立刻转身,像是从空间里撕扯出了一个口子,一具“残骸”缓缓被“倒”了出来。 那是一个木偶。 菲特奈看到那个木偶,表情阴晴不定,这是希蕾的东西。 “你不是应该消失了吗?”菲特奈装作不在意,对梅林说。 “魔力汇聚的东西得不到维持时,会在一段时间后自然消逝。”梅林说道,“我以魔法师的形态出现,可以自己补充魔力。” 以魔力维持的召唤者们,构成他们的魔力就是他们的生命,当魔力消散的时候就会死亡。 汇聚梅林的魔力足够浓郁,加上他本身就是可以汇聚魔力的魔法师,这就是他能够存在那么久的原因? 菲特奈似懂非懂:“谢谢。” 梅林之前仿佛承认了她不是亚瑟,可此时他仍旧以亚瑟称呼自己——事实上他们的关系并不亲密,菲特奈通常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亚瑟,你需要锻炼。”梅林平静地说道。 菲特奈一愣,没有明白他从哪里得到的结论。 虽说他说的是事实。 “这里太危险了,虽然靠近石中剑学习是一件好事,但是你还太弱小——你此时还被低等的魔法所威胁。”梅林继续说道。 “你说什么?石中剑在这里?”菲特奈有些惊讶,没有在意他的后半句话。 亚瑟王的故事中,梅林将石中剑作为天选之剑带到英格兰,可那到底是故事里的事情,何况这里不是英格兰。 “我在寻找它,它就在这里。”梅林肯定地说道。 菲特奈觉得有些难办。 星辉大学作为一所平民魔法师的大学,必然存在着诸多秘密——菲特奈其实没有探索的想法,不仅仅是因为自己本来就没有什么好奇心——哪里都有属于它的秘密,有时候不知道会比较好。 但……菲特奈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擦伤,尽管因为梅林的关系,她此时有所放心,但仍旧无法让她平复另外一种情绪。 再加上,石中剑。 为什么石中剑会在这里?难道…… 菲特奈脑海中闪过了某个念头,猛地抬起手,将自己的袖子挽起来,并嘱咐梅林:“不要让任何人靠近这里。” 梅林没有说话,蓝色的光柔和地蔓延,直到将这一片完全包围起来。 菲特奈那只白皙的手臂完全暴露出来,手背逐渐出现了血红的纹路,有些奇怪的是,它比起刚开始的时候有了变化——不知道什么时候,它蔓延到了手臂上,包括另外一只手。 沉默了一下,菲特奈从床底抽出了她的剑,一只手握剑,她深呼吸一口气,用力地将它在自己的另一只手臂上划。 痛感降低了至少三分之二。 手臂还是被划出了血痕,然而只是破了皮,没有达到刚才的力道所能造成的伤害程度。 纹路晋级了。 菲特奈大概明白了发生了什么,转过头,看着梅林。 梅林不是自然召唤者——她的晋级应该在达尔文消失得时候就开始了,那个时候正好触发了游戏中的设定。 《亚瑟王诗篇》——携带着梅林进行的一段剧情。 没有了游戏面板,可这一位召唤者却还存在,这个剧情似乎也在继续。 但剧情要如何完成……石中剑确实是存在的——它有着不同于传说的特殊设置,然而要获得它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你知道我遇到了什么?”菲特奈沉默了一下,问道。 梅林看着菲特奈的眼神依旧淡然,随着他的嘴一张一合,菲特奈知道了答案。 菲特奈不说话,视线转到了地面上的木偶残骸。 魔法师,在菲特奈的认知里也被称作巫师,他们被誉为有呼风唤雨的能力,同时被人们所恐惧——曾经成为清洗的对象。 荣耀与罪恶,背后无数的光芒,同时背负着可怕的血海。 “石中剑在哪里?”菲特奈问道。 “那位老者应该知道。”梅林缓缓说道。 他说的是佛瑞森——菲特奈皱了皱眉,石中剑如果变成了可感之物,很有可能会是某种被保护起来的东西。 菲特奈闭上眼睛,似乎在沉思。 “没有东西是权力不及的,不是吗。”终于,她睁开眼睛,说道,同时朝外走去,“我已经了解了你的愿望,那么我帮助你,相反我希望你帮助我,我……想活下去。” =================================== 咔。咔。 教学楼已经存在了几十年甚至几百年了,每一条走廊有着规整的布置,看起来一模一样。 “谁……谁在那里……”一个女孩的声音从空荡荡的走廊中传来,她走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灯光打在脸上,露出了她的脸,克里斯蒂。 克里斯蒂已经在这里走了很长一段路了,但怎么也找不到出口。 这里是哪里? 有没有人? 得不到回应使得她越来越绝望,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僵硬。 “嘿……嘿嘿……”微弱的笑声在安静的环境中也像是惊雷一样,女孩的笑声十分刺耳。 “谁?希蕾?是你吗?”克里斯蒂脸色发白。 “希蕾?是谁啊?我不知道啊……”一个身影逐渐清晰起来,她出现在走廊里,出现在克里斯蒂的视线里——曾经伙伴熟悉的面容。 克里斯蒂一愣,往后退了一步。 “你为什么要走?”希蕾朝她靠近。 “希蕾,你冷静一点……控制好你的……”克里斯蒂还是在不断后退,然而她的话却被打断了——像是被掐住了脖子,她被一点点抬起。 只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孩,克里斯蒂双手紧紧握住前方透明的手,却阻止不了一切的发生,她仰着头…… 咚! 女孩被抛开,倒在了地上。 “哈哈哈……”克里斯蒂倒地的同时,希蕾也坐到地上,她瞪大眼睛。 希蕾那张脸上依旧没有神采,但眼底都是疯狂。 “真难看。”她猛地抬头,被某个声音惊动——白金色的女孩出现在了视线中。 第五十章 隐藏于黑夜的低语(9) 莱兹尔特。 它是属于平民魔法师的镇子,知道它的冒险者们称它为…… “迷失者之所。”莱兹尔特的一座酒馆里,因为坐在暖炉前,菲特奈苍白的面孔被映红,她望着和她说话的佛瑞森——佛瑞森握着木杖,声音悠然,“你还有离开的机会,菲特奈。” 菲特奈没说话,站起来,走到了窗前,望着村子里亮起来的光——不是简单的灯火,而是以魔法点亮的光。 这些在她居住过的城市里能被惊叹的东西,在这里是最普遍的。 “魔法师到底是什么?”菲特奈问。 魔法师是某个群体,可和任何职业一样,他们不仅是从事某种事情的群体,更是拥有一个特殊性格的群体,佛瑞森的劝言是善意的,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在确定自己将要进入星辉后,他要和自己说这些。 他是看出些什么了吗? “你知道星辉的学生多数来自哪里吗?”佛瑞森问。 “平民……贫困的家庭,从未接受过教育么?”菲特奈说道。 “确实如此,”佛瑞森没有否决她的想法,“他们来到星辉之前,多数已经展现了使用魔力的天赋——平民们从来不会处理自己这样的能力,于是在星辉,更多的教育并不对于魔力使用的提升。” 菲特奈若有所思。 “一个魔法师将要背负很多,尤其是平民魔法师,他们从来都不是贵族那种生来便准备好承担一切的人。”佛瑞森说道,“荣耀与罪恶,无数的光芒衬托他们,他们同时要背负着可怕的血海。” ==================================== 教学楼顶层,强大的力量使得有些年代的建筑承受了巨大的压力,让人有它将要坍塌的错觉——某一处,有几根立柱已经倒塌,碎石和沙尘中混着一些炼金机械的零件。 “咳咳……”菲特奈倒在几根立柱旁,勉强地撑着自己的身体,抬起头时她不由得被烟尘呛到。 不过正在使用贯通之眼的她不会因此被影响视线。 此时的情况不是很好。 菲特奈看着前方,发现空气中的魔力已经汇聚成了一个漩涡,朝着希蕾涌去。 而希蕾的双眼没有焦距,显然是失去了意识——一些人类可以操纵魔力,成为魔法师,同时这些人也有可能被魔力控制。 这还是菲特奈最近在书上看到的,当魔法师们调动了超越自己能承受的最高量的魔力,或者说在操纵魔力过程中走神,都会被魔力控制,这种人,也被称作“迷失者”。 成为迷失者是可以救回来的,只是这个魔法师再一次成为迷失者的可能性会增强——菲特奈忽然意识到这些学生为什么不参与试练。 很有可能……他们都曾经成为过迷失者。 魔力的流动变得错综复杂,菲特奈握着剑的手,手心里全是汗。 “希蕾!”菲特奈站起来,避开魔力强盛的地方,尽量朝希蕾靠近,试图唤醒她——迷失的过程也像是陷入深眠,理论上只要被唤醒就可以了。 “不……不……不……”然而菲特奈刚刚才刺激了希蕾,希蕾非但没有被菲特奈唤醒,反而更加抗拒“醒来”,与此同时她抬起手,木偶线变成利箭,朝菲特奈刺去。 唰——! 菲特奈一面避开它们,在地上翻滚,同时她要继续靠近希蕾,又要在动作中加上向前突进的动作。 木偶线确实化为了利箭,可它们到底是“线”——向一侧扫去,菲特奈刚避开前面的线,没有来得及做出下一个动作,便被绊倒在地! 咚! 菲特奈眯起眼睛,感觉到木偶线将自己的双手缠了起来,接着将她吊了起来,越勒越紧。 手上的纹路亮着红光,不知道还能撑多久——忍着疼痛,她看着眼前的人,希蕾双眼无神地抬头,虽说此时的她应该处于被魔力控制的状态,可“杀了菲特奈”这件事,估计仍旧属于她的意志。 血丝从手腕上的丝线上沁出,菲特奈咬了咬牙。 沙…… 忽然,那些缠在菲特奈上方的丝线断了,没有了支持,她从半空中掉下。 菲特奈没注意自己的伤,死死盯着前方——只见包围在希蕾身边的魔力如同云消雨散般地散去,接着一个老人的身影从菲特奈身后走出。 佛瑞森。 佛瑞森看着希蕾,念动两句咒语,接着金色的光带便往前方涌去,将希蕾包裹了起来,光带的尽头化作了一支矛,指着希蕾的胸口。 “菲特奈?弗雷顿,现在由你来抉择。”佛瑞森的声音从头上传来。 菲特奈一愣,看到了希蕾那张皱着眉闭眼的脸——希蕾虽然算不上漂亮,可此时憔悴的样子却别有一种让人怜惜的气质。 让菲特奈想到自己那一位病弱的母亲。 “她需要治疗——无论迷失者的状态还是体内的雷柏尔。”菲特奈说道。 “她已经严重违纪了,教学楼的炼金工序是为了方便教学楼的运作。”佛瑞森说道,“迷失就像是一种让人成瘾的毒药,只要有了第一次,便不会有最后一次。” 菲特奈叹了一口气,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我厌恶她那种样子,那么我为何要变成那样。” 即使希蕾应该因为违纪被惩罚,因为自己的做法而惹来杀身之祸,那都不应该由她来决定。 说着菲特奈转头,认为此时已经不需要自己了。 咔。 惊讶地转身,菲特奈听到了长矛贯体的声音——佛瑞森杀了希蕾?当她转身时,她也确实看到了希蕾被长矛贯穿。 可希蕾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还处于沉睡,接着长矛缓缓抽出,在矛尖,红色的虫子有成年人的拇指大小——雷柏尔。 雷柏尔随着矛尖化为金色的光点而消散。 “善良的品质值得赞美,”佛瑞森的声音幽幽响起,“可魔法师到底是些什么呢?” 佛瑞森说完后,在他们身后,跑来了一些披着法师斗篷的人,他们走到希蕾旁边,将她包围起来——医护人员。 菲特奈不说话。 这些魔法师们,承担着常人无法想象的压力,或许也因为曾经的变故…… “总之,要欢迎你来到星辉。”佛瑞森又说道。 第五十一章 隐藏于黑夜的低语(10) 当——! 在希蕾体内的雷柏尔被剥离时,星辉里的某一座建筑——白色的石头建筑,高大的立柱撑在建筑的各个角落,有花藤在墙壁上爬——它是星辉的一幢女生宿舍楼。 其中的某个房间里,一片狼藉——窗户大开,白色的窗帘布随着涌入的风飞舞,一些实验器材散落在地,一位女性被击倒在墙角,她挣扎地抬起头,看着那一位不速之客,鲜血从嘴中涌出。 “艾德……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位女性便是克里斯蒂,她不解地开口,想要伸出手。 不速之客,艾德?安森迪尔,穿着自己最喜欢的暗蓝色大衣,蔚蓝色的眸子变成了深蓝,气质超然的他此时显得冷酷无情。 咔! “唔……”克里斯蒂想要伸出的手被艾德一脚踩住,她只能痛苦地发出一个音节。 “别做小动作,虽然能饲养雷柏尔是一个很不错的能力,可你应该已经失去自己的养殖所了吧?”艾德缓缓道,以优美的声线念出了残酷的事实,克里斯蒂随之一颤,有些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他。 “不……不可能……希蕾她……”克里斯蒂与其说是在质疑艾德,不如说是不敢相信事实而喃喃自语。 艾德将脚收起,转过身,眼神扫过房间里,那些隐藏在衣橱、化妆盒、书本背后的蠕动的雷柏尔。 “放心,不是你那位朋友去告诉了老师——她可是胆小鬼,不然以你的能力怎么能够操纵她?”艾德说道,“不过现在你该怎么办呢?以魔法师同伴饲养雷柏尔可是很严重的违纪呢……” 克里斯蒂脸色苍白,心思已经不在要怎么反抗艾德了,而是想着要怎么将自己从指责中……甚至是惩戒中逃脱! 咚!咚咚! “克里斯蒂女士在不在?”门被大力敲击,克里斯蒂闻言一抖,颤抖起来。 “不要……为什么那么快……”克里斯蒂抱着头,似乎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结局……她恐惧着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她会被带到哪里?不,那不重要,她还没有完成那件事情……想到这个,她内心的恐惧更深,当下四处看,想要找到能让自己逃走的办法。 怎么可能逃走?即使逃出了宿舍,她也逃不出灰墙。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克里斯蒂女士?请给个回应!”门外的敲门声更大了,克里斯蒂一听,立刻将头缩了起来。 “克里斯蒂?亨利德。”艾德忽然说道。 克里斯蒂一愣,惊恐地望着艾德:“你怎么会……怎么会知道……” “你们家族将复兴的希望寄托在你身上,可真是……情急之下。”艾德没有回头,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的黑暗,“既然那么担心自己的背景被星辉发现,为什么还要来星辉呢……哦,大概是,这里的蠢学生们比较好控制吧?只是你想过,当一切败露后会发生什么么?” 克里斯蒂不停地颤抖,她看着那个甚至还只能被称作少年的人,心中充满了震撼与后悔,为什么之前的自己要轻视艾德? “克里斯蒂?!立刻将门打开!”门外的声音越来越不友好。 “艾德殿下!”克里斯蒂咬了咬牙,尽全力朝前,因为刚才的战斗摔伤了自己的脚,她的朝前只能是靠着爬——她想要抓住对方的衣角,“请你帮帮我……我已经无处可去……如果被他们发现我来自亨利德……我一定会死的……” 艾德没有看她,转头朝门走去,从容地避开了她的手,这个动作让她脸色更加苍白,如同溺水的女鬼。 “艾德殿下,我求求你……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不要让我落到威隆顿手里……”克里斯蒂的泪水从眼眶中滚落,看起来可怜无比。 艾德的手缓缓落在了门把手上,嘴角勾起了一个优雅的笑容,转过头看克里斯蒂的表情像是在看一位舞者而不是一位无路可退的少女:“帮你?当然可以,但是……” “我什么都可以做!”克里斯蒂感受到了希望,急切地说道。 艾德闻言笑意更深。 人们对于玫瑰五月的恐惧来自于对黑暗的恐惧,黑暗涌动的世界,充满了属于人的恐慌。 ================================= “找石中剑还需要一点时间。”菲特奈回到房间,看到梅林时,缓缓说道。 说着这话,她将手腕上的绷带拆除,血痕已经消失了——那是来自纹路的另外一个能力,属于主者的技艺,可以用来回复一切伤痕。 “不必着急,此时的你还不足以拔出石中剑。”梅林说道。 菲特奈沉默,记忆中,这个属于晋升而获得的剧情有很多,亚瑟王的故事只是其中之一,可要如何在不同的世界完成这些东西——梅林作为一个不寻常的召唤者又该何去何从。 如果召唤者能因此稳定下来,其实也算是一件好事? 菲特奈正想着这一件事情,忽然看到手背上的纹路自己浮现,接着它悬浮起来,离出手背,高速旋转起来。 “我将等待你……能够拔出石中剑的一刻。”梅林又说道,接着她看到那纹路的旋转速度渐渐慢了下来,而后菲特奈发现纹路外多了一道新的纹路,然后她抬起头去看梅林。 梅林的身体在缓缓地变淡,他一点点朝着菲特奈走来,每走一步便会变淡一分,当终于看不到的时候,“消融”到了菲特奈的手里——化作一块蓝色的宝石。 和赫尔墨斯留下的宝石是一样的。 可能力却不一样——梅林似乎成为了一个固有的召唤者,会时刻被她以这一块蓝色宝石召唤,而赫尔墨斯留下来的石头只能让她改变眼睛的颜色。 也有不留下石头的召唤者,或者说,那样的状态才是常态。 握着那一块宝石,菲特奈叹了口气,她并没有因为这一次的事情而感觉丧气——无论在什么地方,这样的事情都是存在的——争夺。 微微叹了口气,菲特奈张开手,脚下的魔法纹路亮起。 不管怎么样,新的一天,总是要到来的。 第五十二章 遭背弃之人的所爱之世(1) 玫瑰五月的第三个月,迷雾之月来临。 雪带来死亡一般的寂静——窸窸窣窣的落雪声埋没了一切,包括星辉的灰墙和白塔。 星辉大学虽然是大陆唯一的魔法师大学,也无法改变玫瑰五月给大陆带来的变化。 但是它可以改变少部分的地方。 克里斯今天披了一件毛领的短斗篷,衬得精致的面孔更像是一只猫,更小巧可爱。她此时哼着歌,在教学楼里小跑着,教学楼沉闷的布局不会因为她一时的活泼而改变,于是便使得画面有些奇怪。 她对此毫不在意,小跑着的时候也像是一只猫,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走廊里只有她哼歌的声音。 她很快来到了走廊尽头的楼梯,这时她将手伸入斗篷中,小心地摸出一块铜制的怀表,怀表上有六个花瓣的鲜花图案,这怀表看图案很适合她,可表面却被磨得斑驳,显示出了年代感,和这一座教学楼的风格类似,与她不太符合。 克里斯紧紧地握着手里的怀表,嘴里哼的歌谣没有停下,沿着楼梯往上。 直到来到第三层,她停了下来——突然地和她哼着的歌谣停下。 “好啦。”突兀的停下让人摸不着头脑,停下来的同时,克里斯一直在看着自己的表,许久过后才轻轻说道。 咔。咔咔咔…… 机械运作的声音响起,从第一声开始,这一段的楼梯从前面一段微不可见的断裂处“裂开”。 楼梯开始朝着一旁移动,克里斯闭上了眼睛,没有惊慌,甚至微微张开双手,对此十分享受。 楼梯最终停在了一段楼梯的墙壁上,墙壁上描绘着和其他地方没有什么区别的花纹,接着,“门”缓缓地打开了。 看着墙上开的门,克里斯满意地笑了笑,踏入其中。 ============================= 这是一处花房。 描绘着着花纹的玻璃下是被摆放得整齐的花盆,有些还花盆悬浮在天空上,这些花盆里的植物种类很多,让人目不暇接。 没人想过星辉内部还有这样的一个地方——一望而望不到边,好像种植了人们能够找到的所有的植物——藤蔓从玻璃的一段延伸到另一端、以及各色的花,颜色相似的两盆花可能有微妙的区别,比如某一盆的花瓣是垂下的,而另一盆的花更大、。 这是在外面的、玫瑰五月包围下的世界没有的。 菲特奈也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地方。 菲特奈也没想过自己要来这里做这件事情。 这位白金色发的女孩此时两只手提着一个水桶,铁皮水桶里盛满了水——提这样重量的水桶对她而言还是有点吃力的——她的斗篷已经在某一处被自己解放并折叠好放在了地面。走了一圈下来,额间有薄薄的汗。 “你好啊,洛奈。”菲特奈叹了一口气,刚一转身,便对上了一双猫一样的眼睛——克里斯微笑着,和菲特奈近在咫尺。 菲特奈身体一僵,可很快恢复过来,接着她礼貌地说道:“你好,克里斯。” “你可以叫我小克呀!”克里斯高兴地抱着菲特奈的胳膊。 克里斯的死缠烂打挺有用的,至少现在的菲特奈愿意和她说话。 虽然愿意说的话还是不多。 “你来这里干什么。”菲特奈感受到了克里斯抱着自己胳膊的时候所带来的重量,身体沉了一些,不动声色地问。 “来看你的啊,”克里斯理所当然地说道,“莱特塔不会真的让你帮她看花房吧?虽然她的成就不怎么样,可这个东西确实是她在管理的,大陆第一个呢……” 听起来就像是克里斯觉得菲特奈没有能力管理花房——菲特奈面无表情地朝前走,看样子有些生气。 “哎呀,我可没有觉得你无法胜任这份工作啦,只是没想到你居然的种植经验那么丰富,要知道魔法师们想要的魔药材料基本都能在这里找到呢。”克里斯急忙说道,“莱特塔其实不喜欢为难人……你不会是主动说自己要来花房帮忙的吧?” 菲特奈并没有因为克里斯刚才那疑似怀疑的话生气,她只是想到自己为什么会到这里来的原因,有些气馁。 拐过弯,另一条道上,看到一个在某个花盆前忙碌的身影,菲特奈又叹了一口气。 ============================= 三天前。 “这几天做得不错,那个香草根的保存用的是什么?”莱特塔在实验室内,靠着桌子,拿起了一杯茶喝着,看着不远处一个玻璃罐子里扭曲起来的植物。 “和葫芦草放在一起,这两种植物有类似的属性——某种程度上能让它们都得到保存,如果可以的话还能加上克罗斯藤蔓。”菲特奈说道。 莱特塔勾起嘴角笑了笑——虽然为人随意到近乎是随和,可莱特塔十分少笑。 菲特奈也很难从她的表情里读出真正的情绪,她觉得这是一个十分容易和人交流,事实上却拒人千里之外的人。 但是这一次她的笑容却让她感觉到了她心情有些轻松。 “专门学习过植物?虽然对魔力的认识基本等于无知,可是却有些让人觉得意外的爱好。”莱特塔说道。 菲特奈不得不承认这是直白又伤人的话,却依旧面无表情:“林中猎人会一些植物不是什么新奇的事情。” 这时,一个身影缓缓走入了实验室,他从门口探出头,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实验室里,最后将视线定格在了菲特奈和莱特塔身上。 “我这几天要出去一趟,你对植物种植有什么兴趣吗?”莱特塔听了菲特奈的话,轻笑了一声,转过头,“如果有兴趣的话,这段时间可以让你去照料些植物。” 菲特奈想要拒绝,双眼微微一动,事实上却没有离开书本——她虽然和达尔文学过这一类的知识,可在还没有正式入学前,她不愿意为自己添麻烦。 那个身影越来越近,这时可以看清那是一个男孩——长着一张东方人的面孔。他黑色的眼珠中倒映着菲特奈的背影。 菲特奈想此时想起了佛瑞森当时与自己说的话,那些话让她心生警惕。 某个选择并非必要的,但半途而废不是好事。 换言之,事情能少则少。 “我……”菲特奈刚张嘴,那个男孩伸出手——手心、手臂、面庞,直到整个身体都化为光融入了菲特奈身体——女孩抬起头,双眸变成了纯黑色,“好啊。” 第五十三章 遭背弃之人的所爱之世(2) 看着眼前出现的小男孩——菲特奈看着他,觉得有些亲切,因为他有黑发黑眼,俨然是一副东方人的面孔。 和自己“以前”一样。而且小男孩那双眼睛十分有神,清澈得像是河流。可是眼神却让人产生奇怪的感觉,分明是双讨人喜欢的眼睛,可是看多了却让人不想再多看。 “好吧,你的名字是什么?”菲特奈眯起眼睛,按捺自己内心升起的情绪——她对此驾轻就熟,说道。 “弃。”弃说道——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外表讨喜的男孩有这样的名字。 同时也是一个无法让人辨别身份的名字。 无法确认召唤者的身份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情,于是菲特奈继续问:“身份呢?” 然而菲特奈却没能听完他所说的,因为他忽然伸出手——菲特奈惊讶地看着他的双手“融”进了自己的身体了。 然后便失去了知觉。 ============================ “是‘我’和莱特塔教授提出来的。”菲特奈叹了口气,连克里斯的手也懒得管,任由她抱着自己的手臂往前走。 “哎呀,居然是你提出来的么?有时候还真是难以想象呢……我还以为你是个特别冷漠的人呢,怎么会同意莱特塔教授的请求呢?呵呵,”克里斯忽然将菲特奈的手臂松开,走到了她的面前,一边朝她说话,一边倒退着走,“不过我早该想到的,不然你之前怎么同意和我去莱兹尔特喝大麦酒呢?” 菲特奈想到这件事情就觉得头疼。 “那件事情就算是过去了吧,”菲特奈皱了皱眉,“何况你因为喝醉了被抬回去——这件事情你提起来不会觉得无趣么。” “不会呢,洛奈那么可靠,当然会好好照顾我的哟。”克里斯笑着说道。 菲特奈无言以对。 终于来到了目的地,她们的面前是一个白石建造的喷泉——喷泉分为三层,清澈的水源源不断地从下方涌出,三层水幕十分好看,最顶上有一个玻璃罩,罩里是一朵花。 让人遗憾的是这不是一朵十分好看的花,甚至只是一片“叶子”——像是菲特奈以前见过的四叶草。 “莱特塔的恶趣味可真重啊。”克里斯笑着看菲特奈将水桶里的水倒入了喷泉旁边的一个池子里,“你什么时候走呀,我们去吃饭吧?” “不用了,我等下还要去图书馆。”菲特奈一如既往地拒绝了她。 “欸,人家是专门来找你的……好吧好吧,不要变成书呆子哦,明明那么可爱。”克里斯叹了口气,朝门的方向走去。 克里斯意外地好打发,虽然会无数次找上门来,可只要自己说一声拒绝,就一定会走开。 这可能是自己之前差点误会克里斯一事的愧疚而产生的忍让,同时也是不至于厌烦她的底线。 毕竟此时还要处理好其他的“人”。 “弃。”菲特奈感觉到克里斯走了之后,提着空的水桶,再次来到了那个身影跟前,朝他说道。 男孩立刻停下了手里的活计,转头,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怎么了吗?洛奈。” 弃和达尔文十分相似的一处便体现在这两人都对研究十分痴迷——然而达尔文沉迷于对生物的根本,而这一位男孩则沉迷要如何将这些植物种植得更好。 事实上菲特奈只需要做一些重活,“照料植物”这件事弃能够自己一个人做得非常好。 “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但是不要随意地使用你的能力。”菲特奈本来语气平淡,不自觉地加重了。 “啊……真是抱歉,我也不知道。”弃笑了笑,十分温和。 菲特奈心情十分复杂。 每一个召唤者都有自己的属性,这些属性的种类十分多,之前菲特奈所召唤的召唤者中没有人有弃的这种特殊的属性。 这个属性名为“君王之子”——拥有这种属性的召唤者构成的魔力具有一种十分强烈的入侵性。 菲特奈还记得那一天,希蕾失控而被魔力操纵,成为迷失者,然而处于那种情况时她本人还保留着一定的意识——但是,拥有“君王之子”属性的弃,其构成他本身的魔力,或者说就是他本人,可以入侵任何一个人的意识。 俗称,灵魂丨附体。 因为是君王之子,同样拥有号令的威仪。 这是弃不自觉的属性,并不是什么技能,所以有时他会无意识地运用这个属性。 最让菲特奈头疼的是,这个属性里的“君王”——判断它的依据应当是弃的父亲——可对于自己的父亲,弃,并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 身份成谜,只要无意识便会侵入其他人的意识,虽然不会造成自己成为迷失者的后果,可菲特奈虽然能看清魔力的流动,却不存在对魔力的抵抗力,因此这种失去意识是绝对的。 便是因为弃这个属性,她已经两次被入侵了意识。 第一次,弃跟着克里斯去喝了大麦酒——好在弃的酒量逼近可怕的程度,因此根本没醉;而第二次,她来到这个花房。 “总之,不要随便接触别人的身体,我并不知道你的属性在别人身上会有什么不好的效果。”菲特奈微微扶额。 “好,我会注意的。”弃乖乖地回答。 谁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情……算了,从图书馆和休息室忙完了就回花房吧…… 眼看着弃又一心投入植物中,菲特奈没有说出让她离开的话。 当——!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清脆的声音。 菲特奈凝眸,感觉到一股强大的魔力消散了。 是什么人? 菲特奈奔了过去,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她才发现这个方向,是中央喷泉。 莱特塔将一株植物安置在了中央喷泉,显示了她对这植物的重视,自己如果搞砸了的话…… 果然事情还是能少则少。 菲特奈赶到的时候一切已经结束了——喷泉依旧如同之前一般喷涌,最上方的玻璃罩已经摔碎在了池子外,碎成粉末的玻璃碎片让人觉得有些心碎。 “哎?那位朋友已经被带走了么?”弃的声音在的菲特奈身后响起。 喷泉最上方的那一株花已经没有了。 第五十四章 遭背弃之人的所爱之世(3) 真是……太糟糕了。 菲特奈看着这个画面,瘦弱的身影定格在了画面中——看起来是呆愣在原地,可实际上脑子在快速地运转——在思考要怎么解决这件事情。 哪怕莱特塔不是一位教授,只是一位普通人,可自己贵重的东西在所托管之人手中丢失,怎么想都会是一次不好的体验。 尤其是在这种,无法确认自己是否能够入学的情况下。 “弃,你知道那是什么植物么?”菲特奈问道。 和达尔文学习的一个月是充实的,但所获得的知识还是远远不够。 “不知道……我只知道要如何种好植物。”弃遗憾地说道。 “那么……你知道它有什么代替品么?”菲特奈深呼吸一口气——既然不知道是什么,只能暂时找些代替品了。 弃晃了晃头,眼睛眨了眨:“有的。” =============================== 莱特塔的身影出现在了教学楼前——依旧穿着白色的衬衣,只披着一件有些薄的风衣,一路从风雪中走回教学楼,她身上却没有沾上一点雪。 最后她呼出一口气,推开了门,教学楼古旧的味道传入鼻子中,她对此没有感触,高跟鞋在走廊上踩出清脆的声音。 “那么晚还不回去休息么,小少爷。”莱特塔径直走上楼梯,感觉到了什么,眼也不抬地说道,语气一如既往地冷淡随意。 艾德的身影出现在了莱特塔上一层楼的护栏后,黑色的铁艺护栏衬得他那个身影多了点神秘——不过苍白的脸色比其他时候更严重——虽然他还能开玩笑:“当然是来迎接您的。” “哦,早点休息吧。”莱特塔道,艾德没再说话,而她也一路无阻拦地走到了三层。 莱特塔站定在楼梯上,没有做任何的等待,只是将插在风衣口袋里的手抽出来,招了招手,一条光构成的路便形成了——直通到墙壁。 看着门打开,莱特塔没说话,踏入花房。 踏入门中的一瞬间,莱特塔一如既往地感觉到强光,等强光散去时,熟悉的花草芬芳涌入鼻中——比以往更浓郁,浓郁得让莱特塔那有些僵硬的表情一松。 高挑的红发女人站在花房的入口,她的眼前是一片柔软的草坪,温柔的光将她包围。 似乎有些……不一样了?莱特塔有点恍惚,想确认下此时在哪里。 “小莱特。”忽然,莱特塔一愣,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眼前浮现出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身影朝她伸出手——那双带着厚茧的粗糙的手。 “莱特。”另外一个声音响起,温和优雅,莱特塔转头,看到穿着白色礼服的身影,“我的挚爱啊……我好想你。” “莱特,”这一次是女声,那个女人如自己记忆中一样,一直挂着温和可亲的笑容,“我在这里。” 一切一切,如同梦幻的光影,让她像是被浸入了温暖的水中。 眼前越来越亮,让人忍不住眯起眼睛。 “嘁。”瞬间粉碎——莱特塔眼睛眯起来的最后,突然变作一抹挑衅的眼神,眼前的幻影瞬间被击碎,消散。 静静地看着已经“恢复原状”的花房——它看起来和自己离开的时候没有什么区别,不,还是有区别的。莱特塔眯着眼睛,眼神柔和了下来,其中带着一丝惊讶。 这些花房里植物的长势,比以前,好了许多。 菲特奈竟然是这样的种植奇才么。 莱特塔不动声色地往前走去,半路上时她忍不住停了下来,深呼吸一口气。 “你们都习惯这么晚不回房间么?”莱特塔轻声道,“我知道你在这里,菲特奈。” 菲特奈的身影缓缓地出现。 “都?”菲特奈轻声道。 “哦,刚才看到了艾德,你们两个关系似乎不错。”莱特塔说道,往前走去,“做得很不错。” 菲特奈闻言沉默了一下,和她一起往前走:“有点兴趣而已。” 这样的话有谦虚的嫌疑,可这实际上是对此十分狂热的弃做的,因此她其实在自夸。 扑通。 扑通。 扑通。 菲特奈压抑着心跳,看着莱特塔那窈窕的身影,眼角瞥过了弃的身影——弃的神情还有些恍惚。 一位拥有君王之子属性的召唤者,无法控制莱特塔的内心么——不能说弃的能力还不够,只能说…… 这位女人的背后,拥有菲特奈想象不到的过去、无法低估的决心——以及强悍的实力。 这样的魔法师,仅仅是一个不配拥有白塔的平庸的教授? 菲特奈来不及感慨,心跳得更快——她们已经走到了喷泉前。 白石雕刻的喷泉上描绘着螺旋纹样,螺旋被藤蔓纹路所贯穿,与之交织,其内还有细细的花瓣形状——构成了一个十分精致的组合。 喷泉被分为三层,水幕晶莹剔透,自上而下地铺下。 最顶上的玻璃罩将一株像是叶子的花保护起来,单独地被保护在了玻璃罩里。 “它……”莱特塔盯着它看了很久,这段时间里,菲特奈感觉时间停滞,耳边只有自己的心跳声,接着才听到这位魔药学教授的声音,“它看起来,很普通对吧?” 确实如此,菲特奈沉默了一下,说道:“每样植物都有它的意义。” “你今天说话可一点也不直接,我以为你会说它确实很普通。”莱特塔说道。 菲特奈心里咯噔一声,什么话都没能说出口。 “回去休息吧,有事明天再说。”莱特塔和往常一样,没有顾忌菲特奈是什么心情,径直说道。 菲特奈什么都做不了。 她该认为“诚实”是这一位教授所推崇的标准么? 菲特奈只能转头离开,走时顺便朝弃招了招手——这个时候她可不能让弃留在花房里继续自己喜欢的事情了。 ================================ “这一位姐姐很厉害啊。”弃和菲特奈回到走廊时,忍不住说道,“我完全无法‘取代’她的想法呢……” 菲特奈不说话,她顺着楼梯走下去。 “我们不回去么?”弃有些奇怪地眨了眨眼睛。 不去看这个男孩的眼睛,菲特奈当然知道这个时候图书馆已经关门了。 “至少,要先把东西找回来。”菲特奈说道。 第五十五章 遭背弃之人的所爱之世(4) 菲特奈走下楼梯,声音从嘴角里溢出:“艾德。” “是莱特塔告诉你的吗。”艾德的声音从附近传来,菲特奈一时间找不到他。 菲特奈认为自己已经不需要再确认什么了。 “你就不怕我告诉莱特塔教授你做了什么吗?”菲特奈挑了挑眉毛,哪怕她知道威胁艾德没有用处。 果然,艾德笑了一声,带着一丝讽刺的意味:“我不过是一个小魔法师,能做什么。” 菲特奈一时语塞。 艾德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还是在那株花消失的时候,结合刚才的对话,她怎么也不相信这一位“小魔法师”是无辜的。 更何况这位小魔法师实力强悍呢? “你这么做有什么意思?”其他事情,菲特奈可以不计较,可这件事情麻烦却挺大。 “当然是看你不顺眼。”艾德的声音响起,意外的直白,接着他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了菲特奈的面前,深蓝色的眼睛与她那双普通的棕色眼睛对视,“想到你会一直出现在这里我就觉得很厌烦。” 这是赤裸的排挤。 “好好回去睡一觉,明天估计莱特塔就会要求你离开星辉了吧。”艾德转过身,摆了摆手,声音沉没在黑暗中。 菲特奈无言。 她瘦弱的身影孤零零地站在光和黑暗过渡的地方,脚下拖出长长的沉重的影子。 “洛奈……会被抛弃吗?”弃的声音响起,“因为被讨厌?” “没有,”菲特奈一愣,才回过神来弃在说什么,一边和他说话,她一边朝另外一条走廊走去,“莱特塔不会一声不吭地让我离开的。” “被抛弃?”弃又重复了一次这个词语。 菲特奈下意识摇头:“那不重要。” 走着走着,已经踩在楼梯上的菲特奈忽然觉得不对下意识转头,便看到了弃垂头的样子,差点要撞上她。 弃抬起头,那双有琉璃光的黑色眼睛十分清澈,此时闪烁着惘然。 “你被抛弃过?”菲特奈问道。 如果这是一个孩子的话,对这件事情应当会十分有阴影——可拥有帝之子属性,他的身份会和帝王有关,帝王之子,为什么会被抛弃呢? “嗯……三次。”弃想了想。 “戳到你的痛处,抱歉。”菲特奈意识到自己确实是低估了这一位男孩的经历,说道,“我不该说太轻佻的话。” 弃摇了摇头:“我不在意呢,只是担心洛奈会很难过。” “你都不在意了我为什么要难过呢。”菲特奈反问道。 “洛奈在意这些事情吧?如果被‘抛弃’了当然会难过——我有更喜欢的事情,所以不在乎那件事情。”弃说。 看来也是一个早熟的小孩。 菲特奈决定放弃和他争论这件事情,回到房间后,走到床前,看了一眼门口,接着不管不顾地仰躺在床上。 现在该怎么做呢…… 果然有点……在意呢。 ================================= 三天后。 “早上好哦,安森迪尔先生。”克里斯小跑在广场上,发现迎面走来的艾德——她自然而然地和艾德打招呼。 广场上堆满了雪,连雕像都要看不到了。 事实上雪已经能没过克里斯的脚踝,可她步履轻盈,只在上面留下了浅浅的脚印。 艾德还穿着蓝色的大衣,同样走在雪地上他却没有在雪地上留下任何痕迹,和克里斯迎面相遇,相比起对方友好地打招呼,他完全没有理会克里斯,径直向前走。 “真是冷淡啊,有这么讨厌我吗?艾德?安森迪尔?”克里斯忍不住鼓了鼓腮帮子,抱怨着转头。 “你如果知道这一点的话,少出现在我面前。”艾德的声音冷漠地响起。 听起来十分冰冷。 克里斯笑了笑,本来还想要说些什么刺激艾德的话,可有一瞬她的身影突然下陷了一分,于是改口,:“呵,别这么说,我们的目的不都是一样的吗?算了……我可不是那么不识时务的人——洛奈呢?我要找她。” 艾德停下脚步,轻轻抬起头,头微微往后偏,眼睛在蔚蓝和深蓝间游动——盯着克里斯前的雪地。 “图书馆,你跟着她那么久难道不清楚吗。”许久,他说道,接着继续朝外面走。 “哎呀呀,安森迪尔先生是吃醋了吗?我还是别说了……呵呵,还在图书馆啊,都说了啊,变成书呆子可一点都不可爱啊……”克里斯忍不住调侃,却也很快转口,往前走去,那个比其他地方要稍显深的脚印在风雪中显得有些孤单。 于是克里斯在图书馆找到了菲特奈。 白金色发的女孩正埋头于一本又一本厚厚的书中,这些书里的书页有的已经泛黄,上面的字迹也是如此古旧。 “哎,洛奈——你这是在学习怎么讨莱特塔开心吗?”克里斯也觉得这十分壮观,呆了一会儿问道。 菲特奈仍然继续着自己盯着书的动作,许久后才停下来。 她将双手放置在书上,叹了口气,转过头来看克里斯:“有什么事情吗?如果是来嘲笑我的话,请离开吧,另外,离开前请先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那东西丢了?” “咦?我猜的啦,原来那株花真的丢了啊!”克里斯一愣。 菲特奈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感觉自己已经有些神经质了——这几天莱特塔给她放了假,说是让自己好好休息,之前辛苦了。 可是……三天过去了,菲特奈心里有一种莱特塔已经放弃她的错觉。 以至于此时只是别人随意的猜测,都能让她草木皆兵。 “哎,开玩笑的啦,别气馁呀,说不定莱特塔根本不在意那一株花呢,”克里斯坐到菲特奈身边,在她身边说道,“昨天早上莱特塔去和校长阁下说要将花房喷泉顶上加座雕塑呢。” 菲特奈准备翻页的手顿住了。 很显然,莱特塔已经发现了自己随意找东西掩饰的东西是假的。 “昨天早上?”菲特奈又捕捉到了一个字眼。 “是啊,真的要责怪你的话早就来找你了。”克里斯说道,“格兰妮拉的种植位置要求很高,可能莱特塔只是给它提供一个位置罢了,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 “是么。”菲特奈神色恍惚,随意地应付克里斯。 “是啊,而且,你猜我为什么来找你?”克里斯神秘地道,看到菲特奈漫不经心,觉得自己得不到预期的效果,只好直接说,“校长阁下让我来找你,让你去一趟他的办公室,填入学手续啦。” 第五十六章 遭背弃之人的所爱之世(5) 佛瑞森的办公室,位于星辉大学最中心的白塔——这座白塔是整个大陆最高耸的建筑,远远有着看去纯白无暇的表面,走进去时让人误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像是一座容量更大一些的图书馆,被无数的书包围着。 菲特奈踏入佛瑞森的白塔,搓了搓哪怕藏在斗篷里也有些冰凉的手——这冰凉或许是出于紧张。 哪怕不被莱特塔追究那朵名为“格兰妮拉”的花的下落,按照不久前希蕾告诉过她的话,她的入学手续办理也需要到第二年才会办理。 这其中发生了什么?或许只是克里斯在和自己开玩笑? 菲特奈觉得脑子一团乱——从三天前开始就是如此。 一路沿着楼梯向上,菲特奈望着这和图书馆类似的布局,渐渐地放松了下来,不知道走了多久——由于不停地思考,她没有深刻感受到时间的流逝。 很快,菲特奈来到了顶层,这一层不再有书柜环绕,只有一扇门,门上镶嵌着和花房的喷泉一样的纹路,在中心有一个苹果图案——十分明显的图案。 略微迟疑,菲特奈手腕使劲,在这力道下被推开,没有发出声音——睁大眼睛,菲特奈发现佛瑞森的办公室是月牙形的,推开门时,门的正前方有一张桌子,以及一座通向上方的阶梯——两侧则随意地摆放着书、器物,杂乱程度与莱特塔的实验室有异曲同工之妙。 最显眼的是墙壁上悬挂的一幅油画。 油画上有四个人。 菲特奈认出了威克尔和佛瑞森,他们和自己记忆中的样子没有什么区别,脸上也都洋溢着笑容——另外两个人,一位像是“矮人”的男人,以及一位美丽的女人。 菲特奈看着那位有深灰色络腮胡子的男人,回忆起了威克尔和佛瑞森的对话——这就是那一位亚德伍德?那么那位女人呢?女人十分美丽,亚麻色的长发被精心地编成了发辫,盘在头上,翠绿色的眼睛里沉淀着某种信念——她对这份美丽有莫名的熟悉感。 “那是艾德的母亲,艾露。”佛瑞森的声音从身后传出,菲特奈转过身,看到老人握着自己的法杖,身着着和艾露头发颜色一样的布袍,“她英年早逝。” “真是可惜。”菲特奈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道。 “没关系,也没有什么人记得她了——将卷轴填完就好了,我听说你最近十分用功,浪费你的时间还真是抱歉,”佛瑞森说道,“作为补偿,图书馆的第十层为你开放一日。” 菲特奈感觉这算意外之喜——图书馆第十层一向只给教授开放。 “事实上……我有些良心不安。”菲特奈走向桌子,沉默了一下,说道。 桌子上只有一张卷轴,当她靠近时,卷轴主动地摊开,羽毛笔从墨水瓶里跳出来,在菲特奈的眼前晃。 “我认为我在上个月已经和你说过了,”佛瑞森说道,“我一个老头子也不总是像你这样忧心忡忡。” 有些忧心忡忡基于自己一无所知,若是她有佛瑞森一样的地位,也许所知的东西完全不会让自己有这样的忧心。 “嗯……并没有。”菲特奈望着卷轴,发现上面并没有任何的字——这是什么入学手续? “填上姓名就足够了,一些校规你开学会知道的,签这个名字……你听说过那个契约的故事吗?”佛瑞森说。 冒险者们讲究契约,或者说佣兵讲究这东西,它有时候比生命还要重要。 于是佛瑞森的意思是“这是一道契约”。 “契约的内容仅仅是‘心里有星辉’罢了。”佛瑞森看得出菲特奈的疑惑,“无论目的在哪,我们都要有一个立场不是么。” 菲特奈神色阴晴不定。 总觉得,佛瑞森知道了些什么,可却没有戳穿她身份的意思——当她是贵族的时候,拥有贵族的权力与义务,她此时要加入星辉,便也要承认自己该站在的立场——与自己曾经身为的贵族的,对立的立场。 要与过去的一切站在对立面上,不仅仅是脱离过去。 相反,她将真正地,不再是菲特奈?威兹德姆,而是菲特奈?弗雷顿。 “好。”菲特奈清楚这一切,早已经清楚。 她书写的字体优美流畅,站在桌子前,完全不像是一位十二岁的女孩。 名字上的笔墨在卷轴上闪烁,最终隐没于卷轴中,消失不见。 “去那边拿一根钥匙,可以选择一间宿舍。”看到菲特奈做完这一切,佛瑞森指着不远处的一个柜子——柜子悬挂了一根根钥匙,上面标着它们的号码——真是意外随和的制度。 “现在这一间可以么?”菲特奈想了想。 她善于习惯,况且她确实……无法使用魔力。 “有趣的选择,怪不得莱特塔认为你有意思。”佛瑞森挑了挑眉,晃了晃自己的法杖,一枚钥匙从柜子里飘了过来,和其他的钥匙看起来都不一样。 说起莱特塔,菲特奈被提醒了不久前的事情。 “校长阁下,你知道哪里有格兰妮拉么?”菲特奈问。 然而佛瑞森却没有说话,他朗声笑了一阵,这让菲特奈觉得有些奇怪,接着他说道:“放心吧,她早该将那花弄丢了。” 这个学校里的人果然都有些……难以理解。 菲特奈从图书馆里走出来的时候,心里只有这个想法。 “哎,去办入学手续了吗。”菲特奈将一只脚踩在了雪堆里,忽然间她听到了一个声音,抬起头看,红发的莱特塔朝她走来,“没什么意义的仪式,明天记得来实验室。” “好的……”菲特奈一愣,看着莱特塔漫不经心的样子,有些恍惚。 “怎么了吗?”莱特塔敏锐地感觉到了菲特奈情绪的不对。 菲特奈沉默了一下,才下定决心:“那个……格兰妮拉……” “哦,早就该丢掉了。”莱特塔的回答和佛瑞森的说法一样,她停下了脚步,看着天空,轻声道,“有些东西,留着是没有意义的负担。” 第五十七章 遭背弃之人的所爱之世(6) 莱兹尔特,这一座小镇的居民在下雪的天气里依旧如往常一样持续着他们的日常,与其他死气沉沉的普通城镇比起来不知道好了多少。 星辉里的魔法师们有时候也喜欢跑到莱兹尔特——这座小镇虽然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可作为调剂还算是个不错的选择。 此时,有两个女孩在莱兹尔特的街道上跑着,前面的女孩神采奕奕,有着猫一样的漂亮面孔,在后面的女孩则很瘦弱,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眼下有淡淡的青色——似乎最近没有休息好。 “和我去看看那个香料嘛,你现在不是没事干么,明天要工作了,你还不是要一整天不理我了?”说话的女孩是跑在前面的。 “早啊,克里斯。”莱兹尔特有些居民认出了她,朝她打招呼。 “早啊,菲力!”克里斯朝那人打招呼。 看样子在莱兹尔特也十分活跃呢……此时也等于放假时间,星辉的学生可以随意出入——看来假期到来时克里斯没少在镇子上玩。 “真是个厉害的人呢。”弃的声音飘在菲特奈身后。 菲特奈朝后看了弃一眼,叹了口气。 她本来还想回去好好休息——虚惊一场的结局是自己三天没能睡上一觉。 “啊呀,就是这里!”很快,克里斯停在了香料店前。 “你自己去吧,我现在不想闻到香料的味道。”菲特奈甩开了克里斯的手,说道。 克里斯看起来有些不高兴,可只是一闪而逝——这种不高兴的表情是装出来的,菲特奈见过很多次。 菲特奈此时确实不想直面香料店里面各种各样的味道。 克里斯只好一个人踏入香料店,菲特奈在外面等待。 哪怕玫瑰五月的莱兹尔特如同往常一样地运作,可刚下过雪,并没有什么人想要离开家,于是此时的街道,来往的人很少,入眼处只有一整片雪白。 菲特奈不由得拉紧了自己的斗篷,闭上眼睛,昏昏欲睡。 “洛奈,那位姐姐很厉害呢。”弃于来帮她驱赶瞌睡虫,在她身边眨着眼睛。 姐姐?菲特奈思考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人——这些日子弃还在往花房跑,在花房不可避免地会和莱特塔接触,每一天他回来的时候都会和自己说这句话——可惜菲特奈每次听到的时候都是草草的应付。 前段时间太忙了,菲特奈完全没有时间和这个男孩交流。 “嗯,想象得出来。”菲特奈说道。 “她和你很像,可却是一个真正被抛弃的人。”弃说道。 菲特奈一愣:“你说什么?” “被自己家里抛弃。”弃重复了一次。 白金色发的女孩沉默了,原本因为睡眠不足有些停顿的头脑自然而然地开始运转,仿佛有什么线在此时将她脑海中零碎的印象给串联起来。 “都去死吧!你们这些渎神者——!”就在这时,剧烈的爆炸声响起,菲特奈感受到了不远处的热浪,反应有些慢,险些被卷了进去! 菲特奈下一刻朝后退了几步,接着看到一个身影出现在了视线中——那是一位披着白银色铠甲的人,铠甲上蚀刻着教廷的花纹。 教廷的人? 那一位教廷的骑士眼里闪烁着狂热的光,手里握着一把巨剑——他身后跟着一些平民魔法师们,在菲特奈的贯通之眼中,这些魔力被急速而混乱地调动着。 教廷的骑士疯狂地朝前跑,手中的巨剑燃起火焰,所到之处燃烧起来——哪怕地面都是积雪,这火焰像是能够附着在雪上,保持着燃烧。 而那些跟在他身后的魔法师们都卖力地念动着咒语——魔力的流动更加的混乱。 不行的……这一带的魔力浓度不够,这样争抢着释放咒语是无法成功释放出任何力量的! 菲特奈意识到了这一点,然而比起这个,更让她惊讶和警惕的是,这一位教廷骑士的进攻方向,似乎是……朝着自己! 看到这一位教廷骑士的双眼,菲特奈感觉到他已经没有什么理智了,此时只会漫无目地进攻自己能够搜索的对象。 “弃,后退!”菲特奈下意识说道。 这名不打算要命的骑士朝菲特奈奔来,手中的巨剑朝她挥去——! 事情发生得太快,菲特奈觉得自己根本无法躲避这一次攻击——! 忽然,鸟鸣响起。 菲特奈保持着后退,瞪大眼睛,发现天空中一个黑点随着鸟鸣急剧放大——遮天蔽日的鸟是自己不曾见过的种类,它张开双翼,在教廷骑士的巨剑到来前扑到了她的面前,将她护在了双翼之下。 沉闷的响声——鸟翼的防御将菲特奈保护起来,这一下吃得十分轻松——与此同时响起了各种爆炸声——魔法显然被成功读出,砸在了这一位教廷骑士身上。 “邪恶的渎神者们!艾伦蒂亚与我永在!你们将会被神所抛弃!”菲特奈只能听到那位骑士的高呼,心在一点点冰凉下去。 这些骑士的装束自己见过,甚至见过不少。 鸟翼撤走时,菲特奈有些恍惚地看着前方,那些“同伴”们厌恶地望着地面的尸体,转头对她投以钦佩的目光。 她说不出话,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样。 “谢谢。”菲特奈一直呆愣着,直到平民魔法师们将骑士的尸体抬走——最让她觉得难以言喻的是,这些居民,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一切——她用木讷的声音的道谢,给的是弃。 那只巨鸟已经消失了。 弃看着菲特奈,眼神温和。 曾经被抛弃、拥有巨鸟的庇护之力、擅长于种植、帝之子。 她已经知道,这一位名为弃的少年,是谁了。 “小姑娘,想买点特产吗?”这时,一个沧桑的声音从身后传出,菲特奈转头,才发现在香料店旁边,有一位披着斗篷,斗篷沾上了雪的人——他仿佛从一开始就坐在这个角落,哪怕发生了刚才的事情也不为所动。 “什么……特产?”菲特奈有些机械地开口。 “路德王国的小东西,格兰妮拉。”那人说道。 第五十八章 遭背弃之人的所爱之世(7) “路德王国的小东西,格兰妮拉。”那人说道。 下过雪后的小镇纯白无暇,纯白是一种富有许多含义的颜色,纯真、光明、纯粹……以及,掩饰一切的空茫。掩饰了包括人影、血和人的情绪——于是这一位雪中的旅人身影孤立,轮廓模糊,即使菲特奈想要费力看清,最终却力不从心。 “格兰妮拉能被种植在异乡的土壤吗?”菲特奈的声音轻飘飘的,“我记得,格兰妮拉这种花是路德王国格兰妮拉郡的特产,而且无法被移植到其他的任何地方……” 克里斯一眼认出了格兰妮拉,让菲特奈想起了那一个有趣的格兰妮拉郡。 “我的家乡在格兰妮拉,”旅人说,“何况只要用点特殊的法术,还是能够保存起来的——你看。” 说着,旅人从自己脏兮兮的破斗篷下拿出了一个盒子——木盒表面十分光滑,由于经常被人握在手里而导致。 旅人的手上带着起了毛的深灰色手套,手指露出的指尖部分有大小不一的刻痕。他缓缓揭开木盒的盖子——里面躺着一朵“花”——十分普通的花,事实上更像是草。 本来格兰妮拉是一个充满少女气息的名字。 “它很普通。”菲特奈由衷地道。 “确实,然而对深藏着回忆的人而言,这会是一样十分有意义的东西。”旅人说。 纪念意义是一项很令人深思的东西,没人知道它到底价值多少,可多可少。 “我不来自格兰妮拉,这样东西对我而言没有什么价值。”菲特奈说道。 “既然如此,就将它交给可能需要它的人吧。”旅人说道,“比如,莱特塔·乌兹尔德。” 他果然认识莱特塔? 菲特奈眼睛里闪过一道光,却没有收下它。 “可是莱特塔教授已经不需要它了。”菲特奈拒绝了他,“维持着这样的样子不是真正地活着——允许我的失礼,将它丢掉吧。” 旅人的动作一僵,菲特奈不再看他,转身朝着星辉的方向走去,脚印留在白雪中,留给旅人的身影逐渐模糊。 “洛奈,我还以为你要将它带给那位姐姐呢。”弃看着那位人,最后走向了菲特奈。 “以前我听说过一个故事,关于格兰妮拉的乌兹尔德家族。”菲特奈行走在雪地上,整个世界十分地安静,外出的人裹着厚厚的斗篷,彼此不认识,各自沉默,“乌兹尔德伯爵平时喜欢种植花草,种植之余会自己栽培新的花样,最后他种出了一种名为格兰妮拉的花,可惜那却不是特别漂亮的东西。 “不过它却是乌兹尔德家族的标志,象征着乌兹尔德的荣耀,如同威兹德姆家族的黑雀。 “可惜格兰妮拉无法离开那片领土存活很长的时间,就像是,脱离了乌兹尔德家族的拥有乌兹尔德血脉之人无法再获得属于家族的归属感,终将死于家族之外的预言——这种寓意更像是警告而不是庇护。 “带着格兰妮拉来到这里的莱特塔·乌兹尔德,应当是是被家族所放弃的人。” 菲特奈的声音很轻,话语里没有强烈的情绪,反倒像是在平铺直叙一个乏味的故事。 “大姐姐生活得很自在呢。”弃说道。 “确实如此,她的脸上看不到对过去的怀念,哪怕还带着格兰妮拉、用着乌兹尓德这个姓氏——是一个范例不是么?我即将也要像她一样面对这一切。”菲特奈呼出一口气。 她花了三天时间想起了有关乌兹尔德的一切——那一位莱特塔教授仍然坚持着使用乌兹尔德的姓氏,与自己并不一样。 乌兹尓德的格兰妮拉中蕴含的警告事实上便是贵族的某种规则。 任何被驱逐的贵族,都将迎来悲惨的结局。 然而……菲特奈心里没有任何庆幸的心情。看起来主动脱离家族的自己,会走到这一座被贵族们厌弃的迷失者之所,事实上不也是因为被放弃么? “放弃”、“遗弃”、“舍弃”、“背弃”——真是一些令人不忍心面对的命题。 “不过……”弃说道。 “如果都能像你一样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到底是因为不在意而不惧,还是本来就不惧而不在意呢?”菲特奈看了一眼弃,以不知是赞赏还是疑惑的语气说道。 弃眼神温和,他大概是菲特奈召唤过来最小的人,可却是性格最好的一个——他的性格与他成年后的事情联系起来似乎更为妥帖,然而却选择了这样的一个外表。 “毕竟……之后要承担很多的工作。”弃笑了笑,“不过,不管那位人可以么?” 菲特奈本来以为弃所说的是那位旅人,可当她已经站在了巨人之门前时,想起了自己是陪克里斯出来的。 看来还是得好好休息的。 ================================ 莱特塔如平时,离开实验室后朝花房走去。 “已经有多少年了?”穿过一排排的植物,她走到了喷泉前,喃喃自语。 她没有任何动作,陷入了沉思,仅在喷泉前发呆。 这时,喷泉上忽然出现了一团光——莱特塔一愣,眼神被那团光芒吸引——她的表情事实上没有多余的变化,眼神里只有一丝探索的意味。 那团光逐渐扩大,一点点朝外延伸,接着有东西从中“生长”出来——翠绿色伸出,然后成型,那竟然是格兰妮拉。 让莱特塔觉得意外的景象还没有结束,她看到这不是普通的格兰妮拉,只见藤蔓从它的根部蔓延出来,将原来普通的花包围了起来,逐渐向上蔓延,藤蔓像是花纹,不断延伸的同时也在不断地变化成一个精致复杂的图案。 藤蔓上的叶子从喷泉的水幕中穿过,沾上了水珠,闪闪发光。 莱特塔静静地看着这奇特的植物,而后松了口气,轻声道:“我不是说了,不需要太在意吗。” “我有个朋友会种植些新奇的东西……我和他学过一些——尝试着做出了只能在星辉里种植的花……只能做到这里了。”菲特奈和那一天一样从一旁走出来。 “我杀了家族里的人,所以被家族赶了出来,这样你也会觉得我是值得被可怜的吗?”莱特塔说道。 菲特奈也知道这件事情——然而那是大约十年前的事情了,莱特塔·乌兹尔德作为一名被驱逐的贵族,成为了贵族们的“榜样”——听说是杀死了自己的母亲。 “您还在使用乌兹尔德的姓氏,并呵护着那一株花——可它迟早是要枯萎的吧。”菲特奈轻声说道。 “哈哈。”莱特塔笑出了声,显得十分愉悦。 这或许是菲特奈第一次听到她最真实的笑声。 菲特奈静静看着莱特塔,眼角瞥过了那一位站在她身后的男孩——他的身影在变淡。 很快就要消失了。 第五十九章 遭背弃之人的所爱之世(8) 上古有姜嫄践巨人步而生子,三弃不得,留之,称其为“弃”。 “这里真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地方,”弃站在雪地里,仰着头,望着漆黑的天空,轻声说道。随后他转身朝菲特奈笑了笑,“不过我也不记得自己生活着的地方是什么样子了。” “没有你的话,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管理那些植物,做这一切太难了。”菲特奈脑海里掠过自己跟着弃学的东西,说道。 “你会做得很好的,因为你很努力,像我当初一样——不过,当时那么努力,大概是害怕再次发生那样的事情吧,被抛弃。”弃缓缓地伸出手,看着自己正在变淡的手,“再怎么装作不在意——可还是希望自己能做一些可以弥补过错的事情,让自己不在那种痛苦中变得面目全非,但十分抱歉,哪怕是之后成为后稷的我,也不曾找到弥补的答案,所以在这个问题上,我帮不了你。” 《大历史》所创造的他们基于各种文献,也许他们不曾是这个模样——但当构成他们的故事确定时,他们也被确认了下来。 在弃的心中,可能留存的东西只有自己被三次抛弃的过往,以及在之后,身为舜的农官时对种植孜孜不倦的追求。 所谓的帝之子,不如说是以大鸟在他的第三次被抛弃时的庇护而得到的“预言”——他将是一位非凡之人,然后,被封为后稷,然后,成为周朝的先祖。 那就是他的故事,一个由被抛弃而开始的故事——没有多强烈的神话色彩,只是一个特别努力的男孩。 菲特奈知道弃在几次潜入自己意识时了解到了什么,虽然他无法安慰自己,却依旧说了这样的话。 “可你……”菲特奈想到这里,偏过头看着弃在笑,心情却有些沉重。 “不用安慰我呢,对我来说已经不需要答案了,因为我已经‘死’了,不再需要这些开导为我解脱,永远记着这样的感觉,才是我存在过的证明。”弃打断了菲特奈试图帮助他而说的话,“如此做的努力,其实不是为了回报自己曾经的难过,而是为了回报那位朋友。” 他说的是……那只巨鸟吗? 菲特奈忽然想到了什么,看到弃更深的笑容,知道自己说对了。 “我们总得有活下去的理由,而我则比较固执。”弃说道,他仰视天空,身影已经淡得要看不到了,声音也在微弱下去。 菲特奈和弃一起抬头,只感觉到雪轻飘飘地落在鼻尖,那是冰凉的触感。 “可你同时固执地爱着这个世界,所以生前才努力地向前走。”菲特奈没有什么表情,平淡地说着。 可那位男孩已经不见了,她更没有可能去找到本尊说起这件事情。 那么,就回去吧。 菲特奈低下头,转身,脚印清晰地留在雪地上。 天空,仿佛有一声鸟鸣响起——巨鸟展翅,盘旋于黑夜中,纯黑的眼睛里蕴含着寓意遥远的光芒,它忽然直升天空,而后朝着下方倾倒——隐没于星辉的白塔丛中。 它仿佛没有消失,直到经过一个白塔的窗口——同时掠过一双看似普通的眼睛。 莱特塔——红发的女魔法师出现在了最中央的白塔。 “咦。”她仿佛感觉有什么出现在眼里,只是一瞬间——于是停在原地,望着窗外的雪落的场景。 已经很多年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莱特塔在窗前站了一会儿,然后才收住了目光,往上方走去。 “你要将那位女孩收为弟子。”佛瑞森坐在桌子前,羽毛笔在他面前,自动书写,他的尾音刚落,羽毛笔结束了最后一笔——一个漂亮的花式收尾。 莱特塔靠着书柜,看着一只茶杯朝着她飞来。 “多谢,我还是更喜欢自己种的茶叶。”莱特塔接过茶,抿了一口。 “你什么东西都喜欢自己选择的,这很好,但是不是会将自己太过孤立了?”佛瑞森转头看她,“你刚来的时候,也像是这样,结果成为了星辉里最不受欢迎的一个。” “那些东西我向来不在乎,菲特奈比我做得好得多,不是么?不过我向你保证,我可不是因为她看起来更能被星辉接纳而将她收为弟子——就像你让她入学,也不仅仅出于威克尔的请求。”莱特塔晃了晃茶杯。 “我有时候相信一些出人意料的事情。”佛瑞森说。 莱特塔难得地勾起了玩味的笑容:“比如,当年最不被看好的我,变成了……” “这算是一个。”佛瑞森的目光越过莱特塔,落在了不远处挂在墙壁上的油画上,“亚特伍德没有来,让他的白鸽送来了一个消息——谁知道这种微妙的平衡会持续到什么时候?我们又有多少东西没有弄清楚?” 莱特塔闻言收敛了笑容,垂下头,眼神里的光芒忽明忽暗。 “黑雾越来越不正常了么?需要我去注意一下吗。”莱特塔轻声说道。 “别担心,如果有什么事情,教廷会来‘提醒’我们的。”佛瑞森将信纸卷起来,手腕一翻,一只鸟从镶嵌了金丝的笼子里飞出,扑扇翅膀,双爪握住了信纸,“在那之前,事情都是暂时稳定的。” 莱特塔没有松了一口气,反倒皱眉:“教廷已经将手伸向森林了——是谁让他们违背‘那段规则’的?” “没有永远的规则,莱特塔,”佛瑞森叹气,神态里露出了一丝老迈,“而我又能支撑多久?” 正点一过,墙壁上用黑木制成的时钟里的报时鸟飞出——年代一久,哪怕原本鸟鸣清脆,此时声音里也带了锈蚀的味道。 宛如不可逆转的时间流逝,一些无法改变的已经既定的事实。 ================================ “咳咳……”艾德此时坐在窗旁——屋内的摆设典雅,椅子上铺设着温暖的蓝色丝绒,而他却选择了最冷的窗旁,静静望着雪落。 这个玫瑰五月…… 艾德将手伸向脖子,而后将一枚吊坠取出,暗蓝的吊坠。 第六十章 元素之月一切萌芽 60 这是一处寒风呼啸的山崖,寒风无情地扫荡着这突出来的山崖——尖峭的岩石原本便棱角分明,被风所凿刻后反倒没有被磨平——锋利更加的从中处伸展,冰冷得坚决又顽固。 就像那一个站在山崖上的人,披着斗篷,只能分辨出他很高大——无尽的黑夜仿佛能够持续到世界的尽头,而他既像是那一位能够斩破黑暗的勇者,又像是在光明前的,作为来自光明的勇者们需要面对的最后的敌人。 冰冷得没有回旋的余地,尖锐得能够穿透一切。 “去吧。”有声音从他身后传出。 于是他纵身跃入黑暗之中。 森林顺着山崖延伸,以黑暗为背景的森林深浅没有任何的分别,处处死寂。 只有深处的白塔——它们林立在那儿,分外耀眼。 那是星辉点燃之所。 迷失者之所。 ================================ 元素之月。 教廷坚信今日是女神创造世界的一天。 平民魔法师将这一个月份称为元素之月——因为这是魔力活动最浓郁的一个月,一切关于魔力的事情都会事半功倍。 这也是星辉大学新学期开始的一个月。 “洛奈!起床了!这是新学期的第一天!”海丽思今天将自己的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纯白的校服贴合而适宜,令她显得更加精神了。 可惜的是,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她推开教学楼最顶上那间宿舍的门时,已经看不到那个女孩的身影了。 “哎呀,是去吃早餐了吧?她可从来不会浪费时间的呐。”猫一样的女孩悄悄地出现在了海丽思身后,她也穿上了校服,只有胸前象征年级的胸针和海丽思的不同。 “克里斯?你怎么在这里?”海丽思被吓了一跳,接着皱起眉。 克里斯不以为然,她可不是谁都不敢惹的:“作为洛奈的朋友,我当然要来找她啊。” “朋友?你这种怪人会有朋友吗。我听说玫瑰五月里星辉发生的事情可不是那么好。”海丽思十分不满。 临时拆散了队伍,加上原先的研究内容是休伯特创建的,她不得不重新做研究安排并且独立完成,于是只能在外面多呆一段时间,以至于玫瑰五月结束后才回到大学。 而当她回到星辉,第一时间去找菲特奈时,便发现了这一位行为古怪,向来独来独往的女孩呆在菲特奈身边。 这真是令海丽思所不能忍受的,尤其是菲特奈能够若无其事地对待克里斯挽着自己的手。 “呵呵,有什么事情可和我没有关系,倒是你,下次的玫瑰五月请来早一些吧。”克里斯摆了摆手,对海丽思出于讽刺需要的话毫不在意。 海丽思不知道该说什么,克里斯已经往前走了很长一段距离,这才让她想起来自己要先去找菲特奈。 “真是的,不是说好了要等我来的么……还以为这样能够摆脱这讨厌鬼。”海丽思嘀咕了一句,跑下楼梯的步伐加快了些许。 菲特奈记得海丽思说过的话,可克里斯也和她说过类似的话。 考虑到两者间有些难以处理的矛盾,菲特奈选择性地忘记了这件事情。 在她们找到自己之前,这个休息室里的她还是感觉环境十分清净的——菲特奈今天将白金色的发梳成了马尾,穿着合身的校服。 休息室多了许多人品尝早餐,但他们却不是新生——还在熟悉环境的他们很少会选择在休息室享用食物。 菲特奈看起来吃得很慢,可优雅的动作行云流水,很快她用餐完毕,收拾盘子时倒是遇到了有些出乎人意料的人。 希蕾迎面走来,她的表情如同以前一样死气沉沉。 菲特奈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痊愈的,大约是几个月前她便看到这个习惯神出鬼没的女孩再一次出现在了教学楼里。 不过她那一位好朋友克里斯蒂则消失了。 要在有巨人之门的星辉消失是很难的,因此没有人知道她的行踪。 希蕾从菲特奈身边走过,像是不认识她。 对菲特奈而言这算是一件好事。 “洛奈!”就在菲特奈将盘子放到了回收处,便听到了海丽思的声音——令人意外的是克里斯不在其中。 “早上好。”菲特奈早已经想好了说辞,声音不大,语气却比较真挚,“今天早上有些紧张,所以提前醒过来了,本来以为会在你到之前吃完。” 海丽思轻易地便相信了菲特奈的话:“好吧,可以想象,不过也不需要担心,只需要跟着我就够了!” 有时候菲特奈不明白海丽思能单纯至今的缘故,现在想起来,或许是她不曾记住那些令自己不快的事情。 “好。”菲特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随后才说道。 经过了玫瑰五月才能感觉到阳光的美好——走出教学楼的一刻,阳光洒在身上——光芒为绿草、鲜花,甚至是这一座有些刻板的教学楼都以鲜活的色彩。 “好天气,魔力的浓度也很感人呢。”海丽思感慨,“这样的时候为金灯祭种植金盏花是会事半功倍的呢——说起来被收为莱特塔教授的弟子,你也会需要做这件事情。” 金灯祭,一项唯一被这些平民魔法师们承认的祭典,大约在每年的女皇之月。 菲特奈才想起来自己还是莱特塔弟子的这一事实,问道:“课程会有什么区别么?” “学校主要的大课是不设置年级的,只要保证在毕业前完成就行了,你之前不是选了嘛,按照上课时间去指定的教室就行了——成为某位魔法师的弟子便会获得额外的教导,这个时间则是按照魔法师算的,你回去问问莱特塔教授就好了。”海丽思笑着说,“真好呢,菲特奈非常适合魔药学呢。” 确实,这是最不容易发现自己不能使用魔法的一个方向了。 想起这个,菲特奈的脸色好了不少。 “好的,我会注意的。”菲特奈说道。 第六十一章 无聊的人与无聊的争论 比起以前被一个人盯着,无所不包的贵族教育,菲特奈认为星辉的课程安排十分宽松,课程数量不多,她有十分充足的时间与莱特塔在花房或者实验室进行不同的课题。 “在课程里最重要的部分并不是和书上重复的部分——那些东西自己看就够了,最重要的部分是属于魔法师独到的见解,如果这个魔法师的见解和书上一样的话,那这门课也没有什么听的必要了。”这是莱特塔对于菲特奈听课上的建议。 “嗯,所以莱特塔当年是以被老师看不起而闻名的。”课上,艾德坐在菲特旁边,说道,“认为老师的见解多数和书本类似,没有任何意义。” 这是一间环形坐席包围的教室,站在最中心的教授一头银发,戴着无框的眼镜,捧着一本厚书,正在解读某本魔法师的著作。 莫达的魔法书文献课,用以帮助解读内容隐晦的魔法师著作。 菲特奈也不清楚为什么艾德会坐在自己旁边——他和自己的情况相当,都是魔法师的弟子,虽然年级不同选的课却是同一个教授上课。 这是一节很无聊的课——不论是因为对魔法师著作的解读本身是很困难的,还因为莫达在这种为多数人上的课程时想要避免不必要的观点碰撞,会隐藏一些激烈的见解——并非争论不必要,而以莫达的为人,她并不喜欢这种浪费她时间的事情。 于是课程变得陈乏无味。 菲特奈觉得这位老师与自己曾经的家庭教师凯希类似,都让人没有多大的兴致。她从容地将书的一页翻了过去,第一次与那么多穿着相似服饰的人一起学习,虽然对于知识的吸收会有障碍,但不会像是家庭教师一样一直盯着自己。 简而言之,适合做小动作。 “你知道的东西可真多。”菲特奈敷衍艾德。 她在讽刺艾德没事找事。 “我认为你对这些事情很有兴趣。”这一节课海丽思和克里斯已经通过了——她们对莫达的这门课一点兴趣都没有,早早就过了这门课,同时也对菲特奈表示同情——不过对菲特奈而言最大的事情或许是,这样她就必须一个人在这节课上面对艾德了。 “没有这种事情,你应该对我有什么误会。”菲特奈直言,“我想好好听课。” “好吧,那你怎么看《魔力循环理论》?”艾德认命地说。 这本理论是佛瑞森的成名作——作为一向喜欢使用隐晦描写手法,并且将自己的某种幻想掺和进去的魔法师群体,佛瑞森是其中最正常的一位——更专注于普通人也能听懂的东西。 “佛瑞森的魔力循环理论打破了以前公认的,魔力在某个地方的数量是固定的,会随着消耗而消耗的理念,”菲特奈觉得只要艾德说的话不是讽刺的话就值得感恩,态度稍微缓和,“提出了魔力会得到循环的概念,魔法师们作用魔力,魔力又回归自然——这个理论十分符合现在的情况,只可惜……” 艾德接着道:“可惜什么?” “使用魔力后释放魔力是佛瑞森循环理论的基础,可魔力释放后的魔力应当是‘废品’,所谓循环使用的魔力的量应该是无法驾驭入转化的量——魔力确实能够补充,可它应当通过其他的途径。”菲特奈想了想,说。 对菲特奈而言,她将魔力当做空气里的某种成分,于是循环论里的一些观点便是不言而喻的。 然而这一切是基于她自己的常识所说的,这本书她并没有仔细研究过。 之所以在没有足够的论点的情况下如此说,或许是出于菲特奈对艾德的不满。 “有趣的观点。”艾德说完后,偏过头,菲特奈没有再留心他在干什么,过了一会儿便听到他又开口了,“那么《阿盖恩纳》呢。” 《阿盖恩纳》是一个在冒险者和教廷少有的,两者所共有的故事,在冒险者的版本是,教廷骑士阿盖恩纳背叛教廷,在教廷的版本则是放荡不羁的冒险者阿盖恩纳转为信仰艾伦蒂亚。 有时候有的人会用对《阿盖恩纳》的信任版本作为对信仰的划分。 “无聊的故事。”菲特奈说。 在她看来不过是两个不同信仰的阵营为了自己的信仰而编纂的两个故事,起初或许是某个人提出来的,可出于这个故事中不同版本都有对敌对阵营强烈的讽刺,另外的一个版本或许是作为回击的内容。 “为什么?这个故事可是被人们讨论很久了。”艾德问。 “在什么样的立场上,有保护自己的念头不是很正常的么。”菲特奈理所当然。 艾德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接着便看到他举起了自己的手——这让此时稍微注意到他的菲特奈一愣。 “艾德先生,你有什么见解?”莫达的声音随之响起。 “因为我旁边的菲特奈先生比较害羞,所以代为回答,她认为这个故事是无趣而没有价值的,因为无论是哪一边都想保护自己,尽力抨击对方。”艾德声音动听,条理清晰。 菲特奈皱眉,尤其在看到在坐的人脸上或多或少的出现诧异的表情——包括一直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莫达将视线转到了她的身上。 真是糟糕…… 菲特奈瞥了一眼艾德,眼神里透着凶狠——她早就放弃和艾德深究他所为的理由了。 “好的,艾德先生。那么,菲特奈先生,看来你对《阿盖恩纳》有很有趣的理解,那么你是从哪里得到的这些见解?”莫达仿佛不相信菲特奈这些理解都来自于自己,毕竟她看起来实在是太小了。 菲特奈站了起来,觉得头疼:“观点来自于《那些自相矛盾的故事的解读》。” “那是一本很难找到的书,你读过?我听说你假期里帮助你的教授的过程中会在图书馆学习,你读过多少?”莫达问道。 “读过……”菲特奈想找借口搪塞过去。 可艾德近乎刻意地道:“我听说她已经阅读过三层楼的书籍了。” “那可是非常好,”莫达难得夸奖人,“既然如此,这个学期的图书管理员可有你的一份了,菲特奈先生。” 有这样的一个活并没有什么好坏可说,然而这却是被艾德唆使出来的。 “我认为艾德先生也能胜任这个工作,毕竟他如此清楚我的事情的理由是假期里他也一直在图书馆。”菲特奈说道。 第六十二章 迟来者 和艾德在一起简直是一种煎熬——菲特奈不习惯在没有必要的时刻和人决裂,尤其是艾德做的事情恰好是都在令她无奈,偏偏又在承受范围之内的。 何况即使自己真的说要与那位性格反复无常的少年决裂,他未必将自己的话放在眼里。 所幸除了莫达的文献课,自己便没有和他一样的课程了。 接下来的课是炼金课——即为运用一定的魔法材料和道具,通过魔力制作东西的课程,这一堂课由特伦教授负责。 其实炼金课本来是菲特奈在大学应该上的第一节课——可第一节课,这一位教授却没有出现在课堂上。 “特伦教授估计忙着玫瑰五月的课题去了——他以研究玫瑰五月著名。”那一节课上课,没有看到教授时,海丽思想了想,说,“偶尔遇到因为研究耽误课程的事情挺多的,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菲特奈了解后点了点头,看着那些对此习以为常的学生们讨论特伦第几节课会出现。 特伦第二节课便出现在了课堂上——与文献课不同的,炼金课在一座方形的教室里进行,几个人一组,面前有一整套炼金用具。 “我叫特伦,负责你们的炼金课,理论的学习全在你们的课余,我只会告诉你们一些程序,以及纠正你们一些不好的习惯、杜绝致命的错误。”特伦是一位身材高大的金发男人,苍白的脸上,眼睛的颜色有些浑浊。 “教授,您事先没有告诉我们理论课需要自己学习。”这时便响起了一些人的质疑——菲特奈抬眼看那一位学生,他和自己一样是新生。 特伦的话中,让一些不会走路的人便开始跑步是差不多的道理。 “其实这是公认的事实,如果二年级选这课的都知道——都是被自己一年级选过这课的朋友说的。”海丽思不由得道。 “那么上一节课你在做什么?”特伦对这个质疑毫不在意,“每节课都要给我得出一个结果,否则期末一律不及格。” 顿时议论纷纷。 菲特奈像是已经预见了这个结局,若无其事地开始自己的步骤——自己有海丽思提前告知,也有在上一节课进行过一定的基础练习。 不得不说魔法师的学习更像是发扬某种天赋,特伦不再管它们,那些实验开始时,或许很多人都没有菲特奈那有些基础的状态差,可因为使用魔力的差距,他们很快都轻松起来。 “你看起来很吃力。”菲特奈正在将勉强点燃起来的火焰转移时,便听到特伦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她抬起头,对上特伦那双眼睛。 “一开始都是如此的,书上都那么说。”菲特奈说道。 接着她继续了自己的实验。 特伦之后没有再和菲特奈说话,可菲特奈脑海中无意识地会闪过他那张脸。 总觉得有点熟悉。 菲特奈最终没有深究这个问题,因为她要开始一项长时间的工作了。 “金盏花是必须的。”下课后,回到花房的菲特奈看到莱特塔站在一片被专门清理出来的小型花田前——看到菲特奈的莱特塔指了指花田,说道,“不能给我丢脸。” 菲特奈知道莱特塔这话背后并没有太深的要求,不过是为了告诉自己要重视罢了。 “好的。”菲特奈之前便有类似的预感,自己需要为金灯祭种植金盏花,于是最近也有专门地查阅相关的内容。 莱特塔点了点头,接着说:“对了,这几天的课程还习惯吗。” “还不错。”菲特奈觉得没有什么可提的。 “听说特伦回来了,他今年比去年要早一些——不过他今年居然给我和佛瑞森带了礼物,真是奇怪。”莱特塔随意地道,“哦,好像还给了你一句问候。” “十分感谢。”菲特奈说道。 这段日子和和以前没有什么区别,不过是多了一些人,自己需要上一些课程罢了。 “欢迎回来!”晚上,菲特奈忙完了花房的事情回到宿舍时,便听到了一个十分欢快的声音——金发的骑士举着剑,笑嘻嘻的。 “谢谢,艾斯伦弗,希望你今天过得开心。”菲特奈沉默了一下,说道。 查理曼大帝有十二位骑士,艾斯伦弗是其中最弱的一个,甚至,他连菲特奈也打不过。 “当然开心!洛奈,这个地方可真有趣!有许多和托宾一样的人!”艾斯伦弗十分兴奋,在他看来,像托宾一样的魔法师可不多。 “高兴的话,今天来对练如何。”菲特奈将剑从床下拖出来,同时将校服的外套脱下,挽起了自己的袖子。 “欸?别啊,洛奈,我觉得你应该考虑一下女士的优雅,你这个样子可真是让人心疼。”艾斯伦弗惊叫了一声。 菲特奈对这一位喜好玩乐的骑士,心态只有无奈,路德王国如此多的骑士中要找到和艾斯伦弗一样的人还是十分困难的。 菲特奈没有顾及艾斯伦弗的话,向他行了一个礼后一步迈出,动作优雅又迅速地挥出一剑,艾斯伦弗匆忙地接住这一剑。 有关于剑的对决事实上没有任何的技巧,相互劈砍直至决出胜负,艾斯伦弗并非力气很大的人,菲特奈同时是一个喜欢耍花招的人,于是结果其实毫无质疑。 至于菲特奈为什么要选择没有意义的对决——可能是,哪怕力量不足,但艾斯伦弗依旧是一位骑士。 当——! “我怀疑你根本不具有骑士的友爱精神!”艾斯伦弗跌倒在地,生气地说。 菲特奈随意地站在原地,汗都没出:“我可不是女骑士。” “可你会骑士礼节,”艾斯伦弗有些不解,“你也会使用剑。” “我本来应该获得骑士的赞同,不过……算了,那都是不重要的事情。”菲特奈说道。 菲特奈将剑放回了床底,动作娴熟,同时她因为身影单薄和回忆起过往的因素而变得有些孤独。 “洛奈!”艾斯伦弗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突然开口。 “怎么了?”菲特奈转头看着她。 “我这几天到处乱逛的时候看到有社团,你要不要加入一个!说不定会遇到伟大的友谊!”艾斯伦弗激动地站起来,眼神亮晶晶的。 第六十三章 仿佛能开启一段陪伴之程 菲特奈吃过早饭后来到花房,莱特塔这个时候已经站在花房中的某个花盆前了,表情少有的紧张——虽然只是微微蹙眉。 “这是?”菲特奈走过去,发现这一排花盆的摆放位置十分奇怪,这一排花盆彼此的间距比起其他花盆的间距要大得多。 “卡洛达,爆炸花。”莱特塔言简意赅。 植物中有很多存在着杀伤力的品种,卡洛达就是其中之一——说是具有杀伤力,不如说它的稳定性很低。 卡洛达是一种有手掌大小的大花,整体呈现大红色,花瓣是波浪状的,上面有有黄色的斑点——一旦和其他东西接触,它就会“恐慌”地引燃自己的黄色斑点。 于是,“卡洛达的黄斑”是一种很有威力的炼金材料,可惜它并不稳定,哪怕是雨露沾染花瓣的情况也会导致爆炸。 森林里很少存在集中的卡洛达生长地,理由可想而知。 “真是麻烦的东西。”面对一排卡洛达,浇花就是一件很有挑战性的事情——莱特塔不例外地也这么觉得,“好在这东西三天才需要一次水。” “下次换我来吧。”菲特奈说道。 虽然卡洛达对任何东西的接触都非常敏感,可菲特奈发现这种敏感有一些别的限制。 不过要开启这种研究需要自己先多观察这种花。 “随便你。”莱特塔说道,“今天有什么课?” “特伦教授的炼金课。”莱特塔基本不会问她这种问题,此时听起来让人觉得奇怪,但她还是如实回答。 “正好,把这包种子带给特伦。”莱特塔指了指不远处放着的一包植物种子,“对了,你对社团有什么想法吗?” “我还在考虑。”菲特奈本来想要一口回绝,和人交流会加强自己被发现无法使用魔力的可能性。 然而她忽然想到艾斯伦弗的话——那个不正经的少年骑士也许会想方设法的让自己加入这些团体——就在昨晚,为了改变自己的想法,艾斯伦弗试图劝解她持续一个晚上。 这么下去她会为自己的睡眠担忧。 “哦。”莱特塔顿了顿。 菲特奈本来以为莱特塔也要与艾斯伦弗说差不多的话,然而她只是继续自己手上的工作。 最终两人都沉默了,她们的对话事实上不多,这才是常态。 “我先走了。”与往常一样将植物处理好,菲特奈说道。她现在要去上课。 “哦……等下。”莱特塔应了一声,忽然间想到了什么,把菲特奈叫住,菲特奈脚步顿住,回过头看她时,她停顿了一会儿才说,“今晚有事情可以不用来了。” 她能有什么事情?菲特奈不是很清楚,只觉得今天的莱特塔有些奇怪。 可莱特塔没有说,她也不会去问。 ========================== 今日的炼金课和以前没有什么区别。 “谢谢。”下课后,特伦接过菲特奈送来的种子,“我听说莱特塔对卡洛达的研究有了新的进展。” “对,稍微提高了稳定性。”菲特奈回道。 “那改天我会去请教她的。”特伦面无表情地说道。 菲特奈看出了那包种子是卡洛达的,却没有再说什么,礼貌地与他道别。 “你好,菲特奈·弗雷顿。”就在菲特奈走出教室,迎面看到一个人走上前来。 菲特奈没有见过这个人——他有一头浅黄色的短发,碧色的眼睛光泽柔和。 “你好。”菲特奈不去问对方的名字。 “请容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阿尔瓦·雷泽。”阿尔瓦笑了笑,“今天来打扰你非常抱歉,我想来问问你是否听说过自然社?” 社团? 菲特奈一愣,下意识道:“抱歉……没有。” “没关系,那么请求打扰你离开教学楼的这段时间?”阿尔瓦的态度十分友好,让人无法拒绝。 “洛奈!快加入他们!他们真的很有意思!太棒了!”这时菲特奈耳边响起了艾斯伦弗的话,他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在她身边说道,“这些人一定会很欢迎你的!” 菲特奈一下子被艾斯伦弗打断了思绪,没有回答阿尔瓦的话——她那副有点恍惚的样子让阿尔瓦看了有,些奇怪,只好重复了一句:“菲特奈先生?” “哦。”菲特奈很快“回过神”,说道,“你说说看吧。” “好的,自然社是一个研究森林的社团,它不仅限于魔药,最重要的内容是如何与森林和谐共处——我们的成员们兼具冒险者和星辉学生的身份。对了,它开创的时间与星辉相同,是大学最著名的社团之一。”阿尔瓦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一起与菲特奈往前,他的介绍让菲特奈十分欣赏——虽然自己已经习惯了贵族在交际时那种冠冕堂皇的装饰语而不会仅仅因为话里的内容无趣而无视阿尔瓦话里的内容,但是能得到这种简洁而重点突出的介绍依旧值得感动。 “你是冒险者?”菲特奈有些惊讶。 阿尔瓦的样子哪怕不和贵族重合,但至少不是菲特奈印象中冒险者的样子。 “呵呵,真正的冒险者可不能根据外表识别——比如冒险者们更喜欢反手握住匕首,其他人更习惯用匕首刺击,讨论类似的经验也是我们的活动之一。”阿尔瓦说道。 菲特奈沉默了一下,接着说道:“为什么会希望我加入呢?” 确实,自然社的定位使得加入这个社团对她这一位“林中猎人”而言是一个很诱人的决定。 “海丽思先生强烈推荐了你,我听说你是一位林中猎人,同时也是莱特塔教授的弟子,你的经验也许相当丰富。”阿尔瓦不隐瞒。 经验丰富……菲特奈盯着阿尔瓦的眼睛,对方的眼睛里看不出什么别的情绪。 看来他没有说谎,只是…… 菲特奈承认自己对这所社团有兴趣,可是无论做什么她都希望在不暴露自己的前提之下——她恰巧看到了阿尔瓦那枚戴在拇指的戒指——那在这个世界里是象征着领导者标志。 这种邀请更有委曲求全的意思,这让菲特奈心生警惕,可她此时眼前的画面却偏偏让她难以警惕。 “你的话很吸引人。”菲特奈强忍着没有打断艾斯伦弗此时在阿尔瓦身边接近疯狂的挥手,“那么,我想了解更多。” 阿尔瓦眼神里出现了一丝惊喜和疑惑。 海丽思说这一位女孩不喜欢与太多人待在一起,如果要说服她加入自然社需要费很大的功夫。 可看起来似乎很简单? “好,请跟我来。”阿尔瓦的声音里强自压抑着喜悦,没有注意到菲特奈在他转头时微微的叹息,他显然还没意识到自己能够邀请到这一位魔法师小姐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那位少年骑士的强烈要求。 第六十四章 各怀眼中流光不见之心 自然社,开创时间与星辉为同一年,参与者通常兼具魔法师和冒险者的身份——社团里,社员的来历往往是相近的。 自然社与其他社团集中于一座独立的楼中,由于这栋楼被涂抹成白色而被命名为白楼,白楼外有高大的立柱,立柱们都以一整块石料制成,柱头上有狮头的雕刻。 菲特奈不常在校园走动,因此不知道在靠近星辉尽头的地方还有这样的一个地方。可其他人来到过,似乎还颇为熟悉。 “这里真棒呢!洛奈!我之前来过这里,这里的人们喜欢讨论很多有意思的话题,以前我只听说过托宾说过呢,关于魔力什么的……”艾斯伦弗絮絮叨叨,在菲特奈身边蹦跳。 “社团都在这里?这里似乎有很多社团。”菲特奈面无表情,当做没有听到艾斯伦弗的话,眼前似乎也只是单纯地,只有一位少年在往前走的画面。 “那当然!我上次来这里看到了很多有意思的团体!它们可都是太有趣了!”可惜艾斯伦弗没有在乎菲特奈那意思明显的不愿意和他多说的行为,仍在旁边说道。 “确实,白楼里的社团很多,不过教授不会担心管不过来,因为每年它们由学生单独管理,今年负责管理的是神秘社。”阿尔瓦看不到艾斯伦弗,带着菲特奈走近白楼,“自然社经常有管理的机会呢。” 一路上阿尔瓦与她说到了许多类似这种的自然社的历史,其中掺和了不少对菲特奈的到来的期待。 比菲特奈想得要沉重一些——本来她便不喜欢承受别人的期待,更何况这种不明不白的期待。 “可能听起来有些麻烦,不过大家都挺随意的,你不用太担心。”阿尔瓦时时刻刻关注着菲特奈表情的变化,眼看着她露出了不悦的神色,以为她认为社团的一切太繁琐。 菲特奈没有说话,她了解阿尔瓦对自己的表情有什么误解。 “我不会担心的。”相比起沉重莫名的期待,她根本不在乎什么社团厚重的历史。 阿尔瓦却没有露出松一口气的表情——他在海丽思的描述中已经认为这个女孩讨厌繁琐的一切,而对社团历史的解读恰恰很容易被误解为繁琐的,因此要邀请成功十分困难。 如果温迪在的话,也许能够改变她的想法? “哎呀呀,洛奈,如果他知道你曾经是个可怜的小贵族,多繁琐的规矩都不会引起你的反感他会怎么想呢?哈哈哈!”艾斯伦弗看着两个人的表情,笑出声来。 菲特奈没有说话,尽管艾斯伦弗说得完全正确。 可此时恰好需要这种对表情误读的做法,她早已经驾轻就熟——菲特奈的眼神落在了那座建筑上,棕色的眸子里隐隐有流光闪烁。 “阿尔瓦!”就在他们要到达白楼时,白楼下站着的一个人看到了他们——接着菲特奈听到了惊喜的呼声,那名有着栗色波浪卷长发的女孩三步做两步地跑上前来。 “温迪。”阿尔瓦眼前一亮,抱住了扑到怀里的少女——温迪不算是漂亮,脸上还有雀斑,可那双眼睛大而清澈,让人印象深刻。 温迪眨了眨眼睛,高兴地在阿尔瓦脸庞留下一个吻:“你怎么走得那么久嘛?” “我去带新朋友过来了,他们告诉我,你今天下午上完课后头痛,现在有没有好一些?”阿尔瓦低下头看她,语气十分关切。 “啊!”温迪一愣,想起了什么,急忙从阿尔瓦怀里挣脱出来——这时她的视线才落在了不远处的菲特奈身上,“哎呀,我都忘记了这件事情,菲特奈先生,很欢迎你!我是温迪!” 是在害羞么? 是吧? “哎呀,真恩爱,洛奈!说不定你到了那里也可以有一段惊天动地的爱恋,哎呀,好像说了些不好的东西呢,总之这在你们的世界里可以算是好事?”艾斯伦弗看到菲特奈带有些疑惑的眼神,继续自己的鼓吹行为。 得到了艾斯伦弗等于肯定的说法,菲特奈才意识到什么,转过头,她话里有些内容被自动省略掉了。 “你好,温迪先生。”菲特奈礼貌地回答温迪,并没有露出别的情绪。 “不用那么客气的,”温迪笑起来有酒窝,看起来意外的甜美,“自然社的人都很期待你的到来!” 转眼温迪就从无视菲特奈变成了无视阿尔瓦,阿尔瓦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可没有阻止温迪。 菲特奈点了点头,这些东西阿尔瓦在刚才就已经告诉过她了。 听起来比阿尔瓦的话更让人觉得舒服。 “啊……我又多嘴了,阿尔瓦一定已经告诉你了,抱歉呢,我就是非常的啰嗦,如果你认为这样非常不能够忍受的话请告诉我。”温迪说到后面,表情有些严肃。 “扑哧——!宝贝儿,你可一点都不啰嗦。”阿尔瓦笑了出来。 “真的吗?”温迪的表情里有一丝迟疑。 “那当然。”阿尔瓦说道,接着有上前将她的手握在手里,“那你们先进白楼吧,正好我要去找特伦教授有些事情。” “交给我吧。”温迪说道——没有人有异议——菲特奈很快就跟着她到了属于自然社的第四层楼——自然社的标志是一棵古树和一把剑,就放置在第四层楼的大门上,和阿尔瓦戴着的那枚戒指的戒托上有类似的图案。 属于自然社的房间里陈设简单,多数地方给人空旷的感受,菲特奈猜测这和他们喜欢举行讨论的原因。 “你需要点饮料么?对了,这个油画是……”温迪为菲特奈介绍起了房间里的东西,与此同时指了指不远处几个呈满了果汁的玻璃壶。 菲特奈谢绝了它们,停在了墙壁前的一幅油画之前。 油画的内容是一片用简单的绿色色块层叠的森林。 “这是我们研究的东西之一,关于森林的变化,还有一些其他的研究,你可以看看这个。”温迪将一本书籍交给菲特奈,那是一本没有封面的书——上面没有任何的字。 菲特奈对这些确实十分感兴趣。 “开学第一个月是没有活动的,我们的活动一般从下个月开始,接下来大概会安排一个聚会,大家可以认识一下。”温迪借着这个机会对她说。 “这里可真是太好了,不是吗!”艾斯伦弗在菲特奈身边欢快地说道,“这可是大好的机会!” 第六十五章 雨奏起新的乐章 森林是一个广阔的定义,其中包含了无数令人深思的话题,自然社的这一本书籍里记录了成员们的无数有关于森林的成果——涵盖了生灵们的变化、星辉的变迁、森林周围城市的演变。 “你们为什么期待我加入这里?”菲特奈看着它们,温迪耐心地等待着菲特奈,直到她问这个问题。 “这个嘛,”温迪的坦率令人惊讶,然而她的笑容中也隐藏着无奈,“其实我也不知道呢——自然社从来不会大批地招收新生,社员都是通过推荐进入的,至于你……阿尔瓦没有跟我说过理由呢,不过他赞成的事情我不想反对。” 这么说来菲特奈还有想得太多的嫌疑。 “对你而言呢,忽然有一个人要加入这里。”菲特奈看着温迪的笑容,觉得她和海丽思有些相似,可又有些自己没有察觉的不同。 “我很开心,不管是因为阿尔瓦还是自然社,我能看出你对这里很有兴趣,只是找不到加入的理由,不过那也没有什么关系呀,等到在星辉的生活结束,离开这里的人可以不再与这里有任何的关联,加入同样社团的人会有相似的过去,却不会有一模一样的未来。”温迪说道。 她的话语虽然没有解决菲特奈所有的顾虑,却值得一听。 “对呀对呀,或许能够知道更多东西,不是吗?!”艾斯伦弗在旁边附和,他看着自然社的眼神闪闪发光。 “好吧。”菲特奈叹了口气,紧接着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报名程序十分简单,菲特奈很快就离开了自然社,回到了自己的宿舍。 “艾斯伦弗,我认为你今天需要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可以不深究他们的理由,你可不行——为何让我加入一个社团。”合上宿舍的门,菲特奈转头对艾斯伦弗说道,“你的目的也达到了,现在应该告诉我了。” “哎呀,能有什么目的,难道你不觉得这些东西很有趣?”艾斯伦弗说着,可惜菲特奈对这个答案不甚满意,依旧盯着他的眼睛——可这并没有让艾斯伦弗觉得紧张,反而让他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你这个样子可真好看呀,洛奈。” 菲特奈此时苍白的脸上因为计较着什么而有了光彩,棕色的眼睛闪着光——她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与艾斯伦弗用着自己很少展示的,不曾设防的一面。 “如果你的目的是这个的话,我可以理解为你的恶作剧吗?”菲特奈无言,转身朝着宿舍内走去。 “当然不是了,哎呀。”艾斯伦弗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的无奈。 “那无所谓,至少今天的对练还要继续。”随着当的一声,菲特奈持着剑朝着艾斯伦弗走来。 艾斯伦弗惨叫一声,觉得已经没有比这更痛苦的事情了。 =================================== 后续的事情菲特奈不太关注,因为第二日她如临大敌——今天要与艾德一起在图书馆负责。 她有些后悔也将艾德拖下水了,哪怕只辛苦自己一个人也比遇到艾德要好受得多。 艾德和菲特奈在图书馆里只负责一层楼——工作并不困难,只是将一些书整理好,并且为来找书的人提供帮助罢了。 菲特奈自顾自地收拾着东西,刻意地避开了艾德——然而今天的艾德十分安静地自己找了一个角落阅读,丝毫没有和菲特奈说话的打算。 于是令菲特奈无奈的情况就变成了所有的事情都由自己完成,他纯粹是在看书。 为什么艾德总让人觉得不满。菲特奈想不清楚,认命地将几本散落在桌子上的书拿起来,找到相应的位置。 开始下雨了。 沙沙的声音在安静的图书馆内能听得很清楚,敲打在雕塑、屋檐、墙壁上的雨声令人觉得这是某种动听的乐曲,掩盖了本来属于这个时候的声音。 菲特奈感觉自己很久没有看到这样的雨了,白色的雾气氤氲在窗口,花窗有水雾的痕迹。 “特伦教授。”今天不会有什么人来图书馆,因此能看到人就值得惊讶——正在整理书籍的菲特奈看到了特伦,那一个脸色苍白的老师正在书柜间穿行。 特伦朝菲特奈点了点头,不打算和她再说其他的事情地离开。 菲特奈便不再关注特伦,她将手中的《魔药基础图鉴》放置回了特伦刚刚稍作停留的书柜中。 大半天很快过去,菲特奈将最后一本书收拾好,结束了这项工作。 “咦,是艾德先生啊,你好。”菲特奈正准备走到楼梯口,接着听到了那边传来了温迪的声音,“请问菲特奈在不在?” 菲特奈没有听到艾德说话,而温迪却朝着这边走来。她看到菲特奈时露出了温和的笑容:“我想了想还是亲自把邀请函送给你会比较好。” 这是他们曾经说过的,加入自然社会进行的一个聚会。 “十分感谢,让你在这样的雨中亲自赶来。”菲特奈轻声说道,接过了她手中递出的一张墨绿色的信函。 “没关系的哦,这是我的荣幸。”温迪笑着说。 “自然社?”艾德的身影出现在了她们背后,他今天的脸色看起来有些疲倦,这十分罕见。 菲特奈点了点头,不认为自己加入自然社还要与他说明什么。 “我和你一起走吧。”菲特奈不想和艾德多待,缓缓说道,和温迪朝着楼下走去——温迪点了点头,菲特奈发现她在经过艾德时,眼角瞥了艾德一眼。 看起来他们是认识的。 艾德看着她们走下楼,没有说话,当她们走远后才咳嗽了几声,脸色又苍白了一分。他转身,不知道往哪里走,手腕上露出了一道伤痕。 “呵,确实是有趣。”他的声音透着一股冷漠,却有一股寒冷随之悄无声息地涌动。 雨还在下着,暖和起来的天气因为这一场雨又凉了一些。 第六十六章 雨夜以鸟为歌 阴雨天,天地里只有雨水落下的声音,雨落下时如丝如雾——于灰暗的天空中划出一道又一道白色的、针一样的痕迹,落在地面滚起了散不去的雾。地面上,张大嘴的蛇发人雕像被筑在地面,雨水灌入了它的嘴里,雨越下越久,接着溢出,滚涌到踩在黑石质感的地面上的学生们的鞋子旁。 海丽思撑着黑色的伞,行色匆匆,大多数课刚刚下课,此时校园里走动的人很多。和身边很多人一样——指尖被冻得发凉。 她一路向前走,哪怕此时还未天黑,视线在阴雨天中一片灰蒙蒙——透过人群她忽然看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与其他人一样在雨中行走,那一位被布条缠着双目的男性,在雨中显得十分孤独。 海丽思沉默了一会儿,低下头,加快了脚步。 她经过那位男性——休伯特时不发一言——对方也没有发现她,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地继续往前,转瞬两人便擦肩而过。 海丽思最终没入了不远处的图书馆的门中。 这时,休伯特停下来脚步。 任由着人们从身边走过,像是一条与他没有关联的河,各自低着头向前,只有他缓慢而僵硬地抬头,看着沉重得透不出光的天空,身上保留着的最后一丝温暖散去。 休伯特看到有一只飞鸟在空中展翅,绕了一个圈,经过了图书馆白塔上的一面窗。 “已经下了好几天的雨了,真是奇怪啊。”海丽思站在窗前,将手贴在了冰凉的、刻了花藤图案的玻璃窗上,看到有飞鸟从窗前经过,不由得说道。 菲特奈在她身后不远处的桌子前坐着——这里是图书馆里的一块特殊的区域,几张暗棕色的桌子放置在以炼金道具这种特殊方式点燃的壁炉前,使得这里被橙色的光包围——菲特奈披着一块旧毯子,白金色的头发披在身后,面前放置着几本被翻开的厚书,还有几本只是简单地堆在了靠前的地方,桌上还有一大杯热牛奶。 “确实有些反常了。”菲特奈说道。 “唉,还以为能和你一起找个地方玩呢,为什么那么年轻就和那些老教授们一样,总是坐在桌子前呀——何况厉害的魔法师们是经常走在山林里的!”海丽思越说越丧气,干脆跑到了菲特奈旁边抱怨。 菲特奈没有说话,她无法不承认这个观点,可对自己而言,学术是自己唯一能做的事情。 “哎呀,这个学期要补考概念课的同学怎么会懂得阅读的乐趣呢?”克里斯如同往日一样悄无声息。 海丽思回到星辉后仿佛取代了克里斯在菲特奈身边的位置,她出现的机会要比以前少了不少,可偶尔这样的出现,也容易引起海丽思的不满。 “你别太过分啊!”海丽思皱眉。 克里斯不理会海丽思,弯了弯嘴角,将菲特奈身边的一张椅子从桌子下抽出,坐下,抚平自己裙子上的褶皱,慢条斯理的样子宛如一只正在理顺自己毛的猫:“洛奈下周有空一起去莱兹尔特嘛?” “下周有事情。”菲特奈回绝了。 “下周可是自然社的聚会!”海丽思走出来,十分认真地说道。 克里斯露出了一个惊讶的表情:“洛奈加入了自然社?我还以为你对社团一点兴趣都没有呢!” “自然社可是最好的社团,”海丽思不假思索地说,语气里隐隐有些得意,“何况洛奈几天前就决定了呢,你还真是不上心啊。” “哎呀呀,这几天有事情离开星辉了哟,”克里斯笑了笑,抬眼看海丽思的目光若有所思,“这种话可不要轻易说呢,海丽思——说不定这里有几个神秘社的人呢?呵呵。” 菲特奈加入自然社并不完全出于个人的意见,有时候她不想在乎这些有关于社团的事情。 存在着社团便会存在着与此相伴的竞争,神秘社则是另外的一个话题。 “莱格朗德家族创办的神秘社——最近这几年一直占上风呢,阿尔瓦是出于这个原因让洛奈加入自然社的么?这个理由似乎有些好笑呢。”克里斯每次都会让菲特奈感觉到认知的深化。 那位猫一样的女孩克里斯,似乎对星辉有着奇特而深刻的认识。 然而菲特奈并不赞成她这种看法——她几乎不认识其他的魔法师,哪怕这件事情因为自己是莱特塔的弟子而起,可莱特塔学生时代时不曾属于任何一个社团。 “你的内心可真阴暗。”海丽思毫不客气地对克里斯说道,“菲特奈是林中猎人,自然社更适合她认识其他的魔法师,而不该与你这种奇怪的人物有所交集。” 海丽思的初衷十分清晰,菲特奈早已经猜到,可直到现在她都没有想清楚,为何阿尔瓦执意要让自己加入自然社。 真的是因为社团之间的问题么?那么神秘社为何与自然社对立? “神秘社的人最近十分赞成‘杀掉艾伦蒂亚’哟。”克里斯看出了菲特奈的疑惑,弯着嘴角,神色悠然。 艾伦蒂亚是大多数人的信仰——克里斯的话让菲特奈心中升起了微妙的感觉。 “闭嘴!克里斯,你习惯去怀疑其他人的心思,可不要将洛奈给带进去!”海丽思看着克里斯的眼神里冒着火,在她看来克里斯说的每一句话都不可信。 “海丽思,你总有一日会因为自己的正直而失去宝贵的东西哦。”克里斯怎么会在乎海丽思的警告?她活动着自己的手指,轻笑了一声,“洛奈如果觉得不耐烦的话,随时退出也可以的哦……” “克里斯!”海丽思差点尖叫,握紧了拳头。 菲特奈拍了拍海丽思的手臂,让她安静下来,接着转头去看克里斯:“你嗅到什么风声了吗。” “哈哈,洛奈果然是个好人呀。确实哦,”克里斯用手肘撑着桌面,“就我刚才听到的,温迪似乎重感冒了,现在只能躺在床上休息。” 第六十七章 以过去作为未来之蓝本 温馨整洁的房间里,一位少女躺在床上——是因为感冒而卧病在床的温迪。 脸上的红晕很明显,除了红晕的部分则十分苍白,显得很脆弱——耳边只有沙沙的雨声——此时她睁开了眼睛,露出了有些无奈的笑容。 真是糟糕呢,在这样的日子里感冒了。 这雨声听起来还真是无趣呢…… “温迪。”这时忽然响起了另外一个声音,令她惊喜的声音,她不由得想在床上撑起自己的身体,可却没有力气,最终落入一个温暖的臂弯里——阿尔瓦穿越了几个魔法屏障,坐在了她的床边,“别动,好好躺着。” 温迪乖乖地听他的话,重新躺下,看着阿尔瓦将细心地替她盖好被子,向上看去,那双眼睛里纯粹的光,温迪不由得被吸引,一瞬间说不出话,。 “怎么那么不小心……明明不久前才……”阿尔瓦叹了一口气,最终没有责怪温迪,并揉了揉她柔软的头发。 “哎呀,我有好好盖毯子的!”温迪小声抱怨,拉住了阿尔瓦的手,轻轻咳嗽了两声,“很抱歉呐,现在我可能帮不上什么忙了。” “没关系的。”阿尔瓦声音温柔——自然社里负责事务的人并不多,许多人只是普通的社员,没有了温迪的帮助,许多事情都需要他亲力亲为,可见他此时是很忙的。 但他却出现在了这里,静静地坐在温迪身边,不在乎宝贵的时间的流逝。 “阿尔瓦……我……”温迪静静地看着他,眼中变化了很多画面,最终定格在了此时,没有忍住,她开口了,阿尔瓦露出了询问的表情,然而她却沉默了。 “是菲特奈?弗雷顿的事情么?”阿尔瓦很了解自己的爱人,说道。 温迪认为对阿尔瓦而言,若非实在难以开口的话,都会告诉自己,然而他久久没有提及菲特奈的事情,这让她有些担忧——并非担忧阿尔瓦的隐瞒,而是害怕阿尔瓦知道些什么麻烦的事情。 在阿尔瓦温柔的注视下,温迪最后还是点了点头——若真是什么难以开口的话,想必自己还是与他承担比较好。 “不需要太担心……邀请她的原因确实是出于她是林中猎人与莱特塔教授的弟子的身份。”阿尔瓦笑了笑,“除此之外,大约是我从别人那听到的一些传闻。” “难道是……阿尔瓦!”温迪一愣,忽然想到了什么。 “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做伤害他人的事情——不过是为了提防神秘社罢了——最近神秘社的动静令我不得不这么做。在我看来,即使菲特奈不愿意说出那些秘密,也比她加入神秘社要好得多。”阿尔瓦安抚着温迪,向她解释。 温迪叹了一口气:“你不用如此辛苦自己,自然社的存在从来是与神秘社无法比较的……何况在艾德?安森迪尔成为了神秘社的社长后,那个社团已经代表了莱格朗德理论的再一次崛起……难道我们还要重蹈曾经的错误吗?” “我们可以选择和过去不同的路,可至少……不能让艾德如此顺利地达成目的,否则我也无法与教授交代。”阿尔瓦的神色里露出了一丝担忧。 温迪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只能握紧他的手。 星辉下是暗潮涌动的画面,没有人知道这些暗流最终会指向什么地方。 “阿尔瓦……不如,让菲特奈来完成聚会吧?”沉默了片刻,温迪忽然说道。 阿尔瓦一愣:“她不过是一位新生,更何况我们没有理由……” “海丽思说她是一位独自生活的林中猎人,可却和很多冒险者都不一样,她的心思很重,若是得不到解释便不会去听从任何的说法,”温迪回忆起了那一位白金色头发的女孩,“我们给不出解释的重视令她有些反感,我能感觉到。” “确实如此。”阿尔瓦苦笑了一声。 温迪紧接着道:“而且她与艾德的关系似乎很好——你知道的,校长阁下的这位弟子可不如他一样受人爱戴。” 阿尔瓦陷入了沉思。 这时敲门声响起,阿尔瓦和温迪一愣,接着便听到门外传来了海丽思的声音。 “温迪?我可以进来看看你么?”海丽思的声音里包含着对温迪的担心。 温迪当然同意了,阿尔瓦走过去给海丽思开门。 阿尔瓦对菲特奈也来看望温迪的惊讶要大于海丽思看到阿尔瓦时的惊讶。 “打扰了。”菲特奈看着阿尔瓦的表情,礼貌地说道。 “你来看我实在让我惊喜。”温迪由衷地说道,虽然语气里还隐藏着些别的心情——要知道他们刚才可在讨论这一位女孩。 海丽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从克里斯那里听说温迪生病后,她就将菲特奈带了过来。 “是工作得太辛苦了么,真让人心疼。”海丽思走到温迪身边,说道。 温迪笑了笑:“我的体质比较弱,一下雨就感冒的事情可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呢——如果每次都麻烦你专门跑过来一趟,我可要承受不起了。” 菲特奈站在床边,朝四周看了看——屋内的陈设摆放十分整齐,造型古朴——温迪并非一个小女孩的类型,相反,她比自己想象的要精明能干许多。 “没想到菲特奈也会来。”阿尔瓦将托盘拿来,上面放着两杯茶。 菲特奈道谢,喝了一口茶,看了看温迪有些苍白的脸色。 “这一次的聚会,我听说是温迪负责的呢,这下子是不是……”海丽思忽然想到了什么,惊呼,然而看到了温迪的笑容后声音越来越小。 “嗯,确实是十分困难呢,社里很多人最近都很忙,能够来聚会已经是很幸运的事情了——因此可能要麻烦一些人了呢。”温迪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不会呢!大家都很期待,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一定要喊我们!”海丽思说。 这个情况确实是只能换人准备了,然而菲特奈认为这事情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便没有注意,思考起了刚才阅读的书里的内容。 直到海丽思发出了惊喜的呼声,再转头来拉着她的手时才反应过来,接着便听到海丽思说:“洛奈,我好期待你安排的聚会呐!” 第六十八章 逼近悬崖却无可而知 “你说什么?”菲特奈脸上少有地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她这不是因为什么都不知道而诧异,反倒是因为清楚他们在说什么而诧异。 “是的呢……自然社的成员们多数有延迟回校的传统,所以此时在星辉的人并不多……需要麻烦你了呢。”温迪的脸上露出了无奈的笑容。 阿尔瓦此时也在看菲特奈,菲特奈看似不经意地一瞥能感觉到他神情里的紧张。 菲特奈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主意。 温迪躺在床上,因为生病脸色苍白,纤瘦无比,令人看了心生怜惜,然而菲特奈却不是容易被这种外表所“迷惑”的人——即使真实的成份占大多数,却无法作为决定她的选择的关键因素。 “洛奈,要不然我和你一起吧?确实太麻烦你了呢。”然而海丽思却是会被影响的人,她试探着问菲特奈。 海丽思的参与估计没有多大的意义。 “如果菲特奈认为麻烦的话,那就算了。”阿尔瓦看出了菲特奈的不为所动,说道。 这个做法却让菲特奈沉默了,就在这时,她发现在窗户外有一个人影——阿斯托尔福——这一位少年非常好认,毕竟没有什么人会在星辉里穿着骑士的铠甲,并且如此地跳脱。 阿斯托尔福发现菲特奈注意到了自己,便咧开嘴和她招手,招手之余还指了指窗户内的温迪,十分认真地点头。 菲特奈不知道阿斯托尔福为什么如此热衷于让自己参与这些事情。 “好吧,我会试试看的。”眼看着菲特奈有些失神地看着外面,他们以为无法获得这位女孩的帮助了——阿尔瓦脸上的苦笑不由得更深,然而下一刻却听到了她点头答应的话语。 “洛奈真是太棒了!”海丽思高兴地去抱着她的手臂。 菲特奈对海丽思的表现充满了无奈,想弄明白为什么这一个少女为何如此喜爱自然社。 ============================ 当菲特奈了解到自己需要做什么事情之后,觉得自己答应了温迪一定是一时冲动。 还剩下一周的时间——聚会场所并非自然社原来的房间,它们申请了白楼的大厅——这表明它不只面向自然社的成员,还将面向一些特殊的受邀者,一些或许跟自然社关系密切,或许将来要加入自然社的人。 让一个新来的女孩却决定如此重大的事情——难道这是星辉的传统么? 菲特奈不觉得困难,只认为他们的所为不合乎常理。 “哎呀!洛奈!”夜晚,当菲特奈从自然社那儿忙完了之后,便看到阿斯托尔福回到了房间,他恨不得直接扑过来,却被菲特奈给避开了,扑空的阿斯托尔福干笑,接着毫不犹豫地夸奖菲特奈,“你可真是太棒了!” 这些赞扬确实没有任何的意义。 “你如果不告诉我做这些事情有什么用的话,我可以明天就去放弃这一项工作。”菲特奈皱了皱眉。 离开温迪的房间,去了自然社一趟的菲特奈感觉到了接下来的工作有十分大的工作量,那些联系人的事情虽然和自己没有什么关系,然而场地的布置和活动的安排都是她“份内”的事情——这些对于此时的菲特奈而言依旧算是充满挑战性的事情。 “哎呀,别呀别呀。”阿斯托尔福有点着急。 “就算是查理在这里也别想挑战我的耐心,我向你信仰的上帝发誓。”菲特奈说道,“这些事情可不是一般地麻烦。” 阿斯托尔福在记载中确实是一位不会考虑他人感受,只以自己的快乐为标准的家伙,身为查理的十二位骑士中最弱的一位,他如何成为骑士依旧是人们所疑惑的一点。 “你这么说我就真的太伤心啦。”阿斯托尔福戳了戳自己的佩剑,“难道你不觉得这些事情十分有趣么?” 菲特奈并不这么认为。 她只觉得阿斯托尔福比自己想象的更加难以沟通。 “那好吧,你现在应该告诉我,你在温迪那儿看到了什么?”菲特奈叹了口气,将自己皱起的眉头抚平。 阿斯托尔福同时是英王之子,拥有继承人的身份,这便是所谓的“帝之子”——可阿斯托尔福的这一项能力比弃差很多,毕竟后者所获得的力量因为神秘而超出了“人”的范畴。 因此菲特奈只能指望阿斯托尔福看到虚弱的魔法师的内心了。 “其实……”阿斯托尔福挠了挠头。 菲特奈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转身走远——她此时认定了阿斯托尔福完全没有按照自己所说的去做,而是去游乐了,或者以他的能力连温迪的意识都无法侵入。 “哎呀,洛奈,不要生气呀,我有看到的!”阿斯托尔福看到菲特奈的动作,说道,“但是看不完全,我只能看到在她的内心——是一片花田和一把剑!” “剑?”菲特奈停下了脚步,转头。 帝之子的能力使得这些召唤者们可以操纵人的意识,这必然会让他们看到意识里的一些想法——一般情况下都是不清晰的,像是此时阿斯托尔福只能看到某些具有象征意义的物象。 只是,为什么会是剑呢? “它看起来像是杜兰德尔。”阿斯托尔福有些为难,“我也不确定呢……杜兰德尔早就该消亡了……随着罗兰的死……” 菲特奈知道那一把剑,杜兰德尔是骑士罗兰,阿斯托尔福至交的佩剑,曾经的三大圣剑之一——也有传闻那是亚瑟王的湖中剑,在罗兰将杜兰德尔沉入湖中后而产生。 于是她想起了梅林的话——那把据说在星辉里藏着的誓约胜利之剑。 可是……为什么…… “那把剑只是一闪而逝,与杜兰德尔十分相似,可我坚信它们是不同的……”阿斯托尔福好不容易找到能让菲特奈感兴趣的话题,便说了下去,“而且那位女孩也很奇怪呢,我不敢潜入她的意识太久——她太虚弱了,与其说是生病了,不如说是中毒了,让她失去意识太久,或许会害死她。” 这是两个不一样的概念,至少在发生的原因上就不同。 在温迪身上发生过什么事情?菲特奈不由得好奇了起来。 第六十九章 笑容降临于挣扎之态 清晨来临,雨却还没有停,乌云没有散去,天气越发的阴冷,草叶上覆盖着一层水雾,久后,因为承受不了冰冷的水珠而被压下,使得水珠滴落在地上。 星辉的校园内,这个时间本该没有人走动,此时却有两道人影穿过校园,没入那一栋旧到刻板的教学楼里。 这是两个女孩,一个身材高挑,看起来没有什么精神,眼皮沉重,似乎下一刻就能睡过去。 另外一个有白金色头发的女孩,用手提着一盏提灯,手关节被冻得通红。 “那么早是要做什么呀?啊呜……”高挑的女孩是海丽思,她打着哈欠,全然不知道身边的女孩——菲特奈,为什么如此早地就将她从宿舍里拉出来。 这个时候距离自己平时起床的时间还长得很呢! “你不是说要帮我的么,难道你是在骗我答应温迪和阿尔瓦吗?”菲特奈这个时间已经非常精神了,她推了一把海丽思,让这一个差点就要睡着的女孩走到门里,顺便帮助她清醒过来。 “啊?我能做什么呀?”海丽思果然清醒了过来——却是因为菲特奈的话而不是因为自己被推的那一把。 “帮不了忙也不能闲着,别忘了,不是我负责,是‘我和你’。”菲特奈又提醒了她一次,“你们聚会都喜欢准备些什么东西?我们要怎么安排呢?我可是什么都不知道。” 海丽思被菲特奈打开了思路,沉思起来,思考可以驱散睡意,她终于开始清醒起来。 菲特奈松了一口气,她倒是十分担心海丽思真的没办法醒过来,那么自己就很难做准备了。 “嗯……其实挺简单的,毕竟有白楼的宴会厅——无论是大小还是布置都是专门为这种活动准备的,听说是模仿了贵族活动厅的布置……之前就是因为这个,休伯特……啊。”海丽思还是有些没有睡醒,可当她说完这些后已经完全醒了过来。 菲特奈沉默了,贵族的宴会厅么……那看来确实不需要准备多少东西。 或者说,其实一份采购清单和一张活动安排就好了。 “洛奈。”本来因此而感觉到轻松的菲特奈听到了有人的喊声从身后传来——克里斯从某层楼的走廊中走出。 菲特奈早已经习惯了她一整夜不睡觉到处乱跑的行为了,看着她:“怎么了。” “听说你要负责自然社下一周的聚会?”克里斯走过来,自然而然地挽着菲特奈的手,对海丽思恼怒的表情仿若未闻。 不知道为什么,菲特奈总觉得克里斯每次一出现总会发生一些不寻常的事情。 “的确。”菲特奈说道。 “神秘社要终止自然社的宴会厅使用权哟。”克里斯没有隐瞒菲特奈,弯起了嘴角。 “你说什么?”菲特奈乍一看没有什么反应,海丽思却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惊呼道。 克里斯含笑看着菲特奈,两个人靠得很近,菲特奈能闻到对方柔软的身体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的香味,这种味道很淡,可真实存在——此时克里斯的双眼看起来也比往日显得更加神秘。 “为什么?”沉默了一下,菲特奈才说。 她对神秘社的了解只有上一次克里斯无意中提起的那一些。 克里斯轻笑了一声:“不知道呢,我路过白楼。听到阿尔瓦和神秘社的人在争论,不过艾德居然没有亲自说明,大概是完全没将阿尔瓦放在眼里吧。” “艾德?”菲特奈对这个名字有些敏感。 “欸,你不知道嘛?神秘社这一届的负责人就是艾德·安森迪尔哦。”克里斯在原地转了一个圈,“从来没有人知道他有什么打算呢,我还以为他和你的关系很不错呢?” “洛奈……”菲特奈还没有做出回应,便看到海丽思伸出手攥着自己的衣袖,看起来有些担忧。 以海丽思的性格,听说了这件事很大的可能会暴跳如雷,并且会急匆匆地去和人理论,但是她没有。 菲特奈想起了那几个在森林里的夜晚。 海丽思惧怕艾德。 “多半是一时兴起。”菲特奈说道,继续朝着楼上走。 菲特奈从来不认为自己了解艾德的性格,可她清楚,这一位同样贵族出身的天才魔法师,不会因为任何人的话改变自己的决定。 简直就像是一名暴君。 菲特奈想到这里,不经意地皱了皱眉。 “洛奈,我们不去看看吗?”海丽思看到菲特奈还在往上走,问道。 “没有必要。”菲特奈的回答很干脆。 “可是……”海丽思向来不会怀疑菲特奈的决定,并非是十足的信任——她对菲特奈有一种无法反驳的愧疚心理。 克里斯看到海丽思的表情,不由得觉得有趣:“那为什么不自己去看看呢?哦,我记得你那个小情人也在神秘社呢。” “你闭嘴,克里斯!”海丽思皱眉,尖叫,同时她身体周围的魔力运转凌乱了起来,显然她的情绪已经伴随着对魔力的调动了。 “嘻嘻。”克里斯从容地避开危险的地方,笑容显得她充满了自信,“真是可爱又可怜的女孩啊。” 海丽思简直要被气死了。 “够了,海丽思。”菲特奈皱着眉制止了海丽思——这样的情绪失控对于魔法师而言非常致命,希蕾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海丽思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可她忽然发现菲特奈的表情不对——少有的凝重,于是顺着菲特奈的视线看去——上一层楼的铁艺护栏后,一位穿着暗蓝色大衣的少年,有着一双蔚蓝的双眼。 艾德的脸上挂着浅笑,心情似乎不错,他今天还拿着一根黑色的手杖,如同握着一把权柄。 “看来已经有老鼠来告诉你发生了什么啊,本来还想来看看你的表情,真是可惜。”艾德轻声说道。 克里斯脸上还挂着笑容,可已经没有刚才的那么好看了,她后退了两步,勾了勾唇角:“那就祝你们聊得愉快了。” 艾德目不斜视,也不管克里斯的身影忽然消失。 “你倒是很无聊啊。”菲特奈缓缓说道。 “确实有一点,想到你气急败坏的表情,觉得那样应该会很有趣,”艾德说道,“那么,你可以尝试求我改变主意哦。” 第七十章 深渊之影自心中爬出 “艾德先生,”看着艾德脸上的笑容,菲特奈苍白的脸上,睫毛颤了颤,“你还记得《阿盖恩纳》这个故事么?” 艾德没有说话,静静地望着她,等待着她的下一句话——他的笑容透着胜券在握的姿态。 “这个故事确实没有什么意思——到底哪个才是最初的、真正的故事,毕竟敌对的人是永远无法谈和的。”菲特奈睁大眼睛,棕色的眼睛里有蓝紫色的光芒涌动,“很巧的是,我也是不会承认《阿盖恩纳》有第二个版本的。” 她看似在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实际上等同于告诉艾德,艾德希望看到的,菲特奈请求自己——做梦! 菲特奈的语气很平静,说完后她同样平静地朝着楼上走去,没有再看艾德一眼。 海丽思有些惊讶,在菲特奈走了一段路后才反应过来,急忙跟着她往楼上跑去——菲特奈瘦弱的身影在这古朴刻板的建筑内移动时,更像是被裹挟着向前,举步维艰。 不知道是出于心情紧张还是出于跑得太急,海丽思额间有汗水渗出,在经过艾德所在的楼层时,她没忍住,朝艾德看了一眼——艾德的额发遮住了他的双眼,没人能看到此时他的眼睛是蔚蓝色的还是暗蓝色的。 然而菲特奈不会去在乎这种细节。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惹上这一位敌人的,可当她回过神时,已经明白他们二者之间有的不是单纯的争斗——那或许是逼近充满血腥的,残酷冰冷的厮杀。 即使菲特奈十分清楚,此时的艾德根本不会将她放在眼里。 很久以后,她站在用冰冷的石块砌成的城墙之上,冷漠地看着她的这位敌人,不曾改变今日的想法。 ============================= 一天很快过去。 菲特奈带着海丽思回到花房后便开始了自己的工作——好像今天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整天都没有课她在各个花盆前忙碌着,偶尔走到实验桌前进行一些试验,或者拿出图鉴、纸和羽毛笔,在纸上涂抹。 菲特奈不着急,海丽思却很着急——既为了她们接下来该怎么做,也为了自然社现在的状况。 这期间阿尔瓦来过一次,很抱歉的告诉她们聚会还需要继续、需要新的场地——显然,工作量增加了不止一点。 更重要的是,连阿尔瓦也无法给出明确的回答——该从哪里下手。 菲特奈没有表态,着急的海丽思最终跑出花房,似乎去寻找可以解决的办法了。 “还没有打算走么?”到了往时要离开花房的时间——莱特塔都要离开时,菲特奈还站在实验桌前的一张椅子上——她不够高,这个体型站在椅子上显得有些好笑,可是菲特奈的表情却十分认真。 听到莱特塔的询问,菲特奈没有抬头:“嗯。” 没有说自己是不是要准备离开,也没有说自己什么时候会离开。 莱特塔看着菲特奈,双眼中的光芒流转,在原地站了一段时间,最终决定不管她,即将转身。 “莱特塔教授,”就在这时,莱特塔听到菲特奈的声音响起,“神秘社是个什么样的社团。” “那是一个致力于研究魔力起源的社团——他们同时在寻求最纯粹的魔力。”莱特塔说道,“我和你说过的,温切特?莱格朗德,是这个社团灵感的来源,这个家族一直代表着平民魔法师的最强者。” 若是要证明这一个魔法师家族有多么出名,佛瑞森?莱格朗德是其中的一个证据。 “好的,我明白了,多谢你,莱特塔教授,以及,”菲特奈的声音没有变化,一如既往地礼貌,“晚安。” 莱特塔知道她已经没有什么要问的了,然而还是在原地停留了片刻。 “艾德是艾露的儿子——艾露对佛瑞森有恩,于是无论做什么,佛瑞森都会尽力保护艾德。”莱特塔对今日的事情有所耳闻,最终她还是说道,“但你是我的弟子——我也会尽力保护你。” 菲特奈一愣,抬起头,却发现莱特塔已经消失在了花房中。 若是其他人会觉得这十分可笑。 艾德?安森迪尔是星辉最有潜力的学生,将来会是最优秀的魔法师,同时是最强大的平民魔法师佛瑞森的弟子,而莱特塔却只是一位年轻的、甚至没有白塔的魔法师。 菲特奈微微勾起了嘴角,却露出了笑容。 =================================== 当——! 夜晚,雨水使得地面上铺上了一层水,建筑和建筑之间的缝隙中,只可以容纳三个人并排走过——此时一个人倒在其中,十分狼狈——是一位女孩,她浑身被雨水沾湿,肩膀上有明显的伤痕——被魔力贯穿的肩膀上伤口狰狞,身体还在因为剧痛而颤抖,然而她同时颤抖着的声音却带着嘲讽:“哈哈……艾德……没想到你也有失策的时候啊……” 这是克里斯。 艾德缓缓向前走,黑暗从他的身上褪去,雨伞自然地漂浮在他的头顶,他的双眼里充满对躺在地上的人的厌恶。 咔。 艾德的眼皮跳了跳,魔力被汇聚起来,砸在了克里斯的身上——克里斯痛苦地颤抖了一下,感觉到身上的骨头碎了几根。 “某种意义上说,能得到你这样的人的厌恶,确实值得荣幸呢……哈哈哈……”尽管如此,克里斯还是断断续续地发出声音。 “真是难看啊……”艾德眼里的暗蓝色使得眼神看上去十分阴森严肃。 若是他今天早上对菲特奈露出的是这样的一副神情,菲特奈会惊觉,哪怕是盛怒的威兹德姆公爵也不曾释放过这样强大而沉重的威力。 “哈哈哈哈哈哈……”克里斯似乎要接近疯狂,身体在地上,不知道是颤抖还是抽搐,有白沫从嘴角里涌出。 “他还活着。”忽然,艾德说道。 克里斯的笑声戛然而止。 艾德呼出一口气,似乎不想再浪费自己的时间,朝外走去。 “你说什么……你……找到他了?”当艾德经过克里斯时,他身后传来克里斯充满震惊而又虚弱的声音。 “现在被蒙在鼓里的可只有你。”艾德的声音越来越远。 “等一下……这不可能!你找到了他,不会让他继续活下去的!你在骗我!”克里斯倾尽了全部的力气。 然而艾德没有再回复,克里斯嘴里喃喃地重复着刚才的话,觉得力气从身上一点一点地流走,包括身上的温度。 “哎呀。”就在这时,因为找不到自己的主人而在星辉里闲逛的少年骑士,发现了她。 第七十一章 黑夜为萌生懦弱之所 第二天,菲特奈结束了课程后没有去图书馆,而是往花房走。 雨还是没有停,菲特奈一只手撑着伞,专注地看着另一只手里捏着的一叠纸张。 “要撞上啦。”耳边忽然响起了“提醒”——菲特奈缓缓停下脚步,抬头看——眼前还是记忆中的,两栋教学楼之间的路。 眨了眨眼睛,菲特奈侧过脸,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人——那是一个高大的男人,小麦色的皮肤很显眼,五官犹如雕塑,看到女孩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他笑着朝她打招呼:“好久不见啊,洛奈。” “威克尔?你怎么会在这里?”菲特奈有些惊讶。 “是我,怎么,听起来你不是很想看到我?哈,这一次来蹭吃蹭喝的,你不欢迎我很正常。”威克尔爽朗的笑容让菲特奈感觉有些记忆混乱。 蹭吃蹭喝?菲特奈心中有不少的疑问,可转念这些疑惑便没有了。 威克尔作为佛瑞森的好友,还是一名冒险者,想来和自然社有些什么关系。 “我和自然社的关系还算可以——听说这一次是你在负责?”果不其然,威克尔说道——只是他提到的事情令菲特奈的心情不是那么好了,“那还真是值得期待。” “没有什么值得期待的,只不过是挣扎罢了。”菲特奈叹了一口气,说道,“让一位新生来做莫名其妙的事情,该害怕的是自然社而不是我。” 这听起来其中充满了深深的抱怨,可了解她的人都知道,菲特奈只有在熟悉的人面前才会说这些不怎么幽默的抱怨。 威克尔是了解她的人,笑容更深:“你现在要去找莱特塔吗?我正好也要去找她,和你一起去吧。” 菲特奈点了点头——和他一起往前走。 “在那之后过得还好吗?我知道一个林中猎人要适应这样的生活有些困难——啊哈,现在新学期一个月还不到,问你这些问题真是强人所难。”在路上,威克尔没有因为菲特奈的沉默而终止话题。 “不适应是难免的,我会努力的。”菲特奈流露出一丝苦笑。 事情绝非从一个林中猎人到魔法师的适应期如此简单,可惜很多事情她无法明说。 “像你那么大的人这个时候往往只会抱怨或者惊慌吧,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威克尔不知道菲特奈在进入星辉后都遇到什么——这样的安慰听起来却让菲特奈心里放松了些。 很快两人就回到了教学楼,进入花房。 “威克尔?”莱特塔原本在细细观察着一片用镊子夹起的叶子,看到威克尔时,将少有戴上的眼镜摘下,惊讶地道,“你怎么还没有死啊?” 听到莱特塔的话,哪怕是菲特奈也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威克尔苦笑地摇了摇头:“让你失望了,还没有。” “哦,那你还真是幸运。”听起来两人有些仇恨——莱特塔单方面的仇恨,可是她接下来这句话却反而让人感觉她和威克尔的关系不错。 威克尔脸上的苦笑更深:“你的话每次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你可不要让洛奈也沾上你的坏脾气。” “她的脾气可没有比我好多少。”莱特塔随口说道,“你这次来做什么?只是蹭自然社的饭的话,应该没有必要来找我吧?” “带点种子给你——听说你种植出了新的卡洛达?”威克尔问道。 “嗯,杀伤力少一些的。”莱特塔说道。 …… 菲特奈看着这两个人的谈话,决定不去打扰,自己朝着实验桌走去,实验桌上堆满了不同颜色和大小的种子——它们事实上都是卡洛达的种子。 有时候菲特奈觉得莱特塔没有一座白塔这件事情不可思议——莱特塔对魔药的研究远远超乎了自己的想象。 难道是因为她曾经的贵族身份么? 菲特奈没有再思考这件事情,她此时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然而还是感觉有些不适应的——既没有克里斯,也没有海丽思,今天的生活真是异常的平静呢,平静得让她游戏不习惯…… ============================== 天已经暗了下来,海丽思走出图书馆,眼圈十分重,清秀的脸充满疲倦——挫败感涌上心头,让她险些支撑不住地倒下。 找不到任何的办法。 一整天她都在用自己能想到的方式去寻找解决的途径,可结局都指向了她们无法成功举办这一次聚会这个结果——毕竟连阿尔瓦也束手无策。 海丽思觉得自己十分弱小又可怜——脑海里划过了以前发生的事情——她不可避免地想起发生在伊索森林里的事情。 这个样子可真的是十分地难看呢……海丽思靠在墙上,此时没有其他人,陪伴着她的只有冰冷的墙和昏暗的光线——其中任何一样都让她想要哭泣。 同时她也想起了那时艾德讽刺的面庞,忍不住颤抖——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恐惧如同黑色爪子,从心里的裂口里深处。 而菲特奈却完全不担心——她如同往日一样以冷静的神情面对一切。 菲特奈是不同的——海丽思能看出这种不同,这一座大学里的人,都是一些被抛弃的平民,多数人排斥彼此,用手里能抓住的魔力隐藏自己的懦弱和恐惧,可她在那个女孩身上看到了……强烈到令人觉得可怕的自信。 虽然那其实只是菲特奈身为贵族的十几年中所培养出来的习惯。 “这样是会被抛弃的。”就在这时,幽幽的声音从黑暗里传出。 这个声音有些陌生,海丽思惊讶地跳了起来:“你是谁?!离开黑暗!让我看到你是谁!” “可怜的女孩,你已经因为任性丢掉了重要的东西,这一次即将会因为懦弱再一次被抛弃——你无法忽视这一点,而此时只能在角落里哭泣,无法去面对你即将面对的一切。”黑暗里的声音又出现了。 海丽思颤抖起来,她靠着身后冰冷的墙,希望自己冷静下来,可眼前的光却越来越暗,温暖却在一点又一点的流逝。 “你闭嘴!你是什么人?这些事情可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海丽思想要大声尖叫,可声音却一点点地弱了下去。 那个声音说得一点也没错。 她只是不敢承认罢了…… 海丽思感觉黑暗越来越重,她的眼皮越来越重——她即将要失去意识。 第七十二章 回忆起吧,无名的战场 有什么东西是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来的? 是兄弟姐妹的笑容,还是书柜第一本书上贴着的花瓣,或者一杯泡好的热茶? 不,不,都不是。 他缓缓睁开了眼睛——因为感觉脸上被冰冷的雨水覆盖。 “哎呀,怎么还在下雨呢……”少年骑士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惘然,接着因为感觉到浑身湿透,下意识说道,“哎呀呀!这可真是太过……” 然而有一瞬间,发丝一样的雨水从他的手掌“穿过”,那一瞬间使得他的声音也被吞没了,张扬的表情瞬间散去——他原本仰躺在地面上,片刻后缓缓坐起,看着自己隐隐有些透明的手沉默了许久,然后勾起了一个笑容。 接着这一名少年——阿斯托尔福站了起来,看了看四周:“那个大姐姐已经走了嘛……这里还真是不安宁呢。” 阿斯托尔福想起这两天遇到的事情——先是前一天晚上在校园的角落发现了受伤的女孩,接着又发现了在图书馆里险些被诅咒的大姐姐。 “洛奈身边的事情可真是一点都不少呢。”阿斯托尔福叹了一口气,擅长笑的他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已经十分难得了。 他看着远处,想起了昨天发生的事情。 ============================ “你是谁?!”海丽思朝后退去,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背脊后传来的冰凉却没有让她清醒过来,反而逐渐混乱,意识也紧随着要消失。 “便是如此……陷入沉睡吧……陷入失意的黑暗中……”黑暗中的声音暴露了自己的目的——海丽思已经没有反抗的力气了,她的瞳孔染上深灰色,像被巨石压着,即将支持不住。 黑暗中探出了黑雾,即将触及海丽思。 “做梦。”但是女子的双眼突然睁大。随着黑雾被弹开,变成了璀璨的碧色——这种绿色看起来十分很不真实——海丽思“清醒”了过来,“这样随便给人下诅咒,可是不符合上帝的想法的哟——出于骑士的精神可不能坐视不管。” 黑暗里的声音消失了,“海丽思”站在原地,正奇怪的时候,一团黑雾猛地从黑暗中窜出,快速地将她缠绕起来! “嘿呀。”“海丽思”惊讶地看着这一幕,“她”被举到了半空中,那一团黑暗的雾气使人感觉到了无边的黑暗和冰冷,是十分让人讨厌的东西——至少“她”十分讨厌。 “你是谁?”冰冷的声音从黑雾中传来,“你的话我听不懂——上帝是什么?骑士?你是贵族吗?你使用的是什么魔法,你侵入了海丽思的身体,可她的意识却没有出现任何的异样——这是什么力量?” “海丽思”皱了皱眉,接着咧开嘴笑了笑:“嘿,你的问题也太多了吧!连行礼都不会的人,我想我可无法将你看作一位同伴——听起来你好像认识这位大姐姐啊!” 黑雾一顿,接着它被“撑开”,“海丽思”从半空中跳下。 “海丽思”一只手支撑墙壁,甩了甩另外一只手的手腕——“她”的行为极其直接,使那些魔力朝着自己涌去。 “你对魔力的支配有优先权,这是怎么做到的?”黑雾被散到了不远处,沙哑的声音里仍有浓浓的好奇。 “她”本来就是魔力构成的,能比别人驱动更多的魔力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真是太过分了,连剑都没有吗,真是的,什么事情是无法用骑士礼节解决的呀?”“海丽思”抱怨了一声,双眼陡然晶亮,“她”的眼前突然出现了碧绿色的幻影,幻影形成了一本书。 张开的书页散发着诡异的光芒。 “魔力这种东西很有趣呢,不是吗,”“海丽思”轻轻地道,“真是谢谢罗杰斯提拉姐姐了呢。” “她”喜欢冒险,这些被“她”运用自如的法宝们是属于“她”的能力。 “这是什么东西……”黑雾被碧色所笼罩,那本魔法书的书页快速地翻动,将有灿烂笑容的女子的脸映照得清楚又虚幻。 “海丽思”没有理会黑雾在碧色中的挣扎——它无法逃脱:“只要是魔法就逃不出它的哦……真是的,洛奈为什么每次都要和我比试剑呢,人家对这件事情根本无能为力。” 从图书馆外面可以看到,这一层楼的窗户内有浓郁的碧色一闪而过。 ========================== 之后呢?想要把海丽思的身体“带”回休息的地方,最终因为不知道对方住在哪里乱走——魔力不足的他最终无法支撑下去,陷入了昏迷。 【帝之子】是属性,罗杰斯提拉送给他的魔法书则是【技能】——魔力这种东西,哪怕本身是魔力构成的自己能无度使用的,何况这里的魔力浓度完全不能够支撑更强大的技能。 真累啊。 阿斯托尔福不禁不想在乎自己被雨水沾湿,以大字型地倒在地上。 太过分了呢,那两个女孩子心里都各自存在着复杂的过去——然而偏偏那双眼睛却看不到自己的存在——这么辛苦到头来还不是要睡在不知道在哪里的地方? 这样的雨,这么冰凉的感觉…… 就像是…… “龙塞沃……闭上眼睛都是那儿啊……”阿斯托尔福不愿意闭上眼睛,一向活跃的他此时表情有些呆滞。 决战、死亡、再若无其事地醒来,笑闹,在异乡的土地上。 “洛奈,太过分了啊……再不来看我,我可就要消失了啊。”阿斯托尔福轻声说道,将手放大了眼前,那双手有一刻“消失”了一会儿。 本来以为还能再支撑一会儿的,可是在没有主者技艺的帮助下的召唤,已经将他逼近了绝路呢。 “要开始了……自然社的聚会……” “听说今年交给了新生——那个传闻果然是真的吗?” “谁知道呢……” 阿斯托尔福将手放到了面前,眼睛透过手指里的缝隙看到灰蒙蒙的天,忽然耳边响起了细碎的声音。 不由得爬起来,他探出头——才发现自己正在一块小平台上,下面有经过的星辉的学生。 原来他躺了那么久? 对了,菲特奈是负责的人吧?啊那么…… 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她呢。 阿斯托尔福站起来,猛地从这块平台跳了下去——那几个路过的星辉学生只感觉有一阵风瓜过,转头只看到背后地面上的水坑荡起了涟漪。 第七十三章 序幕于阴沉之雨 “真是太辛……咳咳……” “没事。” “都是我的……如果不是我……” “没关系。” “放心,无论有怎么样的结果都……” “你还是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温迪。”菲特奈望着那一名面颊通红的、站在自己跟前,说话十分勉强的姑娘,轻声说道。 白楼里。 今天是自然社的聚会,她一大早来到白楼,却没有看到阿尔瓦,事实上菲特奈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看到他了。 在自然社的房间里转了两圈,突然来了一位“客人”,让人惊奇的是居然是原本卧病在床的温迪——温迪看起来状态仍旧不是很好。 “我认为社长唯一会责怪的我的原因是,回来看到你这个样子。”菲特奈随手将搭在椅子上的羊毛毯给她盖上,并将一杯热水塞到了她的手里,做完了这一切她才稍微好了些。 “他不在学校,”温迪将自己埋在羊毛毯中,闷声说道,“你应该很奇怪吧,为什么自然社没有人来完成这些事情——偏偏是你,而我们还没有和你说明原因。” 菲特奈没说话,她确实想知道。 “自然社最近有一项有些大的课题,这段时间大家都在外面,确实没有欺骗你——阿尔瓦也是因为这件事情,不得不离开学校,对我们而言,其实这个聚会的意义并不大……所以你不需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温迪缓缓说道。 菲特奈还是说不出话。 她对这样的情况有所察觉——并非她对自己不自信,只是她想不出任何一个自然社相信一位新人,并委以重任的理由。 可是此时才说,会不会太晚了呢?菲特奈的双眼里露出了一丝质疑。 温迪没有再说话,她又咳嗽了几声,喝下几口水后便昏昏欲睡了。 菲特奈把她扶到了长椅的位置,替她盖好毛毯,接着才朝外走去,小心地关上了门。 与此同时响起了开门的声音。 “洛奈!”进来的人是海丽思——这几天她有些奇怪,虽然和往常一样,会黏着自己,哪怕花房的工作看起来多么的枯燥——但她似乎忘记了什么事情,整个人看起来也没有之前那么“开朗天真”了,“准备好了吗?” 菲特奈无暇顾及海丽思此时的心情——她一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人,或者说不知道该如何向她询问。 “嗯。”菲特奈点了点头,和她一起朝外走去——她今天看起来没有是区别,只是将白金色的头发稍稍梳理得整齐了一些,并在左胸前别上了自然社的徽章。 “没有关系么?”海丽思替她拉开门,停顿了一下。 海丽思除了忘了点事情外,忧心忡忡的心态也平和了很多。 “放心吧。”菲特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在海丽思要问出来的时候,才收起了视线,说道。 推开门,两人走在白楼的走廊上。 迎面是另外一个人。 艾德今天没有穿常穿的暗蓝色大衣,反而换上了黑色的一件,使得他看起来身上只有蔚蓝色的双眼有颜色。 让人意外的是,这个少年微微举起了手,露出了温和的笑容——朝她打招呼。 仿佛前几天发生的事情并不曾发生。 两个面对面靠近的时候,是不可能看不到对方的动作和表情的——可菲特奈像是遇到了陌生人——在他不远处的地方从容地转弯,朝楼下走去。 艾德的手顿在了原地,海丽思走过的时刻感觉有些心虚,加快了脚步——少年此时背对着菲特奈,身形顿了顿,最终也转头,继续朝神秘社的房间走去。 打开门时——红发的女人抱着双臂坐在铺着宝蓝色绒料的沙发上。 “好久不见,莱特塔教授。”艾德缓缓开口,声音有些虚弱。 “看来你这几天过得不是很好。”莱特塔微微向前倾自己的身体,指了指黑色的、光滑的桌面上两个纸包,“你要的东西。” “或许是惩罚我伤了女孩子的心吧。”艾德随意地说道,接着看了一眼那两个纸包,“已经不需要了。” “哦?看来你很清楚。”莱特塔说道,不知道她这句话是回应艾德的前半句、还是后半句。 艾德笑了一声,缓缓朝莱特塔身后——的窗户走去,他的双眼里映着那一个瘦弱的身影,从白楼中走出,朝着不远处的白楼旁边的草坪走去——阴雨天里,那里已经集聚了一些人。 “听说自然社这一次打算做露天的聚会——很有趣不是么。”艾德转过头,靠在窗户前。 “适可而止吧。”莱特塔的声音响起,她从沙发上站起来,转投看着艾德,“这种雨天对我的植物生长可是一点好处也没有——如果你还要这么玩下去的话,可别怪我强制终止你的小把戏了。” 艾德不动声色,莱特塔说完后朝门口走去。 “不愧是……当世的三贤者之一。”艾德目送莱特塔离开,语气莫名。 “你现在已经想好要怎么解决你自己的危机。”莱特塔的声音在门关上后才从门后传来。 艾德没有说话,他转头,眼角里闪过了一道黑色的光。 “很快,你可就没有什么时间顾忌自己心爱的弟子了呢,莱特塔?乌兹尔德。” =============================== “哎呀哎呀,让我先过去嘛!”阿斯托尔福奋力的奔跑,终于找到了这一座白楼——没人注意到的人日子真的是太难过——此时想要穿过人群也需要费很大的功夫。 白楼旁的草坪已经有许多人了。 他们都撑着伞,表情各异——多数是质疑并且有些不耐的。 菲特奈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哪怕温迪说这一切没有什么意义——只是为了安慰自己吧。 到底也是一个,温柔又善良的人。 可是…… “她就是菲特奈?弗雷顿?” “真是瘦小的人……看那可怜的身板。” “哪里都很普通,只有头发值得一看。” “哦,那颜色太单调了无趣了。” …… 名为恶毒的因素,融入雨水、融入空气——如此的熟悉。 菲特奈越过人群的,走到了最中心。 “总之,先感谢大家的到来。”她转过身,从容地望着他们,气势使得她变得无限高大起来。 第七十四章 无法回避的过往与未来 “洛奈。” 菲特奈突然回想起好几年前——她像是往常一样,被父亲叫到书房,那时候的她是一位贵族,是备受瞩目的威兹德姆家族的大小姐。 “是的,父亲。”听到威兹德姆公爵沉静低沉的声音,她肃然。 威兹德姆公爵背对着她:“你还记得吗,威兹德姆家族的规矩。” “我记得。”菲特奈说道。 【第一,忍耐,以家族的名义起誓,无论有多么痛苦、无论如何饱受质疑。】 “真是瘦小的人……看那可怜的身板。” “哪里都很普通,实在是无趣啊。” “那么,这算是什么聚会呢。” “连阿尔瓦和温迪都不在。” …… 菲特奈听到的质疑像是黑色的影子,就在那些人的身后——无论到哪里,这些似乎都是一样的。 “欢迎你们的到来,我想大家都知道那不幸的消息了——阿尔瓦先生和温迪先生无法出席。”菲特奈的声音比以往要大一些——此时他们才能听出她的声音究竟是怎么样的——结果令人失望,声音里没有一点女性的特征,不具备任何“甜美”“温柔”可以形容的内容,“同时……我也很荣幸能够帮到自然社。” “何必用这一套呢?我只想知道我们在这雨中站着可不是为了听你演讲的。”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 “至少给我们点吃的东西吧?哈哈!”第一个声音出现后,第二个声音紧随。 接着是一阵笑声。 事实上在这样的世界里生活更让人难以忍受——贵族尚且会考虑自己的地位和面子,可这些平民们无所顾忌,身为一位魔法师更是如此。 海丽思的表情有些难看,担忧地望着菲特奈。 “确实,”菲特奈轻声说道,缓缓伸出一只手,“这里是自然社的聚会,并不是食堂……或者演讲的场所。” 震动随之出现。 感觉到地面有急速变化的魔法师们下意识地想要催动周围的魔力,却发现魔力完全无法控制——接着地面下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是一株绿色的植物,它从地面下窜出,急剧生长着。 巨人藤,如同它的名字,也像是故事里的那种无限生长的藤蔓。 快速生长的藤蔓很快变得又粗又壮,其中又生出了小的藤条,伸展出来,形成了优美的弧度——甚至有一些生长成了乐器的形象,优美的音符流泻而出——同时藤蔓上长出了花苞,花白里探出了白色的花。 花被“点燃”,巨人藤下这一片被白光所笼罩。 如梦似幻。 “天哪……这是什么植物?我从来没有见过……” “是某种强大的魔法吧,她在调动魔力的时候竟然没有被任何人干扰……” …… 令人惊讶的事情还未结束,巨人藤上出现了浅紫色的藤蔓,藤蔓垂在了两侧,长出了各色的鲜果——硕大的叶子从最粗壮的巨人藤上生长出来,两片叶子遮挡了大块的地方,包括雨水。 “洛奈,真是太棒了……” “啊——!” “洛奈?!” 海丽思要正要朝着菲特奈走来,却有一道风,像是刀一样朝着她扑过去——威克尔的身影出现在了人群中,他也惊叫出声。 当——! 菲特奈站在原地,动也没动。 那是一支箭,停在了菲特奈的脸颊前只有一点的地方——两样东西替她挡住了这一箭。 “真是太糟糕了,总算赶上了。”阿斯托尔福手中持着一把枪,枪尖刺穿了箭杆——这是第一样,其他人看不到的保护。 “没事吧。”另外则是一道无形的屏障——似乎是临时凝聚起来的魔力,抵挡在了菲特奈的面前——说话的声音来自于菲特奈的炼金课老师,特伦。 这一样保护则出乎人的意料。 【第二,冷静,以家族的名义起誓,哪怕站在黑暗的深处。】 “我没事。”菲特奈昂起头。 “箭支用的是黑木箭杆——这箭只属于神秘社。”特伦又说道。 “这不可能?!” “神秘社怎么会……” “听说便是因为神秘社的原因,自然社的聚会场地在白楼里。” …… 特伦的话让很多人的脸色忽然苍白——包括威克尔和海丽思。 【第三,控制力,以家族的名义起誓,威兹德姆家族将扫平混乱,以权威的姿态凌驾众人。】 “或许这是为了看我够不够格,看来我通过神秘社的试炼了。”菲特奈鼓掌的声音不大,却吸引了全部人的注意力,她说道,“那么接下来,不会再发生这些事情了——希望大家能够好好享受这一次聚会。” 还能够安心地继续下去么? 当然可以——菲特奈的眼神和举止令人信服,哪怕是海丽思也平复了心情——音乐还在继续,很快他们便忘却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到底,刚才的那一箭只是冲着菲特奈,而不是奔着别人。 “我很感谢你,特伦教授。”菲特奈接受了几句赞美,当人们的心情平复时,安慰了一会儿海丽思和威克尔,紧接着她找到了特伦——这位看起来不会凑热闹的男人,连菲特奈也没想过他会来。 “不用客气,”特伦缓缓道,“小心神秘社。” 说完,他走进了人群中——哪怕身影高大,却也很快地消失。 某种意义上说,他也算是一个奇怪的人。 菲特奈没有说话,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白楼,仅仅是一眼。 “诶,雨停了诶!” 这时响起了一声惊呼,菲特奈跟着他们走出了巨人藤硕大的叶子可以遮挡的地方,此时一束阳光拨开了云雾,在天与地之间建立起了如梦似幻的桥梁。 “洛奈,”耳边响起了威兹德姆公爵的声音——在自己回答了所谓的规则的后,“无论你身在何方,发生了什么事情,牢记它。” “好的……父亲大人。”菲特奈轻声说道。 “洛奈。”这时,另外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来自阿斯托尔福。当菲特奈转过头时,险些没有发现近乎透明了的他,“你做得真好啊……那么……这样下去就很好了,一直有朋友,一直不会寂寞。” 第七十五章 承载于破除一切信仰 【一天前】 “早上好,洛奈。”海丽思和往常一样,带着早餐到花房找菲特奈——这两天,那位瘦弱的女孩从早忙到晚,一整天都不会离开。 菲特奈此时站在实验桌前,戴着一副金属边框的眼镜,使得本来就不同于同龄人性格表现的脸上又多了一点老成。 更何况她此时神态严肃。 听到了海丽思的声音,她象征性地应了一声,却没有抬头,继续手里的工作——此时正用银色的镊子,挑选着桌面上各色的种子——它们都一样地形状浑圆,像一颗豌豆。 有的表面光滑,没有任何纹饰,更多的则有各种颜色的纹路。 “这是什么啊?”海丽思好奇。 “巨人藤。”菲特奈解释。 “诶,就是那种会长得特别大,但是只能存活几天的植物吗?怎么突然研究这个呀?”海丽思更加好奇,睁大了眼睛。 菲特奈用镊子从一旁的盛着魔法药剂的玻璃瓶里沾取了一些液体,洒在了某一颗种子上,这才说道:“为了自然社的聚会。” 海丽思十分惊讶——菲特奈在研究上一向用功,像是这样的情况曾经存在过——也是像现在这样夜以继日地努力——可她没想到,这一次菲特奈是为了自然社的聚会。 她都快放弃了呢。 “哎呀,今天怎么没有喊‘自然社要怎么办?’了,海丽思。”这时,威克尔也来到了花房中,他看到摆在另外一张桌子上的早餐,不由得靠过去闻了闻,“是四楼的奶油面包吗?这可是好东西,我可以尝尝吗?” “威克尔,我没想过你这么恶劣!”海丽思气鼓鼓的,“想吃自己去买呀,洛奈还没有吃东西呢!” 威克尔笑了笑:“好吧,不过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今天看起来十分淡定呢。” “我也不知道……我本来以为我会非常着急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怎么也没有着急起来,这样也挺好的吧,反正我也做不了什么。”海丽思叹了口气,“最近还总是做奇怪的梦……醒过来之后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那便不要想起来了,”威克尔伸出手,那双布满厚茧的属于冒险者的手,将海丽思一头梳理整齐的头发揉乱。 “威克尔!”海丽思尖叫,在他手下挣扎了一会儿,窜到了一边。 威克尔哈哈大笑,海丽思怒瞪着他,没有留意到他在自己转头跳开时轻声说了一句:“有些时候……想不起来可是一件好事。” “好了。”菲特奈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海丽思和威克尔不由得转过头看去——只看到在菲特奈面前,有五颗形状大小和上面显示着的纹路都差不多的种子——都是浑圆的“豌豆”,然而上面有白色的纹路,仔细看去,它们好像还在发光。 “这是什么新品种吗?”连见多识广的威克尔也觉得惊讶。 菲特奈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 “不可能吧,这才一周,要进行品种的实验需要很长时间啊?”威克尔的疑问也存在于海丽思心中。 事实上这并不是什么“种子”——看着它,菲特奈忽然想起了自己曾经召唤过的两位召唤者。 “这个世界里的魔力分布十分稀薄——然而这毕竟是存在着这种‘未知力量’的世界。不管肉眼是否可见,这里的一切处处都被魔力影响,尤其是生物,它们的发展都会与它息息相关,并会产生相应的变化。”达尔文在研究那些东西时说。 “嗯……做了点小东西,姑且算是种子吧,糅合了一些别的植物对魔力的反应,你可以尝试类似的做法——那些植物们各自的特性是能够被集中起来,另行使用的,以某个东西作为‘载体’。”这是弃所说。 “你们读过‘灰帽子’的书吗?”菲特奈用手捏住其中的一颗“种子”,“传说他是一位兽语者,有着丰富的种植经验——他在《疯狂而神秘的植物》里面指出,植物们都有一项因为魔力的影响而产生的特性,如果借助魔力,就能将这种特性‘借’出来,结合到其他植物里。” “哦,我怎么记得这本书被称作疯子的言论?”威克尔眨了眨眼睛,回过神来,声音里有浓浓的惊讶,“难道你成功了?” 菲特奈少有地勾起了唇角,露出了一个有些狡猾的笑容:“对啊,我做到了。” 这个大陆,多数人信仰艾伦蒂亚,诵扬了艾伦蒂亚的传说的教廷,将魔力作为只有人才能使用的神奇力量。 然而“灰帽子”阿德兹却提出了植物也会受到并操纵魔力的观点——他当然受到了最大程度的抨击,最后被批判为疯子——最后即使是冒险者,也不知道这位昔日辉煌的兽语者去了什么地方。 可菲特奈相信他的观点。 因为她能看到魔力的运作,并且在达尔文和弃,一位擅长观察与研究,一位对种植有着卓越天赋的召唤者的帮助下,她获得了那可以承载植物身上的魔力特性的载体。 可惜要制作这样东西是十分困难的——它需要充满天赋和富有经验的人进行操作——最重要的是需要能够使用魔力。 菲特奈只能借助召唤者们的手去做这件事情——可惜阿斯托尔福在这方面没有任何天赋,她只能使用一些达尔文和弃留下来的材料。 值得高兴的是她成功了。 菲特奈松开了手,一枚种子落在了地上——像是卡洛达一样缺乏稳定性,在触碰到地面的一瞬间,它“爆炸”了——一棵巨人藤开始疯狂地生长! 巨人藤越来越粗壮,接着有细小的藤蔓继续生出,形成了漂亮的曲线和花纹,甚至形成了乐器的形状,开始演奏起来——除此之外,有花朵出现,它们散发着浅浅的白光,柔和的光使得周围的一切如梦似幻。 “还有果子!”海丽思惊讶地看着这一切,然后发现在藤蔓上还生长出了一串串的红色果子——菲特奈将一个摘了下来,递给她,她不加辨认地咬了一口,“好香啊!” 它以巨人藤为载体,融合了几种植物的特性——尽管能够存在的时间不长,可却是一个十分成功的组合。 威克尔惊讶地将整个巨人藤扫了一次,接着将视线放回菲特奈身上——瘦弱的女孩并不好看,可此时那些发着光的花包围着她的时候,仿佛是她在散发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光芒。 第七十六章 于黄昏余光无法照拂之地 “阿斯托尔福?”菲特奈转过身,看到变得近乎透明的阿斯托尔福,她有片刻的犹豫,最后开口呼唤他。 因为忙碌于自然社的事情,她一时间忽略了这一位平时喜欢到处跑的召唤者——记忆中,他的形象是一个毫无用处,且一切只以自己是否高兴为基础的骑士。 阿斯托尔福本来已经没有足够的魔力去支撑他使用自己的另外一个技能了,然而菲特奈在为了让那些魔法师们丧失使用魔力的能力时,使用了名为【汇聚纹路】的主者技艺——这使得阿斯托尔福获得了周围一定范围内的所有魔力,从而替自己解围。 可无论如何,刚才他救了自己。 这让菲特奈再也无法忽视他。 “你怎么不告诉我,你去了哪里啊?我找了你好久,一直找不到你。”阿斯托尔福抱怨道。 菲特奈一愣,继而心中产生了惭愧感,她确实没有在忙到无法离开花房的时候告诉过他自己去了哪。 “我很抱歉。”菲特奈只能这么说。 “好吧好吧,毕竟召唤者是无法对主人不利的,就是想要教训你一下都不行了呢!”阿斯托尔福对此十分“遗憾”,“真是太可恶了,无法让你看看我的枪法有多么厉害!” 菲特奈不说话,静静地看着他。 不仅是因为此时阿斯托尔福在说胡话,更因为他的身体又淡了很多。 “哎呀,不能说无关紧要的事情了——要说重要的事情。在找你的时候知道了一些很有趣的事情哦。”阿斯托尔福意识到了什么,接着他若无其事地靠近菲特奈,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菲特奈手里握着一个盛着果汁的杯子,阿斯托尔福说完话后,她的手一颤,最上方的果汁在杯子里跳动,那棕色瞳孔收缩了一下。 “要小心哦——那么,我就先走了哟……不过还真希望听到你说舍不得我的话啊,唉。”阿斯托尔福轻声叹息,原本他靠近时,脸贴近菲特奈,此时他微微往后退去——哪怕即将消亡,他那近乎透明的双眼依旧能够让菲特奈有真实的“对视”的感觉,“我要回去了,对我而言,真实的东西是死亡、以及逝去的故友——你仍旧活着,请好好活着,尽力去拥有即使死去也不会忘记的朋友们。” 菲特奈感觉到一阵风吹过,阿斯托尔福、以及他说的话——一切无影无踪。 她陷入了沉思——周围的人们,或许笑着谈话,或许独自一人停在长满果子的藤蔓前,她缓缓地旋转了一圈,视线落在了某个人的身上。 “舍不得你是没有意义的话,可我会永远记得你。”菲特奈的声音也像是轻柔的风,在说出去后便缓缓消散了。 雨已经停了,光芒从天上洒落,使得一切都被柔和的光所笼罩,沐浴在其中,让人舒适无比。 ================================== “你做得真是太好了……”温迪躺在长椅上,视线从窗外回到了坐在旁边的菲特奈身上——宴会刚刚结束,人们纷纷赞叹这一次特殊而有趣的宴会,想必不久后,这件事情就会产生一些别的影响。 已经黄昏,窗户外满是橙黄色,还有残留着一些温暖——它们被分享了一些到房间内——投到两个女孩的手中,使得人们能感受到这最后的暖意。 菲特奈摇了摇头:“你们既然愿意相信一位新生,那么我便不会辜负你们的期望。” 温迪笑了笑:“用的是什么?巨人藤么?好像和我见过的都不一样。” “嗯,加上了一些其他植物的特性,存在的时间会比较短,可是有一些用处。”菲特奈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了一颗豌豆一样的种子,将它放在自己的手心里。 温迪的眼睛里流露出了惊喜的目光,她挣扎着前倾身体,握住菲特奈的双手:“这应该是阿德兹先生的理论吧?我的天哪……这真是……太厉害了!不行,我要早一些告诉阿尔瓦,他一定会赞成你将这样东西继续研究下去的……” 菲特奈将一只手从她的手心里抽出,拍了拍她的肩膀:“谢谢你的提议,在那之前你先……” “洛奈!”就在这时,有人推门进来——威克尔走了进来,看到两人时先是一愣,接着露出了笑容:“温迪?原来你也在,我听说你生病了——怎么不好好休息?” “威克尔先生?好久不见。”温迪仍然握着菲特奈的手,和他寒暄,“谢谢你的关心,我现在感觉好很多了……很快就回去。你看起来气色真是越来越好了呢。” “我来带菲特奈去见一个人。”威克尔说道。 “谁?”菲特奈一愣,没想到他是为自己而来。 “你跟过来就知道了,”威克尔一边说,一边往回走,“温迪一个人应该没有关系吧?” 温迪确认自己没事之后,菲特奈便跟着威克尔走了出去——威克尔走得有些快,以至于她不得不小跑才能追上去。 房间里只剩下了温迪一个人。 温迪刚醒过来,头发还有些乱,看到菲特奈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后,她有一会儿在原地动也没动,接着才缓缓张开了手,手心里一颗像是豌豆一样的种子停留,它在有些昏暗的空间中散发着幽幽的光芒。 它本来应当在菲特奈的手里。 温迪此时缓缓抬起了眼睛,那一双清澈无比的眼睛却被深灰色笼罩,透不出一丝的光芒。 黑夜,又要来临了。 ===================================== “你这是要去什么地方?”菲特奈跟着威克尔——她本来以为只会是在某个教学楼里,可是他竟然带着菲特奈离开了校园。 威克尔似乎有随意出入校园的许可,而菲特奈身为魔法师的弟子也有这一项特殊的权力——一路上畅通无阻,他们到了来到了莱兹尔特。 然而莱兹尔特还不是这一程的终点,他们一路往前。 玫瑰五月结束后,菲特奈仍然很少来到莱兹尔特,此时店铺还开着门,走在大路上,两边是用魔力维持的法术灯——这样的情景,菲特奈已经十分熟悉了,却仍旧感觉到震撼。 “你跟着来就好了。”威克尔卖关子。 威克尔算得上是菲特奈认为最好说话的人了——他对外的身份是的冒险者,没人知道他是不是魔法师,可他没有魔法师经常装作神秘的样子。 菲特奈不爱笑,但她喜欢爱笑的人。 第七十七章 白银海涌入心的最深处 菲特奈走在后面,跟着威克尔走在莱兹尔特的街道上,看着威克尔高大的背影,他的背影让人印象深刻。 他们走出星辉时,天已经完全黑了。街道上的路灯已经亮起,一切都宁静安详。 忽然间,菲特奈又想起了那段在伊索森林里的日子——那是一段惊险的时光。 她看着两旁——除了那些用魔力驱使的东西比较多之外,莱兹尔特其实与路德王国里的小镇没有什么区别。 仔细想想,现在与贵族的生活相比,只是换一个差不多的地方生活。 那时候她也认识一个叫做威克尔的人。 “冒险者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菲特奈从沉思中抬起头来,突然问。 菲特奈清楚自己无法成为冒险者——伊索森林的日子已经证明了这一点,可她仍旧想知道那种经常被传唱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 “其没有什么不同,有活干的时候就去干活,没有活干的时候,在森林里游荡,打猎或者采一些果子度过一天——如果某一次的酬金能让我过上一段十分好的生活,那我会悄悄地找个地方看上一段时间的书。”威克尔说。 “你认识字?”菲特奈问。 她早该想到的,威克尔的行为举止有时候并没有太多冒险者给人印象的粗鲁。 “嗯,我和佛瑞森学过——我以前算是他半个学生,他说我这样的人就该多读书。”其他人或许会对菲特奈的问题产生不满,可威克尔不以为意。 菲特奈意识到自己说得似乎过了的时候有些后悔,然而在听到威克尔的回答后不免惊讶。 “我总觉得你不会是看魔法理论的人。”菲特奈继续说。 “好吧好吧,其实你说得也差不多,不过不要揭穿我啊。”威克尔认命地说道,十分无奈。 此时他们已经要走到莱兹尔特的尽头,威克尔转头看到菲特奈眼神里出现了更重的疑问,然而他只是眨了眨眼睛,继续往外走。 “要离开莱兹尔特吗?”菲特奈问。 威克尔笑了笑,随着他打出了一个响指,一声嘶鸣从远处传来,一匹马从远处出现——似乎是上一次刚刚进入玫瑰五月时,在威克尔身边的那一匹。 “我记得你好像不会骑马?”当马停在他们跟前时,威克尔拍了拍它的脖子,说道。 菲特奈没说话,走了过去,也和威克尔一样摸了摸马,它似乎对菲特奈很有好感,主动地凑近她——菲特奈抚摸着它,接着看到一个被丢弃在外的箱子此时正好在马的旁边,于是踩在了箱子上,迅速地翻到了它的背上。 标准的姿势和稳健的动作,这一切都让人赞叹。 “真是不错。”威克尔确实也赞叹了——连他这样的冒险者都称赞了菲特奈这件事情,可以说十分令人感动。 菲特奈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骑术这一门课程她从来没有落下过。 威克尔也骑到了马上,两人靠在一起,他咧嘴一笑,驱使着马向前奔去。 “这里还在伊索森林吗?”出了莱兹尔特,马骤然加快了速度——菲特奈问道。 她能感觉到自己靠着威克尔健壮的胸膛,从那传来了心跳声。 “对,伊索森林的最中心。”威克尔说道。 树林从两侧飞驰而过,迎面的风刮得人睁不开眼。 然后威克尔离开了大道,他们渐渐深入森林——菲特奈的骑行从来没有如此快过,还是在一片森林中。 “看好咯。”威克尔突然喝了一声,速度又加快了——而眼前却有一块依稀可辨的墨绿色——这证明前面没有路了。 “等……等等?!”菲特奈一愣,惊呼。 威克尔却没有停下来的打算,马迎头撞了上去——菲特奈喊了一声,闭紧了双眼,可她只听到沙沙的响声。 接着一切停了下来。 菲特奈有些疑惑,她犹豫了一会儿,最终选择睁开双眼。 眼前是一片“海洋”。 女孩睁大了眼睛——他们站在某处悬崖的尽头,往下看去是绿色层叠起伏的森林。 同时他们都在只有白银色的圆月的夜空下,一阵风吹来,风卷起银月上细碎的银光,奔入森林中——裹挟着浓绿和浅绿的白银光点向前翻涌,最终令森林上方缓缓浮泛起一层莹白的薄纱,画面是静的,眼睛里只有一望无际的海,海面被镀上了神秘优美的银,画面又是动的,卷动了清新气息的绿色中荡起一层层的银浪,直冲进人的心里。 她差点要移不开双眼。 那些白银色的是什么? “这才是森林,可几乎什么人看过这样的画面,可也有一些人为了这样的画面努力一生。”威克尔眯起了眼睛——哪怕看过无数次,也没有忘记这样的画面,也不曾失去那样的信心,“只有元素之月才能看到这样的场景,魔力充足以至于能够用肉眼看到,我们叫它‘白银海’。” “谢谢。”菲特奈回过神来,她松开了自己紧紧攥住威克尔衣袖的手,由衷地道。 这就是他要让自己看到的东西吗?两人从马上下来——在雨天是没有这样的画面的。 “这就是你让我看的人吗?不过‘他’确实十分美好。”菲特奈深呼吸一口气,说道。 威克尔却摇了摇头,菲特奈惊讶地看着他耸了耸肩,又一次露出了神秘的笑容。 这时有沙沙的声响——一个身影从森林里钻出——那神圣的生灵,有和马的身体,却更为优美漂亮,纯白的毛发,二幕尺长的角。 “你在这里。”菲特奈又一次瞪大了眼睛,接着露出了笑容,她的笑容就在月光的映照下,原本并不算好看的、太过消瘦的面庞柔和了许多。 菲特奈靠近独角兽,后者还记得她,同样温顺地靠近自己——这是一场让人感动的相逢。 威克尔忽然说话了,他看着在月下的女孩:“我知道要适应魔法师的生活是很难的——但是我认为你可以做到。” 威克尔知道独角兽,还带着她来看着这些。 他在安慰自己?为什么呢?这让她内心一丝不经意的期待再次萌芽,疯狂生长。 “我真好奇……你……到底是谁?”菲特奈的笑容收敛了一些,声音宛如在叹息,转过头,她那双眼睛中,棕色逐渐褪去——威克尔起初以为自己看错了,可是当他接着眨了几次眼睛后,菲特奈的眼睛已经变成了蓝紫色。 如同宝石一样的——那是一种高贵的颜色。奈 第七十八章 极为无趣之事使人憎恶 “你到底是谁?”菲特奈看着威克尔,双眼在月光下不再是平凡的棕色,而是原本的蓝紫色。 威克尔愣住了,不仅仅被那一双眼睛震撼。 尽管那确实是一双给人强烈震撼的眼睛——尤其他们的背后是白银海,白银色的细碎光芒落入她的双眼,使得那片剔透的蓝紫色湖泊中像是容纳了万千事物——试图看清楚那个世界的人会无意识地被吸引。 没有这双眼睛的菲特奈或许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 有时候,无可否认的是,拥有某某种特质会使人完全不同。 更何况那双倾注了星辰的双眼紧紧地盯着你——你在那双眼睛中的世界里唯一能够看清楚的事物便是自己的倒影——仿佛有暖流,流经全身。这种暖意让人难以抗拒。 “我……”威克尔说出了一个字,似乎犹豫了。 独角兽蹭了蹭菲特奈的手心,动作里透着亲昵——当菲特奈没有回应时,它感觉到气氛有些不一样,抬起头,动了动耳朵,漂亮的眼睛同时眨了眨。 这个威克尔,和之前自己认识的那个威克尔到底有什么关系?菲特奈坚信这其中有些什么联系。 她想要知道答案。 “我是威克尔。”威克尔顿了顿,接着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你的朋友。” 这意味着菲特奈无法得到关键的答案——背后是一个被一些人寻找一生的壮阔画面,不仅是为了“看到这样的画面”使她需要感谢威克尔,更因为他一直以来对自己的帮助——若他和过去菲特奈认识的威克尔是两个人,那么两者对自己的帮助都是不可估量的。 再问下去就显得过分了……菲特奈收回了直视威克尔的目光,暖意也在此时一点点从他身上流逝。 威克尔莫名松了一口气,他的视线追着菲特奈,看着她转头,背对自己——她似乎放弃了询问,理所当然地认为遇到这样的景色,不应该放松一分一秒。 “你要离开了吗?”两人都不说话了,片刻后,菲特奈率先开口。 “嗯,要回赫鲁兰朵——这几个月的工作会多起来。”威克尔点了点头。 “保重。”菲特奈说。 威克尔笑了笑,看了一眼在月下的菲特奈,又转过头,和她并排站在一起,专心地欣赏起此时的景色。 菲特奈此时已经放下了心中的疑惑——此时无法确定的问题确实不需要再多地纠结在心中。 使用了名为【贯通之眼】的主者技艺的她,奇特的白银海给了她一个有趣的设想…… 此时当然不只有他们在森林里——不远处的地方响起沙沙的声音,那与菲特奈所在的位置有一定的距离,因此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 一个人出现在了森林中——还是菲特奈十分“熟悉”的人。 黑发的少年,眼睛和大衣都是深邃的暗蓝色——如果将白银海和菲特奈的眼睛比做奇特的海面,少年的双眼和他的大衣,有深海的颜色——尽管这种深邃同样给人浩瀚之美,可随便一处都透着让人警惕的危险。 艾德·安森迪尔。 他走在深夜的森林里,这才是真正的、夜晚的森林,静谧预示危险,即使是自己走在路上时发出的声音都会使人心生恐惧。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他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森林里。 艾德没有带灯,只有一个拳头大小的白光在自己的身侧漂浮——这是十分危险的事情,会让森林里的敌人更容易看清自己,同时自己将看不到黑暗里的状况。 “哼。”他突然停了下来,发出了一声冷哼。 这里没有白银海,没有和善的朋友——只有静谧的树林以及敌人。 刷——! 有东西靠近——倾尽了自己的速度和力量的暗杀者,目标是那一位停在森林里的少年! 艾德微微后仰身体,刀子在黑暗中划出一抹白光——有一瞬映照着艾德苍白的脸——这些暗杀者为了对付艾德做了很多准备,因为这些人都带着被魔力影响最小的铁制武器。 所谓使用魔力的天赋,不仅仅是能够更多的操纵魔力,更拥有某种优先权——像路德王国里的规则,往往以国王名义征收的,全国的税目被征收完毕的时候,贵族们才能向自己的领地征税——将征税看作操纵魔力,艾德好比一位国王,他能够优先支配魔力。 与菲特奈相似,魔法师敌人对他们的威胁最小。 这些奉命来杀死艾德的人很清楚这一点,因此他们带着铁制武器,想要在森林里解决他。 “真是……”艾德又避开了一次刀子向他的袭击,缓缓开口,“愚蠢。” 这个时候他就特别想念菲特奈了。 艾德回忆起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感觉有浓浓的疲倦感涌到心中。 “虽然那个小姑娘也很蠢,但是好歹有些自知之明——而你们……”艾德的声音又一次在黑暗中响起,他说完这句话时,那在他周围亮起来的光芒骤然消失,“最近有些无聊……就想看看一直想要杀了我的‘他’,能有什么长进,可是真是越来越……无趣了……无趣得,让我想早一点将他碾碎啊。” 沙沙…… 黑暗中消失了目标的是那些刺杀者们,他们这时发现有些不对了。 艾德故意而为—他知道这些明白自己“弱点”的暗杀者们都想要做什么,可却故意将给了他们最好的暗杀环境。 “你们打听到了我的魔法天赋,却没有打听到我……其实最厌恶魔法。”这时,一位暗杀者感觉到背后一凉,他虽然迅速转身,却感觉到幽冷的声音“黏在”了自己身后! 咚! 围绕在艾德周围的光又出现了,显示出他立在一棵树前,手中握着一把短剑——短剑的柄上镶嵌着暗蓝色的宝石,剑身上有若隐若现的文字。 此时短剑上染着鲜血——他同时立在一个暗杀者的尸体旁。 “回去告诉你们的主人,换一种杀了我的方式吧。”他动作优雅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块洁白的手帕,缓缓地擦拭自己的短剑——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戴上了一双白色的手套。 其余的暗杀者们如潮水般退去。 第七十九章 交谈如在刀尖之上 尽管回来得有点晚,睡晚的菲特奈还是按照平时的时间起床。 然而,她这几天忙着自然社聚会的事情,得不到很好的休息的后果便是在和海丽思一起吃早餐,听着她说话的时候,连着打了几个哈欠。 “诶,你昨晚去了哪里?”这个动作对于菲特奈而言实在太难见了,海丽思因此感到十分惊奇。 “见了几个朋友。”菲特奈随口解释。 海丽思想了想,不再追问,继续刚才的话题:“罗莎真是太过分了,明摆着那支箭和神秘社有关,她居然拒绝承认!甚至连阿尔瓦的话,她都不在乎!真是太过分了!” 听到海丽思说了两个“太过分”,菲特奈才注意了一下她说话的内容。 关于神秘社的那一支箭——这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毕竟是袭击他人的行为。 然而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却没有得到老师十分明显的重视——星辉的老师是不会参与管理学生事务的,这是规则更是传统,在菲特奈当时书写入学信息时已经有所体现。 当然,并非说学校对学生不加约束——只是这些约束学生的人不是老师,而是学生自己。 “神秘社是现在白楼的管理者,理论上这些事情是要让他们处理的,可是代理神秘社事务的罗莎不承认这件事情,学生的约束根本没用嘛。”海丽思十分气馁。 菲特奈将杯子里的牛奶喝完,轻声道:“学生法庭呢?” 看到海丽思这个样子,她总要说些什么表态。 王权统治下的大陆,法庭建设却出乎意料的相对完备——菲特奈知道,贵族有贵族法庭,城市有城市的法庭,村镇有村镇的法庭。 “法庭不常用,只有在危及星辉的大事才会开启——因为它的运作需要老师的帮助。很何况此时阿尔瓦在帮我们找证据——没有足够的证据和充足的时间,短时间内得不到结果。”海丽思叹了口气。 阿尔瓦在先前已经忙到无法顾及自然社聚会了,愿意帮她搜集证据已经十分值得感动了,至于时间和效果,就是一个未知数了。 “既然哪里都急不来,就不要急了。”菲特奈点了点头, “哎呀……这是一件大事诶!如果特伦教授没有及时出现,可就糟糕了!你就不能稍微在乎一些么?!”海丽思当然也知道急不了,她明白自己没有催促别人的权力——相对而言有些权力的菲特奈却看起来对这件事情不是很在意。 这才是让海丽思最气馁的地方。 菲特奈看到海丽思有些怨念的眼神,叹了口气:“艾德看我不顺眼的事情应该很多人知道了。” 干脆将事情推到自己和艾德恩怨上。 “可这种报复太过分了!洛奈,你可真是太……”海丽思十分气愤菲特奈的不争气,非常想剖开她看看,她的脑子里都是些什么。 “早上好哟!”克里斯的声音打断了她们就要僵掉的对话。 海丽思和菲特奈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到克里斯此时的样子,或多或少地脸上有些惊讶——克里斯脖子上还缠着绷带,走路的姿势有些别扭——她的脚受伤了。 “我的天啊。”海丽思情不自禁地道。 在她们看来,克里斯尽管不是十分受欢迎,可为人确实十分机智,不至于将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哎呀,别这么看着我呀,”克里斯笑了笑,坐到菲特奈身边的椅子上——或许这个样子吓到了海丽思,海丽思一时间没有想要呵斥她的动作,“雨太大了,摔了一跤哦。” 摔跤能将自己弄成这个样子——菲特奈眼睛里的光闪了闪。 “我听说你在自然社的聚会上遭到袭击了,以为自己能和你有共同语言,可现在看来我们的共同语言只有‘需要在床上好好休息’。”克里斯看到菲特奈没有太大的反应,反而有些困的模样,无奈地说。 “很有道理。”菲特奈道。 “嗯嗯,这样才对嘛,海丽思姐姐,帮我去拿一份早餐如何?要面包和牛奶,谢谢你呀。”克里斯抬起头看海丽思,说道。 海丽思一愣,下意识站起来,发现这个人是自己一向不喜欢的克里斯时犹豫了,可她那一身伤确实让自己难以抉择…… “顺便我还要一杯牛奶,怕等会睡了再醒过来会太饿。”菲特奈接了一句。 海丽思只好起身,朝放食物的桌子走去。 “真是个可爱的女孩,不是么?”克里斯用手肘撑着桌子,露出了笑容,指的显然是是海丽思,可无法判断其中是不是有其他含义。 菲特奈又将她从头到脚扫了一眼,才说:“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嗯……很难过呢,听到你遇袭的事情,大家的反应不太激烈……习惯就好了哦。不过你看起来也并不在意……”克里斯眼神转向了其他地方,仿佛是不经意地道,“或许……你认为做这件事情的另有其人?” 这便是为什么菲特奈对所谓神秘社袭击自己的事情不太在意的原因。 一支箭看起来是很确凿的证据,可很多东西都说不通。 更何况星辉里的魔法师们彼此的关系比菲特奈想象的要复杂麻烦得多。 “你知道些什么?你这一身伤和那有什么关系吗?”菲特奈问道。 “怎么那么说呀?”克里斯一愣,笑了笑。 “你乐意来提供我这个信息,那么我便有满足你某些事情的等价的价值,我认为你应该很懂得这个道理?”菲特奈少有地如此“坦诚”。 她有其他的打算,这其中她需要一个队友,自然不能是海丽思的——理由却不全是她的性格。 “扑哧,洛奈,你真的只是一位林中猎人么?”克里斯一愣,接着笑出声,可看到菲特奈那副不愿多说的样子,耸了耸肩,靠到她的耳边,“袭击你的人不是神秘社……而是一个小偷。” 小偷? 克里斯的笑容越来越深。 “对哦,小偷,你要小心身边的人哦——我不喜欢与人为伴,因为这里每一个魔法师,”克里斯说道,压低了声音,“都是疯子。” 菲特奈看了她一眼:“包括你?” “疯子也分很多种,不明显的、明显的,或者已经转好的,还有无法治愈的,我是无法治愈的那一种——你呢,洛奈?”克里斯凑近菲特奈。 菲特奈想说自己根本不算是魔法师。 “谢谢你的线索,不过我并不觉得它的用处很大。”菲特奈看到海丽思已经要回来了,缓缓道。 “很快,你就会用到这条线索了,当然,如果能够帮得上忙,可要告诉我哟,免得我惴惴不安。”克里斯说。 第八十章 麻烦之物降临 海丽思还要去上课,因此菲特奈独自一人回宿舍。 一路上菲特奈在思考。 菲特奈在思考什么?很多。但都围绕着克里斯,那个女孩在情况不明时突然提供了一个模糊不清的“线索”,更值得疑惑的不是所谓的线索,而是她为什么会受伤。 并且她想要得到什么——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似乎如克里斯所言,魔法师们都是某种意义上的疯子,不会轻易地透露他们的想法。 但有一点十分明确,克里斯所谓的惴惴不安的言论,事实上指当所谓的线索起作用的时候,她便要得到“报酬”。 她很自信那是一条重要的提示,却不提及更多。 “你好,菲特奈。”菲特奈的思考被打断了——她抬起头,发现几个女孩站在自己的面前,她们脸上都有友善的笑容,为首的、喊自己的女孩走上前来,朝她伸出手,“嗯……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就是想要认识你,你好,我叫英格里德,英格里德·丽莱。” “你好,我是菲特奈·弗雷顿。”菲特奈和她握手,“很高兴认识你。” 类似这样的开场在身为贵族的生活中已经十分熟悉了,哪怕她并没有参与过真正的交际活动。 “我们都选了莫达的文献课,你的观点都让我们觉得很有趣。并且听说你在魔法理论课上的作业成绩都是a,这是真的么?”英格里德有一头棕色的大波浪卷的长发,和人说话时神态专注——这是个很好的习惯。 “我没有注意过这些。”菲特奈老老实实地说。 佛瑞森的魔法理论课是菲特奈选的其中一门课。 “那你真是太厉害了,我还听说了巨人藤的事情,怪不得你能成为魔法师的弟子。”英格里德毫不犹豫地赞赏,接着充满期待地说,“如果我们有什么问题可以来问你么?只是来单纯地问问一些,对著作的看法之类的。” 这是一个不擅长分享知识的世界,因为印刷技术不发达,贵族、平民、魔法师的知识都只属于他们各自区域内的专属,在其中的多数人都有保密的习惯,他们出的书籍另当别论。 然而菲特奈不会受到这些想法的影响:“好的,以后来问我就好了。” 这让英格里德等人十分惊喜。 其余的话便没有什么意义了,总结下来都是对她的赞赏——哪怕喜欢听这些话的人听得多了也会觉得无趣,更何况菲特奈并不喜欢这些东西。 菲特奈结束了对话后感觉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收获,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某些交际。 不过是……认为自己某些地方有些出众而争取和自己有所联系的行为。 等等…… 菲特奈一愣,忽然想到了什么。 克里斯所做的事情,似乎某种意义上也处于这个范畴——但她的目的比英格里德那算是单纯的目的相比,要深得多。 ========================== 回到了宿舍,菲特奈没有立刻换衣服休息,而是进行新的一轮召唤。 刚才的猜测让她不得不这么做——在这个地方生活,辛苦程度可不会比在其他地方低啊。 召唤纹路亮起,光芒涌动。 当光芒散去时,菲特奈的脸上浮现出疑惑——她没有看到该出现的召唤者,然而魔法阵的产生和光芒都没有任何问题…… 咕……咕…… 菲特奈一愣,忽然想起了什么——视线缓缓地移向下方。 说是一个、一团,不如说是“一只”——绿色的圆球像是一块比普通布丁大了十多倍的东西,这样的东西还有双眼和嘴巴,此时朝菲特奈眨着眼睛。 它和菲特奈对视了。 眼睛眨了一下,又眨了一下。 菲特奈知道这是什么了——召唤者并不只有“真实存在”的人物,毕竟许多人物也出自不同的典籍或者是神话——只要是拥有自身历史的东西,都可以以这样的形式存在。 而它被誉为,出现几率最高,出现了便基本代表召唤它的主人运气低到谷底。 虚构的怪物,史莱姆。 菲特奈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此时需要一些帮手,因为召唤者那基本不会被人看到的特性——哪怕被召唤出来的是梅林一类的魔法师,会被人看到,那至少也是一位同伴。 然而,它在设定上无法与人交流,其思维甚至无法到达理解事情的程度。 更让人觉得麻烦的是。 它是魔法生物,它能够“真实地”出现在这个世界中。 “真是……麻烦了呢……”哪怕要提前结束召唤,取消它的存在,她也有三天时间无法再召唤其他的召唤者。 说不定下一个还是史莱姆呢? 菲特奈叹了口气,想伸出手捏一捏这除了质感外没有任何用处的小东西——对比起来,阿斯托尔福要比它好非常多。 史莱姆在原地上下跳,撇开其他的不说,十分可爱,这也让菲特奈伸出手的动作稍微加快了一些,然而它在菲特奈要触到它时猛地弹了起来! 菲特奈错愕,它发出咕咕咕的声音,接着朝外弹去——哪怕菲特奈已经将门关上了,可这扇门因为当初的设计问题,门框和门的缝隙是有些大的——极有伸缩性的它挤入了门框内,接着往外挤去…… “该死……”菲特奈少有地骂了一声,打开门便跟着冲了出去。 其他的召唤者出门没有什么关系,可这是她此时尚未了结的小东西——谁知道它会在此时不太平稳的校园里做出些什么事情? 真是…… 菲特奈纵身一跃,试图将在前方的史莱姆抓住,可即将碰到那富有弹性的身体时,它突然转变了方向,朝着另外一个地方窜去——! 扑了个空,菲特奈猛地转身,尽力地让自己的反应更快。 史莱姆不知道为何和菲特奈闹起了脾气,这让菲特奈觉得十分麻烦——至少它根本不愿意停下来。 菲特奈一路跟着它顺着楼梯蹿下,所幸她在星辉的日子里没有忘记对自己的训练——否则跑了几步便会支撑不住。 然而她还是比不上史莱姆的速度,只能勉强找到——想要抓到还早——几次险些抓住都被它避开。 转眼史莱姆就要窜出教学楼——这栋教学楼已经很少被使用了,而外面就不一样了——说着,史莱姆已经挤出了大门!菲特奈不得不跟着也跑出大门——让她后悔的是今天睡得不多,这一段路已经让她有些头疼了。 第八十一章 奔逐于无尽的路途 对于看起来爱玩的赫尔墨斯或者阿斯托尔福,菲特奈认为他们脾气都很好——反倒是史莱姆这个看起来可爱的生物,此时倒成为了菲特奈如此多次召唤以来最为难办的东西了。 “很抱歉!请让开!”史莱姆跳出教学楼的大门,在前方的路口迟疑了一会儿,片刻后它眼前一亮,找到了目标,便朝着那一个方向“大步奔去”——菲特奈追上去时,正好有人路过,哪怕觉得失礼,她不得不道。 要追上在星辉里乱窜的史莱姆绝对是一个非常困难的事情。 史莱姆跳过广场、花坛、雕像,往星辉的中间地带去了——菲特奈所住的教学楼位置靠近外围,人还算是稀少,然而到了中间地带就不一定了。 虽然星辉里的人不多,并且即将成为魔法师的这些学生们性格或多或少都带着奇怪的特质,更喜欢独来独往,可社交活动仍旧存在——要知道这个学校里有海丽思这种天真活泼的人,也有希蕾那种习惯沉默的人。 此时正是某个社团的室外活动时间——这些活动比较日常,为较小的社团所有——而自然社和神秘社这一类属于大的社团。 “哦……白湖的诗歌在齐阿杰特响起,我们该走向何方……”穿着校服,别着诗歌社团徽章的学生聚在一起,高声朗诵着某些诗篇。 “真是……那是什么?”在外围的学生正沉醉其中,可他的眼角瞥到了什么,惊讶地说道。 “专心些,朋友。”他的同伴没注意到这些,说。 然而这意外的来客却不会在乎他们到底有没有注意到——那一位提醒同伴的学生转身,只感觉到有东西砸在了脸上! 真是太可怕了——他从来没有感受过这样的触感——冰凉且富有弹性,但又存在着重量,将他向后推去!他来不及做出反应,耳边只有一声声惊呼。 他挣扎着想抓住脸上的东西——这东西让自己呼吸困难,然而动作却无法准确完成,因为有人撞在他身上,让他彻底失去了平衡,摔在地上,幸运的是,脸上贴着的东西也没有了——他向威隆顿发誓,自己现在可什么都不知道! “我的天哪,发生了什么……”他好不容易睁开眼睛,踉跄地站起来。 “失礼了!”想要站起来的学生接着听到了一个声音,接着又被一推——他根本没有站稳,再一次跌坐在地上——他只能用眼角瞥到这人有一头白金色的发。 谁能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菲特奈追着史莱姆,穿过了小花园,将那些诗歌社团的人抛在脑后。 “那是菲特奈·弗雷顿?”那被撞到两次的可怜人不知道菲特奈是谁,可不代表没有人知道——这个社团中的一些人参加了自然社的聚会,认出菲特奈后惊呼。 “刚才的东西是什么?她怎么那么匆忙?”这个说法得到了认同,人们开始讨论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不远处,正有一位和这件事情不相干的学生走过,她淡漠的脸色上,双眼中闪过一丝光。 “她在追着些什么?好像是某种魔法生物?” “算了算了,应该不会再跑回来了,我们继续吧。” …… 菲特奈不知道自己被如何讨论,只想要抓到史莱姆。 此时无法对菲特奈能够如何使用任何主者技艺进行讨论——因为她头痛欲裂,近乎无法思考。 这是一段艰难的追逐。 “抱歉!”在下一座教学楼前菲特奈不得不从一对情侣中间穿过。 “请让开?!”在经过图书馆时则险些撞上了一位魔法师老师,那名老师用魔法快速地闪开,可也仅仅是让自己悬浮在空中而不被菲特奈撞上。 “非常抱歉!”菲特奈接着追到了中央广场——这里是除了巨人之门前的广场外最大的一个。而在这里她差点将一位有和诗歌社团的学生相似遭遇的学生推到了喷泉里。 就这样,菲特奈又冒犯了一些人后,感觉到自己的体力已经跟不上了——头越来越疼,速度慢了下来。 最终她追到了白塔区。 顾名思义,白塔区里的建筑都是白塔,已经提过了,而白塔是魔法师们荣耀的证明——在这里的人少了很多,学生们不会轻易来这个地方打扰老师。 穿过一扇雕刻着冒险者浮雕的石拱门,菲特奈站在某个喷泉前——喷泉在星辉十分常见。她险些找不到史莱姆——直到看到它跳入了某个拐角。 糟糕的是,菲特奈没有来过这里——莱特塔不住在白塔区,她也没有在这一带活动的必要。 这里的一切超出了自己的想象——白塔和白塔间花圃、喷泉居多,拐弯也十分多。 又跟了几段,菲特奈最终在第三个拐角后把史莱姆给弄丢了。 真是令人气馁啊。 菲特奈停了下来,叹了一口气。 停下来后她认真地看看周围的环境——这里有一座喷泉,近远有各式各样的白塔,被盛开着蔷薇的花圃包围起来。 十分安静,只有喷泉中水流的声音和偶尔响起的鸟叫。 撇开此时的情况不说,菲特奈在跑了一大段路后,惊讶地发现这里很令人舒适——她在威兹德姆家族里有一个自己布置的花园,和这里类似,她无聊的时候会在那边喝下午茶。 然而在家族发生的事情太过突然,她甚至没有来得及和自己的花园告别。 菲特奈看了看周围,确认没有人之后,才在喷泉的边缘坐下,喘着气,平稳自己的情绪。 即使没有弄丢史莱姆的踪迹,此时的她也无法继续追下去了——原地休息了一段时间后,她的头痛才稍微好了些。 “你在找什么东西?”然而接下来响起了一句让菲特奈又吊起一口气的话——她猛地朝自己的来时的方向看去——一个女孩轻飘飘地“飘”来——希蕾和自己印象中区别,脸上没有神采。 菲特奈沉默了,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为什么不用魔法追?”希蕾继续说。 此时菲特奈大约可以猜测她的来意中没有恶意了,只是她话让自己无法接下去——她根本无法使用魔力。 “那是你养的魔法生物吗?”希蕾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又问。 “是的。”菲特奈喘完气,终于回应道。 希蕾看了她一眼,落定在地面上,轻轻地抖了抖手臂——一个木质的小球落在地面上,这小球砸在地上,四条“腿”随着细微的咔咔声伸出,接着它到菲特奈脚边转了转,如同一只在嗅着别人的狗,两圈后顿了顿,四条腿伸直,又弯下,朝某个方向跑去。 她在帮自己找史莱姆。菲特奈明白了她的用意。 第八十二章 即将抉择之事 “谢谢。”大约是某种魔法炼金产品,菲特奈想起来,希蕾擅长这些东西。 希蕾没说话,脸上没有表情,跟着那样小东西一步一步往前走。 和那个女孩相处起来让菲特奈心情有些复杂。 “校长阁下和我说了那些事情——我身上有探测行踪的炼金机械,你不用担心我会对你做什么。”希蕾说道。 菲特奈并不是因为惧怕希蕾——准确说是担心她做出对自己不利的事情而不想靠近她。可她习惯不去解释这些东西,因此选择了沉默,看起来像是默许了希蕾的话。 然而无疑的是。希蕾是安全的——不管是她对于其他人,还是她对于自己。 克里斯蒂失踪了,希蕾身上的雷柏尔已经被去除,哪怕没有约束,她完全可以控制自己。 “前几天神秘社失窃了。”走着走着,希蕾突然说。 这一句话和现在的事情没有关联——可神秘社这几个字眼对于此时的菲特奈而言有些敏感。 聚会上的袭击事件,以及偷走神秘社东西的小偷。 克里斯给的线索仿佛得到了解释——菲特奈是被这一位小偷袭击的。 “丢了什么东西吗?”可希蕾为什么和自己说这个?在菲特奈的认知中,希蕾不属于任何一个社团,她又从哪里知道的这件事情? “弓……和箭。”希蕾顿了顿,“今天早上那张弓又回到了神秘社。” “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个?”菲特奈情不自禁地道。 菲特奈觉得自己冲动了——她不认为希蕾会直截了当地告诉她这件事情。 “罗莎和克里斯的关系很不错——我这几天在调查克里斯的时候知道的。”让人意外的是,希蕾的态度十分干脆,“克里斯的伤是艾德干的,我不知道为什么克里斯要去激怒那个恶魔——可她此时必定在谋划什么东西。” 菲特奈一愣。 前半句话已经隐含了很多信息,后半句话则让菲特奈感觉到有某种黑暗拖着自己的双腿,而自己之前全然不知。 “恶魔?”菲特奈沉默了一下。 对她而言话题又回到了希蕾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的问题上——信息太多反而让她不敢相信希蕾,或者说,自己有点担忧自己无法满足希蕾告诉自己这些话的条件。 于是她挑了一个似乎不相关的东西,接了下去。 “他反复无常。”希蕾顿了顿,“不过他最近有些不好。” 这又是哪一件事情? 菲特奈摸不清头脑。 “我为了控制自己的情绪,学过一门和医疗有关的课程——他最近的脸色有点苍白得过分了,但是这只是猜测——我本来不打算和你说不确定的事情,但你却问了。”希蕾说道。 菲特奈不清楚艾德每一次的脸色有什么区别——她根本不想看到那个少年的脸。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如此多的信息,使得菲特奈的头更痛了,她只能轻声说。 这一切实在是太让人在意。 “那又是为什么呢——你当时没有杀了我,是可怜我,还是将自己放在一个藐视我的位置呢?”希蕾说。 “我对杀人没有什么兴趣——你是无辜的,尽管你的做法十分……不合理。”菲特奈想了想,还是改变了用词,她做不到像是她一样直接。 希蕾让她想到了很久以前的一件事情,那是一件非常糟糕的事情。 她已经无法回忆起每一点细节了,然而相似的感觉让她在希蕾身上找到了。 然而不杀希蕾,不仅仅是因为那种感觉。 菲特奈认为还有一些现实的因素,她刚来到星辉——甚至在威兹德姆家时,她都不是一个手握着生杀权柄之人。 比起解决令人无法忍受的东西——她更无法接受越权的事情。 “我明白了。”希蕾点了点头,“那么你便将这一切当作报答。” 希蕾比菲特奈想得要直白得多,她无法完全像希蕾一样这样的话说得直接,但是心里对她的排斥少了一些。 “因此你的意思是……或许是有什么人想要对我不利,并将这件事情嫁祸给神秘社,或者说……艾德吗?”菲特奈道。 “也许不是为了对你不利。”希蕾说,“若是有人想要对你不利的话,你应该早已经清楚。” 菲特奈知道威兹德姆家的传统——此时的她,对外只会被“宣告死亡”,尽管在家族内部会对她严厉抨击,在几年内会继续对自己的搜索,然而事实就是那样的——菲特奈·威兹德姆已经“死”了。 贵族不会用看仇人的眼光看一个死去的人,因此他们也不会找到这一所学校,大动干戈。 这里毕竟是平民魔法师的世界。 “到了。”希蕾停了下来,她们的谈话也终止了。 菲特奈抬头看去——面前是一座白塔,这座白塔有些“糟糕”——已经朝着一边微微倾斜,塔身上的颜色更加斑驳,甚至——有一段陷入了地下,门的高度只有普通白塔的一半。 “这里是哪里?”菲特奈在门口看到了希蕾丢出去的小玩意,问。 “白塔是真正的魔法师的区域,除了关系很好的魔法师会告诉别人他所居住的白塔,其他人不会知道——我也没有来过这里,可能被废弃了,或者这是某个魔法师故意的。”希蕾想了想,说道。 若是后者的话,关于这么做会不会有什么后果这件事情倒是没人追究——无论在哪里,这些东西都属于个人财产,自己想要怎么处置都没有关系。 只是,这是属于那一种情况的白塔,则需要考虑一下了。 尽管那一扇本该存在的门因为白塔上发生的事故而没有了,大门是打开的,可这不是图书馆,可以随意出入——这也是为什么希蕾制造的小东西会停在门口的原因。 “咳咳,这东西是谁的?!”菲特奈还在要不要进去这个问题上犹豫时,一个声音从白塔内传了出来。 两人都愣了一会,接着看到一位老头走了出来,有那样洪亮的声音,却是一位老头,这让人惊奇。 老头的眉毛和胡子都是花白的,有一只很大的鼻子,穿着灰色的袍子,袍子的边角已经磨损。 第八十三章 若心生厌于此 “是我的。”菲特奈开口——那名老头的外表没什么可惊奇的,令人在意的是他手里提着史莱姆。 史莱姆像一个并不乖巧的孩子,否则也不会让菲特奈追得如此费劲,可在这老头手里它却十分乖巧——至少在老头在捏着它时,它只是露出了有些惊惶的表情,却没有挣脱老头双手的打算。 这样的情况可能有两个原因——要么是史莱姆十分喜欢老头,其次是史莱姆完全不是老头的对手。 菲特奈无条件相信后者——这种低级的魔法生物只要会点魔法便能收服,可惜的是自己是一点魔法也不会用。 “是你的?这小东西?这魔法生物可真是丑。”老头毫不客气地说道,“它还打扰我睡觉,你难道不打算做点什么吗?” “我很抱歉……”菲特奈沉默了一下。 “抱歉?我可最讨厌人说抱歉!这些贵族的坏习惯是从什么地方学来的?真是恶心!恶心!”谁知道老头暴跳如雷——他不算高,原地跳也无法达到菲特奈的身高,看起来像是一个小……不,老矮人——好吧,此时的重点并不在这。 菲特奈看着被他提在手里晃了一圈的史莱姆——史莱姆被吓得脸都绿了。 但史莱姆本来就是绿色的,谁知道它的脸到底绿没绿。 “好吧,这是我的错误,那您说我该怎么做?”菲特奈尽力将自己的用词便得“无礼”,说道。 “这可是个大问题。”老头安静了下来,想了想,“不过你这样的学生我可一点也不喜欢,想到以后可能会看到你便麻烦……不如让你退学……” 那确实是个大问题。 菲特奈不禁觉得史莱姆将这位老头的毕生心血都毁掉了——然而这仅仅是打扰了他睡觉——这听起来太过骇人,以至于菲特奈反而显得很冷静。 “她是莱特塔教授的弟子,按照规矩,她无法被直接开除。”希蕾先一步说话。 这话令人感激,毕竟这位老头看起来是一位性格古怪的魔法师——希蕾如果在这个时候惹了他不快,不是什么魔法师弟子的她此刻可是十分危险的。 “哼,谁能够影响我的决定?!连佛瑞森都不能!”老头的态度坚决得出乎意料——可他想了想,“反应”过来后的话则更加令人意外,“等等?你说什么?莱特塔?哦不行……那可是个疯女人,惹不起惹不起!” 这个老头不惧怕佛瑞森,反倒对莱特塔心存忌惮? 听到这一切的菲特奈和希蕾都觉得有些无法接受。 “哦,我想起来了——菲特奈·弗雷顿,有一个像是贵族一样的难听的名字,你是莱特塔的弟子,哼,我一直以为她不会收什么弟子。”老头说道,“可你还是要付出代价——其实我对你的魔法生物还有些兴趣,借我研究几天,不会让它死的。” “当然可以。”菲特奈回答得很干脆,不只是因为自己觉得史莱姆这种东西自己无法的驾驭,其次是她不认为自己能够拒绝这个老头。 “答应得挺快,可还没完——你要来帮我收拾白塔,这个小东西将我的东西弄乱了,我现在可很多东西都找不到了。”老头又说。 自然,没有拒绝的可能。 “我自己进去就行,今天谢谢你。”菲特奈叹了口气,看着老头走入白塔,先转头和希蕾说——这件事情和她没有关系。 “需要我为海丽思带话吗——你不需要太担心。我认为他只是希望找一个帮工,并且太无趣了才将你的魔法生物带走的。”希蕾的话的一针见血。 菲特奈怎么会不明白?然而还是那个顾虑,她可没办法拒绝一个强硬的脾气古怪的魔法师。 这个老头比自己想得要狡猾,先用退学来恐吓人,真正的目的显然便是希蕾所说的——如果自己不是一个习惯想得多的人,并且当时根本没有被他吓到,或许多出了这份没有报酬的工作还要对他感恩戴德。 “好的,谢谢。”菲特奈又说道。 说完她便踏进了这一座白塔——门有一半陷入了地下,使得她这样不高的体型也要稍微弯下腰才能走进去。 塔内除了空间朝着一边倾斜外和其他地方没有什么区别。 可白塔里的一切都让她“震撼”——这是一座只有一个空间的白塔,意思即为没有楼梯,也没有一层又一层的楼层,只有一望到顶的塔顶——太高了,菲特奈也分辨不出在最高处的天花板上绘制了什么壁画。 破旧的水晶吊灯和几个从上面拆下来的灯被搁置在角落——书很多、可大多数都积尘了,被堆放在不同的地方,桌子、椅子、柜子也是如此,角落里的床歪向一边,上面的被子打了补丁…… 这里确实凌乱——或许用混乱这个词语更好。 然而菲特奈可不相信一只史莱姆有那么大的能耐。 莱特塔已经十分“随性”的实验室与这里比起来,甚至算是十分整洁了。 “这可都是你的魔法生物做的,你要负责给我收拾好——我说的是所有!”老头的声音响起,他此时已经走到了一张大桌前——那张桌子的四只脚是长度不同的,其中短的一根被用几本厚书垫着。 那似乎是一张实验桌。菲特奈从桌子上破了洞的仪器上发现了这个可悲的事实。 “今天吗?”菲特奈顿了顿,“我觉得今天做不完。” “那就收拾干净为止!不能使用你的魔法!不可以!”老头提醒菲特奈。 菲特奈不想深究原因,她对那个一点兴趣都没,反而觉得是好事——她根本无法使用魔法去帮他收拾白塔。 这件事情令人高兴又气馁,高兴的是不用担心被这位古怪的魔法师拆穿了身份,气馁的是,这是一个浩大的工程。 “好吧。”菲特奈又一次的将自己想说的礼貌用语憋回去,叹了口气,忽略了史莱姆那挣扎起来发出的声音,想想该从哪里开始。 那小东西让自己遇到了这种事情,活该要被做些实验。 第八十四章 月色之下可诠释冷清 收拾散落在地面的书籍,将倒下去的柜子扶正,一些不知名的物件碎片,基本上只能看出材料和大小,这些也需要清理——然而当拿起的时候都会带起一层很厚的灰。 “咳咳……”菲特奈咳嗽了一声——她此时站在角落的位置,这里被灰尘覆盖的书最为密集。 但当她将第一本书拿起来时,发现这里更多是手稿——就藏在这些书下面。 都是些什么书?菲特奈用一块破布擦拭封面……看清楚封面后的她沉默了一下,又去捡起了那些手稿,手稿上是一些用炭笔画的草图——不过内容已经模糊不清,根本分辨不清楚。 简单地收拾起了这些东西,她又去了其他地方——来到这个角落的路都是灰尘,空气里的味道都是令人觉得这里根本不存在什么人迹。 像是这样的地方很多——菲特奈放眼望去——这里有几个架子,上面堆满了东西。 如果真的让她收拾完再走,那她估计不要想离开这里了。 幸运的是这个老头还是让她回去了——他终于对史莱姆失去兴趣,让她带着那魔法生物先回去。 当菲特奈走出白塔时,天空中,圆月已经不知道挂在天上多久了,她此时只觉得疲倦得要昏厥。 “咕咕。”史莱姆主动跳上她的肩膀——这让人有些意外。然而菲特奈不想理会它——如果不是它乱跑,自己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 菲特奈动作缓慢地摇了摇头,再看看身上的灰尘——即使这个狼狈的样子让自己看着觉得很难受,但她还是想尽早回到宿舍直接躺下。 但现在自己能不能走着回去是个很大的问题。 更令人无奈的是,大鼻子老头要求她第二天还要来。 “咦?”往前走了一步,强烈的眩晕感让菲特奈晃了晃——眼前的景象也模糊了一下,哪怕白塔外的景致十分迷人。 蔷薇花被月光镀上了一层月白色的轮廓,让每一片花瓣既浮上一层清冷,又把花瓣映照得那般柔软——视线模模糊糊的菲特奈觉得自己看不清楚,只能闻到花香以及恍惚地看到……一个在月下的人影。 高挑的女人今天少有的披着一件法师的袍子,穿着贵族式的衬衫,红色的头发十分显眼,站在月下的她,神态就像是贵族的那些闲书里描述的女贵族,也像月光下的一朵花,气氛冷清寂寞。 “教授?”菲特奈有些惊讶。 这样的着装与神态,除了莱特塔,菲特奈想不到第二个人。 “灰鼻子还真是过分啊。”这个人确实是莱特塔,她走过来,长睫毛在瑰丽的双眼旁投下一层阴影——菲特奈看到她从袍子中取出了一个纸包,“吃了再走,我进去和他说句话。” “那……他说已经要睡觉了……”菲特奈犹豫了一下。 “哼。”然而莱特塔轻哼一声——她越过的菲特奈,伸出手,可她的手没能伸直——像触碰到了什么屏障,青蓝色的光芒从中盛放,将她阻隔在外面。 莱特塔沉默了一下,菲特奈则咬了一口纸包里的干粮,仔细地盯着眼前的画面——只看到莱特塔脚下有红色的藤蔓升起——它们不知道从何而来,只能看到它们撞开了阻挡着它们的东西,穿透了地面的白砖,像是刀一样向那座白塔刺去! 咻——! 就在藤蔓将要刺中那面青蓝色的屏障时,它如同沉入了水中,顷刻间消失。 莱特塔看到这种“临阵脱逃”的行为,不说话,一步一步地朝里面走去,高跟鞋踩出了清脆的声音。 菲特奈则有些惊讶——那位大鼻子老头对莱特塔有所顾忌,本来想要将她拒之门外,可在莱特塔的强势下不得不打开门。 至少看起来是这样的。 “你还好吗。”菲特奈站在原地,看起来有些不知所措,这时她听到另外一个声音——抬起头,特伦高大的身影立在月光下,使得菲特奈被罩在一片阴影中。 “我很好,谢谢您,特伦教授。”菲特奈吃了东西后缓和了很多,说。 虽然她不清楚为什么这位炼金教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她今天下午没看到你,还跑过来问我,你去了哪里。”特伦抬头看着那一座白塔。 “很值得感激。”菲特奈沉默了一下。 心里有些惊讶,她没有想到莱特塔会专门去找自己——希蕾想到要将这件事情告诉海丽思,却把莱特塔给忘了。 “你确实应该感激她。”特伦说道,“那么,明天见。” 说着特伦高大的身影转身,很快消失在了盛开蔷薇花的花圃中。 菲特奈本来想说她明天可能还要来收拾白塔,然而白塔内响起的震动和特伦的突然离开让她对此无法顾及。 然而特伦为什么会在这里?这些问题只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又累又困的菲特奈根本无法思考。 看起来两个人打起来了?菲特奈眨了眨眼睛,贯通之眼看到魔力向白塔疯狂涌去,史莱姆也变得畏畏缩缩的,往菲特奈的脖子里埋。 震动越来越强烈,菲特奈清楚地看到白塔剧烈地颤抖,灰尘窸窸窣窣地从白塔上洒落。 所幸震动很快停止,否则菲特奈认为这甚至能引来佛瑞森。 安静了片刻,菲特奈茫然地站在原地,史莱姆则在她的脖子旁瑟瑟发抖。 莱特塔的身影从塔里走出来,她和进去时的样子没有任何的区别。 “走吧,下次把你的魔法生物看好了,别让它乱跑,或者你希望我告诉你该去哪里找一个装魔法生物的笼子。”莱特塔看到菲特奈,说道。 菲特奈感觉到肩膀上的史莱姆颤了颤。 “我会注意的。”菲特奈说,跟着莱特塔往前走,“很抱歉。” 莱特塔没有说话,菲特奈在她后面跟着,走着走着,她忽然听到莱特塔不经意地叹了一口气——很轻,如果不是菲特奈细心也不会注意到。 “女皇之月的金灯祭,有人告诉过你吧?”莱特塔说。 “嗯,这段时间要开始准备金盏花吗。”菲特奈说。 莱特塔点了点头:“我明天会去和佛瑞森说这件事情——一切以这件事情为重。” 这算是好事——怎么都比打扫一间白塔让人高兴。 第八十五章 沉浸于心海之局 金灯祭,是属于魔法师的祭典。 金灯祭时,魔法师们会聚集在威隆顿——或许是对于法术的交流,或许是对于魔法师现状的讨论,同时还有“探望”那些在威隆顿里的魔法师英雄们——当然,威隆顿不只有职业为魔法师的英雄。 星辉的学生们不能算是正式的魔法师,只能在学校里进行相关的庆祝——因为魔法师们大部分都要到威隆顿,因此这段时间也是学生的假日。 开学月元素之月过去,接着是歌颂之月,女皇之月是下一个月。 菲特奈有一个月的时间准备金灯祭要用到的金盏花——这项工作本来只属于莱特塔,可此时菲特奈已经是莱特塔的弟子,这件事情她必须参加——毫无质疑,这是一项艰巨的任务。 金盏花被誉为女神之花——在冒险者的信仰看来也是如此,虽然他们采用的定义不如教廷认为的神圣,但也是“必要的”。 有这么一个传说,女神艾伦蒂亚还行走在世界的年代时,她会宴请她创造的英雄们——这些英雄不与她生活在一起,只有今天他们会聚在一起。 于是女神用自己的金色的裙摆制作出了精美无比的金色杯子,当宴会过去,艾伦蒂亚无法照顾这些杯子,却希望自己第二年能够再使用它们——于是将它们变为了神圣的植物。 在教廷里,最高的恩赐便是以金盏花作为杯子,承接一杯创世之源的水——能够得到这种恩赐的人寥寥无几,比爵位的赐予还要令贵族们疯狂。 菲特奈曾经在威兹德姆家族的展示柜里看到过金盏花,传说是许久以前,威兹德姆家族最鼎盛的时刻,被教廷恩赐过这样的一杯水。 她对这些东西没有什么兴趣。 “金盏花的生长很困难,需要精心的照顾,即使是照顾得很好,也只能开不到一周的时间——保存下来的大概都是用魔力维持的。”第二天下午,菲特奈和海丽思走在一起,走在前往花房的路上,“而它生长的时候对魔力的浓度甚至都有要求——或许是长得比较有特点,并且有各种传说,加上它们比较珍贵,才会被那么疯狂地追求吧——但其实……殊茱花似乎更好看一些。” 她还是没能好好睡一觉,因为她有特伦教授的课。 好在莱特塔让她下午先去休息一下。 “嗯……听你那么一说我都不觉得它很神圣了……”海丽思有些恍惚地听完了菲特奈对金盏花的评价,声音一样恍惚。 菲特奈沉默了。 刚睡醒或者太困时候的她都不太清醒,一下子没意识到自己说了那么多。 本来在她看来这已经是不需要出口解释的话——她的来历比较特殊,使得自己虽然受尽贵族教育的熏陶,仍旧以批判的眼光看待这一切。 菲特奈闭嘴后想了下昨天发生的事情——莱特塔成功地让自己躲过了大鼻子老头的要求,不过还发生了些让她此时还无法消化完的事情。 “你什么时候养的这个魔法生物啊,原来你的特点是这个吗?”海丽思四处看了看,想找话题——视线落在了菲特奈肩膀上那一只小东西,“看起来好奇怪……但是还挺可爱的?” “哦,送给你吧。”说起这个,菲特奈心里还有点恼怒——哪怕在表面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她轻松地提着史莱姆头顶凸出来的部分,将它丢到了海丽思手里。 “哎呀?哎哎哎好软啊……”海丽思急忙接住,她一边慌忙地看着菲特奈往前走,一边又要看史莱姆,神态不知所措起来,以至于她在楼梯口和人撞上——她脱口而出,“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但当她抬起头时,却看到了休伯特的脸——休伯特可以用感知魔力来“看到”其他东西。 海丽思突然没有声音,这让菲特奈觉得有些奇怪,她转过头便看到两个人面对面站着。 菲特奈不太能理解这种沉默。 海丽思愣了一会,抬起脚便走,快速地从休伯特身边经过,急急地抓住菲特奈的手,将她拉着走——甚至说是拖着走。 “海丽思?”菲特奈试探性地和海丽思说话。 但是海丽思此时只顾着往前走,一副无论谁和自己说话都不管的模样。 啊……这个样子,真像是以前看过的某本有些意思的书上所说,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然而动作却非常的粗鲁呢。 “海丽思。”菲特奈又说了一声,说这句话的时候她似乎笑了一下。 这个笑被海丽思捕捉到了,她急忙地转回头:“你别说了……” 砰! “我只是想说你要撞到柱子上了,要拐弯了。”菲特奈看到海丽思一头撞上了拐弯处的墙——接着当然是蹲在地上捂着头——刚才如果她没转身,估计还是正脸撞上的。 这根本是看没看到的问题。 史莱姆落在了地上,它眨了眨眼睛,在一旁看着海丽思。 菲特奈也跟着蹲了下来,她比海丽思矮,因此蹲下来时能够看到她的眼睛——有一层明明晃晃的水雾。 “小孩子别问了……”海丽思的声音被手臂压着,十分沉闷。 “我还以为你真的很讨厌他呢……”菲特奈若有所思,缓缓站起来,“原来你喜欢他?” “闭嘴啦!”海丽思猛地站起来,脸色苍白——可她这一下推得太用力了,令菲特奈还没来得及站稳便被撞到在地,这一下吓得海丽思急忙去扶她,“你没事吧?” “没事。”菲特奈摆了摆手,顺着她的手站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裙摆。 “很抱歉……我只是……算了……别再和我说这件事情了。”海丽思脸色还是很苍白,她的情绪大起大落,令人觉得十分不寻常。 这一次海丽思走在前面——菲特奈将史莱姆捞到怀里,让它回到自己的肩膀上。 恋爱是什么?她大概不知道——连婚姻对她而言都只是某种交易——当初那桩奇怪的婚事令她愤怒的原因,仅仅是家族的抛弃和自己年纪实在有些小罢了。 说起来,那位高德加的瑟坦因·阿伦纽此时怎么样了呢? 不过……关她什么事情。 第八十六章 争斗开始于脚下的镜像 两人来到花房,莱特塔刚从实验中抬起头来。 “我先去休息一下,你把这些收尾做完,还有,上周让你背的东西背了吗,没背完的话这些收尾做完就可以回去了。”莱特塔对于菲特奈的学业十分严格——只要她将自己布置的事情做完了,反倒什么事情也不会过问。 从某种程度而言,这种教育十分对菲特奈的胃口。 “嗯,背完了。”菲特奈说完后,一边走到莱特塔旁边帮她做实验的收尾工作,一边和她说了自己对要求的背诵内容的感受。 一般遇到这种事情就没有海丽思什么事情。 而海丽思此时的心也乱糟糟的,看着那些植物却没能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 “我不打扰她们咯,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海丽思看着也对此感觉到无聊的史莱姆,轻声问道,笑容有些虚弱。 史莱姆似乎听不懂她的话,然而看到她伸出手后,想了想,还是跳到了她的手心——在大鼻子老头的事情后,它变得乖巧得多了。 海丽思带着史莱姆,静悄悄地离开了花房。 “还可以……这本书有点复杂,你的记忆方式有点意思。”莱特塔对菲特奈的“作业”完成度十分满意,看着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她接着说道,“还有一句咒语。” 咒语这种东西对菲特奈而言是没有意义的——在这个世界确实存在着咒语,可作为魔法师,首先要学会的东西是汇聚魔力,要学的第二件事情才是学习咒语,使用咒语可以加快对魔力的使用或者转换。 然而菲特奈连第一步也做不到——那些咒语对她而言只是单纯的背诵。 一般这种时候她都会担心莱特塔看出什么。 可她只能硬着头皮将咒语背出来——这是一段古老的咒语——一般的咒语还会将语调的轻重标出来,她需要严格按照咒语的来。 但是这种东西对她一点用都没有。 “倒是很标准,希望你使用的时候不要出什么问题。”莱特塔点了点头,“好了,走吧。” 菲特奈从六岁开始便被要求背诵长段的颂词和礼仪的解读,背诵这件事情对她而言已经成为了习惯——此时让她感兴趣的是另外一件事情:“金盏花的种植区?” “嗯。”莱特塔点了点头。 花房里基本所有的花都有——唯独找不到金盏花——哪怕是卡尔达这种爆炸花也被莱特塔安排在了花房。 除了金盏花需要的生长环境要求严格外,或许还有某些情怀——菲特奈记得莱特塔曾经是一名贵族。 菲特奈跟着莱特塔走到了花房的中心——这里原本放置着格兰妮拉,但它已经被取走了——只剩下一个喷泉。在白塔区的经历让菲特奈对喷泉不会再产生太多的感觉。 莱特塔走到了喷泉前,念出了一段听起来十分古老的咒语。 这是菲特奈的作业之一——听到的时候,菲特奈一愣。 原来这是开门的“钥匙”? 该死……没有其他的钥匙了吗?菲特奈心中有种很深的无力感。 在贯通之眼中,菲特奈看到魔力汇聚起来,倾注入喷泉之中,喷泉中出现了一个漩涡,漩涡越来越明显,使得原来的平静的水面荡起逐渐“沸腾”。 接着,水脱离了原本的平面,被“推到”了旁边——菲特奈能够看到这种魔力的作用,仍旧感觉到了震撼。 如同摩西分海——使得干地露出。 一条通道,就在喷泉的下面。 “走吧。”莱特塔跳入了喷泉中,朝下走去。 菲特奈跟着走了进去——在喷泉的雕像下确实有一扇门,一个通道,莱特塔的身影没入其中。 一瞬间,眼前只有一片黑暗。 “闭上眼睛。”接着是强光——莱特塔及时地让菲特奈闭眼。 当感觉到自己能够适应的时候,菲特奈缓缓地睁开双眼。 那是一个和花房一样规格的地方,然而这里只有一种花。 金色的花,此时只有婴儿拳头大小的花苞,隐藏在墨绿色的叶里——有些还会“悬挂在”枝条上,一个个并排地“挂着”。 “工作很简单,它们的培养工作我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你要做的只是在最后这个月的生长期里挑选,并做最后的努力——金盏花有不同的稳定性,有些可以放在大厅,有的则不行——整个星辉都需要它们,但不同的地方需要的是不同的。”莱特塔说道,“接下来我会告诉你如何辨认它们。” 这要费很大的功夫。 听起来十分麻烦,然而菲特奈还是心平气和地接受了这种事情——这是莱特塔十分惊讶又认可的一点,哪怕她的年纪只能说是小女孩。 没有人可以反抗一切,接受是无奈之举也是英雄之举,真正的要求不会考虑你到底是什么人,拥有怎么样的局限——你唯一能做的只是不断地突破那些局限。 “下来看看吧。”莱特塔说,语气柔和了不少。 菲特奈背后是门,从这里还要下一个台阶——很快她就知道为什么要“下去看看”了——地面是透明的,乍一看会以为是一面镜子。 因为下面展现了花房的景象,也有许多花盆,可植物却不一样,而且菲特奈也看不到自己那所谓的倒影。 这是…… “这里本来是一个魔术工房,这里是最内部的位置,这里的‘对立面’就是刚才的花房,从这里就可以看到那个倒影了。”莱特塔说道。 十分奇特的设置。 菲特奈若有所思。 “一个月后我应该会启程去威隆顿,今年有些事情无法留在学校。”莱特塔又想到了什么,说。 意思是要让她负责到底吗? 菲特奈觉得这不是一个很好的决定——这个学校都有轻信新生的习惯么。 “白楼那边会和你交涉的,这和我没有什么关系。”大约是看出了她的疑惑,莱特塔道。 魔法师们在金灯祭要前往威隆顿,这可以说是起初魔法师们不愿意管理学校的初衷。 第八十七章 于泥之间伸出双手 当菲特奈和莱特塔在花房里交谈时,海丽思正抱着史莱姆,漫无目的地走在校园里。 下午的阳光刚刚好,不太炙热又足够温暖。此时也是上课时间,校园里没有太多人走动,宁静而漂亮——加上沾着露水般的清新空气和偶尔响起的清脆鸟鸣都让人的心情舒畅了很多。 “当时有没有让你受伤?我很抱歉。”海丽思走了一段路,觉得没有什么地方可去了,便停在了一座没有人在的喷泉旁,坐到喷泉旁边的长椅上,坐下来后,她将史莱姆举起来,语气温和。 哪怕这是一个奇怪的小东西。 史莱姆无法说话,眨了眨眼睛,晃动自己的身体。 海丽思不理解它的意思,当它没有在意那时候的事情,笑了笑。 “其实,是我的错,但是也没有办法了呢……”海丽思看到史莱姆很苦逼又没有反应了,便将史莱姆抱入怀中,说。她的情绪还有些低落。 “当时太生气了……他还要那么说……” “你的主人是一个好人……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洛奈很厉害啊,总有一天她会成为更厉害的人吧。” “我以前……只能跟‘那家伙’在一起,虽然他脾气很差,但是他也是好人呢。” “洛奈到底救了我的命……” …… 海丽思自顾自地滔滔不绝,史莱姆则安稳地蹲在她的怀里,即使它肯定听不懂。 阳光懒洋洋地洒在喷泉的雕像上,和水流搅在一起,让喷泉池里的水如蜜糖水一样外表精致,阳光铺满了喷泉,一路向着单一的、海丽思的方向,直到延伸到女子的腿上。 好像,心情好一些了。 海丽思自嘲地笑了笑,有些感激地拍了拍史莱姆的头,尽管对方在她怀里窝着,昏昏欲睡。 菲特奈养的这一只魔法生物十分神奇呢,然而却很乖……也不知道是怎么让她辛苦地追到了白塔区。 盯了盯史莱姆,海丽思忽然有想要用手指戳一戳它看起来透明而充满弹性的身体的想法。 但是,本来乖巧安静的它忽然弹了起来——海丽思猝不及防,任由着她挣脱自己的怀抱,看着它朝着外面跳去! “等等?!”海丽思明白,魔法生物这种东西在学校里控制不好会很严重——不过首先是惊讶的。 这位女子从长椅上站起来,想要追上那个小小的身影。 但是就在她跨出一步的时候,海丽思的视线落在了不远处的教学楼某扇窗的玻璃上——在她背后有一个…… 人影? 轰——! ========================== 菲特奈在莱特塔的帮助下,大致地了解了关于这个金盏花花房的情况。 “金盏花是一种很重要的炼金材料——对平民魔法师而言这才是它们真正的价值。并且,将它们单独地种植在这个地方很有必要。”莱特塔带她走过各个角落,最后说。 “曾经有失窃过金盏花么。”菲特奈若有所思。 莱特塔点了点头:“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星辉是少有的种植地,垂涎于它们的,有不管是教廷、魔法师还是……星辉里的人。” 魔法师对它们心存欲望在菲特奈的意料之中——然而关于教廷的这个说法令人惊讶,星辉的说法则令人唏嘘。 “其实,星辉的历史要早于巨人之门的历史——平民魔法师们曾经也拥有着和教廷抗衡的力量,并因此被教廷所忌惮。”莱特塔说起了这件事情,“教廷运用了特殊的炼金道具几乎将当时的星辉毁灭,但是最终,星辉还是坚持了下来。” “炼金道具?”菲特奈有些惊讶,魔法师的战争永远不是人数可以决定的——谁把握了魔力谁就是胜者,然而以莱特塔的说法,似乎他们根本没有一点优势。 “西摩利之眼。”莱特塔说。 菲特奈一愣。 “白楼的人会负责这些金盏花的去处,你只要保证它们的安全并且让它们能够摆放在相应的地方就可以了——好吧,这件事情其实并不简单。”莱特塔继续说道。 听起来已经很考验自己的操作能力了。 “我说的……不是这件事情很有难度。”莱特塔盯着菲特奈,看到她那似曾相识的神态,缓缓道,“你认为这个学校的人如何?” 菲特奈不太明白莱特塔的意思。 按照她曾经的看法,星辉在某种程度上是任其疯长的野草,看似辉煌古老的外部,在其中存在着令人想象不到黑暗。 菲特奈对这件事情却不觉得愤怒——贵族的世界何尝不是如此。 “所有的事实,都不一定会是事实。”莱特塔轻声开口,“所有你所看到的真相,或许都是假的——你有时候连自己也无法相信——在巨人之门建立起来的一刻,它没有因此变成真正的圣地,反而,成为了某些……不一样的东西。” 莱特塔想要表达什么? “好的。”菲特奈看到她似乎陷入了沉默,于是说道。 “你会明白的,我本来想晚点告诉你这件事情,可是……”莱特塔皱了皱眉,最终还是没有再说下去。 陷入了沉默。 “有人来了。”这个时候,莱特塔通过看着脚下的画面,发现一个身影出现在了花房里。 菲特奈一怔,也跟着低头——那个人对她而言并不陌生。 是……英格里德? “菲特奈?!”英格里德在花房里前前后后地有了几圈,表情愈发的焦虑——直到她转头,突然看到那位白金色发的女孩出现在视线里——她被:吓了一跳,转而想到了重要的事情,急急忙忙地朝她走去,“有爆炸花在星辉里爆炸了!” 菲特奈一愣,神色凝重了一点。 卡洛达无法生活在这种校园环境——它的稳定性让它随时随地都能爆炸,而且它爆炸的威力十分强。 可以说爆炸花就是一种天然的火药了。 不过知道了这件事情的英格里德没有去找白楼的人,反而来找自己。 “只有一个受伤的人——海丽思,她现在被送到了医务室——似乎很严重。”菲特奈还在思考时,英格里德已经告诉了她答案。 第八十八章 痛如荆棘在心中蔓延 菲特奈和英格里德朝医务室走去——这还是菲特奈第一次去医务室。 可那不是值得感叹的事情。 “为什么校园里会有卡洛达?”菲特奈快步向前,问。 “……没有人知道——不过白楼的人已经去调查了,很快就会有结果。”英格里德皱了皱眉,迟疑了一下才说。 事实上,这个问题和白楼来不来没有关系——根本不需要白楼确认。 卡洛达不可能生长在室外环境,它们会出现,只能是刻意的、有预谋的——换一个概念,好比在校园里刻意地放置一个炸弹。 “谁最先发现的这件事情。”英格里德对此不直说,并不证明着她和这件事情有什么关系,反而说明了她和这件事情没有太大的关系——星辉的学生一如既往对敏感的事情避讳极深,他们往往不会直接说出这些事情,虽说有些例外——菲特那不打算在这件没有结果的事情上多做纠缠。 于是她换了一个问题。 “是我发现的……我和朋友有事提前下课——路过那边时听到了爆炸声。”英格里德说,“在场还有其他的人,他们帮忙喊了医务室的魔法师。” 星辉里,魔法师教授们对学生几乎不闻不问,可有一个被绝对禁止,也是唯一一个他们会出面制止的事情——打扰他们(魔法师)。 这也是为什么暗潮涌动的星辉里,外表却如此平静的原因。 这也是为什么爆炸会引来那么多人的原因——虽说这原因听起来让人觉得难以理解。 这所学校的问题比菲特奈想到的还要多。 在身为贵族的过去里,她对魔法师几乎一无所知——不仅仅是年龄小——而是贵族里对魔法的使用似乎有另外一套她没来得及了解的系统。 贵族在这方面的系统运作使得混入了魔法的那个社会更平稳,而在这完全被魔法充斥的世界反倒充满了不稳定。 “她还好么。”菲特奈已经确认了英格里德不知道更多的东西。 “现在还不清楚……”英格里德又犹豫了一会。 菲特奈不说话了。 很快她们就来到了医务室——这一间特殊的“大厅”里实际很冷清,一座大厅的被小房间围绕。 “这就是你们的解释么?”这个时候没有什么人会来医务室,只要听到有声音传出便可以猜到那是海丽思所在的地方了,只是这个声音让菲特奈愣住——休伯特。 听起来他似乎还在和人争吵。 “休伯特先生,我请你最好冷静一些。卡洛达这种花是很难保存的,哪怕你用一个密封的罐子!”和他争吵的人语气强硬,可声音却十分甜美,哪怕她此时尝试用严肃的语气说话。 接着菲特奈便看到那个女孩走了出来——穿着白色的……公主裙,菲特奈只能如此形容——她不由得想起了那自己还没见过的路德王国的露西·米德鲁斯。 “英格里德?你把菲特奈带过来了吗?”女孩昂起头,她往前走了一段路才发现英格里德——接着向她走去。 像是一个洋娃娃,有一双金色的眼睛,以及白皙得近乎透明的皮肤。 “嗯。”英格里德点了点头。 女孩靠近时,菲特奈能够闻到她身上的香水味道——微微抬起头,她已经和女孩对上了。 “我是罗莎,记住我的名字,罗莎·雷泽。”罗莎的注视充满了气势。 菲特奈想起这个名字了。 神秘社此时的代理人,罗莎·雷泽。 罗莎的气势让菲特奈有些茫然,出于礼貌要开口。 这种气势并没有感觉不适,仅仅是感觉茫然。 “艾德·安森迪尔属于我,请你早些退出吧。”然而菲特奈的话却被她下一句话堵住了。 直到她昂首阔步地走出大门,菲特奈都没能反应过来。 “菲特奈?你还好么?”直到英格里德朝她说道——菲特奈动作有些僵硬地转过头,看着她——这让英格里德“确认”了什么,说道,“有传闻说她是真正的贵族,因此和休伯特的关系一直很差……不过真正的贵族怎么会在这里呢。你也不用担心什么的……嗯……虽然你看起来……” 菲特奈皱了皱眉:“你们有这个谣传么?我和艾德·安森迪尔有些什么关系?” 英格里德露出了一个“难道不是如此吗”的表情。 “有这样的想法为什么不多去看两本书呢?”菲特奈反问道。 菲特奈没有再说话,也没有朝那个房间走去,站在外面。 英格里德大概明白了她为什么会这么做——她们在这里能够看到休伯特就在房间里,他看着海丽思,垂着头,似乎在沉思。 海丽思的状态确实很不好——她的脸色苍白如石膏雕像,头上被绷带缠住了一部分,身体被盖住而无法确定她到底是怎么样的情况。 布置简单、甚至是简朴的病房里,闭紧双眼的少年没有来得及穿外套——似乎是急忙跑出来的,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衫,立在了脸色苍白得可怕的少女的病床边,空气中弥漫着苍白的味道,时间仿佛停滞了,那样的画面让人觉得很沉重。 休伯特往前走,十分靠近海丽思的床边,而后他微微地蹲下,亲吻了一下海丽思露出来的手背。 “你又做了什么?菲特奈·弗雷顿?”菲特奈不愿意去打扰他们,然而恢复站姿的休伯特,转过身——如果他的视力是正常的,那么此时应该可以用上“目光如刀”这个形容词。 魔力被疯狂地搅动,朝着菲特奈扑去——随着一声闷响,少女被撞在了墙上,菲特奈眯着眼睛,能够感觉到魔力形成了一只手,像是之前希蕾做的那个克里斯的木偶一样,将她的脖子掐住。 “休伯特!你在做什么?!住手!”英格里德一愣,接着喝道。 魔力使用原则,如果各自天赋是类似的,那么已经被使用的魔力无法被另外的一个人撼动——菲特奈能猜想到休伯特的愤怒,因为这个范围内的魔力已经全都被他抽走了。 因此英格里德只能警告他。 第八十九章 当争执起于不可分离的两人之间 “只有作为莱特塔才种植着卡洛达。”休伯特给出了他的解释,然而这个解释却充满着他自己的主观想法。 为什么是菲特奈而不是莱特塔呢? 当然,可以理解为,在休伯特看来,莱特塔没有做这件事情的必要,只有菲特奈会这么做——从森林里的经历便已经让他确定了这一个女孩对一切都别有用心。 一个人如果认定了什么,很难有人能改变他的想法。 菲特奈感觉到那双掐住自己喉咙的“手”用的力气越来越大,握得如此紧,她根本就没有可能挣脱。 要指望英格里德?菲特奈没有这种打算——她的眼睛瞥到英格里德此时的无措,感觉这并没有什么希望。 僵持了起来,气氛很沉重——菲特奈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 她能感觉到休伯特是真的想要杀了她。 “住手……快住手!咳咳……”然而这时却传来了一个虚弱的声音——这个声音在沉重的气氛中像是投入湖中的巨石。 来自海丽思。 她醒了?菲特奈脑海中响起了一个声音,那本来挣扎着要摸到口袋里的东西的手颤了一会,垂下。 “住手……休伯特……”确实是海丽思,她动不了,却已经醒了过来,声音虽然虚弱,可尽力地喊出来。 休伯特像是没有听到,菲特奈感觉到掐在脖子上的魔力更加强硬了。 “住手……快住手……为什么……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我讨厌你……住手啊!”海丽思的声音断断续续,可以感受到她这个时候的状态很差,甚至声音里带着哭腔。 英格里德进退不能。 真的要窒息了……菲特奈的手又朝自己的口袋移动——就要触到自己随身带着的东西了。 真是失策啊……哪怕海丽思那么说,休伯特还是没有打算停下自己的动作。 “停下……我求求你……”海丽思的声音越来越虚弱。 魔力瞬间消散,菲特奈坠落在地面,谢过了英格里德伸出来的手,朝那边看去——休伯特的脸色变得很苍白。 “你到现在都认为她是无辜的吗?”寂静持续了很长的一段时间,而后说道。 “滚……不要让我再看到你……”海丽思说道。 此时的海丽思应该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菲特奈还是有些奇怪为什么她会醒过来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她紧紧地望着那一边。 “海丽思,你确定吗?”休伯特说道。 语气坚决,就像是他想要掐死菲特奈时的动作,坚决得谁都无法改变。 海丽思已经失去了意识——嘴中重复着刚才的话,一次又一次地让休伯特消失,不再出现。 休伯特抬起头,菲特奈无法确认他的“眼神”,却不动声色地感受着那种审视——最终他快步地经过两个女孩,消失在了这里。 “你还好吗?”英格里德担心地看着菲特奈。 菲特奈点了点头,像是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朝海丽思走去——为什么刚才她会醒过来,还要说那样的话? “我没事,接下来我会保护好自己的,请放心。”菲特奈朝英格里德说道——另外,找到那个安置卡洛达的人。 ========================== “恋人?”晚上,回到花房的莱特塔听到菲特奈一回来就问的问题,有些诧异,“为什么问这种问题?” “因为没有相同的体验,所以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下来的事情。”菲特奈如实说道。 海丽思对菲特奈十分好,不仅是出于她那离奇的天真的性格,还因为自己在伊索森林做的事情——可那确实是她的阴谋,为了取得进入星辉这个落脚点策划的阴谋。 可这一件事情不是菲特奈所为——但那都不是菲特奈认为的重点。 休伯特和海丽思的关系因为自己而破裂,她以为这两个人在不久后会和好如初,就像是很多自己听说过的贵族夫妻一样。 “这种时候你还在考虑他们么?是该说你重视友谊呢,还是说你天真呢?”莱特塔想到了什么,缓缓道。 莱特塔平时看起来随意而友好,事实上也存在着这样残酷的一面——况且她说的并没有什么不对。 菲特奈沉默了。 她明白莱特塔说的意思,可脑海里,病房时的画面挥之不去——脖子上还有红色的痕迹,让她回忆起了被威胁时的感觉。 “那种东西……以前有过一个,差点结婚了,不过后来我被放逐了。”莱特塔没听到菲特奈说话,沉默了一下,她轻声开口,还保持着手持工具的动作,“至于他……后来……叛国了哦。” 叛国。 贵族的文化与曾经自己的世界有些差别,然而这一点还是相近的,以忠诚为基础的体系——自己的行为不规范无所谓,可失去了忠诚是大忌。 菲特奈从沉思中回神,被莱特塔的话吸引。 “我从来没有想过他会是那样的人,可他大概也没有想过我会是这样的人——这就是残酷的真相啊,我的弟子,”莱特塔转头看着菲特奈,勾起了一个苍白的笑容——菲特奈觉得这个笑容很复杂,将它理解为,悲哀,“任何人之间,当目标变了之后,无论怎么样的牵绊都无法弥补了哦。” 她在变相告诉自己,这一切已经成为了定局,无法改变。 “莱特塔教授,有再见过自己的恋人么?”菲特奈沉默了一下,说道。 当他们产生了如此的严重的分歧,该做什么选择——再次见面会是什么样子? “我再也没有见过他——在他将格兰妮拉交给我之后。”莱特塔说,“即使没有直接的冲突,但已经,没有未来了。” 菲特奈认为自己还需要思考一下。 “你先回去吧,明天休整一下。”莱特塔让菲特奈先回去。 菲特奈点了点头,她脖子上还有红色的掐痕。 当菲特奈走了之后,莱特塔也停下了现在的工作,突然和她说那些事情,让她有些不想回忆起来的东西又涌现到了脑海中。 真是伤脑筋。 第九十章 在一切转变之前 第二天。 “早上好。”克里斯在休息室看到菲特奈时,走到她身边,笑着说道,“没有看到海丽思,真有些不习惯呀——她现在怎么样了呢?” “她需要时间休息。”菲特奈轻声道。 “那么等会要去照顾她么?”医务室的魔法师不会照顾学生,只会提供必要的治疗——有些时候,这种需要朋友去照顾的方式有些无奈,因为总有人只有自己——这大概是为什么医务室常年没有什么人的原因。 菲特奈点了点头。 她今天抽不出时间和克里斯说话,一心一意地将自己沉浸在对事情的思考上,在思考时——她的动作却优雅而不失却速度。 这都是以前留下来的习惯。 姑且不提——克里斯用手肘支着桌子,这么看了菲特奈一段时间,在菲特奈不动声色地吃完,准备站起来将自己的餐盘带走时,才开口道:“洛奈,如果有需要帮忙的话,可要告诉我哟?” 菲特奈没有回头:“非常感谢你。” “我听说前天希蕾去找海丽思了——希蕾为了制造木偶,对卡洛达的理解力也很强呢。”克里斯轻声说道。 菲特奈将餐盘放到它该在的地方,转头离开了休息室。 克里斯没有看到,菲特奈有一瞬间没有控制住自己,皱起了眉。 希蕾前天去找海丽思的时候——大概是自己被大鼻子老头强制留在白塔的时候——这是菲特奈的意思。 不排除希蕾会对海丽思多说些什么。 但是,希蕾前天和她说过很多,那些事情指向克里斯有些什么问题——尤其是克里斯和罗莎的关系不错这件事。 昨天罗莎对于自己的态度,不能说是十分的敌对,却绝不是善意的。 这其中有什么事情是自己还没有发现的? 菲特奈觉得自己遗漏了许多内容。 并且……史莱姆不见了。 她不记得自己最后一次见到那个小家伙是在什么时候——大约是昨天到了花房时。但它有没有和海丽思在一起?它现在去了哪里?这些事情她也不清楚。 事实上,菲特奈没有什么时间调查——莱特塔要求她在这几天内熟读一本几千页的有关于金盏花的书籍。 菲特奈需要回一趟莱特塔的实验室,去拿那本只有在实验室的书架上才有的书——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来这里了,莱特塔也是如此。 吱嘎…… 菲特奈推开了实验室的门——晨曦从窗户外洒入室内,灰尘飘荡,看着这一切,她走入实验室内。 她对这里很熟悉,就在几个月前,这里还是自己一天里呆得最多的地方——一步、两步、三步……她清楚地记得,第十五步所到处是一个书柜,书柜就摆放在一堆杂物后面——而那里有菲特奈要找的,关于金盏花的书。 十五…… 菲特奈一愣,发现书柜的位置靠后——按照她的步伐似乎走十四步就够了。 难道自己长高了吗,或者最近的事情太多,她记错了呢? 菲特奈没有多想,低下头,手指划过书柜里一排排的书——书没有完全地填满书柜,有一些空隙。 她最终停在了某个地方,拿到了一本褐色封皮的书,将它抽出来,她转身,快步地离开——她还要去医务室,时间不能再浪费了。 砰。 门被关上。 灰尘还在这个空无一人的实验室内轻轻飘荡。 一整个早上菲特奈都在海丽思的病房里度过——休伯特没有再来过,期间也只有温迪来过——温迪的病已经好了,她那场病十分奇怪,来得快去得快,而且在她病好了之后,似乎忘记了很多事情。 转眼间到了中午。 菲特奈从书堆里抬起头,看了一眼还在沉睡的海丽思,露出了沉思的表情,接着缓缓站起来,似乎要去吃个午饭。 “早上好。”然而这个时候有人“探望”海丽思——菲特奈看着突然而来的艾德·安森迪尔,不知道为什么他此时会出现在这里——他看起来比上次又瘦了些,尽管脸色比之前好了很多,“看来你不是很期待看到我。” 从某种程度上,这个少年似乎有着孩童的天真,过了几天就会把前几天发生的不快给忘记了。 但是菲特奈不觉得自己是这种孩子。 “你来干什么?”出于对海丽思的保护——菲特奈放弃了不和艾德说话的态度,语气冷淡。 “来看望同学。”艾德笑了笑。 佛瑞森的弟子,神秘社的社长,这个时代最有潜力的魔法师,还是安森迪尔公国的贵族——来看望一位籍籍无名的同学? 菲特奈不知道他是经历过什么才能说出这样的鬼话,却依旧不动声色:“我听说你在炼金术上也很有造诣,是真的吗?” 艾德今天穿着菲特奈很熟悉的装扮,步伐从容:“有过一些研究。” “哦,我对炼金术有些兴趣,因为我最近看了一本灰帽子的书,他认为植物和炼金是可以结合的,你怎么看?”菲特奈说。 “很好的方法,魔药植物可都是一些很有趣的东西,如果用得好的话,可以用炼金术更好的发挥它们的力量呢……”艾德轻声说道。 这种应用是灰帽子继抽出植物的魔力特性外的另外一个大胆的设想。 “那你前几天去了哪里呢。”菲特奈问。 “你在怀疑我么?洛奈?”艾德笑了笑,拆穿了她那些看起来十分拙劣的话题转移。 菲特奈没有说话,直视他的双眼。 艾德·安森迪尔,这段时间一直让罗莎·雷泽负责白楼的事情——他是太忙了,可到底在忙些什么呢?菲特奈实在有点好奇。 “你好像见过罗莎了。”艾德看着菲特奈坚决的眼神,却轻松地转移了话题,他知道菲特奈对这件事情不会有多大的兴趣,因此自顾自地说道,“她有时候还挺有趣的,至少会管理一些让人觉得麻烦的事情——其实我对那些一点也不在行。只是,她有时候喜欢小题大做了呢……” 他在影射什么事情吗?菲特奈眯起了眼睛。 第九十一章 蒸汽环绕在真理之上 菲特奈不可能与艾德相谈甚欢,说完那些话后,艾德就离开了海丽思的病房,菲特奈则多在病房呆了一会儿才回去。 “教授。”吃完了午饭,走出教学楼的菲特奈看到莱特塔迎面走来,她手里拿着一个纸包,神色和平常相比,看起来是一样的,实际上隐隐有些紧张——菲特奈和她朝夕相处,能稍微看出一些。 “你要去哪?”莱特塔看到菲特奈前进的方向不是去海丽思病房的,问。 “去找特伦教授。有些事情想要请教他。”菲特奈如实回答。 “那正好,帮我把这些花粉带给他——实在有些麻烦。”莱特塔将手里的纸包递出来——菲特奈接过纸包,莱特塔便摆了摆手朝教学楼走去,走时她似乎下意识喃喃自语,“以前可不觉得他那么麻烦人……” 星辉里对于魔法师的研究方向,在表面上接近传统——表现在魔药植物和炼金术的方向上,他们认为两者联系并不强。 于是身为魔药学教授的莱特塔本来不该和炼金教授的特伦有什么交集,可近来这两个魔法师的交流不能算少。 两个人的年纪虽然不大,但都在星辉待了一段时间,最近的交流要赶上过去所有时间之和了。 菲特奈自认为自己还是一个新生,没有任何的话语权——只能老老实实地将这个纸包带给特伦。 特伦当然也有自己的实验室,在白塔区——昨天菲特奈专门去问了特伦的白塔在哪——魔法师们并非排斥这些事情,那种不问老师白塔所在的传统起源于那些害怕吵到老师而不敢询问的老师们。 走入特伦的白塔,按照昨天的炼金课下告诉她的位置顺着旋梯走到了第二层,推开门——正是特伦的实验室,实验室和想象中的摆满了各种金属仪器——这让菲特奈想起了过去的世界里,工业革命的气息浓郁。 蒸汽从锅炉里冒出,透明的管道里流淌着不同颜色的液体,被蒸煮过的咕咕作响——整个实验室烟雾缭绕,特伦高大的身影就在其中。 “她没来?”看到菲特奈,特伦轻声说道,随后觉得自己的问话有些多余,“是我麻烦人了——我早该想到的。” 菲特奈没有说话,将纸包递给他。 “你昨天和我提起的设想,似乎有些意思——怎么用炼金术加强魔药植物的魔力特性……你是看了阿德兹的论述吗?”特伦接过纸包,将它随意地放在了桌子上,“其实这件事情已经得到了实现。” 是么?菲特奈露出了好奇的表情。 特伦从烟雾中走出来,他的身影清晰了些——菲特奈能看到他的手上被金属包裹,黄铜的色泽让菲特奈觉得有些熟悉——他用这一双手捏起了一个正在烧着的金属壶,将里面的水倒入了杯子中,指了指其中一个:“先喝杯水吧。” 菲特奈昨天在炼金课结束后找到特伦,向他诉说自己的想法。 她是无法靠剑取得优势的,她体力上的弱小决定了这一点,同时,她也无法全靠着那些魔药植物——魔药植物确实有神奇的特性,可出现在个体的植物上时,它们的威力被缩小了许多。 “安森迪尔公国已经实现了这一点。”特伦继续自己的话,“安森迪尔公爵在十年前已经实现了这种技术,可惜似乎直到现在都没有将它们大范围地使用在军队上——否则这几年来路德王国和安森迪尔公国的关系也不会如此僵硬。” “那么,教授在这方面有研究么?”菲特奈问道。 “有,但是不多,你如果想要研究的话,我可以为你提供一点位置。”特伦的提议让菲特奈眼前一亮。 特伦的态度让菲特奈十分惊喜。 “如果用炼金,能不能有控制卡洛达的办法?”菲特奈抓住这个机会,继续问道。 “你在说海丽思的事情吗?她的事情我很遗憾——如果你在说那让她受伤的卡洛达的操作,是有可能的,就在几年前,路德王国和安森迪尔公国在夏芙林领地产生了争执,路德王国有一个王室因此受伤——便是一种魔药和炼金集合的力量造成的。”特伦说道,“这种技术在安森迪尔公国只怕已经发展到了一段时间了——但是了解它们的应该不多。” 菲特奈若有所思。 她很快便准备走了——这段时间还在忙着关于金灯祭的事情,今天也仅仅是来询问特伦有关的想法,并没有打算详细地展开这一部分的内容。 菲特奈走出特伦的实验室,她深呼吸了一口气——那个实验室里烟雾缭绕的样子让她觉得那里的空气都不怎么对——只是下意识,似乎不会有什么反应。 沙…… 一愣,菲特奈有些警觉地抬起头——旋梯往上的地方看不清楚,似乎只是像图书馆或者佛瑞森的白塔那样的构造。 那一瞬间,好像有什么东西…… 菲特奈眯起了眼睛,紧紧地盯着上方,然而却什么都没有再出现,直到脖子有些酸——上面还隐隐约约有些痛感,是昨天休伯特用魔力造成的。 时间不多。菲特奈最终没有再纠结于这件事情,走出了特伦的白塔。 此时已经过了最热的时刻,校园里的景色让人难免有流连的感觉——但菲特奈此时根本没有这样的心情。 “喂,小姑娘。”菲特奈想要快步离开,回海丽思的病房,却被叫住了——她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到那一座倾斜的白塔——还有那个出现在白塔前的身影,声音确实是大鼻子老头的,可在门前跳着的却是史莱姆。 为什么…… 菲特奈有些惊讶,接着看到史莱姆转头朝着白塔跳去。 这是什么意思?让她进去吗?此时她可没有和其他人告知自己的去处……如果再被那个老头要求打扫…… 在这个学校里,菲特奈早就了解了,这个学校里做任何事情,都不会首先考虑所谓的合理性,而是考虑能不能做到——只要有足够的能力,那么暗地里不知道有多少事情是违背所谓的准则的。 第九十二章 这是泥沼遍地之处 菲特奈想了想,还是朝大鼻子老头的白塔走去。 陈设没有什么变化——没有变得更整洁,也没有变得更乱。 这似乎说明了,大鼻子老头的白塔原来会如此乱,并不是自己不收拾的原因——那些乱七八糟的摆设上都堆满了灰尘便是证明,显然是有十几年没被碰过才会有这样的效果。 说是一座乱糟糟的白塔,不如说是一个“以混乱为主题,同时缺少管理的博物馆“我听说昨天有卡洛达爆炸了,小姑娘,我要知道发生了什么。”菲特奈很快看到了坐在破旧的椅子上的大鼻子老头。 “我好像没有说这件事情的必要?”菲特奈沉默了一下。 “你觉得你有隐瞒的机会吗?”大鼻子老头的脾气向来不好——菲特奈感觉到压力扑面而来。 还真是,要么知道些什么而不说,要么就是直接这样用气势来解决问题。 “我能知道些什么?似乎你们都太高估我了?我只不过是一个新生罢了,我的朋友此时还躺在病床上,而我甚至不知道卡洛达到底是怎么在没有人的情况下爆炸的,甚至不知道我的朋友到底是不是被刻意伤害的。”菲特奈渐渐激动起来。 她怎么会没有怨气?可她能做些什么? 菲特奈不觉得自己能博得什么同情,可她需要告诉这些人,这些事情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她不想莫名其妙地成为这些人指责的对象。 “我还以为莱塔特的弟子心知肚明。”大鼻子老头沉默了一下,语气里带着讽刺。 “我认为你一定对我有什么误解。”菲特奈说道。 史莱姆不懂这一老一少的唇枪舌剑,在原地蹦着自己的身体——它忽然间察觉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不管两个人,朝着那边跳了。 “能有什么误解呢?这个鬼地方的人可不会好好看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样子,我可不是佛瑞森那可怜的人,也不是莱特塔那种没有信念的家伙。”大鼻子老头说。 “你可也在这鬼地方,又有什么资格说教授呢?”菲特奈脸上露出了冷淡的神情,“不会尊重别人的人,可没有人来尊重你——至少我并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告诉你。” 大鼻子老头冷笑了一声:“小姑娘,你倒是非常自信——只是你认为你知道的东西都是真的吗!你还想要教训我吗?我敢保证你知道那些事情之后就不会有什么自信了。” 菲特奈皱了皱眉:“前提是我知道。” “好吧,让我想想我该说什么?哦,就从休伯特开始吧,你认为那个穷小子,努力学习,就像是某本励志的童话书一样吗——他可是个可悲的复仇者,用着那个有叛国罪的家族的姓氏——而莱特塔以为他只是受到自己的那可怜的恋人的连累罢了。”大鼻子老头想了想,高声说道。 莱特塔曾经说过,她的恋人被定为叛国——然而那是个能够连累整个家族的事情。 就好像那个可怜的班克家族,因为班克小姐与人私奔,那个家族成为了贵族中的笑柄,地位一落千丈。 “有趣的故事,但我可不知道贵族的事情——你那么厌恶贵族,为什么对这些事情如此清楚?”菲特奈眯起了眼睛。 “小姑娘,你何必心存着那么多的戒备?我知道的你在想什么——你是一个贵族。”大鼻子老头的话让菲特奈颤了一下,她原本冷淡的脸色变成了戒备,身体渐渐紧绷起来——那个老头接着说道,“你知道莱兹尔特的人为什么生活于此吗?他们因为无可选择而来到这里,与星辉里的每个人都一样——流亡者,放逐者,不可原谅者。你其实和他们是一样的。”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菲特奈向后退了两步,转身便走。 大鼻子老头到底想和自己说什么?她其实大概明白。 她离开得很顺利,身影很快消失在了白塔中,大鼻子老头有古怪而火爆的脾气,可是却没有阻止她,直到她走了一段时间后,才笑出声——这个老人的笑声虽然老迈,然而情绪却仍旧像一个年轻人。 他笑得浑身颤抖,蕴藏着暴风雨。 他坚信自己的话,被那个女孩听懂了——他确实知道些什么,因为他能感受到那个女孩身上有和自己十分了解的那个人身上所有的气息。 “哈哈哈……威兹德姆家的小姐啊……你肯定明白了我的意思……去破坏这一切吧……破坏这一切……愿你在这一个地狱中生还,然后帮助我!” 菲特奈没有听到大鼻子老头的喃喃自语,她走出了白塔,平复自己的心情,弱小如她看起来依旧寸步难行。 “辛苦了。”菲特奈站在了喷泉前,一个绿色的身影从她身后跳到了她的肩膀上——在它身上挂着一个吊坠——见此,菲特奈缓缓说道。 真让人好奇啊,这隐藏在深深黑夜下的学府,拥有怎么样的品质——可以肯定的是,那些阴暗面要远远高于所谓的美德。 =================================== 夜幕降临,莱兹尔特如同往日。 在莱兹尔特的居民看来,那让他们仰慕的星辉和往常一样,没有什么区别。 酒馆里的一个角落,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原地,在他的面前有一大杯麦芽酒,可他却没有动一下,已经半天了。 本来不是打算喝完了之后,当过去的事情没有发生过吗? 为什么此时的他会感觉到如此的无力……如此的悲哀。 因此即使想要将自己灌醉,可到底做不到——他从来都不相信类似的事情——曾经嘲笑的事情变成了现实。 为什么,要如此残忍呢? “休伯特。”一个声音让他猛地抬起头——他认为这个时刻不会有人来这里,并认出他。 “你是谁?”休伯特强制镇定。 “你知道我是谁。”那个声音,刚硬沧桑。 休伯特本来有些茫然,可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身体一点点僵硬:“是你?!你还没有死?!” 第九十三章 令人生惧之未来 她的意识渐渐回拢,脑海里充满问题。 她是谁?她在哪? 睁开双眼,安静平稳的蓝天下,蔷薇花圃映入眼帘,耳边有喷泉流水的声音——除了一切好像比印象中更明亮,并没有什么不同。 她站起来,有些茫然地朝着蔷薇花圃走去,接着她伸出手,想去触碰那柔软的花瓣。 “海丽思。”忽然她想起了她的名字——同时有人呼唤她,她转过头,看到男子立在喷泉旁——就在她刚才坐着的长椅背后,可她刚才却浑然不觉。 “休伯特!”她下意识喊出他的名字——虽然念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她觉得内心空荡荡的——但是她想要往前的动作停了下来,因为她看到露出笑容的休伯特的胸口有一抹红色从他的腰间蔓延,染红了他的白色的衬衫,她愣在原地,有些恐惧,“休伯特?” 休伯特没有说话,笑着倒地。 他倒下的时候,露出了那个站在他身后的人,那个“凶手”——艾德的双眼是暗蓝色的,手里握着短剑,短剑上是休伯特的血。 “艾德?为……为什么?”海丽思喃喃自语,浑身颤抖。 咔。 忽然她看到自己被贯穿了——她只能看到自己的腰间被血红色染红。 她挣扎着转头,看到了站在她背后的人。 白金色发的女孩,有瘦弱的身体,并非她熟悉的那双棕色的眼睛,而是蓝紫色的——高贵的颜色,眼神冰冷,不像是自己认识的那个菲特奈——哪怕她平时也有这样的眼神,可这样的冰冷刺骨却是她从未见过的。 她缓缓倒下,眼神死死盯着那个女孩,那个女孩越过她的身体,提着长剑,朝着那边的少年走去。 唰——! ===================================== “你醒了?”海丽思猛地睁开眼睛——第一时间,在病床旁边的人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开口——声音是温迪的。 海丽思还表情恍惚,她喘了几口气,睁大眼睛,瞪着天花板——看着那苍白的墙壁。渐渐的,有什么涌入她的脑海,让她逐渐回想起起来了很多少事情。 自己似乎受伤了……为什么会受伤?她不记得了……那……还有休伯特…… 她意识到了什么,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浑身颤抖——温迪惊讶地看着她,看着随着时间流逝,海丽思开始颤抖,有泪水从指缝中流出来。 “你还好么?没事了……什么事情都没有了。”温迪坐在床边,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着她,语气温和。她以为海丽思是因为卡洛达的事情而哭泣,这是最可信的理解——虽然事实并非如此。 许久,海丽思不再哭泣,平复了许多。 “我做了一个噩梦。”海丽思的声音沙哑,听起来像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没事了……已经没事了。”温迪安慰她,海丽思坐起来,露出了那张苍白的脸,和那哭红了的双眼——温迪将一杯温水递到了她的嘴边,海丽思顺从地喝下。 海丽思胡乱地点了点头,接着她抓住了温迪的手:“洛奈呢?洛奈在哪?” 她急切的态度让温迪一愣——海丽思因此呛了一口,温迪又拍了拍她,轻声说道:“菲特奈昨晚让我今天来照顾你,但是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她这几天一直在照顾你,但是没想到,她没来的一天,你就醒了。” 听起来像是海丽思在责怪菲特奈没有管她似的。 海丽思急忙摇头,声音有些颤抖:“不……我没有怪她……我只是想知道她在哪里,我想见她一面……” “那你先好好休息,我去问问看……”看着海丽思有些小女孩的模样,温迪脸上露出了担忧的表情,海丽思看起来活泼外向,可从来不会主动请求什么事情。 这似乎还是认识那么久以来的第一次。 她这个样子,看起来让人担心。 然而温迪还没有来得及行动,门外传来了一个快步前进的声音,她们于是看到一个穿着公主裙的女孩快步走来——她们互相认识,这一位神秘社的代理者,罗莎?雷泽。 但她看起来很不好,连海丽思看到她的时候都愣住了。 罗莎高傲得像是一朵张扬鲜艳的花,向来如此,但此刻的她双眼通红,脸颊上还有泪痕,看起来十分脆弱,没有比海丽思好哪去。 “海丽思!海丽思!”她喊着海丽思的名字,朝着她走去,看起来让人以为她会扑到海丽思身上,“你快去告诉他们,艾德是无辜的!卡洛达的事情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发生了什么? 海丽思迷迷糊糊的,感觉脑子里有一块大石,而自己根本无法好好思考。 “罗莎先生,请你冷静一些,发生了什么事情?”温迪伸出手拉住罗莎——罗莎更像是一个普通人,因为她的手臂瘦小无力,温迪轻松地将她拉离了海丽思的病床,“艾德先生出了什么事情吗?” “就在今天早上,菲特奈带着学院法庭的人来了,并将艾德带走了!他们说一切都证据充足,艾德是试图杀死海丽思的人!可海丽思没有死!重要的是,这一切太荒谬了!艾德不可能做这件事情!不可能!”罗莎几乎崩溃,险些是以哭喊说完这一切的。 哪怕是海丽思,脸上也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艾德是谁?那是佛瑞森的弟子,是最有天赋的学生,可菲特奈找到了“证据”,并使得他被星辉法庭带走了。 记录中,凡是被星辉法庭带走的人,都没有再回来过。 正是因为这样,他们轻易不会寻找星辉法庭。 “星辉法庭的人都是威隆顿的疯子!那些被威隆顿审判过的人,每一个都没有好的结果!”罗莎说着说着,声音弱了下来,坐倒在了地上,浑身发抖。 “这……”温迪觉得不可思议,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正是严苛,星辉法庭在带走一个罪人时需要极其充分的证据。 因为星辉法庭并不隶属于星辉大学,它属于勇者传唱之所——威隆顿。 菲特奈是怎么找到那些证据的?温迪心中疑惑——哪怕是阿尔瓦,也无法在这件事情上找到任何头绪。 “他必须被带走。”这时响起了一个冷漠的声音,那个瘦弱的身影出现在了海丽思的病房里。 第九十四章 威严浮出水面 “菲特奈?弗雷顿!”罗莎看到菲特奈,双眼周围的红色像是涂抹了某种矿物——这双因为哭泣而通红的眼睛,此时又因为极度的愤怒而红得可怖,她扑到了菲特奈面前,揪住了她的衣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说啊!” 菲特奈面无表情:“罗莎先生,注意你的行为——证据充足,艾德·安森迪尔就是制造这件事情的人,你不需要将你过多的情感倾注于此,他也承认了,不是么?” 这才是最让罗莎气馁的地方——艾德根本没有反抗,便顺从地跟着法庭走了。 “我不相信……他不过对你开过几个玩笑,而你却编造了这一切去对他,你为什么要如此残忍?!”罗莎松开手,颓废地朝后退了几步。 菲特奈微微昂起头,这高傲的姿态没有半点不合适,那不是谁都能轻易拥有的,人们回过神来会对这个事实产生惊恐的情绪,菲特奈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女孩,可这种与生俱来的威严,哪怕是一个成年人也难以做到如此熟练——罗莎完全没有意识到那是怎么样的神态,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菲特奈的气势有很大的作用,让人忘却了她的年龄以及她可怜又瘦小的躯体。 “卡洛达的黄斑即使是有一阵风吹来也能使得它爆炸,可是借助炼金技术并非做不到——安森迪尔公国擅长这样的技术,并且已经将它化为了实用。”菲特奈的语气缓和,然而气势咄咄逼人,她每说一句话,罗莎便后退一步,直到她撞到了冰冷的墙,“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他——那件事情发生的前一天,我没有在花房,莱特塔教授也有事不在——能自由进入的人也只有他。并且要说到杀人,他那天在聚会上安排神秘社的事情难道还不明确吗?那种随时随地造成危险的人物,有充分的理由做这件事情——这是谁都确认的。” “不……不……”罗莎摇着头,她浑身发抖——畏惧于菲特奈给她的压力,最终她夺路而逃,消失在了这里。 两个女孩此时都不敢说话——重提一次,那威严太过可怖,对于罗莎是这样,对于海丽思和温迪也是这样,她们从来没有从任何人的身上感受过类似的压力——威严却优雅,从容却又给人被逼迫的感受,让人局促不安。 但是那股威严似乎很快消散了,菲特奈垂下眼睛,走了过来,坐在海丽思床边,询问她:“你还好吗?” 转变得有些快,她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尤其是海丽思,她愣了一会儿才讷讷地说:“嗯……已经好很多了。” “那么好好休息吧,不要乱动,身上的绷带还没拆。”菲特奈说。 海丽思乖乖地又躺下,虽然没有特殊的感觉,然而确实行动不便。 “洛奈……谢谢你。”海丽思盯着菲特奈,说道。 “不必客气。”菲特奈回答她。 海丽思此时还没恢复,哪怕她沉睡了很长的一段时间——还是因为困倦而陷入了沉睡。 “真是想不到……居然是艾德?”看到海丽思睡着,温迪才开口询问菲特奈这件事情——她此时还是没有震撼中回过神来。 菲特奈点了点头:“我的申请前几天已经提交了——没有人有异议。或许正是因为他看起来不可能,你此时才会有这种感觉。”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这就容易造成一个人在不同人的眼中会有不同的样子。 温迪若有所思,觉得自己虽然无法理解,但是既然星辉法庭已经将这件事情确认下来,那么便不会有错——她又想到了什么,小心翼翼地说道:“可是……艾德毕竟是佛瑞森的弟子……” “佛瑞森的荣誉也来自威隆顿——如果让艾德继续这样下去,会危及所有人。”菲特奈沉声说道。 温迪发现自己错了,那股威严没有从菲特奈身上消散,只是稍微隐藏了起来,当她对这个女孩产生质疑的时候朝又浮出了水面,像是鳄鱼一样。 一副冷漠、理性、坚韧却又优雅的姿态,这样的菲特奈和之前给人的感觉很不一样,以前的她纵然显得冷漠,可那种冷漠更像是随性,不至于让人有这样高不可攀的感觉。 温迪不再说话,无法像是之前一样用温柔的笑意和菲特奈交谈。 “我先走了,这里还要麻烦你了。”菲特奈说。 温迪僵硬地点了点头。 菲特奈朝外走去,走出医务室,走过这栋楼的走廊,一直到走出教学楼。 希蕾站在门口,脸上表现不出情绪。 “走吧。”菲特奈朝她点了点头。 希蕾告诉她,那天晚上,她去找海丽思的时候,在花房看到艾德——希蕾擅长穿梭在教学楼的各个炼金机械之间,轻易地发现了艾德的行踪,并记录了下来。 “你还好吗?”希蕾看到菲特奈的神情让她有些不适应,于是说道。 “在那之后你又看到什么呢?”菲特奈点了点头,问。 “没有更多了。”希蕾说道。 “好。” 两个人一起离开了星辉——菲特奈今天要去帮莱特塔去莱兹尔特买些东西,希蕾正巧也要卖东西,两人约好一起去。 莱兹尔特没有什么变化,在这里,她们都已经习惯了——菲特奈在一条巷子和希蕾分开,各自去自己要去的商店。 此时的她需要开始忙碌金灯祭的事情了。 ===================================== 星辉法庭有临时的监狱——这一座监狱是某一座白塔,因为星辉法庭中的魔法师并非一直在学校,这也是一个很少被人管理的地方,监狱的栏杆后,是冰冷的墙壁,以及清冷的月光。 艾德坐在狱中。 “咳咳……”他轻声咳嗽,却不方便将手抬起来——被枷锁束缚的双手是很无力的。 他还被封印了那使用魔法的能力。 事实上这里并不只有他一个人。 咚——!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量,从黑暗中窜出,击在了少年的身上——失去了魔法的同时失去自保能力的少年撞在冰冷的墙壁上,他的身体缓缓滑下,有血从嘴角流出,更深地衬托了脸色的苍白虚弱。 “果然是……你啊。”艾德露出了一个苍白的笑容。死死地盯着那个在黑暗中的人,“真是有趣……” 第九十五章 注定虚惊之夜 夜晚,菲特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史莱姆在有年代的床上又蹦又跳,尽管菲特奈的神情里还有那股威严的痕迹——它大概是完全没有受到菲特奈的“改变”而影响的存在了。 菲特奈没有管它,将自己带回来的东西放在桌子上,一如既往地下楼洗漱。 常说姿态是后天养成而难以改变的,然而菲特奈有不同的经历,这使得她在改变自己的神态和观察他人的神态上是绝对的行家。 事实上她已经习惯了那种贵族的姿态,一旦恢复了那个样子她反而难以再改回来。 史莱姆对这些事情没有感觉,它只知道要对菲特奈带回来的东西感兴趣——它跳到了桌子上,跳了两下,将那样东西扫落在地上。 那似乎是一个画本——上面有一些画得很随意的东西,以及一本不是很厚的书,和金盏花有关。 菲特奈其实很少把书带回宿舍——一般情况下她不在这里看书。 史莱姆在这两样东西之间跳来跳去,似乎觉得它没有什么意思——于是可怜的画本和书变成了调皮的史莱姆的玩具。 唰——! 史莱姆忽然被揪住了——一双手从史莱姆的背后伸出,将它掐住,然后丢到了一个袋子中——那只手也带走了画本和书。 门是开着的——菲特奈下楼洗漱时不会将门锁起来。 菲特奈回来时,没有看到史莱姆,却没有多想——史莱姆多半时间不会跟着她,那种魔法生物的休息时间也和人类不太一样,总之,自己是不会对它的去向有什么担忧。 她熄灯,躺在了床上,快速入睡——这也是一个很重要的技能。 菲特奈呼吸平稳而绵长,双手放在身体两侧,姿势很标准。 月光清亮,落在了室内,洒下了一地银光。 沙…… 有细微的声音响起——似乎只是风声。 当! 可是伴随着金属撞击的声音——菲特奈的手从被子里抬起来,手中的匕首挡住了对方的攻击——对面的攻击没有因此停顿。 菲特奈翻身,对方的下一刀扎在了自己的枕头上,顿时里面的羽毛飞散——她眯起了眼睛,借着光,她发现那把袭击她的匕首的没有“操纵者”。 魔力也可以被用来控制一些物品。 或许这位魔法师……就藏在她的身后呢? 咚——!菲特奈避开了下一个攻击——就在她的背后,接着那把浮在空中的匕首又朝着她重来。 菲特奈没有打算和这个人多做纠缠,她闪开了匕首的攻击,将自己的匕首朝黑暗丢了过去——! 只要是使用魔法的人,她从来不会找不到人。 “唔!”一声闷哼响起——那一把匕首也随之落在了地上——那个人的声音让菲特奈察觉不到性别,接着便感觉到那个袭击者打开了门,夺路而逃——他站的位置十分巧妙,选在了门口。 菲特奈抓住掉在地上的匕首,追了出去。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看来这些星辉的人十分喜欢玩这样的把戏?不过菲特奈仍然好奇,这一次想要杀了她的人是谁。 然而那人跑得很快,走出门的菲特奈发现那个人没有再使用魔法。 看来是故意的?在希蕾袭击她的那一次,自己也是通过【贯通之眼】看到她的行踪,那一次虽然她也逃跑了,可一路上依旧会汇聚魔力,而这一次……只有失去了战斗意志的魔法师才会放弃汇聚魔力。 菲特奈皱了皱眉,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匕首——黑色的荆棘花纹在如水的刀刃上。 黑荆棘是神秘社的标志。 是……罗莎?菲特奈只能想到这个可能——罗莎似乎没有什么贵族血统,可却有着贵族的脾气,今天被菲特奈吓到了的她,今晚便来找她寻仇是有可能的。 可是……为什么会蠢到使用神秘社的匕首呢? “洛奈?”菲特奈神经紧绷起来,因为她发现前方有魔力汇聚,当她做好准备时,从拐角中走出来的却是莱特塔,魔力的凝聚确实是她做的——可这个时候,莱特塔为什么会在这里?莱特塔的声音证明了她同时有这样的疑问。 “有人想要袭击我。”菲特奈如实说道。 莱特塔皱了皱眉,走上来,她将菲特奈从头到脚扫了一次,确认她没有事情后才说:“你有什么头绪吗?” “留下了一把神秘社的匕首。”菲特奈看到莱特塔的表情有细微的变化。 “保存起来。”莱特塔将手放在她的手上,似乎想要给她一些安慰——事实上她脸上的复杂情绪包括着“惭愧”。 菲特奈眸光一闪:“发生了什么事情吗?莱特塔教授。” “花房来了不速之客,就在刚才,我被金盏花种植房间里的炼金装置惊动了。”莱特塔说道。 “这是大事,现在还好吗?”菲特奈明白了她为什么会露出那样的神态。 莱特塔点了点头:“我想要追那个人,可他做了万全的准备——刚才我丢了他的行踪。” 一个人去袭击菲特奈,一个人去偷窃金盏花? 这是两个人。 看来已经不能将这件事情单纯地认为是一个人做的了。 “说不定来袭击我的原因,是为了让我不干涉偷窃金盏花的事情。”菲特奈说道,接着和莱特塔朝着金盏花种植房间走去。 事实上没有什么影响——莱特塔在喷泉的门开启之前就发现了这个试图偷窃的人。 看起来今夜注定虚惊一场。 “星辉的防御一向不好吗?”菲特奈问了一句。 并没有什么怨气,只是纯粹的询问。 不只是说星辉的大门,更包括着教学楼的、花房的,以及有关于菲特奈房间的。 “在这里做很多事情其实不需要太多的代价,因为无人监管是常态。”莱特塔沉默了一下,说道,“明天我和佛瑞森说一下这件事情,寻找一个地方,将它们都搬走。” 缺乏警惕,与肆意妄为并存,这里已经无法使用学校去定义了。 “这里是被放逐者的乐园……这个答案很让人无奈,但是这是事实。”莱特塔缓缓说道。 这句话和大鼻子老头说的话其实是相似的。 让人无奈的地方。 比想象的要严重一些。 第九十六章 值得感恩的意外之人 一夜虚惊,第二天,人们看起来没有任变化,至少在表面上是这样的,他们似乎都不知道这件事情。莱特塔下午带来了佛瑞森给出的决定——她们可以将金盏花种植地换到一个她们认为比较安全的地方。 并非说花房不安全,事实上在星辉里要找到比这里还要隐蔽的地方实在很难,可隐蔽的地方被人们发现了,那么它就需要废弃了,尤其是莱特塔接下来有段时间不在学校。 虽然学校楼层中擅长存在一些炼金的空间,可这些空间是移动的——移动的,因此它不会固定在一个地方,有些时候它会使得活动的房间到安全的隐蔽之处,有时候会让它被安排在一个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比起这种把戏,寻找一个新的地方会更合适。 “你有什么想法吗?”莱特塔问菲特奈。 菲特奈今天穿了一件和莱特塔一样的棉衬衫,袖口上有金色的花纹,紫色的裙子使得她瘦弱的身体挺拔了些,使得人更加注意她的穿着,稍微掩饰了没有睡好而更加苍白的脸色。听到自己教授的询问,菲特奈想了想:“您什么时候会启程前往威隆顿呢?” “歌颂之月午月的最后一天,还有几天的时间。”莱特塔说,“这几天自然社应该会安排人来帮忙——我不得不提醒你关于布置的事情。” “我已经写好了,晚一些给您,那么我现在的提议是,我们可以将种植地安排在特伦教授的白塔里。”菲特奈说道。 “哦?看来你和那位魔法师已经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谊——请你别忘了我之前给你的忠告。”莱特塔说。 魔法师们不去管这些学生的决定,除了他们本人都很忙之外,还因为他们都是一些提倡“自由选择”的家伙——无论动机到底是什么,他们其实很尊重每个人的决定,前提是不要干涉到他们的利益。 因此莱特塔没有否定菲特奈的选择,虽然她确实好奇。 “我这几天在和特伦教授研究炼金术,他和我说‘有什么困难尽管和我说好了,我给你们教授添的乱子已经够多了’。”菲特奈说道,“那位教授救过我的命,其本人的白塔设计又超过很多人——我想应该是个好去处。” “一整个晚月你都要照顾那些金盏花,因此你只要能说服他就好了——呵,那是什么话,‘添的乱子’?这种贵族式的说法是他去年玫瑰五月在安森迪尔公国扮演贵族扮演上瘾还没缓过来吗?”莱特塔露出了一个有些轻蔑的笑意——她偶尔会流露出这样的表情,这似乎是她的天性。 “他有贵族头衔吗?”菲特奈露出了一个惊讶的表情。 “有一个贵族头衔在大陆上行走是很方便的,谁不想要一个贵族的头衔——可不是谁都是休伯特这种反对贵族的人,何况即便是一个小贵族,他也会有土地,哪怕只是一小块,那都比身无分文的魔法师要好得多了——拥有使用魔法的能力,很少人不会想去争取这样一个权力。”莱特塔的口气理所当然,“对贵族极度痛恨人,或者自己被那些国家刻下了背叛者和放逐者的烙印才不会考虑这件事情……哦,还有一些可悲的幻想者们。” “幻想者们?”菲特奈对这个话题有些兴趣。 “怀揣着他们将以魔法建立一个公平的社会,那是威隆顿里的一些英雄们的妄想——这是事实。”莱特塔说。 没有什么是泾渭分明的东西,因此如果有可能的话,这些人还是希望自己能够成为一个贵族的。 “要我说,贵族们不会排斥这些人吗?”菲特奈十分好奇。 “你不是贵族的话当然不清楚,路德王国里有两个党派,一个代表了平民魔法师,一个代表贵族,他们经常争得你死我活——说这些有什么用呢?那些是政治——政治。”莱特塔着重强调了最后的两个字,显得十分谨慎,“总之如果可以的话,请别接近那样的世界,相比起来,这里还算好过的。” 菲特奈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她“身为”一位林中猎人,这些东西不知道是很正常的。 “那我去找特伦教授了。”菲特奈说。 “好的,今天晚上回去之前将你的安排给我。”莱特塔点了点头。 菲特奈答应了一声,转身朝外走去。 再一次来到特伦的白塔时,她推开了实验室的门,特伦像是往常一样在捣鼓着他那些看不透的炼金产品。 “将白塔借给你们种植金盏花?”特伦听到了菲特奈的提议,平稳苍白的声音里有些惊讶——他极少流露出这种情绪,这种情绪出现在他脸上比菲特奈脸上有这样的情绪的机会还要少得多。 “它们已经要开花了——不会给你添太多的麻烦。”菲特奈尽可能向特伦保证。 “其实没有任何关系,白塔的层数太多了,我使用的根本不多——考虑到安全,这里可以成为你能够依赖的堡垒,而你最近想要研究炼金术,你只需要下楼就可以了——只是担心我这充满了腐蚀气味的地方会影响那些娇贵的花朵。”特伦开口了,他的态度有些诚惶诚恐,然而握着实验器材的手却没有一点颤抖。 菲特奈还是十分感激的——她确实是出于自己方便研究的考虑而选择的这里,可是众所周知这里的魔法师们似乎不都是慷慨的人。 “这真是太好了,你是我见过最慷慨的魔法师了。”菲特奈由衷地说,“请放心好了,只要有空间,我可以使用几种药剂清理那些气体。” “那就好。”特伦慷慨而好心,虽然看起来沉默寡言。 菲特奈当晚在海丽思的病房里和她们说这件事情的时候,连克里斯也感觉到惊讶——这个声称想和海丽思一起养伤的女孩对星辉很了解,可到底没有想到特伦会答应菲特奈这件事情。 “这么看来我们有时候需要重新看看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样子咯?真是十分有趣。”温迪说道,她来看望海丽思的同时还给菲特奈带来了自然社这些天帮忙人员的安排。 “我这里简直成为了你们的交流中心,”海丽思恢复得不错,至少在精神上已经没有刚醒来的时候那么脆弱了,甚至能开开玩笑,“不过我觉得挺开心的,像是一个国王,哈哈。” 事情仿佛步入了正轨,一切都自然起来。 第九十七章 当一个故事来临之前(上) 歌颂之月的午月最后一天,莱特塔当天离开了星辉——她甚至没有和菲特奈打招呼——在她看来,既然已经和她的弟子说过了,那么就没有什么值得告别的了。 自然社的人为了这一场金灯祭都回到了学校,菲特奈才发现原来自然社的成员是真的不少——多亏了他们,将金盏花从花房搬到特伦的白塔只花了一天的时间。虽然这次搬运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到底没有出什么乱子。 阿尔瓦又带着自然社管理起了白楼的事情——艾德被星辉法庭带走的事情使得神秘社名声扫地,加上罗莎几乎崩溃,只能在夜间处理一些事情,随着呼声越来越高,作为原来地位仅次于神秘社的自然社的社长阿尔瓦此时的位置实至名归。 佛瑞森对这件事情并没有做任何的说明,没人知道那位看起来和蔼善良又名声赫赫的魔法师是什么心情。 艾德也在不久前被威隆顿的人带走——他们亲眼看到威隆顿那些披着红色长袍的,恨不得把脸都裹起来的人将手上还带着锁链的艾德带走了——他看起来很不好,苍白的皮肤,虚弱的神态。见到这一幕的罗莎又一次几乎崩溃,直接晕倒。 知道这件事情的菲特奈还挺佩服罗莎的,她觉得如果艾德真的有些良好的品质,那么那位罗莎小姐一定会是妻子很好的选择。 菲特奈这种想法只是一闪而逝罢了,她很快忙得脚不沾地——她每天要按照医务室里魔法师的吩咐检查她的伤口——那个管理医务室的黑皮肤魔法师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听说他和另外一位魔法师在医务室干了几十年,做起工作时就像是监狱里的劳犯,虽然尽力却也无精打采。 除了海丽思的事情(不仅仅是帮她查看伤口,每天还会抽出时间来陪她一段时间),菲特奈开始安置金盏花——金盏花的花盆是个特殊的炼金道具,在它盛开之前将被一层魔法阵保护起来,安全同时重量沉重,因此不去考虑监管的问题,她要满校园的和那些自然社的成员们将金盏花摆放在合适的位置。 菲特奈几乎在这个时候成为了星辉大学里最出名的人物——作为莱特塔的弟子,第一年便开始管理那些珍贵的金盏花,还得到了自然社社长的器重,将艾德送入了星辉法庭时佛瑞森却没有因此站出来和她站在敌对的立场。 重要的是她身上有股奇特的特质,那种看似温和,其实透着一股威严的、待人十分亲和又永远不会与你深入交谈的特质让那些学生们都眼前一亮——总之她说的话能让人心服口服,这一点是莫达教授和特伦教授都认可的。 每一件事情似乎都不是什么大事,可这么多结合起来,又经过了克里斯的宣扬,可谓是积少成多了——虽然克里斯不受欢迎,可是她的话却十分有份量,谁都知道克里斯嘴里每一句话都是一个大新闻。 说起特伦教授——菲特奈还会去和他请教关于炼金术的事情,有人觉得未来菲特奈都会是个厉害的魔法师。 虽然她似乎从来不使用魔法——她本人的解释是,魔法是上天的恩赐,想要锻炼自己更多地需要靠自己的脑子。 当然,有些人则对她十分仇视——休伯特,这个盲少年虽然成绩不错,可脾气古怪得比其他学生更甚——他纵使仇视菲特奈,也没有人去在乎他的仇视,有些人觉得无聊还会跑去打听他做了什么蠢事。 =============================== “好了,这是最后的一盆。”又忙了几天,整个星辉都被摆满了这一些花盆——明天就是金灯祭了——站在巨人之门之前的广场上的菲特奈于是说道。 “真是辛苦你了。”和她一起完成这项工作的阿尔瓦感慨道,他对菲特奈由衷地赞赏,“我以前还没见过如此能干的人。” 如果是其他人得到了阿尔瓦这份赞赏,只会高兴得脸色发红,毕竟自然社和冒险者们有直接的关系,她很可能被介绍到一些容易工作的冒险者团队里。 菲特奈似乎也觉得这很吸引她,于是脸上出现了微微得意的样子——这是人之常情,因此看到菲特奈这样的表情,阿尔瓦反而觉得比较正常。 “真是太感谢了,我以前还以为你有利用我的想法……抱歉,我这个人比较容易对人产生警惕,不过我现在把你当成一个好朋友。”菲特奈说道。 当初被自然社找上的时候,菲特奈确实是不怎么情愿的,尤其是在那场聚会上,她还被袭击了。 听到这样的话,阿尔瓦的脸色变了变,似乎变白了些——像是没想过菲特奈会和她说这一件事情。 “其实……那件事情我也十分不对,你如果问起了具体的原因是应该的,可恨的是我居然不愿意和你说。”阿尔瓦说道。 “哦,那么便不要说了吧,毕竟艾德已经被带到威隆顿去了——这里的空气我觉得呼吸起来要顺畅得多了。”菲特奈不以为意,她往前走去,“毕竟要和那种人成为敌人确实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好了,我先回去好好休息了,你更该如此,明天的活动可是你来主持。” 作为白楼的负责人,哪怕菲特奈此时的名声再不错,也无法撼动阿尔瓦这类人物的正式地位——毕竟他已经算是半个正式的魔法师了,在身份上菲特奈还只是个学生。 “等等……洛奈。”阿尔瓦感觉有些不安。 这段时间的相处似乎让这个女孩对自己的戒心放下了很多——阿尔瓦原本认为她是一个戒备心很重且不会因为时间改变的人。 可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这样的,至少在这一方面,菲特奈似乎已经十分相信他了。 “你有什么要说的吗?”菲特奈少有的露出了一个笑容——她笑起来还是能够驱散那张消瘦的脸庞上莫名带着的僵硬的。 “我……”阿尔瓦吞吞吐吐,“其实……” 第九十八章 当一个故事来临之前(下) “你想说什么的话便尽管说吧——如你所见,我不会对你产生什么敌意,毕竟你帮了我太多的忙了,我的朋友。”菲特奈安慰阿尔瓦。 正是黄昏,深橙色天空中,云也被抹成了那种动人的眼色,背对着这片天空的阿尔瓦,脸被埋没在了阴影中,而菲特奈的脸则被橙红色映得十分清晰。 “你也知道当时温迪的病。”阿尔瓦想了想——选择了一个比较好的开头。 “确实,那件事情让人觉得十分难过,所幸温迪之后没有出什么大事。”菲特奈想起了这件糟糕的事情,不过现在想起来,对她而言已经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尽管这个很早仅仅是差不多一个月之前。 “确实,可她的病不是从下雨的时候开始的。” “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在那之前,她就手脚无力,十分让人担心——我都快急坏了。” “那你们真是太可怜了,我听说相爱的人总是要经过那么点考验。” “或许正如你说的那样,不过我希望那个受苦的人是我。” “这应该是很严重的事情,温迪到底是什么病呢?” “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那时候我都要崩溃了,这大概是我为什么对罗莎还抱有一丝同情的原因……好吧,那是不必要的话,总之,我当时束手无策。”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觉得我有些糊涂了。” “是特伦教授——他和我说,他有可以治疗温迪的方法。” 菲特奈脸上的笑容更深——她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总是能跟着阿尔瓦的语调来改变自己的表情,虽然从以前看来,她的表情应该是不善于变化的:“特伦教授可真的是一个大好人。” 话说到这里,似乎他们都要对特伦教授感恩戴德。 可是阿尔瓦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可他和我说,他有一个条件。” “那他的条件是什么?”菲特奈十分好奇,其中带了一些惊讶,毕竟在她看来,特伦从未要求过什么东西。 天空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此时借助灯光,他们几乎要看不到彼此的脸了。 “他说,他希望‘菲特奈?弗雷顿是一个十分有才华的学生,希望菲特奈能加入自然社’——我本来在为这件事情局促不安,尤其你的态度实在让我十分抱歉。”阿尔瓦说道,“但我现在觉得他的话十分有道理。” 这么说起来会让人觉得十分神奇,菲特奈一向敬重那位教授,听完后不免流露出了惊奇:“那他还是一个厉害的预言家咯?” “或许吧。”阿尔瓦说道。 阿尔瓦松了一口气,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终于说出了这件事情,还是因为现在的结果是十分好的。 “好吧,这是一个有趣的事情,可我们不能将这件事情太过在意是不是?”阿尔瓦怕菲特奈想得太多,说道。 “放心吧,我只会在心里增加对特伦教授的感激——如果你和我早说一个月的话,我可能会对你心存怨恨。”菲特奈的话阿尔瓦选择相信,毕竟事实看起来也是这样的。 于是阿尔瓦十分放心地和菲特奈分别,后者还需要去看看海丽思。 ============================= “明天就是金灯祭了!我没想到你能做得那么好。”海丽思躺在病床上,她已经好很多了——下地走路也可以做到了,如果不是菲特奈强烈的请求,她或许会在金灯祭上蹦下床参加庆典。 当然,如果她是第一次迎来这一次庆典的话,即使菲特奈说再多她都是要亲自看一看的。 “我现在只觉得你早日康复就好了。”菲特奈坐在她的床边说道。 “我也想,这个样子什么都做不了……”海丽思露出了遗憾的表情。 接下来两人也只是闲谈了一下内容——海丽思最后还是催促菲特奈早点回去了。 “那么,晚安。”菲特奈亲自帮海丽思把被子盖上,接着朝外走去,关灯前对海丽思说道。 海丽思也困了,菲特奈走了之后她闭上了双眼,很快进入了梦乡。 她再也没有做过奇怪的梦,它的印象似乎早该在她的印象中淡去。 此时有一丝黑色的气流,悄无声息地从墙角窜出,缓缓地顺着铁床爬到了床上——钻到了那个沉睡着的女子的额头中。 十分安静。 菲特奈走在路上,对这种黑暗已经十分熟悉了——她脸上没有了任何的表情,高兴的、难过的、温柔的、悲哀的,一切一切,都已经没有了。 一直回到教学楼,她直接回房间去了,这些天的忙碌让她不太顾及花房——此时的她比较少注意那里。 “你此时的样子可真是悲哀啊……为什么呢?因为明天有一场大战吗?听我说,我觉得你可以给他们一场完美的演讲,何必弄这么多的阴谋诡计呢?哪怕你是我的主人,可我仍然很难想象这些……”这时,一个声音出现在了菲特奈身后,跟着她。 其他人是看不到他的——他的身影隐没在黑暗中,和菲特奈一样。 “这里可不是一个公平而漂亮的地方——和你想象的大不相同。我希望你能理解我,我也会给你充分的机会,去展现你那充满力量的才华的。”菲特奈对这个新的召唤者说道,她又恢复了那种有些高傲的姿态,“毕竟让你认为一个女人拥有这种像是政治一样的权力是在是太难以理解了。” “哦,确实如此,但是我毕竟需要理解这些——那么,我还有另外的一件事情。”那个声音接着说道,“敌人已经出现了,他们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当然,我们也一样。” ============================= 金灯祭的当天。 明媚的天气,空气中充满着书中那种关于自由的、或者快乐的描写,星辉的学生们一大早起床,穿上自己觉得最好的衣服,走下楼。 金盏花盛开了。 第九十九章 我将抵上我的荣耀为战(1) “水果有这几天采摘的最新鲜的红色的哈鲁果、白色的白鸟果、青色的碧佩……美食有来自各国的特产,有流行的蔚提尔的麦修提尔饼、安森迪尔的紫果派,还有些奇怪口味的人会想吃的伊索普的大麦饼干,总之,庆典不都是这样么,吃吃喝喝,放声大笑,假装我们身处一片繁华,像在路德王国的首都一样,高声大喊,哦!朋友!祝你身体健康!” 菲特奈站在校园的一条街道上,听着眼前那位朋友,克里斯,说话。此时这周围在平常宁静漂亮的基础上多了许多盛开的植物——金盏花张开那有些坚硬的,独特的杯盏形状的花朵,颜色是单一的黄色,有的可能淡一些而有些深一些,因此摆起来让人感觉不到单调,甚至增添了一些富丽堂皇的美。 没有路德王国庆典里那种到处都挂着的七彩的彩带和花环,气氛上也比不上那儿,可总体而言依旧可以算作是热闹。 “克里斯,你总结得倒是不一定对——毕竟这里有金盏花,可不是谁都有机会品尝一口的。”英格里德举起了从一旁摘下的金盏花,用一个玻璃杯将其中的液体倒了出来而没有伤害花朵——这些金盏花会在晨间积攒一些晨露,就在自己的花里,被视为……姑且算是补品。 英格里德和克里斯首先将菲特奈找了出来,两人都十分喜欢这种氛围,一路上和菲特奈说个不停。 “十分有趣。”菲特奈看着有人面带微笑和她打招呼,回以一个点头或者一个招手——她今天穿着白色的短衫和一条墨绿色的长裙,这在视觉上让她看起来比往常要高了一些。 “嘿,别板着脸,今天可没有什么规矩,”克里斯拉起菲特奈的手,指了指那些在周围制造气氛的学生们——他们都露出喜悦的表情,“你要知道,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在校园里面大吵大闹的。” 菲特奈觉得这件事情确实令人惊奇,于是附和着她笑了笑:“好吧,好吧。” “不过你好像还有些工作,真是可怜——说起来,今晚的祈祷是阿尔瓦主持吧?我敢打包票,明年这个位置就会是你的啦。”克里斯眨了眨眼睛。 早上吃喝,穿着喜欢的衣服狂欢,晚上在巨人之门前面的广场上祈祷,接着跳舞,彻夜玩乐——这种不变的安排无论在魔法师还是非魔法师的节日上都是通用的。 “别这样说,谦虚是一种美德,我们的精神通常告诫我们要记住自己是不完美的,我们需要不断地努力。”菲特奈说。 “嗨,美德,在这种节日上还要遵循这个吗?那么那些人私下说你和一个贵族差不多可是一点也不假。”克里斯露出了气馁的表情。 至少在表面上这些人还是要表达自己对贵族头衔的不满的。 “我是不是贵族你不该很清楚吗?”菲特奈她们走过了几条巷子,路上不断有人拿着一个大托盘,托盘上盛满了各式的美食——喜欢的话就把人叫停下来,接着给一只在他们身边飞的魔法生物钱,就可以拿到吃的了——英格里德刚刚接过一只精致的蛋糕,幸福地品尝着它的味道。 克里斯听了菲特奈的话后笑了笑,好像她确实承认这一点。 “你就是菲特奈吗?”这时响起了一个带着笑容的声音——菲特奈抬头看去,一位满带笑容的男子靠近了她——他穿着白色的衬衫和黑色的马甲,一双黑色的皮靴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那头亚麻色的头发却挺膨胀的,“听说这些都是你做的,你可真厉害啊。” “很感谢你的赞美。”菲特奈礼貌地说道。 这个态度和人们的印象一模一样,礼貌又不热切。 “你这样真是让我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啦,那么……我是杰尔波特·哈瓦!很高兴认识你!”杰尔波特伸出手。 菲特奈也伸出手,叫人意外的是这双手有些冰凉——杰尔波特接下来做了一件让人有些惊讶的事情,他将菲特奈的手微微举起,而站在她面前的他垂首,吻了吻他的手指背——一个十分标准的吻手礼。 “能认识你可真是一个荣幸。”接着他没忘记恭维菲特奈。 菲特奈没有来得及说话,眸中的光芒微微闪烁——这时有一个让人意外的人出现在了这边,他穿过人群,走到了杰尔波特身边:“该走了!” 这生硬的话语和杰尔波特天差地别,虽然在打扮上,他们的表现应该相互对调。 可是菲特奈没指望这个对自己怀有仇恨的人会这么做——没错,这个来喊杰尔波特的人是休伯特,休伯特压根没看菲特奈,像只是来喊他的……或许是朋友?这个想法让菲特奈产生了些怀疑。 “哦好吧,这可是庆典!”杰尔波特有些遗憾,可看着休伯特坚决又冷硬地转头就走,他只好跟上去,然而走之前他还是对菲特奈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不瞒你说,菲特奈小姐,你可真美。” 接着他松开了菲特奈的手,转头去追休伯特去了——他还意犹未尽地转头和菲特奈挥手。 “哦,真是春天!”克里斯感慨了一声。 “现在想这些事情是不是太早了些?”英格里德听着克里斯直白的话,脸上有些红,她这个样子倒是符合自己的年纪。 菲特奈耸了耸肩:“随你们怎么说好了,我们去找点什么吃的吧,我等一会儿要去找温迪了,可没时间再陪你们了。” “哦!那还真是大事,来,让我再珍惜一下这一段能和你在一起的时间吧。”克里斯说道。 ===================================== 在菲特奈几个人在校园里闲逛的时候,一个人则走入了有些阴暗的室内——这个人便是我们刚才看到的休伯特,他的神色像是往常一样冷漠——这里是他的宿舍楼,当他找到自己习惯的那个自己的宿舍楼时,他推开了门。 “真是该死的庆典。”他嘴里念叨。 这个人越来越暴躁——他那有些杂乱的房间似乎就体现了这一点。然而有这些暴躁的同时,他还是那个机谨的他——他朝四周看了看,确认没有人。 第一百章 我将抵上我的荣耀为战(2) 休伯特将门关上。 学校里的宿舍规格两个人、三个人、四个人,因此理论上谁都会有至少一个室友,不过休伯特没有——并非是什么特权或者分配上的意外,他每一个舍友都惧怕他的刻薄和冷漠,宁愿搬到其他地方和别人挤。 于是休伯特有了自己的“一片天地”,他走入房间内,迎面是一张黑色的大木桌,大木桌上摆满了书籍——在阅读方面,他刻苦的程度绝对不会亚于菲特奈,甚至要高于她,毕竟他的世界只剩下书,而菲特奈还有花房和炼金术等等需要照顾。 休伯特看着那些书,动作有些粗鲁地将桌子拖到了一旁,当把桌子挪开后,地上只剩下一张地毯了,他把地毯也掀开,将一块松动的砖给抬了起来——他住的是一楼,可没有人在乎他在地上挖点什么东西。 这或许是某种暗格,事实证明也确实如此——掀开了那块砖之后,露出了一些危险的东西——几把金属质地的刀和匕首,以及一些炼金技术制成的球——这些球在战争中经常出现,它们被称作“艾莫雷”,没错,便是《神语》中那个被艾伦蒂亚派遣的神的使者,将神圣之矛投出的那一位——以此来表现它具有强大的威力。 可是一个学校里这种东西能有什么用?它巨大的威力可是能够炸毁建筑的! “你们就和这些东西一起葬送在这该死的地方吧……”休伯特念着让人恐惧的诅咒。 “那么你要让谁和你一起被葬送?”接着休伯特的手剧烈地颤抖,他听到了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他下意识地想要念动自己的咒语,然而却发现有人比他更快——那些可都是早有准备的人。 蓝色的锁链捆绑了他的双手,将他拖了起来,接着另外两条锁链缠住了他的腿,他便这么被控制住了,丝毫不费力。 “是谁?!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暴怒的休伯特想要挣脱它们,但是这很明显是不可能的,一个人的身影出现在了这里——他原先就藏在了门旁边那间洗漱间里,此时走出来让休伯特看到了他的全貌——阿尔瓦·雷泽,看到他,休伯特浑身颤了一下,然而还是说出了他认为必要的警告,“我可不知道你们自然社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本事了!” “我也不知道我们的休伯特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本事了。”阿尔瓦怎么会因为休伯特的虚张声势而动摇,“既然你认为你值得获得宽恕的话,那么告诉我,这些艾莫雷是做什么用的?”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休伯特停顿了一下,接着挑衅他,“学校里有艾莫雷的人可不少,可你却在这个时候将我抓起来,是想做什么?剥夺我享受金灯祭的权力吗?还是想加强你那可悲的权威呢?” 阿尔瓦皱了皱眉,他从来不喜欢对付无可救药的人:“那么让他看看什么是证据好了!” 接着那些念动锁链咒语的人从一旁闪出,他们神情严肃地扯开了休伯特的衣服——在他心口上有一道新的伤痕。 当那道伤痕进入阿尔瓦的视线时,休伯特的脸色变得煞白。 “这道剑伤是菲特奈留下的,对不对?你可真是深爱着海丽思啊,因为她宁愿相信菲特奈而不相信恶魔一样的你,因此你想要报复她,如果我猜得没错,这也是为了她准备的吧?爱情能走到这一步可真是十分愚蠢啊。”阿尔瓦说道。 然而休伯特听了这话后没有立刻显现出被揭穿秘密时的震惊的样子,反而愣住了,许久后他大笑出声,笑声把这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你在笑什么?”阿尔瓦皱眉。 “哈哈哈哈哈哈……没错,这就是为了那个可悲而愚蠢的女人准备的,那个阴险的把我的爱情夺走的女人,哈哈哈哈……”休伯特还在笑,承认了他做的事情是因为和菲特奈的矛盾。 “那么把他带走。”阿尔瓦的表情冷漠了下来,这个模样其实颇具威严,可是休伯特像是疯了一样的笑却像是抵消了对这种威严的忌惮。 阿尔瓦没说话,当走在最后的人将暗格里的武器都收起来之后才跟着走了出去。 事实上他是有些不安的——菲特奈给出的理由很明确,而结果也十分符合菲特奈的预料,他藏着的艾莫雷能炸毁巨人之门后的大广场上的雕像——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出于直觉,阿尔瓦觉得有些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 “休伯特被抓住了。”十多分钟后,温迪出现在了休息室里——走来走去感觉没什么可吃的菲特奈决定和她的朋友们在休息室吃午饭——坐下后,这是她的第一句话。 “啊?我的天哪,你们做了什么?将休伯特抓了起来?”英格里德不知道实情,十分惊讶。 要知道在她看来,休伯特可是不久前才出现在她们的视线里的人。 “呵呵,一个携带着艾莫雷,并且受了深深的情伤的,偏激刻薄的家伙,可是非常的危险哦——不抓他抓谁呀?他可真是可怕得很,有时候我觉得他可是仅次于艾德的危险分子了,那个态度,可是看谁都有些仇恨的!”克里斯的口气里充满了讽刺。 “我的天,携带着艾莫雷——他还真的要把菲特奈置于死地!”见过休伯特激动的画面的英格里德能够想到这个情况,可当这件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的时候,她就觉得不可思议了。 “可不是,而我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可是一点也不敢和海丽思说,可怜的海丽思。”温迪的脸上有些忧愁,“我早就和她说过了,休伯特实在是太偏激了,就算情敌是一个女人也不放过呢。” 菲特奈咳嗽了一声:“我总觉得我给你们的解释让你们误会了什么——我一直觉得拥有一段美满的爱情的阿尔瓦能够很好理解他这么做的感受,然而此时你们居然将这件事情想到这样的地步了?” 这句话惹来了温迪脸红和她对菲特奈的调侃:“确实是这样的不是么,这可是阿尔瓦说的。” 菲特奈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她此时看起来轻松了不少,毕竟休伯特那里可是人证物证都够了。 第一百零一章 我将抵上我的荣耀为战(3) 夜晚的祈祷在天黑后开始,所有人都聚集在了巨人之门后的广场上——这个广场确实足够大,尽管所有的学生都在这里,却不会显得拥挤,甚至还有些空。 金盏花们在夜晚会散发出柔和的光,因此有时候它们也被叫做金灯花——那片金盏花海将广场中央的雕像、人群包围起来,让繁星满天的天幕下的世界柔和而宁静,让人感觉到了大气磅礴,同时觉得这金盏花的温柔光芒让人心里被柔情填满。 人们各自站着,菲特奈是这些人中的一个,她望着这样的画面,心里却没有什么柔情。 “这可是一个十分漂亮的夜景,洛奈难道不喜欢这样的画面吗?让人想起自己的过去是不是?”克里斯出现在了菲特奈身边,朝她笑着说,此时的她捧着一朵金盏花,神情充满了虔诚——每个人都被允许采摘一朵用来祈祷,那些是在校园布置的金盏花中摘下来的。 “确实让人想到一些过去。”菲特奈说道。 “那是怎么样的过去呢?”克里斯好奇地问道,“我想到了我的主人,我那可敬可爱的主人——他是这个世界对我最好的人,每年到这个时候,他都会给我一朵金盏花,哪怕他根本不需要这么做。” 菲特奈的眉毛跳了跳:“主人?” “哦,忘了你和你说啦,我以前是一名奴隶。”克里斯说起这件事情眼睛眨也没眨。 奴隶确实是存在的,只是他们往往可怜又悲惨。 不过克里斯似乎十分怀念那样的日子。 “能有这样对你好的人……值得庆祝。”菲特奈说道。 “那么你呢?”克里斯可不会放过菲特奈。 充满温情的回忆吗?菲特奈沉默了一下:“没有。” “没有?这怎么可能呢?”克里斯露出了一个惊奇的表情。 “我的母亲体弱多病,她平常不会照顾我,我的父亲每天都很忙——偏偏除了他们,其他人……我没认识过什么其他人。”菲特奈说道。 她那位美丽又可怜的母亲,一天到晚都躺在床上,即使她们找到了机会说话,她都会千叮万嘱自己要做一个好的继承人,要学更多的东西——她太过恐惧自己的存在会影响那个庞大的家族了。 而威兹德姆公爵更是不需要说了,他是一位领导者,他是爱自己的,可严厉的爱要比让人觉得温暖的爱多得多。其他人则都是仆人,仆人不会与自己推心置腹。 那是一个称不上仇恨的,也称不上热爱的过去——于是无法给她留下什么很清晰的,说得上是温情的回忆。甚至有几次给她刻骨铭心的失望。 “那还真的是很遗憾呢,我可怜的朋友。”克里斯安慰菲特奈——然而菲特奈却没有觉得这一切有些什么。 “我很高兴,这又是一年金灯祭。”她们又闲聊了一些东西,很快阿尔瓦的声音就从前面传了出来——就在那座雕像之前,“星辉又迎来了新的一年——星以其微小领路,赋以混沌之天空一段点缀了光辉的未来。于是名为星辉。” 当阿尔瓦说完这句话之后,人们纷纷垂下头,将那朵金盏花捧在了自己的胸口。 这便是祈祷——不久便没有其他人说话了,这种古老的习俗延续到了现在,得到了这些学生们的认可。 但是有人悄然地离开了现场。 菲特奈朝后退了几步,直到尽头处时,转过头,接着朝着远处走去。 身后的金灯花海越来越远。 她的脑海里此时回荡着一个对话,不久之前和温迪的对话。 “只抓到了休伯特吗?”那时她们已经聊了一段时间,英格里德有事先走了,而克里斯去拿几个小点心,于是菲特奈问温迪。 “你这是什么意思?还有其他的危险人物吗?”温迪不免惊讶。 “我只是怀疑罢了,没有的话那可是最好的事情。”菲特奈说道,安抚了一会儿温迪。 这一段对话再一次在脑海里闪过,在菲特奈看来不过是一闪而过,可那有重要的作用。 所有的事情,在她的眼中都有重要的作用,每一个人,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有它重要的动作。 菲特奈回到了自己所居住的那一栋教学楼,在那里已经有一个人站在那里了,那是一个身材健壮的男人,他脸上的轮廓显得十分深邃,碧蓝的眼睛里似乎有着一个人们无法想象的世界。 “去吧。”菲特奈站在他的面前——她手背上的红光一闪而过——魔力急速地汇入了他的身体,使得他拥有了“真实感”。 得到了命令的男人点了点头,接着往前走:“我的主人,你要独自一人面对一位敌人吗?” “是的。” “即使你将你那能够扭转胜局的力量都用在了……” “是的。” “您就像是赫克托耳一样的英雄。” “或许吧。” 菲特奈深呼吸了一口气,深知这不是什么好的祝福或者赞美,她接过了男人双手递上的长剑,提着那把剑,她朝前走去,双眼中的棕色被蓝紫色吞没。 在菲特奈这么往前走时,背后仿佛是象征着希望和温暖的金色,眼前则是相对而言黑暗的区域——像是远离了希望的人,正在朝黑暗走去。 这样的一个背景下,女孩的背后——那座广场的里的雕像忽然震动起来,人们惊呼,接着看到了巨大的藤蔓从雕像下伸出,那分明是和菲特奈当初种在自然社聚会里的那种巨人藤——可是却更具有攻击性,它瞬间摧毁了存在了数百年之久的雕像! 阿尔瓦急忙地退了出来,皱着眉看着眼前这一切,他和其他人一样有些震惊。 巨人藤还在快速生长,盯着这一切的学生们都反应过来了它是什么东西。 “这不是菲特奈的巨人藤吗?” “她在做什么?那个女孩负责金灯祭是为了毁掉这里的吗?” “我的天哪!” …… 嘈杂的声音响起,这些学生们想要阻止眼前的画面,可是却难以做到——多数是被吓坏了。 然而更致命的事情还在后面! 第一百零二章 我将抵上我的荣耀为战(4) 那些可怕的巨人藤从地面探出,生长,以一种无法阻挡的形势将广场上的那座雕像给击碎、穿透——人们惊惶而无助地望着这样的一个场面,纷纷退后,也没有采取措施,首先反应过来的人只是在进行猜测。 “我的天哪,这是怎么回事啊!” “这不是菲特奈的巨人藤吗?原来她一直心存恶意吗?” “我们相信了什么样的人?” 人们的声音纷纷杂杂,阿尔瓦已经回过神来,他皱着眉,率先向前踏了一步,念动了一段咒语,另外一种绿色的藤蔓破土而出,去牵制巨人藤——它确实成功了,这是阿尔瓦的特长。 巨人藤被藤蔓束缚,它强大的力气使得那藤蔓被巨人藤拖着——藤蔓本身已经细得不能再细了,可同时它也拖着巨人藤,让巨人藤无法再生长,阿尔瓦看到事情有些转机,趁机要多召唤几根藤蔓。 看起来,在广场中的人们正在经历一场突如其来的危机,不过这场危机似乎很快就要解决了。 菲特奈此时刚走进教学楼里,教学楼内自然没有任何人——那昏暗的灯光使得古典又沉重的教学楼有一种令人生畏的恐怖。 “犯人偷走了我的巨人藤,它会将雕像摧毁,阿尔瓦能够成功阻止这一切,因为它是自然社的社长。”菲特奈的脚步在楼梯上踩出了清脆的声音,“可是犯人的目的不是那一座雕像——休伯特已经被抓走了,他该利用谁来进行下一步呢?不……不……” 菲特奈的身形晃了晃,她向一旁靠去,靠在了楼梯的扶手旁,扶手上的花纹看着着一名忽然憔悴的女孩。 “就像是那些信仰艾伦蒂亚的人一样……真希望有个什么女神来原谅妄为的我啊……”她微微地屈膝,像是在忏悔,忽然间她抬起头,眼神亮晶晶的,“他根本没打算利用休伯特,如果休伯特被抓走了是最好不过了——这样他们能够毫无顾忌地——利用我那位完全没有力量反抗的朋友啊……” 轰——! “阿尔瓦!”温迪的尖叫起来,因为爆炸出现在阿尔瓦旁边,人们纷纷后退——然而当爆炸造成的烟雾消散时,原地却什么也没有,只在地面有烧焦的痕迹。 阿尔瓦出现在了另一边,他喘着粗气,临时改变的咒语使得那些藤蔓又不再能控制巨人藤了,它们被挣脱了,使得巨人藤继续向天空伸展! 人们的注意力在爆炸上,和上一次爆炸袭击不同,这一次他们看到了“凶手”——那位凶手从远处走来,手上被青铜色的金属包裹,那双手中还握着一些危险的东西——似乎是用卡洛达凝固而成的东西。 “这是……海丽思?”温迪失声,她不可思议地望着这位朋友从“黑暗”中走来,还是熟悉的样子,只是她那双漂亮的眼睛变成了纯黑色,身上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表情无法形容,因为人们无法确认她是在笑,或者正感到痛苦。 海丽思没有和任何人说话,她站定在原地,那儿便是阿尔瓦让出的那一块被烧焦的地方。 接着这位女孩将手举过头顶,向前将手里的东西抛出——! “快躲开!”阿尔瓦神情严肃,那些人却没有反应过来事情的严重——海丽思扔出的卡洛达落地,这一声爆炸伴随着一些令人作呕的碎片——人们的脸色煞白,尖叫声响了起来,纷纷朝着四边逃散! 阿尔瓦皱眉,随着他的魔法,藤蔓伸展,这一次不是去缠住巨人藤,而是去缠住海丽思,然而海丽思不断地抛出那些卡洛达,一次次地突破了阿尔瓦所进行的进攻——说是进攻,此时愈发地变成了阿尔瓦的防御。 巨人藤失去了阻力,继续生长起来! “那么将事情再重新理一下,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大概是从……温迪生病开始?一个会掩饰那位女孩被控制的病……然后可以将巨人藤的种子夺走。”菲特奈还在楼梯上走着,似乎没有察觉到外面那些惊人的变化,“在那之前,有一样东西很关键……这所学校最大的防御是……巨人之门。” 所谓防御性质的东西,尤其是门,它们的每一部分都是坚固的,可是巨人之门的防御能力只能针对里面对外面,因此从内部破坏是最好的方法。 “像是炼金装置一样,存在一个最关键的部分,对巨人之门这个巨大的炼金装置而言,它最关键的部分是广场上的雕像——脆弱的雕像,巨人之藤已经毁掉了它,因此巨人之门的力量会减弱,那么再来猜测一下。”菲特奈说道。 她猜测的内容是——“那座巨人之门将会被一个卡洛达的摧毁一个角,接着一切抑制一种特殊的魔法的东西将消失,真正的敌人,将要到来。” 海丽思手中的卡洛达终究是有限的,阿尔瓦等待着这一个时机,终于,当他看到海丽思将最后一个卡洛达丢出时,他敏捷地向前一跃,像是一只豹子,越过了卡洛达,来到了海丽思的头顶上,咒语随之念动,当这枚卡洛达在不远处爆炸的同时,海丽思也被阿尔瓦召唤出来的那些枯藤给缠住了,只有一只雪白的手臂还保持着抬起的样子。 阿尔瓦却没能松一口气,因为这时,海丽思手里的那个青铜色泽的金属中有一个暗格,它之中跳出了一枚卡洛达! “该死!”阿尔瓦咬牙,随即发现这不是朝着他而来的——它朝着巨人之门奔去! 轰隆——! 那屹立了数百年的巨人之门承受了巨大的冲击,人们不敢置信地望着这一切,当烟雾散去——巨人之门中出现了一个缺口——缺口外,一群披着黑甲的人整齐地排在了门外,他们以一个男子为首——男子有蔚蓝色的眼睛和黑色的头发,确实是令人惊讶,因为这个人显然是那一位……艾德! “这是怎么回事?”温迪看到那被阿尔瓦控制的女孩陷入了昏迷,她准确地看到了缺口外的那个人,发出了惊恐的疑问。 “现在已经无法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可这已经上升到……敌袭了!”最后三个字,从阿尔瓦的嘴中溢出的时候,有一股他自己也没有察觉的颤抖。 第一百零三章 我将抵上我的荣耀为战(5) “真是让人怀念又恶心的地方啊……”艾德站在缺口外,毫不费力地踏入了星辉之中——他终究还是回来了,谁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在星辉法庭的监视下逃出来的,只是此时人们都知道,大难临头了。 只看到,艾德张开双臂,那些在他身后已经跃跃欲试的黑色身影冲入了其中! 这些人——不是魔法师而是战士,阿尔瓦看着他们拔出了长刀,轻松地斩杀那些学生们,深深地皱眉——也不是没有人想要反抗的,只是他们要么无法念出一句咒语,要么被旁边的人抢走了魔力。 一团糟! 这些黑影踩踏着已经死去之人的尸体,艾德疯狂地笑容响起——这里似乎变成了一场可怕的屠杀!没有人知道该怎么做,他们只能逃跑,但一个魔法师要怎么跑过战士呢? “该死的,咒语念不出来,你快走。”阿尔瓦简直要用刀在眉心刻下深深的痕迹,他转头看着温迪,和她说道,反而要往前走。 “不不不……你不要过去!阿尔瓦!”温迪突然明白了自己的恋人想要做什么,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想去抓住他的手,可这一次对方没有抓住,反而将她的手甩开,见此,温迪的眼泪滚滚地从眼眶中滚落,“不……你怎么可以如此残忍?!” 听到她的质问,阿尔瓦知道自己没有什么时间,可她那副样子还是令他松动了原本僵硬的表情,转过头,朝她苦笑:“你相信我,我会活着回来的——人们都等着有一个人能够救救他们,不是吗。” “可这个人就不能不是你吗?!”温迪喊道,但是她从阿尔瓦那充满悲哀的眼神里看到了答案,险些站不稳。 “阿尔瓦……”英格里德从这里经过,她停下了脚步——这一个画面太让人动容了。 “英格里德……英格里德,将她带走,快!”阿尔瓦像是看到了什么救星,那向来从容又骄傲的声音里竟然有了哀求的味道,这让英格里德的眼睛也有些湿润了——她不禁按照阿尔瓦的话握住了温迪的手。 “不不不不不……”温迪拼命摇着头,可她被英格里德拉住,根本无法动作——阿尔瓦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径直朝前走去。 与此同时,还有人在看着这感人的一幕。 “呵,阿尔瓦·雷泽,那个怪胎家族里的英雄吗,还真是英雄啊!”艾德朝前走了几步,“这样一种离别画面,还真是让人忍不住将这一切真正地破坏掉!” 阿尔瓦走得很快,他已经来到了不远处,这里的魔力已经不如那边混乱了,因此他成功地将藤蔓召唤出来——布满锋利倒刺的藤蔓是超越刀剑的武器,它们在这两人之间还有距离的时候便已经扑了出去,像是有无数的利齿的蛇! 艾德冷哼一声,避开了它们,哪怕它在自己的衣服上还留下了一道缺口。 “阿尔瓦,你认为你能救谁呢?”又躲开了一道那来势汹汹的攻击,艾德盯着阿尔瓦的双眼,“你难道不认为这里不可救药了吗?你难道不为这恶心的地方失望了吗!因为冠冕堂皇的原因建造起来的东西,其实只是一个关押着病人的囚笼!” 阿尔瓦眯起了眼睛,他的动作让艾德感觉到了他的坚定。 “可你这么做,确实什么也做不了的——你快看……”艾德冷笑了一声。 阿尔瓦的脸上流露出了痛苦,确实,他这么做其实没有什么用…… 然而艾德的声音停顿了,因为在那边响起了一个暴喝声。 “勇士们啊,为何要退缩起来呢!”那个声音足以覆盖整个广场,它如此有力,像是暴风雨的巨浪,它同时让人产生了一种必须要相信的冲动——使得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看到了这个站在尽头的台阶上的男人,深邃的五官,一双碧蓝的眼睛,是真正的大海的颜色,“这是属于我们的学校!一所前所未有的学校,它接纳了我们,接纳了我们的缺点,成为无法被其他人学习的学校——它是光辉的,是谁都知道的!想想那些充满斗争的贵族们,可曾感受过这样的自由空气! “我们应当记得!我们为这样的学校奋斗,毕竟我们不知道当失去了它后我们会在什么地方——害怕牺牲吗?!不,你不该担忧这一切——牺牲是光荣的,因为你支持了正义,因为你为了你的光荣而奋斗! “反击的行为是这样的勇敢,这些人无愧于他们的学校。我们这些尚还生存的人们可以希望不会遭遇那些和躺在地上的人们有一样的命运,但是在对抗敌人的时候,我们一定要有同样的勇敢精神。这不是单纯从理论上估计优点的问题。关于击败敌人的好处,我可以说得很多——因为它真正是伟大的,你们应当热爱它(1)!” 那充满了气势的演讲似乎能够创造出一种势不可挡的感受,让这些学生醍醐灌顶,他们纷纷停下了自己的脚步,转过头,那些隐藏在他们的恐惧下的理智回归,智慧再一次浮现,最终他们反而向前——他们看到了身边那些更有天赋的人,于是将进攻的机会留给了他们,而他们则将自己随身带着的炼金产品取出来,面对着这一切,他们不再畏惧。 “很不错的技能,【倾倒众生的演讲词】——感谢你,我的朋友,伯利克里。”菲特奈也听到了这慷慨激昂的话,她微微地眯起了眼睛,此时的她已经要走到花房所在的楼梯了。 那个战场似乎已经不需要她关心了,接下来才是属于她的战场,她抬起头,看着那个踏着沉重的步伐,从走廊的一旁走出的男人。 “好久不见,特伦教授,或者我该称呼你为——古烈特·海森——你的身份是休伯特的叔叔,路德王国的叛国者。” 1这一段改编自《伯罗奔尼撒战争史》中伯利克里的《在阵亡将士葬礼上的演说》 第一百零四章 我将抵上我的荣耀为战(6) 那名脸色苍白的高大男人,确实是特伦无疑——可菲特奈却喊出了他的另外一个名字,他真实的名字。 “你为什么会如此认为呢?”特伦——或者说古烈特,他用着那令人熟悉的淡漠的语气,说道。 “我从来不觉得解释是一件不必要的事情,我总喜欢让人心服口服,这算不算是一个坏习惯呢?”菲特奈抬头看着古烈特。 古烈特顿了顿:“或许这是一个美德。” “你能这么说我十分感激——想来你已经将我的性格摸透了,认为我是一位有恩必报,并且盲目善良的姑娘——我不会排斥自己这些在性格上的缺陷,可我想说的是,我有另外令我自豪的性格,”菲特奈的话不急不缓,也十分富有技巧,“我并非一个有恩必报的人,因为我有时候分不清楚什么东西是恩情——您或许对我有恩,可谁知道那种恩情是某种利用的开始呢?” 她的耳边又回荡起了阿斯托尔福在即将消失的时候和自己说的话。 “哎呀,不能说无关紧要的事情了——要说重要的事情。在找你的时候知道了一些很有趣的事情哦。” “那位想要救你的教授,当初似乎想直接控制海丽思——我把她救了下来,可是指不定会有下一次哦。” “他身上那浓郁的黑暗气息,可真是让人一点也不会忘记啊。” 从一开始,她便没有相信这一份恩情。 “令人尊敬的特伦教授,可你到底是不是特伦教授呢?迟到的炼金教授——却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哪怕这种变化十分细微……你偷走了神秘社的弓箭和匕首,希望能够使痛恨艾德的我借着这种恨意将他关起来——为什么你那么忌惮他而利用我呢?”菲特奈继续说道,“啊……那一定是我太弱了,而艾德却能够威胁你们——或者说,你们原本的目的之一,就是要将那位安森迪尔公国的人杀死——于是也不难想象是谁让你来这里的吧?此时为安森迪尔公国服务的你。” 古烈特的动作没有变化,静静地听着这一切。 =============================== “真是该死……”那已经被菲特奈的召唤者改变了的战场,艾德眯着眼睛望着这一切,神色十分阴沉——然而这种阴沉是阿尔瓦原先没有见过的。 阿尔瓦没有说话,全神贯注地望着自己的敌人,与他拉开了距离,念着咒语——艾德的反应也变了,他不再是那种被动地躲闪,或许是因为怒气,他快速地甩动自己的手臂,那些强烈的魔力波动从他身上产生。 艾德的脚步从容,然而那暴躁的气势却越来越足——阿尔瓦被他手里闪烁的暗蓝色光芒逼得步步后退,他额头上因此有一层薄薄的冷汗。 “为什么要抵抗呢?你们这种没有任何存在价值的垃圾就应该死在这里!使得这里变成我光辉一页的笔墨!为什么要自作聪明呢!”那股暴躁使得阿尔瓦对魔力的控制越来越力不从心。 星辉的学生人数到底是要超越那些黑影的,而情况似乎也渐渐变得对星辉有利——但在艾德和阿尔瓦这里可不是。 咚——! 阿尔瓦因为疏忽而被命中,他踉跄地撞在了巨人之门上,艾德毫不客气地捏着他的衣领——让人难以想象这个看起来并不健壮的男子有这样的力量,接着阿尔瓦被猛地砸在了墙壁上——滑落在地的他只能喘气。 “一切都结束了,阿尔瓦。”艾德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嘲讽,他拿出了匕首,高高举起,目标是阿尔瓦的胸膛,“不管你那恶心的社团究竟做了多少努力,可还是比不上拥有天赋的人啊!” “不要!”温迪和人群往前,她的视线从来没有离开过阿尔瓦,当看到这一幕时,她痛苦地尖叫了一声,随即昏倒——英格里德及时地扶住了她,也目露担忧地望着那一边,接着她的表情变成了惊讶。 “什……什么?”艾德惊讶地看到,一把利刃贯穿了自己的腹部,他能看到那染血的刀刃,血落在了阿尔瓦的衣服上,他也十分惊讶。 “我愚蠢的哥哥啊。”一个冰冷的声音从他的背后传来,那声音分明也是艾德的——“艾德”因为被刺中了腹部,当那把剑从他身体中抽走后,他的身体也微微屈起,这让阿尔瓦看到了那一位站在他身后的人。 熟悉的暗蓝色大衣,艾德那双暗蓝色的眼睛正在注视他面前的“哥哥”——莫顿?安森迪尔——眼神充满着怜悯。 阿尔瓦越来越惊讶——他看到在前面的莫顿,脸在不停地变化,接着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子——那个盛气凌人的莫顿·安森迪尔。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在星辉法庭,我明明被控制住了,即将就要被那个该死的法庭审判后被取消掉一切使用魔法的力量——就像是我那可怜的母亲一样吗?”艾德的脸上满是讽刺,“你这样子还真是难看,因为恐惧我吗?恐惧我那同样愚蠢的父亲会剥夺了你的继承权吗?但是你不来惹我的话,此时的你可能还能好好过着你的贵族生活啊。” “不……不……”莫顿脸上是一副对此极度恐惧的脸,直至扭曲。 艾德退后了两步,那把剑又一次地刺入了他那位兄长的身体,一次、两次……阿尔瓦能感觉到温热的血洒满了一面巨人之门。 那种血腥的味道却不及兄弟相残的事实给人震撼。 “啊啊啊啊艾德!我将诅咒你!永远的!诅咒你这样的恶魔将死得比我还要难看,一千倍!一万倍!被所有人抛弃!”莫顿仿佛能感觉到这种结局的残忍,他不顾一切的喊道! “让你那些骄傲见鬼去吧,莫顿。”艾德冷笑了一声,一脚踩在了莫顿身上,让他朝一边倒去,他那双被不可置信和深深的仇恨所填满的双眼究竟无法闭上了。 艾德看了一眼那具尸体,转过头——发现在最远处那位演讲的人,向前踏了两步。 “那是什么?” “天哪……” “它们从什么地方而来?” 不远处,幽灵一样的士兵,他们都全副武装,沉重的头盔、铠甲,左手上有一张被铁皮包裹的厚重的盾,他们同时手握着一把长矛——带着压迫一切的骑士,整齐地往前走去,它们穿过那些学生,真的犹如幽灵,他们的长矛却轻松地刺中那些黑影,黑影们根本无法对这个强大的队伍造成伤害。 势不可挡。 第一百零五章 我将抵上我的荣耀为战(7) 那是一个早晨。 神秘社迎来了一个十分特殊的客人——艾德·安森迪尔穿着那一件大家都很熟悉的暗蓝色外套,拿着一只精致的承着咖啡的白瓷杯,抿了一口——开门时的声音忽然响起,他看到一个人,她在没有任何许可的情况下拉开了门。 “我认为你最好给我一个合适的解释。——或者你希望我喊你滚出去?”艾德看着那个白金色发的瘦弱女孩,平稳的声音像透着危险的海洋。 “这语调可不像是你平常和我说话的样子。”菲特奈望着那名少年,不为他的气势所恐怖,冷笑了一声。 “可我今天没有那个心情。”艾德缓缓道,“你还有一句话证明你现在做的事情对我而言有意义。” 艾德放下了自己的杯子,它落在桌面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接着他那只手掌张开,菲特奈能感觉到魔力在那里正在快速地汇聚,那双手就像是海中的一个漩涡,能够将一切都吸入其中——这种威胁可是一点也不弱。 菲特奈关上门,顺手将它锁了起来,接着靠在墙壁上,她仰着头,态度冷淡,哪怕今天是她主动寻找艾德:“你的兄长要置你于死地——因为你是一位拥有卓越天赋之人。” 顷刻间,艾德手心里的魔力消散了,一切回归平静。 “我还以为他们已经将你拉拢过去了呢——一个愚蠢地,深深痛恨着艾德·安森迪尔的,莱特塔的弟子。”艾德的脸上又有了笑容,可和他的话相配起来,却充满了让人无法探寻的味道。 “我确实痛恨你。”菲特奈说。 “那么看来那些人比我更让你厌恶,真是何其荣幸啊,女士。”艾德的心情似乎变得十分愉悦。 “听着,艾德,我今天也没心情和你说没用的话——他们一直试图暗杀你,虽然他们失败了,可你也无法将他们一网打尽。”菲特奈一点也不想和艾德谈多余的事情,“你让希蕾来告诉我,你最近的状态不好,是不是意味着你觉得我能做些什么?” “为什么你认为希蕾会听我的话呢?我的朋友。”艾德问。 菲特奈听了克里斯和希蕾的说法,那种都不太明确的说法带着种种的疑问。 “我可以想象你没办法说服她,可你却可以利用她,给她一些暗示。”菲特奈说。 “呵……你听说过海森家族吗?”艾德轻声道。 “那个因为叛国而被抛弃的家族——我听说他们中有些人最终投靠了安森迪尔公国,就像他们的罪名一样,实在可悲,原来只是诬告,但此时变成了事实——这便是那位混入学校里的人的身份吗?” “对啊——古烈特·海森,我那位兄长莫顿·安森迪尔的走狗,他们杀死了真正的特伦,并且混入了学校,他们想要除掉我,但只是为了他们的最终目的肃清道路,于是他们看到了与我关系最差的你——他们的判断并没有错误呢。” “那位古烈特还偷取了神秘社的武器,想要激化我和你的矛盾,接着好利用卡洛达吗。”菲特奈似乎在询问这个可能性,然而已经顺理成章能够连接起来的东西,不需要有更多的判断。 “恨是无尽的力量之源,也是人类的愚蠢之源。”艾德说道。 说的不只是那些人所试图利用的东西,菲特奈看着他:“你是说,古烈特这么做的原因一样是因为恨意吗。” “对啊,尽职于国家却被诬告的恨意,与所爱分开再不相见的恨意,无力改变眼前的状况,任由其发生的恨意——那是懦弱者的所为,令人不得不轻视。”艾德说道,“怀揣着恨意的人已经无法以善恶赋名。” 菲特奈陷入了沉思。 “原来你也是软弱之人。”艾德看着她的表情,说道。 “不是谁都能像你一样。”菲特奈说道,“那么,如果你被除掉了,他们将会肆无忌惮地安排接下来的事情——可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呢?为什么要使用卡洛达,他是否有其他的帮手?” ============================= 菲特奈站在原地,望着在台阶上的古烈特,他丝毫没有因为阴谋被拆穿的反应,反而显得十分从容。 “你找到休伯特,给他一个许诺,让他替你袭击花房,并隐瞒你真正的目的,让他被自然社抓住好替你转移注意力,让我们以为他是真正的凶手——你将他抛弃了,还利用了那可怜的海丽思。”菲特奈踩在了她和古烈特之间的阶梯的第一级,声音十分平静,“你和休伯特一起袭击了花房,让我们以为你们的目的是金盏花——事实上应该是花房里的卡洛达——你还决心将之前的爆炸与自然社聚会上的过错推到艾德身上,这一切你都成功了,因此你可以放心地完成你最后的工作,让莫顿进入星辉,试图彻底毁掉这里。” “你说的没错,我也有点疑问——你将种植地安排在特伦的白塔里,是出于什么原因呢?让我掉以轻心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承认你骗过了我。”古烈特也跟着走下来,第一步踩在了阶梯上。 “确实如此,另外一个原因是我想看看白塔里那些我觉得很熟悉的黑气究竟是什么——便是用那样东西,你同时操纵了温迪和海丽思——将温迪控制起来是为了让阿尔瓦不得不将我带入自然社,扩大我和艾德的仇恨,同时借她的手获得巨人藤。”菲特奈踩在了第二级阶梯上。 “你如何确认我的身份?”古烈特也如此动作。 “特伦拥有一个在安森迪尔公国的爵位,因此他成为了你们的目标;而海森家族对炼金技术十分有研究,这提高了你扮演成功的几率——然而你的帮助让我认为太过刻意——为什么会有一位厉害的教授帮助一位籍籍无名的学生,告诉她如何完成那种疯子一般的举动?”菲特奈叹了一口气。 事实上他做得几乎毫无破绽——可是他想骗的是菲特奈,这个女孩多疑的天性和身处让自己不安心的地方更提高了这种天性,使得她对那些帮助尤为警惕,哪怕阿斯托尔福没有告诉过她这位教授有问题,她也会调查古烈特。 “您应该在玫瑰五月就到了吧。”菲特奈没听到古烈特接下来的话,说起了另外一件事情,“将格兰妮拉给我的那位旅人。” “确实如此。”古烈特没有否认。 “好吧,那么解释便到这里吧。如果有什么遗漏的晚点再说。”菲特奈说道。 “好。”古烈特同意。 他的话音刚落,那个白金色发的女孩身影动了——她握着剑,像是一只鸟,又像是一只鹰。 古烈特伸出手,金属包裹着的手臂上有强烈的热度——他瞄准了那个女孩——当光芒闪烁的时刻,她像是鬼魅一样错开了那一道攻击,虽然躲开了,但是速度也慢了一点。 当——! 古烈特迈出一步,右手从侧后方往上挥去,挡住了女孩的那一把剑! 第一百零六章 我将抵上我的荣耀为战(8) 古烈特是一位很出色的军人。 菲特奈一剑不中后便感觉到了对方如同狂风暴雨的反击,他的步伐很稳,一把小刀像是飞舞的精灵。 这些身份是贵族的魔法师本职是骑士,他们不会完全利用魔法战斗,反倒更应该被称作战士——稀薄的魔力无法维系足以定胜负的魔法。他们的各种战斗技巧都是拿手好戏。 菲特奈不进反退,她对古烈特而言矮了一截,这一退让她轻松地避开了他的刀。 此时菲特奈似乎想要利用阶梯的地形,但这个做法有些幼稚的嫌疑——在战斗的技巧上菲特奈远远不及古烈特。古烈特压低了身体,像是猛地窜出的豹子,一拳挥出,菲特奈在重击下踩空——她往后仰倒,本来她将直接摔在最后,但是在还有几级的时候,她双腿上亮起了一道光。 在那道光下,她的脚触到阶梯的瞬间,诡异而迅速地弹了起来。 古烈特看着这奇怪的动作,却没有掉以轻心,他手腕上的金属再次亮起了光芒——红光闪烁,菲特奈看到魔力那一刻的汇聚——她知道这种成熟的炼金武器足以应付魔力稀薄的情况,然而她无法抽空这里的魔力,因为她将伯利克里安排在了下面的战场,为了使她的召唤者有足够的魔力使用那个技能,她此时需要靠“自己”的力量。 炼金武器制造的光柱洞穿了她身边背后的墙壁——她能感觉到自己几根发丝散发出焦灼的味道。 威力真是可怕呢。 古烈特又抽出了几道光柱,他面无表情,并没有高估菲特奈也没有恐惧她此时的表现。 然而在那几道光柱消散之后,他发现那个女孩不见了。 他保持在原地,静静地等待着。 这是一个十分强大的敌人,至少在这些表现上如此。 “古烈特先生,你是否恨你的国家?”这时,女孩的声音响起,却无法分辨她的声音在哪一个位置。 “你想问什么。”古烈特的声音沉稳低沉。 “那是一种怎么样的恨呢。”那个声音又响起,“我听说你的父母因为你而被处决,你的妹妹被卖为奴隶,而你远走他乡,为安森迪尔家族工作——但是,你的做法让我觉得十分奇怪。” 古烈特没有说话,等待着她的下一句话。 “你让温迪生了一场重病,却没有将她置于死地——甚至留下了重要的证据,你提醒了我很多事情,却不仅仅只是因为我与艾德有仇——艾德和太多人有仇,你做得刻意却更像故意让我知道。还有……”菲特奈的声音传来,“那朵格兰妮拉——这样的你对自己的国家有怎么样的仇恨?如果我想得没有错,你应该很清楚莫顿会死于这里。” “菲特奈小姐,你的话有些多了。”古烈特沉默了一下,抬起了手,准确无误地瞄准了菲特奈的藏身之处! 菲特奈惊叫了一声,从空中落下来,她似乎会直接落在地上,然而巨人藤在此时生长起来,将她接住! 然而一只手上被那强烈的魔力伤害,哪怕有纹路的保护依旧让她这只手暂时无法活动了。 古烈特没有放弃攻击,那耀眼的光芒再一次从他的手中绽放,比起海丽思手上那为了隔绝卡洛达而装上的手套,他手中的这件会更有力量。 菲特奈纵身一跃,跌落在了一处平台上,身后响起了爆炸的声音,她拉扯着身体站起来,在楼道里狂奔。 爆炸紧追而来,每一下都强悍得溅起强烈的气流,最后一下将她推了出去,让她顺着楼梯滚到了古烈特上一层的楼梯平台。 菲特奈感觉自己身上传来剧烈的疼痛,挣扎着坐起来时发现手心是一片血。 甚至不需要抬头,灰尘泛起的空间里传来了沉稳的脚步声。 真是难办啊。 “那么你还有什么把戏。”古烈特距离她只有几级楼梯,此时看着菲特奈,他问道。 “从现在开始才是。”菲特奈说。 隆隆隆的响声,楼梯开始变换自己的位置,古烈特所在的位置被移动,而他只是一开始时晃了晃步伐,接着沉稳如石柱。 “你以为这样我就无法靠近你了吗。”古烈特的声音响起,他向前迈开腿,竟然平稳地走在了没有楼梯的虚空中。 “这样就够了。”菲特奈轻声道。 刷——! 生长在周围的像是藤蔓一样的植物弹出,这种藤蔓菲特奈已经用过了很多次,古烈特哼了一声,借着自己的力量挣脱——可是他失算了,因为他发现那不是藤蔓,至少,不是植物。 “托您的福,我学到了一些将炼金术和魔药结合在一起的办法。”菲特奈缓缓说道——那些事实上是更坚韧的金属线。 紧接着更多的金属线朝古烈特缠去让他被彻底地束缚。 “那么,再见了,教授……或者,将军。”菲特奈继续说, 炼金机械转动的声音又一次响起,这个楼梯平台上出现了几个黑色的洞,它们中都亮起了光。 “放心,这不是魔力,这是卡洛达。”菲特奈补充了一句。 此时,已经平息的战场,广场上的学生们收拾着现场,他们脸上的表情各异,有的人则双手合握着祈祷。他们或许是第一次感受到这样的惨烈画面——他们此时都需要足够的时间去消化这一个结局。 这时一个剧烈的爆炸声令一些人浑身颤抖,他们遥望着那栋教学楼,有了刚才的事情,他们既有麻木的感觉,也有一种新的活跃的恐慌。 “看来那边也结束了。”艾德站在某一处,他身边有阿尔瓦等人。 “你这是什么意思?”阿尔瓦和其他人一样对此感觉到迷惑。 “那位女王陛下赢了哦。”艾德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 温迪眼前一亮,试探着问道:“你是指……菲特奈吗?” 这时他们才发现菲特奈不在此处——他们在心里不认为那个女孩是一个胆小鬼,可看起来她去经历了一场更加重要的战斗。 而那场战斗结束了。 隆隆隆的声音再度响起,那段回来的楼梯接住了古烈特那被炸得血肉模糊的躯体。 “你本来打算手下留情吗?”古烈特靠在楼梯上,呼吸已经十分困难了,但他还是用唯一能睁开的一只眼睛看着菲特奈。 第一百零七章 我将抵上我的荣耀为战(9) “确实如此,可您既然要孤军奋战,将我置于死地,那么我将无法保证您的性命,请原谅我的自私。”菲特奈看着他,说道,“您一直记着自己要战胜安森迪尔的使命,却痛恨着路德王国。您走的是一条值得畏惧的路,我在心里尊敬你,可现实上,我们没有可以谈的。” 菲特奈确实心存怜悯之心,否则她不会问古烈特那些问题。但她是现实的人——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古烈特来到星辉后便将自己作为了某种“工具”,用来扫清障碍,很多事情他都算到了,唯独没有算到菲特奈拥有怎么样的能力,以及一颗没有人能够理解的心。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有问题的?”古烈特又问道。 “从自然社的聚会后开始对您产生怀疑,您炸伤海丽思后确定了您的身份。”菲特奈说。 “那之后你都在试探我?”古烈特说。 “没错,您想借助我对您的‘信任’,我也如此。”菲特奈的回答很干脆。 古烈特听到了她的话,大笑出声——这个沉默阴郁的男人,笑起来牵动了伤口,但哪怕承受了可怕的疼痛他依旧在笑。 菲特奈觉得或许是因为他的复仇成为了泡影。 “你是一个可怕的人。”古烈特终于停下了笑容,声音已经很低了,然而还是能让菲特奈听到,“我相信那些将我害死的人将不会是你的对手——哈哈哈,我居然将自己复仇的希望放在了一个战胜我的小女孩身上——怪不得你会成为她的弟子。” “您值得尊敬,可我认为你的仇恨没有什么关系,不过既然您说到了我的教授,我也想说。”菲特奈从顺着楼梯走下来,“莱特塔教授对您念念不忘看来也是有原因的,我现在明白了。” 古烈特顿了顿:“啊……那个女人吗……那真是令人感激……她向来不会记得那些对她而言不重要的东西——收下吧。” 古烈特将手伸入自己的衣领中,扯出了一枚染着血的项链——菲特奈见过这样东西。 西摩利之眼。 “她如果不记得我的话,那才是最好的。”古烈特看到东西落入了菲特奈手中,便撇过头,不再说话了,像是在等待自己死亡的到来。 “还记得一些。”这时响起了另外的一个声音——红发的女人从走廊的一边走来,她顺着楼梯走下来,望着古烈特的目光也难以形容。 莱特塔并没有去威隆顿,她所说的话只不过是为了让自己能够配合自己的弟子,住在原来的金盏花种植地里,看清楚这一切——并且帮助菲特奈将那些隐藏在教学楼里的炼金道具重新修缮一次。 古烈特猛地睁开眼睛,盯着她。 “岁月并没有在你脸上留下任何的痕迹。”古烈特盯着她,直到她走到自己的面前,蹲下来,他想要伸出手,但是已经无力抬起那只手。 “谢谢你的夸奖,不过在我看来你老了很多——我很抱歉我没有能拯救你。”莱特塔也在看这一张分别了许多年的脸——古烈特此时已经不再是那一张特伦的脸,线条更为刚硬,眼角都是风霜留下的刻痕。 “莱特塔,我曾经想过,如果那一天我相信你,并和你一起被驱逐,或许一切不会是现在的样子。”古烈特说。 “别做那种假设了,你很清楚,我和你之间没有什么必须在一起的理由——贵族的感情不都是这样吗。你当初没有站出来,没有和我一起离开路德王国,我此时也没有救你——比起你,我现在或许更爱我的弟子。”莱特塔伸出手,捂住他的眼睛,“我已经忘记了爱着你的感觉,所以,你也忘了吧。” “你这样对一个将死之人是十分残忍的,莱特塔——但是我很高兴,你还是你,那么这一次我听你的话。”古烈特说道。 接着他们都没有再说一句话,莱特塔看起来是想要让古烈特忘记自己,不要再看着自己,然而菲特奈看到在莱特塔的眼角滑下了一行泪。 菲特奈握紧了那一枚西摩利之眼,转头离开了这里,剩下的事情,已经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 她又想起了那一天和艾德交谈的场景。 “不是谁都能像你一样。”菲特奈说,“那么,如果你被除掉了,他们将会肆无忌惮地安排接下来的事情——可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呢?为什么要使用卡洛达,他是否有其他的帮手?” “摧毁星辉的巨人之门,夺取那枚在学校里的那枚西摩利之眼。”艾德说道。 “我听说西摩利之眼曾经毁掉的星辉,它们有什么用。”菲特奈的眼神变了变。 艾德抬起头,看着她,嘴角勾起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谁知道呢——魔法可以创造一切,也可以毁灭一切。” “好吧。”菲特奈不指望自己能在这里再得到更多的信息,“那么,当星辉法庭来找你的时候——只要保持微笑就好了。” 说完,菲特奈想要离开。 “我认为你已经厌恶到不想与我合作了呢,洛奈。”艾德却不管这些,又说道,使得菲特奈的动作停顿在握着门把的一刻。 菲特奈没有给她的回答,拉开门,又合上门,那个动作只有片刻而已。 ================================ “主人。”菲特奈沿着楼梯走下,在最下面,她看到了那一位召唤者,他恭恭敬敬地站在那里。 “谢谢你。”菲特奈说道。 “我们赞美一切为了光荣而战的人,你是一名英雄。”他说道。 当召唤出这一位召唤者后,她本来心中有些顾虑——这是一位和自己所处的情况十分不合适的召唤者,那位领导了一个伟大的城邦的执政官,拥有许多在今天看来十分无法理解的习惯。 可那个被自己带到这个世界的系统超出了自己的想象,它保留了“真实的历史”,却使得它们的存在更具有普适性。 总之,一切都令人松了一口气。 菲特奈真的这么做了,她走到了大门前,缓缓地推开了那一扇门——门敞开的瞬间,黄色的光芒涌入了自己的双眼。 幸免于难的金盏花们被摆在了星辉的街道上——如同一条星河,与天空中的繁星相对应,一高一低,让人觉得徜徉于星辰大海之中。 菲特奈睁大眼睛,向前走去,她踏入了这片星河中,由星星将她包围起来。 只是在这样的星河之中,她孤身一人。 仿佛预示了这一条路她该如此走下去。 菲特奈却对此没有察觉,她认为那十分寻常。 “你需要一朵金盏花。”这时,她却听到了一个声音,转过头——她看到那一名穿着暗蓝色大衣的少年,他以优雅的步伐向前,露出了少有的温和的笑容,张开手,那是一朵几乎完美的金盏花——那种柔和的白金色,像是菲特奈头发的颜******法师们捧着金盏花祈祷,哪怕心中没有任何的愿望。” 菲特奈迟疑了一会儿,鬼使神差地,她接下了那一朵金盏花,并将它捧在手心里。 第一百零八章 在悬崖边缘响起的呼声 金灯祭,金盏花被点亮,围成星海,在这悲壮的一日里,给人相同的,悲伤又感动的印象。 “啊!这是太不可思议了。我完全没看出来特伦教授有问题。”英格里德替菲特奈包扎那只受伤的手,问起这一切,当听说那位真凶是炼金课的教授时,感觉不可思议。 “现在已经没事了。”菲特奈安慰她。 “学习炼金术的人居然能够理解魔药学!这也让人惊讶,你是因为这个怀疑他的吗?”英格里德的好学精神超出了菲特奈的预料,她看起来恨不得和菲特奈谈上三天三夜。 “这并不是值得惊讶的事情。”菲特奈神情有些恍惚。 自己在图书馆遇到古烈特的那次,他或许就在查询相关的东西——他对魔药的理解还是有限的,否则不会将全部的精力放在使用痕迹最大的卡洛达上了。 突然想起来,那一天,自己到莱特塔的实验室拿书的时候,古烈特说不定也在场——那被移走的柜子,令她怀疑过。 古烈特为了完善这一切倾注了很大的心血,然而…… “对了。”菲特奈忽然想起了什么,打断了英格里德的感慨,看到她的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接着说,“帮我让温迪他们去找一个叫杰尔波特的人。他应该被关在莱兹尔特某个酒馆里了。” 英格里德更加惊讶:“是今天早上遇到的那一位吗?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 “那不是杰尔波特本人,他应当是莫顿假扮的。”菲特奈说。 假扮了杰尔波特的莫顿依旧要表现那副贵族的样子,很容易能看出问题——菲特奈认为他是故意为之。 莫顿在一个月前已经令他的暗杀者们集合到了莱兹尔特,菲特奈曾在将艾德送入星辉法庭的那天,亲自到莱兹尔特确定了这件事情。 到如今,莫顿的计划算是全盘失败了。 “洛奈!”听到声音,菲特奈转过身,看到温迪急忙朝她跑来——这位自然社的管理人员之一,此时既要忙着记录伤亡人员,并将海丽思带回医务室,更要关注着她那位受伤的又可敬的恋人——她能来找自己实在令人惊讶。 “发生了什么事情?”菲特奈问道。 “克里斯不见了——你能去宿舍看看她在不在么?我此时真的走不开。”温迪露出了抱歉的表情。 若是平时,不会有人关心克里斯在哪——然而今天的灾难似乎令星辉学生麻木而僵硬的关系有了些变化。 “好的。”菲特奈点头。 “真是太感谢你了,我的朋友……我现在已经忙不过来了。愿上帝保佑你。”温迪松了口气,由衷地说道。 “你在说什么?”菲特奈一愣。 温迪顿时明白自己或许说错了话,急忙弥补,神态里透着一股疲倦:“抱歉……偶尔会这样——我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菲特奈沉默了一下,说道:“或许是太辛苦了,请记得好好休息。” 温迪点头答应,又去忙她的事情了。 菲特奈与英格里德道别,向克里斯的宿舍楼走去,一路上不少人也朝宿舍楼走,他们的脸上透着一股劫后余生的疲倦与庆幸。 宿舍楼分布在边缘,每一座宿舍楼都是一栋白色的石头建筑,那种常见的花藤爬在它们的表面,让它的外表不至于太过不近人情。 克里斯是什么时候离开的?菲特奈想到了她和自己聊起了过去,就在祈祷开始之前。 接着她去找古烈特了,记忆中不再有那个女孩的身影。 顺着记忆中的信息,找到克里斯的宿舍,菲特奈望着那一扇角落里的门,准备伸出手。 咚! 女孩的手因为里面传来的闷响而缩了回来,菲特奈眯起眼睛。 她的听力很好,哪怕隔着一扇门,哪怕声音被尽力压制——房间里传来的喘息声依旧传入了菲特奈耳中。 菲特奈听过类似的声音。 那是某种病发作而传出来的——忍受着难以形容的痛苦,混合着绝望与坚韧。 菲特奈静静地站在门外,神色莫测。 她平静地等待着,直到那喘息声渐渐消失,接着她敲了敲门。 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 “是……是谁?”哪怕尽量提高了音量,是印象中的克里斯的声音,不同的是,充满了疲倦。 “菲特奈·弗雷顿。”菲特奈说道。 那边陷入了沉默,沉默持续了一段时间,菲特奈没有催促她,等待,在她看来,这一向是个美德。 一段时间后,门被打开了。 “有什么事么,洛奈?”克里斯打开门,她露出了以往的笑容,然而却难以掩饰脸色一片雪白,她的嘴角同时微微抽搐,握住门把手更像想找东西靠着。 “温迪说她没有找到你,有些担心,让我来看看。”菲特奈说,她似乎没有发现自己的朋友有什么异样,和她像往常一样说话。 “谢谢她了呢,感觉没有什么事情我就回来了。”克里斯似乎松了一口气,又勉强地挤出了一个笑容。 菲特奈静静地看着她,克里斯保持着笑容——她看到这个女孩雪白的面颊上有汗水滑落。 “好好休息。”克里斯觉得自己就要支撑不住的时候,她听到菲特奈的声音。 “好的,谢谢你呢,洛奈。”克里斯由衷地说道,接着她合上门——菲特奈还没有离开便听到那里又响起了一个跌倒的声音。 克里斯在隐瞒些什么?那是什么样的病? 那个猫一样的女孩身上的秘密——菲特奈明白她的秘密不会比艾德的少。 谁都隐藏着一个秘密不愿意告诉别人,不是么? 菲特奈眼神变了变,离开,步伐沉稳。 ============================= 一个星期以来,自然社组织学生将“战场”收拾干净,并且给了人们一个满意的解释——来自贵族的袭击,阿尔瓦将揭穿这一切阴谋并战胜古烈特的贡献都记在了菲特奈的头上——没有人有疑问,或许是出于愧疚和感激。 当佛瑞森等魔法师回到星辉后,意识到了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并举行了会议确定了接下来的工作。 人们赞美做出了贡献的勇者,然而也找不到那一日演讲的英雄——他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尽管他行踪不定,却没人忘记他带来的精神,使得如死水般的星辉注入了某种可贵的东西。 至于那最后剩下的帮凶之一,休伯特。 被处罚关在某一座监牢中,没人知道什么时候他会被放出来。 第一百零九章 时间之轮无止向前 “魔力可以融汇到任何一处,因此我们可以将它们用在许多出其不意的地方,例如——色彩,在魔法师的世界,这种新型的运用方式越来越受欢迎……”茱蒂的魔力运用课,这位有一头金色卷发的胖女人的课听起来比莫达的要好上不少。 金灯祭已经过去了半个月,一切回到了正轨。 上课、研究,教室、花房、图书馆,是菲特奈最平常的日常。 古烈特的身份被揭穿,炼金课停课,在新的教授接手之前,被这门魔力运用课代替。 菲特奈像往常一样,认真地听着课,思考着茱蒂的话,在她身边坐着的不是海丽思,而是英格里德——海丽思在金灯祭上的遭遇让人同情——她此时还在休养。 “有人能和我说说看,有没有去看过相关的书籍吗?”茱蒂的胖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她的目光落在了菲特奈身上,“弗雷德先生,你的学识令人钦佩,不如来告诉我?” 菲特奈的名声似乎已经传到了教授耳中。 “谢谢您的夸奖,”菲特奈放下手中的羽毛笔,缓缓站起来,“我只读过诺曼留的《色彩魔法》。” “有什么启发吗?”茱蒂眼前一亮。 “色彩是某种特征的延伸,就像是人的名字那样——我觉得应该是指的某种借助某些东西的特征去伪装另外一面,魔力在这方面有足够的优势。”菲特奈说道。 茱蒂点了点头:“很好,请你坐下——请大家记住弗雷德先生的话,她给出了一个很好的说法,当然这个问题听起来会有些哲学,需要你们加以思考,否则将无法理解这种原理的真相,接下来我会为你们详细解释《色彩魔法》中的几个选段,请你们课后将它读完——你们的期末考试很可能与这个有关。” 菲特奈发现一些年级高的学生脸上露出了一丝疲倦——这门课及格率不是很高,显然他们都败在了这一个方面。 下课后,菲特奈和英格里德收拾桌上的东西,准备离开这间教室,后者一边收拾着一边叹了口气:“听说这门课很难——现在看来也是这样,完全不明白那些书上说的都是些什么——洛奈你应该完全不会担心?” “会担心的,毕竟没有考过。”菲特奈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接触过期末考试这种东西了——那些东西往往会支配着学生的情绪。 星辉平时只有教授随意布置的作业,考试只有期末考试,没有考过那么第二年要继续选这门课,至少在毕业前需要将必须选择的课合格——在这里基本不存在着退学的可能——哪怕是休伯特和希蕾这样犯下了重大错误的学生分别在判断下被安排了严厉的监管。 宽容与严厉都能从这所学校的体制中找到。 “洛奈要帮帮我呀!”英格里德才不相信菲特奈无法通过——如果她无法通过的话,那么还有谁能够通过这些课程? “你看不懂书不是因为无法理解……”菲特奈转头望着她,那种看穿一切的眼神让英格里德莫名畏惧,“而是你根本不识字吧。” 英格里德无奈而肯定地道:“我可是平民出身呐。” 在教学不发达的这个世界,文盲的数量要远远高于识字的人——这大约也是平民魔法师中缺少支柱的原因了。 平民魔法师或许会想要拿到一个贵族头衔,但多数人只是普通的平民,出于不同的原因加入星辉——然而星辉不会特别为他们开设一个识字的课程。 星辉的开学于元素之月,放假在智慧之月,十三个月只有四个月是在学校里的——再加上对跋涉之月的需要,星辉事实上不是一个十分注重理论的魔法大学,然而对这些不怎么识字的学生而言,四个月实在太难熬了。 “那洛奈,可以教我吗?”英格里德看着菲特奈在前面走的背影,迟疑了一会儿,小心地问道。 这明显是这个女孩这半个月来一直跟着自己的原因——菲特奈的眼中流露出一丝了然的光彩,说道:“可以。” “哦,真是太感谢你了!真心诚意地感谢你!”英格里德如释重负,面颊上染上了一层红光,让人不怀疑她此时的诚意,“那么你什么时候有空呢?” “这周都可以,下周不行,自然社安排了在森林的冒险活动。”菲特奈说。 “森林里的冒险活动!你可是一位林中猎人,还缺少这种经验吗?”英格里德纯粹是好奇,“你要考虑到我才十三岁。”菲特奈说——若不是她说出来,或许真的会被忽略这种关键的年龄,“我不常去森林——更重要的是,这是自然社的活动,我不希望成为缺席的那一位。” 英格里德微微睁大了眼睛,她似乎陷入了某种思考:“你说得很对呢……对于你的帮助,我想我应该知足了——我的母亲常说,索取过多会丢掉自我呢。” “你的母亲是一位很虔诚的教徒。”菲特奈评价道,“愿艾伦蒂亚与你的母亲同在。” 索取过多会丢掉自我,那是《神语》里的话。 英格里德笑了笑,笑容十分纯粹。 菲特奈没有说话,英格里德和海丽思都很擅长这样的笑容——她可以猜测,英格里德是一位乡下女孩,这样的女孩在路德王国很多,毕竟乡村的数量要远远多于城市——能够进入星辉,她必然有些使用魔力的能力。 为什么会舍弃那种平静又稳定的生活来到这里呢? ================================== “采摘一些巴洛之花?”菲特奈回到花房,用布擦拭一盆植物的叶子,听到莱特塔的话,抬起头看她。 “对,这几天我去整理的时候,发现它们的数量不太够了——毕竟是一些生长期有些长的植物。”莱特塔似乎觉得这件事情有些头疼,“伊索森林中要找到它们并不难,顺手帮我带一些回来,还有种子。” “如你所愿。”菲特奈点头。 “多谢了。”莱特塔说,忽然间她想起了什么,“对了,你的新课题和巴洛之花有关。” “是的,我以前提出过相关的设想,谢谢您还记得,”菲特奈说,“我还需要多看些书,晚一些有合理的策划,我一定会来请教您。” 莱特塔看着菲特奈的目光有些深邃:“书籍很重要,记得不要把实践落下。” “好的。”菲特奈点头。 第一百一十章 那一抹虚浮之笑 又是几天没有大事的日子,一早,菲特奈前往海丽思的宿舍。 海丽思早已不需要住在医务室了,只需要在宿舍里多修养一段时间。 菲特奈用她苍白肤色的手指敲门,在门打开后,看到替她开门的是一位长相普通的女孩——普通到菲特奈脑海中基本没有留下对她的任何印象,她看到菲特奈,打招呼:“你好。” “你好。”她们是星辉中十分普通的存在,并不能引起菲特奈的注意,和她打完招呼,走入宿舍中,菲特奈的目光扫过整齐干净的宿舍——角落的床是海丽思的,她此时正坐在床上看着一本书。 “洛奈。”海丽思看到菲特奈,露出了有些忧郁的笑容,用一种温和又虚弱的声音说道。 谁知道这位可怜的姑娘究竟是怎么而变成这个样子? 菲特奈不说话,坐在她床边。 “我明天要出去一趟,有什么事情的话你尽管和英格里德说。”海丽思想要伸出手去抓住菲特奈的手,可却停在了半空,不知道为什么。 菲特奈看得清清楚楚,主动去握住她的手——她能感觉到那双手的手心里都是汗,然而对此,海丽思看起来不十分在意。 “英格里德?哦,是那一位近来和你关系很好的女孩。”如果放在以前,海丽思或许会因为英格里德和菲特奈走得近而产生不满,可她此时只是往后靠在自己的枕头上,女孩原来漂亮的脸上此时只有苍白和虚弱,睡裙敞开的领口能看到她那被瘦得十分明显的锁骨。 她时时刻刻在为自己忏悔,哪怕温迪千万次和她说,那一切都不是她的错——然而在离开医务室后,她避开了所有人,亲自前往巨人之门,被发现时人们看到她晕倒在巨人之门那个她自己造成那个缺口上——巨人之门产生的那个缺口不是一时半会可以堵上的。 自从那一天晕倒后,她就一直在自己宿舍的床上躺着。 更别要说和她提起休伯特了,只怕这个此时脆弱无比的女孩会彻底崩溃。 “那么,请记得。”菲特奈无法帮她走出这样的困境,将自己送来的东西放在她的床头,女孩松开了她的手。 “我一辈子都会记得的。”海丽思笑了笑,疲惫丝毫没有减弱。 菲特奈沉默了一会儿,转身离开了她的宿舍。 “呐,马修,你能告诉我了么?那之后还发生了什么?休伯特……怎么样了呢?”菲特奈离开时,将门合上,海丽思随即歪了歪身体,喊自己的舍友。 “菲特奈似乎不愿意告诉你这些事情,你不是一直很听她们的话么?”马修,那个长相十分普通的女孩走了过来,看着海丽思,十分心疼她的样子,“先好好休息吧,毕竟还要考试呢,不然下个学期会更加辛苦。” 海丽思没有看马修,颜色飘忽。其实她此时的表情充斥着一种她脸上从未有过的冷漠。 见此,马修叹了一口气。 自从前几天,她看完那封寄给她的信后,她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你知道吗,马修。”海丽思轻声道,“我无法恨她,无法恨任何一个人,因为毁了这一切的人是我。” “究竟发生了什么?”马修有些不好的预感,她走到海丽思床边,想看看这个女孩到底在想些什么。 “不……都是我的错。”海丽思的垂着头,像是一个没有人操纵的木偶,忽然间,她紧紧抓住了马修的双手,哀求,“我求求你,告诉我……到底还发生了什么,她们没有告诉我的事情……” 马修禁不住她的哀求,开口…… ============================= 菲特奈走出宿舍,去了一趟自然社。 “你来了。”自然社那质朴可爱的房间中,温迪在桌子前抬起头,看到菲特奈时露出了同样可爱的笑容。 有些人或许心存遗憾,可是更多人松了一口气。 菲特奈朝着温迪走来,她也看到了那些摆在桌子上的东西——几把短剑、一些卷轴、一些菲特奈熟悉的炼金道具,更多则闻所未闻。 “洛奈会害怕吗?啊,对了,你是一位林中猎人,怎么会害怕森林呢?”温迪恍然自己考虑不周到。 “不,任何人都应该畏惧森林,就像是我们畏惧……”菲特奈说道,看着温迪那仔细倾听的才会有的眼神,摇了摇头,“没事——我最近乱七八糟的书看得有些多,这些话并没有什么意义。” 温迪没有因此而追问:“你总是十分厉害的——那么,从这里挑一些你喜欢的东西吧,无论出于什么,你都可以获得其中的一样。” 菲特奈看着它们:“还有卷轴,它们应该价格昂贵吧?” “这些是冒险者们的资助——总是有些好心人。”温迪说,将其中之一放在菲特奈手里,“我觉得你对这样东西有兴趣,相信你不会和我客气的——光之界——一个能够制造光芒和伤害的东西,它比其他的类型都要珍贵。” 菲特奈确实对它们有些兴趣——她以前只在书里看到过这种特殊的东西,欣然接下。 用羊皮纸做成的卷轴上以特殊的技术做成了汇聚魔力的道具,它们能够令无法使用魔法的人暂时获得那种成就,哪怕仅仅是因为那一份虚荣,它都价值不菲,更何况是冒险者可以使用的。 “威克尔会来吗?”菲特奈不知道那些好心人都是谁——只是她忽然想到了那位好心而强大的朋友。 “威克尔?他一般不在伊索森林活动——不过你可以见到更多更有趣的人。”温迪说道,“我们将落脚在伊索森林最深处的酒馆——听阿尔瓦说,老板已经等不及看到我们了——哈哈,他就知道欺负新人。” 星辉坐落于森林的最深处,自然社外出不使用菲特奈来到这所学校时的那种魔法阵——很久以后她才知道,那种魔法阵需要一个强大的魔法师支持,不是谁都可以做到的。 因此他们将从莱兹尔特出发,前往伊索森林最隐蔽的一所酒馆。 一所菲特奈打破了菲特奈曾经印象的酒馆。 第一百一十一章 狼王酒馆的故事序幕 【称号】,作为名字的另外一种形式,它被广泛的使用,大概是因为这个世界中大多数人保留着一些对祖辈抽象的记忆,或者只是简单地想突出自己的个性——也有可能正相反,他们不希望有人知道自己。 称号可以有许多稀奇古怪的选择,居住在森林里的冒险者也喜欢给自己一个称号,如果有将称号发扬的意向,又有足够的名气,那么它会成为一间酒馆的名字。 狼王酒馆——这个称号令菲特奈认为它可能来自一个体格健壮的老板,而且要足够狡猾。 结果狼王酒馆的老板罗亨只是一位普通的大叔——他倒是有一个引人注目的啤酒肚,除此之外,那棕色的、乱糟糟的,像是毛鬃毛一样的头发和胡子,那常常乐观的将笑容挂在脸上的神态,那普通的发黄的短衫,都让人觉得他很普通。 “欢迎来到狼王酒馆,这一次来了几个人呢?阿尔瓦!我可是十分想你了!”罗亨看到站在门前的,他熟悉的朋友,高兴地朝他伸出手——阿尔瓦也面带笑意。 在他身后,十来个披着斗篷的人,菲特奈就在其中,她是其中最瘦弱的一位。 这里是伊索森林,当然不是那片路德王国皇家森林或者在那之外的一部分,它是这片森林中心附近,与其他地方看起来相似,实际上是不同的地方。 这里远离人烟,远离路德王国或者安森迪尔公国,但它靠近星辉,是著名的自然社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安排成员来的地方——在这里,有一座靠着巨大的榉树建造的房子,它在外表上于底部围了一层石块,更多采用木头,在外围被众多树木保护起来,还靠近一座小山,看起来比威克尔的屋子要“豪华”不少——就那大小而言。 在这样的地方谁都不会指望有什么豪华的宫殿。童话故事那种东西可就要另算了。 “罗亨已经在森林里住了几十年了,是很多星辉人的老朋友——并且,凡是自然社的人少不得需要他的照顾。”随着阿尔瓦进入酒馆,温迪拉着菲特奈的手,同她说道,“他会给我们安排一些简单的工作,换取在这里免费居住的时间。” “那是温迪吧,她的脸色看起来越来越好了,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还觉得她的表情似乎有些生硬呢。”罗亨回过头来看温迪,兴致勃勃。 “我也觉得是如此。”阿尔瓦对此十分赞成。 进入酒馆后,菲特奈发现这就像是她去过的酒馆,进门是一幅充满野性和自然的画,往左转,一直向前,会看到那些木桌,以及前台,前台后面是上楼的楼梯。 虽然简陋,但是好的细节随处可见,比如那些被特地摆上的植物,令人心旷神怡。 菲特奈以为这里会被叫做“自然酒馆”,毕竟那自然淳朴的味道没有狼王二字给人的任何一种印象。有时候甚至让人觉得这里不该是个酒馆。 “看看是谁来了,我猜是温迪。今年有没有新来的?一些净是给人添麻烦的家伙!”就在那座深褐色的楼梯上传来了踏步的声音,菲特奈看到一位“农妇”,至少看起来是这样的,她走下来,有些枯瘦的,高颧骨的脸上充斥着一种刺眼的探寻着的光芒,接着那光芒落在了菲特奈身上,“果然有新来的,一个女孩子!一个女孩子能干什么?!” 菲特奈礼貌地朝她点了点头:“你好,夫人。” “哦,听听,你在叫我什么?你的称呼听起来可真是有趣,”一身农妇打扮的女人在短暂的惊讶后露出了一种微妙的神情,她朝菲特奈走去,她看起来想要拉住菲特奈的手,“可不需要刻意讨好我,虽然听起来可十分不错。” “拉凯瑟娘们!你的话听起来让我觉得怪怪的,你昨天不是说头疼吗?这个时候为什么出现在这里?”罗亨充满乐观笑容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痕。 菲特奈听说乡下男人会用地区粗鲁地称呼他们的妻子,但不容置疑的是,妻子要引起丈夫的诸多不满才会得到这种称号。 “在我们拉凯瑟地区,这种女士对话的时候,男人应当尊重她们。”拉凯瑟娘们——劳伦娜理直气壮,这种时候罗亨往往赢不过他。 “劳伦娜,你今天起得真早。”温迪看到罗亨败下阵来,她那柔软的声音响起,使得劳伦娜将目光放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们一行人从安全的小路来到这里,此时甚至不到中午。 劳伦娜顿时怪叫了一声,声音听起来像是某种猴子的声音,看得出来劳伦娜对温迪有些畏惧。 “好吧,请让我给你介绍——她是今年的新生,菲特奈·弗雷顿,她是居住在皇家森林那边的一位林中猎人。”温迪说。 “拉凯瑟娘们,快带两个女孩到她们的房间去,我之前给她们整理好的那一间。”罗亨提醒劳伦娜。 “好吧好吧,有罗亨那种人每年收留你们,我可不指望我有安生的日子——我可真是命苦!我带你们到你们的房间去!”劳伦娜甩了甩她的手,提着裙摆领着两位女孩上楼,“林中猎人!还是皇家森林那边的,怪不得会说些贵族的话——我记得没有错的话,那里确实生活着一位林中猎人。” “是吗?你对那位林中猎人很熟悉吗?”菲特奈眸光跳了跳,向她询问。 在她看来劳伦娜应该知道许多在伊索森林的事情。 “哦,我只知道那是一位年轻的林中猎人——至少在一年前,我最后得到的消息是这样的。”然而劳伦娜的话注定让菲特奈失望,“森林里居住着多少人呢!要记得这些事情还不如记得哪一天需要看看那片巴洛之花的花圃!我可真是命苦!你们知不知道那微薄的收获是怎么样的吗!” “有那么多人吗?”菲特奈没有理会她的抱怨,下意识问道。 “哦,不不。这个让人讨厌的地方,你不能将他们的人和王国里的人相比——他们的数量比起森林里的人可真是太多了。这该死的地方!强盗越来越多了!”劳伦娜将她们带到一间早就收拾好的房间,她推开门。 第一百一十二章 命运的指针指向奇特之人 这是一间不大,并且简陋的只有两张床和一张桌子的房间,然而菲特奈发现这里被精心收拾过,像楼下的被精心布置一样,桌子上放着一只花瓶,花瓶里插着一朵花——还有一扇窗户可以让她们看到窗外的景色。 “啊,真是太气人了,这朵花若是再成长一些,拿出去也能卖一些钱!”看到这朵花,劳伦娜痛苦地说道,“罗亨真是太爱浪费了!无论我怎么苦口婆心地劝说,他却偷偷地做这种事情!我真是太命苦了!” “这个月不是什么冒险的月份,因此人不会很多。”温迪装作没有听到劳伦娜的话,将自己的斗篷解开,放到了床尾,她专注地和菲特奈交谈,“之前已经说过了这一行要做什么,不过你放心好了,很轻松的。” “好的。”菲特奈说,“一些简单的考察,大部分时间还能自己做一些研究?” “没错……”温迪笑了笑。 菲特奈和温迪说着说着话时已经走出了房间,她们似乎都没看到那位拉凯瑟娘们眼中闪着古怪的光,在她们走出房间后,偷偷摸摸地走到床尾,那门还是半开着,足以遮挡她的动作,在被门遮挡的地方,她伸出她那只像是枯爪一样的手,去摸了摸温迪斗篷的口袋。 “不给她一些好处她就会这么絮絮叨叨的,连罗亨也不太能忍受她,阿尔瓦的好脾气不行。”菲特奈朝温迪露出了一个询问的眼神,温迪低声和她说道,“我们现在没动静了,她可很快就会出来了。” 温迪话音刚落,门内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菲特奈都能猜想到劳伦娜朝外面伸出头的样子了。 “好吧,那么我们先去看看周围的环境如何?”菲特奈的声音加大了些,那屋内的声音又消失了。 “快去吧!快去吧!早点完成你们的事情!早点离开!”劳伦娜高声说道,她走出房间,紧紧地掐住她那条裙子胀起来的口袋。 菲特奈觉得劳伦娜挺让她长见识的,看到那滑稽的样子,她脸上不由得出现了些震撼。 “没想到能让你露出这样表情的居然是这种事情——就是前几年,我刚来的时候,十分受不了,就和她吵了起来,为了我,阿尔瓦还拿着剑指着她——可有些人是我们所不能改变的。不过你的反应也确实温和。”温迪感慨了一声,“我给她准备了几个铜币,这段时间她应该都不会三天两头的来这里诉苦了。” 菲特奈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两人的心情没有因为劳伦娜产生什么影响,一个是因为习惯,另外一个估计是天性的淡薄使得她对一切事情都适应得很快。 菲特奈说要去查看周围并不只是为了让劳伦娜掉以轻心,她确实去了——温迪和她一起,两人在周围的森林和河流走了一圈,回来时,她们还带回了一只被杀死的野兔。 “你们去打猎了?”罗亨坐在酒馆前抽烟,他看到温迪手里提着的野兔尸体,有些惊讶,“是用弓箭吗?” “嗯……并没有,是洛奈挖了一个陷阱,你知道的,我除了剑其他的武器都用不好。”温迪解释道。 菲特奈不说话,武器她只学过骑士会用到的长剑和骑士枪。 “哦,你可真是博学,”罗亨看着菲特奈,站起来,朝她伸出手,“我是罗亨,听说你叫菲特奈——真是个好听的名字,我想你应该会成为一个博学的人,或许像是格雷德先生一样。” 菲特奈知道那是一个在罗亨看来最博学之人的名字。 “什么格雷德!你疯了吗!罗亨!你还没睡醒吗!哦!艾伦蒂亚在上!可怜可怜我吧!”这时一扇窗打开了,就在这里的正上方,劳伦娜的声音既是激昂,又显得迷糊,因为她在说完这一切后声音顿时消失了。 “她刚才在睡觉——她的精神不太好,总是这样。”罗亨抱歉地说道。 菲特奈和他握手,语气中没有什么多出额外的情绪:“很高兴认识你。” “从某种方面上说她和优利卡有些像呢。”温迪说道。 “哦,哦。是有些。”这句话让罗亨有些感慨,他看到菲特奈眼神里一闪而逝的疑问,说道,“那是我的女儿,她离开酒馆的时候和你的年龄差不多大。” 这其中听起来有些故事。 “我们先回去吧,晚上罗亨会在空地点一堆篝火,大家可以好好聊天,他总是戏称为‘森林里的贵族晚宴’呢,哈哈。”温迪说道。 “哦,当然要来——优利卡这几天就会到。”罗亨那被劳伦娜搅乱的情绪变好了一些,他变得有些雀跃,“哦,她可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来看我了!” 菲特奈和温迪回到酒馆,这才发现阿尔瓦他们也不在——温迪在房间里看到阿尔瓦留下的信才知道他们也去狩猎了——要知道他们中大多数人的目标可不局限于成为一位魔法师,更多地想要成为冒险者。 这段注定等待的时间里,温迪将野兔的尸体拿到了楼下,找个地方放着,并打算帮罗亨生火布置,菲特奈则留在房间里将自己刚才查看森林的情况给记录了下来,并在自己随身携带的,自制的本子上加了几个字,那几个字是“拉凯瑟”。 一段时间过去,当黄昏来临时,菲特奈感觉到那橙色的光芒填满了窗户,而自己眼前的光线暗下来后,她便站了起来。 菲特奈的手背上浮现红色的光芒,那些纹路的光泽浓郁。 “亚瑟,我感觉到了,那种气息。”这时,一个湖蓝色长发的男人走了进来,梅林从沉睡中醒来,神色有些特别的迷惘。 这位召唤者并没有消失,他是被特别召唤而来的,为了此时菲特奈没能理解的目的——至少在他能出现的那段时间里自己无法召唤其他人,可她也不知道梅林什么时候会出现。 “你认为熟悉的气息是那把石中剑,并且笃定它就在星辉里——可现在你却觉得那种感觉没有消失,我是否可以理解为你的感觉出现了些错误呢?”菲特奈说。 “比在那座学校的时候更近,比之前的那片森林更远。”梅林说。 那还真是难办。菲特奈揉了揉眉心,正想说什么,便听到远处传来了有些杂乱的声音,以及楼下那劳伦娜的尖叫。 第一百一十三章 来自一位强盗的轻松之谈 发生了什么?菲特奈走出门,看到劳伦娜气急败坏地冲上楼梯,大叫道:“哦,你可真是高兴了,你可真是快乐了!我呢?命苦的我呢?哦!罗亨!你这忘恩负义之人!可怜的我跟着你来到了这偏僻的地方,却还要忍受你的瞧不起!” 接着响起了重重的关门声。 “唉,这……”接着是追上来的罗亨,他朝菲特奈露出了抱歉的笑容,拉开了门,走了进去——至于里面发出什么劳伦娜的尖叫、诉苦,可和自己什么关系都没有。 “你说的事情我会考虑的。”菲特奈看到这个场景,打算下楼——然而她不忘记要与梅林说刚才没说完的话。 “那是我的事情,亚瑟,你只需要等待就好了。我会办好这一切。”梅林说道,接着他退回了房间——菲特奈猜想他大概又要开始自己的冒险了。 菲特奈叹了口气,心想,有时候召唤一些大人物出来可是非常地难控制。 可是梅林的能力,她却心服口服,哪怕是佛瑞森都无法和那位在自己曾经的世界里,最著名的魔法师梅林相提并论。 走下楼,菲特奈发现人们都挤在了门外,一眼看去,发现正有一张脸转过来,和她对视。 那是一个女子,身材给人一种矫健的印象,小麦色的肤色与银色的眼睛让人看了觉得很精神。 “啊,优利卡,那就是我和你说的,菲特奈——你们让人觉得有些相似的地方。”温迪就站在这名女郎身边,顺着她的眼神看到菲特奈时,温迪脸上的笑容更加明显,“这位优利卡,是……” “一位强盗哦。”优利卡开口。 “你好。”菲特奈却没有因为她所说的职业感到异样,镇定地和她说话。 “你们就把这性格当成是像我一样?我的天哪。”优利卡吐了吐舌头,似乎有些不能接受这种事实,看着其他人有些惊讶的表情,说道。 他们是为了优利卡的话而惊讶。 “好吧,或许是我的感觉出了什么错误,不过你的父亲也是这么说的。”温迪无奈地说道,她拍了拍同样露出无奈表情的阿尔瓦。 “既然是父亲说的,那就当作是真的吧。”优利卡说道,“菲特奈对吧?你也出来吧,准备烤东西吃,打了一头鹿——味道还算可以的那种——总之你大可以相信我的技术。” 菲特奈觉得这并不是相不相信的问题——她看了一眼那个刚走下楼的,表情矛盾的罗亨,觉得他应该一边在愧疚于劳伦娜的质问,一边则高兴优利卡的到来——不过罗亨招呼着其他人到外面来的样子则表现他的高兴程度占了上风。 于是她应该除了那些烤肉便没有其他的选择。 走到外面,菲特奈看到那片空地上已经燃起了一堆火,人们直接在火堆旁坐下——在这种酒馆生意冷清的季节里,只有这个时候能让它热闹一下。 “你不去看看你的母亲吗?”菲特奈走到优利卡身边,问道。 “可别那么说,那不是我的母亲。”优利卡说道。 这听起来有些奇怪,优利卡喊罗亨父亲,却不愿意承认劳伦娜——哪怕菲特奈从罗亨嘴中知道些线索。 “这有什么可奇怪的,啊,你们大约是没听过我的事情。”优利卡坐下,敏锐地察觉到这种事情,说道。 原来,这名优利卡是罗亨的养女,她是一位被抛弃在森林的弃婴——这种事情很多,而被遗弃的女孩又是其中最多的——罗亨在离开家乡,搬入森林的时候将她一起带走,这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 接着这名优利卡的故事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罗亨是她的养父,劳伦娜是她的养母——可正如劳伦娜不愿意承认这一位麻烦的养女一样,优利卡也不承认劳伦娜,最明显的分歧是,那位拉凯瑟娘们看到优利卡就觉得自己的生活满是痛苦。 “我在八岁的时候被劳伦娜赶出了家门,趁父亲生了重病。”此时,人们围坐在一团篝火前,优利卡和其他人说起自己的事情,显得十分不在意——她熟练地将那只野兔放在火上烤。 菲特奈就坐在优利卡对面,打量着那位自称为女强盗的女子——听说,她是一个人来的酒馆,背着一副弓,帮助阿尔瓦一行人射中了一只野猪。 显然其他的自然社成员起初并不知道优利卡是一名强盗,更不知道优利卡的这些事情。 “哦,那真是辛苦你了。”罗亨在旁边说道。 “这可不是你的错。”优利卡看了一眼那一只被烤成金黄色的野兔,撒上了一些香料——这种香料品质十分的粗劣,然而却是罗亨能找到的最好的了。 “听起来就像是一段传奇一样,”气氛顿时有些僵硬,这时菲特奈说话了,“像是《森林里的女仙》或者是《罗伯特的一百个传奇故事》里的一样——就是一些会描写女英雄的故事书。” 优利卡大笑出声,她爽朗的笑声让人心情有些微妙。 “你没有听我说,我是一位强盗吗?”优利卡说,“这可没有骗你们——我被赶出去之后,就去投靠我现在的丈夫了。” “优利卡,虽然我十分对不起你,然而在我看来,特里坦可是将你带到那种不好的职业上来了。”说起这个,罗亨感觉到有些忧伤,他喝了些酒——看来他平时不会和自己的养女说这些。 优利卡说:“那又能怎么样呢,我的父亲,我现在已经是强盗优利卡了,如果我不这么做的话,身在如此偏僻之处的你怎么能够得到很好的照顾呢?” “优利卡不担心被人发现还有一位父亲在这里么?”菲特奈说。 确实是一个需要考虑的问题,毕竟那些人可比冒险者危险得多。 虽然听优利卡的口气,完全不担心的样子。 “哦,那我可不担心,谁能够来找我寻仇呢,即使夏芙林的托德男爵,上个月都被勒索了一笔呢。”优利卡说。 优利卡之所以如此有恃无恐,除了对那群强盗团体的自信外,只怕还认为魔法师和强盗没有什么区别——至少这些自然社都是一些平民魔法师,不会将她告发给贵族,即使告发了,怎么会有贵族千里迢迢来抓一个半老的人呢? “托德男爵?”菲特奈重复了一下这个字眼。 “我现在越来越觉得我和你一点也不相似了,来吃点东西吧,想那么多做什么。”优利卡用刀子割下了一块热气腾腾的肉,递给菲特奈。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两位女性在夜中的谈话 伊索森林静谧温和,夜晚,虫鸣隐在绿雾中,星星点点的光一闪一灭。 有一个悠扬的歌声从森林深处飘出,那歌唱得很随意,深处却有一股刚劲,哪怕深夜也让人精神一振——虽然事实上只是一些十分普通的歌谣而已 追溯歌声,直到狼王酒馆前的草坪上,一个有小麦色的肤色的女人坐在一堆已经熄灭的火堆前。 不仅只有她一个人,在她的身边,还有很多人,只是他们都失去了意识,东倒西歪,身边摆满了酒瓶,显然是都喝醉了——无论身处哪个位置,一旦放下了自己,那么便会疯狂起来,像是这样的场面,优利卡不是第一次看到了。 “你可真冷静,相比起这些,你看,连你们说那个自然社的新领袖都醉得不省人事了呢,这个时候有我们的人将他拖走他都不会知道。”优利卡不再唱歌,而是这么说道。 “我们的人”,显然说的是强盗们。 她身后出现了一个女孩,悄无声息的。 “你认为这很有趣吗。”菲特奈说,她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她这种无声的态度却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这是一种让人难以抗拒的威严,因为没人相信这会从一个小女孩身上出现。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我的朋友。”然而敏锐的优利卡嗅到了这种味道,她拖长了自己的声音,站起来,立在菲特奈的面前,手一翻,那灵巧的手将腰间别着的一把柄上镶嵌着宝石的短剑贴在了女孩那苍白的脖子上。 优利卡还能看到那脆弱柔软的脖子上的一根根青筋。 “如果有人将你今晚说的话举报给那些贵族们,这样便有人来抓走你的养父和养母了,这样用来要挟你们这些猖狂的强盗——居然会有强盗向其他人介绍自己和善的养父和养母——不过以你们这些团体的力量,说不定能将其中一位,老实热情的罗亨救走,在途中则不小心让那位拉凯瑟的老板娘去死?”菲特奈对她的威胁不为所动,“或者你希望劳伦娜直接举报她的丈夫?可到底出于什么原因呢?难道是那位养母实在太过分了。” “你认为这个计划怎么样?我觉得很棒。”优利卡被揭穿了自己的目的却没有明显的情绪改变,她银色的眼睛里洋溢着狡猾的光芒,说着这件事时,舔了舔自己的嘴角,跃跃欲试。 “没意义——星辉的学生比你想象的要厌恶那个世界的人,即使是那位劳伦娜,她也可是我见过最能够得过且过的人。”菲特奈说。 “好吧,就如你所说,我的希望很可能要落空了——但是假如实现了呢?” “不可能的。” “为什么?” “我会阻止你这种恶劣的游戏。”菲特奈抬起头,直视优利卡那变成一根细线的瞳孔,她能感觉到短剑冰冷的刃又贴近了些,还差一点就能划破她的肌肤。 优利卡嗤笑了一声:“为了虚伪的荣耀?” “那可比被强盗的恶作剧有意义得多。”菲特奈说,她想了想,补充道,“这是一个忠告。” “哈哈哈,总有一日你将有求于我们!这是我的忠告。”优利卡松开手,向后退去,走了几步,她转身,拎起自己的弓箭,迈开修长的腿,就要走入酒馆中。 看来她暂时放弃了让自己那位养母受到惩罚的想法。 “你的父亲孤独地生活在这里,一直陪伴他的可不是你。”菲特奈说。 “那样的生活可还不如不存在呢。”优利卡的声音从远处传出,“我想你大概想说,我不是我的父亲,我如何能够替他做决定呢?但是,你又如何能确定这样的日子值得期待呢?哈哈哈。” 那悠扬的歌声又一次响起,那古老的曲调让菲特奈想到了故事中的歌谣。 她本来有些其他的想法,可是终究没有再细想下去。 许多年后,菲特奈对今天的事情有截然不同的评价。 第二天,喝醉的人想起晚上的失态多数是心中有些后悔的,优利卡却嗤笑他们的忧心忡忡,声称她根本没有兴趣知道他们酒后都说了些什么。 “酒可是罪恶的东西——居然还有人拿这种东西标榜财富!”优利卡感慨,看着他们因为羞愧变红的脸,笑声里充满了恶趣味。 “如果他们不拿这种东西标榜财富,那么你要怎么区别自己抢的人是不是富人呢?”菲特奈在一旁说道。 “这很简单,将他的女儿和钱币丢到他的眼前,看看他先看到的是什么就行了。”优利卡的口气不免充满了刺。 温迪听到两人的“争吵”,不禁惊讶:“洛奈今天可真是活泼呢,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谢谢你那有正面意义的形容,今天要到外面去吗?阿尔瓦还好吗?我认为他最需要将昨晚的事情理清楚。”菲特奈知道温迪有些调侃自己的意思,不客气地说道。 菲特奈和莱特塔有相似之处,就在她们有时候讽刺人是一个样子的。 果然,温迪羞窘地红了面颊,恨不得冲过去捂着菲特奈的嘴,人们看到阿尔瓦跟着憨笑地挠着自己的头发的样子,都笑了出声,更让这件事情的主角温迪想找个地方逃走。 “这发生了什么?你们要不要吃些早餐?”罗亨走出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然而依旧热情地招呼着他们,像是招呼着自己的孩子。 见此他们不由得又笑了起来,自然是温和的笑容。 “罗亨先生以前有儿女吗?”菲特奈回到酒馆,在位置上坐下,位置恰好在优利卡身边,她随意地说道。 “这可是一个不能说的事情,毕竟会让我父亲伤心——哦好吧,也不是什么秘密,”优利卡迟疑了一会儿,接着说,“他们以前有一个女儿,可是她死了——我有记忆来就知道她已经死了,所以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真是可怜。”菲特奈说道。 吃完了早餐,阿尔瓦决定让大家组队在外面收集标本——在一个小范围之内。 “你和阿尔瓦去吧,我和优利卡,我想这位强盗小姐的经验十分丰富。”当所有人都被分配好了队伍,只剩下阿尔瓦、温迪和菲特奈时,菲特奈率先开口。 “那你可要小心一些。”温迪脸有些红,然而精神很好,语气里大有些感谢的意思。 第一百一十五章 当再听到那些传奇(上) 菲特奈和优利卡是所有人中最后走出酒馆的,因为罗亨对优利卡千叮万嘱——直到劳伦娜走下楼来和他们抱怨,罗亨才无奈地让她们出门。 “看来你们那学校还会教人如何做一个好的朋友?故意给你那两位朋友制造一些机会?”优利卡跟着菲特奈走入森林,望着那个目光掠过四周的女孩,问道。 “我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些呢?”菲特奈耳边的发丝落下,说道。 “我其实不喜欢在森林里呆——然而你为了让他们放心,让我陪你一趟,我还和你说了我养父的女儿的事情,你怎么也要和我说一个故事,哪怕是为了给我解解闷。”优利卡说。 “我有两位朋友,他们很可能会有阿尔瓦和温迪一样令人欣慰的关系,可是因为我的关系……”菲特奈沉默了一下,说道,“总之,我希望那样的事情不要再发生就是了。” 优利卡露出了一个冷淡的眼神:“真是可笑——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呢?而这些事情又是你能管到的么?哈哈,因为意识到了一个‘错误’而想方设法地改正——这作风怎么那么让人发笑呀。” 菲特奈没有看优利卡,径直向前走去:“所以我说这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为什么说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呢?我可对这些事情很关心呢——比如说,上上个月,他们带了一个姑娘回来,她曾经还是一个贵族小姐——她哀求我们不要伤害她,并且我问她,她是否有一位丈夫时,她回答说‘是的,我的丈夫很爱我,他会用全部东西换回我。’我可是十分感动,于是让他们不要伤害这位可爱的姑娘,并且和她说,‘如此动人的感情,我真想看看这感情多么真挚,帮你试验一下哩!’,她当然是欣然应许了。”优利卡说道。 “贵族小姐?请问你们是从什么地方找到她的呢?”菲特奈本来蹲在一株植物前,此时她抬起了头,说道。 “我们只在夏芙林周围活动哦,当然是在夏芙林领地外啦——现在你即使不想听这个故事我还是想和你说,”优利卡用手指卷起她的一缕发丝,“我们去和她那位好不容易和她私奔出来的丈夫说,我们要他拿出一切去换取那位小姐的自由——你猜他说什么呢?他说‘哦,我再也受不了了,真是够了,我忍受够这一切了,她真是一个害人精,让她去死吧,去死吧!’——而正好呢,我们当时带着那位可爱的小姐。” “结果你们杀了那位先生?”菲特奈问。 “我当时觉得他那个样子实在是太难看了,于是给了他一箭,和他说‘嗨,现在你也被绑架了,那么考虑一下用你的一切换回自己的性命如何?’,你猜猜后来怎么样了呢?” “还能怎么样呢?那位先生当然是将自己的一切都献出去了,然后将自己的妻子给抛弃了。”菲特奈不以为然。 优利卡顿时笑出声,她的笑声说不上是很好听,却十分特别,这种特别是无法形容的。 “你果然还是一位不懂这些事情的小女孩——最后,那位可爱的小姐自杀啦,她用一把偷偷藏在裙摆里的匕首刺向了她进了她的脖子里,她死前是这么说的‘哦,快让他自由吧,他只剩下我了,可他已经不想要我了,但那又能怎么样呢?哦,为什么我做了这可悲的选择,可谁让我爱他呢?’。”优利卡的脸上的表情也无法形容。 菲特奈无法理解这种情感,以自己的想法说道:“或许这位小姐不希望自己最后的尊严被糟蹋。” “这是个好解释!可那真挚的感情却让人无法怀疑,嗯……看样子你是不会懂的,可悲的姑娘——不过可不要觉得我们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至少我们听从了那位姑娘的意思,把那先生所有的东西都拿走了——连衣服都没给他剩下,接着放他自由了。”优利卡说。 菲特奈不知道为什么优利卡要和自己说这个故事。 为了讽刺她不懂得所谓的感情吗? 菲特奈觉得她没必要知道这些东西,因此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那么你们将那位姑娘埋葬在了一个好地方吗?”菲特奈想起了些什么,问道,“如果不好好处理的话,只怕会被心理扭曲的先生给利用了吧?” “这种方面你倒是很清楚呢,不知道是可高兴还是可悲伤呢?”优利卡说,“我们将那位小姐送回了自己的家,正如人们所说的,‘只有父母不会抛弃你’,对不对?” 优利卡是一位孤儿,这话是在讽刺。 “她的家?”菲特奈有些好奇那些强盗们如何找到那位和人私奔的姑娘的家在哪里。 “当然,我们在她留下的东西中找到了一个信物——来自班克家族,唔,我想想,有一位私奔了的女儿的班克家族,只能是班克男爵的女儿了——这可很容易解决。”优利卡说。 菲特奈的手微微一颤,真是一个有趣的巧合,她还没有经历那个糟糕的觉醒仪式时就曾经听说班克小姐与人私奔的故事。 然而都选择逃离贵族生活的两个人,不过短短的几个月后,两人的命运天差地别。 “一个贵族的女儿——这种事情应该有别的结局,比如他们不会欣然地让他们的女儿被葬在家族墓地里。”菲特奈说。 “确实如此,那可怜的女孩,饱受她的家族的抨击,还要在‘回家’后,像是一个仆人一样埋葬在公墓里——班克家族甚至害怕这件事情被其他人知道,比在知道班克小姐和人私奔后还不想让人知道这件事情。”优利卡的脸上出现了哀怨的表情,“真是让人搞不懂贵族们的想法。” “应该是为了不让他们的政敌发现——虽然无论什么情况这都不是一件好事,可显然对班克家族来说,当时在很敏感的时期里。”菲特奈对贵族的规则深以为然。 优利卡脸上掠过一丝惊讶,接着说道:“事情还确实是你想的那样呢!原来你还真的知道些东西——贵族中要出大事了呢!如果我想得没错的话,这一次是由什么人引起的?哦……十分著名的威兹德姆家族……” 菲特奈的手又颤了颤:“威兹德姆家族怎么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当再听到那些传奇(下) 在这消息封闭的世界里,一个平民魔法师的生活区域中要知道贵族的动向是很难的。 这还是这几个月来菲特奈第一次听到有关威兹德姆家族的事情。 “看来你对贵族很感兴趣,”优利卡说,“但这些事情我可不清楚,我又不是那些贵族们,我只要认识他们的徽章并决定价格就够了。” “哦?你的意思是说你对他们的事情一知半解。”菲特奈道。 “唔,可以这么说吧。”优利卡含含糊糊的。 “那么你听说过那位威兹德姆家的小姐么?”菲特奈思考了一会儿,问起了自己的事情。 优利卡露出了一个笑容:“怎么会不知道呢?那可是威兹德姆家族少有的笑柄——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小姑娘顶替了尊贵的威兹德姆小姐,还是在以严苛闻名的加布里尔夫人和尊贵的国王陛下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那么你知道那位威兹德姆小姐叫什么?长什么样子吗?还有,现在还有人在找她吗?”菲特奈的语气急切了些。 “我为什么要知道这个呢?要知道同样名字的人可是很多的——更别说知道一位尊贵的小姐长什么样子了。”优利卡说道,“这件事情发生,传到威兹德姆家族后,那位威兹德姆公爵夫人立刻重病不起,人们都说她只剩一口气了。接下来他们找这位威兹德姆小姐找了很久,威兹德姆公爵甚至将阿伦纽家族打击得一蹶不振,那位阿伦纽伯爵再也没出现在议会上,新兴的家族彻底没落——然而,还是找不到那位行踪成谜的威兹德姆小姐。” 母亲重病不起,阿伦纽家族被打击。 这一切都在菲特奈的预料之中,她并非没有任何惭愧之心,只是在那些家族利益面前,她并不是一位完全的贵族。 她不能忍受自己屈服于那些利益,尤其是在那样的状况下,她宁愿选择一条最偏激的路。 菲特奈很快从思考中回过神,看着优利卡的眼睛又变成了昨夜那种充满狡猾的跃跃欲试的样子,她便感觉自己的心脏被抓住了——强自镇定下来,她看似没有任何反应:“那么你认为呢?我以为你有自己的见解的。” “我认为那名威兹德姆小姐,或许是……藏在森林里了呢。”优利卡的眼中那种让菲特奈有些忌惮的光芒更加强盛,“啊……毕竟是一位聪明的贵族小姐——只是,说不定她会死得比班克小姐还要难看呢。” 菲特奈不说话,静静地望着优利卡。 优利卡也静静地望着她,她们的对视没有什么含义——菲特奈此时心里有些乱,她不想去想那些事情。 “唔,换个话题吧,你是在研究些什么呢?这些东西研究起来有什么意义呢?”或许从菲特奈眼中看不到什么,优利卡说道。 菲特奈便说起了一些魔药的东西——然而说着说着,她发现优利卡的眼神飘忽地落在了不远处,看来她对这些事情不是很感兴趣。 “优利卡,感谢你告诉了我一个如此精彩的故事,”就在她们看到时间差不多了,似乎可以回去的时候,菲特奈看了一眼优利卡,“我现在改变了主意。” 优利卡的眉毛跳了跳。 ================================= 每个人都按照固定的时间回到了狼王酒馆,除了几个可怜的家伙遇到了森林中的野兽,受了些小伤外,没有人有什么事情。 菲特奈在酒馆的一张桌子前坐下,拿起一杯清水,喝了一口后便从窗户看到阿尔瓦和温迪走回来,他们手拉着手,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优利卡,我记得你有个丈夫?”菲特奈说道。 “确实是这样。”优利卡心里在想着菲特奈之前和自己说的事情,回答的声音也有些小。 “那是什么样的人呢?”菲特奈有些好奇。 “特里坦嘛……是我们的首领。”优利卡想了想,说道,她说这话的时候十分平静,没有半点炫耀的成份,倒像是菲特奈喝水的动作一样自然。 轮到菲特奈有些惊讶:“你选择这样的丈夫是因为他是你们的首领吗?”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呢?我的天哪,我觉得你这个样子是会成为那种孤独地守着自己的白塔一辈子的老女巫!”优利卡从沉思中回过神,听到菲特奈的话,叫道,看样子她觉得菲特奈的想法十分奇怪,倒没有十分生气。 菲特奈脸上露出了一丝疑惑。 “我是在森林里认识他的,他再三询问我,要不要和他走,我就和他去当强盗了——他向我求婚的时候,我认为没有比他合适的人,于是就这么决定了,并没有什么理由。”优利卡继续说道。 “这么说还有些区别。”菲特奈若有所思。 优利卡可不想说这个话题,她觉得自己的事情远远不如其他人的事情有趣。 “让我们今晚再好好喝一杯如何!”于是优利卡看到阿尔瓦等人进入酒馆后,举起了桌子上的杯子,说道。 顿时有人大呼自己可受不了了,要知道不是什么人都能忍受那样彻夜喝酒的。 优利卡只好作罢,十分遗憾。 “喝酒喝酒喝酒!你们总想着这些事情!知道要付多少钱吗?真是不懂得节省,为什么我会如此命苦!”拉凯瑟娘们走下楼梯,毫不客气地痛斥这件事情,“哦!我是多么的命苦啊!” 优利卡完全不将那个女人放在眼里,当看到菲特奈路过一位自然社成员后,她走了过去,对那个人说道:“确实不应该什么时候都在喝酒,否则你那珍贵的东西弄丢了怎么办呢?” “哦,怎么会弄丢呢?”罗亨有些惊讶。 那位自然社成员发现自己的背包里露出了一截卷轴,急急忙忙地将它塞回了包里。 “哼,竟然觉得这样的东西值钱,可真是瞎了眼睛。”拉凯瑟娘们嘀咕道。 “哦,我的养母,这可不是什么普通的纸,这可是珍贵的卷轴,如果有一卷,只怕按照现在的生活,可以衣食无忧了吧?值多少呢?200个银币?不不,或许能有20个金币!”优利卡说。 拉凯瑟娘们顿时直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震惊得连优利卡的称呼都没有在意:“这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优利卡由衷地说道,眼睛里闪过了狡猾的光芒。 “哦,我们可永远不会有这样的一样东西!”罗亨则在旁边说道。 其他人当然不会在乎那个拉凯瑟娘们说的话。 第一百一十七章 繁星下经验之谈 这个话题并没有什么意思,哪怕劳伦娜那张充满悲怨的脸上少有地露出了一些对事情感兴趣的神采,然而优利卡却假装没看到,忽略了她,去找菲特奈说话了。 其他人怎么会理会劳伦娜? 人们陆陆续续地从森林回来,用楼梯上上下下,在收拾自己从森林带回来的成果——劳伦娜有些焦躁地在楼梯下来回走,看样子过了不久,她那抱怨症又要发作了。 “晚上有什么事情吗?”菲特奈回到了一开始的位置,问。 “要总结一下今天的事情——总不能毫无收获嘛。”温迪说道。 “你们这还真是麻烦,我们可没听说过一天抢了几个人还要回来总结感受的呀。”听了这话,优利卡靠在墙上,对自然社的习惯十分惊奇。 她可是毫不在乎地直说这些令她感觉不习惯或者不喜欢的事情。 “可我认为,你们最好考虑一下这么做——经验这种东西从来不会有人嫌少的,不是吗?”菲特奈却不太认同她的看法。 “你说得有些道理。”优利卡想了想,说。 温迪看了看她们,总觉得前后似乎不一样,可具体是哪里不一样——却想不明白。然而她没有时间想这些事情。 作为回来有一段时间的菲特奈,她能看到这些同伴们都大有收获,从他们的对话,以及他们从包中取出的东西。 “哎呀,看来我耽误了你的学习呢。”优利卡敲了敲菲特奈的桌子,眼神里露出了些奇特的光芒,看起来倒是十分真诚地认为自己影响到了菲特奈。 “小姑娘,你的羹汤。”罗亨这时走了过来,将乳白色的羹汤用土黄色的、画了几朵花的而高度不深的盆装着,搁到了菲特奈的面前。 菲特奈点头致谢,动作优雅又快速,她仿佛忘记了要和优利卡说话,一心一意地将心思放在自己面前的羹汤上——她似乎很喜欢这种质朴的美味,哪怕她曾经过的是锦衣玉食的生活。 优利卡觉得自己在菲特奈身上找不到乐子了,便走出森林——夜晚,当她提着一只小狼尸体回来时,人们才知道她这是出去做什么了。 夜幕降临,当大家都短暂地休息过后,纷纷走出酒馆,又一次地聚集在了门外——这一次没有生火,仅仅是在繁星满天的夜空之下坐着罢了。 “今天的研究是针对《疯狂而神秘的植物》中的水珠草的情况,我们在前方的湿地和做了简单的实验……”当所有人都坐下后,便有人站了起来,开始了这总结。 菲特奈仔细地听着,哪怕身边的优利卡无聊地挥舞自己的手臂,不知道是因为无聊,或者因为她想打扰菲特奈的思考。 一旦有人想要在一个地方倾注注意力,那么将产生显著的效果,菲特奈认为自己在魔药植物的了解上已经有所成果,但听到这些平时籍籍无名者的陈述,她忽然觉得一些本来笃定的事情,有了些新的可以突破的地方。 这便是这个社团经久不衰的原因么?菲特奈在思考的过程中,脑海里闪过了这样的一个想法。 “唉……”菲特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看到她这个模样的优利卡还以为她真的对菲特奈产生了些什么影响。 “洛奈,到你了哟,别紧张呐。”优利卡还没说话,温迪已经开口了,“抱歉之前没和你说呢——不过如果认为自己了解得还不够的话,你可以明天再……” “我今天调查了一下植物的吸魔能力。”菲特奈却已经站了起来。 “居然能够调查出这个?你是怎么做到的?那种测量魔力的仪器可是书里才有的设想。”才说了一句话,便已经有人提出了疑问。 只是这件事情太令人惊奇了。 魔力是稀有的东西,稀有得黄金宝石也无法比拟,以至于它成为了贵族和平民的标准,然而它又那么难以捉摸,千百年来人们对它的理解说是缓慢前进,不如说是原地踏步——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人更新过那些概念了。 最难突破的地方,无非是魔力的不可捉摸,哪怕这些魔法师们能够将魔力转为己用,可对它究竟是什么,有怎么样的大小,拥有怎么样的性质都难以了解。 因而当这一位新生说道,她去调查植物的吸魔能力,无异于在告诉他们,她能够轻松地感受到魔力的一切。 菲特奈确实能够理解这种东西,不仅是她将这东西看得比较简单,还因为她的【贯通之眼】——魔力如何流动,如何被运用,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我需要打一个比方,如果将水珠草的吸魔能力视为一个单位的话,那么吉尔草和曼尔达蘑菇分别是1.2和0.9,这个数据在《疯狂而神秘的植物》中有提出过,是1.4和0.5,但是却有些实际的差距——当然我的数据也不完全。”菲特奈说道,“因此我这一次的注意力放在如何去测定这些东西上——准确地测定。” 这是一个充满迷惑性的词语,如果能够了解植物的吸魔能力,某种意义上,他们也能够了解魔力的一定“形态”——这些东西都有各自相互关联的地方。 “我的天哪,洛奈,我保证你并不清楚你现在所说的话代表什么意思!”温迪首先反应过来,她惊讶地看着菲特奈,“请你一定要一字不漏的说清楚!” 这确是大家都在意的事情,金灯祭的事情让这些人心中都对菲特奈有些莫名的信心,哪怕这在他们的心中并不明确。 “哦,好吧,看来我需要先解释一下,如何判断吸魔能力。”菲特奈说道,“其实十分简单,只需要它就够了。” 人们的目光被菲特奈手中出现的,一片冰蓝色的花瓣。 “我见过它,康丁特花。”一个人认出了它。 “似乎是一种不太好用的炼金材料——至少,非常难和其他材料配合使用。”阿尔瓦接着说道。 “唔,虽然少见不过也算难得哦。”优利卡眯起眼睛。 菲特奈点了点头:“确实,它无法和任何炼金材料一起使用,可是它本身——应该是至今为止,吸魔能力最强大的植物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真相伴随无可奈何与惊讶 菲特奈想起了差不多一年前的事情,那时候,那名著名的生物学家还是她的召唤者。 “不能和任何的植物相容,因此数量很少,也无法成为很好的材料,可正是如此——你快看。”达尔文在简陋的实验室中,把冰蓝色的花瓣放入用某种花碾碎制成的汁液中,可以看到冰蓝色的花瓣颜色变深,接着他又将另外一片花瓣放在了另一种花的汁液中,颜色虽然也变深了,可却没有之前一种花的颜色深,“这个世界的植物也能够接纳魔力,规则比人类用起来更直观,能够吸纳更强的魔力将更具有表现力——很显然,这花瓣将其他植物的魔力夺走了。” 达尔文简单的实验证明了那被人争论了近百年的理论——菲特奈也是来到星辉后才意识到这一点。 简单说,这种名为康丁特的花能够被用来测定其他植物的吸魔能力,因为依靠它那充满了魔力的花瓣——它的花瓣之所以会变色,初步可以认为是康丁特花的“强势”——将其他植物原本储存的魔力据为己有,并因为它的多少而改变。 狼王酒馆前,听到菲特奈的话——她说完已经有一段时间,而他们却没有反应。 “总之,康丁特花无法和任何的植物混合使用,是因为它那纯粹的魔力储备会吸收所有植物其中的魔力,并将它们化为己用,改变植物的那些特殊性——换句话说,与康丁特混合那些植物便没有使用的价值了,”菲特奈说道,“至于它还有怎么样的能力,我还在研究——它还是十分稀有。” “你说了一个惊人的成果。”哪怕菲特奈只是在说——可她那富有技巧的演讲能力与同时在手边进行的简单的实验——她用一个装满了水滴草的汁液的玻璃杯完成了这一切,当然,这是很严肃的事情,有人,也应当有人还是有所怀疑,“我能验证一下吗?” “当然可以,先生。”菲特奈说道,她将一株康丁特花拿出来,朝他们说,神态从容,“你们可以用你们的炼金工具将花瓣碾碎——一切使用你们采用的那一种办法就可以了——我想你们都带了你们的炼金工具吧?” “当然。”那一位研究者说道,他脸上有些红——菲特奈能感觉到这种狂热,哪怕此时已经是黑夜了。 如果没记错的话,他的名字是……吉尔。其本人倒十分像是吉尔草一样,长得一本正经的,而那研究精神也让人敬佩,菲特奈虽然不太记得他的名字,却记得,他是第一个走出去说话的。 吉尔想要转身回酒馆拿东西,菲特奈却制止了他,说道:“这种夜幕下也看不清楚,我们一起回去找个房间研究吧。” 这是一个好提议。 人们纷纷同意,由十分迫不及待的吉尔走在最前面,菲特奈能看到他那握着楼梯扶手的手都有些激动得颤抖,哪怕其他人的反应没有那么激烈,脸上都残留着惊讶含义的表情。 虽然这一次出行的自然社成员不多,然而一个个陈述完今日的成果后,早已经进入深夜——可以猜想酒馆里的两位年纪有些大的人已经休息了。 “小声些哦。”温迪不由得提醒他们,于是都尽量放轻了脚步。 然而当顺着楼梯走到二楼时,却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吉尔住的房间传来,一开始他们以为有些动物混进来了——这个设想让他们加快了脚步。 那边的声音顿时消失了。 倒像是被惊动了一样。 “哦?是什么老鼠之类的东西吗?”优利卡轻声说道,这声音在安静的环境里有些刺耳,而其中忽然传出了一声重响。 这声音听起来不同寻常,人们都看了彼此一眼。 菲特奈的神情顿时严肃了起来:“有贼!” 她的话仿佛确定了他们的想法,吉尔率先向前走去,径直上前,推开门——但是从其中却窜出了些什么东西,比他快一步推开门,似乎想要夺路而逃! “哼。”菲特奈听到一个隐隐有些轻蔑的声音。 接着他们听到了箭射中人的声音,以及,一声凄厉的惨叫。 “发生了什么?这怎么了?”这一声惨叫把罗亨惊醒了,他急急忙忙地推开门,他的睡帽还耷拉在头上,匆忙得提灯都险些没拿——在森林里总是会遇到一些意外的情况,他不得不反应得快一些——然而当他走出房间门,看到那些围在某处的人,顿时傻了眼,而他同时发现,“哦!劳伦娜在哪!” “我在这!我在这!”劳伦娜的声音响起——罗亨走上前,发现那声音就在人们的包围之中——他心中顿时涌起了不好的预感。 “这……艾伦蒂亚在上……发生了什么?哦,哦,劳伦娜,你为什么会……”人们出于对罗亨的尊敬,为他让开了一条路,可是当罗亨穿过几个人,看到那坐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肩膀痛苦呻吟的劳伦娜,惊呆了。 “哦?我不知道!我可什么都不知道!我走错了门!发现后想要出来——这该死的,忘恩负义的女孩!你射中了我的肩膀!啊!”劳伦娜的五官皱成了一团,接着她的目光落在劳伦娜身上,眼神像是那毒蛇一样。 “谁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啦!”罗亨走过去,扶着劳伦娜,哀求地望着其他人。 “哦,我可怜的父亲,让我来告诉你吧。”优利卡便走上前来,其他人,除了菲特奈外,都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他们的表情都难以形容。 他们此时心中都没什么逻辑可言,怎么能清楚地判断现在发生了什么? “哦!你不要过来……你别!”劳伦娜仓皇地想要向后挪动,可那扶着她的罗亨,反倒阻止了她这么做的可能性。 优利卡走上前来,那把被她随身佩戴的短剑,在微弱的光芒下划出了漂亮的剑花——在劳伦娜尖叫的同时将她的外套割开了一个口子,露出了被她藏在怀里的东西——那显然是一张卷轴。 “我的天哪……”这次连温迪都惊呆了。 劳伦娜的脸色煞白,优利卡的眼神里划过了一丝得意——光线太暗,以至于人们没有发觉她这个表情。 第一百一十九章 哀求之音溶解于绝望之中 一切都明朗起来——谁会相信一位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的女人,会走错房间了呢?她那显然是故意的——尤其是她怀中那不属于她的卷轴,那是证据。 “哦……拉凯瑟娘们!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天哪,你居然打魔法卷轴的主意!艾伦蒂亚对你的影响去了哪里?”罗亨觉得自己眼前一黑,天旋地转,不敢相信这一切。 “艾伦蒂亚的影响也比不上这让人厌恶的生活!”或许是因为这一切被已经被揭穿了,劳伦娜顿时不顾一切起来,她那刻薄的话语朝着罗亨吐着,“你看看,你将我带到这了无人烟的地方!每天听那些粗俗的人说着粗俗的话!我真是多么命苦才嫁给你!哦!我真是太命苦了!” 她的话像是利剑一样穿透罗亨——后者一肚子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但是,女士,你现在犯的可是偷盗罪——哪怕在星辉里,这也是严重的罪行,”菲特奈的声音幽幽地响起,她的气势给劳伦娜强烈的震撼,随着她每往前走一步,劳伦娜便感觉到自己的恐惧多了一分,“那么你打算好接受处罚了吗?这可是不能避免的事情——你很清楚?” 菲特奈了解威兹德姆公爵的一切习惯,她懂得模仿一些东西达到那种老政客才能给人带来的压力——这一切很需要技巧,可难不倒菲特奈。 更不会被一个普通热人识破。 劳伦娜顿时忘记了要抱怨,她颤抖起来,像是看到了什么十分可怕的东西。 “哦……不不不……请求你原谅我……我并非是故意的……”劳伦娜的脸色苍白得像是僵尸或者雕塑,加上那支在她肩膀上的箭,看起来她下一刻就会死去。 这话引起了这些星辉人的不满——从某种方面说,他们比谁都要在乎自己的利益——何况这件事情扯上了如此贵重的东西? “你哪里有值得可怜的地方,菲特奈说得对。”吉尔走出来,他不是一个宽容的人,此时的心情更不是很好——他是沉浸在学术中的人,而这种一直令他不屑的人在他的眼前偷取重要的的东西——更是不可饶恕,“夫人,和我们走一趟吧——星辉的白塔监狱可不缺少你这样的囚犯。” “你在说什么?”劳伦娜险些晕倒。 “哦……请别……我的朋友们……”这时,罗亨那虚弱的声音传出,他扶着劳伦娜,神情疲倦。 菲特奈见此,说道:“你确实是我们的朋友,因此我们尊重你——可是你这位妻子,却实在让我们失望。” 说着,菲特奈朝那些星辉的同学们做了一个手势,阿尔瓦和温迪心领神会,走上前去想要抓住劳伦娜。 劳伦娜看到他们眼神里的严肃,想起了几年前,阿尔瓦也用这样的眼神,用剑指着她,那时的她可被吓坏了——此时也是如此,加上那个伤口,顿时让劳伦娜晕了过去。 “请别这样……算我求你们……求求你们……不要将她关到那些地方,那些错请算在我的头上。”罗亨接下来说的话让人惊讶,阿尔瓦和温迪的动作也因此停了下来,他们凝视着泪流满面的中年人,“如果不是我,她又怎么会来到这里呢?她会变成这样,并且每天都过得那么失望,这可是我的责任。” “这可和您没有关系。”优利卡说道,她想去拉罗亨,可是她那位一直疼爱自己的养父却将她推开了。 这是优利卡没有遇到过的,她站在原地,那双灵动的眼睛中的光芒因为惊讶而凝固在了一处。 “如果贝尔还活着该多好——那样她便不会这样了……请你们放过我这可怜的妻子吧,我该怎么做请你们告诉我……我还有些积蓄……哦,优利卡,我的女儿。”罗亨的脸色同样苍白得可怕,他说了一段语气含糊的话,接着似乎想到了什么,转头去看优利卡,“请你将你这可怜的养母带回路德王国——怎么样都好……算我求你。” 菲特奈静静地立在原地,望着这样的一幕。 “真是可怜的人。”她轻声说 “哦,或许吧,艾伦蒂亚如果真的能看到可怜的我,那么请她救救我吧……唉……”罗亨听到她的话,将劳伦娜放在了身侧,让她躺下,而自己则跪在地上,做出祈祷的动作,“我究竟做错了些什么?让我必须面对这些。” 菲特奈看到温迪的脸上露出了犹豫的表情——看来他们有所动摇。 “这些卷轴十分珍贵,因为那来自于许多朋友的支持——上面有他们属于他们的标记,除了自然社的成员,谁都无法使用,因此对劳伦娜而言,她偷的东西只不过是一张纸而已——可是你知道的,问题可不在这一份卷轴的价值。”菲特奈说道。 “哦,我没听错吗?你的意思是——你们会放过我那可怜的妻子吗?请你们放心,我会严加管束她的……”罗亨的眼角又一次湿润,这一次是感激的泪水。 “我们先帮你将她身上的箭拔掉……可能有些麻烦。”阿尔瓦叹了口气,说道。 “那当然!那当然!”罗亨急忙站起来,哪怕有一瞬间他没有站稳,被优利卡扶住才避免摔倒在地。 看着他们将劳伦娜搬回房间,优利卡没有跟上去,她的神色有些不耐烦,掉头朝外走去。 似乎想要将这些闷气都发泄出去,优利卡最后是冲出门的。 真是令人气馁。 “你看,无论什么计谋都无法达成你想要的结果——当然,并非做不到,除非你想害死你那位可敬的养父。”优利卡站在空地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接着听到那个女孩的声音响起——她的声音很平静。 “啊,好吧,是我太过天真了。”让人意外的是,优利卡接受了这个事实,“然而我没有看错我的养父和我的养母的本质——不是说,一旦了解了一个人便可以清楚他全部的动向吗?这是骗人的吧。” “并非如此。”菲特奈摇了摇头,“这只是最简单的一种——谁知道一个人在一件事面前,究竟会做些什么呢?” “那还真是可怕。”优利卡看了一眼她。 “我也认为这些事情很可怕。”菲特奈说。 “不,我不是指这些事情,而是你,你很可怕。”优利卡看着菲特奈的眼神深了一些。 第一百二十章 因此无法改变之事 罗亨十分感谢他们的宽容,当然这一切建立在他不知道这一切都是他那位养女想出来的前提下。 作为感谢,所有人第二天一早便获得了一份十分丰盛的早餐。 “我确实有些后悔了。”看着桌子上的菜肴,优利卡叹了一口气。 “你要想到,这件事情失败之后,你只需要每个月多带一些东西穿越森林——给你的养父,而我需要面对的是——一群无休止的、狂热分子的询问。”菲特奈压低了声音,在优利卡对面说。 优利卡才发现那些自然社的成员们此时都若有若无地盯着菲特奈——乍一看充满了敬畏,可那眼神的本质确实是狂热的。 “他们的眼神看起来就像是我那些准备干一票大的的兄弟们——我敢和你打赌。”优利卡一愣,说道,“原来那些贵族说读书可以产生强大的力量,指的就是这种事情吗?这可一点都不值得高兴——不过说那些话的可是你。” “你要想到,我只有那个话题可说。”菲特奈瞥了她一眼——像是在说,正是优利卡在森林里使她分心去听她说故事,这才会毫无收获。 这么看起来还是优利卡的错。 “好吧,而且你的主意其实不错——那么以后我可以帮你一个忙。”优利卡确实爽快。 菲特奈却没将心思放在这里。 现在比起去思考自己需要找一位女强盗做什么,更重要的是如何面对那些昨晚没得到解释的“知识分子”们——可事实上,这不是一个不得已的选择。 菲特奈可以轻松地看破这些其他人看不透的东西,这样的优势十分明显,然而她也有自己的缺点,十分致命的缺点——无法操纵魔力,一点都不行。 于是魔力对她而言只是一些能看到的空气中的成份罢了。 这感觉就好比自己站在一个房间中,她能轻松地看到隔壁房间里的无数财宝,然而却无法到那个房间去一样。 如此地令人无奈——然而无奈归无奈,她总要借着一个人的手去研究这些魔力,去替她开发这种宝藏——因此她为优利卡想出那个主意不全是起自善意——哦,她起初也根本没有帮助那位随性的,名字含义是“狼王”的女子的打算。 “菲特奈,打扰了,你今天要去测定新的植物吗?”果然,当菲特奈将手中的餐具放下,还没来得及用方巾擦嘴时,那些人已经拥了上来——这个场面叫优利卡看了也有些傻眼。 “当然,如果你们愿意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去。”菲特奈点了点头。 接着优利卡看到他们一起出了门。 真是可怕。 优利卡感觉一切一下子变得无聊起来——当那些讨论着她听不懂的东西的人走远后,周围安静下来,阳光通过窗户而被砍碎,琐碎地洒在了她的头发上,有些则落在她那长长的睫毛上——趴在桌子上,眼神里透露了一丝少有的茫然。 “优利卡,你怎么了?”罗亨过来收拾盘子,看到优利卡这个模样,说道。 优利卡歪了歪头,去看她那一位养父——她发现罗亨的脸上还有些憔悴,哪怕他的笑容似乎没有什么变化,然而年纪大了,那些痕迹无法掩饰。 “我很抱歉。”优利卡静静地想了一会儿。 “这和你可没什么关系——那时候我没能把你找回来。”罗亨叹了口气。 “我现在过得挺开心的,您不用这么说。”优利卡看得出罗亨脸上的担忧,说道,“这不是在安慰您——像是您选择了这里的生活,我也可以选择我的生活,我想那是比较合适的,如果您认为危险的话,等我年纪大了我就去做佣兵好了。” 罗亨叹了口气,优利卡以为他仍旧会像以前一样,虽然满脸担忧,却还要说他尊重自己的话。 “你也知道,我一向将你当亲女儿对待——无论你从事些什么事情——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资格去劝说你?”罗亨说道。 优利卡错愣地抬起头,忽然间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了,总觉得,确实……做错了些什么事情? “好吧,这里随时欢迎你回来——我这个老头子可一直都会在。”罗亨喜欢称自己为大叔,从来不愿意承认自己一直在变老,可是今天他说了这些话——说着时,他将盘子收好,将它们叠了起来,朝厨房走去,“我还要准备午餐。” 优利卡突然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肩膀剧烈地颤抖。 ========================== 菲特奈事先想到了自然社成员们的狂热程度,可她没有想到他们能够狂热到这样的程度——一周下来,她几乎每天都和这些人同行,被他们问这问那——这个时候她就很想念贵族那种节制的交往方式了。 “你看起来很辛苦啊。”一周过去后,优利卡再次和菲特奈在早餐的餐桌前遇到时,她看到了菲特奈那双眼睛下有浅浅的青色。 菲特奈说道:“已经没事了——我应该庆幸我今天能够独自一人活动了。” 并非那些人觉得从自己身上获得的信息已经足够了,而是菲特奈给他们出了一个难题——毕竟很多东西在他们看来都只是理论上的东西,他们想要确认还需要回到学校才能完成。 “我今天也要回去了。”优利卡说道。 “祝你一路顺风。”菲特奈平静地说道。 “不过可以陪你再去一次森林——你该不会真要狠下心去拆散他们吧?”菲特奈那平静的样子让优利卡觉得有些失望。 菲特奈想起他们却觉得有些头疼——温迪虽然不像其他人一样在魔力方面有强烈的好奇心,可是阿尔瓦却是最让她头疼的人之一,毕竟作为社长的经验摆在了那儿,许多话说出来都需要多加考虑。 因此在菲特奈看来,优利卡要比他们可爱不少。 吃过早餐,出门的两人一前一后地,像是第一天一样在森林里徒步而行,选择这个月是有道理的——天气一直都很好,降雨量不多——哪怕菲特奈看起来是一个喜欢阴雨天的人,但她十分确定自己喜欢的是阳光。 提出了要一起出来的优利卡跟在她的身后,却一直没说话——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了黄昏。 第一百二十一章 披着那裹尸布般的白 黄昏降临,森林被抹成一幅古旧的橙色色调的油画——那种没有什么生机的凝固让人的心里不好受。 “你是夜晚离开吗?”菲特奈将一株水珠草采下,放入自己随身带着的篮子中,和优利卡说。 优利卡此时正蹲在一条溪流旁,警觉地抖了抖她那双耳朵,菲特奈不自觉地“睁开”了【贯通之眼】,感受着周围的变化。 “嘘……”优利卡将那修长的食指贴近她的唇,银色的瞳孔被染上了黄昏的颜色,闪过了一丝瑰丽的光芒,菲特奈于是站着不动了——于是优利卡将背上的弓取下,空气中只有她拉弓时那微微的咔咔声。 风,起了。 菲特奈忽然感觉这幅油画动了起来,风从自己身后涌出,而且越来越大,一开始甚至不能将自己的发丝吹起,而到了最后,听到了风声的同时,她差点要站不稳。 “跑!”优利卡的瞳孔忽然收缩了起来——警觉得如同野兽。 菲特奈跑了起来——虽然不知道究竟要跑去哪里,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然而她选择相信优利卡说的话——同时因为她感觉到空气中的魔力在“颤抖”。 就如同空间和时间也是一种物体,具有所谓的质量一样,魔力在菲特奈看来也是一样的——甚至,或许是一些有“生命”的东西,那么可以理解,它们也会恐惧——这种观点也是温切特·莱特朗德的理论中核心而不被人所熟悉的部分。 菲特奈没有想那么多,有过在森林中奔跑经验的她,不停地向前——直到她感觉到了疲倦,以及身后的风渐渐弱了的时候。 眼中闪过一丝果断的光芒,菲特奈在前方急转弯,那娇小的身影闪入了一棵榉树的背后。 很安静。 风似乎也停了下来——女孩深呼吸,控制着自己的状态。 已经走了吗?是有什么东西……出现了——菲特奈眼中的世界变成了那个被魔力充斥的样子,她突然蹲下来,因为她看到有一丝黑色,像一段残破的烟,流向远处。 黑雾?菲特奈觉得那些东西有些熟悉——那种感觉是从哪里来的呢?她仔细地倾听着自己的回忆,直到突然翻到了那一页——对了,在古烈特伪装的特伦的白塔中,自己第一次去那座炼金实验室,当她离开的时候,也感觉到了那种气息,只可惜在那之后它几乎没有出现过。 古烈特已经死了,那么这些是什么呢? 菲特奈将手伸向自己的腰间,将一把短剑从鞘中取出,蹑手蹑脚,站了起来,接着朝那黑雾所在的方向走去。 这一片森林排列紧密,她甚至已经感受不到光——周围灰蒙蒙的,一切都营造了一种奇特的死寂氛围,就像……就像…… 像是墓地一样。 菲特奈皱了皱眉,暂时扫开了这会影响自己情绪的设想,继续往前走去,忽然她眼中那灰蒙蒙的师姐中多了一丝色彩——一抹红艳钻入了她的视线中。 巴洛之花。 菲特奈认出了这种植物——和那充满浓烈色彩的名字一样,这是一种很显眼的植物,菲特奈使用它的次数很多,轻易便可以认出来。 不只有一朵巴洛之花——菲特奈有些惊讶,这是一片巴洛之花的花田。 就在她再往前走去,她便看到更多的巴洛之花钻入视野,驱散了那种灰霾般的感受。 菲特奈望着这片森林中突兀的花田,往往平静的脸上露出了些许惊讶——她忍不住在巴洛之花花田的边缘蹲下来,眯着眼睛打量那些花——它们都生长得很好,是前所未有的艳丽。然而却没有人工种植的痕迹,这证明了——它们确实是天然形成的。 如此一大片花田……菲特奈突然觉得毛骨悚然。 沙沙…… 菲特奈敏锐地捕捉到了声音,无声地退回了森林中,靠着树干,她借着旁边的草丛,穿过那些缝隙,朝着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 一个人行走在花田中。 那是一个纤细的身影,全身素白,那种苍白的纤弱立在色彩艳丽的花田中则是充满了诡异的画面——菲特奈感觉自己的心脏剧烈地跳动了一下,因为那个行走在巴洛之花花田中的人自己认识。 克里斯。 克里斯那张让人过目不忘的面容此时没有一点笑意,苍白如纸,那一身已经说过了的,素白的衣服像菲特奈印象中的丧服,另外一样她携带着的东西是她手中的那一把剑。 “这……怎么可能……”菲特奈情不自禁地低声惊呼,因为她还看到…… 呼…… 那种风伴随着黑雾的气息又一次出现了,这一次菲特奈也看清楚了——半空中窜出了一个黑影,那种黑影像是死神,看起来只是一团雾气,然而当它朝克里斯流去时,却“张开了嘴”——黑洞一样,有一种无声的凄厉! 克里斯猛地抬起头,她没有坐以待毙,手中的剑毫不客气地朝着那黑雾刺去。 黑雾在撞到剑尖后猛地朝另一侧滚动,接着它又一次朝克里斯扑了过去,克里斯挥舞长剑,那黑雾则卷到了剑上。 “可怜之物啊……”菲特奈听到克里斯的嘴中传出的低吟。 白光从剑身上亮起,强烈的光顷刻间将黑雾刺得粉碎! 黑雾被震碎,只剩下了像是灰烬一样的痕迹,轻飘飘地落下。 菲特奈的情绪也像是那灰烬一样——如果有人发现那个躲在草丛后的女孩,定然会发现,那位女孩脸上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克里斯将那黑影击碎后,缓缓地蹲下来,菲特奈不知道她究竟在干什么——直到她躺入巴洛之花的花田中。 巴洛之花,一种和水珠草很相似的植物,然而它们的相似之处只有叶子,水珠草是没有花的——除此之外,巴洛之花那色彩浓烈的花的生长条件是,被提供一种“死者”才能提供的养分。 也是所谓的死者之花。 在野外,因为只能生长在动物的尸体周围,它的数量其实不多,分布也并不集中。莱特塔能够种植它们,通过使用一些特殊的枯叶造成的腐殖质,但是种植出来的花朵的颜色也不会浓烈至此。 而这样的一片花田。 菲特奈已经猜想到这片土地下,将有多少的枯骨…… 而克里斯,就躺在那中间,披着像是裹尸布一样的素白,犹如一具已经死去的尸体。 第一百二十二章 弥漫着死亡的容颜 菲特奈静静地等待着,直到花田中再响起声音,哪怕她已经做好了十足的准备,然而当看到站起来的克里斯时,她的眼中仍旧划过了一丝惊讶。 克里斯走出花田,朝着自己和自己所在的地方相反的方向离开,菲特奈松了一口气,但是她没有立刻走出去,而是在原地又等待了一段时间。 直到天完全黑了。 菲特奈深呼吸了一口气,她不仅是在等待克里斯完全离开这里,更为了梳理自己脑海中的疑惑——然而这些疑问越来越多。 还差一点,还差很关键的一个地方,她想不明白。 菲特奈决定不再想下去,她走出草丛,又一次走向巴洛之花花田,蹲下来,缓缓地将最外围的巴洛之花——整株给拔了出来——由于早已已经清楚这下面是什么,因此当看到那被翻动的土壤里露出一截枯骨时,菲特奈没有任何惊讶。 她的眼神严肃,审视着那一小块地方,若是其他人早被这诡异的气氛给吓得掉头就跑——菲特奈并非不害怕这一切,她能感觉到自己内心深处弥漫的恐惧,然而那些恐惧却无法超越另外一种更强烈的情绪。 沙…… 女孩伸出手,去触碰在露出的那截枯骨旁的东西——当她用手将那些土挖开后,才发现那是——那是一块金属,在已经发黑的糟糕状况下,突出的浮雕还能被分辨出来,是一个荆棘环。 和玫瑰在这个世界的定义与菲特奈以前的世界完全不同之外,荆棘环是又一个例子——《神语》说,艾伦蒂亚的容颜没有形容词可以描述,人们只知道她戴着以荆棘制成的皇冠。 荆棘环——教廷的标志。 不只如此。 菲特奈皱了皱眉,她又挖开了旁边的土,那儿露出的东西是…… 这是一片战场——菲特奈不知道如何判断这种时间,她只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惨烈的战斗,而它的结果…… ============================== “洛奈去了哪里?”夜深了,狼王酒馆里却一点也不平静——温迪不知道第几次这么问了,她焦急的神色让人看了也产生了这样的情绪。 “优利卡……”吉尔皱了皱眉,他此时少有的没在做研究,声音僵硬——强盗毕竟是强盗,在人们心中的地位绝不会是和冒险者或者佣兵差不多的。 温迪摇了摇头,她不忍心让罗亨再听到这种设想——那真是让人觉得可怜。 然而菲特奈仍旧没有一点消息,温迪觉得已经已经有所动摇。 “我去看看。”阿尔瓦终于坐不住了,不仅是为了让温迪放心,更重要的是这些人都将菲特那当作了一个十分重要的人——然而当他打开门时,发出了惊呼,“洛奈?” 温迪跳了起来,她慌忙地朝门口跑去,和阿尔瓦一样看到了那个出现在门外的身影——那个瘦弱的女孩立在屋外,白金色的长发被风吹过,遮住了她的脸庞,人们因此看不到她的脸,而她那双肤色苍白的手却沾满了土壤的碎屑。 “洛奈?你还好吗?”温迪朝外走去,但却停了下来,因为她看到在菲特奈身后出现了一个披着布袍的身影——那男人有一头湖蓝色的长发,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是充满审视的冰凉——这让她被吓得说不出话。 “你是谁?”阿尔瓦的眼睛中闪过了一丝警惕。 “他是我的朋友,一位魔法师,叫梅林。”说话的是菲特奈,她抬起头——温迪惊呼了一声,因为哪怕在黑夜中,她仍然能够看到菲特奈那张脸上充斥着死一样的苍白。 那是很不寻常的苍白。 “你……”或许是菲特奈的脸色太没有说服力,阿尔瓦变得犹豫不决。 “如果再不让她找一个地方休息,她估计就要晕倒了。”梅林说道。 后来跟出来的人只听到梅林的这句话,他们的脸上都流露出了惊讶,紧接着,菲特奈的身体顷刻间朝着一旁倒去——她被梅林接住。 梅林抱起菲特奈,路过这些人——只在经过温迪的时候朝她看了一眼——温迪不明所以,却下意识地朝阿尔瓦身后躲避。 “到底发生了什么?”温迪回过神来,有些担心,轻声说道。 “我去看看吧。”阿尔瓦拍了拍她的头,安慰了她一句,便朝着楼上走去——来到菲特奈的房间中——梅林已经用魔力点燃了房间里的灯,这种光芒比一般的光要亮一些,让阿尔瓦能清楚地看到梅林坐在菲特奈床边,拿起了她一只手,召唤出了一个水球为她清洗手上的东西。 一肚子想说的话都卡在了喉咙,梅林也没有说话,他缓缓地垂下眸子,只是专心地看着替菲特奈清理她的手。 这样专注的眼神可能会让人误以为是看着一位恋人,然而阿尔瓦却觉得,十分微妙,这更像是……看着女儿的表情? 阿尔瓦在门外徘徊了很久,到底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能静悄悄地将门关上,朝楼下走了。 在阿尔瓦离开的一瞬间,菲特奈睁开了双眼。 “闭上吧——你这一次太胡来了,亚瑟,”梅林说,“太过投入于那一片死亡之地,你还无法抵抗那种召唤力——如果你没有呼唤我,或许你已经成为了那其中的一员。” “如果不亲身经历的话也无法知道……‘她’在那里经历过什么。”菲特奈觉得眼前的画面还是有些花,于是又一次闭上双眼。 “前提是你能够支撑那种魔力的侵袭。”梅林又说。 菲特奈无法反驳。 ================================ 这一个夜晚无论是谁都无法睡好——哪怕他们第二天要回星辉。 关于菲特奈,她第二天再出现在人们面前时已经变得和往常一样,没有什么分别。 哪怕有一肚子的疑问,然而从菲特奈嘴中他们往往问不到什么,而那一位名为梅林的魔法师早已经不在酒馆里了。 至于优利卡,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可那似乎不是他们该担心的。 和自然社的成员们前往回星辉的路,菲特奈转了一次头,看到罗亨在门口给他们送别。 她又一次转回头,没人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第一百二十三章 如何注视彼此虽并不曾抬首 老苏林是星辉的厨师,虽然本人是一名没有成就的魔法师——这种没有成就的小魔法师很多,没有什么可稀奇的,但是他是一名出色的厨师,除了烹饪外没有其他的兴趣——但是时间流逝,岁月使得他心里比对某样东西的热情更重要的感情是是渴望安宁,于是在他的菜品得到整个星辉的称赞后,他选择转到一间教学楼的休息室继续工作。 这座教学楼在他还是学生的时候就存在了,那时候佛瑞森还是一位年轻的老师——他们之间的关系不错,他为这件事情津津乐道。 然而这是他在这儿唯一可以吹嘘的事情,其他的——其他的是什么?过去的都过去了,知道他的人多数不在学校里了,他也基本都忘光了过去的事情,像他这种老穷光蛋——他自认为的,连自己的家乡在哪都忘了。 不过当有些事情重复太多次时还是会让他产生一些印象,比如那个交替地点羹汤与粗麦面包作为早餐的女孩。 听说她是最近十分有名的人?老苏林不清楚这些东西,他只知道她有特殊的性格,她所喜爱的两种看起来简单的早餐虽然是最经典的两种,但是能够在近一年来毫无变化地将它们固定下来,连吃早餐的时间也不会差得太多——这是一个值得人体会的习惯。 然而就在老苏林都习惯这一切了的时候,她却有一周没有出现——正是这件事让他意识到了这种习惯。 看来这位小朋友不会再来了——第十天时,他起床准备食材时想到这件事。 但是她奇迹般地又出现了在了休息室里——当他听到了“粗麦面包”时,心中不禁已经确信了她回来了。 于是他亲自将面包端了出去,亲眼看到她——和老苏林的想象相似,她看起来十分瘦小哩。 “谢谢您。”那自然是我们熟悉的菲特奈——她接过了托盘。 “你可以试试把两样东西混在一起。”老苏林想了想,和他说道,“理论上,这个月份的蘑菇汤比较鲜美。” “很感谢您,我会考虑的。”菲特奈一愣,接着说道,“您的经验十分丰富。” 老苏林语气自信:“那当然,我已经在这里工作了近四十年,这附近有什么美味没有一样能逃过我的眼睛。” “四十年!那您确实该知道所有事情!”菲特奈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哦,其实只限于食物,其他的事情我忘性很大。”老苏林说。 “原来如此,看来我以后找到了可以请教这些事情的人了,您好,我叫菲特奈,菲特奈·弗雷顿。”菲特奈将托盘放下,让人觉得她对他的敬意又增加了。 “叫我老苏林就好。”老苏林顿时觉得这个女孩十分友善。 看来某些称她有些冷漠的人是出于嫉妒之心。 老苏林多给了菲特奈一个面包,她再三感谢后将托盘拿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今天她只有一个人。 离开学院的时候她只去和海丽思道别,却没有和其他人说,回来之后也是如此,静悄悄的,她本来也不认为会有人记得她。 但安宁也仅限于这个时候。 “洛奈!”就在菲特奈将最后一口面包吞下后,就响起了英格里德的声音,她快步走向菲特奈,在她对面坐下,“你终于回来了!” “昨晚回来的——如果教授那没有其他的事情,我或许能帮你的忙。”菲特奈说。 菲特奈已经猜到英格里德的来意,或者说,除了即将到来的考试,还有什么事情是值得重视的呢? “真是太感谢你了!”英格里德做出了祈祷的动作,“那些书真的是太难了……” “反正考的也不是书上的东西嘛。”这时响起了另外一个声音——菲特奈的眼神有一瞬间变了变,然而没有被其他人察觉——克里斯踩着轻快的步伐走到她们面前,朝英格里德眨了眨眼睛,“我还想找洛奈哦。” 菲特奈缓缓抬头。 “明明是我先找她的啊。”英格里德有些不满。 “可是我之前已经问到她了呢。”克里斯笑了笑。 英格里德“啊”地叫了一声。 “你找我有什么事情?”英格里德的抱怨还没出口,菲特奈已经说道。 “洛奈还真是冷漠呀,其实只是小事哦,我的期末作业需要一些魔药材料呢。” “花房的材料只为教授提供,学生的话是需要申请的,你应该知道。” “哎呀,即使是我也不行吗?” “不可以。”说完,菲特奈顺势站起来,走出休息室。 英格里德一愣,尚未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时,菲特奈已经走出休息室,她下意识快步跟上,又情不自禁地转头看了一眼那一位孤零零的女孩。 “洛……洛奈?这样真的好吗?”英格里德追上菲特奈,声音里难免有些犹豫。 她还认为克里斯和菲特奈的关系十分好呢。 菲特奈看了一眼表情似乎有些不谙世事的女孩,缓缓道:“如果我去帮她的话,一样需要处理一些手续——你希望我把时间浪费在那上面吗?用为你解答问题的时间。” 英格里德犹豫了,并不再发出疑问。 菲特奈也不再和她说这件事情——然而她没有立刻和英格里德去图书馆,她先去了一趟海丽思的宿舍,接着去找莱特塔询问期末的考核——结果莱特塔告诉她,在她那里没有期末考核这种东西。 当将这些事情做完,去图书馆找英格里德时,菲特奈发现那个女孩已经趴在了堆满书的桌子上睡着了。 再看看她那将纸染上一块墨块的的羽毛笔,菲特奈没有任何表情,她转头到书柜去找她想要的书。 “父亲……母亲……”当菲特奈将一摞书捧到了那张桌子附近时,她听到了模糊的声音——抬眼去看英格里德,声音正是从她那里来的。 看样子是为了家庭才来这里的吗?菲特奈觉得有些意外,因为来星辉的人,多数是已经放弃了自己的一切,只为了自己而来的——否则这里也不会有迷失者之所的称呼。 然而即使那样心怀“希望”却仍旧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菲特奈不知道此时该觉得可笑还是该觉得可悲。 此时,如果有人看到菲特奈拿过来的书,会惊讶地发现它们并不是菲特奈要用的专业书,而是一些魔药植物的介绍书。 第一百二十四章 理性的答案蕴藏于感性之物 夜晚,菲特奈返回教学楼时,走在那布满了灰尘的陈旧的,又能称得上是古典的熟悉的楼道上,她有时候觉得这些高大的立柱上雕刻着的被凝固的艺术拥有其他一番含义——凡是古老的东西,都有人会猜测其中蕴含的神秘,因为有些人会认为,它之所以古老都是命运的安排。 菲特奈之所以有这些感悟,是因为她在完成了那些“准备”后,稍微地去复习了茱蒂的课——那些和色彩有关的知识会令人觉得那是艺术范畴的东西,可当仔细研究后却发现那不太一样。 色彩可以构成某些感情,因为它是从感情出发,描绘那一切的,然而有些魔法师却是熟悉了魔力的特性,而故意将谜题编成一幅画——这将是理性的,哪怕看起来会是多么感性的东西的。 例如…… 菲特奈停在了一副画前——这座教学楼有些地方挂着壁画,并非每一处都单调重复着,只是这些壁画很少——她没有仔细研究过这座教学楼的炼金机关,她之前假设这是判断某个炼金机关环节的东西,而炼金机关使得楼层的变化让她看到了这幅画,机关随着时间变化,她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看到这些作品的。 这些还都是发生在和希蕾有关的那段时间的事情了——菲特奈确实不喜欢那段时间,充满了压迫和令人窒息的紧张感。 现在的目光回到菲特奈面前那幅画——这是一幅以红色为主色调的画,上面点缀着珊瑚和珍珠,似乎和海洋有关。这片大陆当然会有海洋,只是它似乎缺乏岛屿,于是海洋只是某种边界而无特殊的意义。 上面还有一位渔人,这种题材很少,原因已经陈述过了,有关于海洋的地位并不重要的事实。 如果按照书上总结的那些技巧去构建一个“理性化”的构架——菲特奈只当这是在小小的测试,然而她的身体越来越僵硬。 这难道……菲特奈僵硬地站在原地,那双眼睛少有的蕴含着一种震惊的成份。 她忍不住伸出自己苍白的手,想要去触碰那幅画。 “那是佛瑞森的藏品,没什么可看的,却不能乱碰。”莱特塔忽然出现在了她身边,在她就要碰到那幅画的时候制止了她——菲特奈转过身来看着她的教授,那位教授保持着随意的神情,然而菲特奈猜想在她的眼睛深处应该有紧张的含义,“你不回去休息,晚上四处乱跑么。” “我在复习茱蒂老师的魔力运用。”菲特奈垂下手,她轻轻低下头,手握在那刚才被莱特塔握住的部分。 “是吗。那祝你考试成功。”莱特塔说,她转身,示意菲特奈和她离开——哪怕已经在这里生活了一年,可那随机变化的教学楼,这些属于隐藏部分的内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再次开启。 菲特奈道了声感谢。 “虽然我没有期末考核,但是这一次外出游历你需要和我一起——去一趟路德王国的夏芙林领地。”莱特塔想起了什么,说道——看起来就像是早就想好要和菲特奈说了。 菲特奈迟疑了片刻,接着点了点头。 她并不认为自己可以轻易回路德王国,但是夏芙林领地是个例外——那儿是路德王国最混乱的领地。 莱特塔将菲特奈送回房间,没有再和她说起外出游历的事情,便离开了。 菲特奈看起来也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后来没有再有什么事情,除了当她下楼洗漱时,看到一个仍在教学楼游走的身影。 “你在这里做什么。”菲特奈看着走廊尽头的克里斯——这本该是件严肃的事情,但菲特奈的口气却听不出较重的情绪留存。 克里斯就那么站在走廊的尽头,她听到了菲特奈的话,转头看着她,露出了那猫一样的笑容,很快她就消失在了这条走廊上,只留下一句令人摸不清头脑的,语气空灵的话:“洛奈呀,我所信任的朋友——请抓住此时能抓住的一切呀。” 菲特奈没有说话,她静静地走回了她那间简陋的宿舍,拿出了纸和羽毛笔,书写了一张小字条。 ================================= 考试如期到来——或者说剩下的一个月都是如此。 “听说你们今天要考试了?”老苏林将羹汤端出来给菲特奈,“不过我认为你不需要太担心,你是我看来最有天赋的小家伙——你说将耔棕木粉代替传统的香料——确实很不错,但我记得这是魔药?” 菲特奈不久前和老苏林提议将一种少有的香料替换成相对而言比较常见的植物。 “所有的香料都可以作为魔药。”菲特奈说道,“平时使用的量是不会对人造成什么的——就像我们每天都吃的其他香料一样。” 老苏林恍然,菲特奈和他道别便离开了——她现在已经很少和其他人交流,而是让自己沉浸在书中,时间因此过得格外快,当一切考试即将结束,智慧之月的尾巴到来时,菲特奈迎来自己的最后一门课,茱蒂的魔力运用课的考试。 考题很简单——所有人围在一幅油画前,油画的内容是牧羊人在草原上放羊,那是几十年前的画,颜色已经有些陈旧,使得那幅画有一种陈旧,也让这幅油画里的森林——哦,这幅画的四周是一处草丛的描绘。 就像菲特奈在伊索森林的黄昏见到的那样。 “你们有一个沙漏的时间,写下你们的感悟,用我教过你们的那些东西——允许提前交卷,但是不允许讨论。”茱蒂站在高处,俯视着他们。 这并不是自由发挥的题,前提是人们要对色彩和魔力混合的理论有充足的了解——它必然有固定的一种“理性的”含义。 不过这是考试,如果自己有自己心目中的答案,那么便需要拿出充足的证据——与其是要说服教授,不如说是要说服自己。 当茱蒂的话音落下,沙漏开始计时,菲特奈看到人们的神态中难免染上了一些焦灼,尤其是英格里德,她甚至像自己投来了求助的眼神——可菲特奈却装作没有看到——她可不觉得茱蒂会给她们这个机会,更何况她已经帮到到了她应该帮的地步。 英格里德看到菲特奈如此“无情”,叹了一口气,不再将视线放在她身上了。 菲特奈是第一个交卷的,当结束了自己在纸上的陈述后,将它交给了茱蒂——那个胖女士给了她一个笑容,而她回以一个带着敬意的点头。 咚——! 第一百二十五章 令人无法承受的所谓的期待(上) 提前结束了自己的考试,菲特奈正要离开这里的时候,忽然听到背后传出了一个闷响——她的反应有些迟钝,转过头时的时间已经足以让那些人们将那儿包围起来。 “发生了什么?!都让开!”茱蒂的表情迅速变化,快步走向那边,一股魔力随着她行走时流动,并让围起来的人群不自觉地向后退去,留下了一条路——菲特奈顺着那条路看到了那个倒在地上,蜷缩起来的女孩。 克里斯。 菲特奈脑海中闪过了一丝莫名的情绪,茱蒂此时已经在她身边蹲下——其实她根本无法做什么——以魔力治病那可是教廷才会做的,而她的特长也不适宜于此。 克里斯蜷缩在地上,不停地颤抖,那娇小的身体似乎被痛苦折磨得不成形——甚至连声音都无法发出来。 “克里斯先生?哦我的天哪……”人们看清楚这一切后,纷纷后退,茱蒂呼唤她的名字,在触碰到她的手臂的一瞬间,胖女人向来健康红润的脸色变成煞白。 “我送她去医务室吧。”菲特奈这时走了过去,将茱蒂的手与克里斯的身体巧妙地隔开,接着,她蹲下去扶起克里斯——这个过程十分轻松,菲特奈几乎没有使用力气——因为克里斯就像是没有重量的空壳,只有她那不可遏止的颤抖让人能感觉到她是一个活物。 “那……”茱蒂有一瞬的犹豫,可菲特奈转过身时,她看到那位从来没有什么强硬情绪的女孩的双眼中被抹上了一层固执又坚定的光——这样的眼神让她没办法拒绝菲特奈提出来要做的事情。 更何况在克里斯身上发生的事情有足够的理由让她不去阻止菲特奈做的这件事情——于是她能做的,只是当菲特奈扶着克里斯离开时,在克里斯身上的落上别有深意的目光。 “好吧,先生们,请记得漏斗的时间——继续你们的考试。”菲特奈听到了茱蒂的招呼声,松了一口气,继续扶着克里斯,往外走。 “不要……不要……”刚走了几步,耳边响起了极力挣扎才吐出的字句——破碎的词组让人难以解读她真正的意思,“医务……室……宿舍……快……” 菲特奈听懂了——克里斯让她不要去医务室,而是回自己的宿舍。 几乎没有犹豫,菲特奈略一停留,从自己的口袋中取出了一只小瓶子——小瓶子里有色彩浓郁的液体,她转身给没有反抗力的克里斯喂上了一些,当感觉到那剧烈颤抖的身体渐渐停住颤抖后,便转身朝着克里斯的宿舍的方向跑去。 ================================ 砰——! 菲特奈粗鲁地撞开了用克里斯那虚弱的手递出来的钥匙打开的门,可她却在进门的时候没有发现在门边的一块石头,她被绊倒,扶着的克里斯则从她的身侧滑了下来,并在地上滚了一段距离。 菲特奈知道此时克里斯的情况,呼出一口气,将门关上,接着向前走去,然而她却在靠近克里斯的时候停了下来,因为她看到这个宿舍的大厅里,一个少年正优雅地举着一个杯子,菲特奈没有管那些液体到底是咖啡还是酒,她盯着艾德,不愿意错过他的任何一个表情。 “看来这一次发病的时间间隔短了些。”艾德放下了手里的杯子,露出了神秘莫测的笑容,“我总觉得你知道了些什么?” “先生,我认为你才是知道了些什么的人,她是我的朋友,现在她有困难,我要帮她,仅此而已。”菲特奈强自镇定,说道。 “朋友?不,你没有朋友。”然而艾德话却一针见血。 “别用你那种商人的眼光看着我——我以前确实是贵族,可我讨厌那种虚伪的客套——这也是为什么我会离开那个群体的原因。”菲特奈皱了皱眉。 她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这突然出现的艾德会破坏她的计划——他的出现绝对不是偶然的,何况他此时说的那些话又如此的深刻。 “你离开那个群体的原因是因为你还太弱小——为了变强,你是会不择手段的,威兹德姆小姐,我听说威兹德姆这个词汇曾经用来形容一些为了力量而不择手段的魔法师——而你们继承了这个名字,将它们背后让人厌恶的含义抹去了,变成了无上的荣耀的载体——你身上流着这个姓氏的血。”艾德冷静地说道,“看来你察觉到了克里斯和巴洛之花的秘密,因此给你这位朋友换了一种相反药性的魔药——耔棕木粉,没错吧?” 菲特奈的眼神没有变化,握成拳头的手中沾满了汗。 “好吧,先把这件事情放在一边,另外一个显著的例子便是可怜的海丽思和休伯特,或者希蕾也是你的踏脚石。你总是很清楚这些事情会在人们心中滋长成什么样子,为了让它变得对自己更有利——我也险些认为你很愚蠢呢,不过现在确实有能力成为一名杀人不见血的政客?”艾德的话咄咄逼人,菲特奈看似没有变化的脸上,实际上脸色在逐渐变成蜡白。 菲特奈向前走了一步,这一步似乎耗费了她一些力气,让她的脸色变得像艾德一样毫无血色了。 “我想现在克里斯需要安顿下来,再让我和你谈这些你针对我的话。”菲特奈说道。 艾德说:“说起克里斯,耔棕木粉,可以抵消巴洛之花的效果——这对克里斯而言可真是灾难性的呢,然而她不知道你做的手脚,还十分信任你?你能面对那种期待吗?菲特奈?威兹德姆。” 期待?什么期待! 菲特奈望着艾德,不再说话。 看来艾德已经是打定主意,今天要在言语上击垮她了。 她倒是想看看他能说出些什么。 “这样的生活确实让人绝望,一开始以为自己来到了一个世外桃源,可现在却发现这只是一座阴森的古堡——那些糟蹋了美好的期望的人是谁呢?当然是给我们带来希望的洛奈啦。”艾德的语气是锐利的,他站起来,穿着他那一身让人熟悉的暗蓝色大衣,脸渐渐因为远离窗而被埋没在了一层阴影中,“或许我们其实是一类人?” 第一百二十六章 令人无法承受的所谓的期待(下) “我哪怕罪不可赦,也不会与你为友,有些话你说对了,我确实利用了一些人,也确实是因为我对此时的现状十分不满意——但是你想的东西并不尽是对的。”菲特奈道,她在艾德越来越靠近她时举起了手,那只苍白的手中握着一把短剑,那双眸子里隐藏着不屈的,凛冽的风暴,“每个人都有他的罪恶,我不否认我的——我同时也不认为你的罪行会比我轻。” “小姐,现在可不要转移话题哦,现在讨论的可是你做的那些不好的事情。” “你认为我会有所愧疚,并且利用这种愧疚加高你的价码,如果你是这么想的话,我认为你的希望要落空了。” “呵,价码,小姐是个很出色的商人呢。那么——你不认为你该要愧疚吗?” “不,我不那么认为——正如你所说,我为了我自己做了这些事情,我并不认为有什么过错,‘而他们’,未必是无辜的。” “连休伯特也是如此吗?” “我希望你能找个更好的例子来说服我——他心中都是对贵族的仇恨,甚至对身边的一切充满了不信任——走到了这样的一步,难道他是无辜的?” “不……他确实是无辜的啊!”听到了这个声音,菲特奈立刻转身,从另外的房间里走出了一位她很熟悉的身影——海丽思的脸上遍布泪痕,那双眼睛是红肿的。 那该是怎么样的眼神——这种来自少女的含泪的目光足以摧毁一切意志,尤其是菲特奈还无法亲口对她说出一些事情。 菲特奈愣住了,她的手差点握不住匕首,艾德趁这个时候靠近了一步——那一只被金属覆盖的手扣住了菲特奈的脖子——尽管如此,菲特奈还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海丽思。 “他很努力,他不该被那么对待……可是我不相信啊,洛……菲特奈——他会如此真的都是你的安排吗?你已经预示了这一切,却不愿意告诉他这些事情,为什么?只因为他与你有怨?可是……难道最开始,不也是你安排的吗?”海丽思的声音断断续续,菲特奈能感觉到那种情绪有多么的复杂。 海丽思也一动不动的看着菲特奈——炙热而率真的情感一向是她海丽思最出色的性格,也是的她那些软弱的来源——然而,无论如何,那种炙热是菲特奈无法承受的——可是直到现在,菲特奈才意识到这些。 “这是不是真的?菲特奈,你告诉我好不好?”海丽思觉得自己心里有一根弦,而这根细细的弦经历了之前的一切,哪怕她多么坚强,此时都要已经脆弱不堪——而菲特奈是她最后的支柱。 海丽思于是冲到了菲特奈和艾德之间,她做出了一个以前的她全然不敢想象的动作——将艾德推开,接着扯住了菲特奈的领口,脸和脸就要贴在一起:“我想知道这不是真的。” “你想欺骗她吗,事到如今?”艾德没有怒气,脸上反而带着一丝笑意。 菲特奈看着那双眼睛,自认为充满了计谋的脑袋里却什么都想不到,她的眼角下意识地瞥那些身边的“围观者”,她看到艾德脸上的笑意,忽然,她觉得,艾德那恶魔的称呼实至名归。 可她仍旧无法反驳这一切,哪怕这么做对自己而言十分不利。 菲特奈叹了口气——在她叹气的一瞬间,海丽思的手已经颓然地松了下来——那一切已经说明了太多的问题,甚至不需要菲特奈再说话,就让海丽思不得不相信。 “海丽思……”菲特奈无力地开口,抬起头。 海丽思和她相反,她不断地摇头,不断地往后退,哪怕地上有许多杂物,使得她行走不稳,跌跌撞撞。 可她想要远离菲特奈,就像她想要远离那所有的“谎言”。 “你想杀了她吗?”艾德问。 “够了,闭嘴,艾德!”菲特奈第一次失控地朝艾德大声地说。 “你想杀了她,海丽思,杀了这个糟蹋了你的信任,还让你本来最关心的人离你而去?”艾德继续说。 “艾德!”菲特奈又喊出了一声,可这一声已经没有刚才的气势了,她最终失去了支撑,靠在墙壁上,身体微微地滑落。 她知道答案,艾德也知道答案——什么答案?那一位善良女孩会对这一切所有的答案。可艾德偏偏要问海丽思,让她将这一切说出来,他想彻底摧毁菲特奈最后的坚决。 哪怕菲特奈了解这种技巧,可是——有些答案哪怕了然于心,但当你需要去亲自面对的时候,就会觉得那是一个足以摧毁一切的打击。 “杀了她?为什么呢?”海丽思苦笑,她还在摇头,“我为什么要杀了她呢?她为了救我,可是差点丢掉了自己的生命——为了摆脱自己的状况,她做得让人敬佩,让人应该给予高歌啊!” 就如他们所想的那样,海丽思说出了她的答案。 菲特奈并不知道海丽思是怎么离开这间房间的。她静静地站在房间中,等待那发黑的视野里,光又重新汇聚回了眼中,让她看清那个优雅地坐在沙发上的少年。 “你能救克里斯的,对吧?”菲特奈将视线转移到了因为她提供的药而昏倒在地上有一段时间的女孩。 “你想尝试弥补?”艾德说,不动声色,并不为她这“醒来”后的第一句话惊讶。 “已经无法弥补了。”菲特奈呼出一口气,看着艾德眼神充满了疲倦。 艾德轻轻地笑了一声,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了菲特奈的面前,菲特奈看到那双蔚蓝色的眼睛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决定认输了吗?” 咚——! 菲特奈却猛地向前踢了一脚,踢在了艾德的大腿上,将他踢倒在地上,于是她站在俯视着那个少年,哪怕动作有些迟缓得像是迟暮的老人,但她的双眼里依旧带着人们熟悉的一切——不屈的、尊贵的、自信的。 哪怕刚才发现的事情,每一个细节都在大力地摧毁这一切。 菲特奈一个一个字地说:“我本来想直接揭穿克里斯的真面目,可你让我想到了更好的办法——我不会认输,那么就看看,接下来谁做得更好吧——我还没有输。” 第一百二十七章 夏芙林街头的神秘少女 夏芙林省,位于路德王国的边界之地,这个名称听起来像是一个美丽的女性的名字,然而却是路德王国最混乱的一个领地——自从六点年这里最后一位真正意义上的领主死去后,这里被领地内的家族交替控制——但是这种控制是混乱的。 近年来兴起了另外的一个名字,混乱之领。 夏芙林省的休灵顿,是夏芙林最重要的城市——六年来,或许因为最后一位领主出色的治理,这一座城市依旧保持着六年前的风格,雪白的雕像在喷泉广场上立起,铺上了简洁的白色的石砖的大道从城市的最前方延伸到尽头,这里有许多白色的石头建筑,它们都有高大的立柱,富有浪漫气息的波浪状和花瓣形状的装饰花纹,街道两旁的黑色铁艺灯柱和掉光了叶子的树相互映衬,富有近代化的风格——这种描述只可能来自菲特奈。 此时菲特奈便站在这样的街道上——她今天穿着一件黑色的羊毛短外套,里面是黑色的立领衬衣,领口有暗红色的大蝴蝶结,这本来是为了让她增添一些符合年龄该用的可爱特质而增加的,可这种颜色却让她多了些稳重的气质,衬衣下是一条双排扣的高腰长裙,裙子下会露出一双同色的高跟鞋,跟很高,这使得她一眼看过去就像是一个过于瘦弱的十七八岁的少女而不是一个十三岁的女孩。 菲特奈此时一只手握着一把黑色的蕾丝边的伞,曲着那纤细的手臂上露出了缝着银质纽扣的袖口,那只苍白纤细的手戴着一双同样黑色的薄纱手套。 另外,那有白金色的长发的头上还带着一只小巧的黑色贝雷帽,贝雷帽的边上也有黑色的装饰花与薄纱作为装饰——这些配饰看起来有些多,将这位瘦弱的女孩包装得端庄优雅,加上那本身的气质令她显得很神秘,可惜,黑色的成份太多,以至于人们怀疑她是刚从一场丧礼上回来。 但,总该是一位尊贵的小姐,毕竟没有什么人有那样高高在上的气势,就像闻名路德王国的加布里尔夫人一样——如果不是她的年纪太小,会有人怀疑是那位女强人来了一趟休灵顿。 少数的路过的人——忘了说,此时已经是跋涉之月了,玫瑰五月即将来临,尤其是夏芙林这样混乱的地方,即使只是跋涉之月,他们都不愿意在街上多呆,加上城市的人从来都不多。 那些少数的走在街道上的人,异乡人会对这位看起来是本地贵族的女孩心存疑惑——她是不是在等待着家里派来的马车;而本地人则会好奇这局面动荡的休灵顿中是不是又有一位贵族死去了,而这是一位来参加丧礼的远方表亲。 事实上,菲特奈在等人,等的却不是人们想的那些人。 星辉大学每年的外出游历,这一次她和莱特塔来到夏芙林,心存侥幸的她最终发现她们的目的地的是这一座最重要的城市。 而刚到这里时,莱特塔便只和她说了一声,于是离开了。 菲特奈不可能违抗莱特塔的意思——莱特塔也给了她自由活动的权力。 但是再一次走在路德王国的土地上时,她的心情却十分微妙——她没有来过夏芙林领地,或者说她基本没有离开过海瓦格领地,这和她在海瓦格领地的城市中行走是两种不同的感受——哪怕已经过去了六年,但她还是能从那种残存的气息中感觉到了一种年轻的气息。 菲特奈可以猜想到莱特塔来这里的原因之一——不是全部原因,或许和古烈特有关。 那是有关于六年前的一场夏芙林之战,一场属于路德王国和安森迪尔公国的战役——也是从那一场战争,海森家族遭到了灭顶之灾——菲特奈不得不佩服那个家族,因为他们还留存着古烈特和休伯特——哦,古烈特已经死了,而休伯特…… 菲特奈呼出一口气,不想再想下去。 海丽思离开了星辉,在一个谁也不知道的时候,她似乎只带走了她常年穿的衣服,其他的东西一样都没有带走。 耳边传来了落叶落地的声音,这是一个容易让人想起悲伤的事情的天气。 菲特奈来这里仅仅是因为莱特塔,没有其他的原因,哪怕有自由活动的时间,她也只想在原地等莱特塔罢了。 “菲特奈?”可却有人喊出了她的名字——菲特奈抬起头,发现在接到对面有一位女孩,她似乎在确认自己是不是菲特奈——在她抬起头时那个女孩的双眼中包含的光有一瞬是惊喜的,可接下来便成为了复杂而微妙的。 “英格里德。”菲特奈朝她点了点头。 英格里德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鼓起勇气走了上来,她手里提着一个篮子,里面装着一些必用品:“原来你的游历来了夏芙林——真高兴见到你。” 可你看起来可不太高兴。菲特奈当然读得懂英格里德的表情,可她却没有这么说,而是礼貌地说道:“我也很高兴——看来你和我的目标地差不多。” “嗯……算是吧。”英格里德露出了一个苦笑,接着她转移了话题,“你是第一次来这里吗?我可以带你逛逛。” “你似乎在忙于其他事情。”菲特奈看了一眼英格里德的篮子。 英格里德下意识地将篮子往身后移动,紧接着她又笑了笑:“没关系的,只要在太阳下山之前就可以了,现在还有些时间呢——你现在有其他事情吗?” “我很乐意和你一起。”菲特奈说。 英格里德松了口气,领着她走在街道上,和她介绍这些建筑——让人意外的是它们多数来自于同一位领主的建造命令——也就是六年前死去的那位。 “整个省的人都很敬仰格雷德先生,他对我们而言是英雄一样的人。”英格里德说道,说起这些的时候她甚至忘记了掩饰她也是夏芙林省的居民。 “格雷德……是格雷德`鲁德尔斯么?”菲特奈早已经知道英格里德的身份,因此在乎的是其他的事情。 第一百二十八章 即将被呼唤起的记忆 “没错,你也知道格雷德先生吗?”英格里德的眼中终于出现了喜悦的光芒。 菲特奈对格雷德只有些耳闻,却知道鲁德尔斯家族意味着什么。 如果说,路德王国的威兹德姆家族,那么这是证明了威兹德姆家族有一整个国家的人民都清楚的荣耀——在那样体制下的王国里,能够让全部人都听到这样的名声是十分了不起的,然而这个家族不一定被其他国家的人知道。 而要说路德王国的鲁德尔斯,那么将会是周边的国家都知道的。 因为这是路德王国的王室家族,统治了路德王国数百年之久,格雷德?鲁德尔斯便是格雷德王子,现在的路德王国的国王,安德鲁陛下的长子。 “以前知道,但是忘记了。”菲特奈说的是实话。 菲特奈离开路德王国时利用了安德鲁的第二位儿子米塞?鲁德尔斯,让他和自己的姑姑莱莉雅?威兹德姆产生了冲突,在那时她便没有见到那位理论上是未来的国王的格雷德——而她也将这个名字给忘记了。 这时想起来,格雷德应当是成为了这块夏芙林领地的领主,死在了六年前的夏芙林之战里——古烈特曾经和自己说过。 “原来是这样,唉,其实我也不怎么记得他长什么样子了。”英格里德说道,“但是其他人称赞她是最好的人,未来也会是最好的国王,可惜……” 菲特奈从她眼睛里突然流露出来的悲伤,看得出来这个领地的人都很敬重格雷德。 “我听说是死在了夏芙林一战,对么?” “是的,那可怜的先生,当时安森迪尔公国说要攻击其他的领地,但是却掉头来攻击夏芙林——而那位作战的将军太过软弱,让整个休灵顿被围攻,为了保护我们,格雷德先生献出了生命。”英格里德说道——可以想象这是一个被流传很广的故事,以至于她说它的时候流畅得像是呼吸一样。 “献出了生命!”菲特奈惊叹了一声。 “没错,魔法师们说,格雷德先生使用了一个会杀死自己的魔法,将安森迪尔公国派来的将军给杀死了。”英格里德说的话没有什么说服力,那些表达有些问题。 但是这应该是一个共同的认知。 菲特奈点了点头:“那他还真的是一个好人。” 英格里德听到菲特奈的认可,不由得露出了一个笑容,然而她的笑容没能保持多久,因为这时有几个士兵出现在了街道上,那些士兵们那鲁莽凶悍的样子让人情不自禁地朝两边退却,英格里德在看到那几个士兵中间的人时脸色瞬间苍白。 那些士兵们此时正带着一个刚抓到的囚犯——那是个看起来肥胖而,脸色又十分不健康的男人,此时他被锁着双手,由前面两个士兵拉着往前走,每一步都很吃力。 菲特奈只看了那个人一眼,便可以断定那是一位常年作息不健康的人——她剩下的时间都在观察英格里德了,因为英格里德的眼睛是湿润的,眼眶是通红的。 “看样子我们的士兵抓住了一位罪犯,可喜可贺。”菲特奈面无表情地说。 “可别这么说……你知道的,这里一向很混乱,说不定是在乱抓人呢?”英格里德被菲特奈的话吸引,她说道。 “你怎么知道他就是被勿抓的呢?难道现在的贵族都喜欢乱定罪了么?可他看起来确实不是什么好人。”菲特奈装作一副并不赞同这个意见的样子,“依我看,他就是犯下了不可原谅的罪行,说不定还要上刑场呢。” “啊!”英格里德似乎在神游,只听到菲特奈最后半句话,当“刑场”两个字进入她的耳中时,引来了她的尖叫,她立刻捂住自己的嘴,往后退了一步,又往前走了一步。 菲特奈因此十分奇怪:“你这是怎么啦,我的朋友。” “我没事……”英格里德说。 “可你现在脸色很苍白,看起来受到了巨大的惊吓——看起来是很严重的病,我们应当去看看。”菲特奈说。 “看?看什么?哦,不行——没什么可看的!”英格里德慌乱地说,她显然误以为菲特奈是在让她去看看那位囚犯了。 菲特奈伸出手去抓住英格里德那有些颤抖的手,她那瘦弱的手却十分有力,让英格里德被强迫地看着她的眼睛:“你这是怎么了?也不去找找医生?我很担心——毕竟有过克里斯的事情。” 克里斯醒来后,人们得到的解释是,这是由于食谱上的菜换了一些配料——以前也有过这样的换配料的事情,这一次只不过是比较不幸的一次。 “唉……”英格里德叹息,“这些和你没什么关系——都是些丢人的事情!” “你在说什么啊?”菲特奈脸上露出了一丝不耐烦,她这种不耐烦比菲特奈面无表情时更让她害怕。 “哦好吧,我告诉你吧——那是我的父亲,我可怜的父亲!他一定是又惹了科伦特的不快了!”英格里德捂着自己的双眼,不顾一切地说道,“可他去赌丨博也是有错的!对啊,他是多么的不可原谅!” 菲特奈明白了过来——英格里德的这位父亲,大概是因为赌丨博惹上了贵族——如果是一些有教养的贵族,那么只能是英格里德的父亲欠债不还了,可是若是一些没有教养的贵族——会和赌钱扯上关系的,菲特奈认为他至少不会是什么好脾气的贵族。 “科伦特是谁?他为什么要抓走你的父亲呢?是因为欠债,还是因为你的父亲惹了他不快呢?”菲特奈思考了一会儿,问。 “都有,我回来的时候就听说他惹上了那位新来的管理休灵顿的人——而他本来就已经欠了许多钱。”英格里德说道。 “那他来自哪个家族?”菲特奈又问。 “似乎是……布来朗家族的人。”英格里德十分无奈。 菲特奈愣住了,她朝那出街头难得一见的画面看去,那种感觉一切彼此联系着的,网一样的感觉又一次降临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那泥路上的前行者 英格里德在休灵顿外的小村庄——和菲特奈知道的很多村庄一样,它们在树林边缘,换句话说周围都有一小片树林,重要的是那一望无际的,被划分得整整齐齐的田地,再远一些的地方就是一些起伏不大的小山了。 回头说这个小村庄,它多数时候自给自足,偶尔需要到休灵顿换取一些生活用品——用每年出产的作物。虽然夏芙林是混乱的,可这不意味着他们不需要缴税,相反,这里的税收混乱,名目繁多——这具体是什么性质的事情应该由政客讨论,而不是此时的重点,此时的重点是因为这种混乱使得这里的人或多或少受到了影响,脸上看起来都覆盖着一层忧愁。 菲特奈从往来期间的马车上跳下来,和英格里德走在很不方便的泥路上,晴天,地面卷起的灰尘时会很麻烦,而雨天则泥泞得难走。 “玫瑰五月要到了,你知道的——人们都往地下室搬了。”英格里德在前面引路。 菲特奈眼角瞥过旁边,那些风格质朴的木房子是这个王国里的建筑最基本的样子,确实都没有什么人——少有有路人都只会看到英格里德后低着头走过。 “他们不喜欢你吗。”菲特奈直言。 “因为我曾经离家出走过——他们认为我去依靠强盗生活。”英格里德说。 “他们不知道你去了星辉大学?” “我是这么说的,但是他们都把那座学校当作一个传说,认为那是我的借口。”英格里德的声音里有浓浓的疲倦。 听起来这个村庄的风气其实不错,因为已经到了这样的混乱情况,仍旧要与强盗们分清界限——不过他们没有驱赶英格里德,不知道是看在曾经的情分上,还是他们已经要放弃对传统的坚持了。 不久她们到达了目的地,英格里德的家和其他木房子没有什么区别,在村庄的角落里,门口那断掉的栅栏让它显得破败——似乎是来将英格里德的父亲抓走的人弄断的,此时还没来得及修补。 “姐姐!”英格里德刚带菲特奈来到门口,那扇木门已经打开了,看来一直有人在那积满了灰尘的窗户去关注着靠近这里的人——菲特奈看到那是一个小男孩,才不过到英格里德膝盖高,脸上还有雀斑,声音却像是鸟儿一样清脆。 “巴里特——我的弟弟。”英格里德下意识去抱紧他,接着顺势和菲特奈说起了他的名字,“家里还有一位母亲和一位哥哥,我的哥哥叫做奥布里。他是我们全家的希望。” 菲特奈点了点头,有那样一个嗜酒又喜欢赌丨博的父亲,如果没有一个年轻人的支撑,这个家庭只怕等不到英格里德回来了。 “姐姐,你终于回来了!”巴里特看到姐姐不理会他,去和其他人说话,便想要夺回她的目光——同时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身体——菲特奈那一身黑色的打扮就像是那些来家里,给家里带来灾难的人。 “巴里特,你怎么……英格里德!你回来了——这是?”这时,一位青年从屋子内走出来,他有一有亚麻色的短发,身材结实,年轻的脸上有一股忧郁,显然是长期的忧愁造成的,他看到菲特奈时,下意识地,语气里含有一丝警惕。 “她是我的朋友——菲特奈·弗雷顿,她这段时间要来休灵顿办事,是……我邀请她来的。”英格里德向自己的亲兄弟们介绍菲特奈。 菲特奈其实是自己提出要来的。 “我们没有什么可以招待的,这太对不起客人了——巴里特,今晚去和你的姐姐睡吧。”奥布里走过来,接过了英格里德手中的篮子,语气稍稍放松的同时带着一些惭愧,同时他和菲特奈自我介绍:“我是奥布里·丽莱。” 菲特奈和他握手。 “奥布里先生擅长使用武器吗?”菲特奈说道。 奥布里一愣,手快速抽回。 “哥哥?使用武器?你去做了什么?”这话却引起了英格里德的警惕——她此时已经很脆弱了,让她听到这些不寻常的事情可不是什么好事。 “没有这回事。”奥布里矢口否认,但是他被妹妹握住了手心——但英格里德可没有菲特奈那种能力,什么都做不了。 “我是乱说的——请原谅。”直到菲特奈否认了这一点,英格里德才松了一口气,安慰了一下自己那有些生气的弟弟巴里特,接着邀请菲特奈进屋子里。 英格里德走在前面,奥布里走在最后面,菲特奈迈着从容不迫的步伐,走入了那间屋子里——这一切都被奥布里深深地看在眼里。 屋子里的陈设很简单,器具甚至是粗糙的——菲特奈刚进门就听到了咳嗽声——从角落的房间传来,显然是英格里德的母亲。 “有什么客人来了吗……咳咳……无法好好招待你真是抱歉……咳咳……”很快英格里德母亲的声音便从房间里传出来了,这声音给光线不是很好的屋子里带来了一层阴霾。 他们都没有提到这一家的家长,英格里德的父亲被带走的事情——菲特奈觉得这是因为奥布里不想在外人面前说这一件事情——奥布里在这里很有话语权。 进入屋子里,吃了一顿简单的饭——只有粗糙的烤面包和一些青菜沙拉,份量很少,可是菲特奈却觉得正好。她在伊索森林居住的那段时间里养成了一些不是很健康但是却难以改变的饭量习惯。 “洛奈……我……”或许是这样的气氛实在令英格里德受不了了,她看向菲特奈——在她的眼里,菲特奈一向是无所不能的。 她确实不知道菲特奈为何会帮她,可她觉得此时只有菲特奈能帮她了——而且她有莫名的自信。 “你想说什么呢?”菲特奈说。 坐在桌子旁,终于摆脱对菲特奈的惧怕的巴里特有些好奇地看向菲特奈,奥布里也是如此,但是他的眼神里并不全是好奇,更多的是担忧。 他的妹妹回来了,可是却说自己从一个他们都认为不可能存在的地方回来——而现在又带回了一个身份不明的女孩。 “我……”英格里德有些气馁。 她已经将自己搞成了这个样子,还有什么资格去要求别人呢?那真是太过分了。 第一百三十章 假如无路可走 英格里德坐立不安。 “你这是怎么了?”奥布里关切地问他的妹妹。 “我有个问题实在很好奇——你们怎么看待英格里德的失踪呢?”菲特奈笔直地坐着,却用着十分随意的语气问起了这个问题。 英格里德不知道菲特奈在想些什么,奥布里说:“她说自己从那个传说中的地方回来——但是你知道的,这些东西,很多都是从故事书里……” “哦?那么你是否相信这个故事呢?”菲特奈说。 “我当然相信她。”奥布里的话让英格里德眼眶一红,她情不自信地将自己的脸埋在双手中,双肩颤抖,巴里特看到姐姐突然的哭泣,觉得有些不知所措,可终于他走了出去,去拉英格里德的衣袖。 “我还听说你们的父亲被抓走了对么?”菲特奈又说。 奥布里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一些,许久后才点了点头。 “你们不认为自己的父亲应该被释放么?” “有什么用呢……”奥布里担忧地朝自己母亲的房间看了一眼,这种无奈的语气里透露了很多微妙的消息——他似乎不觉得自己的父亲是无辜的。 “哦,那么看来,奥布里先生觉得自己的父亲是咎由自取,担心的是其他的事情——如果,我说如果,”菲特奈强调了一下,“你们的父亲被抓起来,不认罪的话,那些贵族或许会想直接夺走这个家的一切,这个家还剩下什么呢?” “请不要再说了。”奥布里的脸色变得铁青。可以想象如果没有菲特奈的强调他此时可能会跳起来。 当然是将家里剩下的人带走,然后当作奴隶出售——这些事情在路德王国很多,毕竟这些人都是因为债务而造成的,不值得同情,更何况这样的奴隶价格都比其他奴隶要便宜。 巴里特听不懂菲特奈的话,他只是感觉到自己姐姐的肩膀抖动的频率变了——因为带着恐惧。 菲特奈说对了奥布里的顾忌——这证明他和菲特奈所说的相信英格里德话不是假的。 “英格里德是我的朋友,所以我不会让这件事情发生。”英格里德猛地抬起头,她泪眼婆娑地望着菲特奈——她知道菲特奈不是轻易许诺的人,而她说出来的事情,在她的认识中没有一件是她做不到的。 奥布里的脸色变得复杂了——虽然这个女孩身上的气质高贵神秘,与他们格格不入,但是她毕竟只是一个小女孩——在他认为这一切是开玩笑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十分了解的,倔强又认真的妹妹看着她的眼神满怀希望。 于是奥布里犹豫了。 “对,我可以阻止很有可能发现的这件事情。”菲特奈又说了一次,证明她不是在开玩笑,“但是我需要一项报酬。” “你需要什么?”奥布里迅速地开口。 “你。”菲特奈说道,看到奥布里诧异的表情时,她的脸色没有变化,“你应该为一些人做过些私活吧,不然只依靠土地的收入怎么足够你那个父亲挥霍?而在这里你也是唯一有价值的人,我便需要你做一件你能做到的事情,作为交换——当然,所谓能够做到,或许需要你拼命才能做到。” “洛奈?”这回换到英格里德诧异地望着菲特奈了。 “如果你能做到的话,我当然认为我能答应这个条件,不只是一件事情,十件都可以。”奥布里说。 菲特奈弯了弯嘴角,这笑容不知道是出于喜悦还是出于不屑,可都表现了她此时心里对这位奥布里·丽莱有些改观。 “可是要怎么做呢?”奥布里又说。看来他是真的觉得无路可走了。 菲特奈没有立刻回答他。站了起来,她缓缓地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了一把小刀——那把刀刃泛着寒光的小刀被菲特奈反手握住,接着他们看到,她一只手将自己那白金色的长发握了起来,另外那只握着刀的手放在了自己后颈,充满技巧又快的动作下,她那头长发便被绞断了——英格里德惊呼一声。 “好吧,朋友们,又到了该要努力的时刻了。”菲特奈说。 ========================== 科伦特·布来朗,是布来朗子爵的小儿子,爱好是四处游历——认识他的人都知道。科伦特认为自己尤其喜欢夏芙林领地,因此和夏芙林领地内的一些人关系不错。 科伦特的爱好事实上十分常见——有钱的年轻公子们哪一个乐意将自己关在自己的领地里?更何况科伦特还没有继承权,他只能从自己父亲的口袋里掏钱,对他而言,尽力地在自己父亲,布来朗子爵死去之前,游历整个路德王国是最好的事情,以免他每次要钱时都要面对那些兄长的疑问。 休灵顿的领主府早已经名存实亡,由于国王没有明确的命令,附近的家族有些时候无聊的时候便会来这里住上一段时间——这儿毕竟是拥有惊人的艺术作品的一座府邸。 而正好科伦特与其中一个家族的关系不错,他们说这个时候正是来居住的最好时机——一切正像是那位朋友所说的那样,这里的摆设还保持着六年前的样子,是一间十分符合他的品味的地方。 于是他在来到这里半个月后便迫不及待地开一场聚会,邀请周围的贵族们参加。 要知道跋涉之月到处躲避的是平民,贵族的日子每一天都不会有什么变化。 这一个晚上,应邀而来的贵族们乘着自己的马车,从不同的地方悠悠而来——科伦特十分高兴,他将那头浅金色的头发梳得光滑,穿着剪裁和设计都很考究的蓝色正装——事实上他这样有些滑稽,配上那只别在领口的黑色蝴蝶结。 他站在府邸——也就是唐罗格大街145号的大厅里,那些简单的,实际上却大气无比的陈设中,科伦特背后的油画是几百年前的著名作品——它能在战乱中不被带走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欢迎你的到来!”科伦特与每一个前来的人握手,大约有六七个人,其中不乏熟人,或者说只有熟人,面生的是他们带着的仆从,“哦,巴泽尔!好久不见!” 叫做巴泽尔的贵族也将头发梳得油亮,只是气质看起来就没有科伦特自信了:“哦我的朋友,见到你真是太让我高兴了!” “劳勒呢?他不是经常与你在一起吗?” “他太可怜了!他的马被该死的小偷偷走了!” “那还真是可怜,你先去坐着吧——看来我的朋友们都很爱我!每一位都令人熟悉无比。”科伦特对劳勒的事情只说了一句,接着继续笑着招呼他们,“只可惜没有什么新朋友,现在的贵族们都不喜爱交友了吗?” “弗雷顿家族的艾文到!”就在这时,却让科伦特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名字。 第一百三十一章 较量在金色幕布下涌动 科伦特朝着那边看去——只看到门口那里出现了一个少年——那个少年实在是很瘦弱,白金色的短发下,苍白的脸上有一双平庸的棕色眼睛,那双棕色的眼睛却十分锐利,让科伦特一下子以为看到了一只雄鹰。 “哦……艾文?你好,请问你是哪个有名的家族来的呢?”科伦特没听说过什么弗雷顿家族,于是说道。 他的神态有些轻蔑,却又不过于轻蔑,因为他看到那位瘦弱的少年哪怕身上的装饰并不多,那身正装也是最普通的那类,可他的步伐与那锐利的眼神让他心中升起了莫名的畏惧——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很显然,这位艾文·弗雷顿是我们熟悉的菲特奈——她那瘦弱的身体要伪装成一位营养不良的少年十分轻松,她现在看起来就像是另外一个艾德·安森迪尔。 “我来自弗雷顿家族,我的表姐是维基妮·珍妮尔。”菲特奈不假思索。 “哦!原来是这样,真是令人尊敬!”科伦特说道。 珍妮尔家族是一个接近没落的家族,它虽然庞大而古老,却也臃肿,并且未来似乎没有什么指望,实在要说什么出色的人,这几十年里大概也只有那一位病怏怏的,每一天都需要医生的那位阿黛尔·珍妮尔——也就是威兹德姆夫人。 路德王国的家族十分多,尤其在安德鲁国王无声地用赏赐土地的方式支持商人之后,贵族的名号就变得不稀奇了——只要能够拥有一块土地,那么你就可以获得一个头衔。 于是科伦特认为弗雷顿家族是某个借着珍妮尔家族的余光而获得土地,一跃成为贵族的一个新的家族。 “为什么您会来夏芙林领地呢?”科伦特说,这时他还看到,在这位艾文身后还有一个人——那是个身材结实的青年,眼神坚毅,可神态就不如他前面的少年从容了。 “布来朗先生,我是一位旅行家,走遍整个路德王国是我的理想,也是我此时正在追求的目标——自从我的父母患上了急病去世了之后,我决定不能浪费这些时光,尽早地出去走一走是一件很必要的事情。”菲特奈说道。 “你也这么认为!真巧,我也是一位旅行家——于是我在这里落脚啦!”科伦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惊喜的光芒,他将菲特奈领入宴会厅,在那之前他看了一眼菲特奈身后的青年,“这是你的……” “我的管家,先生,他叫奥布里。”菲特奈说。 “哦!哦!那么我们先进去吧!”科伦特说道,同时他朝着自己的管家做了一个眼神——这个眼神似乎除了彼此谁都没有注意到。 菲特奈进入宴会厅,才知道这里被摆上了一张巨大的桌子,桌子上已经铺上了绣着花纹和金边的桌布,那金色的流苏在灯光下闪闪发光,位置上也坐了几个人,他们的面前是摆放得十分整齐的各式各样的餐具。 这样的画面让菲特奈有久违的熟悉感。 “哦,让我们欢迎我们的新朋友!艾文·弗雷顿!”科伦特大声说道,接着他将菲特奈领到了自己的位置旁,和他说,“来,坐下,我们可都期待着有一位新朋友。” 这个位置显然本来是给那位劳勒的。 “你是旅行家,先生,难道你不是第一次来这里的吗?”菲特奈问。 “你可误会了,这些都是我以前在夏芙林认识的好朋友,我来指给你看,那位是巴泽尔·阿福特,看看他那个大肚子,还有乔治……”科伦特对这一位新朋友介绍自己的老朋友,那些老朋友的脸上都露出了善意的微笑,似乎没有听到科伦特那些似乎有些不太好的评论。 菲特奈面无表情地听完,点了点头,她这个点头显得自己有些倨傲——贵族里也是有些等级的,他们显然不被菲特奈看在眼里。 “好啦,新来的先生,你看起来可还很小哩,你已经走过几个村庄啦?”巴泽尔看到她这个模样,说话了,他有些胖,脸上有一小撮胡子,说话时一抖一抖的。 他这话引来了其他人的笑声,科伦特笑的声音最大。 “我从海瓦格领地出发,经过了伊索普领地、格兰妮拉领地,直到来到夏芙林领地。”菲特奈于是细数了这些“村庄”给他们听。 这话让他们的笑声戛然而止,他们相互看着对方,眼睛里或多或少有些惊讶。 这时那位科伦特的管家走了进来,他在科伦特耳边说了几句话,科伦特脸上顿时多了一个叫做得意的情绪——当管家走了的时候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菲特奈一眼。 在菲特奈身后的奥布里则觉得有些煎熬,这时不安地朝旁边瞥了一眼,但很快止住了。 “哦,这可真多,没想到你去过这么多地方。那么你对他们的饮食有什么体会吗?哦,说起来你可不要嘲笑我,我最喜欢的便是品尝各地的美食,这才是我到处旅行的真相!”科伦特说道,“各地的精髓都汇聚于其中!正好,我也去过这些地方,还为我的朋友们准备了不同的菜——我的朋友们都知道我的聚会最喜欢这件事情,也只做这件事情!品尝不同的美食!” 科伦特说完,那些扶着手推餐车的仆人们便出现了,那些科伦特所说的菜肴就在各个银质的餐盘盖里。 菲特奈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她似乎不在意科伦特脸上出现多出的嘲讽。 “你想从哪里开始听?”菲特奈说。 “我认为我应该尊重你的习惯——哦,还是从你开始的地方吧,海瓦格领!” “你知道海瓦格领的路诺曼平原吗?那里有整个路德王国最肥沃的土地,威兹德姆家族拥有其中的三分之一——那里还有个叫做阿姆特朗的村庄,可以种植最丰富最好的食材——我们干嘛要问海瓦格领地有什么可吃的?我们应该问那儿有什么是不吃的。” 菲特奈的话让他们又一次哄堂大笑。 “那总该有一样代表的东西!”科伦特坚持道,他指了指一位男仆,让他将一道菜端上来,放在桌上,“伟大的旅行家,快告诉我吧,这里有什么!” “你确定要准确的名字吗?” “当然!可别挑战我的耐心,我的朋友!” “阿姆特朗鸭肉配蔬菜饼与希伯克酱汁。”菲特奈干说。 她说完,男仆去揭开盖子,便看到了整齐的,切成块的鸭胸肉摆在了被煎成了金黄色的蔬菜饼上,盘底和肉上都有色泽浓郁的酱汁。 第一百三十二章 那一双威严之眸 仿佛菲特奈是做菜的厨子,对今天的菜了如指掌。 “哦,真是太神奇了。”巴泽尔忍不住和旁边的朋友对上了惊讶的眼神,他们可从来没猜中过这些东西。 “看来你对阿姆特朗十分了解!”科伦特说道,他必须相信这种“他正好了解”的可能性,用以说服自己。 “我并不了解它——我们又不是艾伦蒂亚,不可能了解这世界上的一切。”菲特奈拿起了那一杯的在桌面上的红葡萄酒,晃动杯子的手法十分娴熟,那紫红色的液体按照一个优美的频率舞动着。 “那你是怎么知道它一定是这道菜的呢?”一位贵族发问了——他看起来可真是对这一切充满了好奇。 “先生,我说过了,阿姆特朗是最有名的村庄,威兹德姆家族和他们签订了一项协议,他们必须有一位有几十年厨艺经验的厨子在威兹德姆家里负责厨房的事务,作为交换可以获得减税——因此阿姆特朗的人从来不会放弃他们对厨艺的追求,这是一个前提,人们说到有好的菜式一定来自他们,另外一样著名的的食材是,海瓦格领的鸭子——平原上都是田地,那些在水里游的动物更容易被注意。所以说起海瓦格领最有名的菜,无论是什么人想到的第一样都是它。” “按照你的说法,岂不是有更多菜式?” “没错,海瓦格领的物产丰富,当然不会局限于它们——”菲特奈说道——事实上这里有一个讽刺,那所谓的阿姆特朗鸭肉配蔬菜饼与希伯克酱汁只是人们公认的,最普通的,但是却不是最优秀的——意思是这位科伦特对海瓦格领的了解也不过是一点点而已,“阿鲁特红花醋汁烤乳鸽、贝尔蒂特红酒配羊羔都是很有名的菜式,最美味的乳酪出现在女皇之月,虽然海瓦格领只有一小块草原,但那里出产的山羊奶酪是整个路德王国独一无二的,它的口感柔滑结实,不是很甜也不会太咸——每年女皇之月吃一道用那种乳酪作为配料的乳酪拌蘑菇沙拉配最好的猪里脊,是绝好的美味。” 菲特奈滔滔不绝,令这些贵族们都一愣一愣的,哪怕是那个站在菲特奈身后的“管家”——奥布里也是如此。 “我听说海瓦格领的牛排也很不错——哦,它们的羊羔、鸭肉和猪肉都是一绝,看来真的没有什么地方比海瓦格领更好了!来吧,新朋友,告诉我们,海瓦格领的牛排怎么做才是最好的!”科伦特脸上的表情抽了抽,继续说道。 现在人们听出来了,科伦特想要考验这位艾文·弗雷顿。 “其实没有什么可稀奇的事情——海瓦格领并没有什么十分引人注目的特产,烹饪方式也和其他领地较为相似,值得称赞的只是那丰富的物产——我曾经到过海瓦格领的夏洛塔市,那里有一位厨师和我说过要如何烹饪上好的牛排。” “你还会和厨师讨教这些事情!”他们都很惊讶。 菲特奈抬起了她那张苍白的脸庞,那双锐利的眼睛让带着惊讶表情的他们都缩了缩身体——这个动作似乎是在提醒他们“不要那么放肆”。 “在这一间前任领主格雷德·米德鲁斯留下来的府邸里,此时你是主人,布来朗先生,因此我尊敬你,感谢你的招待,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事情,可是我希望你能遵守一下对待客人的礼仪,等会儿让我们换个话题如何?”刚才那一眼将他们都吓得够呛,于是哪怕此时菲特奈的话语有些无礼他们也只能冒着汗点头。 “为什么不呢。”科伦特说。 “很好,那位厨师和我说,最好的那道牛排菜是用一块上好的牛排作为原料,配料有胡椒、盐——那些东西能让它被制作成漂亮的棕色,而配菜是蘑菇、洋葱、豌豆、大蒜、胡萝卜——我和你们打赌,没有比海瓦格领的厨师更喜欢将这些蔬菜全部的切碎并且放心地放在倒了黄油的锅子里烹饪了,哦,牛排还需要焖煮一段时间——这一切工序十分简单,可就像是米德斯那篇《顺序的魔力》一样,任何东西按照它独有的秩序去做,那么一切都会焕发新生一样的魅力。”菲特奈说起这件事情时“引经据典”,哪怕这些贵族们一点烹饪经验都没有,也都被她的话吸引了。 这个少年多么博学多才!现在听起来她不仅是一位旅行家,还读过不少的书! 科伦特则是暗自汗流浃背——其他人可不知道菲特奈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都在盯着自己,那双充满了威严的双眼带来的压力是不可估量的。 这眼神科伦特觉得自己或许有些印象,但是怎么都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到过,于是他苦思冥想,一时间让整个宴会变得寂静无声。 “先生,我回答完了你的疑惑,你是不是可以履行你的诺言呢。”菲特奈在这时又说话了,人们面面相觑,而科伦特僵坐着——听到她的声音时忍不住颤抖了一下——菲特奈可不理会这些。或者说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你说得真是太棒了!那么你想换些什么话题呢?”科伦特用手帕擦了擦汗。 “我们要来讨论一项非常重要的东西——我从刚才就注意到了,先生——你似乎特别看不起那些厨师?”菲特奈的又一次用视线直逼科伦特,“我没想到自从夏洛?桑切特发表了那份著名的《平等论》后还会有旅行家如此看一个下人!” 科伦特又擦了擦汗,他现在可是真的琢磨不到菲特奈想要说的话——他的思绪都被打乱了。 这是怎么了?他只不过是听说这位艾文?弗雷顿身后的管家只是一位普通的乡下小子,他很可能是个来蹭饭的“冒牌货”,这才让那些厨师们做了不同领地的菜,想找个乐子。 可现在是怎么了!为什么讨论到了《平等论》?(注:这是一篇在路德王国从政的平民魔法师的作品,主要大意是要让现在的贵族们放弃那些不平等的看人的态度。) 第一百三十三章 我们不可忘却执着 传统贵族们把《平等论》当做一个笑话,但是对布来朗家族而言却不简单——这个家族中的崛起和几次渡过难关都和平民魔法师有关,更是《平等论》的公开支持者之一——莱特塔和菲特奈说过两种对立的贵族,但这两种贵族不是对立的,毕竟在属于二流家族的上流社会中,利益有时候会高于一切,尤其是布来朗家族正是这种二流家族之一。 “哦,我可没有这个意思……”科伦特可不是布来朗子爵,对菲特奈的话心存警惕。 “可你却这么说了,先生。”菲特奈不打算放过他。 科伦特脸上的汗越来越多,动作也有些慌乱——他在纵容下成长,反而更关注那些和家族利益密切相关的东西,菲特奈提出的正是这些敏感的话题,但他还不够能力反驳。 相反,奥布里的脸上有些兴奋的红光,他没想到菲特奈如此轻松地就“击败”了这一位敌人——而她的学识也远远地超出了奥布里的认知。 “科伦特先生,你这是怎么啦?你看起来十分糟糕,是不是生了病?真是让人担心。”巴泽尔这时说话了,“你们怎么说起了那没用的东西呢?现在的事情可真是瞬息万变,我记得那篇东西可已经没有早几年那么受人关注了——为什么要在意那些平民的话呢!” 巴泽尔提醒了科伦特,让他镇定了些:“哦,我没事!我真是太感谢你了——确实,这些事情没什么可在意的,我只是没想到弗雷德先生如此沉浸于旅行家的身份!你是我见过最好的旅行家——看来我还要向你多多学习哩。” 科伦特已经成功地渡过了这一个难关。 “看来是我误会你了。”菲特奈说——如果她此时还揪着这件事情不放,一定会让他们多想些什么,毕竟在自己承受完压力后反击能够反击的人是人类可悲的本能,“我认为这一切都很迷人,所以会想知道得更多——但你却质疑我所做的努力,这让我非常难过。” “我向你发誓,我再也不会了——好了,我想我已经不会再怀疑我们今天来了一位伟大的旅行家——都将菜端上来吧!”科伦特宽和地说道,很快又恢复了那份洋溢了好心情的表情。 然而科伦特到底还是输给了菲特奈——他一直以伟大的旅行家自居,可是刚才人们知道了这有一位更出色的人物。 不说其他的,安排的晚餐十分丰盛,确实有许多不同领地的菜式,包括了高德加高地的黑培根猪肉卷配沙拉,格兰妮拉领地的奶油蛋羹,临海的摩根领地的蔬菜苹果汁配摩根鱼。 饭后甜点也让人欣慰,那些需要极高技巧制作的李子布丁得到了一致的称赞。 这段时间里大家闲聊起了其他事情,菲特奈似乎再也没能找到机会让科伦特感觉到害怕——反而这一段时间里科伦特恢复了自己的自信,向他们说起的那些旅游经历引来了朋友们的掌声。 奥布里看到这里就有些气馁和烦闷了,他不由得去盯着科伦特,科伦特差点要在他的目光注视中发现这一切了——菲特奈朝他比了一个手势,让他稍微地安静下来。 “我们为什么不去看看这座房子的其他地方?”菲特奈看着眼前的菜,提议。 “你对这里很感兴趣吗?”恢复了自信的科伦特觉得自己此时充满了力量,他极想要挑战这位新朋友,让他也对自己心服口服——嘿,其他的老朋友们哪一个不都是对他低声下气并且附和着他的呢?“按我说,这里我可比你熟悉得多了!” “这可不一定了。”菲特奈却轻飘飘地说,“你一定没有启用这里全部的房间。” “为什么要呢!这里一定没什么人照顾了!”科伦特的语气理所当然。 菲特奈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这让注意到她的人们觉得有些心慌。 其实这里并非没有人照顾,反而,那些仆人们还都是当初的那一批——有一位神秘人一直在为他们提供工钱,让他们像是和格雷德在一样照顾这里,但是又不排斥那些随便进入府邸的人。 若是这里被下了禁止入内的命令,倒是可以认为那位神秘人的身份是国王陛下——但现实正好相反,于是可以反驳,他是国王,为什么要如此偷偷摸摸?并且还任由着这些二流家族们随意地将房间当做自己的房间,并且使用那些府邸里的食材。 “我听说格雷德先生也是一位艺术家,休灵顿内的多数建筑都是他亲自设计的,同时他还有十分珍贵的藏品,我想应该都在这座府邸里——很有可能都是一些价值连城的东西。”这话让许多人心动了,包括巴泽尔,他那胡子抖了抖,似乎在表达自己的赞同似的,“难道,先生,你现在不是号称对这里每个角落都清清楚楚的吗!” “那是当然的,”科伦特急于向菲特奈证明自己,于是站起来说道,“我们便去看看吧!” 那些仆从十分恭敬地为他们拉开了门,对于这件事情他们也是一点意见都没有。 这确实是一座令人肃然起敬的房间——它与很多贵族建筑比较起来都是宽敞大气的,选用的也是一些不会过于华丽的地毯和配饰。 “这里还真是不错!”巴泽尔惊叹道。 “这你可就错了,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的——多么平淡无味的颜色!但是他们却如此的固执,居然不听我的命令!”科伦特的情绪又激动了一些,他狠狠地朝旁边的仆人瞪去,可是那仆人却只是恭敬地弯腰。 显然是这位科伦特先生想要大力地改造这里,但是被那些原来属于这座府邸的仆人拒绝了。 这不是一个友善的信息,奥布里的身体变得僵硬,因为他能听出来,这位科伦特有在这里常住的打算。 “我可是打算把这里给买下来,等我的父亲将手续给办好了——到时候再换些仆人!说起这个,我可是想到,今天我刚刚处理了一件欠债事件,很快那老东西的家人就要被拿来抵债了——或许我可以从里面挑些人……哦,这可不是很好,毕竟是赌徒的孩子!”科伦特紧接着说起了自己的打算,这些话让奥布里恨不得冲上去在他的脸上砸一拳! 第一百三十四章 被揭穿的可笑罪行 要不是菲特奈用手势示意奥布里安静下来,他早已经冲上去了。 科伦特对这威胁浑然不知,还沉浸在自己即将让菲特奈心服口服的设想中沾沾自喜。他迈着优雅自信的步伐和仆人来到了一扇门前——那座白色的大门背后是格雷德的藏品——他推开门,接着连自己也愣住了。 菲特奈跟着走进来,感慨那位格雷德·米德鲁斯确实是她见过的最有品位的人之一了。 这是一个很大的展厅,两排神态各异的雕像从两侧延伸,墙壁上挂满了各种时代的画,不少的画在上面标明了格雷德——显然是格雷德所作的画,它们都显得优雅镇定,虽然表现的题材以农庄里工作的人、街头玩耍的孩子为主。 能将贵族和平民的风格融合在一起,虽然菲特奈仔细想起来觉得这是怪异的,但是她同时也能感觉到格雷德的某种勇气。 “这些东西可真是太棒了!我没见过比这更好的艺术品了!”巴泽尔可不懂什么艺术,他在成为贵族前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民。 “你这么认为吗?但有比这更大的展厅——加布里尔夫人的城堡里有更好的珍藏。”菲特奈说道。 这时科伦特似乎晃了晃身体,可是没多少人注意到——然而他的语气已经透露出了一些……畏惧:“加布里尔家族!谁不知道他们呢!他们可真是伟大!” “确实如此,他们的审美十分值得称道,我记得五年前,他们在自己家族的展厅里有一幅十分著名的画——哦,没错,就是那幅著名的《艾伦蒂亚与艾莫雷》!”菲特奈说。 《艾伦蒂亚与艾莫雷》是一幅很古老的画,没有人知道它的作者是谁——那个年代的人都不喜欢将名字留在画作上,至今也没有学者能够理解他们的想法。另一方面是那确实是一幅惊为天人的作品——菲特奈年幼时见过那幅画,它的色彩在长时间的颠沛流离中虽然丧失了本来的绚丽,却依旧有给人深刻印象的色调与构图,另外,那幅画里面的艾伦蒂亚与艾莫雷的表现也很生动,可以说是很好的诠释了《神语》里的内容。 “《艾伦蒂亚与艾莫雷》!”科伦特脸色瞬间苍白。 “没错,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再看看它——我只知道加布里尔夫人曾经拥有过那幅画,她是从哪里得来的呢?好像是从一个并不知名的家族——我一时间想不起来了!那个家族犯了重大的通敌罪。”菲特奈说,神情严肃,“那是不可饶恕的罪行,哪怕最后他们被无罪释放了,可是在我看来依旧和著名的海森家族通敌案有关,否则他们是无罪又怎么还赔上了在蔚提尔领地的所有地产——真想知道那个混蛋家族现在在哪,我希望他们早已经沦落为了平民。” “哦,确实不可饶恕!”巴泽尔等人惊呼。 通敌罪是需要进行秘密审判的罪行,因为它太过重大,甚至会引起社会动荡——这种罪行一般会在不知不觉地处理后再进行公开,当然这种公开是通过微不足道的方式,人们很少会关注。 这些人此时都对菲特奈是一位大人物深信不疑,那些秘密审判的罪行她都知道,只可能是与之关系密切的人了! “你们不知道是哪个家族吗?”科伦特惊奇地问。 “难道你知道吗?哦,我想我不该小看你,布来朗先生——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快告诉我们吧,那种人如果让人知道了之后,他们出现的地方必然要绕着道走。毕竟你们都知道海森家族的下场——海森家族可和他们的关系密切。” 听到菲特奈的警告,贵族们的表情都带上了一层惊讶和恐慌,科伦特的脸色更加苍白了。 “我当然不知道。”科伦特说道。 “哦,你们快看,那里有一幅作品,太美了!”这时传来了一个贵族的惊呼,他们纷纷走上前去,只看到展厅的尽头——那一幅作品的色彩不是十分绚丽,却还有浓令人深刻的色调和构图——画上位置一高一低的两个人都有美丽的容颜,尤其是那感觉位置高一等的人,头上戴着荆棘王冠,她似乎想要将一支矛赐给那位跪在她面前的人。 “哦,我的天!我居然在这里看到它了!《艾伦蒂亚与艾莫雷》!”听到菲特奈的声音,科伦特险些要晕倒。 他真是后悔了来这里!但是他的心也被恐惧包围——为什么还会有贵族知道那件事情呢?他们早该忘记了这件事才对! 通敌这件事情在路德王国看来是一件足以身败名裂的事情,被处以死刑还好,若是活了下来,那可就是活在了人间地狱——哪怕贵族的等级表面上松散,但是那种财产和声望积累下来的鸿沟却仍旧存在,现在那个通敌的家族还没有成为一个大家族,但是已经成为了贵族中最底层的存在,被人唾弃!甚至待遇还不及奴隶。 虽然六年前布来朗家族确实被认为是误判的通敌罪名,然而加布里尔家族还是以受贿罪让他们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否则以当时布来朗家族的声望,科伦特可以便有更好的旅行条件,而不用依靠这些更差的,甚至就比平民地位高了一些的贵族了。 科伦特对这件事情知道得不多,但是听到这件事情时觉得自己要疯了,如果这些被自己看作无能愚蠢的人知道他的家族有过通敌的罪名,而那位艾文又将这些事情说得绘声绘色,只怕会嘲笑他——没错,这些都是会被吸引嘲笑的罪名,会使得他身败名裂! 科伦特浑身发抖,觉得无比冰冷。 “真是漂亮——你们快看,这里有一个缺口——我记得那个通敌的家族曾经想在这上面留下他们的名字——或许现在还能找得到一些痕迹哩!”菲特奈说道,她走上前去,仰视着那副画,看样子真的要寻找那个缺口了。 所有人都看着!科伦特脑子里一片混沌,觉得死亡在朝着他逼近,他不由得又后退了两步。 “还确实有——格雷德先生还真是慷慨,没去追究这个家族,好了让我们看看……哦,布来朗家族?!”菲特奈寻找到了线索,接着她惊讶地说道,其他人也是如此。 然而他们想要去求证也来不及了——因为这里早已经没有了科伦特的身影。 第一百三十五章 所行之路作为歧路 然而他们想要去求证也来不及了——因为这里早已经没有了科伦特的身影。 “天哪,那个被质疑通敌的家族是布来朗家族?”他们对这件事情都很惊讶。 “这怎么可能呢!科伦特先生可是一个……”巴泽尔想要为科伦特开脱,可大家的眼神却让他停顿了。 这些人说是贵族,其实都是些借着夏芙林领地的混乱分得一杯羹的人——有些人可能去年还只是一位平民——科伦特 ? ·布来朗对他们来说就是送上门的肥肉,结识一位真正的贵族对他们来说大有好处,哪怕那个贵族的性格古怪并且惹人生厌。 这大约就是一些贵族中无法忍受的事情——就在这片治理混乱的领地里。 “或许不是这么一回事呢,大家请放松。”菲特奈咳嗽了一声,让他们从那面面相觑的,像是在市场上议论的缓过来,她说这话的时候听起来优雅从容,然而——有些罪行可以作为贵族的把戏随意玩弄,可有一些却是禁区,这样大的罪名显然不可能是假的。 更重要的是科伦特不见了——他们都能猜到他落荒而逃的样子。 “艾文,你可真是我们见过最博学的人,如果不是你来提醒我们,此时我们还被蒙在鼓里呢!”巴泽尔眼珠子转了转,又扯了扯那被自己揉得皱巴巴的衣角——胖脸上挤出了一张勉强的笑容。 菲特奈仍旧保持着那高傲的模样——她内心里是不屑于与他们为伍的,何况和科伦特比起来,他们也只是比科伦特稍微好了一点罢了。 科伦特一走,他们这聚会便只能中止,各自回家——菲特奈不顾几个人的邀请,径直地朝着门口那两匹马走去。 其他人都是乘坐马车的,可只有他们这主仆二人骑着马——然而对于那些已经将菲特奈佩服得五体投地的人来说,骑马反而显示出了她的卓越——尤其是那马体格健壮,鬃毛发亮。 “我们不应该去将科伦特找到吗?”走在路上,奥布里好奇地问道。 “哪怕科伦特只是布来朗家族的小儿子,但仍旧是布来朗家族的人——我们也就只能骗骗那自大无知的人罢了。”菲特奈戳破了他的幻想,虽然此时她说话还带了些严厉,但是脸上的表情渐渐松弛了下来,她用一只手揉了揉自己的脸,松了一口气,“只要能够达到目的就好了,放人一马又如何呢。” “确实如此,我真希望也能像你一样做到这些——真是太感激仁慈的您了!”奥布里此时也对菲特奈心服口服,现在不疑有他,诚心地说道,他忽然跳下马,朝着她深深鞠了一个躬——他确实没想到这个女孩竟然可以博学到伪装成一名贵族,帮助他们走出这个困境,“我将履行我的诺言——请您说吧,只要我能够做到。” “朋友,如果我不提出要任何的报酬,那么你会愿意相信我吗?我没有什么事情需要你的帮助,如果你乐意的话记住这个恩情就足够了。”菲特奈的话让奥布里发愣,“别尝试扮演一个贵族——真正的贵族从来都‘从灵魂之中认出自己的同伴’。” 菲特奈本来就是一位贵族,她很长一段时间日日夜夜地进行那些繁复的礼仪训练,被要求阅读一本本贵族能用得上的艺术理论,学习那些她或许并不擅长的,在贵族的社交中或许只是被用来吹嘘的东西。 然而那些东西便是贵族灵魂形成的一部分,她无法否认那一点——这并不是一个人想要伪装便可以做到的。 奥布里似懂非懂,却十分郑重地又像菲特奈行了一个礼。 “你会行礼,这么说你曾经在贵族家庭工作过。”菲特奈说。 “啊,你看出来了——没错,我有过很多工作,为了支撑那个家庭——有一次我在劳勒·戴舒的家里帮助他们搬运修建花园需要的材料。”奥布里说,“他的府邸在休灵顿的阿尔菲的角落里,在乡下也有一间别墅。” 菲特奈点了点头:“你很了解。” “有些印象。”菲特奈是察言观色的高手,她轻易地从奥布里的脸上发现了一丝犹豫——当然她不会认为这是一种对自己有害的犹豫,只是有些东西他认为说出口没有意义,便没说出真相。 “哦,我知道了——我们先回去吧,回去和你的妹妹、你的母亲说这件事情。”菲特奈说道。 此时已经深夜,周围只有虫鸣,道路黑漆漆——这个时候别指望有什么路灯。菲特奈也不会什么魔法,无法借助魔力为他们照明,他们只能依靠着马的直觉在黑夜里向前走。 奥布里曾经询问过菲特奈是不是要第二天再回去,但是被菲特奈拒绝了——而他确实迫不及待地想将喜悦和自己的亲人们分享。 两人在黑暗中前进,科伦特也一样——这个可笑的逃兵此时在自己的马车里擦着额头上的冷汗,那一身有些滑稽的正装让他无法好好的呼吸,在马车里,他有些气馁地扯了扯自己的领结。 他此时已经有些缓过神了——那件事情太过危险,他只有这件事情被疼爱自己的父亲警告过,以至于他被那位神秘的少年吓了一大跳。 于是下意识地逃出来——可是此时他的话让他起了一些疑心,为什么他会知道这些事情?弗雷顿家族哪怕与珍妮尔家族有关,但这件事情在他的记忆中却只和加布里尔家族有关。 作为布来朗家族里的小儿子,当然,虽然他对各个地方的了解极其有限,但是确实是一位喜欢四处游玩的人,因此他基本不了解这种家族之间千丝万缕的关系。 于是他此时觉得那位艾文 ? 弗雷顿有些问题,但他下意识又不敢去想那些问题。 马车行进着,科伦特思考着。 砰——! 就在这时,科伦特感觉到马车剧烈地晃荡,他一愣,接着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听说夏芙林领地的混乱已经让它成为了强盗们经常光顾的地方! 他遇上强盗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无望之呼喊必遭漠视 科伦特脑海中浮现这个想法,却做不出相应的反应——他只听说过那些家伙,听说他们聚集在森林、河谷里,专门在路上等候马车经过……天哪! 马车剧烈地颤抖,科伦特缩在了马车的角落里,不知所措。 但是震动很快停止了——马车停了下来,科伦特感觉到自己被沉入了一片叫做寂静的湖里,恐惧像是湖水一样向他涌来,让他窒息——那藏在他心底里的那浅浅的勇气和自信似乎想让他振作精神,但是他的脚却像是灌了铅似的,怎么也抬不起来。 “科伦特·布来朗。”这时响起了一个清脆的声音,由于科伦特脑海里对强盗声音的印象都是那些故事里描述的那种粗犷的、野性的、可怕的声音,因此这个声音在他看来便是天籁——哦,听起来还是一个的女子! 或许只是一个认出了他的马车的过路人——呵,谁知道这愚蠢又轻浮的贵族脑子里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怀疑,可科伦特擅长说服自己,他很快相信了这种说法,并且去打开了马车门。 接着他庆幸且得意起了他的想法——瞧,借着马车里的光,他能看到马车外正站着一个漂亮的女人,那是一种健康动人的漂亮,小麦色的皮肤和那银色的头发配合出了一种特殊感,如果是平时科伦特或许会为了让自己的想法得到特别的评价而向别人说,这种美真是怪异,可现在他却觉得这是艾伦蒂亚的使者。 “你好,小姐。”科伦特尽量地放轻自己的声音,想朝那个女郎伸出手。 然而他刚走下马车,便感觉到后脑勺的剧痛——接着他眼前黑了一片,他什么都看不到了,也没有了知觉。 ================================= 科伦特的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身处于一个洞穴中——夏芙林领地里很多这种山洞。 他感觉自己的脑子昏昏沉沉的,当手碰到后脑勺,那儿传来了一阵剧痛,他想要惨叫一声,但是只能发出呻吟。 疼痛让他彻底地清醒了过来,他四肢酸痛——这是因为自己躺在这硬梆梆的地方造成的,可是他那抱怨才涌上喉咙,他便想起了自己记忆中最后的事情——他遇上了强盗! 科伦特无比后悔,心里想到那个女人一定也是强盗中的一员。 “科伦特先生,你醒过来了吗。”就在这时,响起了另外一个声音——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这时科伦特才发现,这个四面都是墙壁的山洞上方,探出了一个人头——就像是戏剧场,那个男人就在二楼的看台上,而自己是演出台上的人。 那个男人长相倒是和科伦特听过的那些故事的描述相似,是一张五官组合起来显得粗糙的脸。 科伦特想问问“你是谁”,但还是发不出声音。 那个男人大约看出了科伦特的情况,将头缩了回去,科伦特正担心他会不会不管他的时候,他又将头伸了进来,这一次他将自己的手也伸了进来——手里有一个篮子,接着他将带着绳子的篮子给放了下来。 那篮子里有一碗水——科伦特一口气喝了下去,但是那水显然不是他平常喝的那一种,这让他呛了一口,并将它们吐了出来。 “这些是什么东西?!”科伦特十分生气。 “水,先生。” “这是水?!” “我们只有这种水,先生,你如果不喝的话就等着被渴死吧。” 科伦特感觉自己的喉咙仍旧渴望着水,犹豫了一段时间后终于还是将它喝了下去——这个动作让他深深地皱着眉毛。 “你是谁?我这是在哪?”科伦特喝完后,说。 “我是迪克,你在强盗窝里,先生。”迪克的话让科伦特所有的希望都破灭了。 “你们快将我放出来……哦,艾伦蒂亚在上!” “不可以,先生。” “哦,我亲爱的朋友,我的父亲一定非常担心我!你快告诉我,要怎么样才能放我出来!” “我们需要赎金,先生。” “那你快去我的家族里告诉我的父亲——哦,不行,你得让我出去,我带你们去,你们想要多少我都可以给你们。” “不行,先生,你需要写一封信给你的父亲,如果他不按时将赎金交出来,那我们就……” “就如何?” “我们会杀了你,先生。” 科伦特脸色惨白,他急急忙忙地走到这里的边缘,尽力地伸着脖子看着迪克:“我的好迪克,快告诉我,你们的信有没有送出去!” “已经送出去了,你只需要等待就可以了。” 科伦特松了口气,可是又坐立不安,如果他们诚心想要害死他呢?而且——科伦特环顾四周,发现这里只有几个陶罐。 “迪克!” “我在,先生。” “有什么吃的?你能给我些什么?” “我每天会给你两次水和面包,直到一个月的期限到之前,其他的东西我不会给你,它们都在山洞里。” 科伦特觉得这一切太过疯狂了,于是眼前一花——他有些眩晕。 但是显然迪克是不会理会他的哀求的——这些可都是技术十分熟练的惯犯,其他人不喜欢他们,他们也不会喜欢其他人,于是不管科伦特说些什么,迪克都只是简单地回答——不可以,不行,没有。 科伦特说了很多,结果发现自己的喉咙又干了,想再找水也找不到了,直到迪克将水和面包吊下来——喝完水后,他感觉这些水的味道已经没有第一次那么难以接受了,可是那面包又让他犹豫了——那简直就和石头一样。 但是说什么也没有用。 习惯是一个很可怕的东西,它能抚平一切伤口,一切不满,尤其是对科伦特这种人,过了好几天后,他竟然就习惯了这些事情。 毕竟抱怨毫无用处。 “迪克,你在不在?”这一天,“乐观积极的”科伦特喊迪克。 “我在,先生。” “你都不需要休息的吗?” “需要,在你醒来之前醒来,在你睡着之后入睡。” “真是辛苦——你不会觉得无聊吗?” “不会,先生。” “但是我觉得无聊!你可以和我说些你们的事情吗?放心,你可以讲些不重要的——只要我不能出去。” 迪克犹豫了一下,似乎答应了。 “你能告诉我那天晚上在马车外的女人是谁吗!” 第一百三十七章 真相前迷雾重重 让人难以想象,科伦特已经在强盗营地里了,却还想要问那天晚上遇到的女人是谁。 “她是优利卡。”迪克却回答得很爽快。 “优利卡……很帅气的名字,你可以告诉我她是谁吗?她是做什么的?” “她是首领的妻子,是一名弓箭手。” “她已经有丈夫了!那么她的行为还真像是一位放荡的女人!”科伦特这几天在山洞里习惯了之后,因为确信自己的父亲会将自己的赎金送来,所以在不害怕的情况下,那层心底里浅浅的自信又浮到了表面。 “不,这是获得首领允许的。” “他居然会允许!” “是的,首领允许优利卡做任何事情,哪怕是离开这里。” “那么他们的关系一定很糟糕!” “不,他们的关系让我们感觉到有些……温暖,我希望没有用错词汇。” 科伦特顿时觉得无法理解,便又问起了其他事情——不过迪克虽然会对他的问题必然有回答,可却不会中他的圈套。 =================================== 就在科伦特被关在强盗营地里时,菲特奈在休灵顿忙着自己的事情——英格里德家的事情得到解决后,她的父亲也被送回去了,或许是受到了惊吓,那个赌徒的态度要好了不少,省去了不少麻烦。 莱特塔第三天才出现,就在那个她们分别的地方。 莱特塔看到菲特奈的装扮,起初愣了一愣,然而很快便恢复了常态。 菲特奈将那一身从裁缝那用简单的布料做的正装换成了白色的衬衫和有些宽的格子裤,还有象征着平民身份的比较大的贝雷帽,她同时还戴上了一顶褐红色的假发——如果不是莱特塔对那张脸很熟悉,只怕也不会第一时间将她认出来。 “抱歉,回得有些晚,不过事情已经办妥了——你已经找好你的研究项目了吗。”莱特塔前后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原本她提着的皮箱已经不在手上了。 “嗯,就用这附近的魔药植物——项目按照你的意见,选定了简单些的。”菲特奈说。 “我的意见是我的意见,你的决定是你的决定,你知道我从来不希望你将这两样东西混为一谈。” 菲特奈点了点头,莱特塔便径直朝前方走去。 “在那之前和我去一趟领主府邸。”莱特塔走的方向并不是城外,很快,她解释了这件事情。 “好的。”菲特奈不知道莱特塔想要做什么,可还是答应了。 “你似乎不会拒绝其他人?从你来学院的那一天我就和你说过了——有些时候不需要那么为难自己,如果有什么疑问就提出来。”莱特塔沉默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她不久前的一行带给她的感悟。 “在我拥有那个资格的时候我会问的。”菲特奈觉得理所当然。 菲特奈坚信着一个人有怎么样的认识与地位便可以获得怎么样的权力——简单来说,一切以个人的力量作为标准。 不过菲特奈对莱特塔的服从并非是出于认为莱特塔强于她,而是认为她此时没有提出那些问题的资格。 这两种想法的区别很大,前者是畏惧,后者是尊重。 “你这是和艾德学的吗。”莱特塔却没有想到那么多。 菲特奈十分不乐意听到那个名字,以前是认为那个名字值得她戒备,此时则让她深切感受到自己的弱小。 “并不是这样的。” 或许其实也受到了一定的影响——菲特奈不清楚,她只承认艾德的一些做法确实能够使人触动,但是菲特奈也认为他从来不将那些可以与贵族天生尊贵的想法联系起来的东西,用在有意义的地方。 “好吧,那是你的事情。”莱特塔放弃追究,说起了另外一件事情的解释,“我去那里见一位朋友,期间你可以在那里走一走——你似乎对艺术品有些兴趣,那里曾经的主人格雷德·米德鲁斯是一位很出色的艺术家。” 菲特奈点了点头。 再一次来到领主府邸,迎接莱特塔的是一位菲特奈之前没有见过的管家,或许他是府邸此时的负责人。进入府邸中,没有人能够认得出菲特奈,也没有人对她一身平民装扮进入这里有什么异议,因为她是莱特塔带来的人。 于是菲特奈想起了自己之前调查的东西——这一座府邸受到了一些人的保护——菲特奈现在认为这个人是莱特塔,毕竟她以前是路德王国的贵族,并且此时身份却很特殊,不方便公开。 可是这个推断是有疑点的,她并不知道莱特塔的家族与路德王国的皇族有什么联系——若是和皇族的关系密切,莱特塔也不可能被驱逐了。 菲特奈没有问,毕竟在莱特塔看来这件事情她没有必要知道。 她走在府邸中,这才是她第一次仔细看这一座建筑——它由几个建筑组成,每一部分都有不同的年代,最长的有一百年的历史。 还是早晨,晨露伴随着清新的植物香——菲特奈下意识地一一将它们辨认出来,顺着它们的味道来到了一片花园中——自己眼前正有一座古老的屋子,红色的爬山虎爬满了墙壁的外墙,让人感觉到了一种独特的美感。 “你好。”菲特奈看到那儿走出了一位女仆打扮的人,她手里抱着一个木盆——或许是这座建筑给自己的好感,菲特奈便与她打招呼——另外,这个女仆的年龄看起来有些大了。 女仆露出了一个善意的微笑:“欢迎你来到塔夏波尔。” 塔夏波尔,很好听的名称,似乎指的是这一座建筑的全称。 “像是一个女孩的名字。”菲特奈说。 “是的,她曾经是这里的一位女仆,但是很多年以前死于头痛症。”女仆说道,或许是突然提到这件事情,她的表情有些伤感,“她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 “是么?可惜我无法知道她长什么样子了。” “确实……哦,不对,她有一张画像!”女仆是个热心的人,她似乎真的将菲特奈看成了进来参观的少年。 菲特奈此时心情不错,哪怕觉得这位女仆说得话不是那么可信。 菲特奈于是一直等到女仆走出来,那个木盆已经不在她的手上,手里是一张泛黄的纸。 那是一张素描,被保存得很好,哪怕已经泛黄,但是却依旧平整。 菲特奈接了过来,脸色瞬间苍白。 “她叫塔夏波尔·阿伯格,确实个可爱的女孩。”女仆也在看着那张照片,感慨着过去的时光,“她一直是塔夏波尔里最活泼的人,大人经常说她像是一只可爱的猫。” 菲特奈看到那张画上女孩的面孔——她其实很熟悉这张脸,和她认识的一个人一模一样。 塔夏波尔·阿伯格和克里斯·阿伯格长得一模一样。 第一百三十八章 路德王国会议(上) “这位塔夏波尔小姐有什么亲人吗?”菲特奈深呼吸一口气,问道。 “哦,可不用称呼她为小姐,她只是一位女仆罢了——还是一名孤儿。我们的大人喜欢收养一些孩子,他可真是一个充满善心的人。”女仆说。 “那么有什么被收养的女孩和她的关系特别好吗?她是什么时候死去的?”菲特奈仔细地看着那一幅画。 女仆想了想 : “那大约是七年前的事情——因为第二年就爆发了战争——塔夏波尔和很多人的关系都很好,因为她活泼可爱,却是有一个人和她的关系并不是很好。” “那么是谁呢?” “是普特格——他也是一个孤儿,比塔夏波尔来得晚,大人和塔夏波尔都挺喜欢他的,因为他很机灵,可惜他不怎么喜欢塔夏波尔,总是冷淡她——我们都认为他是有些喜欢那个女孩子哩。”女仆说。 “他是个男孩?那么他现在去了哪里?” “哦,我可不知道,大人去世后他就离开了塔夏波尔,大概是觉得没有什么指望了吧——其他人都留在这里——除了这里我们还能去什么地方呢?” 菲特奈若有所思,接着朝她道谢 : “十分谢谢您。” 说完菲特奈没有心思再观赏风景了,她向女仆问路,接着身影便没入了某一座建筑中。 在菲特奈和女仆说话这段时间中,视线顺着那座有很长历史的建筑的红色的爬山虎爬到顶端,会发现在对面的建筑内——雕着以《神语》为主题雕塑的飞拱旁是一扇巨大的窗,光线充分地汇入室内,落在莱特塔的脸上。 夏芙林此时的阳光依旧十分动人,哪怕已经是跋涉之月。 莱特塔正听着身后年迈的管家说话,可是她的表情表现她根本没有在听——她先是将眼神落在菲特奈身上,当那个打扮成少年的女孩往回走,在她的视线中消失后,她的视线才转移到塔夏波尔之外——那有一架马车驶过,匆匆地往朝休灵顿外驶去。 ========================== 贵族的世界往往有两面,就像是童话书里的故事,冰冻的湖上和湖下可能存在着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看起来平静的表面上,没人能够知道在它深处隐藏着什么——夏芙林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情况,或许是因为贵族不擅长将矛盾放在表面,传统令他们变得乐于沉默,他们更喜欢在这里内心精打细算,但是这件事情在一个地方有些不同。 那个地方在德莱顿。 名为路德王国会议。 它是一个贵族会议,就像是人们印象中的那样——在一栋古老威严的建筑里,这栋位于德莱顿中心的建筑通体洁白,象征着纯洁无瑕。而在入口的喷泉处更是立着一座艾伦蒂亚的雕像。可以想象建造者试图营造一种法庭的氛围。 按照路德王国的传统,今天是王国会议开会的时间——各式各样的马车按照他们主人的等级排列,排在最前面的是国王那架华丽的白色镀金的马车。 会议已经准备就绪了——会议大厅里,位置以环形排列,尽头有一个盾形纹章的,底纹是蓝色的殊茱花和金色的狮子。在标志前方是一张王座,此时,安德鲁·米德鲁斯坐在那张座椅上,他已经上了年纪,金色的眼睛旁爬满了皱纹。 今天有些特殊——因为在安德鲁那张王座旁边,稍微靠近坐席的位置放置了一张额外的椅子,椅子上米塞·米德鲁斯。 这似乎表明了一个信息——米塞已经被确定为下一任国王——不过这是理所当然的,在夏芙林之战后,王子就只有一位了。 “人都到了吗。”安德鲁说话意味着会议开始。 这座会议厅在建造的时候飞拱还没被发明出来,因此厚实的墙壁和比较小的窗让这里采光不足,使这里被神秘的气氛包围——或许这本来也是他们想要营造的氛围。 “当然,陛下。”代表贵族开口的声音沉稳有力——来自那位被人们熟知的威兹德姆公爵,奥德里奇·威兹德姆。 “今天的事情——由米塞和你们说吧。”安德鲁说道。 他的声音里有一点疲惫——不久前他才生了一场病,让已经虚弱的国王更为虚弱,贵族们最近产生了关于米塞何时会即位的猜测。 此时让米塞说话,无疑是确定了他们那个,国王不久将要离世的想法。 “诸位,这件事情要从几个月前,探子为我们带回来的情报说起,大家都知道,我们的老对手又有动作了——有探子称他们组建了一支新的军队,我想这或许是一种新的动作。”米塞说。 “但是,殿下,安森迪尔公国的维森大公已经卧病很长时间了。”有人说话了,那个有短短络腮胡的男人是比尔·伊索普,伊索普伯爵,一个以自己的领地命名的贵族。 “现在安森迪尔公国的掌控者应该是莫顿·安森迪尔——认识他的人都知道那是个野心勃勃的男人,探子得到的结果有足够的线索让我们推断。”反驳他的人是格兰妮拉家族的鲍里斯·乌兹尔德,他穿着正装,一头暗红色的短发,还很年轻——他继承爵位已经有八年了,是路德王国政坛冉冉升起的新星。 这是一个值得讨论的事情,毕竟他们不知道莫顿·安森迪尔已经死于艾德之手。 “维森大公是一个十分严酷的人,他的儿子在成年前都需要在森林里独自生活一年,要么活着回去,要么死在森林里——而要继承他的位置,也必须经过考验。”说这话的声音来自一个女人——莱莉雅·威兹德姆,这位在政坛上活跃的女人一直她的政敌恐惧。 “考验!你的是意思是安森迪尔公国会将进攻我们神圣的王国作为考验,他们早有那本事的话,夏芙林之战后为什么不直接攻到德莱顿呢!”说这话的人是查德·兰开洛特——兰开洛特子爵。 第一百三十九章 路德王国会议(中) “安森迪尔公国让人觉得不可理喻,他们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获得了所谓的神话,试图认为自己拥有‘正统’的地位,并认为他们是那最初的混乱之前的神圣帝国的统治者!”莱莉雅说道。 “是否疯狂是别人的事情,看在艾伦蒂亚的份上,我们需要想清楚,毕竟这有关于是否要发动战争。”老者的声音——这或许是王国会议里年纪最大的成员了,邓肯·摩罗尔斯,摩罗尔斯公爵。 莱莉雅沉默了。 这是王国会议的常态,发动对国家的战争是需要全国支持的,他们都不希望失去和平,不想轻易发起这件事——毕竟那意味着支出和经济情势变差。 “这件事情很值得我们考虑——威兹德姆公爵大人认为呢?”作为国王,是需要调节气氛的,争吵对谁都不利——不过还不是国王的米塞无法以自己此时的身份缓和现在的情况,于是他只能求助于那个威望很高,至今却还没有发表意见的威兹德姆公爵。 “何必此时就确定结论——探子从送消息到现在的时间内不足以让他们出兵,熟悉这一切的人都知道探子不可能在在一个军团组建完毕时才发现它,它只有可能还在筹备的过程之中,或者刚刚开始筹备——我们需要更多的信息了解事实的真相。”威兹德姆公爵说,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充满威严——如果听过他说话,那么菲特奈的那些朋友们便会十分确认菲特奈和威兹德姆公爵的父女关系,他们的口气如出一辙,虽然威兹德姆公爵给人的压力要比菲特奈的强很多,且更令人信服,“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些探子代表了王国最强的侦察能力了。” 意思很明显,安森迪尔公国此时是否要动兵,需要更多的信息才能判断,而且公爵还指出,动用了如此多的力量还无法得到准确的结果的话,那么王国将无法继续存在。 “是个好主意,”米塞接了一句,他的嘴角带着浅笑,给人平时那种温和的印象,“因此还需要各位加油,我记得这方面的工作是由摩罗尔斯家族负责。” “是的,殿下,我们会加强这方面的观察。”邓肯说。 “好的,那么是下一件事情,这也是有关于安森迪尔公国的事情——我们发现了‘那个人’的踪迹。”米塞说。 在座的贵族们脸上的表情都变了变,他们似乎在猜测这两件事的关系。 这件事情是路德王国的贵族们避而不谈的事情,并非隐秘,只是它牵涉了太多。 贵族中有人问道:“这是真的吗,殿下?他在哪?” “这是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我们知道他在哪里,但很可惜的是——准确的情报是,他在星辉。”米塞说。 议论声像是突然爆炸了一般炸开,这些尊贵的贵族们脸上,有的表情诧异,有的表情严峻,有的则忧心忡忡。 需要注意的是,路德王国几乎没有曾经在星辉里待过的贵族——莱特塔说过,路德王国的贵族分为两派,平民魔法师不是没有的,但是在获得了贵族的称号后他们就已经和星辉断绝关系了——并且他们多数和星辉没有关系。因此这种忧心并不和他们的身份有关。 “这是从谁那儿知道的消息?或许不是简单的情报吧?”莱莉雅的问题有些尖锐。 “准确地说,这份情报来自于我们有些熟悉的人——他是古烈特·海森。”米塞又说道。 争论声忽然停止。 会议场地里此时寂静无声,资历尚浅的贵族们摒住了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出。 “为什么要提到这个犯了通敌罪的家族的人,何况他还是个逃犯呢。”查德打破了寂静,他似乎有些瞧不起米塞的话。 那些家族的人只认为是如此,可是身处高位的贵族们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他的信中还带来了一个信物。”说着,米塞将手伸入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吊坠。 在米塞说话的同时,会议里用魔力升起的灯光改变了方向,落在了那个吊坠上,这让全场的人都能看清楚这个吊坠的细节——看清楚后,那些贵族们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这件事情如果和星辉有关,那么我们将要付出巨大的代价,你们要知道,佛瑞森·莱格朗德还活着。”鲍里斯提醒他们——这个年轻人一向以稳妥作为自己的行动方向,因此有时候让人觉得他和那著名的保守分子邓肯有相似之处,事实上他们也是朋友,忘年之交。 这确实是一个麻烦的问题。 米塞不是一个有嫉妒心的人,他知道这件事情对自己那生命已经不长的父亲而言具有很大的意义,因此在他的坚持下,这件事情必然会演变成与星辉联系起来——可究竟是交涉还是战斗,全看这些决定了路德王国走向的贵族们怎么想了。 “星辉的战斗力并没有那么可怕。”贵族们对米塞的决心心知肚明,于是有些人说道。 “三贤者中的佛瑞森·莱格朗德和莱特塔·乌兹尔德都在星辉中,他们两个任何一个都能以一人之力撼动一个对魔力运用并不熟练的家族,”莱莉雅说,“而且我希望你们不要忘记那十分危险的阿德兹很有可能也在星辉中。” “请不要将莱特塔冠上我们家族的姓氏。”鲍里斯十分不满。 “看来你想和我讨论血统纯正的问题。”莱莉雅说道。 鲍里斯皱了皱眉——他其实是上一任乌兹尔德伯爵的私生子,在莱特塔杀死了生母被驱逐之后,乌兹尔德伯爵才娶了自己的情妇——他那一位并没有什么特殊身份的母亲,成为了真正的继承人。 “现在可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威兹德姆公爵适时叫停了这一场即将开始的争斗。 乌兹尔德家族和加布里尔家族有利益之争——他们领地交界那座城市的归属到现在还没有确定下来,而且上个月这种矛盾还加剧了,于是此时会产生针锋相对的情况可想而知。 “我们并没有非要和星辉交涉的地步。”威兹德姆公爵开口,他其实说话的次数不多,可是每一次似乎都能决定会议的方向。 第一百四十章 路德王国会议(下) 人们都看着威兹德姆公爵。 “古烈特是一位‘亡命之徒’,他当初在寻求庇护之后又逃离了王国——我们无法解读出他告诉我们这件事情的动机是什么,因此我们本来应该置之不理,但是殿下的意思是——这件事情值得调查不是么?”威兹德姆公爵说。 米塞点了点头。 “加上安森迪尔公国的动向很可疑,我们可以怀疑安森迪尔公国确实又在准备开战,于是想将我们的注意力转移到星辉上,”威兹德姆公爵继续说,“不过这都是些我们未必要大动干戈的事情。” “阁下的意思是,我们也派出一名探子混入星辉吗?”比尔听懂了威兹德姆公爵的意思。 威兹德姆公爵确实给了他们一个启发。 因为利益问题,贵族们的争辩有时候会陷入某种恶性循环的怪圈中,可是在威兹德姆公爵出现在会议后,这些事情就很少发生,总是会被他轻松地遏制了在了开始之时,也很少有人能够找到威兹德姆公爵的漏洞。 哪怕是那一件菲特奈·威兹德姆失踪的事件,也没有人能找到他全部的作为——得知菲特奈失踪的消息后,他第一时间将还住在海瓦格领的瑟坦因关入了威兹德姆家族的监狱里。而当瑟坦因被放出来后,阿伦纽家族便已经消失在政坛中,同时整个高德加高地上的政治关系被重新洗牌了。 威兹德姆公爵甚至获得了一块新的领地,就在高德加高地。 之后当人们质疑威兹德姆家族是不是这件事情的受益者时,他很快便发布了一篇叱责阿伦纽家族的文章,用来说明“真相”——菲特奈被那个家族的人杀害了。 于是人们认为威兹德姆家族是纯粹的受害者——但是贵族们清楚这件事情该怎么样评价。 很少有贵族能将清理某个家族的工作做得如此极致——没有见识过这一些的贵族们都为自己捏了一把汗,纷纷得出了自己的家族如果是阿伦纽家族,将也会有一样下场的结论。 威兹德姆家族的威名不仅没有衰弱,甚至还更上一层。 于是也有些人将其评价为,奥德里奇·威兹德姆踏着自己女儿的尸体走上了他政坛最巅峰的时刻。 “我们可以派出两个孩子,去星辉学习。”米塞说道。 这时他们已经完全确定了米塞对这件事情势在必得——尤其是米塞早已经知道,或许说早已经和威兹德姆公爵讨论好这件事情的可能性了——贵族们轻易地可以把握米塞的想法,可见在这方面,这一位王子殿下还需要多多锻炼。 “看来我们现在的工作要简单得多了,考虑下谁适合去星辉——殿下认为有合适的人选吗?”查德说道。 “我认为这件事情需要大家讨论。”米塞说。 贵族们面面相觑,一时间没有结果。 由于能使用魔力才会成为贵族,对一个贵族来说,进入星辉对他们来说,困难的地方不在于他们能否使用魔力,而是在于——他们认为星辉是一个会破坏信仰的地方。这才是他们对星辉畏惧和厌恶的最初的原因。 “我们需要忠诚的信仰者。”邓肯的话让所有人都赞同。 “哦,好吧,我们可以将这件事情交给威兹德姆公爵,由他来安排。”当人们再一次陷入沉默,并且沉默的时间足够长的时候,米塞只能说。 这件事情看样子是会不了了之,可是威兹德姆公爵从来都是一位实干家,而他也了解米塞的坚决——现在唯一能确定的事情是,对这件事情没有什么兴趣的贵族们可以将自己摘出来了,而其他对此有心的贵族需要私下和威兹德姆公爵交涉了。 没有其他的事情——今天下午皇宫还有教廷的祷告,因此这一次的会议结束了。 邓肯和王室一起离开——忘了说,邓肯·摩罗尔斯同时是教廷的一位大主教,他继承了路德王国里的修曼达领地,那里是一个重要的朝圣地——显然他还负责了今天下午的祷告。 威兹德姆公爵接着走出会议厅,他走上马车后,没有立刻令马车返回领地,反而静静地等待——光线充足的地方能够看到这一位公爵大人一如往常地板着脸,那双蓝紫色的眼睛是最吸引人的地方——然而仔细看会发现他眼角生了些皱纹,鬓角也多了一丝斑白。 事实上威兹德姆公爵正值壮年,这对一直以精力充沛且衰老得晚的威兹德姆家族而言是一件很奇特的事情,人们有不同的猜测,可是他没有任何的解释。 很快,马车的门被拉开了,一位同样有着蓝紫色眸子的女人走上了马车,她穿着暗红色的礼服,模样严肃。 “和乌兹尔德家族的争端还没有解决吗。”威兹德姆公爵看着自己的妹妹,先开口了。 “没有——鲍里斯比我想象中的要坚定得多。”莱莉雅皱了皱眉,“但我迟早会将这件事情摆平的——我想说的是另外一件事情,你早就知道米塞会得到正式的继承身份?” 威兹德姆公爵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是和陛下的特使一起来的。” 看来国王确实已经提前和威兹德姆公爵说过这些事情了。 “那么,你决定好要找什么人去完成这件事情了吗?” “你来找我不就是为了这件事情吗,虽然他们将这件事情交给我,可我更想要交给你来做——无论到底有没有找到‘那个人’,结果都不重要了。” “真是令人意外,我以为以陛下的性格,菲特奈的事情后,并不放心你做这件事情。” 多数人因为威兹德姆家族的传奇太过耀眼而忽略了一些细节,但要察觉那些事情对国王而言不是什么难事。这件事情仍旧和菲特奈失踪有关。 正如人们所知道的那样,这些人都是标准的政客,他们不计感情,以客观事实还原一切——当初菲特奈失踪的事情已经越来越让他们怀疑,那些事情或许根本和阿伦纽家族没有关系。 如果是那样的话,这件事就和威兹德姆家族的荣誉和教育挂钩了——只是就莱莉雅看来,她不敢相信菲特奈会做出那样的选择。 背弃自己的身份不仅仅是个人的事情。 “如果是那样的话,就当她死去了吧。”威兹德姆公爵说道。 威兹德姆家族已经放弃了搜寻,并不是出于无望——莱莉雅知道,奥德里奇·威兹德姆已经将自己唯一的女儿从家族名单上摘掉了。 他一向冷静,这种冷静,莱莉雅深以为然,并且在半个月前,阿黛尔·珍妮儿,那个疾病缠身又备受打击的公爵夫人的葬礼上已经能够看出来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宛如溺水之人 跋涉之月谢幕,玫瑰五月降临,没有一个地方可以幸免。 科伦特还在睡觉,但是注定要被吵醒——这四面都是石壁的洞穴并不封闭,其中隐藏着一扇门——不过这位贵族不是被开门声吵醒的,石壁中随着隆隆的响声出现了一条通道,科伦特已经很熟悉的那位负责看守他的迪克走了进来,他那粗糙平凡的外表下,身上肌肉发达,轻松地拎起了还在睡梦中的科伦特,并且将绳索套在了他的脖子上。 “天哪,这是怎么了?!”科伦特在那根连接着上方的绳索将他吊起来的时候才醒过来,他蹬了蹬自己的腿,当发现自己还能站着的时候松了口气,接着惊呼。 “你被宣判死刑了,先生。”迪克冷静地说道,就像是在谈论今天的早餐。 科伦特还迷迷糊糊的,他愣了一下,接着才转过头:“你在说什么?” “先生,你要死了。”迪克重复了一次。 “哦,你这个玩笑可真好笑,看看我脖子上的绳索……”科伦特哈哈大笑,声音在洞穴里回荡,“你们这玩笑做得可真不错!” “我没有在开玩笑。” 迪克说完,上面忽然使力,将科伦特吊了上去!科伦特终于明白这不是在开完下,他睁大的双眼里被灌满了恐惧。 “快放开我!救命!救命!我的父亲难道没有派人将赎金拿来吗?!你一定是搞错了时间,快放开我!”科伦特高声尖叫,就像是戏剧院里那些高歌的女演员——或许科伦特以前都没有发现自己有那样的潜力。 “你的父亲确实派人来了,但是他说他要放弃你。” “这怎么可能!” “证据在这里,先生——看看吧,你们家族的信物。”迪克将手里拿着的东西展示给科伦特看,科伦特还被吊着,他卖力地“举着”自己,此时被暂时放了下来——科伦特摔在地上,甚至还没站起来,就朝着迪克那爬去,抢过了他手里的信物。 那一枚徽章确实是属于布来朗家族,科伦特可不会认错。 “艾伦蒂亚在上!”科伦特觉得眼前一黑,就要晕过去。 可是绳索又拉紧了,科伦特立刻又清醒过来,他急忙保住了迪克粗壮的腿,头被扯得后仰,眼泪都要从眼眶里涌出来了:“为什么?为什么我的父亲要放弃我!” “因为你泄露了家族的秘密,先生。”迪克现在在科伦特看起来可已经不是什么傻大个了,而像是一位严酷无情的法官。 “家族的秘密!我向艾伦蒂亚发誓!我什么都没有说!” “那么等会你亲自去和艾伦蒂亚发誓吧。你已经没有用处了!”迪克似乎宣告了他的死亡。 “不!不!不!”科伦特大喊了三个不字,他的脑子里仿佛闪过了灵光,令他有了主意——当然,在很多人看来这根本不是什么智慧,只是情急之下的呼喊,“那该死的布来朗家族!请你放过我!我将告诉你那真正的秘密!那是会毁掉一个家族的秘密!你知道了之后只要举报给国王,就能获得大量的奖赏!” 但是迪克却没有听他说的话,他后退了两步——科伦特吃的东西本来就不多,再多的力气也早已经宣泄完了。 科伦特看着自己唯一的支柱渐渐远去,双眼里满满都是绝望的乌云。 “你说的是真的吗?科伦特·布来朗。”这时给科伦特很深印象的清脆的女声又响起了,只看到银发的女人的脸探到了下面的人能看得到的地方——她还朝着迪克打了一个手势。 迪克立刻停了下来。 “亲爱的小姐!这当然是真的!”科伦特满身都是汗。 “这里没有东西可以证明你说的话。”优利卡又说道。 “不不,只要你仔细听我说的话,就可以知道这是一个惊天的大秘密!”科伦特早已经变得不顾一切。 “那么你说说你的秘密——我许诺你生命与自由,如果你说得足够好,这可比那根本没帮过你的艾伦蒂亚有吸引力得多。” “当然,当然!”科伦特的眼睛一亮——一个月的贫困生活让他忘记了贵族的骄傲和处事,虽然很不可思议,他此时非常确信优利卡的话。 要知道她可是将自己从死亡线上救上来的人。 “迪克,给他一张椅子,让他说说看。”迪克闻言转身,大步朝外走去,很快从外面拿了一个椅子,放在了科伦特的屁股后面。 科伦特对优利卡的好感又上升了不少,他坐下来,舒缓了一口气,朝四周看了看:“我可以喝一杯水吗?” 然而迪克不为所动,优利卡看了他一眼,接着朝后打了一个手势,那根绳索又紧了一些——科伦特一下子被从椅子上拉起来,吊在空中。 “哦!抱歉!抱歉!我不会再提任何要求!” “迪克,给他水——后面的人听好了,如果他再说一个我不想听到的字就让他去死。”优利卡的话让科伦特瑟瑟发抖。 科伦特又一次被放了下来,这一次他喝了水后便老实了:“小姐,我想你应该清楚,贵族最致命的罪名是失去忠诚,因此背叛国家的通敌罪是最严重的一个。” “我知道这个干嘛?难道你们布来朗家族通敌的罪名是真的吗?” “确实是真的!海森家族是替罪羊!” “哦?那个可怜的海森家族,我记得他们那个家族只有两个人逃到了庇护所——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是五年前的事情——我那天想去找我的父亲,为赛马输掉的钱——但是那天我刚站在门外,就听到了书房传出‘夏芙林’‘格雷德’这些字眼,而且和我父亲说话的人操着一口浓重的安森迪尔公国当地的口音。 我当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一如既往地打开门——就看到那个人给了我的父亲一封信。” “看来正是一封信让海森家族的通敌罪名成立咯,”优利卡说,“可我还是不知道布来朗家族会获得什么好处,我觉得你有些事情没有告诉我。” 说着,科伦特觉得自己脖子上的绳子似乎又紧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浑浊的阴影弥漫于前方 科伦特急忙站起来,抓住面前的绳索:“我说的话都是真的!我不知道我的父亲为什么要和安森迪尔公国的人串通起来——但那之后家族得到了一份丰厚的补偿,一块对此时的家族而言很不错的土地!这可是证据呀!” “你的话让我很疑惑,科伦特先生,你不但不知道你的父亲能从那位安森迪尔公国的人手里获得什么好处,你还说了土地——难道安森迪尔公国的人还在路德王国里拥有土地吗?” “哦……这……我……我确实说了我全部知道的!我进入书房后,我的父亲还在和他说‘他会办妥一切’!”科伦特觉得自己的希望又在流逝了,于是焦急地证明自己的话。 “那好吧,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是你们的家族被控告了之后吗?” “没错,没错。” “那么你的父亲当时是用什么口气说的那一句话呢?” “一种很虚弱的口气——千真万确。” 优利卡沉默了,她盯着科伦特看——科伦特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女人的眼神会让他有发毛的感觉,长时间的沉默后,优利卡转身,消失在了人们的视线中。 “哦,我自由了吗?”科伦特高喊道。 优利卡没有理会他——和那种人说话实在让她犯恶心。她转身后走向了那位握着绳子的强盗身边的一位“少年”——有一头白金色的短发,装束像是街头那些平民少年。 “你已经知道你想知道的东西了吗?我可以肯定,他确实什么也不知道了。”优利卡对她说,“你是海森家族的人吗·菲特奈。” “很感谢你,我已经知道了我想知道的东西。”菲特奈轻声道,“不过我并不是海森家族的人。” “事实上我无法从他的话里明白什么——他估计在看到那些东西后就被人打晕了,也想不清楚前因后果。” 菲特奈的脸上却浮现了一抹诡异的笑容:“不呢,朋友,他其实说了很重要的两件事情。” 优利卡一边和那位握着绳子的强盗打了一声招呼,接着领着菲特奈前面将她带出山洞——那位布来朗家族的使者确实来了,十分关切科伦特的状况——但是优利卡并没有打算轻易地放过他,因为这位贵族的动向便是菲特奈告诉她的。 “我倒是很好奇。”优利卡说。 “一位有安森迪尔公国口音的人确实可以是安森迪尔公国的人。而拥有路德王国土地的人必须是路德王国的人。” “我有时候听不懂你们这些学者的话。” “布来朗家族才是那个替罪羊,但是他们发现在完全背负那个罪名前发现了真正的叛国者,并且向他们许诺——而作为补偿的土地,虽然是从海森家族中的领地中分割出来的,可或许是他们在路德王国的盟友安排的,否则他们又怎么能获得很好的补偿。” “我算是大概明白了——这个布来朗家族头上还有一个更强大的家族在支持着这一件事情,而且很可能造成了夏芙林之战的失败——贵族的事情还真是有意思,拿着国王的土地,享受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却做出叛国的事情。” 菲特奈没有反驳优利卡一些不对的表述,脸上只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她们在走在洞穴中,这里是以强盗特里坦为中心的一个强盗组织的营地,菲特奈早已经清楚——这里只是他们不少营地中的一个,然而这些设计不会比修筑工艺复杂的贵族建筑简单,以菲特奈的记忆力,她也无法将路线完全记住。 直到通过结构复杂的洞穴通道来到了一个新的洞穴。 那个洞穴比其他的洞穴都要大,迎面能看到墙壁上一张古老的地图,这是这一带的地图,上面详尽地标注了一些陷阱和易于进攻或者防御的地方——它似乎可以被称作“军用地图”。 在地图前站着一个男人,他的身材似乎比威克尔还要高大一些,脸上的线条像是刀削出来的,这让他保持在脸上的表情刻板又严肃。 “可以去安排布来朗家族的人将他接走了,特里坦。”看到他,优利卡说。 特里坦点了点头。 “我今天想去看艾里村的祭典,你要和我一起去。”优利卡走到他身边,拿走了那一串挂在地图旁边的钥匙,将手伸向特里坦,特里坦顺着她的意思回握她的手,那是某种同意的表示,得到了这个表示后她便拿着钥匙,消失在了另外一条路里。 当优利卡离开后,菲特奈便能感觉到沉闷的压力——这种压力与贵族那种以身份和习惯堆积起来的压力不同,它很纯粹,是长年累月形成的。 或许得益于他杀人的数量。 可是菲特奈不为所动,或者说不愿意服从这种压力。 “你想从优利卡身上得到什么?”特里坦负责将菲特奈带到出口——这是他自己提出来的,优利卡没有问过她理由——菲特奈则已经猜测到了他会说什么。 “我无法在一个受到刻意保护的人身上获得什么。”菲特奈从来不担心有人质问她。 她能看出来,特里坦对优利卡的保护是无法让其他人试图从优利卡身上获得什么的。 “她说她需要答应你的一个要求,现在已经将要求偿还了,你们将各不相欠——下次再见,我希望你拿着你的价码来找我。”特里坦的语气与他的外表一样坚硬得像是石头。 接着两人再也没有对话。 菲特奈平静地和特里坦走到了出口——那儿有四处徘徊的强盗,他们看起来纪律严明、训练有素,然而这仅仅是在无关之人眼中,在敌人或者在朋友的眼中,这里或许会有另外的一个场景。 “你是一个十分危险的人。请不要再靠近这个地方。”特里坦站在出口旁边,目送着菲特奈离开,忽然间,菲特奈听到这个声音和姿势更像是军人的男人在她身后说道。 这倒是和优利卡有一样的评价。 菲特奈叹了口气,她确实曾经有过这样的想法——毕竟不是谁都能够认识一位强盗并且不在一开始就和她敌对的。 不过敏锐的特里坦认为自己看到了菲特奈的小聪明,并警告了她。 第一百四十三章 仇恨与友善自深渊而生 她走在一片荒野,这里充斥着令人心慌的寂寥感——但是事实上,她对这样的感觉并不陌生。 这仿佛燃烧着烈焰的荒野上,“一切”意味着荒凉、死寂、毫无希望、没有对未来的方向——就她的内心一样。 她站在原地,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这一切却仍旧凝塞在她的胸口,消散不去——这里是自己走不出去的地方,怎么可能如同平常一样只要深呼吸便可以结束了呢? “菲特奈。”她转过身,发现在一望无际的荒野里出现了一个人。 “海丽思……”菲特奈眨了眨眼睛,迟疑了片刻。 那位海丽思垂着头,发丝遮住了自己的双眼,菲特奈于是看不到她的表情。 “我的朋友。”她又说道,“我的朋友。” 菲特奈摇了摇头。 “在你心里,果然没有那种情感吗?于是不断地糊弄其他人,像对待虚无的自己一样对待自己吗?”海丽思向前一步,菲特奈看到随着她踏出脚步而显现的眼睛——那双眼睛没有光芒。 菲特奈见过比那更充满绝望的眼睛,可是这样的眼睛出现在了海丽思的脸上只会让她恐惧,于是她后退了两步——可是背后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深渊,她一脚踩空,跌了下去! 海丽思扑了上来,抓住了她的手腕。 菲特奈一愣,怔怔地看着头上,女子的双眼——又转头看了看自己下面的深渊,像是巨兽的大嘴,可是里面只有黑暗与空虚,并没有巨兽的咆哮,菲特奈甚至感受不到任何的风。 “请松手吧。”她说。 “为什么呢?为什么要将我想成你那可悲的模样呢?”海丽思的眼角滑落了血红色的泪水,“我多么想要救你,可你却将我推入深渊,你即将坠下,我想救你却遭到了你的拒绝,你宁可去死吗?你以为这样便可以解脱了吗?你的罪孽将陪伴着你,会代替我照顾着你!” 接着,海丽思松开了手。 菲特奈睁大着眼睛,感觉自己急速地下坠! 唰——! 睁开双眼,菲特奈看到了旅馆的天花板——原本白色的天花板因为年代,泛黄又开裂,空气中弥漫着玫瑰五月特有的灰烬的气息。 “做噩梦了么?”这时,一个声音让她清醒过来,菲特奈的身体没有动,依旧平躺在床上,头则侧过一边,看到那个出现在她房间里的人——艾德·安森迪尔坐在一张旧木椅上,手里抱着一本红皮的旧书,朝她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早上好,洛奈。” 菲特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又把头转回去,缓缓地在床上坐起来,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调整呼吸。 “我这里有两份消息,一份是海瓦格领的、一份是德莱顿的。”艾德从自己暗蓝色的大衣口袋里拿出了两张纸,“你想先看哪一份呢?” “代价呢?”菲特奈掀开被子,走下床,她不喜欢坐着和艾德说话,那样占不了优势,站着会稍微弥补一些。 “一个早安吻如何,我记得你们路德王国很流行这个。” “我做不到,你可以去三条街外的白色楼里。” 三条街外那栋白色的建筑对男性来说是个挺不错的去处,因为里面都是浓妆艳抹的妓丨女。 “好吧,你真是一点幽默感都没有——祝福之月,我缺一个舞伴。” “我记得你去年的舞伴是罗莎——她出了什么事情吗?”菲特奈露出了一个冷笑。 “暂时想不到能让你难受但是又好的点子,太好的点子你又不愿意接受。”艾德的理由里根本没有提及罗莎。 “好吧,成交。” 艾德松开手,那两张纸像是会飞的鸟儿一样,朝着菲特奈飞来。 菲特奈接下了它们。 第一份来自海瓦格领——威兹德姆公爵夫人阿黛尔·珍妮尔去世的消息。 看到这份消息的时候,菲特奈没有任何的表情,仿佛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 “看来你不是个乖孩子——对自己的母亲也如此的无情。”艾德的意思让人搞不清楚是在感慨,或者是在嘲讽。 “我知道有两种人容易早死,第一种人是先天体质不好,容易患病,并且情绪经常低落,是充满了负面情绪的人。”菲特奈说。 “看来公爵夫人是这种人咯?我听说珍妮尔家族的人先天弱不禁风,似乎是早年近亲结婚留下来的弊端呢。”艾德以一种有些惊奇的语气说道,“不过现在的珍妮尔伯爵先生却十分健康,哪怕已经是做祖父的年纪了——是只有女性这样么。” “或许。” 菲特奈之所以如此瘦弱,一部分也是因为珍妮尔家族的血统造成的——不过后天的忧愁性格才是导致阿黛尔·珍妮尔经常患病又虚弱的原因。 “将母亲的死亡归结于这样的原因,确实说得通呢。” “我为我母亲的去世感到遗憾,但我在离开家族的时候已经有这样的觉悟了。” “路德王国的贵族们都是些奇怪的人——你这样的做法可以说是耻辱,就没有什么感想么,威兹德姆小姐,”艾德拿起了菲特奈床头的一颗植物果实,在手里把玩,接着说,“因为逃避婚约而逃跑,这估计是我听过最可笑的理由了。” 确实如此——菲特奈的做法在路德王国算是头一份。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菲特奈不完全是贵族,所以她无法接受那种命运,哪怕自己已经当了十几年的贵族,熟悉那一切。 “那么另外一种容易早死的人呢?” “这就该问你自己了,先生。” “哦?” “自大妄为,试图插手两国的政治,引起动荡——希望艾伦蒂亚保佑你能够死得好看点。” 艾德一愣,接着他笑了出声,声音里透着一些愉悦。 菲特奈可不会管他有怎么样的想法,只是拿起了另外的一则消息,那是德莱顿的消息——有关于路德王国会议。 “米塞即将继承王位,可是却让贵族们选出两个人来星辉,寻找某一个人。”菲特奈轻轻念道。 第一百四十四章 互相利用之人 “米塞即将继承王位,可是却让贵族们选出两个人来星辉,寻找某一个人。”菲特奈轻轻念道。 “路德王国的路德王国会议是那么多国家里唯一的一个,你认为它如何呢?” “你在问它如何可笑吗。”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从你的口气里读出来的——他们在找什么人?” “格雷德·米德鲁斯。” 菲特奈惊愕地抬起头,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别露出这样的表情——不需要用这样的方式让我对你掉以轻心,你早就想到了这样的结局,不是吗?我记得你在塔夏波尔成果丰硕。”艾德那双蔚蓝的眸子,颜色接近于海洋,给人的感受也是如此——浩瀚无边、喜怒无常。 菲特奈叹了一口气。她没想到艾德在塔夏波尔设有眼线。 因为年龄和想法不想称,她喜欢用这种方法蒙混过关——就比如现在,如果她此时表现出了惊愕,那么便说明她对这件事情不知情,这样自己在面对艾德时候,还能保留一些底牌。 可惜艾德不仅清楚,似乎还是知道了这些才来找她的。 “好吧,格雷德·米德鲁斯还没有死,可是谁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哦对了,你是安森迪尔公国的人,你应该更清楚。” “负责这件事的是亨利德家族,和我无关。”艾德否认了。 夏芙林之战,安森迪尔公国进攻路德王国,格雷德·米德鲁斯抵挡安森迪尔公国的军队,他本来有机会获胜,但却被与他并肩作战的海森家族背叛。 人人皆知的这个故事,结局是格雷德舍弃自己的生命,成功地拖延了很长的时间,使得威兹德姆家族率领的军队赶到夏芙林,赶走了安森迪尔的军队。传闻中格雷德还留下了一封揭发海森家族罪行的信,便是这封信为他们家族定下了罪名。 “凡是有政客参与的事实真相都会变成一个童话故事,这一次也不例外。”艾德感慨。 “呵,看来这个故事的破绽是,海森家族并没有叛国,罪魁祸首是布来朗家族,而格雷德殿下也没有死。” “哦,你已经知道了罪魁祸首。” “好吧,看来这是你今天来告诉我这个消息的原因——他们想去找格雷德·他在星辉?我怎么不知道星辉里有一位路德王国的贵族。” 艾德的嘴角浮起了一个弧度:“谁知道他在哪?” 这是又一场较量,围绕着艾德带来的这一则消息——米塞认为他的兄长格雷德现在就在星辉,并且要派遣一些人来寻找他的兄长。 问题就在于艾德想对此做什么,还想拉上她? “你想做什么?想对那些来星辉的贵族做什么?”菲特奈眯起了眼睛。 “你看起来很紧张的样子,洛奈——我以为你铁石心肠。”艾德站了起来,朝菲特奈走过来。 菲特奈知道自己又被下套了——艾德知道自己会先看海瓦格领的消息,于是她先读了母亲逝世的消息,自己表现得如此冷漠无情,当然也和自己面对的人是艾德有关,可他便将自己这种情绪作为例子,打击现在怀疑艾德作为的自己。 哪怕自己已经很清楚前因后果,依旧会此时自己被耍了一把而懊恼。 他打算做什么。 菲特奈觉得有些烦躁。 “别紧张,可爱的姑娘。”艾德走到菲特奈面前,伸出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哪怕他看起来很虚弱,但事实上他是一个能轻松地调动魔力的年轻人,轻而易举地将魔力转换成了自己的力气,于是菲特奈完全避不开,“我只是好奇,威兹德姆家族负责的人选,他会选择什么人来星辉呢。” 只是想知道这两个人是谁,并不打算让自己参与对付他们的过程吗? “这件事情重要吗?”菲特奈直视着他的眼睛,眼睛里没有情绪。 “你会被发现的吧?” 菲特奈没有说话。 “现在我们又站在一条阵线上了——你知道他们可能会派出什么样的人,于是这些人会对你产生威胁,要知道学院里可没有那么多人对贵族有好感,你不想自己建立的那一切功亏一篑吧?” 现在的较量变成了菲特奈会不会站在艾德一边——菲特奈当然不清楚艾德排斥那些来自路德王国的人具体原因,可清楚那对艾德是一件重要的事情,不然他不会来找自己。 “你在逼迫我和你站在一个阵营吗?哪怕我担心这些人揭穿我的身份,难道我就不能想办法杀了他们吗?我没有那种必须和你结盟的理由。”菲特奈说道。 “嗯,确实如此。” 说完,艾德松开了菲特奈,一只手却搂住了她的腰——菲特奈才发现自己已经退得有半个身体探出窗外了,如果她再退一步说不定就要从这个开得很低的窗口摔出去了。 就像是那个梦一样,一个……将她推向深渊的人。 “你想对付他们,可是为什么你要告诉我这些事情?你知道他们不会派遣什么具有价值的人物,米塞想去找格雷德并不是为了确认自己的王位是否稳固,他只是想知道自己的亲哥哥是不是还活着——可是那些政客们的想法只怕是正好相反,他们不会希望得到什么结果,最好的进展就是没有进展——我敢肯定他们派出的人很难对你有威胁,而在这个过程中,艾德·安森迪尔,这里面有什么事情和你有关?”菲特奈深呼吸一口气。 她说完的同时,艾德松开手,这让菲特奈险些因为失去支持而跌落。 “我想知道会有什么人去星辉。”艾德看菲特奈的眼神意味深长。 “只会是两个家族的人——珍妮尔家族和艾薇尔家族。此时我为威兹德姆家族制造的风波还未平歇,他们让威兹德姆家族负责这件事情只会是想要看看公爵的打算,如果想要制造失败,平息威兹德姆家族的燥热,那么只有这两个家族的人可以派遣。”菲特奈十分肯定。 艾德听完后不再说话,而是径直走出了房间。 当关门声响起后,菲特奈靠着窗户坐了下来。 她的话没说完——很多会改变那种情况的要素菲特奈都没有说明,或者说她根本不打算和艾德说明。 艾德有足够的自信并且一定能让她说出王国会派出的人,自己也因此知道了这件事。不过他们的“合作”也到此为止了。因为艾德不打算告诉她,他想要做什么。 两人都会根据对彼此的了解去改变自己的做法,并且去谋划自己的事情。 这种利用方式菲特奈清楚得很。 她也需要行动起来了,毕竟就珍妮尔家族而言,她都难以应付——只和艾德说了可能被派出的家族,可她心中已经有了具体的人选。 第一百四十五章 黑浪在森林翻涌 直到中午菲特奈才准备离开旅馆。 莱特塔临时接到了佛瑞森的委托,昨天就走了——而她在休灵顿已经没有什么可做的了——实习已经完成,随时都可以回星辉。 她打算今天回去。 徒步穿行森林是很危险的,尤其在玫瑰五月,可菲特奈别无选择,她必须在路德王国派出的人到达星辉之前回去。 可让她有些意外的是,当她走出门口时,发现他的马车已经停在了门口。 马车用厚实的木头打制,使得外表大气厚重,一般人家是不用这种木头的,因为它比钢铁还要重,但是考虑到艾德是一位魔法师,一切就情有可原了。 魔力的作用并不大,可能够展示其力量的地方却显得无比奇妙。 “这是你们家族的马车?”菲特奈看了一眼马车。 而且没有车夫。 “这几天买的。”艾德说道,他先是趁菲特奈不注意的时候接过她的皮箱,然后走到马车旁,打开了门,像是一位仆人一样,朝她伸出手,“那么,先生,上车吧?” 菲特奈本来想要拒绝,可是同时的眼角瞥到了街角一个在巷子的尽头探出脑袋的人,默不作声地将手交给了他——她今天披着黑色的斗篷,这样的装束十分中立,无论是平民还是贵族都会有人穿着,因为那头短发,她此时还是艾文·弗雷顿。 艾德关上门,跳上了车夫的位置——接着她感觉到马车开动了,将她拉出了休灵顿。 被黑暗笼罩的天空让人没有观赏的欲望,菲特奈静静地坐在马车厢里,唯一打开的一个窗在前方,从那里能够看到艾德驾车的背影。 “嘿,看到那些光点了吗。”艾德忽然提醒菲特奈。 菲特奈知道艾德的驾车不过是装装样子——贯通之眼的结果告诉她,这位魔法师正在使用魔力,像是顺流的河水一样将马车向前推,于是马车的速度要比普通的马车快得多——这样的情况下菲特奈顺着艾德指着的地方看去只能看到一闪而逝的光点。 “这是强盗的信号。”菲特奈沉默了一下。 玫瑰五月多数的植物都在休眠,还未进入森林的地方是不会有发光的植物的,只能理解为这是那些生活在城市外的强盗们的信号。 不过之所以有这样的推断,还是因为她在优利卡那儿看到的一些类似的东西。 那种有组织的团体以这样的手段在玫瑰五月里传递信息。 “看来你不担心会被强盗盯上。”艾德的口气很悠闲,不再装模作样地策马,而是靠在了车厢上,菲特奈甚至觉得他已经眯起了眼睛。 “你的马车开得太快了,他们会清楚这是一位强大魔法师的马车——他们何必冒这样的风险。”菲特奈说。 “其实你只猜对了一半,他们看到我确实不会攻击我,不是因为我是一位强大的魔法师,而是因为他们知道我是艾德·安森迪尔,他们的首领,特里坦的朋友。” “你认识特里坦?” “你既然能够得到优利卡的优待,我为什么就不能和特里坦是老朋友呢?” 菲特奈知道自己又被讽刺了,不动声色地回击:“你也会有朋友吗?” “这个讽刺对你而言也很有效果呀。”艾德可是一点也不觉得沮丧。 “你打算把我带去哪里。”最好的反击方式一如既往地只有忽视讽刺。 “我请求莱特塔教授帮我找点东西,作为代价我要把你带回星辉。” 听到了这个回答,菲特奈便不再说话了,两人于是再没有任何的交流,像是玫瑰五月的天空一样,陷入了沉默。 接着菲特奈在马车上睡着了,她昨晚没睡好。 菲特奈坐着睡着,依旧把腰挺得笔直,纹丝不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菲特奈感觉被什么东西召唤,睁开了双眼,她迷迷糊糊地觉得耳边响起了人们的争吵,可是这种争吵却太过遥远,并且显得虚无缥缈。 这种迷糊的状态让她的动作比她思维更快地活动——她拉开了马车侧边的窗户的窗帘。 马车已经行驶在了森林中,由于这是借助着魔力行走的马车,车轮浮在地面而不贴近地面,于是没有任何的颠簸,只有两边飞快变化的画面作为它正在高速行驶的证据——菲特奈看着那些枯黑的树干,发现森林已经完全被黑暗笼罩,死气沉沉,犹如经历了一场大火的洗礼。 接着菲特奈被远处的一个画面吸引了——她可以确定那些声音来自那儿。 那儿有黑色的“巨浪”翻滚、涌动,黑色搅动灰色,偶尔有生物想要扑出那里,张牙舞爪——菲特奈见过它们,在那片巴洛之花花田旁,似乎便是遇到了这种东西,优利卡当时才让她逃走的。 它们是什么? 让人感觉震撼的是,不只有一只那种东西,它们应该有一群——它们构成了那一团巨浪,翻腾着、呼啸着、纠缠着。 渐渐的,菲特奈发现在那团黑雾中出现了一片村庄——她睁大了眼睛,想要看清楚,于是便看到了那确实是一个村庄,可应该是一个村庄的废墟,那些东西像是某种得不到申冤的可怜魂灵,想要逃出那座充满了不详气息的废墟。 救救我…… 我不想再呆在那里了…… 谁来救救我…… 真是可怕啊…… 哪怕被毁灭了也得不到安宁…… …… 那种争吵声竟然也清晰了,它们汇聚到了菲特奈的脑海里——无比的真实,却不全是带着恐惧的,只给人充满疲倦的感受。菲特奈甚至能够分辨得出来哪一个声音是女人的、哪个声音是男人的,有些声音显得苍老,还有稚嫩的声音…… 菲特奈的神情渐渐变得呆滞,她下意识地想要去握住马车的门把,打开门,朝它们走去。 “该醒来了。” 一切忽然停止,像是玻璃被打碎一样清脆。 菲特奈猛地“睁开双眼”,她依旧坐在马车里,笔直地坐着,可是背被汗水湿透,接着她发现自己在无意识地喘息。 那个唤醒她的人是艾德——他坐在菲特奈的对面——马车顶部借助魔力燃烧的灯亮起,菲特奈从未见过这样表情的他。 那是一个充满理智的,充满冷漠的表情,这让被这样表情的注视的人觉得自己在被审判。 第一百四十六章 被赋以怪物之名 菲特奈浑身是汗,不由自主地喘气,想要让那种感觉平复下来。 她能感觉到诡异——她的位置没有任何变化,刚才的一切像是梦境中的——无论是残留在意识中混沌的感受,还是那些画面。 菲特奈没有能完全地平复下来,在喘息的过程中,她发现自己的脑海中开始不受控制地回放那些声音,它们试图让自己再度回到那幅画面中,甚至越来越靠近那团黑雾。 救救我…… 我不想再呆在那里了…… 谁来救救我…… 真是可怕啊…… 哪怕被毁灭了也得不到安宁…… …… 这一切很危险——它慢慢地笼罩在菲特奈的脑海中,让她脑海里的理智被一点点挤走,她的脸色变得苍白无比,双手紧紧地抠住座椅,哪怕指甲翻卷,让指尖血肉模糊——她有种奇怪的预感,如果被那种情绪带走,便会让人完全消失。 “滚出去。”就在这时,她听到耳畔响起威严的声音,那个声音让她眼前一花,黑色的影子从她的身体中浮出,接着对面的少年对着黑影握紧了拳头。 沙…… 菲特奈眼睁睁地望着那道黑影消散——那便是自己在伊索森林深处见过的东西,也是刚才自己的“梦境”中的东西。 “那是……什么……”菲特奈怔怔地望着空荡荡的面前,仍有些不可置信。 “知道它的人把它叫做黑雾鬼,正如你所看到的那样。”艾德说。 “那是鬼魂吗?”菲特奈问。 “不完全是——现实中可没有什么鬼魂这种东西。” 黑雾——菲特奈熟悉这个字眼,它被多次提起,是最接近本质的东西,然而却有一股接近邪恶的气息被埋在其中,但,又不完全是那样的。 “我看到了一些东西。”菲特奈又说。 “没人能够给你任何的借鉴,因为没有人能够被黑雾鬼盯上,接触而活下来。”艾德的话让菲特奈的脸色更加苍白。 她不为自己感到幸运,反倒觉得这种情况充满了诡异。 “洛奈,原来你……也算是一个怪物啊。”艾德的嘴角弯起了一个弧度,菲特奈觉得那个笑容充满了讽刺。 菲特奈觉得十分疲倦,但是她没有闭上双眼,坚持地睁着眼睛,似乎在思考,似乎又在担心。又或者是因为艾德的话。 马车不断地向前,艾德坐在对面,他甚至闭上了眼睛——菲特奈瞥了他一眼,看到他苍白的脸上,那双特别的海洋般的眼睛因为闭上不再让菲特奈充满警惕,柔软的黑发有几缕落在面颊上,睡得十分安静而柔和。 但菲特奈只看了他一眼,转而靠在一旁,依旧睁着眼睛。 “不用害怕,它不会再出现了——‘废墟’已经远离了,休息吧。”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菲特奈突然听到安静的环境中响起艾德的声音,他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只是一句很平静的话。 菲特奈沉默了一下,将头撇到了一边,换了一个姿势。 “黑雾鬼的出现需要一个巢穴,也就是所谓的‘废墟’,它并不多,现在已经远离那些地方了。”艾德又说。 菲特奈从来不相信任何的安慰,她需要的是解释,而这个解释足够了——她听完这句话后终于愿意闭上眼睛,刚刚闭上了双眼,疲惫快速地将她带入了梦乡。 艾德这时睁开了眼睛,他深深地看着菲特奈,深色莫测。 菲特奈再睁开眼睛后,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而且艾德也不在马车上了——她活动了一下手臂,才觉得好一些。 她拉开了窗帘,发现已经停了下来,在马车外有一堆篝火,艾德就坐在篝火旁。 “你饿不饿?”艾德看到菲特奈拉开了窗帘,没有抬头,只是说道。 艾德不知道从哪里打猎,搞到了两只兔子,还十分熟练地将它们架在了木堆上——那些东西不可能是玫瑰五月里的森林树枝,只有可能是他自己带着的,说不定那些兔肉也是。 “不了,我自己带有吃的。”菲特奈说。 但菲特奈还是走下了马车——或许是觉得有点冷,她坐到了艾德的对面,那团火让她感觉温暖了些。 菲特奈看着艾德手里的兔肉——让人意外的是他对这件事情十分熟练,兔子油脂渗出,被烤成了金黄色,散发着诱人的香味——菲特奈能闻到许多香料的味道,看得出来在这方面他十分专业。 “想不到我会做这个么?”艾德说道。 菲特奈没说话,可是她确实有这样的疑问。 “安森迪尔公国的安森迪尔大公对子女非常严格——我十岁的时候被丢到伊索森林里,一年后如果活着回来才能被冠以安森迪尔的姓氏。”艾德说,“我是在那时候学会的这些东西。” “他不过是在训练些没有感情的机器罢了。”菲特奈说。 “任何的严厉都有它的理由——其实你不否认,不是么?所谓的疼爱只是故事书和下等群众的天真故事。” 艾德说的话不带任何的感情,平静地陈述着他那些遭遇。 “为什么在这里停留。”菲特奈说道。 “为女士提供休息的时间。”艾德理所当然。 “有什么人要经过这里吗?”菲特奈怎么会相信艾德呢——她望着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只剩下一个猜想。 艾德笑而不语,就在这时,远处的森林响起了一个爆炸声。 “玫瑰五月的森林并不是一片死寂的,还是存在着一些生物的,一些被黑雾鬼污染的恐怖生物。”艾德轻声说道,“我觉得你大概知道这件事情?” 菲特奈没说话,站起来,环顾四周,想要找到声音来源的地方。 “冷静地看着这一切的变化不该是你认为最合适的事情么?”艾德没有阻止她,只是缓缓说道。 “看来我还是有些小看你了。”菲特奈盯着他说道。 “现在意识到这一点还来得及。” 菲特奈不说话了,她不打算和艾德置气——按照他的话——显然这些事情是他做的,为什么目的菲特奈不清楚,可也和她没有什么关系。她没有必要帮助任何的一方。 她没有蠢到出于对一个人的恶感去帮助陌生的一方。 第一百四十七章 在森林中逃命的少女 玫瑰五月的森林看起来便像是被烧焦了一样,树干焦黑,没有树叶、花朵,甚至是一点草。不存在“生机勃勃”这样的词汇可以描述这种画面,如果能够这么描述,只能是用于夸张手段或者以出于讽刺的目的,可在这种笼罩着死亡和悲哀气氛的季节中,人们从来都不会开玩笑。 咚——! 可还是有人会坚持地在这个时候进入森林,哪怕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像是现在——肤色苍白的少女,瞪大自己灰蓝色的眼睛,在森林里狂奔,身后响起的因为有庞然大物路过树干,并将它们砸倒在地面的声音,这声音便是她奔跑的原因。 显然,她在逃命。 “呼……呼……”少女大口大口地喘气,汗珠从脸颊的一侧滑落,她甚至觉得那将要滴落在地面上,“唔!” 伴随着一声闷响,少女为了转头去看敌人是不是和自己拉近了距离而没看到伸出地面的树根——或者说在这样黑暗的环境下她几乎是看不清楚任何东西的,没有意外,她摔倒在地,背后那“巨兽”也靠近了——在森林里横冲直撞、搜寻猎物的动物,乍一看是某种黑豹,可从它的身上却飘散出散发着诡异感觉的黑气。 少女见此,猛地吸了一口气,抓住旁边的树干,想要站起来——可是脚踝处却忽然传来了猛烈的刺痛,让她心跳加快了一下,再次跌倒在地面,再次转头,那一头豹子就要窜到眼前! 少女伸出手,借助着魔力,一段不长的吟诵对她而言只能创造一道并不是很强的屏障——黑豹扑到了那一层屏障上后又跳回原地,接着少女看到那一层透明的屏障中发出了清脆的响声,使得它四分五裂! “唔……”少女放在树干上的手微微颤抖,脸色因为体力透支与绝望的心情而苍白无比。 黑豹不会考虑猎物心里有怎么样复杂的活动,它只知道朝前扑——它已经确定了自己的猎物毫无反抗能力了! 少女咬紧牙关,捏紧了手中的吊坠。 轰——! 少女瞪大眼睛,眼看着那黑豹的利爪就要拍在她脸上的时刻,一股强大的压力从一旁绽放,这力量将黑豹的身体扭曲,并像是丢弃垃圾一样地朝旁边砸去——这也让一直盯着黑豹的少女看到了被黑豹遮挡的,在它背后的画面——她看到一个身影。 魔法师会使用的那种魔力制造的光球环绕在他身边,使得少女能够看清楚——那是一个穿着暗蓝色大衣的少年,他的身材挺拔修长,可或许是常年患上了某种会导致人虚弱的病,他那英俊的面庞偏于消瘦,以至于看起来难以撑起暗蓝色的大衣,肤色也十分苍白,发色是少见的黑色,眸子则是深邃的蔚蓝色。 “你没事么,小姐?”少年走了过来,他温和的笑容让人心中的警惕渐渐消融,尤其是那个他救了自己的事实。 “我没事……”少女松了口气,想要回答救命恩人,然而她同时听到了耳旁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那道庞大的黑影朝着少年笼罩!“啊!小心!” 少年似乎早已经发现,他只是微微侧眸,无形的魔力在毫无吟诵的过程下被凝聚起来,形成了一块厚重的屏障,不但十分成功地抵挡住了它,还将它弹飞,接着少年甚至没有看那巨兽,蔚蓝色的双眼渐渐地变成了暗蓝色——地面的碎石、带刺的树枝,都获得了某些活动的特权,朝着黑豹扑去! 少女惊讶地微微张开嘴,不需要吟诵,便可以将魔力以倾泻地方式攻击敌人…… 一阵闷响,直到他们看到黑豹身上的黑气消散,尸体也变成了一具烧焦的空壳后,一切才算尘埃落定。 “你是魔法师……实习的星辉学生么?”少年前进的步伐镇定优雅,直到停在少女面前,他用好听的声音轻声询问,还十分绅士地单膝跪地,眼睛盯着她的脚踝。 少女一愣,因为她感觉到这位少年将手轻触她脚踝时那里涌入了一道暖流,很快她的脚踝便恢复如初——不过是片刻。 治疗?听到他的口气,他似乎是星辉的人,不是教廷,却能够使用教廷宣扬的那种艾伦蒂亚赐予的法术…… 星辉果然深不可测。 “我不是星辉的人,可我想我即将会成为星辉的一份子。”当少年再站起来的时候,少女深呼吸了一口气,从自己的斗篷里取出了一张折叠起来的硬纸片,“我是莎伦?赫特,请问您是星辉的学生吗?” “对,我叫艾德?维翁。很高兴见到你,莎伦小姐,能够在这样的季节前往星辉,我想教授们会感慨你的成就的。”艾德说道。 莎伦没有听懂艾德话里的意思——事实上她并没有认真听艾德的话,而是在思考一些事情,但她的思考很快就结束了。 “请问您现在要去什么的地方呢?”莎伦问道。 艾德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似乎很难相信这个少女上一刻还在经历着生死攸关的事情,停顿了片刻他才说:“你应该还有个同伴?” “你找到他了吗?”莎伦一愣,接着说道,表情介于惊讶与失望之间,“我还以为他……” “有你这样如此英勇的朋友将怪物的注意力吸引掉,他逃脱的可能性很大,不是吗。” 莎伦一愣,艾德已经往前走了,她跟了上去,直到来到一片燃着篝火的地方——火焰给人温暖,可是也会吸引森林里危险的东西,毕竟能够在这样季节的森林里活动的怪物都值得警惕——显然艾德对自己十分自信。 不过莎伦很快发现艾德还有另外一位同伴——就在篝火前,除了那位自己熟悉的,栗色发的少年外,还有一位面无表情的女孩——瘦弱的身材和白金色的头发都很容易给人年龄小的印象。 “莎伦!你没事!哦,谢天谢地,朋友们,你们可真是太棒了!”栗色发的少年看到两个人从森林中走出来时,激动的不得了,就要扑到莎伦眼前。 第一百四十八章 能有何种未来 眼看着这位少年十分激动和关切的样子,莎伦的眼底却闪过一丝不屑与无奈,朝后退了一小步,说道:“谢谢关心,我的哥哥。” 这个称呼令少年的动作顿了顿,接着他站在莎伦面前,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的样子,挠了挠头发——让人想不到的是这两人竟然是兄妹,毕竟两人的外表不甚相像。 莎伦可没有心情关注少年在想什么,她从他身边经过,想要看清楚那一位坐在篝火前的女孩——她从看到这个少女的第一刻开始,就感觉自己被一种莫名的感觉感召着,让她想要靠近那一位女孩。 “你好,请问是你救了我的哥哥,福莱特`赫特的吗?”莎伦靠近她,十分诚恳地说道,哪怕那位女孩面无表情的样子像是不会关心她说的话的人,“我是莎伦`赫特,真是十分地感谢你。” “不需要感谢我——一切都是艾德做的。”女孩没有抬头,让想要和她握手的莎伦感觉到了一丝尴尬的气氛。 “我亲爱的妹妹,菲特奈或许在研究什么东西——星辉的人可真厉害啊,那种书我一点也没有接触过!”福莱特走过来。 “你说什么?她叫菲特奈?!”莎伦尖叫。 “菲特奈?弗雷顿,请问有什么问题吗。”菲特奈这时才抬起头,那双普通的棕色眼睛让莎伦的心安定了些。 “抱歉,我有一位朋友的名字也叫菲特奈——看来我们真的有些什么缘分。”莎伦笑了笑。 艾德这时走到了菲特奈身边,坐下,仿佛想要表达自己被忽略的不满,轻声道:“啊,又一个菲特奈,是个怎么样的菲特奈呢?我倒是很好奇,有什么人会和我们的洛奈有一样的名字?” “不是什么值得说的事情,”莎伦意识到了自己向他们提示了对自己不利的事情,很快改口并转移了话题,“请问你们是星辉的学生吗?” 菲特奈听了莎伦的话,心底流淌过一丝笑意。 这一位莎伦?赫特当然不姓赫特,或许艾德不知道她究竟姓艾薇尔或者珍妮尔,可菲特奈知道——她是莎伦?珍妮尔,自己的表姐。 而另外的一位应该是艾薇尔家族的福莱特`艾薇尔。 她本来以为这两位被路德王国排出来的年轻人要下个月才启程,可不知道是他们心急还是王国心急,现在就将他们送到了这儿。 只怕当他们遇到艾德的那一刻起,他们的计划便注定失败了。 “难道你们是希蕾说的新生?”菲特奈顺着莎伦的话问道。 希蕾现在还在负责这方面的事情——当初菲特奈在玫瑰五月到学校的事情并不是特例,而这件事情理所当然会被她负责。 “嗯,我和我的哥哥本来是夏芙林的平民,可是你知道的,那儿太乱了,人们都疯啦——于是我们想找到这个传说中的地方,就像是告诉我们该如何来到这里的人所说那样,如果你们能帮助我们,那可真是太好了。”莎伦的语气里充满了感激。 菲特奈对她的感激可一点兴趣都没有,于是说道:“有人的向你们介绍星辉么?我真是很好奇。” “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是我喜欢的类型呢。”福莱特接了一句。 “唔,我们不是很清楚呢,看,这不是在森林里横冲直撞么?”莎伦不动声色地瞪了一眼福莱特,她那张苍白的脸上却十分真正地做出威严的表情,这似乎是她的习惯。 菲特奈肯定路德王国中有人知道去星辉的具体路线,唯一的意外不是不认识路,而是突然冒出来的怪物。 “那还真是可怜,艾德,你不打算帮帮他们吗?”菲特奈说。 “你希望我帮他们吗?”艾德笑了笑。 “当然。”在看到路德王国派出的是一对怎么样的组合后,菲特奈便打算采取观望的态度。 “那么,如你所愿。”菲特奈并不介意艾德所说的话——那似乎本来就是艾德的打算。 莎伦和福莱特脸上都露出了一丝惊喜,前者的脸上似乎还有一种特别的情绪。 “先来吃点东西吧。”艾德说道,指了指篝火上那些还散发着香气的兔肉。 “哦,你是我见过最友善的人了!”福莱特喜笑颜开——可见他已经对它们垂涎已久了,莎伦当然没有办法阻止他——根本没能抓住他的衣角他便已经三步两步地在篝火旁坐下,不由分说地接过艾德手中的肉了。 莎伦此时不好做解释,也跟着坐下来,小口地品尝——事实证明艾德的手艺十分不错,即使从来没有在这样的环境中吃过东西,但他们很快都接受了这件事。 菲特奈不吃,清楚这些东西被艾德动过手脚。 然而菲特奈想得有些严重——他们似乎只是睡得香了些。 “路途遥远,旅人需要有充足的休息,不是么?”当莎伦和福莱特倒在地上,沉沉睡去,艾德轻声说道。 菲特奈没有说话,对这一切冷眼旁观。 “我还以为你真的会站在他们的一边呢?”艾德以魔力唤醒那些沉睡的植物,绿色的藤蔓从焦黑的地面探出,小心地将两个人搬到了马车上,操纵这一切的人依旧有闲聊的精力。 “我不属于任何的一方。”菲特奈说得十分明确。 “我一直以为你在这些事情上很主动?” “没有人来威胁我的话,便没有必要做出什么主动。” 菲特奈向来是被动的人,如果不是人们的逼迫,她将没有什么追求地冷眼看着这一切发生。 “甚至不会主动地选择你的未来吗?”艾德的语气里带着些许惊讶,“这么看还真是一个标准又叛逆的贵族!” 未来?能有什么未来呢?菲特奈没有说话。 她只是站在中立的角度上,如果已经没有位置可以容下她,她便主动去找其他的位置,当压力消失的时候她便会停下脚步。 “‘我们这条路何其渺茫,停下吧,放弃吧,那一切永无尽头’。”菲特奈也走回车厢,艾德坐在原地,望着天空,轻轻朗诵起了一句诗。 第一百四十九章 来自另一个深渊的有趣之人 菲特奈认为福莱特和莎伦的事情和自己的关系不大,回到星辉后她立刻与他们分别了,回到了原来的生活轨迹——花房、实验室、图书馆和自己的宿舍之间,这段时间多数学生还在外实习,和菲特奈关系比较好的自然社成员甚至要到第二年开学后才会回到星辉。 海丽思离开星辉、英格里德退学——忘了说,这个重新找到家庭温暖的女孩,连她自己都认为没有再回到这里的必要了、克里斯还在外实习、莱特塔去办事没回来、希蕾则依旧如平常一样神出鬼没。 没有人会来打扰菲特奈,因而接下来好几天她都没有和人说过话。 这不代表这样的“悠闲日子”会持续到开学。 “你好,我可以进来看看吗?”这一天菲特奈正对刚刚进行的实验做简单的记录时,有人敲了敲门,她应了一声,当手上的最后一个字写完后才想起来这个声音是福莱特的——于是抬起头,福莱特正用充满了好奇的眼神看桌面上的实验用具。 这么想起来,福莱特和莎伦来星辉已经有大半个月了,但是菲特奈对他们的了解没有什么进展。 人一旦将自己封闭起来,那倒是真正的封闭。 福莱特今天穿着人们在星辉里常穿的斗篷,他的五官组合起来看,自然不是丑陋的,却给人一种微妙的感觉,他擅长微笑的脸上很难看出严肃,反而会让人读出太过于轻松与悠闲,从而给人轻慢他人的印象。 不过这不能给菲特奈太深的影响, “你在做什么,这是炼金实验吗?”福莱特指了指桌面上的植物,问。 “不,我这里的研究范围不涉及金属,这一些的话……你可以称它为魔药实验。”菲特奈想了想。 “魔药!和草药有什么区别吗?哦,这个,这个!我认识这个,我用来泡过茶。”福莱特继续问,还指着其中的一种魔药植物,十分惊喜。 福莱特?艾薇尔是艾薇尔子爵最小的儿子,贵族间也确实有传闻他喜欢泡茶,因此和菲特奈说这件事情倒不是他刻意编出来的——从某种程度上他的神态虽然不会加以掩饰,所以有时间会觉得他的行为不符合星辉之人的行为,可这却比喜欢掩饰的莎伦让人感觉舒服一些。 有关于莎伦的传闻中,她可不是一个安静乖巧的女孩。 “魔力可以被植物容纳,从而获得一些魔力特性,其中的佼佼者们会被制作成为特殊的魔法制品使用——因此魔法师们喜欢叫它们魔药植物,但是从本质上说,草药和魔药并没有什么区别,因为不存在不被魔力影响的植物。”菲特奈于是说道。 “魔力可以被植物容纳!”福莱特惊呼。 “人类因为生活在这充满魔力的世界而获得这种赏赐,为什么植物就不能呢。”菲特奈轻声道。 福莱特哪怕再在贵族里被人们说三道四,归根结底也是一位传统的艾伦蒂亚信仰者,而教廷对魔力的解读中,他们提到了只有人类才能使用魔力,但在菲特奈的说法里,第一句话便坚决地打破了这种认知。 菲特奈可以说是一位无神论者,虽然在这个世界里很难有说服力。 “你知道,我来自于……嗯,一个思想比较传统的王国里。”福莱特索性摊了摊手——有心的菲特奈在他的话语中读出了一丝自嘲的味道。 “你们在这里的生活还习惯吗。”菲特奈忽然觉得有些有趣,想知道同为贵族,经历过贵族严格的训练,此时突然来到这样的地方生活会怎么样的感想。 “我觉得蛮有意思的。”想了想,福莱特很认真地说,“学校里有很多活动室,菜式也是第一次见,如果无聊的时候还能读到以前读不到的书——这里的藏书量还真的是不可思议呢!唯一有些遗憾的就是没办法赛马,这里的马匹可真少。” “呵,马匹可是贵族的东西。”菲特奈不经意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福莱特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暴露了些什么——马匹价格昂贵,确实是“贵族的东西”。 “不过莎伦好像不是很喜欢这种生活,不过她和你那位朋友似乎关系越来越好了呢,对了,你们不会是恋人间的关系吧?我总觉得我妹妹的加入会让这段故事变成像是小说一样的东西,啧,我这设想真是过分又可怜啊,像是什么?那种感觉有点像‘愚蠢的平民阿德兹’和高贵的贵族小姐的故事。”福莱特感慨了一下。 菲特奈脸上的笑意更深,福莱特之所以用这种比喻,是因为在他看来艾德就是个平民,而莎伦是贵族——哪怕是个伪装成平民的贵族。 “这可跟我没关系,事实上,我和艾德的关系很差。”菲特奈认为福莱特有些有趣——她忽然明白为什么福莱特不被那些贵族们喜欢。 他确实是一个直率的人。 “真的吗?”福莱特很惊讶,“哎呀我和你说,我以前见过两位贵族也是这个样子,他们总是喜欢斗来斗去的,却要装作自己和对方一点矛盾都没有,我看着都觉得累,于是有一天我将一盘沙拉倒在了其中一位贵族的裤子里,说是他那装作关系特别好的死对头倒的,你猜怎么着,他们两个打官司打到了现在,真是太可怕了!” 菲特奈觉得这个比喻十分美妙,不由得露出了一个更深的笑容:“你说得很有意思,确实是这个样子的,我和他就是那种关系,有哪一天我们要把账算了,可就是一件麻烦得不得了的事情了。” “哦,那看来莎伦的到来对你还是件好事,平时可以闲下来了,不需要觉得那么烦。”福莱特恍然大悟,“那天你匆匆离开,莎伦还和我说你看起来有些不对。” “她为什么这么说?” “谁知道呢,她总是疑神疑鬼的!” “看来你对你的妹妹很不满咯。” “如果有这个可能的话,我觉得她对我的不满会更严重一些。” 第一百五十章 必然踏上有关分歧的结局 菲特奈当然知道为什么莎伦会对福莱特感到不满,一个和自己性格不合的搭档,还是公认的窝囊废,确实是一个很值得人不满的事情。 “你对魔药植物很有兴趣吗?”菲特奈问。 菲特奈看到福莱特在和自己说话的时候,眼神频频落在那些魔药植物上,他这些动作不算“小动作”——小动作是不希望被人发现的,可他的眼神却十分坦荡。 “不完全是,我有一个爱好是泡茶。”福莱特回过神来,坦白,“我父亲说,泡茶这种爱好就是用热水泡各种奇怪的东西,并且忽悠人们去相信茶有很多独特的功效。” “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吗?” “哼,他为什么不说教廷的人就是用各种各样的仪式表演那本从来没变过的剧本,并且忽悠着人们相信能获得什么赏赐。” “哈哈。”福莱特一愣,哪怕和菲特奈认识的时间不长,他却觉得菲特奈是个严肃的人——严肃得就像他从别人的描述中知道的威兹德姆公爵一样——说起来,他还真的感觉这个女孩和威兹德姆公爵有些相似哩。可是现在却不一样了,因为菲特奈笑了。 但这是很少见的,这学校还真没有什么事情能让菲特奈笑出来的。多数时候她都精神紧张,对一切充满警惕。 福莱特不由得缩了缩脖子:“真是可怕。” “你觉得这很可怕吗?”菲特奈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她的经历已经足以说明,她不是不笑的,只是许久没有遇到这样让她觉得有意思的事情罢了。 “嗯,因为我父亲曾经骂过我,觉得听我说话有趣的人都是可怕的人,并且绝对不虔诚。”福莱特重重地点了点头。 菲特奈笑而不语,她看着福莱特又开始看起来漫不经心地看着那些植物,这一次似乎对她的实验工具也产生了好奇。 “想了解它们吗?”菲特奈问。 “哦那最好不过了!我非常感兴趣,虽然我听说魔法师和那些贵族一样都是些守财奴,咳咳,我说得可不是你。”福莱特的口气里有惊喜,当然也有质疑——事实上质疑占的比重比较大。 “工具要如何使用是人们都可以共享的,但是如何用工具做出最好的东西,就是个人的事情,那些才是星辉魔法师们经常保密的部分。”菲特奈摇了摇头,指着一个玻璃杯中被她浸泡起来的花朵,“比如我会告诉你那是巴洛之花,并且告诉你它会有什么特性,可是能不能用它泡好一杯茶,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我听说过它!死者之花!”福莱特这一次惊叹则没有质疑了——情绪被惊讶填满了,“你在研究它吗?” 菲特奈点了点头:“对,它是我下个学期的课题——看来你们对这些植物们邪恶的往事讳莫如深呢。” “何必说那些?它原来真的存在!你要知道路德王国的土地上基本找不到这种花,很多人都说只是故事里的东西,我还想象过它会是什么味道。”福莱特丝毫不理会菲特奈语气里隐晦的讽刺。 “好吧。”菲特奈呼出一口气,开始向福莱特说起这些植物的事情。 菲特奈确实很久没有遇到她认为有趣的人了,所以对福莱特她多了一丝好感——他的一些观念与自己不谋而合,那些观念充满了叛逆的味道,然而菲特奈将它们隐藏得很深,并且有着那样特质的原因是因为自己多出来的经历。 可福莱特拥有这些观念的前提和自己不一样,并且他从来不掩饰这一切——这便是这一位少年被贵族们当作窝囊废,并且,也是他“被放逐”的原因。 菲特奈在向他讲解这一切的时候,已经确定了这个事实——福莱特·艾薇尔的父亲已经十分老了,那位虽然经常对他的行为痛心疾首的父亲却像是布来朗家族的布来朗子爵对科伦特一样,十分疼爱。 菲特奈没有准确的情报,却可以猜想到艾薇尔子爵,福莱特的父亲,此时重病卧床,当福莱特完成任务回去的时候,将会得到父亲病逝的消息。 于是按照路德王国的法律,被家族厌弃的福莱特的结局不言而喻。 按照这种说法,被派出来的他更不如说是被放逐。 他清楚这些么?菲特奈不确定。 福莱特有让菲特奈意外的性格,就从他那出于对植物的好奇而对菲特奈纠缠不休的样子便已经让她筋疲力尽。 她一直以为自然社的成员们已经有别人难以超越的好奇心和探索心了,可她却发现自己再次低估人了。 这一切让菲特奈今天回宿舍的时间比往常晚了一些,当她按照习惯推开宿舍的门时,却又一次地遇到了“不速之客”——推开门的同时,一只手快速地伸出,将她拉到了宿舍里,接着那个人影跳到了门口前,关上门。 “你在这儿做什么。”菲特奈看着那个做出那一系列动作的女孩——克里斯,此时她站在门前,脸色有些她发作时的苍白,表情则是如临大敌——看到她这个样子,菲特奈下意识地问。 “哦,我亲爱的朋友,洛奈,你今天都在和谁说话!”克里斯喘了口气,接着猛地扑到了菲特奈面前,然后将没有什么防备的菲特奈压倒在了地上,然而她完全没在意这一切,索性俯视着她。 “福莱特·赫特,你们认识吗?” “天哪!什么福莱特·赫特!那个艾薇尔家族的小混蛋!”克里斯的表情和动作让菲特奈以为她患上了什么重病——虽然她本来就有些病。 “艾薇尔家族?”菲特奈问道。 克里斯知道福莱特的身份?这是菲特奈第一个想法,接着她便猜到克里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表情了。 克里斯既然认识福莱特,那么同样去过夏芙林领地的莎伦她一定也认识——福莱特对人的记性可不好,但莎伦那种苛刻又认真的人,一定是发现了克里斯的“不对劲”,并且对她穷追猛打了。 “他们是贵族家族!还有那个莎伦!啊!我的天哪!我要举报他们!让他们滚出星辉!”克里斯的话证实了菲特奈的猜想。 “你认识贵族?”菲特奈装作对此一无所知。 第一百五十一章 酝酿之时 克里斯听到了菲特奈问的话,依旧在摆着那些痛心不已的表情和动作,可以看出来,能让她如此抓狂,他们之间必然有什么深仇大恨。 “哦,我的姐姐叫做塔夏波尔·阿伯格,是夏芙林领地一位领主的女仆,我早几年在那里生活过。”克里斯终于意识到自己都说了些什么,轻飘飘地给出解释。 如果菲特奈没有去问这件事情的话,或许会相信她的话。 “这可不是你如此害怕他们的理由。”菲特奈不打算用自己在夏芙林的经历和此时的克里斯撕破脸——她现在看起来也没有做好被自己揭穿身份的准备。 克里斯没有意识到这些,她自顾自地冷笑了一声:“我害怕他们?真是太可笑了——我只是讨厌他们,贵族都是讨人厌的东西,他们争权夺利,互相厮杀,根本不会考虑到其他的东西!” “可你刚才才说你的姐姐是贵族的女仆。” “为什么你要那么重视细节呢,我的朋友!主人可不一样,他是全天下最好的人,那可不是可以用贵族形容的人!” “看来你的主人是格雷德·米德……”菲特奈继续说道,却被克里斯捂住了嘴——她像是一只受惊的猫。 两人陷入了沉默的对视,菲特奈能看到克里斯额头上冒出大颗大颗的汗珠。 “亲爱的,我求你了,别说出他的名字,尤其不能在那两位贵族面前说出来——我会想办法将他们赶走的。”克里斯再次开口,她这一次的口气显得的冷静得多,“可是为什么他们要来这里呢?” 这才是克里斯来找自己的目的。 菲特奈趁着克里斯不注意,朝旁边挪了一下,接着在没有她压着的地方站了起来,顺便拍了拍自己衣服上的灰。 克里斯可不是什么重视友谊的人——至少那种真诚并不纯粹,并且隐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东西。 去年,菲特奈来星辉的,克里斯努力地和她拉近距离,目的是在菲特奈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让作为莱特塔的助手的她向克里斯提供利用那份工作便利可以获得的巴洛之花——在菲特奈拒绝之后,克里斯还曾经熄灭实验室的灯,想要自己搜寻。 不过菲特奈一个人在星辉里待着的时候,向来使用贯通之眼视物——她早就知道克里斯当初做的事情,可是菲特奈不知道她那么做的目的。 可现在的菲特奈心知肚明——另外,克里斯的那种症状在去年恶化了,以至于星辉人工种植的巴洛之花已经无法满足她抑制自我的需求了,也是那时她才放弃从自己手里获取巴洛之花的方式。 “你对他们有什么怀疑?我记得星辉里可不只有他们两个贵族。”菲特奈走到房间的柜子旁,捡起一本掉落在地面的书,“你大晚上的跑来这里,对我有什么怀疑吗?” 菲特奈的理解已经十分到位了,有些关键的问题她还没有捕捉到,但已经足够解释克里斯来这儿的动机了——那个女孩可不只是来向她抱怨和求助的。 这一次的事情和菲特奈没有任何关系——无论站在哪个立场看。然而克里斯的所为却有将她卷入这一切的嫌疑——因此在了解克里斯的“小动作”时,菲特奈只想珍惜自己中立的位置。 “洛奈?你在说什么呢?”克里斯的脸色更白了,她坐在原来的位置上,少有地,脸上露出了疲倦,“两位能在路德王国里说得上话的贵族家族的成员来到了这里,这可不是什么小事……” “那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菲特奈深呼吸一口气。 “看来你对他们十分放心——我真是有些失望呢,我的朋友。”克里斯已经感受到菲特奈强烈抗拒情绪——她向来知难而退,于是也不多说什么,站了起来,“我还以为你会帮我呢。” 菲特奈没有说话,她猜想这一切是克里斯的计划中的一部分。 因为上个学期神秘社令人失望的作为,这个学期的工作都交给了自然社,而菲特奈与自然社成员们的关系是众所周知的,她能够影响他们的决定,如果她厌恶这两位新生的话,那么他们能够在星辉里待的时间不会很长。 当关门声响起,菲特奈有些丧气地直接躺在床上,第一次没有按照自己的计划执行日常。 克里斯究竟是抱着怎么样的心态去找她的,这是菲特奈不清楚的一点,她只知道在星辉中她确实不能将克里斯当作自己的一个朋友,或者说谁都无法被她当作朋友。 这个真相让她觉得很疲倦,她只想沉沉地睡去。 直到一个笑声响起。 “如果希望想利用我做什么事情的话请你滚出去!”菲特奈终于忍不住了,她一只纤细的手臂遮住了双眼,一只手指着远处的门。 艾德从房间的阴影中走出来。 “你的语气可是很丧气呢,为什么不答应她的提议?这样的话你还能获得一位朋友的感激。”艾德说着在菲特奈床边坐下来,微笑地望着那一位少女,还伸出手,似乎想要摸一摸菲特奈那一头白金色的头发——那一头头发颓废地散落在了床上,“啊,说起来,她大概还没有发现你其实有把头发剪过?” 确实让人气馁不是么,哪怕一段时间过去,菲特奈的头发已经恢复到及肩的程度,可那位信誓旦旦的将自己当作菲特奈朋友的人,却没有发现这一切。 “我不希望成为你编出的那处喜剧的参演者。” “啊呀,我可不会因此讨厌你呢。” “滚出去,艾德·安森迪尔。”菲特奈坐了起来,平静地指着门,“我今天可不想遵守礼仪。” “看来福莱特那种不遵守礼仪的习惯很容易传染给其他人,放心好了,我不是为了改变你的想法而来的,”艾德闻言起身,朝门口走去,握着门把,他转头朝菲特奈继续说,“只是为了告诉你,别忘了你的承诺。” 当一次他的舞伴。 “我记得那是明年的事情,离祝福之月还远得很。” “时间可是过得很快的,尤其是在一切酝酿之时。” 第一百五十二章 责任感和逃避心都如此真实 正如同艾德所说,时间过得很快。 菲特奈保持着固定的生活轴与时间轴,尽力地避开一切会让自己卷入是非的事情中,打定主意要平静地度过这场风暴。 事实上,很顺利。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那些新生。这一段时间中,莎伦利用自己那些交际技巧和小聪明,或许还有些艾德教授的技巧成为了一位受人欢迎的人物——这一切来得比菲特奈快得多,毕竟菲特奈获得这样的人气前还冒着生命危险和古烈特打了一架。 莎伦声名鹊起以及和艾德越走越近的状况引来了两个人的不满,一个是罗莎——不过论起聪明程度,莎伦似乎要更高一筹,或者说,艾德现在对莎伦比较感兴趣,因此罗莎感到苦恼是很容易理解的。 罗莎无法从菲特奈那儿获得人同感,因为菲特奈巴不得自己离艾德远远的,这可不仅仅是出于对他的厌恶,还因为自己每次看到莎伦那张苍白的脸上洋溢的自信光芒时,她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越是耀眼灿烂的东西,存在的时间会越短——菲特奈莫名地想到了这种不详的话语,却不打算干涉。 责任感和逃避心都那么真实地存在于她的心中。 另外一个不满的人是克里斯,自从那天晚上后,她很少来找菲特奈,或许是因为她要为如何让莎伦和福莱特滚出星辉的计谋奔波——星辉最近流言四起和她有关,但是这一切却都只是“流言”,毕竟莎伦在这方面早已经做了充足的准备。 至于福莱特,他根本不在乎莎伦都在做什么,在能遇到菲特奈的时候他就一整天跟着她,向她询问有关魔药植物的事情——菲特奈知道他会带来不定的因素,有时候会刻意避开他,而在那些时间里他就找自然社的人泡茶,或者阅读相关的书籍。 自然社的人回来后都会来找菲特奈聊聊他们的成果,一些东西连菲特奈也感觉到受益匪浅。 最后要说的是莱特塔——那位教授一直不见踪迹,菲特奈有一次甚至为此去找佛瑞森,那位老魔法师只是告诉她,莱特塔一切安好。 祝福之月转眼降临。 祝福之月如同它的名字,是一个值得祝福的月份——据说这是天气最好的月份,空气里充满了花露的芬芳——连一向显得古旧的,菲特奈住的那座教学楼,也因为充足的阳光被映照得雪白,在墙壁上生长的爬山虎爬上屋顶,给刻板的它带来了浓郁的生气。 花房里,植物们被感染,伸展着枝条,花朵盛放,仿佛都被一层水光覆盖,绿色青翠欲滴,花朵那缤纷的色彩使人心情舒畅。 “这是个很好的季节,难道你不要出去好好呼吸一次新鲜空气吗?”菲特奈在花房里照顾着花,她刚走到一株水珠草前,一个高大的身影便挡在了她的面前,用指尖戳了戳水珠草的叶子,让那儿冒出了可爱的水珠。 那是一位让人第一眼会让人产生惊叹的男子——就像是希腊神祗的雕塑,虽然菲特奈认为他根本就是某一位希腊雕塑家的模特。充满立体感的五官上,翠绿的眼睛带着骄傲的笑意,这种笑意在他那微翘的嘴角也存在着。 “我真遗憾没有让伯利克里写下对你的感想。”菲特奈看了一眼自己新的召唤者。 梅林在不久前像是往常一样神出鬼没,出现在菲特奈面前,他没有和自己说什么便消失了,变回了原来的那枚吊坠——或许是最近的日子规律得让她也觉得有些无趣了,于是她召唤了新的召唤者,便是这位希腊人。 “哈,厄菲阿尔忒斯重视的那位接班人——不过我对那些民主政体的偏执狂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即使他有话想要对我说。”男子说道。 菲特奈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接连召唤出年代相近的两个人——总之也是一位令人惊叹的人物,可惜他的名字让她觉得十分麻烦——过长的人名一向不利于记住他们,不是么? “所以,小克,你要出去转一圈吗?”菲特奈面无表情地用自己为他冠上的名字。 “当然,美好的阳光让人想到奥林匹亚!”小克说道。 “那你可以尽情去感受那种阳光的美好,但不要在我的眼前。” 菲特奈提着水壶去了其他地方,生怕小克真的想在这里重现奥林匹亚的辉煌——想起古代希腊的奥林匹亚运动会上,所有男人都会裸体参加运动的状况,菲特奈难得地想要说一声“艾伦蒂亚在上”。 “可惜没有对手——这才是最让人心烦的事情。”小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然而菲特奈却没有再和他说话——有人来花房找她。 “洛奈!你有没有收到邀请!”来花房的人是自然社的温迪,她“跳”入了花房,以此来表现她此时的心情十分好。 “我没有明白你的话。”菲特奈愣了愣,说道——顺便将自己今天去过的地方回想了一次,确认自己确实没有地方被落下。 “啊!你怎么能不知道呢,这可是迈洛伦斯节啊!”温迪不满地说道。 菲特奈这才想起来。 迈洛伦斯是一种花,这种花只在祝福之月生长,在采摘之后则可以存活好几个月——让人惊讶的除了那种生存状态之外,还有它的外表,它有十分漂亮的粉色,从最深的粉色向外延伸,最外层的花瓣颜色上可以能够看到整朵花的颜色变化。 它十分适合作为礼物,尤其是当那种“采摘了之后可以保存十分久”的特色被发掘出来的时候。 如果要菲特奈去描述这种因此产生的节日,那么“情人节”非常的适合——这些花朵被象征成永存的爱情,被作为美好爱情的象征被人们大为传诵。 “我确实没有……知道的必要。”菲特奈叹了一口气。 她今年不过接近十四岁。 虽然没有从家族里逃出来的话她现在已经嫁人了。 “你怎么能够这么想呢,那可是十分美好的东西!”再也没有人更适合和别人宣传爱情的美好了,菲特奈望着温迪那张脸上洋溢着的幸福,没有说话。 可她的脸色煞白。 这个月只有一个节日,也就是这个迈洛伦斯节。 而艾德说他在这个月缺一个舞伴。 艾伦蒂亚在上! 第一百五十三章 谁将踏上语言的迷途 “你怎么了?”温迪惊讶地看着菲特奈——能让她的脸色变得如此苍白的事情可不多。 “没什么,谢谢你提醒了我,我要去准备一些迈洛伦斯了。”菲特奈摇了摇头,转身朝花房内走去。 这个节日远没有金灯祭隆重,花房不会特地栽培迈洛伦斯。不过这个世界的任何节日都会种植鲜花,她作为花房暂时的负责人去准备一些并不意外。 “我记得迈洛伦斯的种植难度不大,这个节日将近时,谁都会在宿舍种两朵呢。”温迪还是有些不明白。 迈洛伦斯不难种植,显然,让菲特奈觉得烦躁的不是这一件事情。 她不知道该怎么向温迪解释与艾德的约定——她只能寄希望于艾德将时间都放在了莎伦身上忽略了自己。 “对了,这两个新生很有意思呢,已经很少看到有人用自我推荐进自然社了呢!”温迪没有想明白菲特奈说的话,不多考虑这些事,说道。 菲特奈知道福莱特对自然社有兴趣,因为他的爱好,而莎伦——听到温迪的描述,她对莎伦多了一个印象,一位野心勃勃的人。 “我以为莎伦会选择神秘社。”菲特奈问。 “你知道他们?那可太好了,阿尔瓦也很奇怪这件事情,说要好好考虑一下呢。” 菲特奈不清楚,也不想确定阿尔瓦的打算,这些事情和她没有什么关系——自然社的决策属于自然社的管理者,她将这一切分得很清楚。 这也是她会拒绝克里斯的原因之一——说起来,克里斯最近的活动也充满了那种名为野心的危险特质。 温迪又和她说了一些事情才离开,菲特奈继续在花房里忙碌着——对她来说,温迪带来的消息没有什么意义,除了迈洛伦斯节上的约定让她头疼。 不过头疼也只是转瞬即逝的事情。 “你看起来在苦恼一些事情。”小克看着周围的情况,发现菲特奈身边没有人后,便走到她身边——尤其是观察到菲特奈的动作变得有些迟钝。 “当你远离政治中心的时刻会想过自己将置身事外吗?”菲特奈想了想。 “没有人可以这么做。如果有这种想法的话估计只能孤身一人,因为那样什么算计都只会落在你的头上而不需要担心他人。”小克轻声道。 菲特奈握紧了拳头,孤独让她的心变得平静,思考着那些她为了应付周围的危险时无法想到的“闲事”。 她认为现在的自己需要有人给她一点下定决心的动力——她期待那种动力来自于她熟悉的孤独,因为那样就不会给她自己被裹挟着前进的错觉了。 不过她今天似乎无法充分享受这种孤独的氛围。 “你好,菲特奈·弗雷顿。”只是,看到来的人是莎伦时,菲特奈很意外——那个虽然脸色苍白,却又神采奕奕的珍妮尔家族的女子。 珍妮尔家族的人一向极端,要么过于悲观,要么过于自信,人们称是性别导致的,不过菲特奈认为,莎伦一直与自己的外祖父生活,这或许使得她被培养出了外祖父有的十足的自信,至少比她的母亲和菲特奈的母亲好得多。 “有什么事情吗。”菲特奈只看了她一眼。 熟悉菲特奈的人已经习惯了她如此淡然地面对一切的态度,可这在很多刚认识她的人面前就显得太过高傲了。 “我听说你是一位优秀的魔法师。”莎伦保持微笑,虽然有人告诉她对待菲特奈并不需要使用如此谦卑的态度——不过也有人认为要尊敬她,因为自然社的人都很尊敬她,她还是莱特塔的弟子——哦,虽然在路德王国的贵族的眼中,莱特塔不是一位值得称赞的人。 “并不算,应该有其他人跟你说过,我孤僻又自大,特立独行。”菲特奈不接受没有意义的称赞。 “可我觉得你是一位值得尊敬的朋友,尤其是艾德先生还经常提到你。”莎伦的话终于引起了菲特奈的注意——菲特奈放下手中的工具——这个动作让莎伦十分满意,并认为她终于愿意和自己好好交流了,“我还听说你对一切事情都有所了解,是一位大学者。” “小姐,请不要如此抬举我,我承受不起——如果你有什么事情的话还请直接说吧。” 莎伦的表情变得僵硬——菲特奈看得出来,莎伦想采用贵族迂回的方式向她询问一些事情。可是菲特奈也记得,珍妮尔家族已经很长时间难以对政治产生影响了,以至于这个家族的子女并没有见过特别大的市面。 所以这些谈话技巧使用起来十分生硬,充满了造作的痕迹。 于是菲特奈在想,是什么人让她来找自己的,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忽然间菲特奈做了个决定。 “啊,看来我打扰你了,不过我还是十分恳求你的帮助——我想询问一下有什么植物会让人发狂吗?我之前在森林里有过这样的疑惑。” “巴洛之花。”菲特奈眼睛也没眨一下。 “哦,虽然我并没有什么学术成就,可是我知道巴洛之花是一种伪装之花。”莎伦皱了皱眉,她开始怀疑菲特奈的诚意了。 菲特奈的表情没有因此产生任何变化,哪怕莎伦死死地盯着她,她还是能从容不迫地继续进行手上重新开始的工作:“巴洛之花确实是伪装之花,那是市面上所有伪装魔药都必须有的原料,你或许也知道它是死亡之花——它种植在腐殖质之上,自然会带着负面和黑暗的东西,于是最容易让人发狂——路德王国十起伪装杀人案中有八起的肇事者都会因为那种成份而发狂。” “你在说路德王国?朋友,你是路德王国的人么?”莎伦是个十分注重细节的人。 “不……我不是。”菲特奈的声音里似乎有一丝慌乱,这在那种语气不重的声音中很容易被人忽略,可是莎伦注意着这一切。 莎伦眼中闪过了一抹精光。 “那可太谢谢你了,你果然是一位博学的人。”莎伦说。 “你要找那种花吗?”菲特奈突然想起了什么。 “当然不——我在预习魔药学,我对莱特塔教授的课程十分感兴趣——而那个问题我却怎么也找不到答案。” 莎伦的答案很合理,没人能找到破绽,于是菲特奈不再追问,只是低声说道:“巴洛之花啊……白塔区的灰帽子那很多,他那座斜塔还没有门,经常有人去那儿拿点奇怪的花草——最近是需要去那儿带一些呢。” 莎伦将这一切都记在了心上。 语言是很奇妙的东西,它有可能改变一个人的行动,进而改变一切。 “最可怕的东西、真正所向披靡的力量——真是可怜的女孩。”菲特奈望着莎伦离开的地方,似乎还在盯着她的背影,哪怕她已经消失在了这里。 第一百五十四章 倘若压力将倾倒一切 不出意外,福莱特的身影不久后出现在了花房中。 “节日真是最麻烦的东西了,愚昧无知的人才指望自己获得无法描述的途径中得来的幸福!”福莱特一出现在花房便大声说道,一副算是帅气的面孔有些扭曲。 菲特奈手上的动作没有变——她这一点和莱特塔不谋而合:“发生了什么。” “莎伦让我去当她的舞伴,真是太可怕了,那可怕的女人竟然让我做这种可怕的事情!”福莱特连续说了三个“可怕”——真实地表现了他心中对这一切的不满和恐惧。 莎伦的舞伴,是福莱特? 从菲特奈的表情上看,她显得有些意外:“我还以为她的舞伴会是艾德。” “不知道——或许是因为艾德早就有舞伴了?啊,那种道貌岸然的人最容易讨人欢心了,不过这和我有什么关系!”福莱特十分泄气。 福莱特不喜欢艾德——似乎是针对艾德那些充满神秘魅力的行为——不过在菲特奈看来那是某种心理疾病的症状。 “你对这件事情感到害怕?”菲特奈又说,“你可以和她说你有其他的舞伴。” “哦,算了吧!她一定会和那些人好好聊聊的,尤其是我答应过她……”福莱特顿了顿,十分苦恼。 福莱特和莎伦这对被路德王国派出来的搭档,后者的积极性比前者高很多,福莱特十分不情愿——起初迫于莎伦的压力,他也许答应了莎伦,自己会同意她的行动。 “你有觉得讨厌的事情吗?”菲特奈突然说道。 福莱特对菲特奈这奇怪的问题充满疑惑,可菲特奈是从来不会开玩笑的人,他挠了挠头发,想了想:“那可是很多的。” “好吧,我不该问你这个问题……是我唐突了。”菲特奈叹了口气。 福莱特不明所以,他盯着菲特奈看了一会儿,当觉得她没有多余的表示后,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找个新的话题。 “洛奈!”这时又有一个人出现在了花房——菲特奈听到那个声音,有些惊讶——直到那个高大的男子出现在了花房,他仍旧是一副冒险者的装束,性格开朗,在看到福莱特时笑容里多了一丝惊讶,却不会过于惊讶,“看来你有一位新朋友?” “他是福莱特·赫特,新生……他是威克尔,一位冒险者。”菲特奈为他们介绍彼此,看在菲特奈的面子上,两人握手。 “你看我带了些什么?”威克尔松开手后又将视线转到了菲特奈身上,他显然对福莱特缺乏兴趣。接着他从身后取出了一个布包,将它放在桌子上,打开时,发现那竟然是排列整齐的康丁特花——它们难以与其他植物一起生长,哪怕一个布包并不大,了这也是一份可观的资源。 “真是太感谢你了。”饶是菲特奈表达自己的情感再隐晦,此时她的声音里也满是喜悦,她确实十分需要它们。 康丁特花的价值在自己将那个关于它的“秘密”告诉自然社的人时就已经注定了,此时这些东西哪怕只有平民魔法师知道,菲特奈也能预见那种资源紧缺的状况了。 在找到替代品之前,这些康丁特花可以说是无价的宝物。 “我不是研究者,如果这些对你有用的话可就太好了。”威克尔笑着说。 菲特奈走近那张桌子时也意味着靠近威克尔,她这时发现威克尔的衣服上还有一层明显的灰,显然是来到星辉后便直接来这儿的。 菲特奈本来想调侃威克尔,以为他会将这些东西先给自然社的。 可是看到威克尔的笑容她便将嘴边的话吞下去了。 “真是伟大的友谊,不过它有什么用啊?”福莱特被晾在了一边,他对人没有什么兴趣,只对康丁特花有兴趣——他第一次看到这种花。 菲特奈顿了顿,认真地看了他一眼,决定和他说有关于康丁特花的事情。 福莱特听得十分认真——他听着得同时,威克尔注意到福莱特的表情变得越来越激动。 福莱特从某种意义上说是个脾气古怪的人,出于家庭的不幸和对爱好的执著,这两者又在矛盾中不断地加深彼此,让他下意识地认为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可以提起他的兴趣——这一次显然破例了。 “居然还有如此奇特的东西?哦,我觉得它能够实现我的某种想法!”福莱特双眼放光——那双眼睛从来对其他事情带着一丝不满与讽刺。 “那么你得可讨好洛奈,这些东西是她的。”威克尔明白这种狂热者的眼神,当那种眼神落在他身上后,他“不堪重负”地将麻烦丢给了菲特奈。 “你当然有机会,我的朋友。”菲特奈的话让福莱特惊呼了一声,“你想要的话我可以教你一些使用的方法。” 菲特奈的慷慨让人心存感激,对福莱特来说则多了些让人质疑的地方。 “我确实有件事情需要要求你。”菲特奈说。 “你说说看吧。”福莱特一愣,接着用带着笑意的眼神望着菲特奈。 “你认为你有足够的坚定吗?当面对一切将会摧毁你的事情时。”菲特奈的话连威克尔也闻到了一丝不对劲,“你要尽量将它们想象成你认为自己无法承受的事情——你的挣扎毫无用处,你只能任人鱼肉。” 福莱特沉默了一下,接着露出了一个充满复杂含义的苦笑:“小姐,或许你不知道,我过去都在这样的事情里度过。” 那确实是一个考验,一位注定没有继承权的小儿子,备受不合理的宠爱,忍受着周围人的嘲讽。 “那些是你习惯的事情,总有些东西让人更加难以忍受。”菲特奈说道,“我从来不在乎一个人的过去,我想知道你是否想要一个未来。” “你的话让人充满了担心呢,洛奈。”威克尔轻声劝解,这个样子的菲特奈让他有些担忧。 菲特奈此时盯着福莱特的双眼,那双平淡无奇的眼睛此刻却浮现着福莱特没有承受过的压力。 第一百五十五章 以决心为饵 菲特奈这样的眼神福莱特从来没有见过,他想到了书中描述的东西,有关于海浪上一块礁石,暗蓝色的巨浪卷着白沫,势不可挡地向它扑去,可这道浪却距离它很近的地方,不曾重重地、像自己期待的那样落下,让已经等待着接受考验的礁石有庆幸、彷徨、苦恼……众多复杂的情绪。 就像是此时的福莱特,他或许就是一块礁石。 “我想我会尽力的。”福莱特说。 他表达自己的坚定时却没有任何的特殊之处。 菲特奈叹了口气,那些威严从她的眼中散去,只剩下她那轻飘飘的话:“我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些呢?你只要记着就好了,请努力吧,福莱特先生。” 福莱特和威克尔都不清楚菲特奈遇到了什么事情,两人对视了一眼,得不到答案。 菲特奈没有再和他们说起这件事情,按照她的承诺教授福莱特康丁特花的相关内容。 一天很快过去,菲特奈庆幸自己没有再遇到新的访客。 她不担心来造访的人过多,只是担心遇到一些难以应付的人。 毕竟距离那个迈洛伦斯节只有十天。 而这段时间里,连小克都能感觉到菲特奈最近的奇怪,她最2近已经不去实验室和花房了——反倒是福莱特在照顾着这两方面的事情,她接下来的每一天,几乎都泡在图书馆里。 而且菲特奈似乎还表现出了稀有的焦虑——她在吃饭时会莫名其妙地叹气。 菲特奈显然想要逃避什么,可一切终究要到来,迈洛伦斯节的这一天,迈洛伦斯在星辉中盛开,那些粉色的花朵因为花瓣上奇妙的渐变,不会让人感觉到到腻,同时也将这些风景看在眼里的人们心中都充满着对这个节日的期待和敬畏。 在路德王国也有这个节日,在王国里它们的实用性更强,也就是所谓的求婚之日。 菲特奈不在乎这些,她路过那些花圃时只是观察了它们的长势,稍微计算了一下它们生长时所需要的条件便朝图书馆走去了。 她甚至以为自己会平静地度过这一天。 直到迈洛伦斯节的傍晚,她收到了一份“礼物”。 小克看到菲特奈将礼物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 “【领导者】这个能力,你比起伯利克里,谁会比较强一些呢?”菲特奈接着靠在床上,问那个站在宿舍里的高大男人——这位性格热情独特的男人却意外地不喜欢干涉星辉的事情,最多只是在星辉的校园里走走。 召唤者们的属性很多,当初的帝之子与此时菲特奈提到的【领导者】。 “这要看看是什么方面了。”小克露出了一个笑容,“按照你们的说法,他是一位政治领袖,我是一位军事领袖。” “可是你们有些能力是重合的对吗?伯利克里能够使得自己的号召力被一个战场上的人接受,并且召唤出五千名重装步兵。”菲特奈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床板,沉吟,“那么你呢?” “我可没有他那种蛊惑人心的力量——我‘在世’的时候已经能够感受到他的号召力了。要比的话在战斗上倒是类似的——只要您能提供足够的魔力,我能够打出不败的战役。”小克那自信的笑容让人深信不疑。 他的历史证明了那一切。 “你似乎不喜欢政治斗争。”菲特奈说。 “对,我不喜欢那些事情,让自己成为一名英雄,让雅典的光辉永在才是我的目的——我不在乎我是否能够领导一切,可领导一切和成为英雄是矛盾的,可怕的矛盾。”小克说道,“您最近在谋划些什么对么?是因为那位小姑娘吗?如果不确认自己的话语是否能产生用处,为什么不尝试着采取行动呢?诡计是美妙的!” 真是充满矛盾的人。 菲特奈叹了口气——敲门声在这个时候响起。 “菲特奈在吗?莎伦让我来叫你,说你今晚要出席晚宴。”让菲特奈意外的是福莱特的声音。 “稍等。”菲特奈应了一声,小克露出微笑,缓缓地像是幽灵般消失了。 福莱特此时穿着黑色的正装——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的,他不会有平民魔法师对这些装束的不适感。他正全心全意思考菲特奈最近告诉他的事情,有关于那神奇的康丁特花——那些事情使得他忘记了自己这几天被莎伦指使时产生的怨气。 当宿舍门打开时,福莱特一愣。 菲特奈已经很久没有穿礼服了,纯白色的纱裙层层叠叠,上面似乎点缀着一些闪耀的光点,简洁的款式中,上半部分是相反的黑色,这让原本就皮肤苍白的她不会显得太过单调,她同样不会对这样的装束产生不适,仅仅有一丝久违感。 “这么看起来还是挺好看的!”福莱特难得地评价起人们的着装。 菲特奈没有处理自己的头发,只是随意地别上了一只珍珠发卡,她看了一眼福莱特,语气似乎有些无奈:“如果可以的话我根本不希望参加那样的晚宴。” “我也这么觉得,看来有人也逼迫了你?那个人还真是厉害呢。”福莱特的口气十分直率。 菲特奈没有说话,与他一起离开了宿舍,向白楼走去。 白楼今天被粉色的花海包围,白色的墙壁也因此多了些青涩的气息,天已经完全黑了,他们却能透过白楼的窗户看到里面的白光。 已经有很多人在场了,当菲特奈和福莱特踏入其中时,以魔力演奏着的乐器中流泻出无比悠扬的曲子,一些人已经和舞伴在舞池里舞蹈。 “你怎么现在才来?快过来吧。”福莱特刚走进门口,莎伦已经从角落走出来,她那粉色的舞裙上点缀着各式的花,很好的弥补了她那苍白的脸色,不过却有喧宾夺主的嫌疑——不过这和菲特奈有什么关系? 菲特奈看着福莱特被她带走,便自己一个人在这儿踏着步子,以她那独有的沉着的眼神观察着每一个人。 第一百五十六章 此一场盛大的表演(1) 福莱特是一位不被作为“同类”的贵族欢迎的人,看起来是因为他那稀奇古怪的爱好,不过最重要的是他那过于惊世骇俗的个性,这遭到无数贵族议论——他却从来都不在意,准确来说,是在母亲死后,他便再也没有在意过这些事情了。 不过一切刚开始时并不是这样的——或许是还很小的时候,他会因为贵族们的微词大打出手——看啊,就像是那些卑微的乡下孩子,当有人“不讲道理”的时候,动用自己的拳头征服一切,看起来很正确,可惜这在贵族的世界不管用。 “福莱特,你又闯祸了。”最后一次和人动手后,福莱特回到家里,他的父亲坐在他的房间附近的会客厅里,火炉还生着火,噼里啪啦的声音与火光相依存——暖暖的氛围笼罩着那个年迈却“严厉”的父亲。 “是的。”他无法否认——脸上、手上的伤痕,还有那些望风而逃,来这里向他父亲投诉的贵族们,都清楚地让他意识到了这个结局。 “你认为怎么样才是一个贵族的行为——你总是学不会,其他人让我尝试着教授你这些基本的内容。”福莱特的父亲,艾薇尔子爵说。 “我不知道,父亲——我认为那一定是很无聊的东西。”他回答道。 “其实它是一出很有意思的剧目——你自认为自己是无法欣赏这些的乡下孩子,所以排斥着这个剧场。” “我确实是乡下孩子——他们都这么说不是吗?” “是不是我可不知道——我的记性不好。但我知道你是艾薇尔子爵的儿子。你可以不喜欢剧场里的一切,并且可以表达明确的排斥,但真的只有你这么想吗?不是的,福莱特·艾薇尔,这个剧场中几乎每个人都厌恶台上表演的人,并且担忧、惧怕着自己所要饰演的那个角色,接纳这一切,是为了保护自己——而这种人就是贵族。” 福莱特似懂非懂,艾薇尔子爵却没有再进一步地告诉他这个“故事”——虽然他之后变得沉默,不再和人动手,对那些贵族们的冷嘲热讽不甚在意,可是那些疑惑一直围绕着他。 依旧固执地认为这一切和自己没有关系的福莱特,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向明白艾薇尔子爵的话。 直到现在。 ================================ 福莱特被莎伦拉到了舞池旁,没有来得及反抗,然而现在却预见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我记得很多人都说过我还有一个爱好是跳舞时踩女士的脚。” 其实类似的传闻还有很多,都是为了诋毁他而说的。 “闭嘴,”莎伦早就习惯了他这种推脱方式,将另外一只手伸向他,“你可以不展示你那些奇怪的技巧,只要让我能够正常地跳舞就行了。” 福莱特能够拒绝么?他接着顺着莎伦的意思握住她另外一只手的做法告诉了人们答案。 菲特奈此时走到第二层,一个像是阁楼一样、能够看到下面的舞池的地方,相对而言很清静。 “路德王国714年跋涉之月4日,艾薇尔子爵找到了好友胡佛森先生做为见证人,写下了自己的遗嘱,其中一项内容是将10 % 的家产留给福莱特·艾薇尔,这引起了艾薇尔家族的轩然大波,以至于这件事情闹得海瓦格领地人尽皆知——哦,仅仅是贵族圈。”艾德的声音从她背后响起——菲特奈转过头,看到艾德踏着从容的步伐向她走来——那黑白的礼服似乎是与自己身上的一身搭配起来的。 “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先例吗,将财产留给小儿子。”菲特奈似乎没有注意到衣服上的联系,说起了另外一件事。 “有的——毕竟家族是家长的,可是就像是国王和贵族们一样,如果国王为了自己的利益侵犯了其他贵族的利益,那么他们会联合教廷‘讨伐’国王——你认为事情现在已经发展到了什么样的地步呢?”艾德饶有兴趣地看着菲特奈。 “艾薇尔子爵的病情或许和他的子女们有关吗?”菲特奈皱了皱眉——她对这一切只能猜测,毕竟这些事情是无法通过背诵书本而获得准确判断的。 “如果他们有这种胆量的话,也许艾薇尔子爵就无法疼爱那位小儿子太久了——不过或许是被逼急了呢?人类被逼急了可是什么事情都会做出来的——好像你和我说过类似的话?真让人怀念。”艾德站在了菲特奈身边的护栏前,那一张看戏的表情令人心情复杂。 菲特奈确实说过类似的话,不过她早就在那样的状态冷静下来了,哪怕真的是一副被逼急的样子,多数也只是演戏罢了。 他们都是标准的贵族,可以在不同的角色之间转化。 目的,当然是和自己密切相关的利益。 “莎伦想做什么?”菲特奈沉默了一下,说道。 “嘿,可爱的姑娘,你现在已经太落伍啦——如果是上个学期的你,恐怕会情不自禁地加入这一切,将这一切搞清楚,然后给被你认为是敌人的人一记重击吧?可是现在你只能猜想这一切。” 艾德语气像是某种宴会上的主持人——这种口气的目的是活跃气氛。 菲特奈皱眉。 “请不要生气,我保证我最喜欢的人是你——因为相对其他姑娘来说,你不会特别笨。”艾德轻声道,两人的距离有点近,这让氛围显得有些暧昧。 菲特奈眯起了眼睛,盯紧了那双近在眼前的蔚蓝色眼睛。 “看来我已经情不自禁地踏入了什么局中——让莎伦来找我的人是你吧?而且我对她说的话也在你的掌握之中。你似乎认为你掌控着我的一切?”菲特奈一字一句地道,庄重得仿佛在教堂里读《神语》。 “难道不是吗?我觉得你或许要荣登成为这部剧的女主角了——不过现在还不需要你做什么,你可以和我一起看这一场戏。”艾德露出了一个笑容。 “那么我该觉得荣幸?”菲特奈问。 艾德没有说话,将视线调转到了下方——舞池中央,福莱特和莎伦在跳舞,莎伦那条别致的舞裙展出漂亮的波纹。 你自以为掌控我的一切,然而我却拥有谁也不知道的秘密——在这样的一场剧里,这样的一个秘密会毁掉一切。 第一百五十七章 此一场盛大的表演(2) 莎伦和福莱特像是在场的任何一位舞者一样,与自己的舞伴翩翩起舞——福莱特表情漠然,然而动作却挑不出什么毛病,既不出众,也不粗糙。 当这支歌结束后,福莱特悄然地向舞池旁边退,莎伦只能跟着他一起。 “我感觉累了。”福莱特解释道,走到舞池边,松开手,头也不回地朝旁边的餐桌走去,看样子是真的要吃些什么东西补充体力。 “好吧,如你所愿,”莎伦说道,她走到福莱特身边,“你有从那个菲特奈身上查到什么东西吗?” “没有,和人们的描述一致。”福莱特矢口否认。 莎伦的脸上闪过了一丝阴沉:“你觉得这一切是偶然吗?哪怕我早已经不记得威兹德姆家的表妹长什么样了,可这一切太过巧合了!她那白金色的头发、虚弱的躯体、冷静的性格——为什么你会说完全看不出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呢?” “小姐,你未免太强人所难了——我根本没见过那位菲特奈·威兹德姆,现在要怪到我身上来吗?太可笑了——连自己的表妹都记不住,是太过自傲还是你的家族太过衰落,不过不管为了什么,你此时有什么立场让我去找些根本不存在的端倪?”福莱特冷笑了一声,看到莎伦的脸色被气得发白时,拿起了桌上的一杯酒,灌入喉咙。 莎伦只见过一次菲特奈——两个家族的领地不在一个地方,威兹德姆家族觉得自己不需要经常去珍妮尔家族拜访,威兹德姆公爵夫人更是害怕这种拜访会使公爵大人政治上受阻,从而大力阻止。而珍妮尔家族早已经无法承担路上的费用了——以贵族的排场总是需要在路上消耗钱。 或许福莱特是出于无意而产生的疑问,可这确实让莎伦想到了两个家族的差距。 她清楚地记得,这两个关系密切的家族,在外的传闻却是衰落的珍妮尔家族想要攀附威兹德姆家族。 莎伦想起了这些事情,无意识地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当然不是。”莎伦很快松开了手,在福莱特产生怀疑的时候说道,接着她她狐疑地望着福莱特,“你确定你刚才说的话吗?” “当然,确定得不能再确定了!”福莱特觉得头疼,他并不厌恶女性,仅仅厌恶她们那些显而易见的缺点,比如在一件事情上纠缠不休。 莎伦大约感觉到他的不耐烦,便没有再提这件事情,转而说起了其他事情:“我为了这一次宴会编了一出剧,一起来看看吧。” 以往莎伦确实会理直气壮地与他讨论这些问题,并且扯上路德王国的荣耀——这一次“解决”得如此轻松,并且莎伦还露出了一副因为想到不好的往事苍白了脸色,同时那强自镇定的、冷静无比的表情,让福莱特没有办法反驳。 因为他总是因此想起菲特奈。 “没想到他们的关系确实不错——快看。”就在福莱特和莎伦往回走的时候,她的视线转向了上方——福莱特一愣,看到菲特奈和艾德几乎肩并肩地站在上面,似乎聊得很投机——至少在菲特奈的脸上没有看到一丝不耐烦,而艾德则面带笑意。 福莱特没有说话,菲特奈曾经说过她和艾德关系很差——但是福莱特不会因此不相信她,那是没有必要的,或者说,从一开始,他就没有相信过什么人,于是也不会太过关注一个人是否诚实。 同时他自认为狡诈——他似乎已经成为了菲特奈的朋友,然而这些事情基于答应莎伦的事情,因此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接近菲特奈是有目的的——一般来说,带着目的去接近一个人,这是非常引人不满的。 可他丝毫不在乎那种不满,因为他坚信任何人都不会真诚地对待他,因此他不需要真诚地对待任何人。 哪怕菲特奈和他说过很多对自己有益的事情,这些并没有成为福莱特有愧疚感的前提——可是最近有些不一样了,因为菲特奈告知了康丁特花,那令他很重视。 “你怎么了?”莎伦看到福莱特的脚步顿住了,仿佛在思考。 莎伦以为福莱特在判断自己是否被欺骗,但福莱特只是想起了最近让他感觉到矛盾的事情。 很快他就反应过来,朝她走去,和她一起走到了舞池旁边——舞池此时已经被清空,音乐也停止了。 “这是一年一度的美好节日,我的朋友们。”温迪的身影缓慢地出现在了舞池中,她脸上洋溢着温和的笑容。 菲特奈听着温迪的话,并不觉得意外,迈洛伦斯节的举办需要得到这些学生管理者们的支持,而自然社是现在的管理者。 “她还是没变。”艾德看了一眼温迪,不知道是在和谁说,“这些演讲稿里的话让人耳朵都听得生茧了。” “温迪管理着自然社和这个学生组织——作为被赶下来的人,你难道不觉得她值得敬佩吗。” “哦,并不——她身上的孤独容易让人心生寒意。”艾德不留会菲特奈声音中的讽刺,说道。 “孤独?”菲特奈有些意外这些东西是由艾德告诉她的,“我听说阿尔瓦已经在考虑毕业后和她结婚了。” 艾德的脸上浮现了一丝笑意:“她可不一样。” 菲特奈的眼神闪过了一丝警惕,但是艾德没有再说这件事情,她也无法听出其他端倪,于是暂且将这件事情放在了一边。 “莎伦说服了温迪接受她的提议,在迈洛伦斯节上演一场有关于爱情的戏剧。”艾德接着说道,此时温迪也已经正式地向人们介绍了莎伦——莎伦的脸上没有了在福莱特眼前的苍白,而是微笑着,表现出了一副风光无限的样子。 “我很感激她没有让我当主角。”菲特奈说。 “她本来是想这样的,不过我否决了——因为你是属于我的。”艾德说。 菲特奈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似乎没有听到。 “我还以为你会有什么反应——这可是迈洛伦斯节,我亲爱的洛奈,也许你可以当做我的告白?”艾德露出了个有些苦恼的表情。 “愚蠢。”菲特奈没有看他,声音从她的嘴中吐出,冰冷无比。 光线暗了下来,因为那从来没有在星辉出现过的剧要开演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此一场盛大的演出(3) “在故事开始的时候,让我们来介绍一位出色的贵族——没错,就像是我们在书中读过的那一种人,生来便有显赫的身份,同时熟读书籍、学习繁琐的礼节,终于他成为了一位受人尊敬的贵族——那大约是从他学会了如何正确把握收税时期时开始的。” 莎伦的声音响起,声音深处有让人无法忽视的自信。 菲特奈听到下面的人中传来了些赞许的笑声。 这些人是“迷失者”,可却不一定是贵族的反对者,假以时日,他们甚至还会通过各种手段让自己成为一名正式的贵族——于是这种开篇没有引来他们的反感,加上这种充满讽刺的介绍令一切变得有趣起来。 接着人们看到一束灯光打在了一个人身上——菲特奈认得这个人,杰尔波特·哈瓦——这个算是相貌出众的可怜人曾经被古烈特打晕了藏在学院的一个角落,而莫顿借他的身份参加了金灯祭,还刻意在菲特奈面前出现过。 “他的神态倒是有些神似。”杰尔波特的身材和莫顿相似,而莫顿是一位十分标准的贵族——于是他此时不例外地因为那讲究的着装和神态得到了艾德那似乎是赞赏一样的评价。 菲特奈则不说话。 她只知道莎伦在这儿付出了很大的功夫——毕竟要短期培养出一位贵族来可一点也不轻松——哪怕仅仅是是形似。 “这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我要去森林里狩猎。”杰尔波特扮演的那位伯爵身份的贵族语气自信。 接着便是这位伯爵在森林里的遭遇——他遭遇了一头巨熊,险些危及他的生命,杰尔波特无疑是一位出色的演员,加上周围学生们的魔法帮助,菲特奈看到了那些“危险”的画面,比如扑上来的巨熊,以及伯爵与巨熊搏斗的画面。 “有趣的运用——要知道他们可从来没这么过。”艾德评价道。 菲特奈没有说话。 她坚信这是一出特殊的剧目。 杰尔波特饰演的伯爵在巨熊手里生还,可是他本人也受了重伤,为此他昏倒了,倒入了汹涌的河水中——值得一提的是这位伯爵是在想要喝水的时候和巨熊遭遇的——他被冲走了,似乎被冲到了某个小村庄的河边。 这个时候,女主角出现了——一位乡下女孩。 “克里斯?”菲特奈看到克里斯,惊呼。 她难得失态一次——但确实令人惊讶——只见克里斯打扮成了路德王国里的那种贫穷人家的女孩的样子,就像是菲特奈在路德王国见到的英格里德一样,衣服的质地粗糙,款式也是十几年前的了。 克里斯穿上那一身衣服后却显得意外地合适,似乎她便真的有那样的出身——这不令人惊讶,星辉里大多数人都是平民出身。 不过克里斯的容貌被每一个人认可,她那张猫一样的面庞,双眼灵动有神——这让她从其他扮演乡下女孩的学生中脱颖而出。 “这位乡下姑娘救了伯爵大人,两人陷入爱河,却因为天差地别的身份地位不得善终,对么?”菲特奈明白了这是怎么样的一个剧情——它确实很吸引人,尤其对这些出身平凡的人来说。 迈洛伦斯节在星辉普遍受到女性学生的支持,今晚参加这个节日的人多数也是一些向往着爱情的女孩——某个方面来说,莎伦做得很好,然而,这不能成为菲特奈评论它的依据,比如,她找不到“目的”。 菲特奈陷入了沉思。 就在菲特奈陷入沉思的时候,克里斯扮演的乡下女孩已经找到了杰尔波特扮演的伯爵,她自然为伯爵倾心——同时只是单纯地认为穿着猎人服饰,身上贵重的东西顺水飘走的伯爵是一位冒险者。 菲特奈注意到了克里斯的眼神——她那为“所爱之人”着迷的神情似乎是发自本心,不过可以确定对象不是杰尔波特。 她有些好奇,为什么克里斯会同意出演这个角色,尤其是这还是莎伦编的剧。 ============================= 大约一个月之前。 “让我出演?她脑子坏了么?”克里斯坐在休息室一张餐桌旁,面前是自己精挑细选的几块蛋糕——她本来想要以一个悠闲的心情面对自己的下午茶的,可是那些话,还有带来这些话的人让她感觉自己没有喝下午茶的心情了。 坐在她对面的人是希蕾。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过节,可你看这一次有些过分了。”希蕾平静地说。 “那又怎么样?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克里斯最近确实做得十分过火——她先是用多个科目将福莱特和莎伦批判得一无是处,接着还将这些东西私自粘贴在星辉的公示栏里,除了这件事情,她还以魔法和莎伦打起来,同时仗着自己的学的东西更多,战胜了莎伦。当然,那些将莎伦杯子里的水倒掉,换成其他的东西,或者是当她独自学习时创造各种动静打扰她。 这些事情似乎都是恶作剧,不过足以表现克里斯对他们的不满——倒是福莱特总是跑去找菲特奈,想到菲特奈的事情觉得心虚的她便没有经常找他的麻烦。 “莎伦认为她可以原谅这一切,但是提出来这一出剧的女主角只有你合适——她似乎很了你。” 克里斯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警惕,她可不知道这种了解是指哪一种了解。 是否包括…… “如果你真的很厌恶她的话,我便告诉她你的决定。”希蕾看到克里斯依旧保持着戒备的神情——于是她便不再试图说服克里斯,准备站起来。 “等等,如果出演的话,我可以获得一张邀请函,并且随意——咳,我的意思是那些道具都和我没关系吧?”克里斯将希蕾拉回来。 入学手续被佛瑞森保存,而在白楼还有另外一份资料要填写——然而克里斯久久没有写那份东西,白楼的人当然不会为难她,但像是迈洛伦斯节这样的节日到了的时候,她便被排除在了庆祝人群之外。 “理论上是这样的。” “好吧,我接受这个有趣的挑战。”克里斯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第一百五十九章 此一场盛大的演出(4) 菲特奈读过一些类似这样的爱情内容的书——一对恋人起初相遇于不可预料之地,产生不可抗拒的联系——背景是人们熟知的、内容是人们从未见过的、结局则是和现实完全相反的。 这出剧中的伯爵如同人们想象的那样也爱上了那位少女,然而无论这种爱是因报恩的心情萌生的,或者是纯粹被她的灵魂吸引而产生的,可那都是身处这场爱之外的人无法理解的事情——理所当然地遭到了贵族们的质疑。 正直热血年龄的伯爵和乡下少女并不会让任何质疑阻止他们的决定,最终伯爵将乡下少女带回了家——这时两位演员的脸上还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对于这一切,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看法。在菲特奈看来,这样的题材向来毁誉参半,难以评价。 接着便是伯爵以坚定的意志与那些心怀恶意的贵族们争辩,这一场争辩双方都已经准备了很长时间——多数人被这样的画面吸引,尤其是女性——杰尔波特成功地塑造了伯爵的坚定。 “天哪……”可是无论是剧情还是现实都不是一帆风顺的——就在伯爵离开那个宴会厅时,他遇到了不满之人——或者说是早已经安排好的人的刺杀,人们紧张地看着这一幕,有些人忍不住惊呼。 与此同时,那位女二号,伯爵原来出于政治联姻选择的未婚妻,出现在了乡下少女面前,说出了“令人心碎的事实”——伯爵抛弃了她。 “哦,她在说谎!”观众们已经被剧情完全吸引了。 让人意外,福莱特也和那些观众一样,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舞池里的表演,当伯爵在贵族面前争辩的时候他露的脸上出了一丝疑惑,当伯爵遭到暗杀,女二号出现在女主面前时,他情不自禁地握紧了拳头。 “很有意思的剧情不是吗?”莎伦在他身边说。 福莱特没有说话。 接着莎伦又在他身边说了什么——不过他估计仍旧没有听到。 “我听说你很崇拜阿德兹,那么你知道他和雪莉的事情吗?”这时,菲特奈沉默地看着下面的表演,艾德又开口了。 阿德兹,是菲特奈一直关注着的魔法师学者,而这位学者有过类似的爱情过往。 “原来这出剧以那段故事作为灵感?确实是有可能的,因为那件事情贵族中人尽皆知。”菲特奈口气随意,“作为安森迪尔公国的贵族,你对路德王国的贵族丑闻非常了解。” “不全是,毕竟在阿德兹和雪莉的故事里,作为贵族女性的雪莉并没有伯爵那么坚定和勇敢。” “那么让我猜猜,一位坚定勇敢的伯爵,却被贵族们用如此简单又卑劣的方式断送了自己选择的幸福——这个人,应该是艾薇尔子爵吧。” 艾德转过头看菲特奈——菲特奈白金色的头发已经恢复了最初的长度,脸庞有些发丝细碎地散落在了旁边,遮挡住了她那双过于平凡——艾德知道那其实是一双独特的眼睛,不仅是它本来的面目令人惊讶,还因为那双像是湖水的双眼,有时会闪烁出出人意料的光辉。 此时便是这样——菲特奈眼睛前那一层伪装似乎已经要掩盖不住那种光辉了。 “人们都说福莱特是一位私生子,确实如此,他是一个乡下女人的孩子,可是——谁也清楚,他是艾薇尔子爵的儿子。”艾德看到菲特奈的眼神便知道她已经猜测到了什么——然而他本来就不打算隐瞒,“但是这个故事没有那么美好。” “那个乡下女人是艾薇尔子爵的情妇,贵族们总是有那么一两个情妇,不过艾薇尔子爵似乎对那位情妇有很特殊的情感——爱情会让人忘记自己的身份,以及忽视了可怕的后果,艾薇尔子爵就是这种人。” “看来威兹德姆家族对这件事情很了解?” “与阿德兹和雪莉的故事一样,是我的礼仪课老师经常用来作比喻的故事——不过这个故事我听的次数更多一些。”菲特奈的视线转移到了福莱特身上。 这个故事中,伯爵遭到暗杀,躺在床上,无法告诉他的爱人他此时的情况,乡下少女痛苦地回到了自己的家——最接近现实的部分便是这里。 “你认为这个故事在现实中上演的话会发生什么?”艾德问。 “伯爵将不再爱他的爱人,因为在自己最需要关怀的时刻她却不在,这会让他心生怨念并且丧失斗志。而那位乡下少女也是一样的——她会发现这一切和自己听过的东西多么重合,贵族如何的奸诈,如何的忘恩负义。”菲特奈平静地说道,“如果他们不幸地有孩子,那么未来,那个女人会在生活艰难的时候,将凭借这个孩子为自己换取补偿。” “究竟是什么让你对一切都充满不信任,并且将一切都想得如此功利呢。”艾德似乎很惊奇于菲特奈的回答。 “那么,究竟是什么让你变得如此厌世,喜怒无常并且喜欢愚弄其他人?”菲特奈反问。 “原来这是你一直想问我的问题,那么便告诉你好了。”对方的回答出乎太过菲特奈的意料,她有些意外地转过头,而艾德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也是一位情妇的孩子,我的父亲十分不喜欢我,因为他的情妇太聪明了——那种聪明让我平安地度过了童年,而那之后,我的那位哥哥时时想着怎么能够杀了我——这一切被我的父亲默许。” 一个可悲的、充满了绝望和斗争的家庭——这便是一切的来源吗? 菲特奈似乎同意了这种说法,转过头。 “呐,洛奈,现在的我可回不去了,父亲默许我的哥哥伤害我,然而却不会原谅我杀了他的长子——此时的我只有你可以依靠了。”艾德的声音带着笑意。 “你可以找罗莎?西泽。” “你在吃醋吗?”艾德笑了笑。 “你想要掩饰什么?是打扰我思考莎伦的目的,还是让我忘记考虑阿德兹对这件事情的影响?”菲特奈望着他,眼神平静,不曾产生过其他的想法。 然而确实不该有其他的想法。 砰——! 就在这时,下方的舞池出现了骚动,菲特奈扫了一眼艾德,那眼神像是刀一般——然而艾德却依旧是那副带着笑意的表情。 “住手!福莱特!你要做什么?!”菲特奈还没有找到骚乱的根源,却听到了来自莎伦的尖叫。 第一百六十章 此一场盛大的演出(5) 菲特奈想朝下方看,然而她却被艾德抓住了手臂——他将她往后拉,让她后退了几步,因为那几步和她料想的方向不同,便让她有些站立不稳。接着魔力擦着栏杆窜上来——引起了整个白楼的震动,菲特奈便跌在了地上。 这是最基础的魔力使用——魔力被压缩在一起,直到它可以影响周围的东西。 菲特奈皱了皱眉,和预想一样听到了尖叫声夹杂着其他法术释放的声音——她快速地站了起来,眼神扫到了往下的楼梯——她要下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我今天的任务是不让你打扰这一切。”然而艾德的手却像是铁钳一般钳制住了她。 “你的任务?”菲特奈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当然,策划今天事情的人可不是我——今天的主角可不是你。”艾德继续说道。 菲特奈沉默了一会儿,她再一次走到了栏杆旁边,看到了下面发生的一切——人们将福莱特围在一个空地中。 此时的福莱特让人心生警惕——青筋在他的脸上浮现,浑身颤抖,看起来像是在克制自己的情绪,然而再一看,却会让人觉得他是在发疯——就在他的对面,克里斯抱着自己一只手臂,皱着眉看着他。 刚才那道魔力一定是他们其中的一个人释放的。 菲特奈皱了皱眉,她看到克里斯那似乎因为袭击而被划破的裙子里,看到她在裙子下藏着类似于炼金道具的东西。 “福莱特——原来你早已经谋划了要动手。”克里斯冷笑,盯着福莱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这是怎么回事!”温迪慌乱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人们嘈杂的议论。 “是福莱特,他突然冲到了舞池里,用魔力攻击克里斯!”见证这一切的观众中,有人开口,心有余悸。 他们大多数人都还沉浸在刚才的表演中,根本不明白此时要如何处理眼前的事情——于是他们更趋于停留在原地,而不是逃走。 “福莱特先生,你……啊!”温迪皱了皱眉,走上前,想和福莱特说话,可是福莱特那颤抖的身体,一只手抬起——菲特奈清楚地看到魔力朝福莱特的手中汇聚——温迪惊讶地后退,堪堪地避开了这一次袭击,因为太过意外,她的语气里因此多了一丝威严,“你想做什么?!” 福莱特没有回答她,相反,他似乎又要动手了。 “他发病了!”莎伦的声音此时格外突出。 “你的哥哥怎么了?”温迪眼前一亮,转头看莎伦。 “他不是我的哥哥!他是我的仇敌——快看啊!他那没有理智的疯狂便是证据!”莎伦大声说道。 人们脸上都出现了惊讶的表情——暗地里,克里斯流传这两个人是贵族,而他们的样子也确实像是如此——可现在事情却出现了不一样的发展,就此时的福莱特看来,确实像是一个会因为失去理智而攻击其他人的“敌人”。 “啊!你们快阻止他!”人们尚在思考,莎伦又一次喊出来——几位魔法师试图吟诵,可是却惊奇地发现福莱特操纵魔力的能力似乎稳稳地超越了他们。 福莱特是一位贵族,哪怕他的来历被怀疑,哪怕并没有什么贵族不讨厌他,但因为他会使用魔力,并且使用得不错,贵族们一直都找不到可以“摧毁”他的方式。 福莱特的嘴中发出嘶吼,那双眼睛已经变成血红色——他朝着克里斯冲去,挥出的手臂,被魔力凝聚而成了黑色的气焰——那种气焰像是故事书中的,来自于类似地狱的地方——周围的压力因此增强。 克里斯看着危险逼近,当即取出了自己藏着的炼金道具——菲特奈曾经在古烈特和艾德的手里见过类似的东西。 那种将金属和魔力结合起来的东西——克里斯在地上滚了一圈,成功地闪开了福莱特那砸在地面上的一拳,接着她的身体弹起,向后挥手,光柱从她的手中射出,击中了福莱特的肩膀! 福莱特却没有因为疼痛停下来,反倒怒吼了一声,此时的他确实已经变成了发狂的“野兽”,没有感觉,并且因此而更加发狂。 “这才是今天真正的表演。”菲特奈看着那一切,耳边响起了艾德近乎于叹息的声音。 他为什么叹息? 菲特奈有一刹那,不知道来源的,同意那种叹息——然而那种感觉一闪而逝,她甚至没有察觉到那种微妙的感觉。 听到艾德的话,菲特奈静静地看着那个在人群中横冲直撞的人,轻声道:“巴洛之花。” 巴洛之花的效果,除了伪装、还有过量导致的发狂——她不知道莎伦是怎么做到的,剔除了巴洛之花的主要效果,使得它只留下了另外一种本来是副作用的效果。 确实是莎伦——菲特奈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加上莎伦刚才的话,她能猜到这一切都是谁做的。 可是她想不明白一些细节,比如克里斯在这件事情中的地位,比如莎伦的目的,以及…… “对啊,巴洛之花,简单而好用的东西。”艾德肯定了菲特奈的设想,“说起来,这也是你的提议呢——又一个朋友的安危被你看在眼里,可你却放任着他被利用。” 菲特奈知道艾德说的人是福莱特。 “准确来说我和他不算是朋友。”菲特奈缓缓道。 艾德笑而不语,并不承认菲特奈的辩解——然而菲特奈似乎不在辩解。 此时福莱特身上已经出现了多处伤痕,可是他的动作却越来越快——没有人可以奈何他,克里斯作为目标,且凭借着手里的炼金道具,也做不出有效的反抗。 菲特奈的注意力忽然集中在了温迪身上,温迪忍无可忍,从不远处的餐桌上,拿起了一把——银质的刀子。 那是用餐的餐刀。 “让开。”温迪轻声说道——在她面前的人仿佛能感觉到她此时压抑的情绪,于是纷纷让出了一条道。 阿尔瓦今天没有来,菲特奈猜想忙碌的自然社社长惹自己的女朋友有些不高兴,加上这件无理取闹的事情打断了人们喜欢的表演,这才让人们看到了人们没见过的温迪的样子。 然而温迪的作为还是让菲特奈惊讶。 第一百六十一章 此一场盛大的演出(6) 温迪握着餐刀,福莱特至少在她的二幕尺外——而她没有再向前,只是举起了手里的餐刀——菲特奈可以想象,温迪此时或许在想象自己握着一把长剑,像是一位骑士握着自己的剑,站在决斗场地时一样。 温迪闭上眼,福莱特似乎察觉到了这种危险——他转过头,血红的眼睛盯着温迪——接着他改变了目标,朝温迪扑去! “哼。”哪怕此时的人们都因为不知所措而闭上了嘴,可相隔如此远,菲特奈能清楚地听到温迪的冷哼。 感觉,忽然不一样了——那个温和的女子变成了另外的一个人,像是什么样的人?菲特奈怎么也想不到,当一个名字呼之欲出的时候,她喊了一声——手背上传来了灼热的痛感,她起初以为是艾德所为,可艾德此时却没有注意到她,站在离她不远处的栏杆前看着下面。 她看到,自己手上那个召唤系统的纹路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 “这……怎么可能……”菲特奈喃喃自语,忽视了手上的疼痛,扑到了栏杆前。 温迪睁开了变成金色的双眼——从那双眼睛中她能读到“威严”,古老的威严气息扑面而来,笼罩整个大厅,甚至让失去理智的福莱特的动作顿了顿。 与此同时,温迪的手挥落——呼啸的魔力卷着金色的光芒,像是巨浪一般从温迪的手心窜出! 轰——! 菲特奈看着福莱特被砸在了墙上——正好是窗前,于是他同时砸破了窗,被摔了出去。 “天啊……”菲特奈是首先发出这个惊呼的人,其他人如梦初醒,眼中隐藏着惊讶、羡慕、赞赏等等情绪——在人们看来,拥有这样强大的魔力使用能力的温迪定然会有一个很好的未来。 但是菲特奈知道,那不简单地是魔力。 可她却有些不可置信自己刚才的设想。 “你的手怎么了?”艾德的声音使得菲特奈清醒过来——此时还不是深究温迪的时候,她还有其他的事情需要考虑,尤其是有关于这一位少年——哪怕他看起来很关切地看着被自己捂着的手,甚至想要伸出手,拉住她的手。 菲特奈将手往后缩,明确地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请小心。”艾德顿了顿,似乎不在意这件事情。 “我可以走了吧?”菲特奈不理会他的反应,问道,当他无奈地点了点头后,菲特奈快速地掉头。而艾德便目送着她,眼睛落在了她的手背上——可惜纹路已经消失,他什么也无法发现。 “你们去把他抓起来,莎伦,我想你应该为这件事情解释一下。”温迪依旧握着那把餐刀,不过此时没有人觉得这个画面可笑——刚才的震撼还残留在他们的意识中,让他们变得异常恭敬。 莎伦也是被震惊到的人之一,她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接着朝温迪走去。 “福莱特是一个贵族……我的家人被他害死,而他接到了路德王国的命令,想要来这里完成一些任务——我只知道他有些病症,如果不小心吃到些什么不该吃的东西便会发作。”莎伦想了想,斟酌用词的样子没有让人觉得她在撒谎,反而让人们觉得她在努力让自己的用词妥帖。 如果克里斯此时没有被送到角落里治疗,太远而没听到莎伦的话,如果她听到一定露出讽刺的笑容。 显然,莎伦想通过这种手段排挤福莱特,同时让人们打消对克里斯散布出来的消息的怀疑——当然,最好的结果应该是发狂的福莱特杀死,这样两个绊脚石都会在此时死去。 然而莎伦不知道为什么福莱特会改变自己的攻击目标,更不明白温迪为何拥有那么强悍的魔力操纵能力。 而那似乎也被其他人怀疑。 “那么说你是故意让他发作?”温迪那双眼睛在那一击结束后便变回了原来的样子,然而那种威严还残留在她的脸上,使得她的神态变得比平时要高大很多。 莎伦顿了顿,接着点了点头。 “那么我会对你进行处罚,他就交给我们了。”温迪说,语气不容置疑。 莎伦脸色一白。 她本来是想否认这件事情的,可是温迪的眼神让她完全找不到借口。 “洛奈。”温迪偏过头,发现了人群中的菲特奈,她扯着自己的嘴角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看来我不太适合做这些事情。”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菲特奈道。 温迪又笑了笑,这一次的笑容里透着一丝虚弱。 “温迪,他不见了。”这时那些出去找福莱特的人回来了——他们的脸上还带着疑惑。 “不见了!”莎伦的反应又快又急——而这本来应该是温迪该惊讶的事情,“为什么会找不到呢?” 温迪皱了皱眉,人们都紧张地屏住呼吸,他们没有办法怀疑温迪刚才制造的力量可以轻松地让福莱特重伤。 “你们必须尽快找到他!”莎伦情不自禁地大声道,当人们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尤其包括了温迪那带着令她有些害怕的威严的眼神,让她的声音弱了一些,“他是不择手段的人,如果此时找不到他的话,只怕他会极力地报复……” 报复的首要目标当然是莎伦。 “请你放心,我会找人保护你。大家继续找找吧,让今晚值班的人去。”温迪似乎不将这件事情看在眼里。 莎伦咬了咬嘴唇,脸色发白。 当福莱特苏醒之后,为了保全自己,将自己出卖了……莎伦当然已经先行一步地出卖了他,但是她也因此惧怕这种出卖,到时候可是一出可怕的闹剧。 究竟是什么让福莱特消失了? “让维修的人过来将这里修补一下,其他人这段时间禁止使用魔力,演奏的人继续。”温迪拍了拍手,仿佛在安慰他们。 于是人们只能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事实上和他们确实没有什么关系。 温迪没有再和菲特奈说话,已经带着一些其他负责管理的人离开了这里。 音乐在耳边流淌,她想了想,想要退后,离开这里。 “你将福莱特藏起来了。”艾德,阴魂不散,菲特奈转头时,便看到了他、听到了他的声音。 第一百六十二章 此一场盛大的演出(7) “来跳一支舞吧,洛奈。”艾德伸出手,那双手很漂亮——指节分明,手指修长。美中不足的是这一双如此好看的手却和艾德的脸色一样过于苍白。 菲特奈从容地接受了他的邀请,和他一起踏入舞池。 菲特奈踩着舞步,似乎没有因为艾德的话产生任何不满的情绪,反而顺着他刚才的话题道:“你猜对了,那么你还猜到了什么?” “我猜这是威克尔做的——莱特塔不在星辉,你现在可以依靠的人也只有他了。”艾德说。 菲特奈确实让威克尔将福莱特救走了,不过宴会厅在三楼,福莱特被重击后摔出去,加上巴洛之花造成的副作用,恐怕有一个月难以活动。 艾德确实猜到了这件事情,可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哪怕温迪此时让人找到福莱特的态度坚决,可一旦这两个人意见相左,比起艾德,温迪更愿意相信菲特奈——哪怕温迪现在很严肃,打算将一切核查清楚,可越是这样,她就越容易只听从自己平时的判断。 相比较下,艾德是自然社的敌人,菲特奈是自然社的朋友——高下立判。 “还有吗?我接下来会怎么做呢?”菲特奈在艾德的帮助下在舞池中转了一个圈。 “你如果想知道更多路德王国的动向,为什么不来问我呢?”艾德说。 “为什么我要相信一位安森迪尔公国贵族对我说的,‘他了解路德王国发生的一切事情’的言论呢?” “你在套我的话,洛奈,不过这一次我不打算告诉你。” 艾德不愿意说,菲特奈便毫无办法——虽然她根本不相信艾德的每一句话,尤其是当艾德告诉自己,他此时已经没有任何依靠的时候。 艾德是一个杀死了与自己争夺地位的哥哥的人,这一切表现了艾德在这件事情上有利可图——哪怕家族中仍旧存在除了他之外的继承人,可他能够害死一个,没有理由无法害死第二个。可见艾德不会轻易地放弃自己的位置,这就和他此时的处境很矛盾了——为什么此时他会留在星辉?纯粹是因为他的父亲对他的厌恶么? 菲特奈不相信艾德清楚路德王国的一切事情,清楚地认为这只是说辞罢了——可艾德确实对路德王国了如指掌,否则在夏芙林领地时,他不会告知自己那两个显然是路德王国的大贵族才能了解到的消息。 这一切充满了矛盾,菲特奈需要更多的线索。 音乐停下,他们谁也奈何不了谁,索性结束了这种较量——这尤其是菲特奈的想法,她消失在了白楼中,回宿舍去了。 艾德跟着走出宴会厅,可是没有走出白楼,反而是朝楼上走,走在楼梯上时,他侧目望向窗户外漆黑的世界,那儿只有微弱的以魔力燃起的灯,看不清楚菲特奈离开的动向。 这位喜怒无常的贵族继续朝着楼上走去,接着拉开了神秘社的门。 又推开了两扇门,艾德回到了那间可以说是自己办公室的房间里——之前便是在这里,他和菲特奈有个短暂的协议。 菲特奈确实有借助彼此的利益关系而结盟的习惯,不过她对艾德太不放心,以至于她甚至让艾德写了一份纸质的协议。 艾德点亮了一盏小灯,动作利索地用水壶往桌上的玻璃杯倒一杯清水,当他拿着清水朝沙发走去时,门被猛地推开了。 “请别太用力,这扇门修起来有些麻烦。”艾德平静地说道,看了一眼那个破门而入的女子——莎伦的脸色清晰地落在艾德眼中,哪怕灯光不是那么亮——她此时有些憔悴,显然刚才被温迪带走询问时,没有被好好的对待。 温迪这一次确实是认真的,她将莎伦带到了角落里谈今晚发生的事情,而此时看来她不满足于莎伦的说辞。 “温迪不会觉得自己管得太宽了吗?”莎伦欲言又止,最终吐出了一口气,抱怨——她关上门,在艾德对面坐下,“你告诉过我,她是一个很温和的人,遇到这样的事情很难好好地解决……” “我也说过她有一个隐藏的一面。”艾德说道,并将清水推向她。 “你为什么不阻止她吟诵呢?现在我连福莱特都弄丢了,一切努力都白费了!”莎伦十分气馁,将那杯清水一饮而尽。 “我动手的话,可没有人能阻止洛奈哦。”艾德抿了一口咖啡。 “你为什么要如此顾忌菲特奈,她是不是那位威兹德姆家族的小姐?”莎伦眼神锐利地望着他,“我发现你说的话不全都是对的,艾德,你还真是让我有些失望……” 莎伦的话还没有说完,便有些惊讶地看着艾德递来的眼神——她其实看不清楚艾德的脸,可是那双眼睛给她带来的压力却很真切,以至于她不得不稍作停顿。 “菲特奈·弗雷顿是个很麻烦的人物,这件事情我说过,她可以改变你的一切计划,只要她确认了自己的立场——今天的结果已经很好了,虽然她确实已经将自己放在了福莱特的一方——没有在一开始就揭穿你已经可以说是很仁慈了。”艾德的语气平静地陈述这件事情。 “你将她夸得太过了!我可不觉得她有什么出色的地方,一直躲在花房里,根本不打算诉说真相。”莎伦十分不满。 “不呢,她可是我的宝物。” “你这是什么意思?请不要用这样的语气和我说话——现在温迪盯上了我,菲特奈救走了福莱特,我该怎么办呢?克里斯也没有死!你那些话让我觉得比白塔区那个古怪老头说的话还不可信,至少他向我提供了十分有效的配方……”莎伦皱眉,她可没有菲特奈那么强的耐心,更重要的是,她似乎没有理解艾德的危险性,甚至想要开口要挟他,“难道你就不担心我将你对我的帮助告诉温迪吗?我记得自然社和神秘社的关系可不是很好。” “你要怎么做呢?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啊。”艾德的咖啡杯因为放下而敲出了厚重的声音。 “你在开什么玩笑……”莎伦似乎在沉思着接下来要怎么做,听到了艾德声音,下意识地否认他的话。 “我认真的,莎伦·珍妮尔。” “你说什么?”莎伦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她惊讶地抬起头,接着动作迅速地站了起来,双眼盯着艾德,“你知道些什么?” “结束了。”艾德说。 莎伦一愣,想要采取行动时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对我而言,我告诉你的一切已经产生了它应该有的效果。”艾德缓缓说道,“你将有巴洛之花的酒十分简单地让福莱特喝下,那么现在你感觉这种办法是否有趣呢?” 第一百六十三章 回忆、发觉、前进(上) “艾薇尔家族的小儿子?福莱特·艾薇尔,他不是一个村妇的儿子吗?” “没想到艾薇尔子爵会找那样的一个情妇。” “多么可笑,听说,福莱特三岁的时候才被送到艾薇尔家族——想象那个画面,看到他的人会是怎么样的表情!那难以启齿的血统!” “艾薇尔子爵是怎么想的呢!那个女人还向他索取赔偿——因为他抛弃了那可怜的母子。可那个情妇最终还是将她的儿子交出来了不是吗?如此充满戏剧性的反转,如此地令人心生厌弃。” “我们该庆幸艾薇尔家族早已经有继承人了吗?依我看,如果子爵没有其他的儿子,这将会变成一个真真正正的笑话了!” …… 福莱特·艾薇尔感觉脑海里被这些挥之不去的对话充塞,一切都让他呼吸不畅,挣扎地想打断他们的对话却无能为力,这种竭力的疲倦一直持续到他缓缓转醒,看到的不是自己熟悉的,家里房间的天花板,而是一个…… “唔……”福莱特低吟一声,活动身体的时候却感觉头痛欲裂,有一刻眼前的画面的黑了一会儿,当眼前的画面清晰之后再动作一下,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如此反复,直到渐渐适应。 他尽力地牵动自己的脖子,才发现自己的双手被绷带缠了起来。 这是……发生了什么? 福莱特以前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一番沉思后,他深深地皱眉,因为那些潜藏在混沌之下的记忆逐渐浮现在了脑海中…… 迈洛伦斯节上发生的事情逐渐清晰起来,福莱特的瞳孔放大,脸上像是烙印上了不可置信这种平时很难出现在他脸上的表情,十分深刻——饶是对艾伦蒂亚无感的他,也想要说发出一个“艾伦蒂亚在上”的叹息。 “别动,刚帮你把伤口处理好。”这时安静的环境中传来了一个略带威严的声音——福莱特的眼睛朝那个声音瞥去,直到视线里出现了一个女孩的身影——那个瘦弱的女孩又一次超出了他的预想。 “这是……”福莱特的喉结颤了颤,艰难地发出了两个字,但是也仅仅如此,没能继续说下去。 菲特奈看了他一眼,从床头取来了一个水杯,像是拿实验道具一样将水壶里的水倒入水杯里,接着她走到了福莱特身边,让水杯凑近他的嘴边,并富有技巧地托起了他的背——让他不至于太过痛苦地微微挪动位置并能将水喝下。 “多谢……我觉得已经差不多了。”喝水的动作持续了很久——福莱特感觉到自己的身上也被绷带缠满,可还是能感觉到菲特奈的手微微颤抖——对她的体力来说,哪怕是他这样年龄的男子也很难托起,尤其是单手。于是他说道。 菲特奈的表情没有变化,她没有理会福莱特的好意,只是看了一眼杯子里的水,感觉差不多之后,便将他缓缓放下,并将杯子放回了原来的位置——这一系列的动作很稳,令福莱特感觉到了莫名的放心。 “你应该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我可以再重提一些关键性的东西——莎伦在你拿着的酒中放入了巴洛之花,这是让你发狂的根源,目的是将不配合的你除掉,顺便平息一下克里斯传出来的谣言,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想借你的手杀了克里斯。”菲特奈将床下的椅子拉出来,坐在椅子上,她没有与福莱特太多的心理准备,干脆地谈起了他为何受伤的事情。 福莱特听完后脸色泛白。 他已经想到了这个结果,然而他原本还能将它们作为自己的猜想而欺骗自己——或许不是真的,可是菲特奈的话肯定了他之前的猜想。 “你现在的伤一部分是巴洛之花的副作用,另外一部分是魔力造成的创伤,需要休息一个月。”菲特奈继续说道。 菲特奈在叙述这件事情的时候没有加入自己的一丝主观因素——这些事情和福莱特的猜想一样,都是客观的,这不会让福莱特觉得菲特奈所说的话是自己猜到的而感觉毫无价值,反倒会因为菲特奈的客观而相信她的立场。 福莱特陷入了沉思。 他已经知道了之前自己是如何被莎伦暗算的,可正如他会客观地分析这件事情一样,他不会将时间都用在鄙夷莎伦——哪怕自己心存对她的怨恨,但那些不是现在需要在意的事情。 会有不少人认为福莱特是冲动感性的人,然而这一切正好相反,他既是一个离经叛道的人,也是一个谨慎警觉的人——这一次会被莎伦影响,只能说她身边有福莱特意想不到的帮手——莎伦让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了其他地方,尤其是那一出以自己的父母的故事为基础的剧本,让他完全没想到莎伦的真实想法。 毕竟,哪怕自己的队友再让自己难以忍受,也很少有人在事情尚未明朗的时刻将自己的队友给抛弃。 莎伦的问题对他来说值得深思,不过现在这些不是重点——重点在于菲特奈。 为什么她要救自己? 很明显,菲特奈是一个局外人——在平时的交流中,福莱特认为她一直谨慎地让自己被排除在这些事情之外,于是她做了这一切后,让福莱特很惊讶。 菲特奈也明白福莱特的想法——菲特奈曾经说过,福莱特不是她的朋友,因为他们的交往其实很浅,他们似乎可以谈很多事情,然而那些事情都是无关紧要的,在别人嘴中,他也可以获得差不多的消息——这是一种很考验双方的关系。 看起来很复杂也很困难,但是对同有贵族经历的他们来说,这是最基础的事情。 事实上首先打算突破这种平衡关系的人是菲特奈——她和福莱特说明康丁特花的事情便打破了这种平衡,可惜不久前的福莱特没有时间好好考虑这种失衡。 福莱特此时确实失去了依靠,他的命很大一部分被菲特奈所救,也很大一部分地被菲特奈控制,他如果想要活下来就必须站在和菲特奈相应的立场上——可福莱特不是一个自身处境不好便会臣服他人的人。 菲特奈需要给他一个有效又强力的理由。 “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菲特奈·弗雷顿,曾经的名字是菲特奈·威兹德姆。” 第一百六十四章 回忆、发觉、前进(中) “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菲特奈·弗雷顿,曾经的名字是菲特奈·威兹德姆。” 福莱特又一次瞪大眼睛,因为菲特奈的话太让他惊讶了——莎伦确实怀疑过菲特奈的身份,可是福莱特从来没有把它当过一回事——谁会相信呢?那个失踪了很长一段时间,人们认为已经香消玉殒的菲特奈·威兹德姆,居然还活着,住在这个被路德王国贵族们视为一个威胁不大却依旧是威胁的敌人的所在。 福莱特不知道菲特奈是如何脱离贵族而生存下来的,只能对她此时还活着的事实感到惊讶,不过更令他惊讶的是菲特奈的所为。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菲特奈看着福莱特,确保自己不会遗漏他的任何一个表情。 “是的。”福莱特的表情清楚的表达了他的情绪。 “他们怎么说呢?明面上,菲特奈·威兹德姆被渎神的阿伦纽家族挟持,威兹德姆公爵为此摧毁了这个政敌?如果是这样的话眨一下眼睛就可以了。” “是的。”福莱特回忆了一下那些细节,眨了眨眼睛。 “但是私底下他们怀疑这件事情的真实性,甚至有人想到了菲特奈是为了逃婚而跑出来的——这对威兹德姆家族而言是一个耻辱,因此绝对不会被提起。你也不这么认为的,不是么?” “是的。”福莱特眨了眨眼睛,可是脸上闪过了一丝犹豫。 以此时菲特奈的样子看来,她确实就是因为逃婚而离开路德王国的,还让阿伦纽家族替她将这个锅背了下来。 这也是福莱特觉得十分不可思议的原因之一,因为威兹德姆家族之大,让所有人都认为这个家族的人将家族荣耀视为最重要的东西。 “威兹德姆公爵的做法似乎在情理之中,可是很多事情解释不通,我想他大概是对这件事情避之不谈,包括加布里尔夫人,威兹德姆公爵的妹妹。”菲特奈用手指把玩她脸侧的一缕发丝,脸上少有的出现了一个玩味的表情,“因为他们根本无法解释这件事情——于是心甘情愿地让阿伦纽家族作为垫背,从而保住威兹德姆家族的名誉。” 福莱特的心怦怦乱跳,菲特奈只是在重复那个事实,但已经使得他心里的怀疑变成了肯定。 她是真正的放弃了贵族的身份!哪怕将家族的荣耀置之不理,哪怕有一个家族因为她而遭到了灭顶之灾。 那么她现在将真实的身份告诉了自己,是想让自己站在她的一边?她就如此自信她那种离经叛道的做法会得到他的认可?要知道比她的行为,福莱特在贵族中那些被人诟病的毛病都不算是毛病。 “我并没有强加给其他人任何想法的打算——今天救你不过是我一时兴起,但我需要知道你们究竟想在星辉找什么,并且你们是否有进展。”菲特奈道,“而且为什么被派出来的是你们呢?一位的家族正在走向衰落,而你则背负了许多不实的骂名。” 福莱特听到她那像是自我辩解的话后平静下来,陷入了沉思。 菲特奈其实没有告诉福莱特她为什么想要知道这些事情,仅仅以自己的身份作为“诚意”——然而菲特奈的身份被自己知道又有什么意义呢?在这个星辉大学,她是莱特塔的弟子,比起自己这个刚刚声名扫地的人来说,没有人会相信他。 因此这根本不算是威胁的把柄,而自己不同意她的要求,也难以活下去。 依旧是那个问题,为什么菲特奈如此相信福莱特会认同她的行为? 然而,菲特奈肯定福莱特会配合她。 福莱特是个很特殊的贵族,他身上充满了矛盾,嚣张失礼,看似对一切都不在意,可却谨慎敏锐。 他不会放弃报复莎伦的想法,哪怕将要付出的代价是背叛路德王国——他心里可没有什么贵族的荣誉,尤其是他回到路德王国后将有可能面对父亲逝世,自己毫无依靠地难以维生的境况。 “格雷德,他们想要找格雷德。”沉默了一会儿,福莱特发出了微弱的声音。 “想找格雷德的人是谁?米塞?纯粹是因为兄弟情谊?”菲特奈问。 福莱特顿了顿,接着点了点头。 看来他也同意这个看法。 格雷德“死亡”才能保证米塞的国王之位,然而他却要让人们来星辉大学,在这路德王国难以确定的地方寻找他的兄长——威兹德姆公爵派出了莎伦与福莱特这两位在王国里没有什么影响力的人,而他们在魔力上也没有特殊的造诣。 可见那些贵族们对米塞的提议不赞同,却碍于他的身份派出了两个被贵族们认为没有任何用处的“可以舍弃之人”。 “有这样带着仁慈心的国王,不知道对路德王国来说是不是一件好事呢。”菲特奈轻声道。 福莱特没有说话,眼睛盯着菲特奈,似乎想要将她看透。 “你们有没有想过,你们的行动在一开始便被发觉了呢?哦,我说的不是星辉大学的人——是路的王国另外的敌人。星辉大学确实不是你们两个人的能力可以撼动的。” “你说……有叛徒吗?”福莱特想了想,皱眉。 这是一个很新颖的词汇——毕竟这些路德王国的贵族很少会做出威胁自己的国家的事情,那太不划算了。 福莱特也显然没有想到他们是如何被发觉的,又是谁发觉的他们。 “看来你忽略了艾德?安森迪尔。”菲特奈说。 福莱特一愣,接着瞪大了眼睛——安森迪尔这个姓氏对路德王国的贵族而言是绝不陌生的,毕竟他们代表了这十几年来与路德王国产生冲突的一个国家。 “他告诉你们的姓氏是他母亲的,那不是他原本的姓氏,他是安森迪尔大公的儿子。”菲特奈说。 “莎伦……”福莱特想了想,说道。 莎伦或许还不知道这件事情——现在想来,他们确实是愣头青,对这一切事情都没有了解便一股脑地向上冲。 可是谁能想到安森迪尔大公的儿子在星辉大学里?并且他早已经知道了路德王国的计划,特地在他们会出现的地方等候他们,并帮助这一切达成? 菲特奈没有再说话,她给福莱特足够的时间消化这一切。 她在想,谁是那个隐藏在路德王国里帮助艾德的人——他必须有足够强大的地位,却不担心自己被发觉后丢失自己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第一百六十五章 回忆、发觉、前进(下) “这里是花房里隐藏的房间,不会有其他人来这里——你好好休息,我还有事,先走了。”菲特奈思考了一会儿,站起身——她还有些事情要做。 值得一提的是,这里本来是花房用来种植金盏花的地方,不过自从去年的金灯祭前发生的事情后,莱特塔便同意菲特奈将种植地改在特伦的白塔中了——于是这里被闲置了下来。 菲特奈确实无法使用咒语,但是她的召唤者可以——和菲特奈相反,这些召唤者们是由魔力构成的,因此在魔力操纵上,哪怕是当初在背景上与魔力毫无关系的简·格雷,对魔力的操纵能力也远远胜过这个世界的其他人。 福莱特有些诧异——菲特奈想从他这里知道的事情太少了。 “那个……”诧异使得他情不自禁地开口,菲特奈听到了他的声音后微微转头——她那双眸子里只有简单的询问的含义。 这让福莱特说不出话。 太令人奇怪了不是吗?她将自己救走需要冒一定的风险,而向福莱特了解的东西没有对等的价值,甚至她向福莱特吐露的秘密更值得被保守。 尤其是,菲特奈曾经身为威兹德姆家族的成员。 “没……没有。”福莱特吞吞吐吐,最终没有问出来。 菲特奈看了他一眼,像是没明白他的意思,缓缓地离开了这里,直到那扇喷泉下的门离自己越来越远——事实上,菲特奈确实是一个利益至上的人,也知道将福莱特救下来不会给她带来多大的利益。 究竟是为什么? 菲特奈心里没有明确的答案,或许只是因为福莱特那种奇特的性格在贵族中已经太少了。 “你原来还是个善良的人。”小克在摆弄一盆花,在看到菲特奈走出来后,轻笑道——那张极富有男性特色的脸上,笑容是海洋民族特有的,其中混合了过量的阳光,使得人感觉到了过于强烈的热量,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笑容时,菲特奈还有些难以适应。 “啊,是吗。”菲特奈回了一声,将他在摆弄的那盆花抱在怀里——只是一盆普通的水滴草。“你要去哪儿?”小克看到自己的“玩具”被夺走了,似乎有些不满。 “把这盆花还给温迪。”菲特奈说。 温迪偶尔会将她疏于管理的植物送到花房里,并不是谁都可以这么做的——完全是出于菲特奈和温迪的交情。 “为什么一定是这个时候?”小克奇怪地说道。 “看好这里,一些有威胁的人进来的话,你可以按照你的判断处理。”菲特奈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径直抱着花盆往外走,“我相信你们的判断力。” 菲特奈来到温迪的宿舍——路上没有看到什么人,而她的宿舍在这一层的角落里。 菲特奈站在走廊朝温迪的房间看去,感觉被阴影笼罩的颜色古朴的房间里仿佛隐藏着某种她陌生又熟悉气息。 走到宿舍门,她轻轻地敲响了宿舍门。 门很快打开了,开门的人却不是温迪——阿尔瓦出现在门口——菲特奈才想起来阿尔瓦在这段时间返校,以为自己打扰了那对久别的情侣时,却发现阿尔瓦的神色不是很好看。 阿尔瓦英俊的脸上还沾了些尘土——他似乎是回来后没有休息就来找温迪了,可是他的表情并非是见到思念已久的情人时所有的,反而有些疲倦。 “好久不见,阿尔瓦社长。”菲特奈与他打招呼。 阿尔瓦朝她笑了笑,动作有些迟钝,笑容让他脸上虚弱的成分更加明显了,他甚至没有和菲特奈说话,便拉开了门,离开了温迪的宿舍。 “洛奈?”温迪的声音传来。 听到温迪的声音,菲特奈原本想要再看看阿尔瓦的动作中会有什么端倪的打算被打消了,她只能应温迪一声,接着走进房间。 让菲特奈惊讶,温迪的房间里有些混乱。 房间里的书柜、衣橱、桌子,甚至是桌子上的几个茶杯都被“切开”了——痕迹是一刀完成的,要做到这一点十分困难,如果不是这些东西被切开后,另外的一部分倒在了地上,她也不会发现这一切。 温迪此时就坐在一张桌子前冰凉的地面上。 她披散着头发,脸色苍白得有些奇怪——这种苍白不像是人们因为恐惧或者惊讶产生的苍白,菲特奈想了很久,都找不到可以描述这种苍白的词语。 “你还好吗?”菲特奈想了想,将那盆植物放在了门旁,接着走向温迪。 温迪闻言抬起头,此时房间里没有开灯——菲特奈只能依稀地看到她脸上的泪痕。 “我好吗?我也不知道——我又做错事情啦。”温迪语气有些疲倦,“阿尔瓦不在,我想保证那些事情的秩序,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又下意识地那么做——我明明已经答应过他不要再使用那种能力了……怪不得他生气了。” 菲特奈很快就明白了那种能力指的是什么。 房间里那些可怜的家具很可能也是她那种能力的产物。 “它无法被控制吗?十分强大的破坏力。”菲特奈坦白。 “那是很奇怪的能力,生来就有了——我是一个孤儿,被冒险者所救,后来因为认识阿尔瓦来到星辉,也许你很难想象我在迈洛伦斯节里那样严肃刻板的样子,可是我要老实地告诉你,以前的我就是这样的。”温迪抱着自己的膝盖,下巴支在自己的膝盖上,“我知道阿尔瓦不喜欢我那个样子——所以我很努力地为他改变了,但是只是一时的冲动我又会……” “也许他应该接受任何样子的你。”菲特奈沉默了一下。 “不呢,除了我,他还有很多东西,他拥有很多责任,很多目标,失去了他,我就什么都没有了,你明白吗。”温迪缓缓地将脸埋在膝盖里。 菲特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转过头,去看那些家具上的痕迹——十分平整,几乎没有人能够做得那么好。 第一百六十六章 肮脏与希冀相伴相生(1) 接下来的几天,搜索福莱特的行动没有什么进展——或许是因为温迪再次动用了那种特性上的能力,使得她和阿尔瓦的关系变得有些僵硬,于是接管了这些工作的阿尔瓦没有在这件事情上上心。 阿尔瓦因此并没有在这件事情上耗费太多时间。 尤其是,作为受害者的克里斯对这件事情似乎不是很在意这件事,而让菲特奈意外的是莎伦对这些事情也没有异议——那一晚之后,她似乎销声匿迹了。 在当事人都没有什么异议的情况下,阿尔瓦草草地结束了这一个风波,并将其告诉佛瑞森校长。佛瑞森了解了大致的情况后便消除了福莱特的入学记录——他仅仅是在理由充分的情况做出这样的行为,看起来完全没有在乎星辉是否会因为这件事情而受到影响。 哪怕有时候会有教廷的人到莱兹尔特“捣乱”,但是路德王国与星辉的世界依旧是很遥远的。很多人只是将这件事情放在眼里,唯独记得那一出剧,那是星辉第一次有这样形式的表演——它引起了星辉里一场舞台剧的热潮,不过那是后话了。 迈洛伦斯节之后,很快便迎来了元素之月,也就是开学。 这是菲特奈在星辉的第二年,在选课上轻车熟路,不需要再询问其他人。 上个学期的课菲特奈已经全部完成,除了特伦的炼金课——不过这门课她不需要再重修,只需要在期末的时候去进行一个考试便可以了。 这个学期她选了一门叫做梦境课的课程。 温切特·莱格朗德的《魔法起源》便是一本将梦游记录作为题材书写的作品,直到现在也没有人将它完全解读完全,不过它却开创了一种研究方向,即为梦境——认为梦境和魔力有关的魔法师们认为由于在使用魔力便是一个“思想”的过程,因此在长时间的思考后,做梦时便会自动进入一种与魔力沟通的过程。 菲特奈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地方,魔法师,尤其是被冠以贤者称号的魔法师,都是单身——有时候以沉迷魔力研究作为理由是可以说得通的,因为这些贤者留世的作品都表达了一种,世俗的思想对与魔力的沟通毫无用处的观点。于是这些人会变得像教徒一样虔诚,最终不娶不嫁。 这便是梦境理论的延伸——睡着的人们不会用平时的主观思想去“思考”,因此可以得到最纯粹的与魔力交流的过程,达到极致的例子便是温切特?莱格朗德在《魔力起源》里的观点。 不过谁知道有几个人也能够获得相同的想法? 菲特奈对魔力的起源是有些兴趣的,因为她自己的特殊体质,以及自己所拥有的那个与自己一起来到这个世界的召唤系统。 和她一起选这个课程的人还有克里斯、希蕾这些自己认识的人——其余的都是一些即将毕业的高年级生。 “菲特奈?能在这里看到你真是太让人惊讶了!”开学第一周的第一节课便是梦境课,菲特奈在踏入教室后,听到有人惊呼,其他人听到那个人的声音后纷纷扭头去看她——菲特奈则将视线落在了不远处和她打招呼的人身上——杰尔波特。 杰尔波特和菲特奈有些奇怪的缘分,如果不是她,或许还没有人在金灯祭后想起这个被莫顿打晕了藏起来的可怜人,而在迈洛伦斯节时他充当了伯爵的扮演者。 菲特奈和他没有什么交集,他却是个热情的人。 “你好。”菲特奈礼貌地朝他点了点头。 “要不要在我旁边坐啊?我很好奇你对梦境课会有什么见解!”杰尔波特接着说。 菲特奈谢绝了杰尔波特:“抱歉,我或许没有什么独到的见解。” “哈哈哈,杰尔波特,你看看你,想勾搭莱特塔的弟子吗?” “真是难得啊,现在可是很多女生想要坐在你身边!” “明明女主角也在这里嘛,为什么你不邀请她呢?” “毕竟是克里斯啊……” 菲特奈自认为自己和杰尔波特没有什么交情,除此之外,她还能感觉到杰尔波特附近的少年们脸上找乐子的表情。 拒绝了杰尔波特,菲特奈向四周看了一眼,看到另外一个人朝她招了招手——克里斯。 在迈洛伦斯节时,克里斯并没有受伤,不过也在人们的视线中消失了一段时间,似乎是因为她暴露了一些炼金道具的使用——只是参与一个迈洛伦斯节,她身上却带有比刀子危险得多的东西——并没有人知道她本来的目的。 “好久不见啦。”菲特奈顿了顿,还是朝着她走过去,在她周围空荡荡的位置中找了一个坐下,刚坐下,耳边就传来克里斯的声音,她弯了弯嘴角,和菲特奈打招呼。 “嗯。”克里斯和希蕾有些相似,分明与菲特奈产生了重大的裂隙,可再看到她的时候,她却能从容地,甚至带着笑容地与菲特奈打招呼——菲特奈觉得,那种心理上的某些因素,她们确实是相近的。 而自己似乎只能和这些人走在一起?听起来可有些崩溃。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克里斯轻声道。 菲特奈感觉有些奇怪:“为什么你要这么说?” “我感觉你对我没有以前好啦。”克里斯的话让菲特奈挑了挑眉毛,不清楚她指的是什么事情,看到菲特奈有些懵懂的模样,克里斯继续说,“没有人认可我,巴不得我走得远一些,可是你却不一样呢。” 菲特奈觉得克里斯似乎知道了自己对她的事情有些了解了,但是她那带着浅笑的脸上看不到一点痕迹。 “上课了。”菲特奈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接着说道。 “洛奈,你这个样子可是很像一个人呐……他……”克里斯笑出声,接着将头转了回去,和她一起往讲台看去。 这一节课的教授——菲特奈看到那个曾经在白塔区为难过自己的大鼻子老头的身影出现在这里。 “居然还有人妄图选这节课啊……”那个老头的声音一如既往地透着狂妄,“那么上课吧。” 第一百六十七章 肮脏与希冀相伴相生(2) 大鼻子老头站在讲台上,扫视了一周,依旧带着那特有的强势——菲特奈依稀可以感觉到这老头年轻时存在的权威气势——他确实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说话时产生的权威感,足以压倒一切。 可是他压倒不了一些十分世俗的东西。 “梦境到底有什么意义呢?为了看到自己想获得的东西?地位?金钱?还是情人——拉倒吧那是白日梦。”老头说话的声音丝毫不亚于年轻教授,“我想你们在选这门课之前已经知道这门课大概的情况了,那么现在来说说看吧,你们对《魔力起源》的认识。” 《魔力起源》这本书是难以理解的,它可不是什么基础读物,从这里,老头似乎在给这些学生们下马威——可作为一切的起源,它确实是必须读的。 这也是为什么只有毕业生会因为完成课程的需要迫不得已地选这门课——哪怕无法得到和温切特一样的见解,他们都需要有自己的见解。 “从那边开始吧。”老头随便指了一个地方。 “额……教授,我认为魔力的起源就是一种思想交流的过程。”杰尔波特很不幸地是第一个,他站起来,思考了一下。 “你的意思是魔力只要想想便能出现吗?现在你给我想一下如何?”老头大声说道。 “额!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在对魔力的交流过程中……” “下一个!”老头不耐烦地说道。 “魔力的起源,如果按照魔药学的说法,它们应该存在于一种母体之中——我们设想的是有这样的东西存在,它应该是某些纯粹的精神体。” “这是很主流的想法,也是那些想要说服人信仰艾伦蒂亚的垃圾教廷的说法——接着他们还会说这个精神体超乎一切,而能够做到这件事情的就只有创世女神艾伦蒂亚了,哦伟大的艾伦蒂亚,美好的艾伦蒂亚!”老头对另外的一种看法嗤之以鼻。 学生们憋着笑,肩膀或多或少地颤抖着,虽然老头确实不给人面子,可是这些生动而不讲道理的道理颇让人觉得有趣。 不过被讽刺的事情落在自己的头上可就没办法笑出来了。 这样的情况又持续了十几个人——这个问题哪怕是正式的魔法师也很难有不自相矛盾的见解,他们哪怕专门做了准备也没有什么用。 “我的天,难道今年连重复垃圾参考书的人都没有了吗?真是让人失望!看来这样我要放弃今年的授课了。”老头皱眉——他当然可以停课,不过那些还差他的课就毕业了的学生可就遭殃了——不过这有什么办法呢?他们都期待着一个能够说出些什么东西的英雄,而老头似乎也在寻找这样的人——忽然他的视线落在了一块少人的区域,“看看这是谁,莱特塔那个红毛丫头的弟子,你说说看吧!什么是魔力的起源!” 菲特奈仿佛猜想到了这样的结局,可惜她无法做这个英雄,站起来后,她面无表情:“我不知道。” “嘁,莱特塔就是那么教你的?我记得当初她还能扯些有意思的东西。”学生们无力地垂下头,唉声叹气,而老头则有些激动,“你确认你没有任何的看法吗?!这可是一个基础的问题!” “空气里的成份由化学作用生成,可是魔力呢?谁知道它是什么样的成份,如何产生的呢?如果你非要说的话,我支持温切特?莱格朗德先生的‘黑雾论’,认为黑雾是魔力的起源。”菲特奈很无奈。 她比这些人理解魔力要简单一些,它只是空气中的一种特殊的成份,这种问题等于在问她氧气是怎么出现的一样——她没有足够的手段去测量这一切。 不过不能将魔力当作氧气类比——这便是温切特的“黑雾论”——菲特奈是研究过《魔力起源》的,温切特认为黑雾是魔力的最初形态。可菲特奈无法说服自己完全相信这个理论。 她见过黑雾鬼——那时在艾德的马车上见到的,让她感觉到恐惧的一幕一旦浮现便很难抹去——她该如何相信那些东西是魔力的起源之物呢? “有趣的比喻,你的说法引起了我的一些兴趣,那么在下个月将你的观点写好交给我——送到我的白塔里。”老头的话让其他学生们松了一口气。 菲特奈微微眯起了眼睛,很快坐了下来。 “拿出你们的《魔力起源》,没有的话现在可以离开了,剩下的时间好好看一下这本书,两个月后我要看到你们的研究成果。”老头又说道。 这就是梦境课?菲特奈觉得有些恍惚,因为她没想到老头竟然因为这个问题停了至少两个月的课。 “洛奈真是厉害啊——这里的很多人都不认为研究魔力的起源是什么有用的东西。”菲特奈坐下来后,克里斯在她身边说道。 “人们习惯将天生的魔力使用能力作为使用魔力的基础,没有人觉得理解本源可以有所帮助——即使是接触了这一些的人也很少能够找到真正的结果。”菲特奈缓缓道。 她此时忽然觉得克里斯有些奇怪——又一次想要揭过这一切的她忽然感受到了这一点,于是转过头,凝视克里斯。 “怎么了吗?洛奈?”克里斯的睫毛颤了颤。 “你究竟想说些什么?”菲特奈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想和你说很多东西——可是现在来不及了,因为我要撑不住了。”克里斯沉默了一下,转过脸,让自己的侧脸面对菲特奈,而她看着放在桌上的《魔力起源》,“我很早以前就想来上教授的梦境课了,因为我确实在做些白日梦。” 菲特奈没说话,依旧看着她,没放过她身上的任何一丝变化。 “我们出去说吧。”克里斯说。 菲特奈看到老头已经离开了,现在没人阻止她们——于是她跟着克里斯走了出去。 “你到底……”菲特奈跟着克里斯往前走,拐了几个弯,看着教室越来越远,她皱了皱眉。 “对不起。”克里斯说。 菲特奈一愣,接着眼前一黑! 第一百六十八章 肮脏与希冀相伴相生(3) 路德王国703年。 夏芙林领地,休灵顿。 混乱领地的名字不是从708年夏芙林之战之后逐渐获得的,其实,夏芙林原本便有这样的称号,708年后不过是被重新提起——它原来是一个独立小国的土地,被当时路德王国的国王征服后,成为了国王领地的一部分——然而由于它远离国王领地,当初的疏于管辖令这里成为治安最差的领地。 格雷德·鲁德尔斯改变了这一切。 开拓荒地、兴修水利、重建村庄、整顿治理——两年来出现的高大建筑是这些格雷德作为的代名词。 却不是很多人喜欢这一切。 “哦,该死的小偷!”休灵顿里一条街道上,某个商店的门被急急地推开,从店里面走出来的女人气急败坏,“愿艾伦蒂亚诅咒这些小偷!” 休灵顿小偷的历史比执政者们要长——他们自称是一个家族,却不像是强盗一样在山林里行动,在城市里,他们防不胜防,人们只知道这或许是由一些年龄不大的孩子组成的。 听起来很可怕。 “女士,发生了什么?”女人想到糟糕的境况不由得叹气,这时一个充满磁性的声音让她的注意力放在了其他地方,她转过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一驾马车停在了附近——这显然是一名地位超然的贵族的马车,因为马车看起来十分气派,却不会过于张扬。 女人被吓了一跳,马车停下来。 女人意识到,马车的主人,一个贵族,在和她一个平民说话——这时马车的窗帘被拉开了,露出了一张表情温和,非常英俊脸——这令女人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大……大人……是……是休灵顿的小偷!”女人结结巴巴地说道。 “哦?他又出现了吗?”那位英俊的先生说道,他略微思考,接着安抚那位手足无措的女人,“请放心,我会抓到他的——迪克,拿一些钱给这位女士。” “好的,先生。”马车上传来了一个仆人的声音。 “哦,不……不,先生,你大可不必如此!”女人受宠若惊,这时马车的门打开了,一位体格健壮,五官平平,却穿着一身正装的男人走了下来——也是这时,女人看清了那位英俊的男人。 他仿佛穿着和那位叫做迪克的仆人一样的正装,然而无论是衣服的材质还是这个男人的气势都和他有明显的不同——那位身上没有什么装饰的男人,浑身散发着温和的气息,令人看了感觉十分舒适,本来这该是一个让人畏惧的人——看到他,女人反倒觉得安心了下来。 “我希望这里的人们能够生活开心,这也是艾伦蒂亚的愿望。”男人朝着她微笑。 女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到了那些等价的补偿,直到男人的马车远离后才回过神来。 “哦,艾伦蒂亚在上……那一定是格雷德先生!”女人后知后觉,惊声道。 他和传闻一模一样,温和的笑容,以及那些让人安心的举动。 “先生,我们派出的人都没有收获——我想那位小偷或许真的是一位魔法师。”这时,在马车上,迪克恭敬地和自己的主人说话。 “那可真是令人惊讶——我前些日子希望你帮助我做的事情,将这些受害者们的名单和具体位置的记录,不知道你做得如何了呢?”格雷德问。 “我在努力整理!但是受害者一直在增加——哦,该死的小偷!”迪克的口气有些气馁。 “我们来这里不过两年,换句话说,他们才是这里的主人——你只要尽力便可以了——我真是十分敬佩这位小偷,如此多人都将对他无可奈何。而且十五天前,他还给我写了宣战的信,竟然有这样的决斗方式,实在是有趣。”格雷德一边说,一边用大拇指抚摩带在手上的戒指——暗蓝色的宝石戒指,闪着幽暗的光芒。 那位著名的夏芙林小偷十五天前给格雷德写信——他认为格雷德的治理对他的事业产生了重大的影响,他要将格雷德赶走。 这看起来像是一封用作恶作剧的信件,格雷德只是觉得有趣,然而这段时间偷窃行为在休灵顿不断增加,格雷德才确定这件事确实是存在的。 于是格雷德这些日子走访了很多地方,希望寻找到这位小偷的一些线索。 不过格雷德或许没有发现一个人正在注视他们的马车——在小巷中,一个瘦小的身影,站在阴影里,双眼中目光像是格雷德那枚戒指的宝石一样幽幽的。 ========================================== 耳边的滴水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她的意识渐渐地恢复,直到可以抬起有些沉重的眼皮——无数次睁眼,她微微抬头,才发现自己此时身处于一个像是监狱一样的地方。 她这是在哪里? 当感觉逐渐恢复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嘴被用布塞住,双手也被捆了起来。 “你醒了吗,洛奈。”接着有声音响起。 菲特奈抬头,看到一个女孩的身影——克里斯望着她,那张脸上没有什么情绪,似喜似悲——她脸上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表情,于是第一时间菲特奈还没有立刻发觉她是克里斯。 回答?是在开玩笑吗?她的嘴巴被塞住了——或许是为了阻止她在醒来后吟诵。 不过克里斯在这件事情上的考虑纯属是多虑的。 “抱歉,我不会让你喝水或者吃东西的——谁知道你会用什么手段试图逃出去呢?”克里斯又说道。 菲特奈没说话。 其实克里斯确实高估她了——不过克里斯对自己的警惕有助于自己搞清楚她想做什么。 “我听说你是一位贵族——来自威兹德姆家族,我听说过那个家族,十分显赫。”克里斯想了想,和她说道,菲特奈的瞳孔一缩,似乎是惊讶于克里斯知道这件事情——于是克里斯像是松了口气,继续说道,“但是你却抛弃了你家族的荣耀,以至于那位珍妮尔家族的人对你颇有微辞。” 菲特奈一愣,莎伦与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吗? 与此同时,这个房间里走出来了一个人——莎伦看起来和之前大不一样,连菲特奈看了都十分惊讶,因为她的脸色此时苍白得——像是死人,还没有半个月,莎伦变得如此消瘦,尤其是瞪大着眼睛,让人看见了觉得十分恐怖。 这还是一个活人么?菲特奈紧紧地盯着她。 就在这时,莎伦突然冲了上来! 第一百六十九章 肮脏与希冀相伴相生(4) 莎伦忽然冲了上来! 菲特奈根本没有力气反抗,加上她的动作太过突然——于是菲特奈被轻而易举地揪住了衣领,接着房间里传来清脆的响声。菲特奈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脸已经偏向了一旁,朝着莎伦的那一边脸传来了火辣辣的疼痛。 她在搞什么?! 菲特奈错愕地转过头,此时她对莎伦所为的惊讶已经超越了对她瘦得不成样子的外表的惊讶。 “威兹德姆家……威兹德姆家……为什么……为什么……”莎伦颤抖着,她一边说话,眼泪不断地从眼眶向外滚,却不令人怜惜——只会让人觉得诡异和可怖——大可以想象一个骷髅在朝自己哭的样子。 菲特奈感觉越来越诡异了,于是她也瞪大眼睛看着莎伦。 “如此显赫的家族啊,却将它同胞的危难视为无物——如此血腥和残忍……如此肮脏和可怖!”莎伦那些质问更像是喃喃自语——她的表情接近于虚弱,可是手上却用了很大的力气,以至于菲特奈以为她想要捏碎自己。 而莎伦确实想要这么做——莎伦在说完一句话后便陷入了沉默,在菲特奈以为她“筋疲力尽”的时候,她忽然抬起头,猛地将菲特奈往她身后的墙上撞去! 咚——! 菲特奈感觉到一阵眩晕,险些被撞晕——然而莎伦还揪着她的衣领,当她挣扎着想要转过头时,莎伦再次用力! 咚!咚!咚! 菲特奈不知道莎伦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力气——可她根本无法思考——她似乎又一次晕了过去,当莎伦停下来的同时,一行血顺着墙壁滑落,看着那行血,克里斯皱了皱眉,别过头,却没有阻止这一切。 这时,莎伦松开手。 菲特奈的身体顺着墙壁划落,她瘦弱的身体靠着墙坐着,头耷拉在了一边——莎伦用力将菲特奈往墙壁上撞的时候似乎扯到了她嘴里塞着的布,在她滑落的时候,那块布也被扯了出来。 莎伦凝视着她,接着——拔出了腰间佩戴的短剑。 握着那把短剑,莎伦蹲下,闪烁着冷光的金属光泽映照着菲特奈的脸,把短剑当作镜子去看这个女孩时,会发现她的脸被不断放大——短剑越来越近,直到贴近菲特奈那脆弱的脖子——似乎只要用力就可以轻易捏断。 “够了!”克里斯忽然喊停了这一切,接着她盯着莎伦,手有些颤抖“我按照你的要求把她带过来,你要履行你的承诺!无论你要对她做什么!” 莎伦顿了顿,抬起了那一张脸,机械地吐出了一句话。 克里斯一愣,然后脸上露出了一丝惊喜,就要迫不及待地掉头就走。 “普特格——你有没有想过自己找到他的过程都付出了什么,害死了多少人吗?”这时,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克里斯的血液像是凝固了一般——她不可置信地转过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莎伦发出凄厉的尖叫声,只见地面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枯藤一样的植物所覆盖,而莎伦就被那突然冒出的枯藤紧紧缠住——她拼命地挣扎。 “闭嘴!”菲特奈头痛地抓起了地面上掉下的布,毫不客气地塞在了挣扎着的、模样狰狞的莎伦的嘴里——她的暴怒让克里斯有点恍惚——这个菲特奈让她感觉有些陌生。 可她那仿佛洞悉一切的言论却像是平时一样,让她有些害怕。 “你在胡说什么。”克里斯这么想着,退后了几步,手悄悄地伸向她的背后。 “嘶……真是疼……”菲特奈先是呼出了一口气,接着抬起头,轻松地打断了克里斯的动作——用一句话,“普特格,我说,你叫普特格——克里斯这个人被星辉的学生避而远之,因为她是一个小偷——除了为了寻找格雷德所在的线索之外,这显然是职业病造成的。休灵顿曾经著名的小偷。” 克里斯,或者说普塔格脸色苍白,止不住地摇头,朝后退去。 ====================================== 此时,这间由数个不同年代的建筑组成的建筑群内,一栋建筑里,一个女仆走在走廊中,她拿着烛台。经过一扇门时,她停了下来,将烛台靠近那扇门,确认已经将门锁好了之后,才缓缓离去。 女仆走后没有多久,一个瘦小的身影出现在了这里——显然没有人发现他。 他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这一座领主府的管理很有规律,以此保证整座府邸的安全,可任何的规律都可以被他找到漏洞,正是凭借着这样的能力,他才能成为著名的,休灵顿的小偷。 他根本不打算打探格雷德此时在什么地方——在眼皮子底下偷东西,才是一个可以激怒对方的事情啊。 真是太有趣了不是吗——尤其是想到那张时时都挂着温和笑容的脸上将出现气急败坏的表情。 真是太有趣哩! 他从自己的口袋里摸出开锁器,动作十分的熟练——这些锁其实都是一个样子,随随便便就搞定了。 小偷的动作灵活,当耳边响起了撬开门时特有的声音——虽然在其他人看来并没有什么不同——他露出了一个阴险的笑容,接着轻松地打开了那一扇门——瞬间,他那适应黑暗的眼睛捕捉到了这儿的价值。 这里是格雷德的展厅。 他轻轻地吹了一个口哨,大步地走在展厅里,然而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确实有些特殊的能力,比如无论行走也不会发出任何的声音。 他在展厅里四处走,东看看,西瞧瞧,随意地触碰那些无法估价的藏品,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成就感——嗨,他可是要找到最贵重的东西,那样才能让格雷德觉得丢脸! 可是什么才是最贵重的呢?他有些气馁,毕竟这些东西,每一样的价值都无法估量。 “那边展厅里有个吊坠,似乎是这片土地原来的国王的——我认为算是里面不错的了。”然而他忽然僵住,心脏剧烈地跳动了一下——在黑暗中响起了那该死的温和的声音!他感觉到诧异,并且莫名地觉得恐惧,四下看去却找不到那个身影,可声音又传出来了,“你叫普塔格对吧?要不然我用那件藏品作为代价雇佣你好了。” 第一百七十章 肮脏与希冀相伴相生(5) 路德王国714年,玫瑰五月第一个月。 这里是夏芙林领地内一个普通的山岗,它背对着一片被森林覆盖的群山,黑暗笼罩把它包裹起来,荒凉冷清。 平时已经没有什么人来这里了,此时应该更加如此。但此时却有一个人站在这里——那还是一个女人,她站在这片山岗上,不担心成为任何人的猎物——那一双稳稳地握着弓的手显示她或许才是猎人。 “你倒是很准时。”女人有小麦色的皮肤和银色的长发,原本静静站立着的她忽然看向了一个地方——只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这种瘦小让那个身影在刻意地发出声音前很好的融入黑暗,难以被发现,“你怎么把你的头发剪了啊。” “有些麻烦。”那本来该是个男孩,因为那一身平民男孩的服饰,还有那头短发——无论是哪里,女孩都尽量留着长头发,连优利卡这样的女强盗也是一样的——因此在看到菲特奈将头发剪掉后,优利卡会感觉到惊讶,不过菲特奈不以为意。 “好吧,你总是那么奇特——我已经帮你准备好了。”优利卡说道,接着往那座山走去。 “谢谢。”菲特奈说。 “不用客气,这是我欠你的,不过完全地说,反倒是你帮了我们——如果你没有提前告诉我们科伦特会经过那一条路的话。”优利卡缓缓道,“我们也套了他一些话,看样子你在塔夏波尔玩得挺高兴的。” 菲特奈顿了顿:“还好,那是个奇怪的地方。” “确实很奇怪,格雷德已经失踪了,可仍然有人出钱雇佣那些仆人,让他们继续照顾那个没有意义的别墅,说实话,我还觉得是普塔格做的哩——他毕竟对那个地方有些特殊的记忆。” “普塔格?你认识他吗?” “当然,他本来是我们的一员。” 菲特奈的语气里带着惊讶:“格雷德雇佣一个强盗作为仆人——他为什么要那么做?” “因为塔夏波尔。”优利卡的语气理所当然。 “哦?我听那儿的女仆说,普特格十分讨厌塔夏波尔——那么现在看来,塔夏波尔是普塔格心爱的女孩咯?” 菲特奈对那个答案是持否定态度的,然而优利卡给出的事实却和她的想法正好相反:“确实是这样的——普塔格正是因为爱着塔夏波尔才会去那儿工作。” “我记得没错的话,塔夏波尔是格雷德很重视的一位女仆,那么她知道那个喜欢她的,伪装成普通人的强盗的身份么?” “你错啦,洛奈。”优利卡的眼神里露出了一丝狡黠的光芒——这是她常有的表情,透露着得意的含义,让菲特奈觉得自己确实是想错了什么,“这还是一个很有趣的事情——只可惜这个故事没有什么好的结局。” 菲特奈露出了疑惑的表情——黑暗中优利卡是无法将她的表情捕捉完全的,可是优利卡显然猜到了她的疑惑。 “塔夏波尔,本来也是我们的一员,一位无路可去而被逼迫成为强盗的女孩。”优利卡轻声说道,菲特奈则觉得这个真相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英格里德为了在星辉学习失踪的那段时间,不也是被认为是加入强盗了吗?可见一些人因为生计问题迫不得已成为强盗不在少数,不过女性会比较稀有罢了。 不过塔夏波尔如果原本也是强盗,那么…… “格雷德帮她的家族洗清了不实的罪名,她于是坠入了爱河啦——你知道吗,洛奈,爱情是个很奇妙的东西,它会让人变得愚蠢,让人做出完全不符合自己利益的事情,这是常人觉得自取灭亡的事情,可是在爱河中挣扎的人可不会那么想——因为爱情能改变人们的意志, “所以塔夏波尔来向我们求情,说她想要离开这里,到格雷德身边去——如果谁都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们要如何建立起一个组织呢?我拒绝了她。不过那之后不久,就出现了更有趣的事情——普塔格将那位平时和他关系不错的女孩推下了山崖。” 菲特奈一愣,脱口而出:“他是故意的。” “没错,后来我去了一趟休灵顿,在那里看到了塔夏波尔的时候,我就明白普特格一定也爱着那个姑娘——我想了想便算了,逼近塔夏波尔太善良了,她不适合成为一个强盗。” “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普塔格为了再次见到塔夏波尔,多次停留在休灵顿,才会出现休灵顿的小偷的传闻吧?” “哦,看来他的故事你已经知道了——后来我也给了他随意活动的权力,他果然只在那附近走,又过了一段时间,他居然就成为了格雷德的仆人。” “你们不惩罚这些事情吗?” “呵呵——普塔格帮了我们很多,但是心已经不在这里了,我们为什么要留下他?他其实是一个毫无依靠之人,当战争爆发后我们也不会再次收留他——他也很了解这件事情,所以夏芙林之战后,我们的人中再也没有听说过他。” “他去了哪里?” “谁知道呢?他心爱的女孩已经死了,他的主人失踪了,而那些仆人对他来说没有任何的意义。” 菲特奈忽然捕捉到了一个有意思的细节:“你说——他的主人失踪了,格雷德不是已经死了吗?” “哈哈哈……你还记得上次你来找我时,将你带来找我的,十分刻板的强盗吗,他叫迪克,曾经是和格雷德关系亲密的仆人,可是现在他却成为了一位强盗,宁愿成为一位强盗,他也没有再回去。”优利卡的笑声畅快。 “你的意思是……他知道些真相。” “这个你问我可没用,我不知道细节——他没有告诉过我们一切细节,我们也没有必要知道,只是他一直确定着自己的主人还没有死。” 这时她们已经走到了强盗的洞口——它开在隐蔽的地方,饶是观察仔细的菲特奈在被优利卡带过来时也没有发现。 “你告诉了我一个很精彩的故事。”菲特奈看着闲聊的时间不多了——恰好自己想知道的东西已经足够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肮脏与希冀相伴相生(6) 克里斯……或者说普特格,看着菲特奈,脸色苍白。 “巴洛之花不是万能的——它可以改变你的模样,但是为了在星辉隐藏起来,你要不停地服食它们,一开始或许是一些含有巴洛之花的魔药,逐渐变成要直接吃巴洛之花,而此时,哪怕是墓地里生长的巴洛之花,也拯救不了你了。”菲特奈看着她——或者说,他。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这些事情?”克里斯抬起头看她。 “我来星辉的时候就闻到你身上那让我感觉很不舒服的味道,那时候你的‘病情’已经走到了崩溃边缘,你不敢,或者说莱特塔教授不会在乎你的死活,因此你希望通过接近我获得更多的巴洛之花——我没有理会你,你便缠了我一段时间,甚至直接在实验室偷取它们。” “原来你那时候就发现了啊。” “我只知道你偷了巴洛之花,可我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直到你病发——与其说是病,不如说是对某些东西上瘾的痛苦,像是喝不到酒的酒鬼,却要忍受着巴洛之花带来的痛苦。” 哪怕是第一次使用巴洛之花的福莱特也需要花很长时间缓和——他行动不便是温迪造成的,可是持续性的头痛则是巴洛之花造成的。 “果然——在你的眼里,谁都是小丑一样的存在——哪怕已经理解了这些事情,却不打算在乎我,或许我当时该感谢你。” “我没有阻止你不是因为我认为你可笑,而是因为——那是你的选择。像是格雷德为了拯救整个夏芙林,打算牺牲自己的选择,你当时也没有阻止他,不是吗?那为什么现在要来找他?是觉得自己无法面对塔夏波尔吗?” 克里斯一愣,她靠在冰凉的墙壁上,喘了几口气——胸口起伏,似乎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平息自己的情绪。 “没人能阻止格雷德。” “就像没人能阻止你一样。” 克里斯忽然笑起来——巴洛之花是绝佳的变形药,甚至能够改变一个人的嗓音——而普塔格和塔夏波尔的身材原本就相似,因此菲特奈看到塔夏波尔画像的第一时间会认为这是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克里斯此时的笑声确实是银铃般少女的笑声,然而很难有人会想到他的真实身份是一个盗贼。 菲特奈听着那个笑声,没有再看他,而是转过头看那个在枯藤中拼命挣扎的莎伦。 珍妮尔家族的没落是从莎伦的母亲那儿开始的——没人知道具体原因是什么,可是那个富有历史的家族却突然败落。 菲特奈认为,威兹德姆公爵对这件事情有所了解,可是他明显地从未伸出援手,也没人知道这是为什么。 这是一个政治谜团,不过并非找不到答案——因为当事人都还活着。 然而…… 抬起头,菲特奈看向莎伦,莎伦瞪大眼睛,目光像是要将她吃掉一样。 “艾德都和你说了什么,让你觉得威兹德姆家族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菲特奈的语气很冷清,“哪怕父亲大人从未帮助过你们,可珍妮尔家族只是风景不如之前罢了——你是自愿来这里的吧?难道你不知道,将格雷德找到后只会让你们的家族的处境更加艰难吗?” 莎伦的眼睛又瞪大了一些,菲特奈都有些怀疑她的眼珠会从眼眶里掉出来。 菲特奈没有继续说话,而是将那块塞在莎伦嘴里的布取出来,莎伦立刻要扑上来咬住她的手,就像是野兽。 对此没有任何的表情,菲特奈从自己的口袋里摸出了一团像是水草一样的植物,伸出手,毫不客气地捏住了莎伦的下巴,迫使她张开嘴,将那植物塞到了她的嘴里——那些替她加强了手腕强度的东西可不是闹着玩的,至少一个少女是无法反抗的。 不过菲特奈还是感觉到了巨大的阻力。 “雷柏尔还真是可怕。”菲特奈皱了皱眉。 “雷柏尔?”克里斯发出了询问——她此时似乎安静了下来,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艾德想要控制一个人的思想,必然会让人痛苦,雷柏尔带来的那种剧烈的疼痛并不是谁都能接受的,如果在这个时候向她灌输什么思想,可就很有意思了。”菲特奈说道。 莎伦到底还是将那水草咽了下去,枯藤在这时被收了起来,莎伦则痛苦地在地上痉挛。 “米塞对找到格雷德抱有很大的希望,然而那些贵族们可不这么认为,他们有各自的立场,王位的变化会引起他们的利益矛盾,多数人是不希望格雷德这样乐善好施的人成为国王的——因此格雷德永远消失才最好。”菲特奈吸了一口气,继续刚才的话题,“你自愿来到这里,如果失败了,那依旧是你门家族缺乏说服力,可如果将格雷德带回去——你知道会发生什么,那些贵族可不喜欢政局变得动荡。” 莎伦确实是自愿来这里的——这和福莱特完全不同。 可是这是一件很愚蠢的是,它不是勇气的展现,更不可以挽回自己家族的利益——菲特奈不禁怀疑,珍妮尔伯爵为什么要同意她的做法。 或者说,她是自己偷偷去请求威兹德姆公爵的? 菲特奈想不明白——这方面的线索还不够。 “想吐就把东西吐出来。”菲特奈看着莎伦痛苦的表情。 听到她这句话,莎伦便大声呕了出来。 “你刚才说艾德。”克里斯看到菲特奈朝一边退了一步,说道。 “我确实猜到了——让我想想,他的目的应该也是找到格雷德吧,你知道吗?他为什么要找格雷德,如果安森迪尔公国想要杀死格雷德,那么艾德当时就不会放过他。” “不……艾德并不代表安森迪尔公国。”菲特奈一愣,克里斯的话证明自己的判断出现了错误。 她本来以为,艾德到底是代表着安森迪尔公国的利益。 “当时……是安森迪尔公国的大臣处理的那件事情……”克里斯说道,“我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第一百七十二章 肮脏与希冀相伴相生(7) “莎伦……请你别做那些事情,别做出格的事情——我们还能承受多大的灾难呢?不可以啊……一切都不行。” 迷迷糊糊地,莎伦感觉围绕着自己多日的剧烈的痛苦在消退,可是周围的环境是昏暗的,她没有办法分清楚这是在什么地方,可另一个声音却越来越清晰,她还记得那是她的母亲的声音。 那是发生在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对了,她当时呵斥了那些无礼的平民,那是贵族份内的事情,但是她却害怕得发抖。 她的祖父年龄越来越大,一切都渐渐力不从心了…… 不…… ========================================= “洛奈,你听过多少关于塔夏波尔的事情?”克里斯已经靠着墙坐下,她的语气变得缓和起来。 “只知道一些,她曾经是强盗,后来成为了领主府的女仆,格雷德甚至用她的名字来称呼那座建筑群。”菲特奈平静地看着她,那种平静看起来是和克里斯那种类似的。 “那么你听说过多少关于普特格的事情?”克里斯又问。 “有人和我说,普塔格深爱塔夏波尔,因此成全了塔夏波尔的心愿。是一个小偷,接着被格雷德抓住——出人意料地成为了那儿的一个仆人。” “那么,我就说两件事情吧——普特格不爱塔夏波尔,但是塔夏波尔是普特格唯一的朋友,他对她的感觉介于姐姐和妹妹之间,是一个矛盾的人。 而且,夏芙林里确实有个小偷家族,就是阿伯格家族,不过那个家族已经没落了。呵,有塔夏波尔这样的继承人怎么会不没落呢?普特格是一位孤儿,和她一起长大,他第一次偷窃是偷窃塔夏波尔本来该学习那些被她遗忘和不喜欢的东西——一些小偷的技巧。而她什么都不知道,甚至以为自己把负担丢掉了,高兴的不得了。 不过,塔夏波尔是个奇怪的人,也不知道那个患上了头痛症的头脑是如何有那么多奇思妙想的,她会幻想一个不一样的世界,并且创造一些人,就像是艾伦蒂亚一样——她年幼的时候开始塑造一个形象,名字叫克里斯·阿伯格,她说‘普塔格,这是克里斯·阿伯格,她是我的双胞胎妹妹’,当时普特格觉得她是个怪胎。 但是除了她,普特格没有其他的朋友,只能接受她那些想法,渐渐的他认识并且了解了克里斯,不,应该说,我才是克里斯——普塔格已经死了,这是我要和你说的第二件事情。 普塔格在塔夏波尔死后,自愿成为一名地位低下的弓箭手,于是继承了他的记忆的我,不知道格雷德那儿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因为那时他还在军队里——不过当他想要回去看看的时候,他在路上被敌军发现并且抓住了,一支箭射穿了他的胸膛。” 克里斯说这些事情的时候,神态缓和,就像是在陈述一个书中的故事。 “你是在墓地里醒来的?”菲特奈说。 “对,克里斯·阿伯格出生了,在一片墓地里——其实你还有个猜测是错的,我没有去找什么变形药,我一开始吃的就是巴洛之花,它强大的作用让我变得不一样。” 于是普塔格彻底地死去,这个世界上只剩下克里斯。 “你想说……你是以克里斯的身份寻找格雷德的吗?”菲特奈一愣。 “哈哈,果然是洛奈,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之一——我就是克里斯,不管你怎么想,我想找到格雷德。”克里斯缓缓站了起来,气势逐渐旺盛,像是快速生长的植物,菲特奈不自觉地退了一步,惊觉自己此时情况不好——克里斯手伸出来,向前指去,地面上那些枯藤被她操纵着绑住了自己,“所以,谁都不能阻止我。” 菲特奈对植物的操纵是根据它的特性做到的,因此这些东西对她而言往往是一样一次性的产品,因此当克里斯用魔力操纵它们攻击自己的时候,自己无能为力。 皱眉,菲特奈眼睁睁地看着克里斯朝外走去。 “你难道没有想过你这么做会发生什么吗?!该死!”菲特奈大喊道,第一次如此激动。 菲特奈感觉事情已经超出自己的掌控。 因为她一位她可以说服克里斯。 然而有些事情,一开始就被她遗漏了——就在这时,晕倒在地面的莎伦动了——她缓缓地睁开眼睛,看清楚此时的状况。 “莎伦……”菲特奈撇头看着她。 “我会阻止她的……”莎伦的第一句话让菲特奈听了十分诧异,只看到她缓缓地站起来,手撑着墙壁,将嘴角的污物擦去,接着向外走。 “喂!你疯了吗?!难道我说的话你还没有听清楚吗?!”菲特奈感觉她们都超出了自己的预料——这时说自己低估她们了也不为过。 “我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是无论如何,珍妮尔家族都只有我才能拯救——我受够了坐以待毙啊,菲特奈?威兹德姆,你既然可以选择抛弃家族荣耀,便永远不会明白我为什么这么做——哪怕你想为奥德里奇·威兹德姆求情,可是他不一样让我来到了这地狱吗?”莎伦头也不回。 菲特奈愣住了。 她们到底……在想什么? 菲特奈的震惊久久无法散去,接着她闭上了眼睛,努力地让自己深呼吸——当她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没有惊慌和激动在自己脸上了。 她有时候是个冲动的人,可是她也深知冲动没有任何意义。 菲特奈此时脑海里只有一个名字——艾德。这是他的安排吗?这种自相残杀的局面,他是否已经意识到了? 她必须阻止克里斯和莎伦。 “地米斯托克利。”菲特奈感觉脸庞有风吹过,接着她轻声道。 小克的身影出现在了这里。 “真是惨啊。”小克眨了眨眼睛,接着帮助菲特奈解绑,“如果我没有刻意来找你的话,会不会你死了也没有人知道呢?” “这种法术只会持续到魔法师死亡的时刻。”菲特奈缓缓说道,她活动了一下手腕,接着说道。 同时她也头也不回地往外跑了。 小克——地米斯托克利望着她,沉默了一会儿。 “有阴谋的味道啊……”他说道。 第一百七十三章 肮脏与希冀相伴相生(8) 菲特奈快步走出房间,发现这里花房所在的教学楼——这样的教学楼里的炼金机关十分复杂,以至于出现那样像是监狱一样的房间没有什么好惊讶的。 可这里,不该由希蕾负责么?但她却没有发现异常——菲特奈没有时间多想,而急着追人。 不过她此时甚至不需要寻找克里斯和莎伦的踪迹。 菲特奈清楚地记得一些关键的东西——她想起来自己曾经在这栋教学楼见过的那一幅画,那幅画的含义…… “隐藏着必须隐藏之人,因为对世界仅剩下的一点慈悲。” 菲特奈找到了它。 不出她的意外,克里斯已经捷足先登了,但莎伦不见踪影——克里斯停在了画的不远处——扶着墙壁,因为痛苦而颤抖。 “你现在连魔力都用不了了——再这么下去你会真的死掉。”菲特奈松了一口气,朝着她走去。 然而克里斯还是坚持地朝前走去,菲特奈皱了皱眉,快步向前,轻松地抓住了她的手——她的身体像是没有重量,抓住那只手时她确实也没有任何的感觉。就像是握住有质感的空气——哪怕她不想承认,但…… “你不是说过吗,洛奈,这是我的选择。”克里斯似乎已经没有力气甩开菲特奈了,她死死地盯着前方,说道。 菲特奈无言以对,她确实不会干涉他们这些决定。 “可是,你会……死的。”菲特奈吐出每一个字都很艰难。 “哈哈……哈哈哈……洛奈,我早已经死了啊,我不是说过了吗。”克里斯忍不住笑了。 “你说你现在是克里斯,不是普塔特。” “啊,对啊,我不是普特特,我是克里斯。”克里斯像是有些神志不清地说道,接着她往前挪了一步,靠在墙上,看着菲特奈,表情很认真,“可是,洛奈,你要知道,克里斯是和塔夏波尔没有什么区别的人——塔夏波尔深爱着格雷德,因此克里斯必须去完成她的心愿,这是她存在的意义。” 这是克里斯执意要找到格雷德的原因? 菲特奈似乎相信了,她的手渐渐松开——克里斯也跟着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忽然菲特奈猛地将手收紧,让克里斯不由得皱眉。 “到底……那个相信克里斯的存在怪胎是你塔夏波尔,还是你?”菲特奈盯着她的双眼。 “当然是……”克里斯说,却没有说完。 “当然是你。塔夏波尔再爱格雷德,她也早就死了,死在战争之前,那个想要见到格雷德的人怎么可能会是塔夏波尔,那个人是你——你在领主府表现出自己不喜欢塔夏波尔的样子,并不是担心格雷德发现塔夏波尔和你之间的关系,而是出于你那看到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高兴的事实。”菲特奈缓缓说道。 克里斯没有说话,她的瞳孔里没有什么光,眼神迷离,仿佛在思考什么事情。 “你叫普塔特对吧?要不然我用那件藏品作为代价雇佣你好了。”那句话仍然在耳边响起——那是他第一次被人发现,那时的心情是紧张和不可思议交织起来的。 “格雷德·米德鲁斯,你疯了吗?!”他喊道。 “你是一位值得敬佩的家伙,算是我见过最专业的人了,不如你留下来,我可以保证你的生活,让你不至于让自己的熟悉的东西被人们非议。”格雷德依旧很温和,哪怕他指名道姓地出口讽刺。 他会在乎那些人的想法?格雷德的话未免也太可笑了! 然而普塔特确实留下来了。 菲特奈的神情有些复杂。 她不否认这种可能性——然而她没有想到这种可能性却是正确的答案。 “克里斯”确实不是普塔特,从某种角度上看,那个小偷已经死去了,在战场中死去了,而这个重新诞生的克里斯,却不是以塔夏波尔对格雷德的爱意产生的,或许……菲特奈已经说出了那个真相。 克里斯的脸上忽然绽放了一个笑容。 她不能作为任何一个人的回忆出现,哪怕她是一个“生于墓地的”、被人厌弃的人。 “如果你在担心格雷德看到你时……”菲特奈知道克里斯或许撑不了太久,然而担心她或许只能撑到见到格雷德的一刻。 “如你所愿……”克里斯终于愿意妥协了般,然而在她的话刚结束时,菲特奈感觉到一阵凌厉的风。 一支箭射出,射中克里斯! 克里斯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惊讶,接着在她也无法控制地情况下,她的视线越来越模糊,那双眼睛逐渐暗淡,接着缓缓地滑落。 “克里斯?克里斯!”菲特奈轻松地托起她,可是她却没有因此醒来——她的身体已经太过脆弱,任何的一种伤害都会造成她的生命里流逝——菲特奈过了一段时间才接受这个事实,她缓缓地抬起头,莎伦此时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 “多么恶心的人啊……难道不是吗?这样的仆人、小偷、平凡人。”莎伦冷漠地望着克里斯,再看看菲特奈,神色倨傲,“她必须死去——格雷德是我找到的。” “因此你宁愿杀了她吗?”菲特奈说。 “你不是已经说了吗?她早已经死了!”莎伦冷冷地说道,“何况她如此恶心的东西,我甚至无法接受她是一个人类——不过是一个理想,一个无法接受自己的人,如此曲折麻烦的东西!” 说着,莎伦便要经过她们,朝那幅画走去。 唰——! 咚! 菲特奈稳稳地握着自己用来防身的短剑,虽然仅仅是用剑柄将她敲晕了——看着莎伦,她的眼神也无比冷漠。 这便是结局吗?菲特奈忽然觉得一切都让她无力。 “菲特奈……?”然而菲特奈突然清醒,她转过头,看到有人出现在了这一条走廊里——还不只是一个人,为首的是表情错愕的温迪和阿尔瓦,以及一个,脸上带着一丝笑意的……艾德。 “看来希蕾说的话是真的咯?”艾德说道。 希蕾?希蕾说了什么?菲特奈一愣。 “菲特奈向我打听这些机关——加上莎伦的失踪,以及克里斯和她的关系,我觉得她想要伤害这两个人。”希蕾从人群中走出,一字一顿,让这里的所有人都听得十分清楚。 第一百七十四章 又一次踏入绝境(上) “菲特奈向我打听这些机关的秘密——加上不久前发生的,莎伦的失踪事件,以及克里斯和她的关系,我觉得她想要伤害这两个人。”希蕾从人群中走出,一字一顿,让这里的所有人都听得十分清楚。 菲特奈感觉到周围的温度在逐渐下降——包括她脸上的温度:“你在撒谎,何况你的话缺乏证据。” 她的语气不容置疑,结合着希蕾说的话,让人对事实充满了疑问,可没人知道谁才是对的。 “但是……她们……”有人看到倒在地上的克里斯和莎伦,说道。 菲特奈顿了顿,无法反驳,棕色的眸子里微微闪过一丝光。 这一切太复杂了。 “看来菲特奈觉得,没有什么可以解释的,要不然,让她们醒来,告诉我们真相,如何?”艾德缓缓道。 菲特奈猛地抬头看艾德,她眼中的镇定被打破了,凌厉的视线似乎要将艾德撕碎。 这是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克里斯已经死了,而莎伦很可能不会为她说话。 菲特奈忽然间明白过来,这才是艾德设下的陷阱。 “菲特奈,你在犹豫什么?”艾德看到菲特奈的表情,轻声道,像是毒蛇吐信一样让菲特奈感觉到了危险。 “我拒绝你的要求,她们——尤其是莎伦,没有足够的判断能力。”菲特奈深呼吸了一口气,说道。 这件事情的复杂程度,在菲特奈看来超出了人们的想象,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楚的,可是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只会觉得——菲特奈心虚了。 菲特奈才发现自己的额间冒出冷汗,因为人们变得更加冷漠的眼神——他们,究竟知道了什么事情? 多数的事情没有对错,只有人们对这些事情了解程度的多少造成的认知偏差——如果他们知道的对菲特奈不利的一面要大于有利于菲特奈的一面。 结果不堪设想。 听到了菲特奈话,人们议论纷纷——菲特奈听到这些声音,不由得惊讶于这些人数量之多,大约有近百人,如此多的人显然是被号召而来的…… 她内心的不安越来越浓。 “不……”僵持的氛围让人感到不安,看着菲特奈,轻轻地摇了摇头。 “够了。”这时,阿尔瓦开口,打断了他们的议论。 “我发誓,事情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它太过复杂,需要时间……”菲特奈皱了皱眉。 “别说了——这一切是你做的吧?我听说,你是一个贵族——路德王国的菲特奈·威兹德姆。”阿尔瓦忽然开口,他的第一句话让菲特奈的身体变得僵硬起来,“艾德已经告诉过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一直在利用我们吧?” 菲特奈搞错了。 她以为艾德想将此时倒在地上的克里斯和莎伦成为陷害她的证据,然而他真正要做的,是将路德王国派出人来寻找格雷德这件事情——不久前这件事情才被定义为路德王国对星辉的宣战的脏水泼到她的身上。 “莱特塔曾经也是一名贵族,我们应该早就想到这些事情的关系的——只怕那些被你认为是障碍的人都被处理掉了吧?你会对古烈特的事情有所了解,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阿尔瓦继续说,他的神色变得冷峻起来。 “不……”这一次轮到菲特奈摇头了。 “你不需要再说了!你太让我们失望了,菲特奈。”阿尔瓦打断了她的辩解。 菲特奈眯起了眼睛:“那么……你们认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路德王国咯?哪怕我是被……” 菲特奈本来想说自己是被佛瑞森推荐进来的,但是她才意识到这一切并不被他们了解——而唯一能够证明这一切的海丽思和休伯特…… 一切如此地连贯,仿佛一切都被算进去了——她无路可逃。 “在任何一个局面前,一切都顺理成章——你让我们如何相信你?贵族和教廷已经生活得很好了,却偏偏要指染这最后的一块净土。”哪怕是温迪,都没有站在她的一边——或者说她面露挣扎,眼前的一切完完全全地让她失去了判断力,“为了这一切,你确实做了很多——博得我们同情和信任的事情。” 任何一个局面前,一切都顺理成章…… 他们理所当然地相信了这样似乎很有智慧的话语,因为它可以帮助他们走出“困惑”——现在哪怕是菲特奈做出的一些贡献都变成了她博得同情和信任的手段了。 多么可笑啊。 菲特奈确实笑了,她盯着艾德,脸上透露出一丝绝望。 她会被如何处理呢?她可是记得很清楚,一旦违背了这一些平民魔法师们的利益,他们可不会比蛮横的贵族多讲些道理。 “不要指望用魔力逃走呢。”艾德不在乎菲特奈此时的表情,缓缓地动了动手腕,倒地的莎伦浮起,被送到了那边——而菲特奈无法阻止这一切。 当莎伦再次落在地上的时候,自然社中的人走过去,帮助她清醒过来。 希蕾和雷柏尔的事情让菲特奈心存警惕,于是她研究出了可以抵抗那种虫子的东西——然而它会直接杀死雷柏尔,没有痕迹。 因此她根本无法用莎伦被喂下雷柏尔作为借口。 莎伦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在看到艾德的瞬间抖了一下,接着艾德缓缓蹲下,在她身边轻声说了些什么。 菲特奈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了挣扎的力气。 “是她——她想要害死我,克里斯已经死了,如果不是你们及时赶到的话,我也死了。”莎伦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异样的光芒,却因为坐在地上不被人察觉——菲特奈却看得很清楚,而其他人只听到莎伦的话。 人们惊呼——他们没想到克里斯已经死了。 “凶手!” “她杀了克里斯!” “接着她还要杀了谁?” …… 克里斯不被人在意,甚至人们都对她避而远之,可她终究被视为星辉的一份子——而在星辉,杀人是一件必须偿命的事情。 这些原来还心存疑虑的人们开始沸腾起来,哪怕是在阿尔瓦和温迪,都在片刻的错愕后,看菲特奈的眼神里多了警惕。 谁都阻止不了,暴怒的群众,不是吗? “杀了她!奸细!” “杀了她!她是一个杀人犯!” 菲特奈望着这一切,忽然想到了两年前的觉醒仪式。 又一次,踏入绝境。 第一百七十五章 又一次踏入绝境(下) 暴怒的学生们朝着她逼近,菲特奈站在原地,没人知道她的表情意味着什么。 有艾德在,这里没有人可以比他有更优先使用魔力的权力。 她仿佛必死无疑。 “你是怎么……将自己搞成这个样子的啊,我的主人。”这时,一个身影“穿过”了这些人群,出现在了菲特奈的面前——那位高大的男人,五官像是雕塑一般,表情里带着惊讶,以及,对这一切的熟悉感。 “很熟悉对吧?被背叛的感觉。”菲特奈说。 她的声音很轻,除了地米斯托克利没人能听到。 “我曾经试图孤军奋战,因此成为了一个阴谋家,他们称呼我为叛徒——哪怕我留下了具有意义的东西。”地米斯托克利缓缓道,“可现在一切都不同啦,主人,你愿意接受这个审判吗?” “不,我没有错。”菲特奈的声音变大了,以至于每一个人都能听到她的声音。 那些嘈杂的声音变得更为激烈,望着那些仇恨的眼神,菲特奈真切地体会到了什么是无力感。 “住口!杀人犯!你应该去死!”这时,魔力凝成的长矛朝菲特奈抛来,落在了她不远处的地方,在地面留下一个深刻的痕迹。 当有第一个人这么做的时候,第二个人便会出现! 菲特奈看着那些光芒在她眼前闪烁,像是传说中死亡时会看到的来自神的光芒——其中一道光朝着她的心口,丝毫没有偏差! 有那么一刻,菲特奈不想阻止这一切。 时间突然间停滞。 “克……克里斯?!”菲特奈茫然地看着前方,说道,一个人挡在了她的前方——那被自己的情感折磨得没有重量的女孩奇迹般地站了起来,哪怕不久前他们以为她已经死了。 人们都被这个画面吓住了——连艾德的眼中都闪过了一丝惊讶。 “你是一个很重要的人……请相信我的话……只有你能救这一切……原谅我从未告诉你,也再也没有机会说清楚这一切……替我去找格雷德吧……对不起……对不起……”克里斯的声音的声音像是沙一样随时会在风中飘走,“还有比尔·伊索普……找到他……” 接着克里斯彻底地断了气。 菲特奈呆呆地看着这一切,再抬起头看那些人。 “先把她抓起来。”阿尔瓦深呼吸一口气,说道。 “地米斯托克利——我记得,你有一个很特殊的能力。”菲特奈也深呼吸一口气。 “确实可以帮助您,但是你会给自己带来麻烦。”地米斯托克利一愣。 “按我说的做。” “如你所愿。” 短短的交谈下,他们已经更加接近这里,菲特奈没有后退,反而前进了一步,她此时已经顾不上许多事情了——她也没有这个必要:“我说过,我不会输的。” 她的话是说给艾德听的。 对其他人而言这话莫名其妙,不会给他们带来什么威胁,然而艾德却将一切看得清楚,他抬起了手,魔力流畅地汇聚到了他的手心里,似乎要凝聚成一把利器——这是他对菲特奈的回应。 眼看着,第一个人已经要碰到菲特奈——! “怎么会……”艾德轻轻地皱眉。 艾德算到了一切,可是他无法算到猝死这个世界的东西。 便是这个时候,一阵白光亮起,学生们感觉到自己失去了使用魔力的能力——实则是这一块的魔力都消失了。 【汇聚纹路】——菲特奈的手背上亮起了红色的纹路,这个能力将这里的魔力抽空了,获得魔力补充的地米斯托克利在她面前制造了一道白色的半透明的“城墙”,他们手中的利器打在这座城墙上却无法造成任何的威胁。 “便是这座城墙,给雅典带来了希望,从此令它获得了一个易守难攻的地位——失去了魔力的你们,又能做什么呢。”菲特奈看着这一切,喃喃自语。 这座城墙可以抵御强大的进攻,然而却让菲特奈被圈在了这个范围,她背后也是一面墙,如果他们不离开的话,自己确实是在给自己画了一个监狱。 接着她不再看他们,转过头,托着克里斯那具没有重量的尸体,来到了那幅画面前。 “等等!不可以!”莎伦意识到了什么,大声道,同时她瞪大了眼睛。 菲特奈的手落在了那幅画上。 这个世界里有一种炼金机关,会假托某一样东西,使它变成魔力本身——从而开启它的时候不需要任何的魔力使用能力,只需要简单地接触。 它的缺点是,秘密会被普通人发现,优点是,它不需要消耗任何的魔力——就像是花房的大门一样。 接下来,菲特奈只感觉到一阵眩晕,沉重的心理负担与被卷入那沉闷的氛围,让她失去了意识。 ================================================= “洛奈……洛奈。”忽然,耳边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了垫着柔软床垫的大床上,美丽的女人看起来很虚弱,像是比她更需要躺在床上——她将手贴在自己的脸旁,轻声地呼唤自己。 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母亲……大人。” 那可怕的一切,她拒绝了家族的安排而选择的逃离、那在森林里危险的生活,以及在星辉中发生的种种,都只是梦吗? 可她发现,自己的手很小——似乎比她该有的年龄还要小。 而这个场景,也十分熟悉。 似乎是……菲特奈想起来了,她想起了那件改变了她一切想法的事情。 这个世界里的一切,全然和她想象得不一样。 从那时候开始,她变得更加优秀,更加地独立,也更加地孤独。 “洛奈,忘记了那件事情吧,那不是你该知道的事情——你是威兹德姆家族的小姐,从此都要记着那些荣耀,为了那些荣耀而战斗……而不该说出那样的话,你难道不知道,我有多么地……担心吗?”阿黛尔·珍妮尔望着她,神色里有莎伦脸上出现过的固执,只是很淡。 那一切变得清晰起来,她忽然发现,这一切才是梦。 于是她醒了过来。 第一百七十六章 倘若秘密是一切的动力 在星辉发生了一些让人惊讶的事情时,德莱顿依旧如同往日,保持着那外表平静而内部风起云涌的样子。 奥德里奇·威兹德姆像是往常一样,按照精确的时间醒来,在仆人的帮助下换上令他看起来无比刻板的正装,接着到书房里——今天的早餐是一道羹汤,就是菲特奈习惯的那一种——他们的饮食喜好似乎是因为习惯产生的。 数个月过去,他一直呆在德莱顿,有几次去了其他的领地,却一直没有回海瓦格领。 “先生,米塞·米德鲁斯殿下到访。”威兹德姆公爵喝完羹汤后擦了擦手,拿出了一副眼镜,要仔细地研究最近的消息,他正看到那篇消息上用漂亮的字体写着“安德鲁陛下的病情加重”时,仆人敲门,和他说道。 接着米塞?米德鲁斯出现在了威兹德姆公爵的视线中——那个年轻人穿着一身显得很精神的毛呢大衣,戴着一顶圆帽,将他那头太过耀眼的金色头发给稍微遮挡了起来。 “殿下。”威兹德姆公爵站了起来,想向他行礼。 “不需要这样,先生。”米塞摆了摆手,可威兹德姆公爵还是坚持地行完礼,这让米塞感觉有些气馁,“嘿,先生,你看看你们都怎么了,为什么这些月来你们都那么奇怪呢?您一直很支持我,为什么现在却要给我行礼呢?” “因为你即将成为国王了,对国王我应该有这样的礼仪,请原谅我的家族的坚持。”威兹德姆公爵说。 “父亲大人的病情确实加重了——不可思议,这是今天早上我才知道的,可是这不代表他会立刻逝世,你难道就因为这样的事情疏远了我们之间的关系吗。”米塞叹了一口气,他在仆人的帮助下将外套脱下,坐在了一张椅子上,活动了一会儿他的肩膀。 威兹德姆公爵看了看他,没有说话。 “好吧,我承认我在我兄长的事情上十分固执——我希望再看他一眼,他是被背叛而沦落那样的境地,身为他的弟弟,不能为他做什么,我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米塞重重地叹了口气,“可你们却十分抗拒这件事情——最近暗地里的事情,我可是知道得很清楚。” 米塞对格雷德的执著引来了贵族们的反感,可是他们的义务让他们无法拒绝这些事情——于是只能消极面对。 威兹德姆公爵对米塞说的话,可不只是因为米塞的身份。 还带着一些对这个年轻人太过鲁莽的不满。 “你都派出了什么人?我听说您将这件事情交给加布里尔夫人去办。”米塞又说。 “福莱特·艾薇尔和莎伦·珍妮尔。”威兹德姆公爵回忆起当初加布里尔夫人给他写的信。 “我的天哪,她在做什么?”米塞十分惊讶,以至于他险些保持不住自己的表情,想了想,他叹气,“看来你们确实不希望我这件事情能够成功。” “他们未必不能成功,异类总是更适合星辉。” 米塞对莎伦不熟悉,却知道福莱特——福莱特那怪异的性格在路德王国算得上是有名了——可谁能确定威兹德姆公爵只是表面在安慰他? “殿下——你和你的哥哥遗传了雪莉皇后的仁慈,这些事情值得人们开心,毕竟只有你们才能下定决心缓和一些矛盾,可你知道,这件事情会引起一些麻烦——安森迪尔公国最近的事情让人们都很心存疑虑,不是吗。”威兹德姆公爵说。 “好吧,先生,接下来的话我想我只能告诉您一个人。”米塞闭上眼睛,坐在椅子上思考了一会儿,他此时确实算得上神色紧张。 威兹德姆公爵朝仆人们做了个手势——接着这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先生,你可曾想过当初安森迪尔公国将我的兄长抓起来却没有杀死的原因?我如此任性固然是因为我对我兄长的爱,可是我的父亲的理智却比他的情感更甚,他确实是同意了这件事情,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威兹德姆公爵那蓝紫色的眼睛闪了闪:“格雷德身上有什么东西让安森迪尔公国感兴趣吗?” “是的,是的。您是个聪明的人——这是属于鲁德尔斯的秘密,我的兄长,格雷德手中有一枚重要的戒指,这样东西对我们而言太过重要。我们甚至怀疑,当初的夏芙林之战便是因为那枚戒指而打响的。” “那个戒指有什么用吗?”威兹德姆公爵隐隐感觉到这件自己曾经想过的一个可能性。 “它——可以开启一个神秘的力量,与最初的魔力有关。”米塞顿了顿。 他的话连威兹德姆公爵也感到惊讶。 温切特?莱格朗德的《魔力起源》认为魔力拥有一个母体,它被称为最初的魔力——路德王国的贵族们确实信仰艾伦蒂亚,可为了亲眼见到那位创世女神,他们也致力于对魔力的研究,这两点并不冲突,因此对《魔力起源》的研究是必然的。 不过路德王国一样没有什么成果,每个人都卡在了对魔力起源的研究。 而此时,米塞说…… “我希望得到您的支持,因此必须和你说明这个秘密,不过我知道的也仅仅只有这些——而且还有另外的一件事情。”米塞沉默了一下。 还有另外的一件事情?威兹德姆公爵皱了皱眉。 “格雷德在星辉这个消息来自夏芙林领地,是经过辗转送到我手上的,我去查了来源,那个人没有刻意地隐瞒身份。” “他是谁?” “莱特塔·乌兹尔德。” 威兹德姆公爵眯起了眼睛——米塞不可能在这件事情上出现偏差,鲁德尔斯家族的人从来都十分谨慎,哪怕两位王子都遗传了皇后的仁慈心软。 “她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个消息?” “我的设想是,她当初救走了格雷德,将他安置在了星辉,但是现在星辉出现了变故,她不得不将这个消息告诉我们。”米塞沉吟,“甚至我能感觉到,她希望我们进攻星辉。” 第一百七十七章 时间如齿轮生锈 米塞的话有些惊人,毕竟路德王国的王并不总有至高无上的权力。 哪怕,他们是王。 威兹德姆公爵看着米塞——他蓝紫色的眼睛有一股令人感觉到寒冷的力量,哪怕是米塞也不能幸免。 米塞的意思里含有进攻星辉的意图——只要想象那种可能性的危险程度,便可以猜到为何威兹德姆公爵有此时的态度——他的谨慎几乎无人能及。 “星辉确实没有什么可怕的——不是吗?”威兹德姆公爵的话语耐人寻味,“星辉的威胁只剩下一个‘壳子’了,只要打破这样东西,面对路德王国的大军,即使是佛瑞森也无法起到决定性的作用——而威隆顿一直对星辉的存在有疑虑,自从艾露·维翁的事情后,他们连自己人都开始怀疑了。” 看起来威兹德姆公爵仿佛十分赞成这件事情。 但米塞觉得他的意思正好相反。 路德王国对星辉大学的了解似乎局限于那些封尘的记录,近百年来,他们互不干涉,哪怕教廷对星辉曾经采取过一些行动,而路德王国理论上是教廷的忠实拥护者。 可那些事情都和王国无关——安德鲁国王对这件事情很注意。 “那么看来,我们需要派出新的人去星辉。殿下,你应该早一些和我说这些——是什么让你下定决心了呢?”眼看着威兹德姆公爵仍然用这样的眼神看着米塞,像是他们的地位差距并不大——事实上也不大,在米塞成为国王之前——米塞那种激进的打算不可能不加以考虑地被接受,但是他提出的事情也让威兹德姆公爵感觉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这一切事关重大。”米塞没有说出理由,相比起他之前说的话,他这一部分隐瞒本来是不必要的——然而这种没有必要也体现在威兹德姆公爵没必要知道这件事情上。 可米塞还是感觉心虚,眼睛在威兹德姆公爵的桌子上随处扫视,忽然他看到可桌面上的相框——他的角度足以看到照片,这让他找到了改变话题的机会,“我有时候觉得,您的女儿很适合去完成这件事情。” 照片包括几位威兹德姆家族的著名人物,还有菲特奈。 菲特奈的名声在路德王国十分微妙,她确实很出色,可无论她有什么样的成就,成名的条件都不够,因为当初她仅仅是一个没有参加过觉醒仪式的贵族,在贵族的传统里没有参加觉醒仪式不算真正的贵族——而本来应该让她成为璀璨星辰的觉醒仪式却成为了像是噩梦一样的东西。 米塞的话并非鲁莽和不礼貌,反倒是对菲特奈的期待。 他有时候会想到那个女孩——因为当初在德莱顿发生的事情,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了两年,可他还是没想明白那件事情究竟代表了什么。 “她已经死了。”威兹德姆公爵说道,脸上没有表情。 “十分遗憾。” “殿下,我有一个人选,他可以出色地完成那一切。”威兹德姆公爵突然说道。 米塞挑了挑眉。 ======================================== 星辉大学——人们对它有多少赞美,它便将获得多少非议。 它确实是星辰之路,作为光辉指引方向,可同时它被浸在墨汁一样的黑暗中,人们无法确定自己可以来到这里而不被黑暗沾染,不会迷失自己。 莱兹尔特,这个依托着星辉存在的小镇,“平静”得像是平常一样,香料店老板的孙子菲力像是往常一样帮爷爷将香料送到小镇的不同地方,路上他会朝学校瞥一眼。 不过哪怕那是一扇在三扇门中打开频率最高的门,打开的次数仍然很少——今天那扇门死死地关着,僵硬得像是被焊了起来。 菲力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失望,但就在那一眼的最后一瞬,门松动了——他的眼神瞬间变化,十分期待地望着——可事情便是如此令他觉得起伏不定,因为那走出来的不是他期待的人。 不过这个人他认识。 “嗨,温迪。”菲力看到温迪换上了平常的服装,朝她迎面走去。 “啊?是你,菲力。”温迪的神色有些恍惚,像是在思考什么事情,在菲力呼唤她后才意识到什么,朝他微微点了点头。 “你看到克里斯吗?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她了。”想了想,菲力说,“她上次还说给我带点星辉里生长的树枝呢。” 温迪本来已经决定要专心起来了,然而菲力的话却让她再次失神。 “温迪?温迪?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菲力皱了皱眉。 “啊?抱歉——抱歉。”温迪前一个抱歉说得还很轻,下一个她就不由自主地加重了语气,这令菲力觉得更加难以接受。 “你是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星辉里发生了什么事情?”菲力问。 “我很抱歉,我的朋友——克里斯她……”温迪吞吞吐吐。 “她怎么了?” “她死了——就在几天前,我知道你和她是很好的朋友,可我……”温迪下定了决心才说出口。 菲力听了这话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呆呆地站在原地。 温迪再也忍受不了这一切了,她转头,头也不回地回到了星辉——天啊,这到底发生了什么啊?星辉让她感觉窒息,她想要出来透一口气,可是她却忘记了自己要面对其他的人!她好不容易适应了星辉的气氛,却要再重新感受那样的震惊吗? 真是……不可忍受! 温迪感觉头痛——这是她最近才有的症状,那种头痛却不像是病症,而是一种情感,让她无法承受的情感将她压得喘不过气。 这一件事情不可小觑,它改变了很多事情,很多。 未来,一位伟大的,受到了著名的魔力研究学者的鼓励而成为了这个世界上第一位历史学家的人在写到这一段历史的时候,将它视为星辉灭亡前最危险的一个事件,也是某段历史的转折,某段历史的开始。 可那已经是几十年后被讨论的事情了。 此时和那些事情有关的人,还被作为时间的构成的齿轮,有的因为生锈而停止了运动,虽然微小得仿佛无法影响整个机器的运作——可它会牵动某种东西,带来新的局面。 第一百七十八章 负面之音流淌(上) 这是一个“花园”。 像是莱特塔管理的花房,被芬芳的香草气息包裹,柔和的光芒与那芬芳一同填满了这里——这儿或许是人们想到的最好的居住场所了,各式各样的植物肆意快活,甚至有一条小型的河流流淌于此处。 菲特奈没有想过这会是那座刻板的教学楼里藏着的秘密。 瘦小的女孩穿着白色的蕾丝纱裙,配合苍白的皮肤,只有那头白金色的头发带有一些色彩——她凝视前方的小河,望着剔透的水流发出清脆的声音,而她像是河边的一只白鹿。 她曾经想过魔力确实存在于这个世界中,可是它的成份在空气中的比例很低,因此能够产生的效果很有限,仅仅能够做成一些简单的形体,发挥一些确实存在、可不起决定作用的能力。 “洛奈,早上好。”这时她听到身后一个温和的声音。 “早上好,格雷德。”她说。 身后,一个金发的青年坐在轮椅上,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朝她打招呼。 那位金色的青年身材高大,哪怕坐在轮椅上也可以和菲特奈平视——那张英俊的脸庞在菲特奈看来只有艾德可以和他相比,可是脸上时时挂着的温和笑容无比耀眼,似乎可以超越一切。 路德王国的格雷德·米德鲁斯,路德王国曾经最重要的王储,也是夏芙林领地曾经的领主。 此时只是一个被隐藏在星辉里的人。 “很厉害的魔力,能做到这样的地步。”似乎从菲特奈的眼中里看出了惊讶和疑惑,格雷德说道,他的视线越过她的身边,落在了那一条河上,“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一个世界,充足的水源,时时刻刻都有甘甜的鲜果。” “我的家乡有一个传说,人们为了躲避战乱来到一个人间仙境,它被称为桃花源。”菲特奈说。 “很美好的名字。”格雷德由衷地说。 这是她来到这里的第三天。 她完成了克里斯的遗愿之一,找到格雷德——格雷德在看到她和克里斯……的尸体时是很惊讶的。 而克里斯究竟是什么人呢?她该如何解释这一切呢?该如何向格雷德解释那个为他而生的女孩有着怎么样炙热的情感? “我很抱歉无法和她说一句赞美了,不过她和她姐姐,我的故人,长得确实很相似——愿她的美丽灵魂永存,不管她究竟遇到了什么。”格雷德先她一步说道。 菲特奈于是知道自己不需要再说什么,她将克里斯安葬在了这片“土地”上——这里是另外一个让人惊讶的地方。 和菲特奈的猜想一样,格雷德在夏芙林之战后被俘虏到了伊索森林,而之后他被救走了——可那个人只将他安置在这里,再也没有出现过。他甚至不知道这里是星辉。 而那个将他带到这里来的人,是莱特塔。 “谢谢。”菲特奈走到格雷德身边,接过他递来的果实,咬了一口,她道谢。 “你十分客气,可如果要道谢的话,还是去建造这里的人?”格雷德曾经想劝说菲特奈不要如此客气,然而事实证明菲特奈的礼貌是一种固执的习惯。 菲特奈沉默了一会儿:“可我现在找不到莱特塔教授。” 这个世界是单向性的,她找不到出口——因为无法使用魔力。同时,格雷德似乎深受一种安森迪尔公国种在他身上的诅咒,也无法使用任何的魔力。 莱特塔将他带到这里,去没有为他解开这个诅咒。 要么是她不在乎格雷德死活——在莱特塔救了格雷徳的事实中,足以证明这个可能性存在的几率不大。另外的一个可能性便是莱特塔对这种诅咒无能为力。 可格雷德除了无法使用魔力外,似乎没有其他的副作用。 让人意外的是,他很轻松地接受了那种事实。 这种慈悲,简直像是童话书上,或者是那些圣传里才会有的圣人——菲特奈每次想到这些时,只会想要皱起眉毛。 怪不得会那幅画起那样的含义——这种可敬的、可悲的慈悲者,无比善良,让人对此无比怀疑,又自愧不如。 “你怎么了吗?”看到菲特奈露出了这样表情,格雷德露出了询问的表情。 “你没有想过要离开这里吗?格雷德先生。”菲特奈认真地看着他——这几天来,她与格雷德说起路德王国输了一场夏芙林之战,而他被带到了星辉。 “洛奈,请问你是路德王国人么?”格雷德说。 “算是吧。” “那么你认识国王陛下,还有米塞吗?你去过夏芙林吗?那里是不是有新的领主了?它还是像以前一样可爱吗?” 菲特奈看着格雷德金色的眼睛里——金色往往让人觉得充满了仪式感与威严,但这种金色像是阳光,让注视他双眼的人不因为威严而惧怕,反倒害怕被这样的眼神焦灼而躲闪。 于是她撇过头。 “我相信他们还在为他们的事业而奋斗——而我无法再给他们提供任何的帮助了。倘若他们需要我,我想我会尽力地离开这里,可显然,现在没有这种必要。”格雷德说的话意外地让菲特奈感觉到他似乎还是一位很洒脱的人。 这样的人物,是谁刻意地想要让他消失吗? 难道在这个世界已经黑暗到这个地步了吗? 菲特奈感觉自己的心情十分沮丧,因为她无法确认自己的心情——她似乎对之前发生的事情,为那一切深深地失望,又似乎不将那些错误怪罪到了他们身上,让她感觉到失望的似乎是这个奇怪的,充满了陈朽的世界。 越是这样,她就越是无法告诉格雷德真相。 他的父亲病危、他的弟弟急切地想要寻找他,夏芙林领地重新变得无比混乱,深爱着他的人一个个死去。 有些人在遇到巨大的挫折之后会情不自禁地认为不该只有自己要被这样地对待,于是将这种痛苦传播,而另外的一种人则不希望这一切传染到其他人身上,自己一个人尽数吞下。 菲特奈属于后者。 第一百七十九章 负面之音流淌(下) “我想离开一会儿。”菲特奈叹了一口气,和格雷德说道,接着缓缓地朝河边走去。 她已经有很多次这样了——格雷德只是认为她需要一个人独处一会儿。 菲特奈确实需要独处一会儿。 她走向河边,接着便倒在了河边的草坪上——她瞪大眼睛,看着那一片澄澈的天空,感觉到一切无比地虚幻——她清楚地记得这里在教学楼,以莱特塔的能力,她显然还不至于做到将空间的转移法术存在一幅油画上。 如果能够做到的话,莱特塔的名声早已经超越佛瑞森,甚至是温切特?莱格朗德。 而另外一个麻烦的地方也很明显——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离开。 即使建造这里的莱特塔回来了,她又能在强大的舆论压力下帮助她离开这里吗?菲特奈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离开这里——去向艾德复仇?可那有什么意义? “可是也不能在这里死去啊?”这时,菲特奈的耳边响起了一个声音——她一愣,看到了地米斯托克利。 地米斯托克利当初似乎为了维持那个法术而没有和她一起来到这里,现在却出现了,因此菲特奈有些惊讶:“法术被破坏了吗?” “制造这里用了一个很奇特的炼金属性——一种可以用过储存魔力源源不断地给这个空间充能的特殊属性。我敢断定制造这里的人是一个真正的天才——要做到这一切需要足够的才华和努力。”地米斯托克利没有立刻回答她的话,而是说道。 “你的意思是你的法术也是一样的吗?你什么时候也成为了一位魔法师呢。”菲特奈挑了挑眉毛。 “哈,凡是‘我们’,在被你召唤前确实以我们的过往作为制造我们的源泉,可事实上,我们的本质都是一个魔法师,只是能力高低造成了差异罢了。”地米斯托克利说,“对你们来说,制造这样的炼金空间需要足够的才华和努力,因为‘盐水’的渗透速度有限。” “盐水?”菲特奈皱了皱眉。 “这里的人习惯将这一切称作艾伦蒂亚的创造不是吗?可我喜欢用你比较明白的比喻,你听说过那个创世的传说吧?被马尔杜克劈成两半的母神提亚马特,上半部分变成了天空,下半部分变成了地面,从而形成了一个壳,抵挡住了构成提亚马特本体的盐水,而当初的大洪水是因为神在天空戳了一个洞。” 菲特奈想起了这个故事——那是一个自己曾经生活过的世界里有关创世的故事,相比之下,艾伦蒂亚的故事更像是上帝的故事,与那一个古老的,自相残杀的传说完全不同。 “你的意思是魔力就是某种盐水,从裂缝里涌出来,灌入这个世界里?”菲特奈问,“你是一位来自雅典城邦的人,为什么会知道一个古巴比伦的神话?” 她不知道为什么地米斯托克利要和自己说这个故事。 “其实我还真的知道。”地米斯托克利说道,“但知道得如此详细却是因为我成为了一位可以被召唤的召唤者——我只是感觉到它们的性质很相似。” 具体是怎么样的相似呢?菲特奈却无法问得更仔细——因为地米斯托克利的身体似乎变得透明了一些。 菲特奈明白了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来找自己——召唤的时间到了。 “放心吧,哪怕我死了,那座在我提议下建成的雅典城墙也仍然存在——因此,‘不灭的城墙’是不会因为我的消失而逝去的。”地米斯托克利看出了菲特奈眼神里的疑虑,“我来找你或许也有些唐突,不过这些事情我确实想告诉你。” “或许你还有其他事情想和我说?”菲特奈也能看出地米斯托克利眼中的疑虑。 扯什么创世的故事或许只是在想自己如何开口。 “好吧——我想说的或许只是,您大可不必如此心怀仇恨。”地米斯托克利想了想,说道,“当然,我的话没有什么说服力。” 菲特奈知道在他的一生是大起大落的,和她此时十分相似。 “我没有什么可以忠诚的东西,顶多是此时的我将失去又一个可以庇护我的地方。”菲特奈说,“我不理解我此时的心情,因此无法确定自己究竟该怎么做——我没有什么去做其他事情的动力。” 菲特奈并不喜欢这个地方,可她也不知道她会喜欢地方。 她找不到仇恨其他人的原因,可也找不到原谅他们的原因。 “可此时你还有一位朋友需要照顾,他可全靠你。”地米斯托克利说。 菲特奈一愣,忽然她看到那河流上有白光闪烁,在河边,她看到的竟然不是自己的倒影,而是…… “菲特奈!”菲特奈惊讶地从那个水面上看到了福莱特——他也十分惊讶,下意识地喊道。 这是…… “你的那位教授似乎还监视着这里,通过花房里的另外一个炼金道具。”地米斯托克利说道,“可它需要在花房才能开启——我刚才去找到了这样东西,指引那位少年打开了它。” “你还好吗?我听说了一些事情。”福莱特看到菲特奈没有说话,自己则沉默了一下,说道。 福莱特知道了自己的“恶行”后还能有这样的想法,只能说是因为他那独特的性格,以及他已经坚定了某种想法。 能在舆论下做出一个完全相反的想法,他是菲特奈见过最有勇气的人。 也让她忍不住露出了这几天来的第一个笑容。 “看到您这样我可就放心了——有缘再会吧,希望我们可以再会。”菲特奈本来想说话,却听到了地米斯托克利的话,她忍不住站起来,朝他看去。 “谢谢。”菲特奈呼出一口气,像是将这几天的压力都呼出去了一样。 她忽然对他们,召唤者们无比地感激。 地米斯托克利没有说话,直到完全消失之后,还保持着笑容。 似乎,有一些指望呢…… 菲特奈松了一口气,转过头,准备回应从水面传来的,福莱特的呼唤。 “这里是格雷德所在的地方。”菲特奈又一次地回到了河边,说道。 第一百八十章 金色的蛇眼之女(上) 菲特奈话音刚落,福莱特便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他一直将这件事情当作一个玩笑。 “我知道你最近可能遇到了很让你十分不满的事情,不过听我说,朋友,你似乎不该将这件事情当作吓唬人……艾伦蒂亚在上!”福莱特不停地摇头,似乎这件事情是十分不能理解的一样,直到格雷德的脸进入他的视线。 福莱特那儿发出的声音可以传到这里来,因此格雷德已经察觉到了这不同的声音,他刚才对这些事情感觉到奇怪,朝菲特奈看去,而菲特奈则给他做了一个手势,邀请他过来“认识新朋友”。 “一个镜面法术?真是不错。”格雷德却没有意识到那个少年是谁,只是露出了惊叹的表情,“当年我曾经委托艾薇尔家族做好这个研究,可惜来不及了解更多——早知道我当时应该多与艾薇尔子爵通信的。” 福莱特冷静了下来——显然,格雷德所说的是事实。 这个世界的魔力确实太稀薄了,以至于大型法术无法被一个魔法师完成,它需要借助一些外力,不乏有魔法师配合起来完成一个大型法术的例子,然而作为喜欢单独行动的魔法师来说,借助炼金道具使用的情况更多。 路德王国有不少类似的研究——一个家族总是有一些被人称道的炼金项目。 而它们不属于社交范畴,家族间经常保密,若是知道某个家族这些特长的人,往往和这个家族的关系密切。 格雷德对这些研究也有着身为一个魔法师天然的热情。 “你好,格雷德殿下。”福莱特知道这代表了他是真正的格雷德,于是叹了一口气,说道。 他这个叹气倒是耐人寻味。 “你来自路德王国?”格雷德听到这个称呼,不禁感觉意外。 福莱特看了一眼菲特奈,发现那个女孩似乎没有表示——看来她没有告诉格雷德自己真实的身份,这才会让格雷德产生第一次见到故乡之人的惊喜感。 “是的,我是福莱特·艾薇尔,如你所见,艾薇尔子爵的小儿子。”福莱特说道。 格雷德十分惊讶。 “你是子爵先生的儿子!真是奇妙,我可从未听说过你。” “福莱特先生是艾薇尔子爵流落在外的儿子,或许他是在您遭遇不测之后才回到艾薇尔家族的。”菲特奈为福莱特解释。 “原来如此——我最后一次和子爵联系已经有八年了,而你看起来可十分年轻。”格雷德接受了这个解释。 福莱特不禁觉得咋舌,格雷德竟然如此轻易地相信了这些事情:“您难道不好奇为什么我会在星辉吗?我可不知道……”格雷德殿下居然十分天真——这是福莱特下意识想要说的话,可他想了想,终归没有说出来。 “那又能怎么样呢?福莱特先生,能够见到一位来自路德王国的人已经十分让我感动了。” “额……好吧,殿下。”福莱特抓了抓头发,又看向菲特奈,似乎向她询问自己是不是该说自己到这里来的目的——连他都十分犹豫自己是不是该说出那些有关路德王国的真相了。 “我想福莱特先生有事情和您说。”菲特奈叹了口气。 “是什么事情?” “好吧,殿下——我是来救你的,按照王国的旨意,我和另外一个人一起来这儿要救你出去,可是……”福莱特这句话说得一点也不顺畅,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这件复杂的事情,“可是我们遇到了一些麻烦。” 格雷德仔细地听福莱特的话,听完后说道:“他们竟然来找我——可我也不知道该如何离开这里。” 福莱特感觉有些泄气。 “我们会帮助您离开这里的。”此时轮到菲特奈说话了,她朝福莱特使了一个眼色,让他不将事情说下去,“不过我对这种法术的研究并不多——我们需要一些时间。” “当然……哪怕我不离开这里,你都应该离开这里——显然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格雷德话令菲特奈微微一愣。 这是很简单便可以达成的协议,不过他们却讨论不出什么东西来——格雷德身为王储和领主的角色的成份要远远大于身为一名魔法师的,因此他知道的东西可不一定会比菲特奈多——而福莱特…… 这是一个令人气馁的结局。 夜幕降临,这一个空间的奇异令它也拥有白日与黑夜——因而一切都归于宁静。 格雷德和菲特奈住在一间木头房子里,和当初菲特奈在伊索森林里住的那种差不多,它们甚至是一个风格的——不过那不是一个值得被重视的细节。 躺在自己房间床上的菲特奈却在此时睁开了眼睛,她轻轻地掀开被子,轻手轻脚地离开了木屋——她朝河边走去,不出意外地,那儿很快随着水面涟漪泛起,出现了福莱特的脸。 “我十分怀疑那场战争让格雷德的脑子出了一些问题。”这是福莱特的第一句话。 “谁知道那件事情对他的影响是什么呢?现在这些不是重点——告诉我吧,最近星辉里发生的事情。”菲特奈说。 “我无法离开花房里的这个房间,只知道,突然有一天,大约是两天前,温迪和阿尔瓦来了这——他们当然不敢彻底地搜查这里,也没能找到什么,不过我听到了他们对你这些天做的事情的评价。” “他们说了其他的情况吗?” “有的,莎伦被精心照顾起来——我甚至在半夜看到她出现在花房里,想找些东西,却没能如愿。那次是我偶然醒来才看到的——我怀疑她在其他时候也有来过这里,而且说不定拿走了什么。” “除了莎伦呢?” “我也不清楚了。” “花房此时有人照顾么?” “想不到你对那些植物的感情还挺深的。” “别说废话。” “好吧,有的——似乎是一个叫做吉尔的人。他会定时来这里,做一些对植物必要的照顾。” “真是糟糕啊。” 第一百八十一章 金色的蛇眼之女(中) 菲特奈的话让福莱特的脸色微微一变:“发生了什么吗?” “现在的星辉很平静,哪怕出了这样的事情,它也正在走回原来的平稳。”菲特奈缓缓道。 “这不是……挺好的……” 福莱特的话顿住了,因为他看到,菲特奈的眼睛像是碧蓝的深潭,里面凝聚着冷静、愤怒、讽刺、悲哀——很少有人能将如此众多的情绪汇聚在眼中,而很快它们又消失了,这更让人惊奇——显然菲特奈对自己情绪的把握已经超越了她的年龄。 这让福莱特对她产生了十分深的好奇。 “你应该听说过一些起义。”菲特奈想了想,“虽然它们的次数不多。” 福莱特当然听过,那些事情被贵族们熟知并且警惕。 “越是惨烈的事情,起初将越是平静——这件事情没让星辉里的一些事情引爆,可是却令那些事情发酵——这里一直都不正常,你很清楚。” “确实如此……我有时候觉得他们还是蛮可怜的。”福莱特想了想。 “你具体在指什么?” “魔力这种东西难以指望——教廷将它神圣化而获得了一种无上的地位,而这些在星辉的人将难以用这样的能力提高自己的地位,因为贵族也有魔力,也有合法的身份,虽然他们成为贵族的原因起初是因为前者,可是后者是他们此时不被社会排斥的理由。”福莱特说道,“可是这些魔法师们永远不会得到一个合法的地位,如果要成为一个贵族——那便是悲哀了,因为他将和自己过去的坚持背道而驰。” 菲特奈惊讶于福莱特对这些事情看得如此清晰。 便是因为福莱特所说的理由,菲特奈并不认为星辉可以作为一个神圣之地得以永存——反而是邪恶与黑暗在其中不断酝酿。 “要么选择在漠视中死去,要么加入黑暗——不过,会被腐蚀。”菲特奈轻声道,她抬起头,看着那逼真的星河。 “说实话,在下已经见过很多这种事情了——我可是很清楚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的。”福莱特说道。 此时福莱特已经理解菲特奈的意思了,她在确定自己的决心——比起菲特奈,他现在的处境才是最危险的,或者说,他已经要达到和菲特奈站在一条船上的地步了——帮助莎伦?那对他来说有什么意义? “好吧,那么……”菲特奈缓缓道。 福莱特有些紧张,他有时候觉得那个女孩会有很特殊的见解——她要怎么反击这一切呢?要知道他可不是一个可以自由在星辉里行动的人。 “我需要一些书。”然而菲特奈的话却让福莱特有些意外……究竟为什么要和他说起刚才的话? “在我的房间里,还有莱特塔教授的实验室,将那些书带给我,并且按照我说的将这个行动伪装起来。”菲特奈的话不容置疑。 福莱特的身份在星辉里行走确实是危险的,可是只要不出教学楼,也仅仅是一个不大的冒险。 福莱特遵从菲特奈的话行动了起来,当他离开的时候,菲特奈的眼中露出了一丝困惑——事实上,她此时确实没有什么办法。 只有福莱特一个人站在她这一边,但福莱特既不能被人发现,还无法离开星辉。能够帮助她的威克尔不久前就离开星辉了、而莱特塔去向不明。 最后的…… 菲特奈看着自己的手背——这样东西是她最后的秘密,也是两次将她救出那些困境的东西。 脚下红色的纹路亮起,漂亮的花纹鲜红如血,那道光芒微微闪烁,直到在菲特奈的面前显示出了一个清晰的人影。 菲特奈感觉首先微微有些汗,直到看到那个人的身影闪烁——忽然间,灿烂的白光漫出,这让的菲特奈不得不眯起了眼睛! 这是她从未见过的现象——当光芒渐渐散去的时候,菲特奈发现了一个…… 少女。 她似乎还没有菲特奈高,有一头灰色的头发,眼睛却是灿烂的金色——她用那双金色的眼睛看着菲特奈,那双眸子赫然是竖瞳的模样,就像是蛇的眼睛,可有着这样让人感到不安的双眼的她,表情却十分茫然,像是分不清楚眼前发生的事情。 “你是……”菲特奈看着她。 菲特奈本来想问这个女孩的身份,可她茫然的样子像是对此毫无感知。 一个不知道自己是谁的召唤者…… 这是怎么回事? “你能使用你的力量吗?那些在空气里的隐藏的魔力,你能够使用它们吗?”菲特奈叹了一口气,尽力引导女孩。 她此时确实有些急切,因为此时的情况的复杂——同时她也没有过类似的经验,此时只能做出这样的决定。 女孩眨了眨眼睛,似懂非懂——开启了贯通之眼的菲特奈可以看到魔力在向这边汇聚,从而松了口气,这个女孩倒是能够听懂她说的话。 然而随着时间过去,菲特奈才发现了事情的恐怖程度。 女孩吸收魔力的速度没有变化,这个过程一直在持续,简而言之,她便像是一个无底洞——菲特奈甚至能感觉到魔力不断地积攒,甚至要抽空这里的全部魔力…… “停下来。”菲特奈皱了皱眉,说道。 女孩应声停下,她眨了眨眼睛,那些魔力又一次回归。 艾德·安森迪尔因为特殊的体质可以保存数量众多的魔力而成为魔法师中的天才,然而负面影响让他实际上很虚弱——菲特奈隐隐有一种感觉,这个女孩的体质要超越艾德。 因此她不敢想刚才的一切发生下去将会导致怎么样的结果——这个空间需要魔力维持,在逃出去之前抽空魔力或许会让这里坍塌。 “法……法芙娜。”女孩突然说话了,她的声音像是年龄很小的幼儿,生涩又稚嫩。 这是她的名字吗? 菲特奈皱了皱眉,一时间没有想到这个名字的意义。 这算不算是一件好事呢?她此时拥有一位在体质上横抗艾德的人,可是…… 菲特奈心里有些让她想不明白的不安。 第一百八十二章 金色的蛇眼之女(下) 法芙娜令菲特奈惊讶的地方不仅仅是她那容纳魔力强大的能力。 福莱特是一个谨慎的人,他对魔力的运用也十分熟练,在教学楼里几乎没有人可以发现他——他出色地完成了菲特奈提出的事情,不过拿到书后,福莱特则需要一整天地为菲特奈翻书——即使可以使用魔力操纵这一切,也是一个十分麻烦的事情。 于是福莱特不得不陪着菲特奈翻不同的书,只有在吃饭的时候才可以休息一会儿。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一周,直到法芙娜在玩耍之余来到河边——她能够被其他人看到,可她显然不是一名“正常的”魔法师。 法芙娜来到和河边,那双金色的眼睛忽然黏在了福莱特身上——或许是福莱特手中拿的东西让她有些感兴趣,她于是想要将手伸入水中。 “嘿,小姑娘,这可不是什么有趣的东西啊,而且你这样估计会干扰这个魔法。”福莱特看到她的动作,忍不住说道。 然而法芙娜没有听他的话,自顾自地将手伸入水中。 菲特奈没有在意,她还在思考刚才看到的书上的内容。 然而接下来传来了福莱特的尖叫——菲特奈猛地抬头,她竟然想不到有哪个人可以有福莱特这样的潜质——然而她也愣住了,惊讶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法芙娜的手“穿过”水面,稳稳地抓住了福莱特手中的书,接着她在福莱特惊讶地松开手时又将书给带了回来。 凡是穿越了空间和时间的能力都是禁忌——无论是在什么时候,然而它似乎被轻松地做到。 “法芙娜。”法芙娜看着菲特奈,似乎因为菲特奈看着她的视线太过于灼热,令她有些害怕。 “你还能做到什么?只是这样的空间,其他的空间也可以吗?”菲特奈看着法芙娜。 法芙娜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接着继续用她那稚嫩的语调说:“法芙娜。” 她只会说这三个字。 要猜测她的意思是很困难的,可她给了菲特奈一个可能性。 接下来菲特奈让法芙娜尝试了从教室、图书馆、一些教授的白塔里、甚至尝试从更远的地方取东西。 法芙娜成功地从教室拿走了一张椅子,图书馆的几本书,然而教授的白塔和星辉外的范围都难以做到。 在星辉的范围外并非法芙娜的能力不足,而是那会造成像是菲特奈第一次尝试让她动用某种能力的时候,她开始无限地吸收周围的魔力,无论是谁都会为她这样的大动干戈而感到不安——菲特奈怀疑干扰与包围星辉的结界有关。 而教授的白塔也做不到,则是因为其中的某些防御,这是菲特奈产生对法芙娜无法将手“伸出”星辉外猜想的来源——法芙娜对那些东西似乎在忌惮什么,无法全力出手。 这是一个令人震惊的能力,菲特奈确认了她这个能力后,陷入了沉思。 该如何界定这一切呢?法芙娜的身体强度超越了菲特奈认识的任何一样东西,可是她无法确定“她”到底由什么构成,那双像是蛇一样的金色眼睛,让她做不出任何的判断。 那双眼睛也是让菲特奈感到不安的根源。 出于对自己不安的考虑,菲特奈最终将法芙娜这个能力的使用放在了最简单的方向——法芙娜轻松地为她搬来了自己需要的书籍。 法芙娜给自己的惊讶不止于此。 一个月后,她没有消失,反倒那作为“生者”的气息更加浓郁了——菲特奈甚至能感觉到她长高了一些。 菲特奈不得不花一些时间查阅一些可以解释这个问题的书籍。 阅读这个世界的书籍的最大挑战是排除作者的主观想法,这些作品浓厚的主观意识和这个世界流行的,将自己隐藏起来的作风全然不同,或许正是这样他们才要如此在书中表达自己的强烈情感。 菲特奈没有得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这个方面的研究毫无进展。 第一个月过去,星辉变得更加平静了,甚至连艾德都没有任何举动——至少在表面上没有。 事情发生的第二个月即将过去的时候,却出现了一件不大也不小的事情。 “有一个新生。”福莱特和菲特奈说起一天发生的事情。 福莱特在菲特奈的帮助下制造了一种只存在变形能力的巴洛之花的魔药——菲特奈曾经说过要将植物的带魔力特性提取出来,作为一种特殊的魔药,不带副作用,并且可以和其他的魔药结合起来。 在这种魔药的帮助下,福莱特成功地伪装成了星辉里的一些人的样子。 可惜菲特奈找不到一个可以替代的角色,否则只让福莱特变作其中一个人,混入星辉里就可以了,这是古烈特和克里斯都用过的伎俩,很常见,不过十分有用。 菲特奈挑了挑眉——这段时间来到这里的新生都让人有些兴趣。 “他叫克拉伦斯。”福莱特说道,“姓氏是……我觉得这个姓氏十分地……故意而为——尤利威。” 克拉伦斯?尤利威。 “神圣之人。”菲特奈皱眉,在她身边的法芙娜抬起头,看着她的表情,眨了眨眼睛。 尤利威在路德王国里的意思——不,应该是在《神语》里,这是“神圣之人”的意思。 像是故意为之。 “尤利威?并没有这个家族,不过,或许是——神选者。”格雷德听到了这几个字后,想了想,说道。 “温迪他们有什么反应吗?”星辉如果真的来了一个神选者,那可是一个让人警惕的事情,神秘社的人不可能没有任何反应。 “温迪……其实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出现了,我不敢靠得她太近——额,你知道的,我现在听说她上次一剑把我甩出了窗外我就很害怕这件事情在我清醒的时候再次发生。”福莱特想了想,“倒是阿尔瓦,好像又去学校外了——他应该会对这件事情警惕。” 菲特奈陷入沉思。 “艾伦蒂亚在上……”就在这时,福莱特露出了一个吃惊的表情。 第一百八十三章 新之歌奏响 菲特奈听到福莱特的惊呼,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福莱特可以从那个房间看到花房大厅里人们的动静——这个方位上菲特奈也可以看到这些,于是她看到,有一个人正朝着“这边”走来——花房中部的喷泉。 “吉尔?现在他来这里做什么?”福莱特放低了声音,事实上他根本不需要这样,理论上这是两个完全没有什么联系的房间,哪怕这个房间地动山摇也不会被外面的人知道。 菲特奈闻言打量吉尔。 吉尔是个研究魔药的狂热者,这一点她早已经清楚——只可惜她还没能在魔药方面了解他会有什么有趣的见解时,就发生了这一切。 福莱特的问题也是菲特奈想问的,他来这里做什么? 虽然吉尔最近似乎负责了花房里一些植物的日常浇灌工作,然而那是定时的事情——菲特奈在这一次之前完全不认为吉尔会特地来这里。 他的兴趣应该在魔药,而不应该是这里——菲特奈猜想他是一个绝对不会舍得离开自己的实验室的人。 “他在干什么?”福莱特警惕了起来,调转了方向,面对着门口,手不再像是往常一样吊儿郎当地揣在裤兜里,已经伸出,似乎随时准备着与吉尔开战。 “这里的咒语是莱特塔教授做的,没有那么容易被解开,他——看起来像在寻找某种证据。”菲特奈眯起了眼睛。 福莱特闻言仔细地观察吉尔。 吉尔显然不知道自己正在被两位“危险人物”盯着,而是专心致志地蹲下来,从裤兜里取出了一个纸包,在喷泉旁洒下了一些粉末。 接着他又四处看,在不同的地方洒下相同的东西。 “洛奈,如果你把我当朋友的话,请你告诉我他到底在干什么?!”福莱特抖了抖。 “你很害怕他?” “怕他?倒不在这个地步!只是我之前不少次险些被发现都是出自他的‘发现’——当一个人的某种特质超出了自己的想象的时候,难道不值得恐慌吗?!”福莱特似乎只是在为自己辩解,“未知的东西才是最大的挑战!” 确实如此。 菲特奈没有去思考这一番话究竟出于什么立场,她仔细地想了想,又在河边走来走去,才确定了什么:“好的,就这样吧。” “啊?”连法芙娜都望向她,眨了眨眼睛。 “接下来你要做的事情,主要是——接近吉尔。”菲特奈说。 福莱特一愣,接着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像是一个十分喜爱的清洁的人望见了一个垃圾成山的角落:“我敢保证,我会对你改变想法而感恩戴德——你就那么希望我们死在这里吗?” 后半句话当然只是开玩笑。 “变成英格里德的身份去接近他,让自己变得像是克里斯一样。”菲特奈补充。 福莱特觉得越来越迷糊了,实话说他还没有见过菲特奈这些计谋的成果。 “咳,我们再考虑下?”福莱特此时因为吉尔的视线落在了喷泉上而感觉到不安,“而且什么叫做……变得像是克里斯一样?” “让自己的伪装破绽百出而又毫无破绽。”菲特奈的话令福莱特认为,不是他疯了便是菲特奈疯了——他的猜想倾向于后者。仿佛感觉到福莱特强烈的不满,菲特奈不得不加上一句话,“英格里德停学的事情并不是谁都知道的——温迪和阿尔瓦知道,英格里德以前的朋友知道,可吉尔不知道。” 福莱特想了想,瞪大眼睛:“你的意思是——让他发现我是一个伪装起来的人?并且将他引诱到这里来?可温迪真的不会……” “恐怕温迪此时自顾不暇。” “为什么?” 菲特奈这时看着吉尔收回了视线,朝花房外走去,于是轻声道:“我怀疑自然社在学校外有什么十分重大的成果——因此他们对这边都疏于管理,而温迪的本质将让她很难在日常事务中得心应手。” “你也觉得温迪是个暴力分子吗?!” “不……好吧,或许你说的是对的,但是这并没有什么好惊讶的。” 福莱特无比不理解,他不喜欢没有理由的事情——可是菲特奈的脸上没有继续透露相关内容的表现,于是只能作罢。 菲特奈这时确实在想有关温迪的事情。 “好吧,做出那种伪装的姿态,接着要和吉尔打起来吗?我可不敢惹一个身上随时准备着植物的人。” “你别忘了我的专业——我会告诉你一些配方,你将它们按照我说的去做就可以了。至于吉尔刚才洒下的那些东西,你先不要触碰。” “那些东西是什么?” “‘红靴子’,《神语》里的愚者走过的路上会留下红色的脚印,然后这脚印上会生出红靴子一样的花——艾伦蒂亚说这是为了不要让人重蹈覆辙。”菲特奈解释这种东西,“其实这是某种记号。” “我听说过。”福莱特想起来,“一些擅长嫉妒的贵妇们在查丈夫的情妇时会用这种东西,洒在自己的门口,人们踩在这种植物上会将它们踩得满地都是,而只有通过特殊的方式才能看到脚印的轨迹。” 菲特奈一愣:“擅长嫉妒?” “难道不是吗,贵族有一两个情妇不是很正常的吗?”福莱特没有表达任何的个人情感,只是陈述这个事实——毕竟他也是一个情妇的孩子。 “对这件事情我可不是很能接受。”菲特奈想了想。 “这么说来,加布里尔夫人就有这种‘不好的名声’——咳咳,看我都把话题扯到了什么地方?他终于走啦,说说看吧,我现在需要做什么?” 菲特奈这也才发现福莱特说的东西确实和他们要做的没有什么联系。 她于是在河边坐下来,打算与福莱特长谈——福莱特这一次要“扮演”的人,至少在性别上就是一个挑战。 第一百八十四章 一个冷酷无情的角色 自然社的历史与星辉的历史在同样的一条时间轴上——时间赋予事物年代感,年代感越浓厚的东西,对魔法师来说越有吸引力。 要说魔法师这种东西,他们是这个世界的异类,哪怕他们的数量所占的比例是最少的,可终究而言,他们是最强大的,是统治者——撇开这个不说,他们也像是巨龙那样的东西。这个世界没有巨龙,可是故事书和菲特奈脑海里的故事书有这种东西。 孤独地、喜欢年代感久远的东西,将自己的宝藏视为自己的生命,个性恶劣,贪婪。 这里很多描述似乎都能够放在吉尔身上。 自然社——这个女皇月和往常相比没有什么区别,这个黄昏也是。 吉尔站在一张木质的大桌前——大桌上摆满了人们熟悉或者不熟悉的植物,其中一种透明的小花最让人注意,因为它确实太特殊了,像水晶质地的,可魔力托起它时它却无比柔软。 吉尔是一个很专注,又很专业的研究者,他垂下头,人们能看到他有一头蓬乱的灰色头发,那没有血色的皮肤上,眼睛因为缺少休息而陷入一层青黑色中,可他的眼睛还十分有神,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实验。 这些实验对他而言一定很重要,否则他不会如此。 可是能让吉尔如此在意的实验已经很少了,只见他小心地捏着一只镊子,刻意秉着呼吸,将一片康丁特花的花瓣撕下,接着挪动他的手,直到令花瓣挪在了一只透明的水晶平台之上——接着他松开手,紧紧地望着那一枚花瓣落在了水晶平台。 那水晶平台被小心地刻上了法术纹路,这种制作十分消耗时间,比法术卷轴还要付出精力,可见它也和那康丁特花一样被吉尔寄托了许多厚望。 康丁特花的花瓣接触到水晶底座时,他又一次屏住呼吸,忍不住凑了过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人们很难撑那么长时间不活动,可吉尔依旧保持着半蹲的动作,直到花瓣——那透明的花瓣似乎被染上了一层颜色。 看到这里,吉尔的眼中突然亮起了一道光。 但是一切忽然失控——! 砰——! 那个水晶平台开始颤抖,在那之中发出吱嘎的酸牙的声音,最终它再也承受不住这一切,轰然爆炸,吉尔往后躲开,巨大的压力使得他坐在地上,当周围的灰尘散去后,他才能一边咳嗽着一边站起来:“咳咳!咳咳……该死!” 显然,吉尔又失败了。他叹了口气,这时才分心,发现窗外那已经暗下来的天空——很快就要什么都看不到了。 也是这时他才发觉自己的肚子饿得叫起来了。 吉尔下意识朝房间外看去,察觉到这一天都没有其他的社员回来,于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自然社和其他社团不同,它的产生并不是出于某种赞赏或者达成了某种协议,而是出于一个争执——具体的事情已经没有人记得了,可这个和其他社团不一样的地方让它不再受到所谓责任的约束。 自然社无所谓任何人的来去,要进入这里是很困难的,要离开这里却是很简单的,它不给人任何的义务,只提供一些它答应提供的东西,比如学校外的考察,比如一个每个月有限额研究材料的实验桌,如果对管理有兴趣就来管理这个社团,如果没有这个兴趣——你爱做什么那是你的事情。 菲特奈第一次加入这里便被要求做聚会的策划,算是被刻意地“为难”了,她本来可以合理地拒绝那一切。 这一切被吉尔熟悉,毕竟他已经在这里呆了五年了。 可他以前并不是一位在意这些事情的人,因为在这个自然社里,他的兴趣只有实验桌——他甚至不记得一些和他资格一样老的社员。 吉尔揉了揉自己那蓬乱的灰发,看着那已经不是第一次失败的场景,叹了一口气,朝外面走去。 他穿过走廊,走过大厅——大厅茶几上有一株沾上了灰尘的植物,灰尘被黄昏的光泽染成了金色的沙粒,随意地在吉尔的眼前飘过,一起一伏,随风而逝。 “吉尔先生。”咔。吉尔踏过被黄昏染上陈旧色彩的房间,就在推开自然社的门准备离开时,听到了一个声音。 吉尔转过头,看到一个坐在楼梯旁的女孩——她的脸上有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 “有什么事情?”吉尔皱了皱眉。 “我是来向你请教魔药实验的呀,就是那个——水滴草生长特性的实验。”看着吉尔,女孩说。 “那是基础课程。”吉尔有些不耐烦,转头走开。 女孩眨了眨眼睛:“你怎么每天都是这个回答呢?” “你既然已经问过我了,为什么还要问相同的问题?”吉尔的表情更难看了。 他不记得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这其实是他的一个缺陷,也是为什么他几乎不认得人的原因。 女孩想了想:“不行啊,你不帮我的话,就没有其他人帮我了。”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吉尔头也不回。 女孩一愣,接着十分不满地站起来:“自然社的人也那么无情么?我可记得互帮互助是很重要的一件事情呢!” 吉尔这样的性格在剧本里会有什么样的描述?很显然是一个对学术专注而又刻薄无情的角色——要通过言语打动他绝不可能。于是他甚至没有反驳,也完全没将这个女孩放在眼里——女孩看起来便像是某种悲情人物。 不过她可没有立刻暴怒或者沮丧,反而是露出了无奈的苦笑。 “要接近这种人可真是困难啊——不过我到底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女孩的脸是我们熟知的英格里德——但她显然不是英格里德而是福莱特。 让一个不满现状的少年去扮演这个角色,谁知道菲特奈是怎么想的呢?福莱特只觉得有些头痛,尤其是他发现,吉尔是一个十分难搞定的奇怪角色。 第一百八十五章 陷阱之初无人识出 吉尔第二天去了一趟图书馆,此时对他来说再多的实验也不会有什么意义了——他似乎又思考了一晚上自己进行的那些实验,看起来又憔悴了一分,甚至连一截衬衣忘记塞到裤子里了,显得十分滑稽。 可他对此不发表任何看法,只全心全意地将注意力都放在了自己要找的书上。 他要找的是灰帽子阿德兹的《疯狂而神秘的植物》——那本书被菲特奈提出来后便被自然社的一些人注意到了,可是在那之前这本书对自然社的成员而言可有可无,其中对这本书的论点中最重要的一条便是,阿德兹本人很长一段时间都在路德王国里过着贵族生活,因此有足够的论据说明他的理论不成立。 于是不管是出于这些平民魔法师学生对贵族的厌恶,还是出于严谨的考虑,这本书都没有被什么人重视过。 直到菲特奈——将这本书作为重要的依据在自然社里引起了轩然大波。 但菲特奈的存在一闪而逝——很多人认为她此时已经死了,或许再也不会出现在他们面前。 吉尔来到图书馆,略微地扫了一眼楼梯,径直向上走去,他对这里的熟悉不亚于对自然社。 很快他找到了那个会放《疯狂而神秘的植物》的书柜,正如他想的那样,那本书静静地躺在书柜里,人们甚至可以想象在书上或许还会蒙着一层灰尘——他伸出手,就要够到那本书。 然而一个人比他更快,一只白皙的手率先将那本书拿到了手里。 吉尔皱了皱眉,那只手缩了回去。 一个女孩咧开嘴笑,就站在书柜前,微微地靠在书柜上,举着书,挑衅的含义十分明显。 吉尔不会处理这种事情,可他的脑海里也没有对这个女孩的记忆,因此他将视线转移到了其他地方,希望找到第二本。 要做到这点并不难——这本书没有什么人看。 但是当吉尔再次打算伸手将这本书取下来的时候,一双相同的手将它取了下来,又是比他快了一步——还是那个充满挑衅的笑容,这一次吉尔隐隐地感觉到自己遇到了什么事情。 但他没打算在这点上纠缠——不想将时间浪费在这件事情上。 女孩微微睁大了眼睛,看着他退后了几步,转头去找其他的书架。 可是要说对这本书的了解程度,女孩是专门做了功课的,于是她先行一步,越过了吉尔——吉尔看到她的身影,没有说话,他可能是以为这位女孩只是要去拿其他的书——但可怜的他显然想错了,因为当他来到下一个书架时,女孩已经举着一本《疯狂而神秘的植物》朝他笑了,这似乎已经可以称得上是“耀武扬威”了。 他马上转身。 女孩眨了眨眼睛:“哎呀,怎么那么固执啊?” 接着她抖了抖,似乎因为不熟悉自己的这种姿态。 第四本、第五本——到了第六本的时候,吉尔已经要动用魔力了,然而让他惊讶,这个女孩的魔力十分有份量,以至于他在这方面上被压得死死的。 并不是说沉迷于研究的魔法师对魔法运用的天赋都有欠缺,而是这个女孩实际上是福莱特——一位贵族出身的魔法师,他的魔力运用天赋甚至在贵族中都是不错的,更何况吉尔这方面实在是“孱弱”。 “你到底想做什么?一个人愚蠢也用不着读六本相同的书吧?”吉尔冷冷地瞪着福莱特。 “哎呀,你终于记得我了!”福莱特却十分惊喜。 “我不认识你——我记不住一个人可不代表着我记不住眼前发生的事情。”吉尔的脸色铁青。 “唔,你说得很对——我不该拿六本一样的书。”福莱特十分赞成他的话,指尖颤了颤,不远处的一本书便飞到了他的手里,“我应该拿七本。” 气得吉尔转身便要离开这儿。 “图书馆里只有七本《疯狂而神秘的植物》。”福莱特提醒他。 吉尔站定在原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转过头看着他的脸色已经冷静了不少:“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昨天不是找过你了吗,你如果不指导我的水滴草实验……”福莱特不依不饶。 “你想得太多了!”吉尔根本忘记了什么水滴草实验,那个样子似乎是要与福莱特抢书了。 “你要做什么?!”福莱特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面对吉尔忽然操纵起的魔力不进反退,两个咒语从他的嘴里念出——两道力量碰撞,吉尔便被撞飞了——福莱特忍不住笑了出声,要是没这本事他在路德王国便不会因为不讲道理而被人们非议了。不过他此时还要装作充满好意地去看看他的情况,“你怎么了?我可不是故意的!” 吉尔可从来没有对人和颜悦色过,尤其是——在他身边似乎散落了一些东西,那些花有透明的花瓣。 “糟糕!”吉尔喊了一声。 福莱特认出了康丁特花,也意识到不好——只见这种对魔力的吸收极其有效,同时十分脆弱的花,在散落于地面后便迅速地消逝了。 这种特性很微妙,连菲特奈也没有找到很好的办法解决。 福莱特心中升起了不好的预感,果然,吉尔忽然扑了上来,将他摁在了墙壁上,那七本《疯狂而神秘的植物》掉在地上,可没人顾及得了这个——吉尔那瞪大了双眼的模样看起来十分狰狞。 “吉尔先生,请冷静一点!” “冷静什么?我觉得你最好为你做的事情付出代价!”吉尔的愤怒是可以理解的,这可是他所有的最后的康丁特花。 “不过是康丁特花!我知道在什么地方有!”福莱特被这浓烈的威胁的压力下险些透不过气,急忙道。 吉尔本来已经不打算听这个“女孩”任何一句话了,但当他回过神来,大声道:“你说什么?!” “我知道哪里有康丁特花!你快放开我!”福莱特第一次做这种伪装,十分担心自己等会儿会被察觉,艾伦蒂亚在上啊,他又不是克里斯,对扮演女性如此心安理得! 第一百八十六章 协议之时 吉尔下意识松开手,一双眼睛却死死地盯着他,生怕错过什么似的。 这双眼睛里充满希望的光芒如此摄人,让福莱特以为脑子里产生了错觉——反应过来后就觉得吉尔前后脸色的差异十分大,但愿他的脑子没有像是克里斯或者莎伦的毛病——那些偏执的人让福莱特不能忍受。 “我知道它的价值!所以我会告诉你哪里有康丁特花。”福莱特趁吉尔没有“识破”他时说道。 “你怎么知道它的价值?”吉尔没有被一时的惊喜冲昏了头脑,反倒在听到福莱特的话后充满了疑问。 “唔……我认识菲特奈……好吧,你或许不知道她。” “不,我认识她。”吉尔平静的口气让福莱特觉得他已经冷静下来了——确实如此,听到“菲特奈”这个名字,吉尔就会感觉值得信赖,因为她确实曾经给了他很大的启发。 “那便好,和我走吧——对了,你会指导我……”福莱特朝他挥了挥手,刚向前走了几步,立刻转回头,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十分期待地问。 吉尔面无表情,没有给他回答。 看来他确实不能指望这件事情会被记住。 福莱特叹了口气,只能继续向前走。吉尔不发一言地跟在他身后,直到两人走出了这个房间,要走到图书馆的楼梯上时,他才有了不一样的动作。 “等一下!”吉尔忽然将即将走出去的福莱特拉到了一座书柜后,语气里充满了警惕。 福莱特被吓了一跳,险些喊出声,却被眼疾手快的吉尔给捂住了嘴——若不是福莱特尽早反应过来,或许已经动手将吉尔给扔出去了——贵族厌恶身体直接接触的习惯确实会导致这些麻烦。 直到吉尔看到福莱特不再挣扎后,他才将福莱特松开——福莱特没有第一时间去询问原因,而是通过书柜的缝隙朝外面看去。 那走过了一位银发的少年,少年看起来像是雕塑——没错,便是教廷经常用来装饰建筑的雕塑,之所以是教廷的雕塑,因为那张福莱特见过面部表情最僵硬的、保持了雕像不动特性的脸上,有着透露神圣气息的完美五官。 福莱特不久前在远处见过这个人,当时便觉得他是一座行走的雕像,此时更加重了这个看法。 还能有谁呢?只能是克拉伦斯·尤利威。 克拉伦斯只是因为顺着楼梯往上走而路过,于是只在福莱特的视线中出现过一瞬间。 “喂,你干嘛害怕他?”福莱特想起刚才吉尔的反应,便意味深长地转过头看他——只见吉尔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到了一本《疯狂而神秘的植物》,作为第一时间拉走福莱特的人,他刚才只是站在书柜后面低下头看书,没有看克拉伦斯。 神情也不带着紧张。 “你对我有什么误会吗?我不害怕克拉伦斯。”吉尔听到他的话,皱了皱眉,“继续带路吧。” 福莱特又被吓了一跳——吉尔几乎无法记住任何一个人的长相,更别提是名字,除非是这个人的作用巨大。 可他竟然认识克拉伦斯? 福莱特知道尤利威这个姓氏,正是他一直认为可怜无比的一类人——福莱特厌恶教廷,而尤利威这个姓氏是教廷授予的。 对这个事情,他比菲特奈,甚至是很多人知道得都要多。 “我只是好奇你居然会知道他的名字,你确认不该和你的新朋友说说他吗?”福莱特不愿意放过这个机会,对这个问题穷追不舍,“我告诉你康丁特花的位置也算是告诉你一个秘密了!” “那是你的义务。”显然,吉尔不愿意谈这个话题。 福莱特只好将他带到花房里。 “你经常来这里?”吉尔知道目的地是花房时,十分惊讶。 “当然。”福莱特的语气漫不经心,继续带着他朝花房的一个角落走去——吉尔曾经在花房里仔细地检查,但却没有什么发现。 此时突然多了康丁特花。 难道他遗漏了些什么吗? 可看到那些康丁特花的时候,吉尔却觉得有些地方不对——福莱特带他来到了一个虽然隐蔽却不至于太难以寻找的角落,那里生长着部分康丁特花,透明的花瓣在空气中微微颤动。 “我没骗你吧?”抱着手臂说道。 吉尔没有说话,他看起来被这些康丁特花吸引住了,伸出手要捏住一朵。 “你还没答应我,吉尔先生,我们来谈谈关于水滴草实验的事情如何?”福莱特是个不达成目的不罢休的人。 吉尔沉默了一下:“我可以自由使用这些资源?” “你疯了吗?要不是没什么人知道康丁特花有用,我才不会告诉你这里有——而其他的魔药植物?我想你应该想想怎么给莱特塔教授写申请。”福莱特睁大眼睛。 哪怕莱特塔教授没有回到星辉,菲特奈因为“违纪”而失踪,但花房的资源却不可以随手取走。 “莱特塔教授?恐怕没有几年她是回不来了。”吉尔说道。 “你在说什么?这怎么可能?”福莱特“十分惊讶”,他故作惊讶地、不由自主地张开嘴,像这是个惊天的秘密一样。 吉尔的眼睛直直地朝不远处的喷泉看去:“她似乎是去执行一个威隆顿的任务了,前几天阿尔瓦接到了这个消息。” “威隆顿的任务?我可不记得那个地方还能给人分配任务。”福莱特十分怀疑。 “比起星辉,威隆顿才是最让教廷忌惮的东西——可是他们无所作为很久了,阿尔瓦猜想和最近奇怪的黑雾有关。”吉尔难得一本正经地说。 福莱特不由得皱眉:“你的话是什么意思?我完全听不懂——这和教廷有什么关系?难道莱特塔做的事情是对教廷开战吗?对那个每天只注意传教的地方?” “那可不只是个只会传教的地方。”吉尔顿了顿,接着也皱了皱眉,“我和你说这些做什么——总之,莱特塔在段时间内是回不来的。” “你这是在告诉我你要随意地使用这些材料?”想了想,福莱特说。 “反正,一般没有什么人知道这个地方,不是吗?”吉尔理所当然,“你不是想要了解水滴草吗?告诉我你的名字。” 福莱特的眼中再次露出那种“突然流露”的表情:“那可太好了,我叫英格里德,很高兴认识你!” 吉尔没有说话,和他握手的时候,眼神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 第一百八十七章 笑容超越阳光 在福莱特忙着他不得不做的事情时,菲特奈则在那个空间中——你们知道的,阅读。 有了法芙娜,她几乎可以获得图书馆里所有的书。 位置与能力的局限使得菲特奈在除了福莱特和自己交谈起外面发生的事情时,都在那座小木屋中阅读大量的书籍,这样的情况会持续一整天,除了阅读,有什么会提笔写些东西。 这一天,菲特奈与往常一样,吃过早餐后便将头埋入书堆里——她穿着那条白色的蕾丝纱裙,将头发束在脑后,哪怕每天都沉浸在书本中,她依旧把背挺得笔直。 “法芙娜。”可法芙娜似乎不同意她这一天像往常一样度过,那个拥有金色蛇眼的女孩走到了房间中,拉了拉她的裙角。 “有什么事情吗?”菲特奈已经能分辨出法芙娜不同的语调里蕴含的情绪了,于是她此时听出来法芙娜对某些事情有些不满。 这个插曲让菲特奈许久没有过地好好看着法芙娜。 法芙娜对她而言是个特殊的存在——身为召唤者,她没有被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越来越虚弱的特性束缚,反而变得越来越强,在知道她拥有那种特殊的空间能力后的菲特奈对她的考察中,包括了在莱兹尔特使用这种动用空间的能力,当时的她对于这个距离,魔力使用还用得有些吃力,可是现在却很自如了。 哪怕莱兹尔特外依旧是个很大的困难。 按照格雷德的说法,像是路德王国,魔法师会通过魔法为自己的居住地建立一种特殊的防御——很多人以为灰墙是星辉最重要的防御工具,可在金灯祭时,古烈特设计让海丽思毁坏了星辉的灰墙后,却没有取得很好的效果。 证明便是在灰墙被毁掉的情况下,莫顿没能用魔法争取到更多在莱兹尔特外的援军——莱兹尔特和外界的隔阂依旧存在的。 如果灰墙的防御是真正的关键,那么当初灰墙受损将会使得星辉面临的压力加大——然而,真是那样的话,灰墙本身的防御将不会被海丽思轻而易举地毁掉。 要知道卡洛达虽然是一种有效的爆炸花,可不代表它的威力可以毁灭一切。魔药在国家的战争设计里一般不会被设计成在战争的大范围使用,因为它的实际价值并没有那么大。 “法芙娜!”看着菲特奈又陷入了思考,法芙娜语气中不满的含义更加明显了——她不再拉扯菲特奈的裙子,而是死死地抓住了她的手,想要将她带出房间。 菲特奈一瞬间有种无法反抗的错觉,只能任由着她将自己往外拉走。 “你想做什么?”看着法芙娜这个样子,菲特奈无奈地说。 法芙娜多数时候是听话的,可随着时间流逝,不清楚是不是和她越来越熟悉的关系,这样偏向于任性的情绪在法芙娜身上逐渐明显了起来。 “法芙娜。”直到将菲特奈拉出了木屋,法芙娜指了指河边。 菲特奈顺着她的手指着的地方看去,发现格雷德此时握着一支鱼竿,坐在河边——他竟然在钓鱼。 溪水打着清脆悦耳的节奏,偶尔会有几个水花在水面上溅起,蓝色与绿色的交接显得如此的和谐,或许是因为那一层灿烂的阳光有关,而格雷德也沐浴在这样的阳光中,此时他微微地眯起了眼睛,阳光为他的睫毛微微地染上了一层金色,让他那俊朗的五官变得更加柔和,整个人像是一副柔和的画。 听到法芙娜的声音,格雷德睁开了眼睛,朝她们这边看去,当看到菲特奈的时候,他似乎有些惊讶:“你今天居然没有在看书?来休息一下吧,对钓鱼感兴趣吗?” “法芙娜。”法芙娜扯了扯她的裙子——她刚才能拉着菲特奈的手显然是因为菲特奈是坐着的,她的个子还是太矮了,当菲特奈站起来后只能去拉她的裙子。 “法芙娜觉得我会对钓鱼感兴趣。”菲特奈叹了口气,任由着她带自己往前走。 来到河边,格雷德朝她笑了笑:“其实挺无聊的,贵族打发时间的游戏。” “你经常玩吗?”菲特奈知道这个,那段在乡下别墅的日子里,菲特奈的母亲,威兹德姆公爵夫人能够下床的时候多数都在河边钓鱼——她能做的活动太少,钓鱼既算是一个消遣,也对她呼吸新鲜空气有帮助。 “小的时候会。”格雷德轻声道,“但当我接手了一些工作之后,这样的时间就比较少了。” “那还真是可怜。”菲特奈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只能干巴巴地说。 格雷德笑了笑,没有对她产生不满。 哗——!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听到了水流溅起的声音,还有那位小姑娘跳到了河里——那溪水很浅,接近河床中部也仅仅能淹没法芙娜的胸口。 “法芙娜,钓鱼不是那么玩的……”菲特奈忍不住说道。 然而法芙娜没打算听她的话,只见她猛地扎进了水里,他们只能看到水中一阵翻腾,接着又是一个水花溅起,法芙娜再一次地探出头,那些细碎的水珠洒出,菲特奈忍不住低叫了一声,接着往前踏了一步,想为格雷德挡住一些水花。 这个水花让岸上的两人都有些狼狈,菲特奈的脸上沾上了不少水珠,有几缕头发也湿了,额前的白金色头发贴在了她的额头上。 “法芙娜……你……”菲特奈不太会呵斥人,尤其是一个看起来比她要小的小姑娘。 而这时“罪魁祸首”已经重新站了起来,让人意外的是此时她的嘴和两只手里都有一条鱼,两只手上的鱼还在挣扎地扫着自己的尾巴,她险些咬不住的那一条还在她的脸上拍了两下——让人看了忍俊不禁。 “哈哈哈。”菲特奈这时听到了格雷德的笑声,她愣愣地转过头,看到这样笑着的格雷德脸上有着一种温暖的光,这不是阳光造成的,而是从他心底里展现出来的光芒,而他还不忘了和菲特奈说,“洛奈,你快看,她那个样子……” 格雷德微微顿住,因为在菲特奈脸上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这段时间在她心中堆积的压力与阴霾似乎一下子都消散了,苍白的脸色有了些红润,眯起来的眼睛中,眸子里流动着璀璨的光芒。 第一百八十八章 阴霾再次拢聚于眼 “抱歉,失礼了。”菲特奈感觉到格雷德的视线,轻轻地咳嗽了一声——然而语气里还染着止不住的笑意。 “没关系。”格雷德却不在意,向她回以一个笑容。 这时法芙娜为自己被无视而感到不满,她走上岸,将嘴里的“鱼”吐了出来,并明显地表达了她的不满:“法芙娜!” “你做得很棒,十分厉害,不过下次不要这样了,看起来不礼貌。”菲特奈只好安慰她,并且揉了揉她湿漉漉的头发。 法芙娜得到了安慰后,情绪稍微缓和了一些,接着她又抬起了自己纤细的手臂,举着两条鱼:“法芙娜。” “你想尝尝吗?”菲特奈说。 法芙娜兴奋地点了点头,金色的眼睛里像是有流动的黄金,漂亮又颇具威严——这个形容词用在这里会显得有点奇怪,可是事实便是如此。 于是菲特奈去找了一些柴火,生火的过程十分有趣——虽然将困难描述成有趣并不正确,可菲特奈认真地觉得此时做这种“粗重的活”不像是往常一样让她感觉无趣。 菲特奈在烹饪上没有什么研究,可格雷德却不一样——他令人意外地擅长这件事情。 “唔,现在可以翻转一下了,你可以看看那个面,就是这个颜色,没错,你做得很好。”格雷德指导菲特奈,法芙娜则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险些要流出口水。 菲特奈对烹饪的理解仅仅局限于自己了解的食材和地区的特产罢了,她那些关于贵族吃饭的知识,其实并没有什么用。 相比之下,格雷德还是个很好的老师——菲特奈充分地理解了他能够将夏芙林治理得井井有条的原因。 “你试试看吧。”当散发着浓香的鱼的表面已经变成了金黄色——菲特奈将她举到了法芙娜面前,法芙娜毫不客气地撕咬了一大口。 看着法芙娜狼吞虎咽的样子,菲特奈觉得,如果她有一张大嘴的话,或许早已经将这鱼一口吞了下去。 “她倒是个天真可爱的姑娘。”菲特奈看着法芙娜,轻声道。 法芙娜此时大口咀嚼着鱼肉,碎屑毫无质疑地沾在了嘴边,可她丝毫不在乎这些东西,依旧欢快而理直气壮地进行着这一场看着并不美好的用餐。 “你也一样。”格雷德说道。 菲特奈一愣,接着微笑,并摇了摇头。 “天真、善良、可爱等等词语,有时候并不是指行为。”格雷德看到她的不自信,似乎了解她曾经遇到的事情。 “你这个理论我是第一次听说,这些词汇往往用在赞赏一个人的行为上,哪怕不是为了描述行为,那至少是会因为心灵而表现出来相应的行为。” “或许你有些低估你自己呢?” “我可认为我没必要在这样的情况下自信。” 菲特奈的善良或许不如格雷德说得那么明显,可固执却很明显——格雷德只好放弃和她争论这件事情的打算。 “洛奈?”就在这时,福莱特的声音传来。 菲特奈向格雷徳说了一声抱歉,紧跟着站起来并朝河边走去,当看到福莱特那副因为巴洛之花而变成英格里德的样子时,忍不住道:“你这个模样让我有些不习惯。” “这难道不是你做的么?”福莱特的眼神里露出了一丝不满。 菲特奈无话可说。 “吉尔认识克拉伦斯?”菲特奈坐下,听完福莱特的话后,感觉这件事情值得惊讶,“你有调查过吉尔的来历么?” “我也想过这种可能,可我没这权力。”福莱特很无奈。 福莱特此时不被发现身份已经算是一件好事了——可这件事情依旧影响了他们获得对这件事情的判断。 “算了,吉尔对你的身份有什么察觉吗。”菲特奈的脸上,那种带着阴霾的苍白再次出现。 “当然有——他对你的印象可是很深——刚才在我‘离开’后,他又在这儿搜寻了一番。”福莱特说道,神情里带了一丝疑惑,“为什么你要从吉尔下手?因为他的身份比较普通,并且不容易让其他人了解吗?” 菲特奈曲起了自己的手指,轻轻地敲了敲地面,眼中闪过了几个画面:“你最近还有看到莎伦吗?” “曾经见过一次,她当时在往白塔区走。”福莱特说,“我不是很敢靠近白塔区。” “放心,你身上没有巴洛之花那种危险的因素带来的气息。”菲特奈沉吟,“明天你去跟踪莎伦,你应该知道她的宿舍在什么地方。” 福莱特点了点头——他有些放弃了询问菲特奈理由的打算。 “我实在不明白,艾德那么对那个骄傲的家伙,为什么她不早将艾德举报了。”福莱特想到莎伦便感觉不满。 “当他们有共同的敌人时,艾德就无法威胁到她——至少还会将她当作一个同盟,但如果我死了,那么艾德反过来便会对付她。她知道艾德的力量,因此不会轻举妄动。谁都不知道那个神秘的家伙到底在想什么,不是么?”菲特奈意有所指。 “为什么不告诉佛瑞森呢?作为他的教授,他的弟子如此的猖狂。” 佛瑞森是怎么想的呢? “我曾经想过询问这个问题——可我和艾德比起来,佛瑞森会庇护谁呢?” “可是再这么下去,星辉迟早被艾德毁掉。” “如果佛瑞森对星辉也不再坚持了呢?” “你说什么?” 菲特奈看着福莱特眼中的惊讶,脑海中的思路逐渐清晰起来:“吉尔告诉你,莱特塔接受了威隆顿的任务,似乎去找了教廷的麻烦。” “这和佛瑞森有什么关系?” “威隆顿为勇士们赋名,是魔法师最重要的一个同盟——可他们因此成为了教廷的眼中钉,比起庞大的教廷他们不喜欢暴露自己,这会让他们陷入一个微妙的境地——既然威隆顿选择动手,说不定那儿出了什么事情。” “会出什么事情呢?” “我怎么知道呢——这不过是猜想罢了,我们现在获得的信息太少了,如果威隆顿出了事情,佛瑞森选择的必然是威隆顿。” “那听起来可是一个巨大的灾难。” “不错,灾难。”菲特奈的眼神变得越来越深,她仿佛已经嗅到了一些不寻常的味道,因而也变得敏感起来。 第一百八十九章 灰尘浸没的遗失者 第二天,晨雾还没有散去时,福莱特已经醒了,他睁开眼睛,从脑子的迷茫状态中清醒过来时,首先朝墙壁挂着的镜子看去,那可以联系他和菲特奈。 福莱特心里突然生出感慨——因为认识那个女孩后,他的生活里似乎多了许多难以形容的麻烦事情。现在看来它们无法停歇。 福莱特沉默着,片刻后才站起来,梳理了一下自己那头因为睡觉而变得乱糟糟的头发,看了一眼桌面上的魔药。 魔药植物的使用,优点和缺点相伴而生,菲特奈却去除了这些植物本身的危险,让巴洛之花仅仅变成了一样变形药的材料,效果更超越了过去,但危险程度却低了许多。 这些是震惊魔法师的成果,可菲特奈却它们的形容轻描淡写。 即使到今天,他都无法准确地猜想到菲特奈是个怎么样的人——他叹了一口气,最终决定下床,换上了一身不久前找来的校服。 换了一身衣服,他戴上一顶毛呢圆帽,将自己的脸微微遮挡了起来。 接着他站在门口,念动咒语,机关响起的声音伴随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这里——那一瓶泛着光色光泽的液体被封在了玻璃瓶中,液体有琥珀的质感,静静地停留在这逐渐变得静止的时间与空间中。 福莱特的身影出现在花房中,他缓缓地朝外走去,看了一眼那些可爱的植物们,还打了一个响指,让凭空出现的水珠散落在植物上。 接着他消失在了花房里。 而却有另外的一个身影出现在了花房中——他从角落里走出来,静静地望着福莱特的身影,他是吉尔。 福莱特很快找到了莎伦——一大早,校园里几乎没有什么人,可显然,福莱特和莎伦是例外。 许久不见,莎伦的脸不再像是上一次菲特奈看到的可怖模样,可是她的脸上却有一种阴影将她笼罩起来,福莱特能够清楚地看到这种阴影,可是不打算采取与之相关的任何的动作——他只需要跟着莎伦。 莎伦一路朝白塔区走,她显然没有想到这个时间有人,还是她的“同伴”,在跟着她。 很快,福莱特看到了她的目的地——一座歪了的白塔,连门都没有,这样的造型似乎宣扬了白塔主人的自信与自负,没人知道事实上哪一种特征的成份更大,但对福莱特来说,只要看到莎伦在这儿,就足够了。 莎伦走进白塔中,福莱特等待了一段时间,想了想,从自己的口袋里取出了一株植物。 他带来这里的东西都被莎伦给拿走了,于是只能独自使用这种比较原始的方式——透明草,这种东西的名字给康丁特花更合适,不过它的效果和名字是名副其实的,当福莱特吃下这种植物后,从指尖开始,他慢慢变成了透明的——或许说,是与环境的颜色融合在了一起。 福莱特做完这些准备后便走入了这座白塔。 本来他还准备好了面对白塔门口可能存在着的炼金禁制,可他确实高估了白塔主人。 没有任何的防御。 福莱特走入白塔中,惊讶地发现白塔里只有一层,里面的陈设凌乱,崴了脚的椅子、配套不齐的炼金器材、还有脱页的书籍比比皆是。 住在这里的人十分邋遢。这是福莱特的第一个想法,接着另外一个疑问伴随着这个疑问出现——白塔的主人呢? 福莱特下意识地四处看,却没有找到他想找的人,于是他靠着白塔的边缘往里面走,观察着这一些被灰尘覆盖的东西——它们是彻底的、被遗忘的可怜人,甚至没有呼喊的权力。 白塔的另一边有很多柜子,这些柜子似乎才是“重灾区”——已经不是随意摆放的问题了,正如刚才的描述,它们似乎是被遗弃者中的“赢家”。 福莱特眯着眼睛,勉强地才能辨析那些柜子上的东西——多数都是箱子,箱子上没有花纹,都是皮革外皮的——在路德王国,这就是最普通的皮箱。 贵族的皮箱是什么样子的?其实材质的区别并不大,区别在于贵族的皮箱款式更多,上面还会烙印一个家族的标志,就像是…… 福莱特停在了一个角落里,惊讶地看着面前的一个皮箱,哪怕也被灰尘盖了起来,但是能依稀辨出上面有一个家族的徽章——那是一个由一支树枝作为主体的徽章,树枝旁边有一个盾形,这标志着它是“一个保护者”。 福莱特不可能记得路德王国每一个贵族的家族徽章,但是这个却因为特殊而被他记住了。 芬利家族,一个和珍妮尔家族差不多的,走向衰落的家族,让人在意的另外一个共同点是,芬利家族和珍妮尔家族此时都以一位女性作为家族曾经光荣的证明。 珍妮尔家族的阿黛尔?·珍妮尔是威兹德姆公爵夫人。 雪莉·芬利是路德王国国王安德鲁·米德鲁斯的皇后,也就是路德王国的皇后。 这里为什么会有带着芬利家族徽章的箱子? 福莱特有种不好的预感。 “嘿,小家伙,不经过别人的同意到别人的家里可是一件十分不礼貌的事情。”就在这时,一个声音险些让福莱特尖叫出来,他猛地转回头,便看到了一个古怪的老头盯着他,大鼻子的特征没让福莱特觉得轻松和搞笑,反而让他觉得大难临头! 福莱特下意识地后退,迅雷不及掩耳地丢出了一个火球,火球朝大鼻子老头飞去——为什么不装作自己没被发现?福莱特显然更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 大鼻子老头的身影灵活地朝一侧闪去,完全看不出他是一把老骨头了。 福莱特暗叫不好,转身就跑! 至少他要先跑出去! 然而大地忽然震动,福莱特没有保持好平衡,摔倒在地,大鼻子老头看着福莱特头上出现的铁笼朝他当头罩下,并且将他圈在了这个范围中,冷哼了一声:“白塔就像是另外一个我!你以为有什么可以帮助你吗?” 第一百九十章 金色之河滚动毁灭之音 福莱特感觉糟糕透了,不仅是因为这个大鼻子老头很早便知道自己的到来,还故意等待他自投罗网、走到一个难以逃出去的角落,也不仅是这个铁笼让透明草的效果提前消失。还因为莎伦在他被铁笼关起来后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中,并朝他缓缓走来。 “许久不见,福莱特?艾薇尔。”莎伦看着他,那倨傲的神情福莱特十分熟悉。 “我可是一点都不想看到你。”福莱特感觉头痛,并摸了摸自己的头顶——那顶毛呢圆帽早就已经在刚才试图逃跑的时候掉落在地上了,“莎伦?珍妮尔——我还在想你为什么现在对艾德有恃无恐了呢,拥有一位教授的支持?” “既然不想看到我,为什么要跟踪我?当初是菲特奈把你救了吗?”莎伦面无表情,眼角扫了一下福莱特那掉落在地上的圆帽,缓缓走了过来,步伐优雅从容。 “我干嘛要告诉你?”福莱特的脾气可不算好,莎伦无视他的话,他也没打算说出真相。 啪——莎伦的脚踩在了福莱特的帽子上,当福莱特的视线落在帽子上时,她又多碾了两脚,那冷漠的神情让人无法怀疑,如果福莱特要继续如此与她抗争,那么下场会和自己的帽子一样。 “菲特奈可真是碍事——她找到了格雷德,对吗。”莎伦的眼中的冷漠变成了愤怒,“可那本来是我的功绩!她还要再为她那个该死的家族添上一笔吗?” 福莱特沉默着没说话,他此时略微惊讶于莎伦现在的情绪。 “小姑娘,可别太生气了,哪怕她现在在莱特塔建立的‘避难所’,但是——如果能找到那个装置的本源,切断了了,将她抓出来——那么这一切可都是你的功劳了。”大鼻子老头的声音响起,很难想象这个以刻薄闻名的教授此时竟然在试图安慰一个学生。 福莱特看到大鼻子老头的时候皱眉。 “说吧,小子,你想来这里做什么?”大鼻子老头没有看福莱特,相比起莎伦而言神态轻松。 “当然是报仇啊——那个女人把我弄得那么惨,为什么我要放弃一个报仇的机会?珍妮尔家族的魔力使用能力也算是每况愈下啊——那么弱的一个女人没事却要对我指手画脚的,我才受不了。”福莱特说。 莎伦愤怒地抬起头,指着他的手微微有些颤抖:“福莱特,你这种贵族里不可饶恕的存在——如果不是你的不配合,我为什么会被艾德要挟?你可从未将你的家族放在眼里——而你迟早会因此付出代价!” “可怜的女孩。”大鼻子老头接了一句。 似乎在同情莎伦被艾德要挟。 但福莱特知道这指代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福莱特落在莎伦身上的眼神带着一丝怀疑——这女人不会是疯了吧? 福莱特的话半真半假,大鼻子老头不相信他是理所当然的,于是幽幽地接了一句:“你都知道些什么呢?小子,说不定这位小姑娘觉得你提供的东西有趣,会将你放走呢?” “他做梦!”莎伦的恶语从牙缝里钻出。 “哦,你听到了,这可就没有办法了。”大鼻子老头耸耸肩。 福莱特冷哼了一声:“莎伦?珍妮尔,你们家族的人都是白长脑子的么?我可不打算配合……” 福莱特还没有说完,铁笼已经被狠狠地朝白塔的一侧甩出去,他被撞得头晕,眼前的画面清晰起来的时候只能看到莎伦那刻薄的表情。 看来是谈不下去了。 谈不下去那便谈不下去吧——大鼻子老头和莎伦转身时,他的嘴角弯起了一个充满了讽刺的弧度。 ==================================== 到了晚上,菲特奈似乎还不知道自己少有可以依靠的同伴被抓起来了,结束了一日的阅读后,看了一眼自己的床上——法芙娜伏在床上睡着的样子,缓缓地呼出了一口气,走出小木屋。 看着她的方向——要去河边。 “洛奈,要去和福莱特说些事情么?”看到她走出木屋,还没有休息的格雷德站在木屋内,说道。菲特奈听到了他的话后停在了原地,静静地看着他——她的样子有些反常。格雷德却像是往常一样没有追究,只是轻轻地微笑,“早些回来,早点休息。” 菲特奈点了点头,当格雷德的身影消失之后,才转头继续朝河边走。 “其实,今天要见的人不是福莱特。”菲特奈的声音像是细沙一样洒在周围。 她继续往河边走,这时那条清澈的河在她即将到达时亮起了金色的光芒,这种反常的金色光芒使得河像是爆炸了一般——但是却只是在河流的下方。 菲特奈皱了皱眉。 吉尔能够造成这样的力量吗?她不禁加快了脚步。 直到她在水面看到了一张从未见过的脸——像是一座雕塑一样的少年,脸色苍白,表情僵硬,却偏偏也像是某一个雕塑家的伟大作品。 菲特奈皱眉的同时,眼中流露出了一丝惊讶。 她的预料中,发现这一切的会是吉尔,今晚来到这里的也会是吉尔——可是…… “菲特奈?威兹德姆。”这时,从河里传来了这位少年的声音,语气十分肯定,率先地猜出了“对手”的身份。 看来,被局限起来之后,果然会产生让人意想不到的情况吗…… “克拉伦斯?尤利威。”但一切不可更改——菲特奈的声音冰冷,充满了威严,不会因为声音比克拉伦斯小而少了气势。 虽然身为威兹德姆家族的人,菲特奈知道许多其他贵族不知道的事情——那仅仅只是一部分。 就像是魔法,在觉醒仪式前她几乎一无所知。 克拉伦斯没有再说话,菲特奈也是如此,两人静静地对视着。 菲特奈第一次见到克拉伦斯,她不了解这个人,尤其是这样的人的脸上没有表情——尤其是,此时她不知道,为什么克拉伦斯会找到花房里,他在这一次风波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又即将做什么…… 接着菲特奈微微睁大了眼睛——因为她以贯通之眼看到克拉伦斯周围的魔力被他缓缓地抽走——那样程度的魔力调用,是菲特奈见过最为强悍的——那些被他带到身体里的魔力因为浓缩发出了清脆得如同雷电的声响,仿佛会爆炸一般。 他——似乎想要,毁掉这里! 第一百九十一章 必然与偶然交织之所 他疯了吗?! 菲特奈觉得此时的情况似乎难以控制,不自觉地皱眉,看起来,她什么都做不了——克拉伦斯若是想通过这个炼金制品的一部分破坏其本身,那是很难的,费时费力,可他似乎乐于尝试。 又是一个古怪的人! 菲特奈猜想克拉伦斯的想法,脑子同时高速运转着去思考着该如何解决眼下的情况——如果他真的以那强大的魔力将整个教学楼击碎了,未必无法威胁到她,只是外部的破坏并不能带来内部的解放——甚至会将在这里的一切碾压粉碎。 谁能阻止他? 克拉伦斯汇聚魔力的数量之多,已经让这些魔力在他周围变作金色,这种形态的魔力菲特奈还是第一次看到——然而做出这一切的他,眼神从刚才到此时没有任何的变化,未曾察觉自己的冷酷无情,也未曾考虑他做的事情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 “法……”菲特奈将要喊出声,但接下来那个花房的房间里,植物像是克拉伦斯决定破坏一切时那么突然,从地上飞速地窜出,藤蔓十分结实地捆住了克拉伦斯——魔力的吟诵是可以打断的,平时战士们要战胜一个魔法师时,选择的就是这样的做法。 克拉伦斯于是被打断了——他皱眉,那些坚韧的植物超出了他的想象,然而他并非毫无办法——菲特奈发现那些渐渐散去的金光又有了汇聚的意思。 但戛然而止。 望着这变化得十分迅速的场景,菲特奈的惊讶还来源于那一位出现在花房房间里的人——吉尔,此时他看着克拉伦斯,眼神复杂。 一种菲特奈难以解读的复杂眼神。 “吉尔。”克拉伦斯似乎因为他而停顿下来,“你果然在这里。”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可别告诉我你这一次是为了来找我的。”吉尔语气平淡。 真的如同福莱特说的那样,他们认识。 “我就是来找你的,你——”让人意外的是,克拉伦斯应该有一个稍微激动的表情,可他依旧保持着刚才的表情。真的像是一座雕像一样。 “我拒绝。”吉尔说道,他径直地走过他身边,站在菲特奈面前。 “你不还是当初的吉尔吗?” “可你不是当初的克拉伦斯——你现在是克拉伦斯·尤利威!让我猜猜你这一次的目的,为那些教廷的狗清理一个注定堆满尸骨的场所?可是那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对你早已经失望透顶了。” 菲特奈静静地看着这两个人的“争吵”,哪怕克拉伦斯的模样里全然没有争吵的痕迹。 “我还以为我被遗忘了呢。”当吉尔再次转回头看菲特奈时,她缓缓道。 “不是你让我来这里的吗?我承认,依旧是你的话比较能够打动我。”吉尔缓缓道。 菲特奈已经让福莱特透露了很多消息,为的便是让吉尔找到这里——可惜她没有等到吉尔,先等到的人是克拉伦斯。 “看来你一点也不在乎我或许是一位能够毁掉星辉的人。” “别说那种话——几乎没有人在乎这里,因为他们都清楚这里隐藏的黑暗——那些人或许已经被腐蚀得差不多了。” 深呼吸一口气,菲特奈的视线落在了克拉伦斯身上:“能让你的朋友说说看,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吗?” “他不是我的朋友——你有真话药剂吗。”吉尔四下找寻起来。 “我可觉得那样东西像是酒一样,不太可信。”菲特奈不由得怀疑他们的关系真的很差——真话药剂的副作用比变形药大得多,一个不小心就会让说完真话的人当场暴毙。 她并非对这位克拉伦斯有什么别的想法,只是——他姓尤利威,并且吉尔明确地说,他为教廷工作,不是么? “你竟然是个仁慈的人。”吉尔有些惊讶,可是他也很坚定,“其他的方式太麻烦了。” “我的身体免疫那种药剂,你还是想点其他的办法吧。”克拉伦斯忽然说。 吉尔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转回头思索起其他的办法。 “路德王国派你来的么?你服务于教廷,还是说你是为了完成教廷的任务来到这里?”菲特奈问他。 克拉伦斯没有说话,他微微垂下头,过了一会儿,竟然——闭上眼睛睡着了。 吉尔的脸上出现了诧异和愤怒的两层情绪。 “将他丢出教学楼让他自己醒过来就够了——看样子,看在你的面子上,他似乎还不会对这里采取什么过于激烈的手段,不是吗?”菲特奈及早地制止了吉尔那找到一把剑往克拉伦斯身上砍的冲动。 “我希望你只是在和我开玩笑。” “我可没有开玩笑——现在换个话题吧,我现在需要你的帮助,吉尔。”菲特奈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你希望我做什么?而你又将用什么回报我?” 吉尔此时在康丁特花的研究上出现了瓶颈,他确实需要菲特奈的力量——看着他那坦荡的模样,菲特奈没有认为他从未对自然社有什么情感,以至于现在轻松地站在自然社的对立面上了。 菲特奈觉得他做过一些思想准备。 “很简单。” ====================================== 莎伦从白塔区回来的时候,已经接近深夜了,在菲特奈的事件后,她不得不搬到罗莎的宿舍里。莎伦猜想是为了方便艾德控制自己——顺带一提,她对罗莎没有什么好感。 推开宿舍的门,莎伦脸上的阴霾更重了,那种黑色的气息似乎真的在她身体表面浮起,可这种画面出现的时间太过于短暂,没有人能够捕捉到真相。 “一个女孩子那么晚回家,可不对呢。”莎伦身体一颤,这时她才发现,宿舍的大厅里,艾德似笑非笑地坐在沙发上,看着她,那张看似温和的脸上却让莎伦下意识地觉得——像是一个恶魔。 “你有什么事情吗。”莎伦花了一点时间才缓和过来。 “这一点你可比不上你的表妹了——菲特奈可不会轻易地将自己的恐惧表露在脸上。”艾德轻声道。 “请问你有什么事情吗?”莎伦的语气里有些恼火。 “只是单纯地来看看你——因为我很快就要离开星辉了,出去有些事情。你最近有遇到什么有趣的事情吗?”艾德笑了笑。 莎伦暗地里松了一口气,想到了今天福莱特被抓起来的样子,说:“没有。” 第一百九十二章 神圣之人的绝望之语(上) “我创造这世界充满了矛盾,看啊,罪恶从富得流油的土地中喷涌而出——肥沃将从那儿消失。他们将彼此猜忌,他们将彼此残杀,我不愿意看到这一切——他们甚至要对我举起剑。” “总有一日他们,人类!人类将失去他们所拥有的一切,被他们创造的罪恶浸没。” “我不再引领他们,我不再拯救他们。” “我不愿意看到这一切。” ——《神语·悲歌》 =================================== 伊索森林像往常一样,除了玫瑰五月都呈现着动人的绿色,充满了活跃、新生、希望等等可以被用作形容词的气息——这是表面,暗地里,蛰伏着黑暗,像是藏在嫩叶堆中黑色的虫子。 有一队人出现在了这里——他们穿着冒险者的服饰,粗麻的上衣与皮革护甲,令人惊讶的是他们看起来年纪都不大,没有那些经历丰富的冒险者脸上的风霜与麻木——事实上他们可能不是纯粹的冒险者。 “阿尔瓦,会在这个地方吗?”其中一个人问他们的领头。 阿尔瓦·雷泽,星辉大学那位自然社的领袖,那张沉稳的脸上,眼睛里闪过一丝思索:“没错,我肯定前几天的魔力反应出现在依维琉。” “依维琉?那可是黑雾反应最浓烈的地方。”有人说道,他的手里握着法杖,神色紧张。 说起黑雾,越是熟悉的人才会越对他们恐惧,毕竟那些东西以人类的力量无法弄得十分清楚——何况是一些对它们半懂不懂的学生呢? 可自然社的学生同样也是冒险者,他们自认为不该因为畏惧而停下脚步——阿尔瓦是其中的代表。 “相信你们自己。”阿尔瓦安抚他们,“这项研究已经有五十年停滞不前了——如果能够做到的话,或许威隆顿的大门便会为我们打开。” 威隆顿这个地方具有很大的诱惑力——听到阿尔瓦的话,这些年轻的冒险者们纷纷打起了精神,与他一起继续往前走。 阿尔瓦转过头,继续朝着依维琉——在转头的那一瞬,他的眼中闪过了一丝阴霾。 ================================== 与此同时,星辉大学中——鸟儿落在白楼的窗户旁,小东西探了探圆滚滚的脑袋,还轻轻地震了震它的翅膀,豆大的黑眼睛四处转,忽然它那敏锐的感知力告诉它某种危险出现了——它忙着张开了翅膀,消失在了这儿。 危险来自于有人想打开窗——其实只是想好好地看看它。 那是一个女孩——人们都认识她,她是温迪。 温迪的脸色憔悴,眼底却没有因为憔悴而生出的痕迹,认识她的人会觉得好几年了,她却一点变化都没有,即使生了病。 她看着鸟儿因为警惕而飞走,脸上闪过了一丝讽刺的笑容。 “吉尔?我还很奇怪呢,往常都是你第一个来到这里。”这时自然社的门打开了,她通过玻璃看到吉尔进来,于是背对着他,用着下意识的冰凉声音说道。 她似乎已经越来越控制不住这种声音,哪怕有时候她很抗拒它们。 “想找些实验记录。”吉尔说道,“你能来帮我完成一些实验吗?如果你有空的话。” 温迪愣了愣,她转过头,看着吉尔——吉尔在记忆力上有点异于常人的缺陷,因此经常记不住人,连阿尔瓦也一样,不过他从第一眼看到温迪之后便记住她了,偶尔会记不住其他人的时候还是会记得她。 “我的荣幸。”温迪顿了顿,接着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吉尔和温迪走到自然社里的实验室中,不只有一张实验桌,自然社最热闹的时候使用实验桌是要排队的,可是那些冰冷的器械此时静静地摆在了桌上,都闪烁着冷光。 吉尔没有理会自己昨日实验留下来的“残骸”,启用了一张新的实验桌,接着他从自己的袍子里取出了一个金属块——这种方形的金属块,无法,至少温迪无法通过色泽辨认出它是什么金属。 只看到它是银白色的,冷硬的表面有一些划痕,虽然说是方形的金属块,但它实际上形状并不规则。 “我记得你对切东西比较有研究,能帮我将它切开吗?”吉尔对自己的目的不加掩饰,这让温迪微微一怔。 人们都知道温迪有这种能力,不过自然社的人也对温迪对这个能力有些忌讳有所耳闻——温迪看了看吉尔,吉尔没有表情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让她觉得吉尔不过是想切开它罢了。 “能告诉我它是什么吗?”温迪问。 “我现在还不确定。”吉尔老实说——温迪又看了看他的表情,依旧无法从他的脸上发现一丝一毫的异样。 温迪坚信吉尔和其他人不一样,于是她只能叹了一口气,拿起了实验桌上一把泛着银光的刀——这种刀可以割开很多材料,算是十分锋利的,不过对温迪来说,任何的刀都无所谓,因为无论是什么样的材质都无法超越“自己”。 刀子轻轻地落在那块金属上,温迪初次会觉得它的硬度超越了自己的预料,然而它还是在温迪的力量下“臣服”了,它一点点的“软化”,割开的口子里竟然流出了银色的液体,当温迪缓缓地将它切开之后,那些银色的液体已经在实验桌上铺了一层。 “果然如此。”吉尔的眼中露出了一丝了然。 “这到底是什么?”温迪看着手里的刀,心里不安——刀被沾上了那些银色的液体,竟然冒出了一些烟,这显示着它正在被腐蚀。 “一种传说中被用来建造神之墓的金属。”吉尔说道,“《神语?悲歌》里的描写中,便是它们帮助艾伦蒂亚创造了艾莫雷的墓地,这些金属承载着艾伦蒂亚痛失‘深爱的孩子’的悲伤,以及对人类深深的诅咒。” 温迪听说过这个故事,这个故事比《神语》本身的名气要大。 传说中,艾伦蒂亚将邪恶去除,创造了人类之后,人类被那些蛰伏在世界里的黑暗沾染,于是变成了善恶难分的东西——神廷以这个作为依据确立自己的地位,他们要将人类从这种邪恶的沾染中带出来,重新变回纯洁的神之子的身份。 第一百九十三章 神圣之人的绝望之语(中) “那个故事的真相是什么呢?它不该是一个故事么——这金属居然真的存在!”温迪回想起了那个故事,喃喃自语。《神语·悲歌》被认为是《阿盖恩纳》的最初版本——那个被作为信仰判断的故事。因为神语这个故事也被平民魔法师接受,同时拥有一个著名的威隆顿版本。 人们都知道,威隆顿代表了平民魔法师。 在威隆顿的版本中,《神语·悲歌》有和教廷的版本一样的内容,都描写了一个神陨落的故事——作为对比的,教廷这个版本的内容是,艾莫雷是第一任教皇,带领人们生活得更好,然而他却被那些染上邪恶的人类杀死了,痛苦无比的艾伦蒂亚为他建造了一个神之墓,并且对人类无比失望——不过最后她还是原谅了人类,不过她将永远离开人类——这作为艾伦蒂亚不再出现于人面前的依据。 威隆顿的版本承认了关于染上邪恶的人类杀死了一个神,可是他们却认为,死的人不是艾莫雷。 “艾伦蒂亚死于她创造的人类,不过她没有立刻死去,而是为自己建造了一个墓地,并诅咒人类,声称贪婪的人类会被灭亡,魔法最终会杀死全部的人类,只有解开神墓的秘密,获得她真正的原谅才可以解开这个诅咒。”吉尔缓缓说道,“而艾伦蒂亚用来建造神墓的东西便是这种金属——教廷叫它们‘神圣之银’,而威隆顿称呼它为‘罪恶之银’。有趣的矛盾。” “你是从哪里弄来的?这是传说中的东西。”温迪皱了皱眉,似乎感觉到了有些事情不太寻常。 “这是阿尔瓦给我的。他昨天从远方寄来的——你也知道,自然社从创建到现在,说是探寻森林的秘密,可它们的真正目的却是——按照《神语?悲歌》记载,神墓就在伊索森林里。”吉尔说,“谁都不愿意放弃魔法,因为它可以获得这个世界。” “阿尔瓦没有告诉我这些……”温迪似乎比较在意这一点,她心乱如麻。 吉尔用眼角扫过她那因为挫败而灰白的脸。 果然如同那位女孩猜想的那样,哪怕温迪与众不同,却始终逃不开这样的情绪? “看来他有所进展,因此需要我研究一下这块罪恶之银。它太坚硬了,以至于我无论用什么办法都无法对它造成损害——你十分厉害。”吉尔又说。 其实吉尔在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有些僵硬,他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很多事情会被他搞砸,尤其在和人的交流上——不仅是因为他多数时候不记得一个人到底是谁,其次是他不喜欢对人投入任何有关于感情的词汇。 温迪应该发现这一点不自然的地方,可是正如之前所说,她心乱如麻,并轻声地道:“不……不不不……” 温迪像是被雨淋湿的孩子,惊慌地后退,接着她又说道,说完便走:“我去给你拿些水来。”——这是借口,她逃走了。 吉尔静静地看着她,什么话都没有说。 就在这时,一个人推门而入——那位穿着漂亮的蕾丝边裙子的女孩,是星辉大学里十分出色的一个,她一推开门便看到了吉尔,于是用那趾高气扬的语气朝吉尔说道:“温迪怎么了?为什么像是落水的小狗!你呢,你在做什么?” “你是谁。”吉尔看了她一眼。 “你不知道我是谁?”女孩瞪大了眼睛,“你居然不知道罗莎·雷泽是谁!” “不知道。”吉尔瞥了她一眼。 罗莎气愤不已,这让她本来便不好的心情变得更加不好,于是她准备捣乱——她走进房间里,先是故意地将步伐踩得很重,接着看到了桌上的罪恶之银:“哈,你在做实验!我要让你知道,不认识我的人会有什么下场!” 说着她便用魔法托起了那一块罪恶之银,作势要将它丢到吉尔身上。 “快停手!疯女人!”吉尔吓了一跳,表情十分严肃。 罗莎怎么会听他的话?反而觉得这让吉尔生气了而十分高兴,然而就在她要将这块罪恶之银抛出去时,她却发现自己用来控制罪恶之银的魔力失控了——她惊讶地发现魔力正在汹涌地从四周汇入,很快就要超出她能够控制的数量。 发生了什么? 罗莎惊慌无比——每个人可以使用的魔力可是有限的,适度的原则是作为一个魔法师的基础——但是她第一次无法控制自己! 吉尔皱了皱眉,看着罗莎停在原地,滑稽又可怖地颤抖,身体上出现了金色的细碎光芒,而脸色逐渐变得的苍白时,便知道如果现在没有停下来会造成什么影响——那些想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吸收魔力的人可从来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可惜吉尔现在找不到好办法。 不过至少可以确认这东西一定是罪恶之银了不是么?它具有那可怕的吸附魔力的能力。 “救……救……”罗莎张大嘴,像是溺水的人,她此时确实感觉自己被浸入了一片海洋,海水盖过她,她就要无法呼吸了! 吉尔后退了一步——他对魔力的操纵属于最差的一种,可别指望他。 “吉尔,我……”千钧一发时,温迪走了进来,她手里还拿着一杯水,可是在看到罗莎的瞬间她惊慌地将水洒了一地,“这是怎么了?!” 吉尔还没有来得及说话,温迪已经感受到了罗莎和那一块罪恶之银之间的联系,二话没说,她冲了上去,手在两者之间挥落——一切便断开了,罗莎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罪恶之银则比起原来更闪烁了一种特殊的光芒。 发生了什么? 温迪精神恍惚。 “温迪!你真是够了!我不过和我哥哥说,你是一个孤儿,你是一个没有来历的人!我希望你们早点结束罢了!可你现在却在指使你的小狗想杀了我!”罗莎恢复过来后,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声嘶力竭,“你居然想杀了我!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不……我……”温迪被她痛骂着,心像是被沉入一段混沌中。 “别说了,够了够了够了!你等着吧,你等着吧,我绝对不会承认你的——雷泽家族只剩下我和我的哥哥了,我不会承认你,你也永远不要想再赢得他的爱了!”罗莎猛地站起来,眼神像是刀一样的劈下。 最后她还朝吉尔重重地哼了一声。 罗莎并不是完全丧失理智才说出那样的话,而是她认出了罪恶之银——艾德不久前才和她说过,她是不会忘记的。 显然这就是阴谋! 第一百九十四章 神圣之人的绝望之语(下) “你没事吗?”吉尔出于礼貌地问了一句。 “她说的没有错,不是吗?”温迪缓缓地呼出了一口气,似乎因此镇定了许多,脸上有一丝耐人寻味的坚定。 吉尔没有说话。 他不需要跟温迪说任何的话。 “吉尔……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温迪的表情又软了下来,她的唇瓣颤抖,即使她在告诉自己需要镇定,“你是不是也觉得……洛奈她……是无辜的呢?” 吉尔有些惊讶:“这件事情会让你想起菲特奈?” “不……只是……或许我无法在这里待下去了……我有很深很深的不安……”温迪的声音颤抖,“最近发生的事情让我感觉到恐惧,我总觉得有什么很大的事情要发生了,毁灭的气息在靠近!” “你需要休息。”吉尔缓缓道。 “你也不相信我吗?”温迪的脸上透着绝望,“阿尔瓦因为这个与我吵了一架,他以前从来不会和我吵架——他要去寻找神墓,可我……请让我说实话吧——我认为那东西或许真的是诅咒,那个诅咒会毁了一切!” 吉尔朝旁边看了一眼,似乎找不到可以安慰温迪的东西——唯一的一杯水已经被她洒在地上了。 “或许他认为那对他很有益呢?”吉尔想了想,“请不要想那些事情了——菲特奈的过错我们看得很清楚,她杀了克里斯,还试图杀死莎伦。” “不……克里斯不是被菲特奈杀的,我看得到,我看得到那些生命的轨迹,绝不是那样的——谁……谁来相信我呢?我一定是疯了,我最近脑子已经不对了!”温迪的眼泪终于止不住地从眼眶中滑落,“每当我闭上眼睛,我的脑海里都是陌生的名字,亚瑟……梅林……莫德雷德……阿瓦隆又是什么呢?他们都是什么?!” 吉尔皱了皱眉,这些事情似乎超出了他预想。 “你要不然先去休息……”吉尔再次劝说她。 温迪不住地摇头,吉尔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只因为罗莎的迁怒而变成了这个样子,同样超出了他预计的事情还有——温迪周围的魔力似乎变得紊乱,灰尘被震得翻滚,她再失控一些,或许便会将这里震碎! “温迪!”吉尔忍不住喊道。 温迪没有听他的话,周围的震动越来越剧烈,连罪恶之银的特性也无法阻止这一切——她体内蕴藏的力量太过强大。 吉尔皱眉,想要找到解决这一切的办法,就在他瞥到了实验室里某一样东西,想要走过去——这时温迪忽然尖叫了一声,剧烈的颤抖把他甩在了地上,那一瓶放在实验桌上的药剂也跌在地上被摔得粉碎。 吉尔皱眉。 眼看着一切无法阻止时,突然有一只手从温迪的背后伸出,按在了她的肩膀上——温迪的动作突然停止,同时倒在了地上。 温迪倒地后露出了在她身后的人。 “她差点失控。”克拉伦斯便是那个站在温迪身后的人,他缓缓道,看着在地上无能为力的吉尔。 “我当然知道。”吉尔遇到克拉伦斯时都不会露出什么好脸色,“你来这里做什么?” “来找你。” “找我干什么?” “带你回去。” “我拒绝!别想要挟我。”吉尔冷冷地看着克拉伦斯。克拉伦斯雕塑般的脸上听到他这么说后,没有露出任何的表情,似乎同意了他的话——接着他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了一块干净的手帕,反反复复地擦那只触碰过温迪的手。 他没有针对温迪。 更仔细的解释是,他的洁癖不针对任何人——或者说针对任何人,因此不是单指温迪。 吉尔似乎对此很熟悉,然而只是看了一眼,便走上前,吃力地把温迪扶起来——有罪恶之银在的地方他可不敢轻易地使用魔力——接着他将温迪带到了外面的沙发上放下。 “你还有什么事情吗?”吉尔将温迪放下后,看到克拉伦斯还在这里,不禁又皱眉。 吉尔的脸上往常不会有表情,面对克拉伦斯或许是他表情最丰富的时候。 “你不该相信菲特奈的话,她是一个野心家,和她的父亲一样。”克拉伦斯说。 “看来你已经和其他人讨论过洛奈的性格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可和你不是一个阵营的。” “你还有选择的机会。” “我的选择与你有什么关系?不过你应该知道,我至少不会站在你那一边——别以为放过你之后,你可以以自己看到的东西要挟我。” “我没有告诉其他人。” “那最好。” “菲特奈在算计他们——她会毁了他们,以此换回自己的权力。她也是一个复仇者,总有一天将回到路德王国,让许多人失去自己的故乡。” 吉尔的表情和声音都十分冷漠,不全因为他不在乎别人的生命:“那又怎么样呢?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不是你这种心怀慈悲的圣者,你该为你成为教皇的路上努力,而不是在这儿干涉我的事情。” “这是忠告。” “但当真正需要你引导的人死去的时候,你没有给过他们忠告,而你还敢出现在我的面前——如果我是你,我会羞于再出现。” 克拉伦斯没有再说话,仿佛是因为吉尔的话是正确的。 ================================= 莎伦坐在宿舍的大厅里,她望着自己那双苍白纤细的手,仿佛在发呆——接着她的视线落在了桌子上,那有一瓶暗金色的药剂。 忽然,门被推开,发出了巨响,这把莎伦吓了一跳,急忙地将那瓶药剂藏在了身后——不过推门而入的女孩似乎没有注意到她,这没有让莎伦感觉到松了一口气,反而因为罗莎那冒失的态度感到不满:“你难道不会小声点吗?” 罗莎连看都没有看她。 莎伦的愤怒似乎要涌出胸口,可很快平息了下来,因为重新被她拿在手里的药剂。 艾德已经离开星辉了,那么谁还能来阻止她呢? 让她讨厌的人,福莱特、罗莎、菲特奈……甚至还有艾德,她都会…… 她的眼中的光无比冰冷。 第一百九十五章 将死之人的终末之诗的开端 路德王国,德莱顿。 这段时间来,这个地方可以说是“热闹非凡”——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国王安德鲁喜欢召请一些贵族们到皇宫里,他的房间去,不为别的,只是为了和他聊天——比如前几天,威兹德姆公爵被喊来和他讨论这几十年来发展的艺术;昨天,乌兹尔德伯爵则被叫过去和他讨论前几年他到乡下时看到的建筑。 有人说安德鲁国王的精神因为重病出了严重的问题——有的人甚至推断他活不过三个月。 只为了聊建筑、谈谈乡下的风景,竟然需要邀请如此多生活在不同地方的公爵和伯爵进皇宫里——大多数人觉得滑稽可笑,不过也有人觉得这其中或许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前者是内心不满的贵族,可作为最有威望的威兹德姆公爵还留在这儿——这位公爵除了被召请而去见陛下外,其他时候可以算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因此这种贵族没有将牢骚发在明面上,而另外一种贵族则为公爵的态度感到担忧。 他们总坚信奥德里奇·威兹德姆会给他们带来让他们眼前一亮的意见,但这一次威兹德姆公爵没有提出任何意见。 “陛下,今天该为你讲《悲歌》了。”与这些惴惴不安的贵族和那些只发着牢骚不知道该做什么的贵族相比,邓肯·摩罗尔斯的态度是独立的,他一直住在皇宫里,为国王陛下念《神语》。 摩罗尔斯家族十分特殊,虽然邓肯也是一个公爵,但那仅仅是个名头罢了,他是坚定的信徒,摩罗尔斯家族只有他一个人。 “《悲歌》?看来我快死了!”国王陛下躺在床上,臃肿肥胖的躯体连包裹他的昂贵的绸料睡衣都有些装不下了,脸上的皮肤耷拉着,浑浊的眼睛里只隐隐带着一些金色——很浅很浅,若这儿不是王宫,人们都认识他,没人会觉得这个臃肿肥胖的老头是路德王国的国王。 “我按照您的吩咐读完《神语》,这是最后一章——明天我会重新读第一篇。”邓肯也是一位老人,他的年纪甚至比安德鲁要大,可是他依旧有高瘦的身形,那或许是曾经持续了几十年的修道生活为他带来的好处。 “若是我活不到明天呢!”国王的话里并没有沮丧,他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他觉得并不新奇的事实罢了。 邓肯将金边眼镜戴上,翻开那本古老的《神语》,仔细地寻找着字句——这本古老的《神语》的编排也十分古老,一般的贵族都不会明白那种编排方式——他对这本书很熟悉,然而却因为确实上了年纪,需要一点时间找到要找到的内容。 “‘我与你们将会同在,你们是我的子民,你们应当充满希望,不畏惧死亡。’有一天,一位被艾伦蒂亚创造的人死了,于是她向那些惶恐的人们说道。”邓肯的声音因为年老不会有太多的神圣感,却非常严肃。 “可艾伦蒂亚也死了!”国王知道邓肯最擅长用《神语》说服他,像是三十年前那样。 “我可怜的陛下——重病让您险些忘记了自己的信仰吗,她是永存的,她超越死亡。” “不,邓肯,你知道外面的平民魔法师都在流传怎么样的说法吗!艾伦蒂亚被人类害死了——我们总有一天要面对女神的怒火,她是仁慈的,多么仁慈,以至于她没有立刻复仇,而是等到一个时机——她那么残酷。”安德鲁国王的话验证了他此时的病情确实严重,一会儿说艾伦蒂亚无比仁慈,一会儿说她十分残酷。 邓肯了解他这样的状态,因此只是继续念《悲歌》里的章节,希望能够唤醒他的信仰。 “我却觉得,他们说得挺对的——邓肯。”安德鲁忽然说道,“艾伦蒂亚创造了我们,但她最终要毁了我们,可我还要去信仰她……就像是可怜又可爱又可恨的……” 邓肯停下了诵读,他望着安德鲁·米德鲁斯——看着这一位平凡的君主已经睡着了,他那么地肥胖臃肿,以至于打呼噜的声音像是蛤蟆在叫唤。 =============================== 入夜,那一行在伊索森林里的自然社成员还在森林里行动。 他们行进的速度其实很快,说不定很快他们就要走出自然社历史上具有记载的最远处了——不过那儿不是什么象征无尽的尽头,而是安森迪尔公国的国土。 “阿尔瓦,你是不是该让我们休息一下了?”这时,一个人说话了——他不是自然社的成员,是熟悉这一带的菲力。 菲力出生在莱兹尔特,却从小对魔法没有兴趣,哪怕有机会进入星辉,却没有进过那所大学,他干过很多活,在莱兹尔特搬运货物、在香料店做杂工、帮一些马主人照顾马匹等等,不过他做过最多的事情是冒险者。 他没有那些自然社成员对于威隆顿的执著,仅仅知道此时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不,还要再走一些。”阿尔瓦断然拒绝了他的提议。 “你这么会走到安森迪尔公国境内,我不知道你在找什么,不过你既然让我告诉你这一带的情况——这一边很危险,你需要用比现在慢三分之二的速度,不然很危险。”菲力皱眉。 然而阿尔瓦却没有和他说话,继续往前走——菲力不禁觉得苦恼,他和阿尔瓦的关系,相比起自己和温迪的关系可没有那么好,理论上自己不了解他是正常的。 只是他这个样子可不像是一个优秀的领袖该有的样子。 “继续走吧,长时间呆在这里才会更危险。”这时有一位在自然社的成员劝说他。 这一带被叫做伊索的依维琉,依维琉即为西方,因此这一块区域实际上有“伊索森林的西方”的称号——这里很危险,根据星辉多年的调查,结合各类魔法师书籍的判断显示,这里是黑雾出现的频率最高的地方。 玫瑰五月到处都是黑雾,那时候反而只是普遍的现象,可在平时,黑雾会招来黑雾鬼——那种东西几乎没有人可以应付。 尤其是一个人的时候——菲力只能继续和他们走下去。 心里充满担忧。 第一百九十六章 真相延伸到不可知之处 一个和往常没有什么区别的日子里——吉尔也和往常一样,一大早去花房。 他去花房不仅是为了有关于菲特奈的事情,还为了自己的实验——他答应菲特奈的事情是以菲特奈和他说更多有关于魔力测定的实验作为基础的,如果吉尔不认可菲特奈这一点,那么他便不会帮助菲特奈。 在菲特奈看来,吉尔对一切都不感兴趣,除了这些揭示魔力真相的实验。 听说他是唯一一位能够获得大鼻子老头赞赏的魔法师——他曾经在那门课上交的文章也成为了那门课有史以来获得的最高分。 “我曾经尝试用康丁特花接触完整的魔力纹路——那种东西被称为是魔力运用的最好状态,因为不用担心损伤人体而能获得最大化的力量。”吉尔将一张实验桌搬到了花房里的这个房间,实验桌便面对着可以和菲特奈交流的镜子。 菲特奈看着一个放在实验桌上的水晶台——制作它的人一定耗费了很大的心力,否则不会将它做得那么完美。 卷轴多数是用羊皮纸做的,可按照研究,最好的载体应该是水晶或者金块,不过后者太过昂贵——使用羊皮纸不过是因为它方便使用的优点。 “你做这个实验?为什么?”菲特奈将几本书放在河岸边,其中一本正摊开,放在她的大腿上。 “这是一个汇聚魔力的纹路,按照理论,它应该有许多魔力,我想知道康丁特花之中蕴藏的魔力……”吉尔说。 “它爆炸了,对吧?”菲特奈插嘴。 “你知道?为什么它会爆炸?”吉尔有些惊讶。 “康丁特花只是植物,它在植物中有强悍的吸魔能力,可纯粹的水晶制作的纹路不能让它吸收任何魔力,只会让它其中的魔力被水晶带走——哪怕载体不是人体,超出能够接受的限制,它总是会爆炸的。”菲特奈皱了皱眉,“这方面我倾向于将康丁特花做出一个标准的刻度,从而搞清楚其他东西有多少魔力。” “我认为你的做法有些局限性,这种东西很少见。”吉尔听出了菲特奈的本意只是为了做一个测量魔力的容器罢了。 菲特奈了解这些魔法师开拓一切的想法,但这种了解只来自于书中,真正看到却是在吉尔身上。 吉尔和菲特奈在这种方面的争执是不可避免的,但是他们的争执还没有来得及开始的时候,一个人又出现在了这里,打断了一切——吉尔当做他不存在,菲特奈也只能当作他不存在。 菲特奈无法指望从克拉伦斯口中获得有关于路德王国打算的消息——她能看出克拉伦斯对自己的厌恶。 虽然不知道从何而来。 菲特奈多数时候当作他不存在,反正克拉伦斯也很少——不,是从那一天后再未和她说过话。 “福莱特在什么地方?”令人意外的是,克拉伦斯这一次找的是菲特奈,他问的干脆。 “先生,我觉得我并没有告诉你的理由。”菲特奈会对一个厌恶自己的人如何回答呢?她不会区别对待,哪怕他看起来很有威慑力。 “你又害死了一个人吗?”克拉伦斯的话令菲特奈无言以对。 他在指谁?古烈特?克里斯?可那些人无论怎么想都与克拉伦斯没有什么关系——菲特奈忽然觉得有些可笑,原来自己也承认了“总是害死人”这种推断。 “你害死了威克尔。” 克拉伦斯接下去的话让菲特奈惊讶,于是她站了起来,盯着他:“你在说什么?你认识威克尔? 如果要说是她害死的威克尔,那么就只有一个——那对菲特奈来说是一个未解之谜,就在她已经要将印象中的两个威克尔当作一个人时,却有人提起了这件事情。 克拉伦斯的话里的含义很明确,那个威克尔是一个单独存在的人,而他确实——是被菲特奈害死了。 “你如果还有一些良心的话。”克拉伦斯缓缓道,“就不该以为被置身在那座……” “住嘴。”吉尔一直当作克拉伦斯不存在,于是当克拉伦斯在和菲特奈说话时,也当作这个对话是不存在的,可是这时他忽然说话了,“没有资格说这种话的人是你,做好你的事情,可别随处乱逛,我怕我哪一天忍不住要害死你。” “我拭目以待。”克拉伦斯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菲特奈觉得这其中表示了她被什么事情瞒着。 “福莱特在白塔区里——大鼻子老头将他关起来了。”菲特奈说道。 “你明明知道这件事情,却不去救他?不——你是刻意让他去那里的。”克拉伦斯盯着菲特奈的眼睛。 要注意的是,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克拉伦斯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用那已经很烂的形容便是像是一座雕塑,然而那座雕塑也像是在法庭上的雕塑——他试图审判菲特奈这个在他看来罪不可赦的人。 “我没有需要回答你的理由。”菲特奈缓缓道,“除非你用我想知道的事情交换。” “我不可能与一个恶魔交换。”克拉伦斯坚定地拒绝了菲特奈。 很可惜,这一次的交易显然失败了。 和克拉伦斯的对话让菲特奈觉得,自己似乎猜测到了艾德的想法——思考他的想法是菲特奈这几天来最重要的一个课题之一。 不得不说,克拉伦斯虽然立场和目的都让她摸不清楚,但他给了自己一个有些重要的提示。 =================================== 与此同时,那一位被关在白塔里的福莱特,却没有一个被囚禁起来的人该有的样子。 福莱特像是往常一样躺在铁笼里睡大觉——莎伦想要从他身上知道一些事情,因而不会真的杀了他,哪怕她打算采取一些方式折磨福莱特。 至于那个大鼻子老头,则是没有采取什么行动。 没有莎伦在的时候他都在睡大觉,有莎伦在的时候则只需要动动嘴皮子让那个女孩觉得气愤便足够了。 “你似乎对你将会被救出去胸有成竹。”就在他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大鼻子老头的声音从铁笼外传来。 第一百九十七章 被称为无法拒绝的同盟 福莱特听到他的声音,能够分辨出是那个糟老头子,以为他在莎伦败下阵后要来说服自己,于是声音透露满是懒散:“逃不出去的,哪怕我逃出去,也走不出星辉,我能去哪里?” “去找你那位庇护者——我想想,应该是菲特奈·威兹德姆吧?”大鼻子老头缓缓道。 福莱特突然睁开眼睛看这个大鼻子老头,显然惊讶于他猜到的东西——在他的想法中,这个大鼻子老头只会知道救自己的人是菲特奈。 不过或许是莎伦告诉他的呢?福莱特平静了些,闭上嘴。 “不用那么惊讶,冠上那个姓氏的人我都记得很清楚——我要告诉你,这个姓氏的人,她的父亲,是我的一个将要复仇的对象。”大鼻子老头继续说。 福莱特能想到威兹德姆公爵有不少仇敌,作为一位路德王国里数一数二的人物,当然会有不少人因为不同的原因对他抱着仇恨。 可是福莱特显然不知道威兹德姆公爵居然有一位平民魔法师身份仇人——这时,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精神一振。 “你是艾薇尔家族的人——我还记得那曾经是一个强大的家族,因为那些兢兢业业的子爵,但是你不好奇,为什么你的家族正在走向衰落吗?分明没有什么过错。”大鼻子老头缓缓道,“只怕你们要在成为别人的替死鬼中没落了!” 福莱特的脸色变得正经起来——因为他想到自己的父亲。 “你担心你的父亲,对吧?政治斗争!贵族们这些伎俩可从来不会少,当一件事情发生的时候,受损的人还需要给自己的声誉一个交代,于是总是会有一些替死鬼——像是夏芙林之战不就是如此吗?那个可怜的海森家族。” “你究竟想说些什么?” “贵族之间总是这么相互倾轧!而你们的家族就是因为——你大概会记得几年前那场发生在海瓦格领地的事情,不过那件事情没有让威兹德姆家族产生损失——为什么威兹德姆家族是完美无缺的,因为这件事情的一切过错都落在了其他的家族的头上。” “你认为这件事和我的家族有关?!可说这些事情有什么意义?我此时不可能依靠你说的这些,或许人尽皆知的事情而背叛我的朋友。” “不,这是不一样的地方,你不知道的部分——不过,你的朋友?说实话,我可没觉得菲特奈把你当朋友,她是威兹德姆家族的人,是威兹德姆公爵的女儿,说不定当初她的父亲决定让你的家族没落的时候,就在旁边看着呢——你现在也不过是不得不依靠着她,可是你想想,如果当初她把你当作朋友的话,为什么会不告诉你那可悲的表演里深藏着危险呢?” 福莱特皱起眉。 “几年前,海瓦格领爆发的那一场动乱,几个村子的人联合起来攻击教廷在村子里的教堂——那件事情,后来可是艾薇尔家族的责任吧?”听到大鼻子老头的话,福莱特十分怀疑为什么他会知道得如此详细,可还不仅于此,“可当初参与这些起义的两个村子的人可都是属于威兹德姆家族管辖下的,你听了不会觉得很可笑吗?” 福莱特想了想,微微地避开了大鼻子老头的视线——这个动作站在大鼻子老头的角度上,可以被解读为“福莱特承认这件事情却不打算当着大鼻子老头的面承认”。 “一个庞大的家族背后有多少人为他铺路呢?多么令人愤怒。” “别说了!无论怎么说,这都和我没有关系——我可没有这个能力想那么远的事情——现在我能够逃出去已经很不错了!” “怎么会与你无关呢?那可是你的家族,你敬爱的家族,你可爱的父亲——你难道不想看到威兹德姆家族衰落的样子吗,从云端跌入凡尘,变成人人踩踏的垃圾。” 福莱特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挣扎,他不是容易因为愤怒丧失理智的人,却也有自己的软肋,大鼻子老头似乎算好了他会担心。 “菲特奈·威兹德姆为了逃离与瑟坦因·阿伦纽的婚约而放弃了自己的荣耀——这是贵族的奇耻大辱,可是估计没有人能够猜到这件事情的真相呢。”大鼻子老头看到他的眼神,胡子颤了颤,继续说道。 福莱特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惊讶,脱口而出:“竟然真的是这样!” “当然是这样,她用什么样的理由去坑骗你呢?那些话听起来如此的精致好听,不是吗?”大鼻子老头缓缓道,“而她现在利用你来找我,说不定本意只是为了让你调查莎伦——如果我没有猜错,她已经找到了脱离莱特塔建造的那个炼金小玩具的方法了。” 福莱特看起来还有些挣扎,久久没有想到该说什么:“她居然已经找到办法了……我还以为她……该死……” 一直以来,福莱特认为自己不会被菲特奈抛弃的原因,是她只能依靠自己——不过看来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她可以利用的人太多了!可不缺你一个——你在犹豫什么?这件事情很简单便足以毁掉威兹德姆家族!一个太过完美的东西只要出现了一丝裂痕,那么它就没有任何价值了!反正你已经无路可走了。”大鼻子老头的耐心似乎走到了尽头,“她已经将你放弃了,现在能让你脱离这一切苦难的人只有我!” “你?你能做什么?” “我在这里藏了那么多年,为的就是向奥德里奇?威兹德姆复仇!他毁了我的一切——我也要毁了他的一切——可惜我没有那么一个庞大的家族,因此他付出的代价会比我要付出的多得多!那都是报应!”大鼻子老头高声说道,眼神和语气里充满了特有的怨毒——这种怨毒在这座白塔里发酵,就藏在那些厚厚的灰尘下,没人猜得到一旦揭开会是什么可怕的样子——在大鼻子老头这儿已经初见端倪。 福莱特看着大鼻子老头。 大鼻子老头也在看着他。 福莱特原本坚定的眼神变了,染上了一丝坚决——按照大鼻子老头的话,如果菲特奈逃出去了,无论究竟是否回到路德王国,艾薇尔家族都会衰落——她可没有给过自己任何有关帮助的后续协议。 第一百九十八章 以诅咒作为开端的篇章(上) 以前,福莱特需要和菲特奈的同盟——别无选择,但是现在……比起菲特奈,这个老头拥有更强的力量。 反正菲特奈……也打算把他放弃了,不是吗? 福莱特很快做出了决定。 “你说得很对——可是……我不想和莎伦在一个阵营里——你知道我很厌恶她。”福莱特似乎担心自己的决定遭到老头的看不起,于是稍微犹豫地道。 “你还真是个固执的家伙——非要让我把一切说得很明白吗!真是麻烦——莎伦不会活太久的!只不过是她现在还有一些利用价值——这可不是对我来说的,是对艾德说的。谁知道莎伦对他而言有什么作用,但那和我没有关系——她的偏激让我十分苦恼,相比起来,你或许更合适。”大鼻子老头说。 “我?我更合适?你要我做什么?”福莱特指了指自己。 “哼。”大鼻子老头的手落在了铁笼上,忽然,随着隆隆的声响,那个铁笼升了起来——大鼻子老头解开了对他的禁制,“你只需要做一件事情!” ======================================= 伊索森林。 自然社一行人走在越来越“危险”的区域,无论是出于魔法师的一些测定,还是这个地区动物们的习惯表现出来的特征,都体现出了这是无人前进之地。 空气潮湿模糊,可气温事实上却降低了,他们感觉到了矛盾,周围的环境令他们感觉到寒冷,呼吸的过程却使他们感到燥热。周围一片寂静,虽然有树木,然而这一带森林的茂密让阳光都难以透过厚厚的树叶到达地面。当然也没有生灵,四处都显示出了令人们怀疑的氛围。 “阿尔瓦,这边不该是到禁区了吗?”已经有自然社的成员感到奇怪了。 “继续向前,我重新看过方向,会和危险区岔开。”阿尔瓦回答。 他的话让其他人松了一口气——他们这一次出门几乎都没有带测定方向的工具,带了的人似乎只有阿尔瓦,他们始终相信着阿尔瓦会将他们带出森林。 “等等。”菲力忽然说道。 “别浪费时间。”对菲力,阿尔瓦显得十分疏远——菲力进入这个团队不是他的本意——作为一个团体,阿尔瓦觉得他们不需要再多一个对他而言没有什么用的人。 菲力顿了顿,眼睁睁看着他们往前走。 哪怕是他,这里也很危险了,随意掉队导致自己落单不是什么好事——但他最终还是朝旁边走去,将树下的一株植物用刀割下来,接着再将它收到独立的皮口袋里。 这时他才继续朝着他们跑去。 就在菲力离开的那个地方,树根缓缓扭动——被拔掉植物的土地又因为树根的挪动而露出了些东西——那儿有一堆白骨。 ======================================== 德莱顿。 夜晚,威兹德姆公爵还在看他的文书,有不同的类型——他每天都要签署各种文书,可能有关于领地里某个人的邀请、一些物品使用权的确认、一些难以解决的案子……有时候他可以说是日理万机。 “坎迪塔那儿还是没有问清楚吗?是谁出的主意。”威兹德姆公爵忽然开口。 “没有,先生——我们前几天才听说了这件事情——被及时地扼杀,不过对方做得很隐蔽。”男仆在旁边恭恭敬敬地回答。 威兹德姆公爵皱了皱眉。 威兹德姆家族有一些领地并不在海瓦格领,那些小地方很分散——往常来说,因为身处几个领地之间,少不得会有一些因为领地问题而产生的麻烦需要他处理,可…… “做得隐蔽,这证明他们没有走得很深——对方在试探我们。”威兹德姆公爵不是一个会放过细节的人——已经说过,他的敏锐几乎无人能及。 “我们希望能够从其他领地中获得消息——会尽力掩饰好。”男仆说。 “不,把这件事情传出去,让他们都知道。”威兹德姆公爵缓缓道,“正好贵族们这会儿都在德莱顿,不是吗?另外,将我的一封书信带给费奇——要亲自看到他接到信并且看完。” 说完,威兹德姆公爵拉开抽屉,那只手捏着一封被火漆封好的信件——那漂亮的黑雀家徽,是所有贵族都认识的威兹德姆家族的家徽。 “是的,先生。”男仆恭恭敬敬地接过了这封信。 “还有两封信,带到皇宫,一封给国王陛下,另外一封是米塞殿下的。”威兹德姆公爵想了想,当场写了两封信。 这个夜晚和平常似乎没有什么区别,威兹德姆公爵挺拔的背影被映照在书房的窗户上。 ============================== “法芙娜。”当这一切发生的时候,菲特奈似乎什么都不知道,她像是往常一样——法芙娜也一样,偶尔去找她。 为什么是偶尔?大约是菲特奈大多数时候没有时间,哪怕法芙娜表达的任性的方式越来越激烈,甚至会在菲特奈和吉尔说话的时候跳到河里扰乱这一切。 菲特奈起初没有办法,所幸格雷德站在她的一边——法芙娜发脾气的时候都是格雷德将她带走的——或许这也促使了法芙娜和格雷德在一起的时间更长,关系更密切一些。 已经有一段时间,法芙娜没有再来缠着菲特奈了,于是看到法芙娜出现的时候,菲特奈有些惊讶:“怎么了?” 法芙娜伸出自己的手。 菲特奈一直没有忘记去猜测法芙娜的身份——同时一直没有结果。 而这时法芙娜似乎又“成长”了一些。 菲特奈看着法芙娜的手臂,那儿出现了一些不寻常的东西——正常情况下人类的皮肤上都会有肌肤的纹理,法芙娜确实也有,但是形状十分古怪,以前她看不出是什么,但是当那些东西“浮现”的时候,她便看清楚了。 那是鳞片。 像是鱼的或者蛇的鳞片,微微地凸出皮肤,抚摸时能够感觉到和其他地方不一致的硬度。 “格雷德知道这件事吗?”菲特奈眯起眼睛,问她。 法芙娜摇了摇头:“法芙娜。” 口气理所当然——可为什么如此理所当然?菲特奈微微皱眉。 第一百九十九章 以诅咒作为开端的篇章(中) 莎伦此时的心情十分不好——福莱特不见了。 大鼻子老头没有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将这个责任推到了其他教授身上。 她没有办法对抗大鼻子老头,只能一个人生闷气——大鼻子老头是她此时唯一能够依靠的人,哪怕艾德此时不在星辉,没有这个教授的帮助,她都无法做到什么实质上的事情。 不过……好在还有…… 莎伦看了一眼自己手中拿着的东西——从那座白塔中带出来,一瓶被装在玻璃瓶中的,碧蓝色的液体。 小心地将那一个小瓶塞在自己的口袋里,莎伦深呼吸一口气,将那一股子的怒火吞到肚子里——她正在返回宿舍。 这个时间里多数人都在上课,空荡荡的宿舍走廊,因为宿舍楼老旧,也因为人少,走廊的灯几乎没用——安静的环境令人想到这儿会发生什么事情——从寂静之处缓缓走出一个危险之人,带走独行之人的生命。 莎伦想着那些事情,心却缓缓地平静下来了。 咔。 这时,她忽然听到了一个声音,缓缓地抬起头,看到了一个人从她的宿舍走出来——灰发的英俊少年不像是莎伦猜想的暗杀者,可他生硬冰冷的表情似乎又透露了这样的一个讯息。 “克拉伦斯。”莎伦看到那个人,忽然笑了,“看来你已经完成了那件事情?” 克拉伦斯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看到莎伦的时候,他面无表情,径直往前走,把莎伦当作不存在。 “真是奇怪啊,你明明是路德王国派来的——可你在效忠谁?我可是见过你好几次和艾德在一个房间里——而且——你刚才做的事情,莫不是听艾德的唆使吧?”莎伦冷哼了一声,敏锐的观察使得她对这些事情很清楚。 克拉伦斯没有说话。 “你认为,回到路德王国后,能够好好交代这件事情吗?不害怕我告诉你敬爱的……” “和我说了这些话后,你觉得你能够活着回去吗?”克拉伦斯忽然说道,转过头,魔力迅速被他活动起来,给莎伦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教廷之人竟然依靠这种方式让我闭嘴?”莎伦哪怕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然而有恃无恐,“你身上带着特殊的‘戒律’,因此才会被星辉接纳——为了我让你付出巨大的代价——你不希望吧?” “那你最好闭嘴——我只服从教廷,不会被你随便指使。” “是吗?那你为什么要赞同艾德的话呢?不要告诉我,这是出于艾伦蒂亚的指引吧?艾伦蒂亚指引你去听信一个恶魔的话。” 克拉伦斯没有再管莎伦——她的逼问让自己有些不耐烦。 哪怕那些话他似乎必须给出答案。 “自诩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出于受到了艾伦蒂亚的指引——自欺欺人。你可也算是一个杀人凶手啊。”莎伦看到他最终选择了沉默,于是便冷冷地望着克拉伦斯,神情中带着一丝嘲讽。 最后,克拉伦斯离开了这里,身影消失在了走廊中。 莎伦盯着走廊,苍白寂寥的破碎感将这儿填满,她只能嗅到陈朽和生冷的味道——这儿的时间似乎在一瞬间地延长。 真是令人感到……心惊的法术啊。 莎伦又一次深呼吸,拉开了宿舍的门。 ================================ 伊索森林。 哪怕只是下午,森林里的光线已经很暗了,不仅是阳光难以到达的原因,还有这儿那浓郁的黑暗气息,都令这里变得生硬,变得像是重病者憔悴,却又给人被野兽盯上的错觉,因为这些氛围让他们遍体生寒。 “啊!”这时,一个自然社的成员喊了一声,周围的人都先是顿了顿,接着拥上去。 “谁带了比伊鲁?他被魔藤伤到了!”他们去查看这个成员的伤口,说道——藤类植物在森林里随处可见,一般会带来负面影响的藤蔓都会被叫做魔藤,这是常见的事情,因此只需要用最基本的处理植物比伊鲁便可以了。 菲力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可他忽然皱眉。 这时阿尔瓦已经将自己带的比伊鲁拿出来——那是一种长得很普通的绿色小草,但它的泛用性很广,凡是在森林里遇到的伤口都可以先用它暂时处理。 “阿尔瓦!”菲力的声音响起,十分严肃,还没有等阿尔瓦转过头,他已经将自己的皮口袋展示给了其他人看——那早已经破了一个小洞,是被他刚才采摘的植物根系里的充满腐蚀力量的液体造成的,“这里已经在危险区域里了!必须离开这里!” “你的皮口袋质量真差。”阿尔瓦沉默了一下,只是缓缓道。 “阿尔瓦·雷泽!你在拿这里的人的生命开玩笑,我在怀疑你是不是故意的了!”菲力冲上去,揪着阿尔瓦的领口,“这是巴洛之花!巴洛之花的成份会因为它所生长的环境产生改变!这里的地下充满了黑暗的东西!这里是魔鬼的地盘!” “你身为莱兹尔特的居民,应当是一个平民魔法师,可你的话里——你在惧怕恶魔?那是新教廷的人才会说的话。”阿尔瓦的口气冷淡,抓住了菲力那一只揪着他衣领的手。 “阿尔瓦!别和我岔开话题!你早就知道这里是最危险的地方,你为了你的荣誉连自己的命也不顾了?就算你不在乎你的性命,其他人的呢?”菲力猛地用力,将阿尔瓦给压倒在地,其他人纷纷走过来把他们两个人拉开,但是菲力的力气很大,他们几乎无法让他动弹——或许是他的话让他们察觉到了危险,“你怎么如此自私?雷泽家族的诅咒……” “你既然知道雷泽家族的诅咒,便不要在此与我讨论了,菲力——害怕的话,你可以走。”阿尔瓦语气平静,“但是我会找到它的——你当然可以走,不过……” 惊叫声响起,菲力猛地瞪大眼睛,看着一支匕首在操纵下透过了他的腹部。 第二百章 以诅咒作为开端的篇章(下) 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菲力还瞪大着眼睛,最终缓缓地朝旁边倒下。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给惊吓住了——包括他们心中那些因为菲力的话而产生的惊恐的想法,也都被阿尔瓦这个举动给打断了。 这种心情很快就会演变成其他的情绪,要么是足以引发动乱的恐惧,要么是被阿尔瓦说服。 “一个不属于自然社的人在说三道四——这或许是为什么自然社一直都比较封闭的缘故吧。”阿尔瓦缓缓道,他甚至没有将眼神投在菲力身上,而是望着这些人——他稍稍站在了一个稍微高处的地方,“我们加入星辉都是有目的的吧?完成我们的心愿才是我们的初衷——这是星辉一直以来灌输我们的想法,不是吗?” “但你……不应该将他……” “他不是星辉的人!也不是自然社的人!他只是一个跳梁的小丑——阻止我们的人,那种人和教廷和贵族有什么区别?”阿尔瓦反驳了他的话,“我们将要开拓的是前所未有的事业,从此我们可以改变我们此时的弱势——难道我们还要在那种提心吊胆的日子中度过吗?离开了自然社后要去哪里呢?和那些冒险者们过着一样的生活吗?粗鄙的、没有希望的、身处于诅咒之下的。” 他们面面相觑,陷入了沉默。 “你似乎说得对。” “我最好的朋友们——我让你们和我一起来,便是为了让未来,伟大的史诗上书写着的是你们的名字。”阿尔瓦的眼神变得冷酷,冷酷得这些自然社的成员从未见过,“我需要依靠你们,而不是那种胆小鬼。” “不……阿尔瓦,你这样该如何与温迪交代?”这时忽然有人说道。 “温迪”两个字带着巨大的影响,让阿尔瓦的气势忽然消失了,他顿了顿。 阿尔瓦变得有些奇怪,他的瞳孔里似乎闪过了一丝阴霾,接着又突然变成其他颜色,接着再变回来,这个样子让这些仔细地观察着他的自然社的成员们都有些惊讶,微微后退。 “她……这和她没有任何的关系。”阿尔瓦艰难地开口。 “至少你杀了她的一个朋友,阿尔瓦,你怎么了?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一个人的气势弱了之后,作为对峙的另一方将会因此而充满气势,那个提出这件事情的自然社成员随即逼问,“她会怎么想呢?阿尔瓦。” 对方突然变得强势令阿尔瓦忽然镇定了下来,他突然变回了原来那个冷酷的样子。 “温迪——温迪会支持我的,她深爱我,而你们也会支持我,因为我是自然社的社长,不是吗?” “不,阿尔瓦,你在逃避话题!温迪不会什么事情都支持你——我们需要知道理由,为什么你一定要找到神墓?据我们所知,那是可有可无的东西!我们可以去选择其他的东西——但是它太危险了,以我们的能力还不够!” “对啊,为什么……” “阿尔瓦,我们视为重要之人的阿尔瓦应该是那一个真正的领导者,而不是你现在这个样子,你怎么了?” …… 这些自然社的成员们都不是傻子,他们感觉到了阿尔瓦不同于其他时候的地方——他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发生了什么? “对你们而言,确实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东西,可它可以解开我们家族的诅咒。”阿尔瓦忽然说。 “你们家族的诅咒?你们家族的诅咒是什么?” 阿尔瓦正要开口,忽然,大地颤抖起来,人们恐慌地想要用法术抵御,却发现有人先行地占用了这里的魔力——似乎是刻意地,不仅抢先,而且早已经在准备一个强大的法术,以至于其他魔法师们此时手无寸铁。 这些榉树的树根突然从地下伸出,是很坚硬的触手——树根长了眼睛一样,第一时间地朝这些人扑了过来,同时大地开裂,即将他们吞没! ================================ 莎伦走入宿舍。 静悄悄的,没有开灯,临近黄昏,窗户外只有一抹暗淡得无法再暗淡的橙色光芒——使得这里只剩下一点光。 莎伦踩着木质的地面,走过墙角开裂的纹路,走过大厅那暗粉色的地毯,接着莎伦来到了罗莎的房间前——她的房间门口富有她的风格,挂着粉色的装饰物。 平时这里有强大的禁制,但是刚才已经被克拉伦斯给破坏掉了。 对教廷而言,深受诅咒之人,便是污浊之人——他们便是被黑暗污染的人,那些杀死了艾莫雷,让艾伦蒂亚失望的人类——一旦找到这些人,教廷便会在每个月午月的圣日里将他们集中起来烧死。 莎伦缓缓地推开了门。 房间里的布置其实很简单——没有花哨的装饰物,堆叠起来的粉色裙子只在角落放置,桌上是一张照片,是罗莎、阿尔瓦和他们父亲的照片。 没有他们的母亲。 莎伦缓缓的踏入房间,她扫了一眼房间的尽头——那儿有什么在颤抖——一个被黑色的布紧紧地裹起来的人。 “雷泽家族——那是一个被诅咒的家族。传说他们曾经是教廷的成员,不过最后成为了背叛艾莫雷的污染者——这个家族里只能有一位女性,母亲生下女儿的时候便是母亲死亡的时候。女孩正常地长大,直到七岁的时候,变成怪物。”艾德的话忽然在莎伦的脑海中响起,历历在目,“而男人也活不过三十岁——这个诅咒中,他们哪怕失去理智地去施暴也会留下一个女性后代,继承那种诅咒。” 莎伦走了过去,轻轻地挑了挑手指,黑布无法被无力的人保住,最终被掀开——看着那个人,乍一看却不会被认为是罗莎——因为那是一个在颤抖的面容可怖的老妪。 “七岁后,女孩在深夜里会变成一个苍老老人——而这个老人据说是曾经背叛艾莫雷的圣女,她将得到永生,并用丑陋的方式永远存在这个世上,谨记着自己的过错——通过诅咒一代一代的重复。” 第二百零一章 因为黑暗生出的幼稚希望 那个让莎伦感觉到苦恼的福莱特此时在做什么呢? 事实上,福莱特并不知道他此时要去什么地方。 福莱特被放走的那一天,他同时被转移到了另外一座白塔中——一座在他看来只有一间炼金实验室的白塔。 虽说大鼻子老头提出了一个要求,可断断续续地,他在这座白塔里无聊地待了大半个月。 大鼻子老头不干涉他去哪,不过并不意味着自由——只像是一个扩大版的铁笼——在这座白塔里活动相当于哪里都去不了,唯一有意义的炼金实验室则被上锁,只有大鼻子老头才能进去。 而今天,大鼻子老头突然将他带走——福莱特没有反抗的权力,只得跟着他,大半夜地和他在星辉里前行。 黑暗大块大块地涂抹星辉,光亮微微地只在数量稀少的路灯处,不过本来星辉里的光芒也是有限的——就那寂静的氛围,从古到今或许都不会被认为这象征着某种宁静。 像是汹涌海水里暗蓝的沉默,预示着一场终将到来的暴风雨。 “嗨,你现在要把我带到哪里?”福莱特跟着大鼻子老头,看着他不需要灯光而轻易地辨析道路,问道。 “小子,这种感觉糟透了是不是?”大鼻子老头忽然说道。 福莱特承认,确实糟透了,不仅仅是因为自己对自己将要面对的事情无能为力,还因为这氛围可怖的环境——他想像得到大鼻子老头对这里一定很熟悉,否则不会在面对这样的黑暗时显得如此轻松。 “星辉的建立确实是为了引导平民魔法师,那是最初的平民魔法师的宿命,但自从那一场袭击,改变了这一切——不过,要说要为这种改变承担一部分责任的也是他们,将星辉建在伊索森林是一个十分大胆的举动。”大鼻子老头难得没有用往常那种哪怕不刻薄也令人无可理喻的语气。 这种语气令福莱特觉得他原本是个理性严肃的人,而不是现在这样。 ================================= “伊索森林的深处?”菲特奈看向格雷德,有些惊讶。 这种情况很难得——这个时间,格雷德还没有休息,反倒是自己推着轮椅和菲特奈一起来到了小屋外的草坪上,他温和的神情像是往常一样,可说的话却不一样。 虽然,他们偶尔会谈到一些关于路德王国、关于星辉、关于森林的事情。 “法芙娜。”法芙娜蹲在格雷德旁边,和菲特奈一样睁大着眼睛,与她一起看着格雷德,两人的动作出奇的一致,令格雷德的心情舒缓了许多。 “不过是突然想起来的事情——伊索森林的依维琉有个十分危险的地方,据说是黑雾诞生之处。人们因而畏惧这座森林,冒险者们不会妄图往那边走,威隆顿和教廷每年都会派人冒着生命危险探查,为了避免其中的黑暗爆发。” 不知道为何,格雷德说起了这些事情——菲特奈听着他温和的语气,似乎他所说的事情远远没有现实中那么严重。 “我们永远都阻止不了黑暗,只能被黑暗利用,这是注定的事情。艾伦蒂亚也为此而陨落,人类从最初便受到这样的诅咒。” “你相信那个故事里死去的是艾伦蒂亚?”菲特奈更惊讶了,她总觉得今天的格雷德很不对劲,分明他早上还好好的。 他可是路德王国的王族,不应该是教廷的忠实分子么? “教廷起初是一个国家——名为艾莫雷圣国,这并不全是《神语》里的故事,而是真实的历史——《神语》里有不少的事情是真实的历史,当然没人知道那位艾莫雷是不是真的由艾伦蒂亚精心制作。”格雷德看着菲特奈,金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这个国家的覆灭由于圣女的背叛,于是教廷经历了数百年的颠沛流离——有人说这种苦难也来源于女神的诅咒。最终他们再度建立起了一个新的圣国——为了让这个新的国家的名声像是传说一般,他们去攻打刚刚建立起来的星辉。” ================================= “星辉在建立之初即被毁灭,莱格朗德家族因而成为了新的平民魔法师的领袖,不仅仅是因为他对星辉的重建,还因为他带着人将那个新的圣国给铲平了。”大鼻子老头一边说着话,一边将福莱特带到了一座白塔——这是最高的白塔。 “那些教廷的人后来去了哪里?”福莱特的好奇心在发挥它的力量,不过他同时也发现了这一座白塔的意义,“这里是校长的白塔!” “不错,佛瑞森的白塔。”大鼻子老头承认了他的判断,瞄了一眼福莱特,看到他脸上隐隐不安的情绪,他不过是轻哼了一声,便将白塔的门打开了。 沉重的门打开时发出了威严的低鸣,大开的门中传来了一股生硬的气息,空旷的入口处只有灰尘在空气中飘荡。 “这里……像是没人居住一样……” 大鼻子老头走了进去,那些在墙壁上悬挂着的火把随之点燃——很古老的照明方式:“是的——佛瑞森已经不在这里了……让我想想你另外的一个问题——教廷剩下的那一批人去了路德王国,被当时的国王接纳,这大约是为什么路德王国拥有最广阔的疆域与比其他国家稍微安定的缘故。” 这件事情福莱特知道,不过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星辉并非建立之初的模样,还记得我说的吗?伊索森林依维琉的危险区域,最初那帮平民魔法师十分大胆,因为星辉在伊索森林的阿尔菲,正好与依维琉相对——他们将这里建立起来的原因也有探究危险的根源以及控制它的打算,然而这却让星辉遭到了灭顶之灾——真正让这里变成如此模样的并不是教廷那一次的破坏,而是依维琉的黑暗。” 第二百零二章 往往从虚伪延伸 格雷德坐在轮椅上,他在说到“黑暗”的时候,菲特奈感觉到法芙娜的身体轻轻地颤抖了一下。 “教廷在路德王国的生活逐渐安定下来,路德王国也逐渐安定下来——这是一件好事,大家共同的利益。”格雷德轻声说道,这是菲特奈第一次从格雷德那儿听到贵族谈起交易时会用到的话。 “教廷在路德王国的影响很深。”菲特奈不由得说道。 她时刻记得,那一场觉醒仪式中,神圣的教堂里,华丽庄严的穹顶下,那位神父冰凉的视线——将有无数人接受他这样像是审判般的眼神。 “我的父亲原本不是王位的直接继承者,像米塞一样。他的哥哥死于一场政治阴谋,肇事者还将麻烦推到了我的父亲身上,恰好那时候我的父亲生了一场重病,同时,我的祖父就在那最微妙的时候死去。”格雷德缓缓道,“不过我父亲最终还是战胜了病魔,有人告诉我他是受益于一位会法术治疗的平民魔法师,于是他变得有些离经叛道。” 格雷德对过程说得含糊——菲特奈知道那其中还有一些“真相”,可她不打算问得那么清楚。 “和你说了一些你大概无法理解的事情。”格雷德稍稍地停顿,朝菲特奈微笑了一会儿,接着他看了看“天空”,说道,“时间不早了——该休息了。” 菲特奈静静地望着他,而格雷德这一次没有平稳任何人的情绪——或许他此时的情绪也与平时不同。 ======================================= 在格雷德认为需要休息的时候,路德王国的宴会才刚刚开始。 贵族们聚在一起时这种宴会是不可避免的,或者说理所当然的——德莱顿里各种各样的宴会从好几个月前就开始了,几个月来几乎没有一个晚上是中断过的。 人们谈论着发生在自己领地上的事情,讽刺别人、夸耀自己、为稀奇的事情惊叹。 而在这样的宴会中,新鲜的东西会慢慢地被推到焦点处——米塞·米德鲁斯逐渐成为这些宴会的主角。 无论举办者是谁,无论谈论的是什么话题,米塞都能从各种方面脱颖而出——他那副英俊的面孔与优雅的举动延续了路德王国贵族们一贯的追求,他那些对各种事情独到却不出格的见解则最为吸引人。 这与他的哥哥,格雷德那种有些离经叛道的做法不一样——这样的米塞更符合他们心中的形象。 于是这一系列的宴会彻底地炒红了这一位在先前并不算出名的少年。 今日,米塞穿着剪裁得体的礼服,金色的眸子配合那年轻的面容并不会给人过分的威严,反而让他显得神采奕奕。 “殿下,能看到你真是荣幸。”几位贵族女性朝他走来,微笑地递出手。 “能见到美丽优雅的你们也是我的荣幸。”米塞从容地进行了一个吻手礼,与她们微笑地说道。 在这之后还有无数人是来找米塞的,他们都看到了这一位新的王储的希望——尤其是在每一天都有人带来国王陛下病危的情报时。 “米塞殿下!我真高兴见到你!不知道你是否喜欢我昨天为你送去的画?”这时,米塞听到身后传来的一个声音,发现是兰开洛特子爵——兰开洛特子爵今天将头发梳得油亮,眼神闪闪发光。 “当然,那是我见过的非常不错的作品,我非常喜欢!”米塞由衷地说道,“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种风景油画了,那是你们家族领地的附近吗?我记得在坎迪塔旁边。” “没错,坎迪塔是个风景优美的地方,我们家族的领地有一部分在坎迪塔附近——不过那幅画上画的正是坎迪塔。”兰开洛特子爵笑了笑,“一望无际的平原,远处高大的群山,还有可爱的羊羔,那或许是我认为最美的地方了。” 米塞依旧在微笑:“那可真是不错——毕竟是威兹德姆公爵亲自选的领地,他可很会挑地方。” “当然。”兰开洛特子爵的眼神有一瞬间地变了味道,不过只不过是一瞬间罢了——他又微笑着和米塞说了几句话,接着礼貌地说道,“哎呀,我忽然想起来我有些事情忘记和一位朋友说了,我真是罪该万死。” “那你快去忙吧——你安排的宴会很让人喜欢,我能在这里玩得很愉快。”米塞说。 “那可真是太好了!美丽而伟大的艾伦蒂亚赞美着这一切!”兰开洛特子爵说道。 兰开洛特子爵被公认是一位虔诚的信仰者,有人说他是因为虔诚而继承了此时的爵位——他对此并不解释,不过今天的宴会上有人专门歌颂艾伦蒂亚并且诵读《神语》,以此取代其他的吟游诗人的歌唱的做法似乎肯定了这一点。 与米塞告别后,兰开洛特子爵转头走入了人群中。 米塞的双眼注视着他,直到兰开洛特子爵的身影完全地消失在视线里。 兰开洛特子爵一路上没有再看其他的人,他对这一切的冷漠态度令人们觉得他十分倨傲——不过几乎没有人在意这一点,作为一位并不算是出众的贵族,他只是这一次宴会的主办者,仅此而已。 一路穿过人群,兰开洛特子爵从容地转弯上了楼梯,人越来越少,直到他的面前是一条空无一人的冰冷的走廊。 他的皮鞋在地上踩出了清脆的声音,兰开洛特子爵甚至轻轻地哼唱一个曲调,走到尽头的门口时,将那扇门轻松地推开。 那儿已经有一个人在等着他了。 那是一个穿着白衬衫,披着暗蓝色外套的少年,少年伸展自己的腿,正全神贯注于手里的书,似乎没有看到兰开洛特子爵的到来,垂下的头,黑发有些长而微微散落着,那张俊美的面孔却过于苍白,似乎是常年生病的表示,同时那双蔚蓝的眸子令人觉得那是大海的颜色。 这样的画面让人无法开口打破,至少现在的兰开洛特子爵不想。 “你的宴会很不错,查德先生。”片刻后,少年轻声道,语调沉稳优雅。 “十分感谢——能够在敌国的首都里如此从容,您也很不错。”兰开洛特子爵缓缓道,他此时的恭敬又不同于对米塞的。 这位少年正是艾德·安森迪尔。 第二百零三章 暗流之处本不是心的荣光 “哈。”艾德听到兰开洛特子爵的评价后,当即笑了一声。 这种短暂的笑容很有技巧,兰开洛特子爵自认为自己的警觉需要对这一位来自安森迪尔公国的“帮手”多加留意。可艾德没有因为自己的话产生愤怒、恐惧或者是喜悦的情绪,只回以那一个,甚至可以理解为毫无情绪的笑容。 兰开洛特子爵觉得这个较量中他似乎处于下风。 “您需要来一杯咖啡?”兰开洛特子爵想了想,说道。 “不用了,在来这里之前——我差点把那东西喝到吐。”艾德摆了摆手,那个动作让人觉得他就在自己的家里,没有身处于德莱顿的自觉,“说起来——查德先生,你知道哪儿的咖啡最好吗?” “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蔚提尔领地的咖啡销量是最好的。”兰开洛特子爵尽量地避开了自己的喜好,避免落入艾德的陷阱里——事实上他最喜欢喝的咖啡来自于名不经传的高德加高地。 “哈。”艾德又一次地露出这样的笑声,他缓缓道,蔚蓝的双眼闪过了一丝狡黠的光芒,“就我看来,高德加高地的咖啡才是最好的,地形、降水都很合适,可是那儿的人却像是生活在森林里的土著人一样,根本不管他们拥有怎么样的土地。” 兰开洛特子爵的脸上露出了勉强的笑容:“我没想过您对咖啡的研究也那么深。” “其实道理很容易明白——不是吗?子爵大人。”艾德这一次说的是“子爵大人”而不是“查德先生”,“不是什么地方都是以销量作为标准的,一朝一夕更改的事情有很多——如果不是蔚提尔领地的咖啡借着并不糟糕的质量与加布里尔家族的名声,会走到这一步吗?” 兰开洛特子爵终于觉得自己比起这一位少年还差得多,也被他说的话吸引住了。 “据我所知,你们家族也有很长的历史了,可不比其他的家族差——一直都兢兢业业的,也一直都平平淡淡的。”艾德缓缓地站起来,他比兰开洛特子爵的年龄小很多,可是挺拔的身材和气势却让他变成了一个和兰开洛特子爵地位差不多——甚至是要比他权威更强盛的人,这种气势最突出的作用无疑是让他变得可信,“但在我看来,和高德加高地的咖啡差不多。” “您真的是这么认为?”兰开洛特子爵眼前一亮。 “哈?难道你不这么认为吗——我的人告诉我你有这个愿望,我便来帮助你实现这个愿望,因为我相信你的潜质。”艾德缓缓道,“安德鲁这样的人,早就该被他的盲目所害了,不是吗?而且,听说你的爵位是因为受到上一任子爵的喜爱而获得的,真的是这样吗?这种事情现在可非常少了——那么你真是令人敬佩。” “这……千真万确,我得到了上一任兰开洛特子爵的喜爱,他是个好人,可惜没有任何人能够继承他的财产。”兰开洛特子爵说道。 “因此你是一个令人敬佩的人——多么好的机会。”艾德缓缓道。 兰开洛特子爵本来还有些犹豫,可艾德却太可信了——不是其他人,这位安森迪尔家族的人选择的是他,不是吗?就像是…… 有些事情确实可恨,可有些事情也充满了希望。 而这两件事情往往是相生的。 “好的,好的,我当然这么觉得,先生,您真是给了我莫大的希望——艾伦蒂亚一定也会眷顾着您,眷顾着如此对朋友忠诚的您!”兰开洛特子爵高声道。 “你的祝福我心领神会。”艾德勾起了笑容。 兰开洛特子爵短短的时间内便沉浸在了“胜利的喜悦”中——他迫不及待地问起:“先生,如果我记得没有错……” “不错,他邀请我帮助你,那么我便来帮助你——那一项成果确实实现了,不然我无法那么早地便出现在你面前。”艾德缓缓道。 “那可真是太好了!”兰开洛特子爵兴奋得脸色发红。 艾德望着他,不紧不慢地将一枚发黄的树叶夹在了自己最后看到的地方。 那是一本《神语》——艾德偶尔会看一下这本书,就像是有的人偶尔需要找些乐子,缓解自己内心的抑郁。 他最后看到的那一句话来自《悲歌》。 “她伸出手,想要抓紧眼前的光——然而久居黑暗的她早已经无法接受如此纯粹的光芒,在这样的光明中,她高兴地尖叫,她兴奋地颤抖——最终,她在无限的光明之中,接受了自己那被诅咒的命运。” “诅咒自可悲者而生,他们却会高兴地接受命运。” “有人说他们疯了——在艾伦蒂亚的注视之下。” 艾德回忆着那些话,兰开洛特子爵还在自言自语,他缓缓地将这本书放在桌子上,朝着子爵走去,轻轻地开口,说着只有他一个人能够听到的话。 “他们没有疯——他们只是以为自己是胜利者,从一开始,就是愚蠢之人。” ======================================= 伊索森林里,这是恐怖的一角。 依维琉对伊索森林而言是恐怖之处,那些被腐化的榉树却获得了奇特的力量,成为了危险地掠夺者,树根从地下钻出,交织成了一幅像是艺术品的东西。 然而要撇开那些挂在上面的尸体。 那些都是年轻的冒险者,他们瞪大着眼睛,还残留着死前的复杂心理,或许是愤怒的、懊恼的、疑惑的、后悔的……许多许多,只是已经没有人为他们表达这一切了。 哗——! 一只手忽然从松软的土壤里伸出。 手掌,接着是手臂,肩膀,很快那个男人才爬出来——因为提前的准备这个防御法术,他避免了被吞噬的惨剧。 阿尔瓦很快爬出来,他拍着身上的尘土,并且检查着自己还剩下些什么——他这一份谨慎和能干一直被人称道,可谁知道此时它将以这样的背景得到表达——阿尔瓦转过头,看到了那些死去的同伴。 他的双眼中,阴霾越来越重,可却没有忏悔。 缓缓地朝着那些同伴走去,他一个一个地从他们身上搜寻还有用的东西。 他即将完成这一切的时候,正准备走到稍微低的地形中,这时脚下的一根树根忽然动了,他皱眉,毫不犹豫地举起匕首斩断了那一截树根,不过向下滑已经无法避免! 第二百零四章 选择与命运 阿尔瓦不可避免地往下滑,不过他动作敏捷地抓住了一根藤条,脆弱的藤条毕竟也让他获得了一些缓冲,才没有摔得那么难看——或许是榉树被腐化影响,这里的土壤因为树根胡乱地移动而十分松散,十分容易塌陷。 阿尔瓦此时站在一个大坑里,却没人知道这个地方原先是什么样子的。 看了看周围的高度——阿尔瓦眯起了眼睛,感觉到这个坑并不深时准备往上走,但是身后忽然传来了沙沙的沙石散落的声音,他不由得转过头,这个坑的最低处的沙石缓缓地“旋转流动”,它似乎想要将阿尔瓦再度“拖下去”! 阿尔瓦皱了皱眉,立刻开始寻找可以帮助他快速离开这个坑的办法——很快他就凭借着嵌在土堆里的巨石爬到高处,不过当他转过头时,发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沙石之所以流动,并非因为攻击性这种在伊索森林依维琉的危险区域里的“生命”特有的属性——而是因为某样东西浮起来了——它在阿尔瓦爬到最高处的时候才“浮出水面”。 那是一个银灰色的平台,金属的光泽起初令阿尔瓦以为是铅块,大小微妙,可以使得两个人躺在上面而不会接触彼此,不过更令人注意的是当平台上的沙石都流走时,在阿尔瓦面前显示出来的平台表面。 阿尔瓦还发现,那些细碎的,在平台旁边飘荡的沙石在颤抖——周围的事物在下意识地回避这个被显露出来的东西。 一个古怪又古老的平台,狰狞巨兽的造型制造出了怪异的效果,当阿尔瓦想要仔细地辨认它时,那张巨兽的嘴忽然又张大,沉重的气息从中涌出,在附近飘散——直到将这个平台打开,露出了一条往下的阶梯。 阿尔瓦盯着那座平台发了一会儿呆,他的眼睛缓缓睁大,那双眼里透露出狂喜的光——然而出于天性里的怀疑,他没有立刻冲上去,而是取出了一卷卷轴,当将卷轴展开时,被灌注于其中的法术便像是风一样从中窜出! 这是怎么样的法术已经不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它在涌出的瞬间便被那巨兽给吸收了——法术沉入了它的体内,一切归于平静。 “哈……哈哈哈哈……”阿尔瓦愣了愣,接着忍不住笑出声,他笑得颤抖,眼角似乎有一滴泪水滑落。 接着眼神中便满载着自信与坚定,像某些史诗里关于勇者的描写那样。 “他们无畏无惧,相信着自己能够捕捉光。” ======================== 菲特奈睡得迷迷糊糊的,忽然觉得被一种奇异的感觉唤醒。 她没有做梦,没有梦到不久前令她被包裹在不安的回忆中的东西——不是因为梦,也不是因为她睡前思考的事情。 菲特奈终于睁开了眼睛,她不由得转过头,看了一眼蜷缩在床脚的女孩,接着小心地走下床,想要走出去时,因为察觉到了天气有些冷——她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这里是一个不同于“外面”的世界,于是披上了一件斗篷才往外走。 经过窗户,菲特奈下意识抬头看外面的环境,惊讶地发现一个人影在河边。 那是格雷德,只有他才会坐着轮椅。 菲特奈不由得走了出去。 “啊?洛奈啊。”菲特奈没有刻意掩饰自己的声音,她在草坪上走动,因此发出了沙沙的声音,格雷德缓缓地转过头,发现来的人是菲特奈时,轻轻地说了一句。 菲特奈感觉到格雷德的脸在月光下,便像是那月亮的光芒一般,散落着细碎的银光,模糊梦幻。 她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时候的格雷德和平时不同,平时的他像是阳光,温暖却不符合他那张脸该有的气质——那本该是个冷清又尊贵的人,像是一个被人瞻仰的艺术品,向人们展示他那泛着清辉的光芒,却不可被人们轻易地感知。 “威兹德姆公爵先生最近还好吗?”格雷德将脸转回去。 菲特奈身体一僵,确认自己那朦胧的睡意已经完全消失了。 “你和他很像。”格雷德缓缓说道,他背对着菲特奈,却对她此时的心情了如指掌,“我欠了威兹德姆公爵先生一个很大的人情——但我或许永远都无法补偿他了。” “是吗?我从未听父亲大人说过。”菲特奈不再掩饰,以无奈与平淡的交织的口气说道——这种态度就像是她还是身为贵族的时候,不再掩饰后,她比起原本的自己更为尊贵、更为自信。 “为什么你要离开路德王国呢?像是福莱特一样被排挤吗?可我认为聪明如你,你不会有这样的结局。” 菲特奈该为这种似乎在抬高她的判断欢欣鼓舞么?福莱特又应该为这种将他推到一个愚蠢境地立场的判断感到沮丧? “我不愿意接受我的命运。”菲特奈想了想,走到格雷德身边,和他一样望着那清澈的河流,“那对我而言是非常可笑的事情,因此,我不接受。” “啊……‘不愿意接受命运的命运’吗?”格雷德忽然发出了一个菲特奈不知道是什么含义的感慨,接着他凝视菲特奈的双眼,此时那金色的双眼才有了威严的痕迹,“你有想过你应该有怎么样的命运吗?” “不,先生,我对这个世界不抱以任何的希望,因而我不指望我能拥有什么可以值得我追求的选择。” 菲特奈不相信命运,却相信选择,她相信选择构成了命运,它们是不一样的,选择属于自己,命运像是女神操纵的东西。 “如果要改变这个令你失望的世界呢?”格雷德缓缓道。 “格雷德先生,我很敬佩您,您像是我听说过的很多的大人物,他们做出了不同于其他人的选择,觉得那可以改变周围的人,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菲特奈深呼吸了一口气,“我没有必须这么做的理由,我可从来都不是伟大的人。” “但我别无选择。” 第二百零五章 双眼中真正的金色 “但我别无选择。”格雷德望着菲特奈,语气缓慢而坚定,“洛奈,离开星辉之后,你有可以去的地方吗?” “没有。”菲特奈顿了顿,“可我似乎无法离开这里。” “没有时间了——真是可惜。”格雷德很平静,哪怕菲特奈以为他的话语应当带着心存什么遗憾的语气——菲特奈还发现格雷徳那双眼睛一直望着河水,金色的眼睛因此被染上了蓝宝石的光泽,“星空深处,如果你能到达星空深处该多好。” 菲特奈不明白格雷德在说什么,她皱了皱眉,走到格雷德面前——格雷德这个模样让她感到有些担心——她总觉得此时的格雷德的表现与某些事情重叠了起来。 背对着光的方向,格雷德被菲特奈带来的阴影笼罩,眼睛再没有河水的蓝色,而被阴霾笼罩:“格雷德先生,你怎么了?” “洛奈离开家族的时候,还没来得及接触真正的贵族的世界吧……你曾经想过么?那是个怎么样的世界。”格雷德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倒问起她一些问题。 要知道,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格雷德是特立独行的。 格雷德自愿前往最混乱的领地治理,做超出贵族职权的内容,莫名其妙地“死去”,本来很有可能在这里消亡。 在和格雷德相处的一段时间内,菲特奈认为格雷德十分符合自己曾经的看法,一个柔弱的理想主义者——一切与压力相向而行的人都是柔弱的,那是相对而言的,他曾经应该拥有几乎无人能够匹敌的巨大能量。 可那些能量消亡殆尽,菲特奈在这里只看到一个温和的他。 那样的印象已经在脑海中成型,可格雷德此时却试图打破这个印象——那么地突然,以至于菲特奈没能够理解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人总是充满争斗的,贵族的争斗是最危险并且最让人想要远离的。”菲特奈缓缓道,“我不知道为什么您此时想与我说这些,我只认为您曾经做过的事情十分令人钦佩——夏芙林领地的治理应该是每个人都将赞美的。” “不……我并不想问这一些。我并不后悔我做过的事情,洛奈。我想问的是……”格雷德摇了摇头,否认了菲特奈的假设,“你是否想过……回到那个世界。” 回到那个被菲特奈已经明确认为是充满了争斗的世界?菲特奈觉得这个想法很古怪,它不该是格雷德这样的人会提出来的。 他到底怎么了? “我不知道,先生——你的问题让我没办法回答,可这些事情并不是我能控制的,我脱离了那里,便注定将要被那儿排斥。”菲特奈皱眉。 “洛奈……还真的不想是一个女孩呢,你让我想起了我的妹妹们……我很少能见到她们,因为她们出生的时候我已经去夏芙林了。她们给我写的第一封书信是为了获得一个夏芙林特产的玩偶——她们因此用生疏的语调写了一封信给我,那是我第一次‘认识’她们。她们和很多贵族女孩很像,遇到想要的东西会尽力地去争取,而不是去考虑其他的因素。” “殿下。”菲特奈第一次使用如此正式的称呼,“她们是公主——她们理应得到与地位相等的荣光。” 格雷德摇了摇头:“威兹德姆家族的权势不亚于王族,可你此时却没有得到你应该获得的荣光。” 菲特奈无话可说。 “因此,抛开那些条件呢?洛奈,回到那个世界是最好的决定吧。”格雷德苦笑了一声,“我还真是过分啊,说出这些话。” 菲特奈还是没有说话,她的眼神里有些茫然。 为什么格雷德要和她说这些话?这是她第一个想法,接着她在想,为什么她要回去?为什么……她真的能回去?可她回去又能做什么呢? “我想……我可以去好好考虑一下。”菲特奈叹了一口气。 “我说过了啊,洛奈,已经没有时间了。” 格雷德的话让菲特奈的注意力再次放在了格雷德身上——格雷德的脸上没有过多的可以用来辨认年龄的风霜,可深深地看去,却发现有一丝裂痕。 菲特奈觉得她看不明白这一切。 “你在说什么……”菲特奈下意识道。 “《神语》是一本好书。”格雷德的话依旧让人摸不清头脑。 菲特奈还没有来得及继续问下去,格雷德已经缓缓地伸出手,那只手出人意料的十分有力。 “无论是否回到那个世界,永远不要被情绪影响,不要因此而改变自己……尤其是……愤怒。”格雷德的声音沉稳,而菲特奈只看到他的身影越来越远。 她被推到了河里! 河水本来是很浅的,但菲特奈却感觉冰凉将她包裹,她无法发出一个音节,只能看着自己越沉越深。 “出来吧。”格雷德看着菲特奈消失在视线中,依旧坐在轮椅上,缓缓地开口。 如果菲特奈还在这儿,她会对这个突然出现在这里的人十分惊讶。 她名为克里斯蒂,曾经在菲特奈入学时“引发”了一场不小的骚乱的人。 “你欺骗了她,如果她早就知道……这个世界虽然是以莱特塔制作的炼金道具作为蓝本,可提供这个世界的魔力的人其实是你,或许她不会如此信任你。”克里斯蒂望着他,“你甚至早就知道她是威兹德姆家族的人,却不拆穿她——有时候我并不明白你。” “你是老亨利德的孙女吧?某些方面而言,你确实与他有相似之处。”格雷德转过头,看了她一眼。 “真是令人感激,你还记得我的祖父。” “他是一个值得注意的敌人,却不是一个值得敬佩的敌人。”格雷德继续说,“他还好吗?” “他已经去世很久了。”克里斯蒂朝他走去,“格雷德先生,你本来不该与安森迪尔公国为敌,你知道的,你本来不该有那种立场。” “能够杀掉我的人不是你,克里斯蒂。”格雷德说。 第二百零六章 即将因此产生分歧 格雷德的话引起了克里斯蒂的警惕,她抬起手,法术快速地汇聚并释放,形成排列整齐的透明屏障,抵挡了来自敌人的法术——抬头看去,发现那个正在靠近这里的人——一个她十分熟悉的人。 “希蕾?”克里斯蒂惊讶地瞪大眼睛,接着她的睫毛颤了颤,那种惊讶一闪而逝,取而代之的是讽刺的笑意。 希蕾缓缓朝克里斯蒂走来——那张素来没有表情的脸上,此时充满了愤怒,具体则表现于她紧盯着克里斯蒂,仿佛要将她一口吞下。 “佛瑞森将你体内的雷柏尔取走了——真是可惜,你一直是一个弱者,没有雷柏尔只比普通人强一点。现在你能做什么呢?”克里斯蒂没有因为她脸上浮现的表情而畏惧她——一直以来,希蕾都是她的玩偶,哪怕这个玩偶脱离了自己的控制,她也不会因此产生恐惧。 “闭嘴!”希蕾冷冷地阻止了她继续说下去。 她的愤怒、无助、痛苦全都来源于这个将她当作玩偶的女人——当她从雷柏尔的折磨中获得解放的时候,她就在等待着这一天,等待着将她亲手杀死的那一天。 她要复仇,这个结果不是很容易理解的么?! 希蕾抬起手,木偶们从她的身后,它们动作迟缓,每一个都有一张克里斯蒂的脸,同时表情呆滞——由于希蕾制作木偶的天赋,它们像是一群以死者构筑的军队。会让人下意识地感觉到恐惧。 “希蕾,你这样的复仇是正确的吗?你口口声声地说我的方式是邪恶的,可你呢?你可是欺骗了你的救命恩人呀。”克里斯蒂后退了一步,微微地皱眉,因为从来没有见过希蕾制作的这些东西。 “我可以不择手段,最重要的是我不畏惧你!——克里斯蒂,我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希蕾冷冷地道。 格雷德看着这一切,他此时不是一位和善的帮助者,而是一位冷眼旁观的旁观者,他看着这一出画面,心中毫无波澜。 克里斯蒂和希蕾的战斗是十分残酷的,一个人一心想要致对方于死地,另外一个则要不顾一切地活下去。 =================================== 福莱特被大鼻子老头一路带到了佛瑞森的白塔,这座白塔他只来过一次——当时莎伦与他一起,无论莎伦说了什么,那名睿智的长者都没有与他们说太多的话。 现在,福莱特有些怀疑,佛瑞森是否一早就知道了他们的来历。 “佛瑞森去了哪里?”大鼻子老头带着福莱特来到了白塔的第二层——而不是校长的房间,福莱特望着石门打开后,露出了里面空洞洞的空间时,忍不住问。 “威隆顿一直不支持星辉——他们是隐世者,认为能够拯救这个世界的只有他们,却又不希望这些事情被人们察觉,尽管他们在冒险者中负有盛名——虚伪。”大鼻子老头却好像说起了不相关的事情,可福莱特渐渐地听出了什么端倪,“威隆顿会给平民魔法师贤者的称号,作为那个机构的运作者,莱格朗德家族不久前死了一个人,佛瑞森作为那个家族最后一个人,那老东西要回威隆顿主持大局了。” 福莱特一愣:“那么星辉……” 星辉理论上不由教授管理,很多方面也表现出了缺乏管理的弊端,但是它需要佛瑞森,或者说在结构上不能缺少校长这个职务的担任者。 “本来应该由莱特塔继承,不过……谁知道她能不能回来呢?”大鼻子老头露出了一个讽刺的笑容,“她在哪里受过伤,必然会在哪里死去。这是她不可避免的事情。” “莱特塔教授?”福莱特只知道她是菲特奈的教授。 “她和很多背叛路德王国的贵族很像——我不觉得会有什么例外。看着好了,反正也和我没有什么关系。”大鼻子老头说,“不过即使没有佛瑞森和莱特塔,这所学校未必不能在这样的状态下再存在一段时间——以一种毁灭性的方式。” “这是什么意思?” “小子,你的话太多了!和我来吧!”大鼻子老头拒绝再做任何解释,他带着福莱特往“下”走——福莱特确实觉得他们在这漆黑的房间中往下走。 大鼻子老头突然停了下来,他凭空打了一个响指,火焰从火盆里升起,照亮了周围——石块堆砌的阶梯向下延伸。 “古烈特接受的法术教育是路德王国的,那些陈旧的学说认为墙的力量寄托在信仰之物,因此决定摧毁广场上的雕像,削弱灰墙——这一点真是不如安森迪尔公国。”走着走着,大鼻子老头开口了。 “下面是灰墙的根源吗?”福莱特对去年金灯祭的事情有所耳闻。 “你还是有些聪明的。”大鼻子老头的话令福莱特无话可说,“这里操纵着星辉最关键的秘密,我破解这里可花了十多年的时间!” “破解?为什么?” 大鼻子老头没有再说话,他们一直往下走,直到感觉到尽头有一丝光——那光芒与阶梯上的一样弱,但光是奇异的幽蓝色。 福莱特按捺自己强烈的好奇心才没有加快脚步,这个过程令他感觉十分漫长——终于,他与大鼻子老头踏入了那间房间——那儿只有一面…… 镜子。 散发着蓝色幽光的镜子,镜框由简单的铜勾勒出漂亮的花纹,镜面像是湖面,福莱特在看到这种特殊的材质后便被吸引了一般,紧紧地盯着这样东西。 “这是什么东西?”福莱特转头问大鼻子老头。 “将这段咒语背下来,你只有一个沙漏的时间。”大鼻子老头从身上摸出了一个沙漏和一个卷轴,朝福莱特丢去,接着他拍了拍自己那沾满灰尘的旧袍子,福莱特看到他伸出的手上有不少伤痕,却无法判断光从伤痕上判断那是什么样的伤。 事实上福莱特知道大鼻子老头因为什么而受伤。 福莱特只看了大鼻子老头一会儿便将注意力转移到手里的沙漏和卷轴了——卷轴的边缘已经不仅是起毛,并且被磨损了很大一部分,像是曾经被深藏在某一个地方数百年,脆弱得仿佛动一动手腕便会将它扯碎。 福莱特按照大鼻子老头说的话,仔细地阅读上面的咒语。 第二百零七章 坠入荒野的龙(上) 辽阔的荒野上寸草不生,因为土地被灼烧着。没有火焰升腾,仅仅是隐藏在土地里犹如熔岩的纹理,却足以让人想象那可怖的热度。 她也一样,能够想到。 她就站在这样的一片土地上——她能够了解到这强烈的热度,可对灼热的感知却没有随之贯入脑海。很多东西对她而言都是如此,于是她便成了行尸走肉,不会因为任何东西而停下脚步。 却不知道去向何方。 忽然,一个黑影出现在眼中——起初是一个一个小黑点,逐渐地扩大,那是…… 一头巨龙,巨龙的身影庞大,足以铺天盖地,它的身姿修长修长,同时携带着充满了破坏力的弧度,通体被黑色的,如嶙峋岩石的鳞片包裹,刀枪不入。它伸展双翼,双翼值得称赞,扇动双翼时划出了同样完美圆满的圆弧,利爪则是世间最坚硬之物。它最耀眼也最让人害怕的双眼是赤红色的。 站在荒野上的女孩望着它,它也发现了女孩——它振着双翼向她靠近,那双赤红色的眼睛清楚地映照着她的容颜。 她感觉自己要害怕,要畏惧眼前的一切。 可她却从那一双赤红色的双眼里——看到了另外的、不,是一模一样的巨龙。 她很惊讶,接着眼前的画面变了,她发现自己“飞了起来”,就在那头龙所在的地方,飞行,俯瞰着大地。 她忽然明白了。 她就是那一头龙。 ========================== 希蕾和克里斯蒂的战斗,两者势均力敌——克里斯蒂拥有更高强的对魔力的控制力,可希蕾拥有几十个木偶,那些木偶手中拿着武器,自动地对克里斯蒂进行围攻——希蕾显然无法让这些没有生命的物体成为魔法师,因此虽然她的人多,却不能够令她轻松获得胜利。 然而克里斯蒂在战斗法术的成就并不高,对战斗法术的研究也不足够,面对人数众多的情况,她渐渐地落于下风,一步步向后退。 格雷德看着她们,眼神不含有任何情绪,接着他转过头,又去看背后那条河流。下意识地,他想去抚摸自己手指上的戒指,可在那枚戒指早就不在那儿了——虽然他这个习惯却一直存在着。 哐——! 格雷德转过头,看到希蕾的木偶被克里斯蒂的法术推入了不远处的小木屋中——她们的战场竟然延伸到了那里。 “糟糕……”格雷德皱了皱眉,这似乎超出了他的预计。 法芙娜……似乎还在那儿。 =========================== 吉尔今日像是往常一样来到花房,可是今天他等了许久,那一面镜子始终像是一面普通的镜子,没有任何的反应——菲特奈一直没有出现。 吉尔皱了皱眉,不由得坐在实验桌旁的椅子上等待,同时拉动自己脖子上挂着的线,将一枚吊坠取出——吊坠里有一张照片,泛黄的照片显示着它已经有十几年的历史了,照片显示了三个人——一个留着浓密胡子的男人两只粗壮的手臂手各搭在两位少年的肩上。 这两个少年是吉尔和克拉伦斯。 他们很容易被认出来,因为他们照片上的模样和现在的模样没有任何的区别。 时间好像从此便这么地停驻,他和克拉伦斯的容貌在十几年来没有任何的变化——吉尔看了一会儿这一张照片——喀。吊坠被合起来,他抬起头,看着天花板,眼神飘忽,仿佛在回忆着一些过往。 “吉尔。”克拉伦斯也像是往常一样来到这里,他看到吉尔手里握着什么,又看到挂着吊坠的绳子延伸到吉尔的脖子上,便明白了,“你还带着它吗?” “你究竟来这里做什么?因为教廷的命令吗?”吉尔没有像是往常一样呵斥他,而是问道。 “不,这是路德王国的命令。”沉默了一阵,克拉伦斯说道。 “你们将会毁了这里,对吗?”吉尔继续说。 “没错。这里不该存在——这是不洁之所,在它的背后背负着太多没有因此解脱的灵魂。” “克拉伦斯,看来他们对你的教育十分成功,让你忘了一切。”吉尔深呼吸一口气,缓缓地站起来,他注视着克拉伦斯的双目,一字一句,“我们不该是被那些自诩神圣的家伙在意的存在,可你已经成为了被人们称赞簇拥的神圣之人——而我只能生活在这里,因为只有星辉能够接纳像是我这样的怪物。” 克拉伦斯也看着吉尔。 “因此我不希望再看到你,你接受的一切与我接受的已经完全不同。”吉尔不知道克拉伦斯此时有怎么样的情绪,只是说道,“离开这里吧,趁我还没失去耐心之前。” 说完他转过头,朝那面镜子走去。 可他忽然感觉到脖子上传来痛感——接着眼前的画面渐渐模糊。 “我知道,但我必须将你带走,否则这场战火也会波及到你。”克拉伦斯抱着倒下的吉尔,缓缓道,“很快一切就该结束了,哥哥。” ========================= 哐——! 法芙娜被惊醒,她下意识地在床上蜷缩起来,充满惊恐地瞪大眼睛,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房间被破坏,墙壁上出现了一个大洞,刚才便是这个声音将她惊醒的——再看看那倒在墙角的木偶。 “法芙娜!”这时,她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可以远远地看到格雷德紧张地望着自己。 格雷德没有想到希蕾和克里斯蒂的战斗会波及到那一座房子——克里斯蒂因为格雷德的呼喊发现了法芙娜,她抵挡那些木偶后的一瞬空档看到了法芙娜——法芙娜那一双金色的蛇眸令人瞩目,可同时她看起来也那么地柔弱。 克里斯蒂当即做了一个决定,她后退了两步,窜入了房子里——希蕾皱眉,追了上去。 法芙娜呆呆地看着这一切,她只感觉自己在梦里的那一片炽热的荒野中,对这一切都毫无感知。 即使格雷德焦急地呼喊她,即使那个突然朝她冲来的女子似乎因为匆忙而对她伸出手…… 克里斯蒂躲开了木偶朝她背后进行的攻击,冲到了法芙娜面前,她抓住了法芙娜,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些东西,塞到了法芙娜的嘴里! “克里斯蒂!你竟然!”希蕾惊讶地看着这一切。 “啊——!”格雷德想要站起来,可却无法做到,反而脱离了轮椅倒在了草坪上——他的神色焦急,因而耳边响起了法芙娜的尖叫。 第二百零八章 坠入荒野的龙(中) “最初”是什么时候? 温迪不记得了,“过去”这个词语对她来说是遥远又模糊的,因为那个词语会赋予她很深的回忆,因而遥远——可惜她根本不知道那些回忆都表现了什么——看不清楚,因而模糊。 她记得最清楚的过去,也是被她真正地视为开始的一瞬间,是与阿尔瓦相遇的一刻。 笑容坦诚的少年朝她伸出手,向她询问:“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这里很危险,要不要和我离开这里?” 阿尔瓦在一开始便照顾着她,询问什么都不清楚的自己需要什么,告诉什么也不会的自己如何生存下去——哪怕是最基本的——“生存”,这样重要的词汇;“姓名”,这样重要的标志,也是阿尔瓦送给她的。 爱意的萌生理所当然,她认为一切变得不可控制起来——不管是情感还是自我,她仿佛变成了另外的一个人。 她不再想起那些让她心绪混乱的回忆,因为她明白,自己只要注视着自己眼前的少年便可以了。 那是她的希望,她前进的道路,她的光。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痛苦呢?你不会懂得我的。”可那一切的破碎悄然而至——温迪甚至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脑海中仅仅剩下这样残酷的话语。 随着阿尔瓦的那些话,回忆再度出现了,它们纠缠着自己自己,哪怕她再抗拒这一切。 她恐惧、害怕、挣扎——直到最后疲倦地只想要再看到阿尔瓦一眼。尤其在那一天在自然社发生的那些事情之后。她脑海里的回忆清晰了起来。 “吾将苏醒,以王者命名。” 她梦到了高大的身穿白袍的人举着一把剑、梦到了一个高大的国王手握着一把相同的剑,在战场上所向披靡、梦到了一把剑支撑着那一名高大的国王不要倒下,然而叛乱者的剑已经命中了他…… 最让她恐惧的不是这些画面对她而言是陌生的,反倒因为这些画面无比熟悉而令她感到了恐惧。 彻夜难眠。 这一个夜晚,她像是往常一样缩在角落,用被子裹紧自己,她目光呆滞地等待着天亮,但是地面开始颤抖,她先是一愣,接着从窗户外传来了尖叫! 温迪的听觉敏锐,听到了尖叫之后立刻掀开了被子,冲到窗前,当打开窗的一刻,她的视线便被一个巨大的身影填满。 那是一种她以前只在书上见过的生物。 巨龙。 那一头龙身材修长,动作有力,张开那双翼时能够占满整个星辉的天空。身上的鳞片像是嶙峋的岩石,而双眸是赤红色,在温迪打开窗户的一刻,它仰起脖子向天空飞去,那一瞬间它同时嘶吼着振动肉翼,那一刻有强悍的气流砸落,将一些脆弱的建筑、树木、人掀飞。 这是什么? 温迪觉得这一切不可思议,同时,高速向天空飞的巨龙在天空中调转了方向,将头朝下,张大嘴——浓绿色气体流窜,滚动,在触碰到那一切的时候瞬间将那些被触碰的东西腐化。 与此同时,一些人在恐惧中反抗,他们召唤出了火焰,不顾一切地用火焰点燃了周围的一切,希望能够驱散这些浓雾。 他们还找到了身边能够投掷的东西,石头、弓箭、杂物——纷纷地朝巨龙扑去,可它们要么是无法在巨龙身上留下任何的痕迹,哪怕是箭,更多的则在巨龙扇动翅膀的同时被甩了下去! “不……不能这样!”温迪失声尖叫,那些浓雾虽然确实被消耗了,可它们同时引发了一场无法避免的大火! 温迪立刻转身,她看着那些房间里被她切开的家具,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她缓缓地蹲下,深呼吸一口气,不加防护地抠地面——她的指甲因此翻卷,指尖因此血肉模糊,但温迪像是没有感觉——事实上,她的感知在几天前就消失了。 她将那块木板抠出了一角,接着将它抬起,露出了夹层里的包裹。 她将那个包裹取了出来,缓缓地拆开。 那是一把剑。剑身上书写着繁复无解的文字,剑锷由黄金制成,剑柄上则镶嵌着宝石。 而且没有剑鞘。 温迪将那块布揭下来,握紧了那一把剑,并将它举了起来。 就在这时,这一座宿舍楼被攻击——巨龙锋利无比的爪子将墙壁上的岩石抓下来,有力的双翼摧毁了房顶,温迪俯下身才没有被这些东西击中,接着她抬起头,对上了巨龙的双眼——巨龙的利爪抓着房子,它就盘踞在此。 巨龙似乎感觉到了温迪手中的剑有着怎么样的威力,于是低吼了一声,赤红色的眼睛爆闪出灿烂的光芒! 温迪眯起了眼睛,举着剑,却没有劈出一剑——因为巨龙的尾巴狠狠地朝着她抽来,她以跳跃闪躲,而那落空了的尾巴则将那一层给砸出了一个大洞。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可是你不能再继续破坏这里。”温迪望着它,摇了摇头。 巨龙听不懂她的话,它只是愤怒地吼叫,接着朝她张开了嘴,浓绿色的毒雾瞬间滚涌而出! 温迪没有后退,她反倒朝巨龙冲去,长剑迎着毒雾,劈开了毒雾——但是做出这一切后,这些毒雾甚至没有在剑上留下任何的痕迹。 巨龙又怒吼了一声,它改变了方式,猛地抬起自己沉重的身体,展开双翼想要再度窜上天空。 温迪却不打算给它逃跑的机会,她吸气,高高一跃,在巨龙振动双翼向上冲时跳到了巨龙的背上,高速的上升让她忍不住压低了身体,她感觉到天旋地转,仿佛很快就会被这天空的王者甩下去了! 温迪于是拼尽全力地举起剑,接着挥落! 剑在鳞片上剧烈颤抖,火星四溅,温迪咬了咬牙,大喊一声,剑便穿透这鳞片,刺进巨龙的身体里! “吼——!”巨龙高声地怒吼,它那无法被石块、弓箭、杂物伤害的鳞片被温迪的剑刺穿! 速度陡然加快,巨龙在天空中失去了平衡,双翼挥动却不能让它飞得更高,而是让它加速下落,它不断地砸中房顶、树木、窗户。 巨龙感觉到了自己死期将至,温迪紧紧地握着手中的剑,否则将会被巨龙甩开——然而剑不知为何忽然在她的手里消融。 变作了金色的液体,消失在了她的手中。 “不……”温迪苦笑地摇了摇头,在巨龙铲落在地的瞬间将她甩飞出去! 第二百零九章 坠入荒野的龙(下) 菲特奈被一种奇异的情绪包裹。 她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对一切都无所谓,甚至觉得庆幸——看啊,一个全新的人生。 实际上,这一切糟透了,她感觉这个世界中的人将荣誉的价值更高于生命,可荣耀背后是黑暗与血腥,从而制造出了一个充满假象的,虚伪的社会,她厌倦那一切,只想要活下去时,却出现了令她更不能忍受的事情。 路德王国、伊索森林、星辉大学……这些地方有什么区别吗? 她忽然觉得这些浸没她的水是悲伤的。 她放任着自己不断地往下沉,心生一种就此结束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可接受的怪异感觉——她不知道何时开始自己变得如此懦弱,可此时她必须正视这种懦弱,接受它,成为自己的一部分。 难以摆脱。 “亚瑟。”想要逃避这一切的心情无比地强烈,可她也清楚,这种逃避必然结束——直到一个呼喊从她耳边响起。 菲特奈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切在颤抖,分出重影,接着那些重影才渐渐地叠合在一起,让她看清楚了眼前本来模糊的影像。 湖蓝色长发的男子立在她的面前,神色平静地望着她。 菲特奈微微地侧过脸,看着周围的环境——她很快认出这里是星辉里的自己的宿舍。陈旧的浮着灰色斑的房梁、简单的木头家具、堆放着的物品里有一支枯萎的巴洛之花、莱特塔送的书页泛黄的书、海丽思为她做的小东西…… 她回来了吗? 菲特奈又将头转回来,她看着梅林,望着对方填满寂静的双眼——菲特奈觉得这种状态很奇怪,她感觉自己十分迷糊,辨不清眼前的一切,可她却忽然明白了自己以前不曾想明白的问题。 梅林的眼神不是认为一切都无所谓的镇静,那是一种可以被作为榜样的英勇与坚定。 如此夺目。 “抱歉,抱歉。”菲特奈抬起沉重的手臂,将它放在了自己的脸前,回避那种眼神,“我想,我做不到。” 她不知道梅林为何将自己视为亚瑟,认为她可以拯救一切,但她却不知道该坚持什么。 “请你看清楚,现在在发生些什么,再说这些。”梅林却缓缓地伸出手,握住了菲特奈那无力的双手。 菲特奈没有力气阻止他,被他拉起来。 梅林拉着她的手,她手中那根高大的法杖上,宝石闪烁出耀眼的光芒,菲特奈的眼前一花,发现自己眼前的画面已经不再是那间宿舍了。 她和梅林站在一个房顶上。 火焰,她看到了火焰——火焰将星辉包裹起来,无论是谁都在想办法逃窜,这样的火势似乎已经无法用魔法解决了——当这些火焰在压制下来的同时,它又会重新窜起,永不停歇。 因此再有这样的想法都被打消了。 “那是什么?”菲特奈苍白的脸被火焰的红光映照,她四处看去,喃喃地道——因为她看到了不远处有一样被包围在火焰里的东西,那是她不曾见过的。 “龙。”梅林说,“你召唤出来却没有好好照顾的小东西——它已经死了。” 菲特奈的身体剧烈地颤抖:“怎么可能?你……你在说法芙娜?” “法夫纳,这是它的另外一个名字。”梅林说道,“你想去看看它吗。” 菲特奈神色呆滞,远处那座小山一样的身影落入了她的眼中,她却不清楚自己的心里在想什么。 接着梅林将她带到了法芙娜……或者法夫纳面前。 她是绝对无法将这头恐怖的巨龙与法芙娜联系在一起的——那庞然大物倒在白塔的废墟中,它那修长优美的身体,那强壮的双翼,那锋利的双爪,那如巨石嶙峋的黑色鳞片……以及那双熄灭了色彩的双眼里,赤红色暗淡下去,只有浅浅的金色。 已经没有了气息。 没有人敢靠近这头巨龙——人们站在火焰的外围——这给了一些想接近巨龙,尤其是菲特奈这样的人重要的机会。 巨龙如此高大,以至于她站在巨龙面前,要费力地抬头才能看到它眼中微微的光芒。 梅林也走到法夫纳面前,缓缓地伸出手,贴在了它黑色的鳞片上。 “这东西让它发狂——它害怕地攻击周围的一切,但是,或许它只是恐惧,想要找到那个可以被它依靠的人。”梅林抖了抖手臂,菲特奈便看到一只透明的虫子落在地上,那虫子还活着,蠕动着。 菲特奈木讷地抬头,看着那虫子发现它后想要钻入她身体里的行径,动作僵硬地朝着它走去,可踏在虫子身上,将它碾碎的动作却无比地坚决。 “我害死了她,对吗?”菲特奈抬起头看着梅林。 “理由在你的心中,你没有引导她,让她回归自己最凶残的一面,她曾经是被齐格飞杀死的可怜的巨龙,但召唤它的人是你——你让它变得不一样,但是却没有防范这一切,”梅林望着菲特奈,“有时候,什么都不做并没有任何过错,但也是最大的错误。” 菲特奈愣在原地,忽然她感觉身边有风吹过,于是她侧过头,发现法夫纳在缓缓地消逝…… “因为她的死亡,我再一次苏醒——我已经知道那把剑在什么地方了。” “我不是亚瑟,我无法实现你的心愿,无法成为一个王者,那是不可能的事情——请不要对我付诸期待。”菲特奈脸上的脆弱显而易见,她无法再承受更多。 “无论你是否厌恶,这一切已经选择了你,当什么都不做便会毁掉一切,你珍视的,你想保护的,哪怕自己逃避的后路,也将被毁掉。”梅林说道,“菲特奈?威兹德姆,当你被选中的一刻,你在我的心目中便是亚瑟王,我将带领你走出迷茫,带领你拿到那把命运的剑,那是我的使命。” 菲特奈抬起头,她的脸上有泪痕,双眼里充满了惊讶。 “手握着权力并不是你的过错。这一切远远没有结束。”梅林再次握住了她的手。 第二百一十章 赋予死者的生之歌(1) “逃……快逃……快……” 这一次的回忆与以往不同,让她感到陌生——因为太多金色的有关荣耀的过往,相比起来,它那么地单薄,那么地虚弱,在她脑海中留下的印象也很浅很浅。 可这时却固执地出现,一直一直。 温迪躺在地上,她无意识地呻吟了一声,才缓缓睁开眼睛,当她发现自己被一些破碎的石块压住,皱着眉将那些石块推开时,发现自己正在一片废墟之中——这里是少有的没有被火焰笼罩的地方。 嘈杂,还被嘈杂包围。 温迪的脑子里很混乱,她犹是半梦半醒,脑海中一半是梦里那个呼唤她逃亡的声音,另外一半是自己昏迷前,杀死了巨龙的回忆。 都很不真实。 温迪无意识地从废墟中爬起来,她能感觉到身上沾满灰尘,却疲倦到无法拂开这些灰尘——但她没有发现自己身上没有一丝伤痕。 她忘记了她从高空中落下,还被落石覆盖。 温迪的脑海里被嘈杂的声音充斥着,那些东西不属于现实,她对现实无暇顾及。缓慢地,不自觉地,她朝没有火焰的地方走去。 她没有听到这周围人们奔跑逃窜的声音,没有听到人们呼喊哭泣的声音,仅仅是不停地往前走。 直到走到了一座建筑前,巨大的阴影令她稍微清醒了一些,她迟钝地抬起头,发现这座高大的建筑开着门,阴暗的环境反而让她感觉到安心——那种阴暗、冰冷、绝望的气息渐渐地占了上风,悄然从她的内心钻出,像是种子萌芽。 温迪的眼神呆滞,走进这座建筑中。 这是原来的星辉大学法庭,这种旧式的建筑墙体很厚,窗却很小,以至于光线严重不足,它因此成为阴暗的代名词,往时很少有人来这里。 温迪一步一步地走进来,身后的燥热与喧闹渐渐地离她远去,可脑海里的嘈杂却没有消退——忽然间,她木讷地抬头,发现这里不只有她一个人。 那是一个女孩的背影,她走过去,认出了这个背影。 “罗……罗莎?”念这个名字的同时让温迪“回到了”现实中,她张开嘴,那些奇异的阴暗停止了在她内心的生长。 温迪加快了脚步,似乎“正常”了起来:“罗莎?你怎么了?快离开这里,这里很危……” 温迪的手触到罗莎,突然愣住,眼睛里的光凝固了,呆愣地望着罗莎的身影缓缓地朝一侧倒下…… 温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愣愣地道:“罗莎?你怎么了?” “你做了什么?”温迪那呆滞的双眼瞪大了几分,她立刻转回头,看到那个立在门口的身影——阿尔瓦就站在那里,他看着眼前的一幕,表情中满是不可置信。 温迪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她不停地摇着头:“不是我……不是我……” 这种时候这些话便像是故意为自己开脱,温迪本不该这样,可她找不到任何的说辞——她只觉得一切无比的混乱。 发生了什么?这些事情? 阿尔瓦看到她这个样子,脸上的表情缓缓地消失,他脸上的表情像是蒙上了一层死灰,尤其在缓缓地踏入这里的时候——阿尔瓦一步一步地走进来。 温迪不停地往后退,不停地颤抖,她感觉自己受到了什么力量驱使,她的情绪已经不再是自己的了,而那些情绪又控制着她的手,让她做出那些没有意义的动作,让她说出那些没有意义的话:“不……不要过来……” “逃走……快逃走……” “吾将苏醒,以王者命名。” 两种声音笼罩着她,事实上,温迪没有在抗拒阿尔瓦的靠近,那仅仅是害怕——她实际上在抗拒的是这两种冲突的记忆,前者本不该再存在于她的脑海里,可这个时候却在不断地涌现,后者却让她感觉无法接受,那是她一直抗拒的东西。 阿尔瓦依旧在往前走。 “不要……不要过来!”温迪怎么可能意识到这一些,她感觉那些声音逐渐使她变得狂躁起来,她下意识地尖叫,抬手! 唰——! 温迪所有的思绪被按下了停止的选项,一切瞬间归入空荡的虚无。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手中——那一把剑又一次出现在了她的手中,而它便指着阿尔瓦——她不知道剑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将剑指着阿尔瓦,她再看地面,发现罗莎倒地的尸体上,尸体上有一处剑伤,那里不断地流出鲜血。 温迪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为什么当她醒来之后,她去杀了一头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巨龙,接着那些蜂拥而来的记忆让她的意识变得无比地混沌。 她都做了什么?是她么?杀了罗莎的人?是她吧——她疯了,疯到连阿尔瓦也要杀掉。 温迪的双眼里,再也没有光彩。 噗——! 可她又再次瞪大了眼睛,因为阿尔瓦朝着剑锋走来,他握着剑身,令那把剑刺入了他的胸膛! “不——!”温迪失声尖叫,她的力气突然被从疲倦的躯体中抽了出来,帮助她将这把剑拔出阿尔瓦的身体,阿尔瓦的身体不住滑落,可当温迪想要去扶住他的时候,他却站稳了,挡开了她的手,于是温迪只能愣愣地站在原地。 “于此,各不相欠吧。”阿尔瓦望着她,声音疲倦不堪。 “你在说什么啊?你在说什么……”温迪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滚出眼眶,她不知道阿尔瓦在说什么,也不清楚这一切都代表了什么——她甚至不知道阿尔瓦为什么要说这些话。 做错这些事情的人不是她吗?为什么他要让自己受伤,并且说,‘各不相欠’了? “抓住她!”就在这时,一群人涌入了这里,他们穿着带着教廷标志的铠甲,其中一个人朝温迪大喊。 温迪不明所以,脑子无法思考,也无法反抗,这时,一支白色的箭从远处射出,刺中了她的肩膀——那一支箭如此地有力,以至于她被直接钉在了不远处的墙壁上! 第二百一十一章 赋予死者的生之歌(2) 温迪被钉在墙壁上,她没有反抗,哪怕这支箭给她带来了巨大的痛苦——从伤口处蔓延的撕裂的疼痛令她要痛到昏厥,可这种疼痛却不能让她发出一点声音,或许是因为情感上的疼痛令她对其他的事情麻木了。 温迪心底深处的黑暗气息又一次蔓延,脑海里又不停地回荡着模糊的声音,它超越了那些金色的回忆,完全占据了她的脑海。 “逃……快逃……” 那些人朝她靠近,克拉伦斯从人群中走出来,他手中握着一张白色的长弓,那一支箭便是他射出来的,没有表情的脸上不因为自己的对手是女人或是其他什么弱者而手下留情,他经过阿尔瓦,没有看他一眼。 “遵守你的诺言。”阿尔瓦背对着温迪,缓缓地俯下身,将妹妹的尸体抱起来。 “你的所为已经为你的家族洗清了罪恶——你将得到救赎。”克拉伦斯说道。 “哈?救赎……可是那一切,已经没有意义了。”阿尔瓦的脸上勾起了一个充满讽刺的笑容,温迪便看着他慢慢地走远。 温迪靠着墙,再一次,疼痛,或者说其他的什么让她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她没有看克拉伦斯,只是盯着阿尔瓦的背影,那张充满死寂的脸像是枯萎的花。 “罪恶之人。”克拉伦斯看着温迪。 温迪没有说话,她不知道这个罪名从何而来,可她认出了教廷的标志——他们给的罪名似乎很公正,人们似乎都是这么说的,对么? 她不想知道这一切的前因后果,只觉得一切已经毫无意义——死亡?那不是令她感觉恐惧的东西……在脑海被那些声音环绕时,突然间,她觉得自己不是第一次面对这样东西。 克拉伦斯看到温迪没有任何的申辩——他虽然不在乎那种申辩。 于是从克拉伦斯开始吟唱——那些随着克拉伦斯到来的教廷士兵用充满敬意的眼神看着他,纷纷低下头。 克拉伦斯身上的神圣气息越来越浓郁,神圣的白光将他的脸照亮,温迪不由得去看他——那张像是雕塑一样的脸上,没有温和,也没有厌恶,只像是“公正的”裁决者。 “克拉……伦斯?你是……克拉伦斯……”温迪愣愣地望着眼前的人,她不受控制地念出了克拉伦斯的名字——除了克拉伦斯的吟唱,没有人说话的大厅中,她这突兀的声音——哪怕她的声音充满了恍惚,充满了迷惑,清楚地落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温迪的脑海里浮现了一个可怖的画面,原本那个回忆的构成仅仅是模糊的声音,可它忽然像是张开的大网把她笼罩了起来! 那黑色的网同时呼唤出了她内心对恐惧的全部回忆——! “啊啊啊啊——!” “住手!” 温迪惊恐的尖叫起来,同时另外一个声音响起。 =========================== “这里……发生了什么?”在温迪苏醒前,菲特奈和梅林站在房顶上——白金色发的瘦弱女孩茫然地看着这一切。 星辉里的人因为大火而四处跑动,似乎维持着巨龙出现时的画面,但是这是不符合实情的——站在房顶上的菲特奈通过观察找到了原因。 这些人中,出现了教廷的战士。 起初菲特奈以为那是错觉,可是当这些人越来越多的时候,就不可能是幻觉了。 她不由得抬头看星辉大门的方向,她观察过那些教廷战士们出现的方向——不是从那边来的,反倒像是…… “白塔区?为什么……”菲特奈的眼中被不理解充满。 “空间的法术——这里有可以穿越空间的炼金装置,他们从最高的那座白塔出现。”梅林向她解释。 “佛瑞森?不可能……佛瑞森不在星辉……是谁做的?”菲特奈立刻反应了过来,她惊讶地看着那座最高的白塔——那儿本来是星辉最后的希望所在,可是却成为了那些教廷战士入侵的地方。 菲特奈的视线落在了法芙娜消失的地方,她忽然感觉到心底升起的寒意——法芙娜已经让这里变得如此混乱,可法芙娜的存在是不会被事先预知的,但是这些教廷战士不一样——他们的入侵是早有预谋的! 他们要毁掉星辉。 法芙娜的出现加剧了这个过程,那些学生的组织松散,在法芙娜的打击下或许已经忙于逃命了——能够组织这些学生的人…… “阿尔瓦和温迪呢?”菲特奈下意识地问,接着心中升起了强烈的不好的预感——她转过头,看着梅林,梅林漂亮的眼睛无畏于和她对视,这似乎肯定了她的某些想法。菲特奈感觉有些心虚,她微微地移开了视线,声音里又出现了茫然,“温迪……她……” “你早知道她与王者之剑有联系,却认为那样可以让她幸福地活下去。”梅林的话少有地不留情面。 “一切已经来不及了吗?等等……你的意思是……温迪仅仅与王者之剑有联系,却不是……”菲特奈一愣,惊声。 “王者之剑怎么会成为一个人?它是一把王者的武器。”梅林缓缓道,“我不知它为何会出现在那样的地方,可它救下了那位将要死去的女孩,并赋予她以剑的意志活下去的能力——这样的能力终究会消散,在她体内的黑暗超越这种意志的时候。” 菲特奈突然颤抖了一下,她仿佛想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你的意思是……温迪她……她是因为……” “你猜到了一些本质。那已经足够理解这件事情了。仅仅以她的名义,这个世界的教廷便可以‘正当的理由’摧毁这个地方。”梅林望着她,“那么,这也与你没有任何的关系——你无法阻止这不可逆转的结局,你要去阻止吗?” “温迪……会不会想起来那些事情。”菲特奈轻声道。 “会,因为他们的审判会到来——愚蠢的审判。” “带我去……请帮助我……”菲特奈深呼吸一口气。 “来不及了。你想做的事情做不到。” “为什么?” “已经开始了——审判。”梅林指了指不远处,白色的光从某个建筑中逸散出来。 第二百一十二章 赋予死者的生之歌(3) “住手!” 伴随着女孩的尖叫,一个人忽然出现在了这里——她无比瘦弱,有一头白金色的头发,那色彩普通的眸子里此时却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这里的人对菲特奈的出现各有反应——不认识她的教廷战士们不明所以,阿尔瓦面无表情,克拉伦斯那没有表情的脸上与阿尔瓦保持着某种一致,他迅速地抬起手,拉弓。 “等一会儿。”这时,一个悦耳的声音打断了克拉伦斯的动作,人们转过头,望着那个穿着暗蓝色外套的俊美少年从另一侧走出,他的表情从容优雅,“把她交给我处理。” 克拉伦斯只是看了他一眼,便将弓放下了。 菲特奈皱眉:“艾德,是你打开了这里的‘门’?!” “不是我,我只是跟着他们一起来的。”艾德的脸上勾起了一个笑容,“不过是不是我又有什么关系呢?你将要面对的是三万名教廷战士。” 菲特奈皱了皱眉,她下意识不想相信艾德的话,可是此时不是论证的时候。 “洛奈……啊啊啊啊啊!”温迪看到菲特奈,那双没有光彩的眼睛亮起了一丝光芒,可当她用虚弱的声音喊出来时,却因为克拉伦斯的吟唱而再次陷入了痛苦之中。 与此同时,菲特奈看到温迪的身上出现了一种黑色的……像是雾气一般的东西,它们从温迪的身体里萌生,渐渐变得清晰、浓郁。 “住手!信仰艾伦蒂亚的神圣的教廷居然要这样逼死一位无辜的少女吗?!”菲特奈情不自禁摇了摇头,再也忍不住地怒吼,径直往前走去,那些人因为错愣而没有阻止她,这让她畅通无阻地来到了大厅的中央。 “她是罪恶之人,这种人不需要以慈爱对待。”克拉伦斯冷冷地道。 “不……她本来可以像是一个正常的人一样死去,可你们却让那些东西在她的灵魂中萌芽!”菲特奈高声道。 “但她的灵魂中本来便有这样的罪恶,这样的人必须要被清洗。”克拉伦斯的声音里毫无感情。 “是吗……”说这句话的人是温迪,她无力地望着眼前对峙的人们。 克拉伦斯没有说话,眼神却无比地坚定。 “这样的一幕,好好地欣赏便足够了。”艾德缓缓道,他望着菲特奈,“你一直都不乐于在乎别人的痛苦,此时却在已经无可挽回的时候站出来,又一次指望有人会因此而对你感恩戴德么?可是——温迪已经没有人可以依靠了。” 菲特奈皱眉,她转过头,看着面无表情的阿尔瓦,忍不住问他:“阿尔瓦——你竟然要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吗?!” 阿尔瓦似乎没有听到菲特奈的话,这让菲特奈愤怒地走向他,抓住了他的领口,不知道是因为愤怒使得她的力气增大,或者是阿尔瓦此时没有任何的力气——她轻易地将这个男子撂倒在地。 “你说话啊!她最在意的人是你……”菲特奈忽然间无法理解这些事情,她愤怒而无力,想要为某些事情争斗却无能为力。 “没用的,洛奈,一切已经结束了。”艾德的声音像是丧钟,让菲特奈愤怒又绝望。 菲特奈猛地转过头,想要怒叱艾德,可是魔力凝聚的锁链却将她的手脚捆住,将她锁在了原地。 “洛奈,你拯救不了任何人。”艾德看了她一眼。 克拉伦斯没有看此时发生的事情,只是转回头,继续念着他的吟唱。 温迪皱眉,她仰起头,睁大的眼睛中,灰色覆盖了她整只眼睛,那黑色越来越清晰,她甚至没有惊叫的力气,只有泪水从眼眶中滑落,泪水渐渐地变成了血红。 “不……”菲特奈摇了摇头,伴随着她的声音,一阵风吹来——风轻松地解开了她身上的锁链,轻松地将克拉伦斯甩在了一旁——事实上那是一道攻击,克拉伦斯为了躲避不得不避让到了一旁,而命中温迪的箭也被这道风消融。 艾德皱了皱眉,这是第二次了——人们发现一位湖蓝色长发的布袍男子随着风缓缓地走入大厅中,他的眼神无比地坚韧。 “原本并非罪恶的东西却要惩戒,才是邪恶的根源。”梅林看了一眼克拉伦斯。 “你是谁?”克拉伦斯紧紧地盯着他,他迅速地拉弓,朝梅林射出了一箭——只要拉弓时便会凝聚一根被圣光笼罩之箭的神圣长弓制造的攻击却没有在梅林身上造成任何影响,梅林的身边只微微地卷起一道微风,便将这支箭打散了。 “魔法师梅林。”梅林的名字不曾被任何人听说。 菲特奈没有顾及他们,她快速地朝温迪走去,将她扶起来。 “温迪?温迪!”菲特奈看着温迪紧闭双眼,于是呼唤她。 温迪那一只被菲特奈握住的手颤了颤,她似乎用尽了全力才将自己的眼睛睁开,望着菲特奈,勉强地弯起了嘴角:“谢谢……谢谢……” 菲特奈摇了摇头:“不是你的错……你没有任何的错。” 温迪又闭上了眼睛,接着再睁开——菲特奈看到有魔力朝她涌去——这样的办法可以让她暂时充满了力量。 可是死亡不可避免。 “我知道……我早就死了。”温迪的声音渐渐清晰起来,她借着菲特奈的力量站起来,她望着周围的人,扫视了一周,看着那些人的表情,“我只记得我在死去的时候,有一道金色的光芒将我重新唤醒,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王者之剑给了你再度复苏的机会,但它只能抑制那些能够完全摧毁你的力量。”梅林缓缓道,他走到了掉落在地的王者之剑前,放下了自己的法杖,缓缓地用双手将它捧起来,“它来自阿瓦隆,本来吾王也将在那儿得到复生,不过……已经没有以后了吧。” 他们听不懂梅林的话。 坐在地上的阿尔瓦的眼神忽然闪烁了一下。 “是吗……可它选错了人。”温迪望着那一把剑,她缓缓地挣脱菲特奈的手,缓慢而坚定地走向梅林,“不过,请让我再看看它,好吗?” 梅林没有阻止她——他看着温迪的眼神十分深邃。 第二百一十三章 赋予死者的生之歌(4) 梅林看着温迪,用那双湛蓝色的、充满深邃的睿智光芒的眼睛——温迪无惧于这样的一双眼睛的审视,哪怕她的身体已经变得无比的虚弱,可精神上她无比地坚定。梅林没有表达任何意见,向她缓缓伸出手,要将王者之剑递给温迪。 “住手!”克拉伦斯看到这一幕,想要阻止他——那把剑令他不安。然而他的阻止无济于事。 温迪接过王者之剑的时候,从身体中逸散出的、不知名的黑雾渐渐地消退,只剩下白得像死去了很久的人才有的脸色作为痕迹。她双手捧着这把剑,力气本该已经连剑都托不住—— 可温迪曾经是被这把王者之剑眷顾的人,剑和她有着很深的情感。他们像是朋友,可以轻而易举地接受彼此。 因此,王者之剑的“回归”于温迪的手中时没有给虚弱的她带来任何痛苦,对彼此而言都像是鱼回归河流一样令人感到欣慰。 “也谢谢你,我的朋友。”温迪缓缓地低下头,将脸贴在剑刃上,她闭起眼睛,一只手托着剑,另外一只手抚摸着如水的剑刃。片刻后,她用手指弹了一下剑刃,这温和的动作却制造出了凌厉的风,风从她的脚下向外扩散,敏感的人惊讶地纷纷后退。 当再次握住这把剑的时候,温迪便不再受临死前的回忆干扰,她的表情因此变得惬意起来,可以想象只要有这一把剑,她便是一个正常人,便可以“活下去”。 菲特奈不介意温迪用这样的方式“活下去”——然而梅林……菲特奈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挣扎,她要如何劝说那位魔法师,让一个本该死去的人以这样的方式继续活下去?她思考着,并看着这一切。 人们会被她这样的外表迷惑,让教廷的战士们脸上露出了怀疑的表情——这样的女孩真的是他们要审判的对象吗? “那些黑雾是证据。”克拉伦斯冷冷地提醒这些心中的天平左右摇摆的同伴,“带着黑雾的人类——你们听说过这样的‘或者的人’吗?!” 人们不知道黑雾从何而来,可那是不洁净的证明,是黑暗的证明,是人类的罪恶的根源——黑雾诱惑着人类摧毁了最初的教廷,让伟大的女神艾伦蒂亚从此离他们远去。 克拉伦斯的话令教廷战士们精神抖擞,他们再次警惕地盯着温迪,同时握紧了手中的武器——为了坚定他们的信仰。 温迪没有理会他们,她仍旧闭着双眼,像是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 和这些人的认知一样,她也无法否认自己的死去,清晰地记得“死去时”的画面——火焰笼罩着她,她和身边死去的亲人们身上散发出烧焦的恶臭,黑色的雾气从曾经亲密无间的人的身体里冒出。 那时候的她无比地恐惧,甚至看到了那些黑色从她的身上逸散。 痛苦地看着自己死去。 直到一阵金色的光芒将她笼罩起来,令她“复活”,让她成为温迪,重新行走在大地上。 现在,美梦结束了。 “克拉伦斯先生,你是教廷的人——你生活在一个安逸的环境里吗?”温迪缓缓睁开眼睛,望着克拉伦斯。 她没有和菲特奈说话,没有和阿尔瓦说话。她被安静的气息笼罩,话语无比地温和,可询问的对象却令人感到奇怪——自从她“认出”克拉伦斯后,在这方面上,似乎出现了奇怪的“异常”。 克拉伦斯面无表情,依旧用那双冰冷的眼睛审视她,他想从温迪脸上看出她这么询问的理由——并不打算回答她。 沉默了一阵子。 “倘若我可以活下去,那么我会像吉尔一样鄙视你。”温迪没有因为沉默而沉默,她抚摸剑刃的手顿了顿,接着道,她的话令克拉伦斯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痕——有一刹那的错愕。 “你是什么意思?”克拉伦斯说道。 “哈哈哈……”温迪却不回答他,而是笑了,她笑得无比愉快,如同一个在花田里肆意奔跑的女孩,“你还在意着他,就像以前一样!但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我不打算恨你!因为我感恩这一切!我没有变成黑雾鬼,我没有……我没有像是他们一样变成丑恶的样子,因为此时的画面觉得悲哀,痛苦,再也寻觅不到来生的路。” “这是你们的命运,当‘你们’开始诱惑人类作恶之时。”克拉伦斯说的“你们”指的是更深的黑暗——他显然听不懂温迪的话,却要让自己变得镇定。 “是啊,他们变成了丑恶的东西。”温迪停止了笑,她的表情陡然充满了悲凉,“那么愿你们的神圣伴随着你们抵御这世间的诅咒。” “闭嘴,不洁者。”克拉伦斯喝道,其他人与他一样反应激烈——温迪的言行在他们看来便是一位典型的叛神者才会有的。 她那又笑又充满悲哀的表情哪怕不信仰艾伦蒂亚的人也会认为她十分异常,觉得她已经疯了——人们望着她,审视着她,这些人里包括阿尔瓦——当初与她相爱的人双眼呆滞,从她握住那把剑开始再也没有离开过她的身上。 温迪却不畏惧他们充满威胁的眼神,不过她没有再理会这些,只是仔细地看着眼前的剑,眼神清澈,好似在简单地欣赏一件艺术品。 人们摒住了呼吸,教廷的人在思考如何让温迪和王者之剑分开,菲特奈则在思考怎么让王者之剑永远留在温迪手中。 心怀鬼胎的人们这时受到了一个考验——建筑突然间晃动起来——外面的战斗影响到了这里,沙尘和碎石从天花板抖落,纷纷扬扬地遮挡了视线,伴随着造成伤害的石块。菲特奈险些没有站稳,梅林用一道风托起了她,也是这时,天花板陡然被一块巨石砸破,而那一块巨石正好落在了菲特奈和温迪之间! 菲特奈朝后退了一步,迈出腿躲开的同时听到了人们的惊呼——她抬起头,瞪大了眼睛。 温迪没有受到那些震动的影响,坚定地将剑刺入了自己的胸膛! 第二百一十四章 赋予死者的生之歌(5) “朋友啊!请帮帮我!我要离去——可我放不下这一切,我的不甘心……请你帮帮我……”菲特奈觉得脚下一晃,在这个过程中她不得不与温迪拉开距离,但温迪的声音在那一瞬间如此地接近她,让她精神恍惚。 她要离去? “温迪?!”菲特奈愣住了,接着又听到阿尔瓦的惊呼——接着和人们看清面前突然发生的事情——在人们没有注意到的一瞬间,温迪用手中的剑贯穿自己,剑穿透她时发出了沉闷的声响,像是某种哀叹——那把寓意着王者的剑在依旧拥有着和它联系的温迪手中,因而她要做到这件事情一点都不难。 那把削铁如泥的剑,被可以控制它的人用来结束自己的生命。 她竟然选择了这样的结局——没有选择教廷,没有选择菲特奈或者阿尔瓦,甚至没有选择“自己”。 菲特奈让温迪活下去的计划没有得逞,教廷想消灭她的计划更加如此。 所有人都惊讶地望着这一幕,菲特奈转瞬从中感觉到了浓烈的哀伤。 阿尔瓦想要冲过来,可是他被艾德制住了——冷漠地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的少年——他大约是其中最为镇定的一个,全程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这一点更胜克拉伦斯。他轻而易举地将阿尔瓦禁锢在了原地,自然,没有人会去帮阿尔瓦解开这一层禁锢。 天花板出现的洞让外面的柔和如纱的光从倾泻而下,它们平静地洒落在温迪的身上,被光辉笼罩的她,没有给人们看到一幅神圣的画面,因为她原本安详的脸上充斥着痛苦和绝望——菲特奈感觉有一些不对——温迪的脸上向人们传达的悲伤,要超越在之前人们对温迪的认知所产生的她会悲伤的程度。 温迪的悲伤不像是在为自己悲伤,以及这是她不得不选择的死亡——她的心中充满了不甘。黑色的烟雾这时缓缓地从她的身体中逸散而出——只有一丝。 当黑雾散去的时候,她的头缓缓垂下,苍白的脸上有一滴泪水缓缓地从面颊滑落。 王者之剑在那个女孩的灵魂化为令人畏惧的黑雾鬼之前将她救了下来——本来这是不可逆转的,可此时这种转化却变成了可能。 但没人知道温迪为何会“死去”。 也不知道是什么让她“活”到此时。 “你看到了,你放走了一样罪恶不洁的东西。”克拉伦斯缓缓道,他的语气冰冷,对菲特奈充满不满。 “她不该被当作黑雾鬼对待。逸散出来的黑雾只是灵魂里的一部分——当你的吟唱结束的时候,她才会变成真正的黑雾鬼!把她逼迫成那个样子的人应该是你们。”菲特奈冷冷地看着克拉伦斯,“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她会哭会笑,拥有自己的追求和她所爱的人,比你们拥有更大的可能!” 菲特奈话音落下的一瞬间,阿尔瓦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他那呆滞的双眼渐渐地染上了一层水雾。 “一旦染上不洁,那么将不可逆转,没有什么可以抑制,错的人是你。那样的人早已经没有什么未来可言,唯独完全消灭才对这个世界有益。”克拉伦斯面无表情。 “你们认为她是不洁之人,是将死之人,可她也是被命运选中的幸运儿,她本不该死,害死她的人是你们。”菲特奈握紧了拳头,向前走去——她缓缓地伸出手,托住了温迪那即将倒下的尸体,将剑一点一点地从她的胸膛中拔出——王者之剑上染着温迪的血,让人惊讶,那些血不是红色的,而是金色的——接着金色的血液缓缓渗入剑中,与剑融为一体。 菲特奈明确自己无法与他们达成一致。 克拉伦斯也是如此,他再一次地握紧自己的长弓:“既然阻止了这一切,那么你也是一个必须要被清理的对象。” “他们终止了清洗!” “他们也是罪恶……我们要将他们抓起来……” “神圣的克拉伦斯大人会带我们收复这罪恶之地——!” …… 当这些教廷的人“明白”这一切的时候,他们将菲特奈当作了危险分子,并将她和梅林围了起来——克拉伦斯告诉了他们,菲特奈的“危险性”——她破坏了这原本神圣的仪式。 “你成功地阻止了一场神圣的仪式,可是,你阻止不了星辉的灭亡。”人群分开,艾德缓缓地走出,他望着菲特奈,“那么再让我看看吧,洛奈,你还能给我们带来怎么样的惊喜。” 菲特奈皱了皱眉,她才想起来这一个重要的事情。 这时一支队伍走进了建筑中,为首的骑士朝克拉伦斯行了一个礼——这位骑士穿着银色的铠甲,话语里充满了对神圣的敬意,以及服从命令时的冰冷与机械感:“先生,我们已经攻到了灰墙,杀死了十几名平民魔法师!其余的学生没有计算。” 死亡的沉重气息笼罩着菲特奈,她听着那位骑士的话,手握紧又松开。 “阿尔瓦。”菲特奈的视线落在了阿尔瓦身上——阿尔瓦颤了颤,他此时几乎无法思考,从温迪死后,从那位骑士冰冷的语调说出残酷的事实后,“这就是你身为星辉一份子的职责吗?你背叛了温迪,你还背叛了星辉。” 阿尔瓦的表情充满了痛苦。 “先顾及好你自己吧。”艾德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他做了一个手势,一个人被推到了这边——菲特奈的瞳孔瞬间收缩,看着克里斯蒂——那个养殖雷柏尔的星辉学生,推着轮椅来到她的面前,“如果做这种选择的人是你呢,你会选择什么?” 格雷德坐在轮椅上,鲜血从他的头上滑落,在他英俊的脸侧画出触目惊心的血红。 克里斯蒂的身上也有伤,推着轮椅的动作做得有些迟缓。 “抱歉,洛奈,我没有考虑到法芙娜。”格雷德看到菲特奈时,脸色露出一贯的温和笑容,同时咳嗽了一声。 第二百一十五章 绝望之处与庸人之语(上) 格雷德的出现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 菲特奈看到格雷德时,苦笑浮现在苍白的面庞上,心里十分明白,此时的她要面临更巨大的考验,竟然已经到了没有半点退路的可悲处境。她无法描述此时的心情,面对格雷德的道歉只能做无力的安慰:“不,这和你没有关系……是我的疏忽,我没有考虑到她的身份。” 谁能想到那一位女孩的身份其实是一头巨龙呢?而谁又能想到格雷德起初并没有告知她实情呢? 菲特奈忽视了很多事情。 格雷德脸上挂着往常的微笑,他们刚才的对话里都没有提及他们将会面对什么——事实上,这一切他们心知肚明,总之,是不会对他们有利的。 “我还以为,久别重逢的你们会有很多话对彼此说。”艾德拍了拍手,他此时代替了克拉伦斯的位置——他似乎比克拉伦斯更适合做这种煽动“敌方”情绪的事情。 菲特奈的警惕心被揪了起来:“这些事情是你的计划吗?” “你应该比他们都清楚。”艾德之前一直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没错——她根本不需要询问。 算计福莱特、莎伦、温迪、阿尔瓦、克里斯、克里斯蒂……菲特奈竟然想不到有谁是他没有算计到的人。 那些被算计的人中当然包括菲特奈自己,她甚至怀疑,将她“送到”格雷德隐藏的地方也是他的本意——在那儿她对外界一切的感知会降低到最低,这确实是让她的感知降低到最低的方法。 而在那个过程里——菲特奈为艾德做的事情感到不安。 “你究竟想做什么?!”菲特奈狠狠地瞪着艾德。 艾德没有说话,笑意更深——他此时站在菲特奈的面前,背对着众人。可就在露出笑容的同时,艾德转身,张开双臂,高声说道:“让我来向大家介绍一下吧,这位是路德王国著名的王储,格雷徳?米德鲁斯!”“格雷徳?路德王国?那位失踪了如此久的……” 艾德没有说话的时候,那些站在大厅里互相挤着的教廷战士们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都等待着有人告诉他们,而艾德的表态无疑给了他们一个巨大的震撼,他们骚动起来,有窃窃私语也有公开的惊呼。 “他竟然在这里?” “格雷徳殿下……” …… 格雷徳面对这些巨大的骚动,依旧保持着笑容,他的从容镇定的表情与脸上清晰的血红色的伤痕产生了鲜明的对比。 鲜明得令菲特奈不安。 因为她忽然明白她对格雷德一无所知。 “他是令我们尊敬的人吗?”艾德看到他们的反应,眼神里的光微微地闪烁,问道。 “当然!”这些人异口同声,因为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格雷徳的仁慈友善。 “可是……这位格雷徳殿下却包庇那位叛神者的同伴。”艾德又说。 菲特奈觉得艾德在这些人中的威信十分强——可他是怎么做到的?安森迪尔公国可不是一个被教廷承认的信仰艾伦蒂亚的国家,否则夏芙林之战时他们自称【起源】时,也不会被教皇无视了。 “这怎么可能?!” “发生了什么?为什么?” “格雷徳殿下做了什么?!” 对于这件事情的反应大家便不像是之前一样一致了,他们面面相觑,各有各的看法。 “这么多年来,这位令我们尊敬的格雷徳殿下,他生活在星辉——这个罪恶之地!他为自己建造了一个庇护所,同时忘记了艾伦蒂亚的教诲,相信了这些叛神者们的话语!并且,他救了本来应该被制裁的叛神者,让她逃脱了惩罚,他们谋划着可怕的阴谋,要用圣物饲养不洁之物——看啊,她手里的属于神的剑!” 菲特奈忽然睁大眼睛,有些惊讶。 “对,那把剑一定是圣剑,我见过它的威能!” “或许那是艾莫雷的佩剑——它可以抑制黑雾的力量。” “它不该属于这些叛神者!” 王者之剑忽然间变成了众人眼中的焦点——不久前它造成的巨大震撼已经令这些教廷的战士们动摇了,无论是出于信仰还是出于贪婪,他们都会极力地将王者之剑归属到他们的名下。 这似乎便是艾德的目的了——指引人们将矛头指在格雷德和王者之剑上。 菲特奈已经做好他揭穿自己身份的准备了,可她忽然发现自己高估了自己,低估了艾德——威兹德姆家族确实引人注目,可她仅仅是一位没有走入贵族社会,无法给这些人带来直接利益联系的小姑娘。 “艾德·安森迪尔!闭上你的嘴!王者之剑不属于教廷!”菲特奈不想再坐以待毙,她再也无法忍受艾德的颠倒黑白,无法忍受自己的无能为力,“格雷徳不是……” “他说得没错。”然而格雷徳的话打断了这一切,他微微地垂下头,语气冷静,“艾德先生说得没有错,我舍弃了我的国家,我的信仰——是我让洛奈阻止教廷的清洗仪式,为了不让你们破坏我的试验品。” 菲特奈目瞪口呆,觉得这一切不可思议,当她格雷徳的开场与以为那种“背叛”的开始似曾相识的时候,格雷徳的最后一句话令她明白过来。 格雷徳要自己承担这一切“过错”——菲特奈不停地摇头,她不明白格雷徳为何要这么做:“不,不是……不是这样的……” 菲特奈至此发现自己做的一切预防措施有一半已经宣告失败了——她本来想要为格雷德做的事情,被当事人无情的推翻了。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不然是怎么样的呢?我与莱特塔早就相识,安森迪尔公国的入侵给了我机会。”格雷徳的声音令菲特奈感觉到身体发冷。 菲特奈一直将自己当作一个旁观者——冷漠地旁观一切。这种心情真实地陪伴着她,让她成为了威兹德姆家族的菲特奈·威兹德姆,成为了星辉大学的菲特奈·弗雷顿——拥有很多身份,但是…… 却什么都改变不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 绝望之处与庸人之语(中) “格雷徳居然是这样的人!” “他背叛了艾伦蒂亚!” “他应该受到制裁!” “一定是他偷走了圣剑,让我们以为他是忠诚的信仰者!” “我们以为他为战争做出了牺牲,但他现在都做了什么?!我们一直看错他了!他令人失望!” “他不配成为国王的儿子!不配成为信仰艾伦蒂亚的人!” “他不配活下去!” “杀了他!杀了他!” 格雷德的坚决使得人们对艾德说的话深信不疑,并且逐渐推演出了一个“完整”的阴谋——他们感到恐惧,同时庆幸自己发现了这个“阴谋”。 菲特奈呆愣地看着他们举起手里的武器,不少人刚刚经历过所谓的屠杀,眼中尽是鲜血,只有继续的杀戮才能满足他们。 “你们想做什么。”菲特奈缓缓抬起头,她看向艾德,无法再让自己保持着道貌岸然的旁观者的角色。 “福莱特亲自打开了通到星辉的大门——格雷德在我们手上。至于吉尔——已经没有人可以依靠了。”艾德做了个手势让人们安静下来,接着他转过头,轻声对菲特奈说。 菲特奈的睫毛颤了颤。 她想过用福莱特作为突破口,但是她却没想到大鼻子老头和艾德串通一气——而教廷与艾德似乎还有什么别的联系……菲特奈忽然觉得还有许多她无法看清的东西。更没有时间细细研究。 然而,无论如何,艾德的话里透露的信息,她不得不承认。 她输了这关键的一局。 致命的一局。 至此为止,她对这件事情做的预防措施已经全盘失败了。 “为什么?”菲特奈却不甘心,捏紧了拳头,格雷德的做法她不明白,此时也没有第二个人会顺着她的心意走下去了——可哪怕她必须孤身奋战,面对着那些教廷的战士,面对着那个喜怒无常的操纵者。 以及要面对…… 菲特奈忍不住再一次看向格雷徳,遭到那样的对待他的表情没有因此产生变化——为什么?为什么他要承担那一切?明明这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可以有的办法,也不必成为众矢之的。 “你输了,洛奈。”艾德平静地道。 “够了——够了。”菲特奈冷冷地看着他,她扫视着周围——被这些人的视线包围,她接下来会面对什么?可能是被押送回路德王国,而后被用作某种政治目的的工具——但那些事情不是重要的,她在意的是格雷德会如何——听那些教廷的冲动者们的咆哮,只怕格雷德的下场会……种种设想令她气得浑身颤抖,“你究竟想做什么?!” 一切回到了最初的问题。 这一切的主导者,艾德?安森迪尔,他究竟想做什么?! “杀死叛神者,并将圣剑交出来,教廷会继续相信你的忠贞。”艾德看着菲特奈,“我可不希望你有一个惨淡的未来呢。” “你做梦。”菲特奈咬牙切齿,被他的话气得发笑,“我本来就不信仰艾伦蒂亚——如果有可能的话我的愿望是摧毁你们所有人这可笑的信仰。” “你别无选择。”艾德却依旧平静。 “那些事情与她无关,她不需要做出选择。”格雷徳的话再一次让菲特奈觉得他的选择一部分来源于自己——做出那种可悲的选择的他竟然是为了自己? 菲特奈握紧了拳头:“格雷德,还会有别的……” “那个男人在消失!”“办法”两个字还没有说出口时,紧紧地观察着这一切的教廷战士中有人惊呼,菲特奈立刻转头,她和他们一样,看到那一位湖蓝色长发的魔法师的身体被洒下的光“穿透”——他在消失。 法芙娜本身是名为法夫纳的魔龙,菲特奈无法理解她为何能存在如此长时间——必然有某些条件,梅林也是如此,他并不全依靠魔力存在——他作为召唤系统“升级”时存在的一段必然设置。 当王者之剑回归之时,便是他消失之时。 “梅林……”菲特奈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慌张——她可以的笔直地,认为有所余地地站在这里,即使被接踵而至的事情气得脑子发昏却仍旧能忍受下去,便是依仗着梅林的力量——但他,在王者之剑回归到来时即将消失。 菲特奈感觉自己正在走向绝路,但她脸上的慌张转瞬即逝——分明没有任何办法,只是她的性格让她越是紧急的时候,越是沉默与坚定。 “来不及了呢,你的朋友看起来——要消失了?”艾德虽然不清楚梅林的来历——可他明白菲特奈这些助力是有局限的,此时他便看到了梅林的局限。 一切有利的条件都在他的身上,仿佛从来都是。 梅林看清楚了菲特奈的表情变化,没有说话——他缓缓地张开双手,魔力的涌动不被任何人的控制,那些已经积攒了魔力想要攻击格雷德的人惊讶地发现属于他们的魔力被抽走了——它们汇聚在梅林的身后,逐渐浓缩成金色的魔力,缓缓地在他身后形成了一个门的轮廓。 “这是什么法术?” “我的魔力被抽走了!艾伦蒂亚离我而去了吗!” “不……” …… 相比起惊慌失措的人,对魔法有所研究的人则有不同的看法,他们的脸上多多少少都表现出了惊讶的情绪——哪怕是克拉伦斯也一样。门是重要之物——他们能够猜测这一扇门的意义——可那太让人难以置信了。 “这是……空间的法术?只是一个魔法师?”克里斯蒂首先将这种难以置信表达出来,她用带着伤痕的手捂着情不自信张大的嘴。 教廷的人虽然感到惊讶,也迅速极力地去阻止这扇门完全形成——可他们要不是无法使用魔力,要么便是被梅林唤出的风阻挡了——这更让人觉得可怕,他竟然还能够分心去召唤其他东西。 梅林站在那一扇门前,已经渐渐变得虚幻的他却对消失这件事情没有什么自觉。 “洛奈,你可以从这里离去,可仅有你一个人——那位少年阻止了法术的扩大,我仅仅能做到这里。”梅林意味深长地望着艾德,同时与菲特奈说道,“像是他说的一样,你必须做出一个选择。” 第二百一十七章 绝望之处与庸人之语(下) 让她做出一个选择? 这扇门只能容下一个人——她只能从自己和格雷德之间做出选择。 菲特奈将头转回去,落在格雷德身上的眼神定住了。 “做出选择”这件事情在此时的菲特奈看来是很可笑的——她无法否认自己在温迪之死上要付的责任,因为她一早就对温迪与王者之剑的联系有所察觉,可却没有做出任何预防的措施。因此,当温迪因为她的疏忽而死去之后,哪怕她无法轻易地改变自己,心里已经不愿意再接受将人丢弃的做法——而她此时要做的事情便是再次舍弃眼前之人。 她要如何做出选择? “如你所见,洛奈。”艾德似笑非笑,提醒她。 “我与莱特塔小姐是旧识,她救我是出于对我的善意,而留在这里是我的决定。”格雷德缓缓开口,“我并不想回去。” “为什么?”菲特奈无意识地询问。 “为教廷服务的人们,你们有几个热衷于你们的国家呢?你们来自路德王国、安森迪尔公国或者其他的国家吗?”格雷德的话传得并不远——这与他刚才的表现很不符合,“懦弱之人是我,不愿意面对这一切的人是我——洛奈,你大可以拥有一个比他们更自由的人生。” 事实上,格雷德说这些在说服菲特奈自己一个人离开,并且让她认为那是正确的事情。 菲特奈已经完全肯定格雷德做这些事情的目的了——他在救自己,保证自己能够活着离开,哪怕牺牲的是他的生命。 格雷德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强大之人——这是菲特奈此时突然出现的想法,她相信这一位善于牺牲自己的人并没有人们想象得友善到软弱的地步,本身,能够做到这些牺牲已经是令人感慨的了。 可格雷德的牺牲是否值得?菲特奈忽然想到自己被他推下水之前——那时候的他那么做,显然是为了让自己早些逃离星辉,那时候他询问自己关于未来的打算,或许当时他已经有牺牲自己的打算。 他有无法放得下的事情——因此他会问菲特奈那些问题,那些让她觉得莫名其妙的事情。 菲特奈没有满足他的心愿,但他依旧在这不得不出的情况下做出了牺牲自己的选择。 菲特奈的脸上,愤怒的情绪已经完全消失,脸上没有情绪的她变得无比单薄,尤其在面对着成千上万人的时候。 “梅林,你不担心我将王者之剑交给他们吗?”菲特奈说。 听得清楚她声音的人们脸色各异,连格雷德都愣住了。 王者之剑拯救了温迪,虽然是暂时的,可它却拥有了成为圣物的可能——如果菲特奈投降,那么这把剑必然落在教廷的手中。 “洛奈,不可以……”格雷德皱了皱眉——他不认为菲特奈有其他的选择。 “不,因为你是王。”梅林缓缓地摇了摇头,“唯一可以经过测试的王。你也未必觉得毫无打算,命运早已经为每一个人写好,无论你做出的选择是什么样的。” 梅林一番话说完话后,他缓缓迈出步伐,向那些人走去,人们因为畏惧他的能力而后退了一步,哪怕他的身影因为魔力的消散而渐渐消失。 菲特奈握住手里的剑,感觉到一股暖流顺着她的手涌上她的心里——她的神色恍惚,脑海中回荡着梅林的话。 “艾德,她……”克拉伦斯望着此时发生的事情,朝艾德道。 “这样就足够了。”艾德轻声对他说道,接着他也迈出步伐,向梅林走去,他将手放在暗蓝色外套的口袋里,每走一步,魔力都被他撕扯出了金色的裂痕——强大得甚至可以对抗梅林。 “任何强大的力量都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而你仅仅是一位人类。”梅林看着艾德。 “原来阁下不是人类。” “我的父亲是梦魔,因而可以接纳它们。” “那么你确实很不错,不过——我们的目的不同,因此无论对谁而言,都足够了,不是吗?”艾德不动神色。血红色的利刃拔地而起,它们蜂拥着朝梅林冲去——瞬间,它们扑到了梅林眼前,梅林湖蓝色的长发因此被吹向身后! 菲特奈此时缓缓地抬起手——她的眼神坚定。 “没有用的,洛奈——他的力量不来自于这周围。”然而梅林却阻止了菲特奈。 菲特奈脸色陡然变得苍白。 【汇聚纹路】能够令这周围的魔力被抽空,并将它们都汇聚在召唤者身上——梅林的法术因为艾德的抑制只能留存一个人通过,菲特奈本来想要“剥夺”他那作为抑制的能力。 可梅林的话却否认了这件事情的可能性。 菲特奈甚至已经没有时间考虑艾德的力量来源意味着什么。 “你也是一位令人尊敬的人。”艾德听到梅林的话后,要么面无表情,要么微笑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惊讶,不过转瞬即逝,“我十分好奇,你究竟算是什么样的东西?这样的力量已经要比佛瑞森更强了吧?” “保持你的猜测就够了,作为让亚瑟痛苦的代价——我必然不会让你的想法得逞。”梅林缓缓道。 “亚瑟?”艾德的眼神微微闪烁。 梅林没有再说话,他一只手握着法杖,法杖上随着他的吟唱汇聚起了狂风,强烈的风顿时席卷了整个大厅,一些没站稳的人立刻被吹得坐倒在地! “备战!”克拉伦斯尽力稳定自己,并高声说道。 梅林冷冷地看着那些战士们拔出自己的剑,另外一只手在虚空中一握,一把剑落在了手心里——他熟练地挥动剑,将面前的艾德逼退了两步。 “梅林!把格雷德带来!”菲特奈像是鼓足了勇气,高声说道。 她还能再召唤其他的召唤者——菲特奈安慰自己能够扭转这个局面,相信自己能够突破重围。 “不……洛奈……”格雷德听到了菲特奈的声音,不住地摇头。 梅林听到菲特奈的话,似乎出于她给自己的压力确实朝着格雷德奔去——没有人能在狂风里忙着自保时阻止一位强大的魔法师,艾德似乎也因此被逼退到了一边,只能维持对那扇门的抑制。 很快梅林便来到了格雷德面前,菲特奈紧紧地看着他,她的心忽然跳得十分乱——因为一阵风吹来,将她往后推! 菲特奈被风往前推,即将卷入门中——格雷德呢?!她心中忽然有种强烈的不安,接着表情被面前发生的一切深深地震惊。 “不——!” 菲特奈看到,梅林毫不犹豫地抬起手,将手中的剑刺入了格雷德的心口! “谢谢。”格雷德看着梅林,露出了笑容。 “吾王将会实现你的愿望——她从来不会让任何人失望。”梅林望着他,平静地说道。 菲特奈眼睁睁地望着这一切,她坠入了门中——直到一切都看不到。 第二百一十八章 一段奇闻异事(1) 718年,跋涉之月,路德王国,蔚提尔领地,赫鲁兰朵。 这个季节夜里下雨不值得稀奇,沉入黑暗的小镇上,道路被雨水淋得湿漉泥泞,披着斗篷的冒险者们听着有节奏的雨声,纷纷涌入酒馆——他们带着湿冷的气流走入气氛热烈的温暖酒馆中。 这个时候冒险者们喜欢在酒馆里喝酒和打牌——每一天,每一年都是如此,同时谈论着那些令他们感到有趣的话题。 “嗨!埃利奥特!你这什么手气!”其中一桌人最为热闹——他们在打牌,这种牌一套里有两个部分,一部分是象征着地形的牌外,另外一部分是《神语》里的角色组成的三十多张带着职业和点数的卡——冒险者们一般不会也懒得玩贵族们流行的带地形卡的部分,只是单纯地比卡牌的点数大小。 这对多数冒险者来说是一个绝对的运气游戏,因为他们要在三次加点中比拼点数的综合,点数最接近15的人获胜,超过的人或者距离更远的人则是输。 这名叫做埃利奥特的冒险者已经赢了六把了。 “当然是艾伦蒂亚为了庆祝我的死里逃生而赠与我的运气!”埃利奥特看起来有些瘦小,圆脸,看起来像是某种动物。 “哦,是吗?”和他玩牌的冒险者敲了敲桌子,十分不甘心,敷衍着他的话。 “我告诉你,那是温切特的墓!著名的温切特?莱格朗德的墓!我可是有完全的证据!”埃利奥特俯下身,他一边接过侍女拿来的啤酒,翻动第一张牌——粗糙的牌面上画着数字是13的艾莫雷。 “哈哈,13!你很快就要完蛋了!”那个冒险者说道,他翻出来的是5点的圣女西布,这个数字十分安全,“那有那样的线索还把自己搞得那么难看?要我说,你当时看起来可没有比一年前从莱兹尔特那边来的难民要好多少!” 埃利奥特的脸上闪过了一丝讽刺,然而他很快镇定下来,挥了挥手,并且从卡牌中抽出了一个2点的神仆:“莱兹尔特的难民和我一样吗?哦,该死!” 埃利奥特现在已经15点了,理论上第三次他无论抽到什么都会超过15点——他似乎输定了。 “哈哈哈哈,这一把我赢定了!”这个冒险者于是兴奋地说道,他这一次摸出的也是一个2点的神仆,“可别总想着那些温切特的墓了——最近教廷的势头大得很,三年了,星辉都被他们翻了!他们竟然还没有消停!” “星辉存在了那么久有什么用?还不是要让位给教廷?”在旁边围观的冒险者也举着酒,听得出来醉得不轻,脸色通红,并且眼神飘忽。 “佛瑞森居然比不过苏萨吗?!” “谁知道呢!教廷那一次可是巨大的胜利,他们连收祈祷费的样子都有神气得多了!” 那位坐在埃利奥特对面的冒险者可没有心情在意这些,他紧紧地盯着埃利奥特的下一张牌,脸色或许因为喝的酒、热烈的氛围或者此时激动的心情而涨得通红。 埃利奥特却偏偏专注于听他们显得嘈杂的讨论,迟迟没有将那张盖在桌子上的牌揭开,并且用手指戳着桌面,阻止那个冒险者试图帮他翻牌的打算:“你们别说,我听说的可不一样——佛瑞森当时根本就不在星辉,那些教廷的人是趁着他不在的时候发动的袭击。” “可佛瑞森去了哪里?他可有一整年不见人影了!” “谁知道呢,这时候正是去找温切特的墓最好的时间吧?哈哈。” “那鬼地方只是个传说!不存在的!” 埃利奥特此时为了拿酒而将手举了起来,他对面的冒险者不由得觉得遇到了一个好时机,于是伸出手去想帮他把牌给揭开。 “嗨,可别当我是在开玩笑,我是真的去过佛格台,”埃利奥特猛地将手拍下,狠狠地砸在了那个冒险者的手上,后者抽回手,痛苦得吹着自己的手背,他都以为埃利奥特是故意而为的——但埃利奥特似乎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和他们讨论那件事情上,根本没有发现这里的插曲,“那里有用罪恶之银铸造的高大的兽头台,还有勇者的雕像!” 他们已经听埃利奥特说了很多次这些东西了——早就听得耳朵生茧,然而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回应,这个小个子都乐此不疲。 “好吧,就像是你说的那样!”对面的冒险者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哈!朋友,你终于相信我说的话了!这绝对是不容错过的事情!”埃利奥特终于将注意力放回他的身上了。 “是是是,不过那之前我们先来看看我的第一次胜利如何?!” 埃利奥特的脸色顿时变黑,他怎么会认为这些人会相信他的话?不过这样的脸色一闪而逝——他要是能够真正被这群人重视那可才是天方夜谭!于是他也不客气:“输的人是你!” 那位冒险者正想反驳埃利奥特——因为埃利奥特无论拿到的是什么牌,三次想加必然要比埃利奥特前两张的15要多。 不过还有一种情况——当埃利奥特将这张牌翻开时,那位冒险者的脸色煞白——那是一张卡面全黑的牌——罪恶的黑暗,数值是-1。 这是很特殊的一张牌之一,相比起那位冒险者第三张圣女西布,埃利奥特无疑又赢了——这显然是一场可以被称作戏剧化的比赛。 “哦!该死!”这位冒险者虽说痛苦,可周围的人却觉得惊奇,他们感慨着这样有趣的画面。 “快把钱给我!和你玩可真是一点意思都没有!”埃利奥特被这些人打击了自信心,虽然赢了七场也不开心,于是不客气地朝那位冒险者喝道。 “好吧好吧,该死,你这是什么运气!”这么多人看着他可不能赖账,只好从自己的钱袋里数了几个银币给埃利奥特,埃利奥特抓过了这些银币,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可不在乎那些人说些什么。 “你的盗窃技术不错,不愧是阿伯格家的人。”他走在边缘酒馆大厅的边缘,忽然间他在嘈杂的声音里听到了一个颇为冷清的声音——警惕地抬头,他便发现一个坐在相对安静角落里的一位披着斗篷的人。 这人看起来比自己还要瘦小,罩在宽大的斗篷里几乎无法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你在说什么?”埃利奥特眯起眼睛,希望她是乱说的——不错,他听出了那是个女孩的声音。 “我说,你虽然在和他们讨论着温切特的墓,但其实在偷偷地把牌给换了,不过你那份对温切特的墓的执著我觉得可以让我们谈一谈,”女孩站了起来,缓缓地揭开斗篷,露出一双蓝紫色的眼睛,“既然他们不想听你说温切特的墓,那么我来听你说吧。” 第二百一十九章 一段奇闻异事(2) “那真是太令人高兴了!”埃利奥特的视线落在少女身上,有一刻他顿了顿,接着他咧开嘴笑,朝她走来,并在她对面坐下,“可算是找到一个人想要听我絮絮叨叨这些东西了!不过,我从未见过你——真是稀奇,这么漂亮的姑娘我从未见过——那么请让我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埃利奥特。” 少女明白这只是恭维之词,因为她虽然有一双令人称赞的蓝紫色眼睛——可那消瘦苍白的面庞令她远远没有达到人们认为该有的美丽程度。 “我叫菲特奈。”菲特奈却不拆穿这种挫劣的“礼貌”,缓缓道。 “那么好吧,菲特奈——你想知道温切特的墓,我很乐意告诉你,但我应该从哪里开始和你说呢?是从我从文献里找到的线索,还是我偶然遇到的东西?”埃利奥特说道,他仿佛确实希望与菲特奈详谈自己的经历——不过听他的话,总让人觉得他会说上三天三夜。 “文献?哪一本文献?”菲特奈看起来则有些谨慎。 “当然是《魔力起源》!不知道你有没有读过那本《魔力起源密码》?正是它给了我灵感!认为上面真的记录着温切特墓地的线索——不出我所料,我就是托这本书的福找到了那座墓地!”埃利奥特则十分高兴。 他十分擅长对付这种人。 “温切特的墓地……我听说越是承载盛名之物也伴随着巨大的危险。” 温切特?莱格朗德,这一位在历史上极为重要的魔法师虽然不是第一位尝试探索魔力本源的魔法师,却被认为是最有成就的一位——并且有些人认为他确实找到了关于魔力本源的答案,并且,他在自己的书《魔力起源》的最后一章说,自己将在自己的墓地里记载这个巨大的秘密,另外,那个墓地里也存着他毕生所存的宝藏。 宝藏才是这些冒险者们在意的东西。 “当然,莱格朗德家族每一个冒险者都想要寻找他的墓地——连对自己家族的人都如此苛刻,这当然是一个危险的地方!” “那么你是怎么找到的呢?” “误打误撞——当时也是这样的大雨天,我在森林里打探雇主让我打探的情报——啊我首先要说明一下,大雨天里可不方便探查情报,雨水会让人变得很沉重。因此我开始寻找避雨的地方,但当我找到避雨的时候,却在山洞里不幸遭遇了一头巨熊!” “那你可有些惨。”菲特奈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被他诉说的东西动容。 “咳咳,我还以为能够吓到你呢——那头熊其实已经死了,我还发现它的伤口十分奇怪,于是便想走到洞里看看——我才发现这头巨熊似乎将整个洞都打通了,不过那洞过得还是十分困难的……” “你真的找到了温切特的墓地?” “没错!就在那座山洞里!” “你怎么确定那是温切特的墓地呢?难道大名鼎鼎的温切特?莱格朗德还会在墓地的门口写上他的大名吗?” “哈哈哈,你这个设想十分有趣。我起初也不确定,不过那儿在地底,有一个巨大的平台,这个平台是圆形的,边缘镶嵌着花纹,我没有仔细看是什么花纹,只知道它和其他地方截然不同——平台上有一个至少十幕尺高的雕像,我打着火把本来还没有看清楚,然而当我看清楚时却发现它竟然会动!” “会动?” “没错,我现在想起来便很害怕——它守护着身后的大门,会高声喊温切特的名字——我是在那个时候确认那是温切特的墓地,而且当我身体晃动的时候,我的火把砸在了地上,火焰照亮了地面的骷髅!那些人都死在了这里!我再看那守护者的雕像要攻击我,于是我想要躲闪,但是身体像是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 “那你是如何活下来的呢?要知道你现在看起来十分健康。” “那当然是依靠我的聪明才智了——我消耗掉了一张卷轴,才勉勉强强地退了回去,我差点以为自己回不来了——就像是那些在雕像周围的骷髅。” “真是惊险。” “没错,确实惊险,我现在想起来可觉得太可怕了!” “看起来你不希望再去那儿一次了。”菲特奈听埃利奥特的感慨,将手放在桌子上——那只苍白纤细的手,手指缓慢地扣着那张破旧的木桌,声音平稳,“我却十分好奇呢——你有没有另外的打算呢?” 埃利奥特的一愣,接着露出了十分惊讶的表情:“什么?你要去那里?我都要怀疑你是贵族小姐了——总会找些自以为无关生命的乐子——你难道没有听出来那儿有多危险吗?” 菲特奈皱了皱眉:“你在胡说什么?我只是认为它有些有趣罢了——好了,就这样吧,既然你对那里已经没有兴趣了,那么我也没有和你谈下去的必要了。” “您真的不是一位贵族小姐吗?”埃利奥特笑容满满,这令菲特奈又皱了皱眉——虽然这个表情转瞬即逝,可却被埃利奥特捕捉到了。 “这里是赫鲁兰朵,贵族可不喜欢这个地方。”菲特奈说道,接着她站了起来,将兜帽拉下了些,也不再看埃利奥特,而是朝着门外走去。 埃利奥特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他看着那个瘦弱的少女离开了酒馆——当他将头转向窗口时,便可以看到一个高大的男人从角落里走出来,为她撑起伞,哪怕肩膀有一半被淋湿了。 “嗨,布鲁格。”埃利奥特这时看到那位刚刚和他玩牌的冒险者路过,忍不住朝他招了招手。 “怎么了?你不是已经走了吗!”布鲁格向他走来。 “你最近缺钱吗?”埃利奥特朝他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当然!我什么时候不缺钱——该死,你别提了,你今晚的运气真是不赖!” “都是朋友,我现在有个好主意,咱们可以大捞一笔!” 第二百二十章 一段奇闻异事(3) 菲特奈漠视周围的热闹氛围,一路走到了门口。 她苍白的手放在门板上,能够感觉到从门外的窜入的寒气——外面真冷啊。她在心里想。 “小姑娘,路上小心。”酒馆的老板看到她,随口地说了一句——虽是关心,却也显得满不在乎。 “谢谢。”菲特奈即将推开门的手顿了顿,她朝老板点了点头,声音瞬间被一波热闹的气氛吞没了,她并不清楚酒馆老板有没有听到她的声音。 却已经不重要了。 她推开门,融入了寒冷的夜色中——推开门的一瞬,她几乎看不清楚门外的东西——只有一些挂在屋檐上散发着微弱灯光的灯,微微描绘出了房屋的轮廓。 一只脚踩在湿透的地面上,这时,一把伞撑在了她的头上,将她保护了起来。 “弗拉德,你会被淋湿的。”菲特奈望着那位突然出现的高大男人,缓缓道。 “没关系,小姐。”弗拉德恭敬地说道。 他们之间显然有过无数次这样的对话,因此已经习以为常,少女缓缓地叹了一口气,接着表情又变回了原来的冷淡,踏入了雨中。 走在雨夜里不是一个十分有趣的事情——两人一前一后,却都未对这件事情做出描述。 “可爱的季节,可爱的世界——我十分喜欢这里!”这时,菲特奈看到一个轻快的身影出现在了街道上——这个高挑女子有一头红色的长发和红色的眼睛,如此轻快的步调很容易让人被她的兴奋感染。 “可爱的姑娘,注意你的言行,不要打扰到小姐思考。”弗拉德提醒她。 “啊!弗拉德!你这个讨厌鬼!你真是可恶啊!”这个女子说道,她扬着她血红色的长发,走到了弗拉德面前,想要捣乱,可是她却无法触碰弗拉德,弗拉德轻易地便“穿过”了她。 菲特奈看到了这一幕并没有参与他们的互动,径直地向前走去,她此时确实在思考。 “哎呀,洛奈,可别不理我呀——不理我的话,我去找其他人玩了哟?”女子眨了眨眼睛,她跟着菲特奈向前走,雨穿透过她的身体,她似乎是一个幽灵,无法触碰周围的一切。 “我在思考一些事情,抱歉。”菲特奈停了下来,她站在原地,微微地呼出一口气,白色的气团从嘴里散出,缓慢地消散。 又是一个跋涉之月。 “思考!思考!思考!”女子重复了三次这句话。 “德古拉,你太吵了。”弗拉德说,他英俊苍白的脸上透着一股严肃,“聒噪是不符合上帝的旨意的。” “上帝?!我可不信仰上帝!信仰者最可恶的作为便是以为谁都和他有一样的信仰!”德古拉高声道,接着她瞪了弗拉德一眼,“更何况我的出现是拜你所赐!你若是恨我的话!请恨你自己!” “如果可以的话我当然不希望会有你这样的衍生品。”弗莱德面无表情。 “天哪,你真是残忍。”德古拉不满地嘟囔了一声,接着她充满失意地在四周飘荡起来,像是歌剧院里的魅影,戏剧化,情绪化,令人搞不清楚她到底在想些什么——然而这些事情未必需要探究实情。 菲特奈没有理会他们,继续向前走,直到来到落脚的地方——这是一间旅馆,比酒馆安静得多。 “洛奈喜欢冷清安静的地方的习惯,就像是弗拉德喜欢古堡一样——啊,真是该死的奇怪的性格!”德古拉看到这间旅馆的时候叹息,接着她又抱以某些期待,“可是,这里有人类吧?睡着的人类——可以品尝的鲜血。” “现在可不是时候。”菲特奈终于和她说话了。 “你是认真的吗?哦,你是认真的,真是让我难过。”德古拉有些沮丧,恹恹地跟着菲特奈走入旅馆中。 菲特奈已经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了,他们轻车熟路地回到房间中——简单的摆饰没有什么可评价的。 “小姐,你需要洗澡吗?还是直接休息?”关上房间门,弗拉德问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弗拉德似乎将这个管家的角色玩上瘾了呢!”德古拉高声地笑道,她的身体缓缓地飘在半空中,笑得花枝乱颤——有人相信她的心智像是一位幼女,然而她看上去确实是高挑美丽的,可以称得上是美人。 “你似乎太猖狂了些?”弗拉德说。 “够了,就这样吧。”菲特奈打断了弗拉德的话,她缓缓地解开了自己的斗篷,并将它挂在了靠门的衣架子上,瘦弱的她比起三年前没有什么区别,不过长高了不少,“辛苦你们了。” “并没有。”弗拉德说。 “我可什么都没有做呢——等我什么时候想要杀人并且真的杀人的时候,再来夸奖我吧,亲爱的。”德拉古微笑。 菲特奈没有再说话,而是走到了书桌前,展开了一张卷轴,拿起桌上的羽毛笔便开始在上面写写画画。 弗拉德和德古拉显然是召唤者,不过这并不是召唤了“两个人”,菲特奈望着他们,会握紧拳头——似乎预示着她想要抓住什么。 菲特奈十分沉默,她只看了两个人一会儿,便思考起来,当她终于从思考中恢复过来时,发现德古拉正在专心致志地望着她。 “你怎么了?”菲特奈问。 “说起来,洛奈,我真的不能杀些什么人么?”德古拉想了想——若是真的以为她会说重要的事情或者安慰人,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现在不行。” “我可是很不喜欢今天那个人——他可不是一个好人,你早就知道了不是吗。”德古拉十分不满。 “不可以,至少,在他送上门前不可以。” 这时,风敲打在窗户上,发出了清脆的震响。 “啊呀,真是可怜的少年——可怜可悲的未来。”德古拉依旧在发出古怪的感慨,不过这一次她的声音却小了许多。 菲特奈能够忍受她的原因很重要的一点便是她的夸张总是能在人的接受范围之内。 第二百二十一章 一段奇闻异事(4) 冒险者们在交往时通常不喜欢带自己的姓氏,关于这一点——埃利奥特本名事实上是埃利奥特?阿伯格,这个名字对他而言意味着一个荣耀——一个属于盗贼的荣耀。 还有什么比身为盗贼,并且谋划的事情得手还要光荣的事情呢? 夜雨持续不停,但是雨势却减缓了一些,雨水一颗颗地砸落地面,有着试图摧毁赫鲁兰朵一切的态度,不过在这一切已经被人们习惯的情况下,雨水只能虚张声势,并且静静地观察着这个镇子里发生的一切。 可惜这个时间里,镇子哪里都不会有什么人——于是雨只能将注意力放在细微的角落中——两个徘徊在旅馆外树下的人——哪怕是旅馆,此时都不会有什么人,比起热闹喧嚣的酒馆,任何地方都是冷清的角落。 这两个在旅馆外的人可不像是偶尔路过,披着黑斗篷的他们显得鬼鬼祟祟。 事实上他们的面孔也不会令人觉得陌生——埃利奥特和布鲁格。 “埃利奥特,你说那位少女是贵族?真的吗?”布鲁格此时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同时抖了抖斗篷。他畏畏缩缩的样子似乎表现了他不太能接受这种寒冷——虽然实际上他能算是个壮汉。 或许是从酒馆到这里的温度变化得太快,以至于他难以接受。 于是布鲁格有些后悔答应埃利奥特了。 布鲁格喝了不少酒,然而再多的酒在这种冰凉的雨水中都会失去效果——他为什么要答应埃利奥特来“光顾”一位贵族小姑娘呢?! “当然!她绝对是一位贵族女性——这几年想要找温切特之墓的贵族不知道多了多少,只怕是个喜欢跟风的小姑娘,连掩饰都做不好!”埃利奥特得意地说道,“我们只需要随便威胁她一下,这个玫瑰五月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对任何一个冒险者来说,玫瑰五月可以休息无疑是不可思议却又充满诱惑力的事情。 一位到远方旅行,体验冒险生活的不知天高地厚的贵族女孩,身上带着钱是必然的——想到了这一些,布鲁格到底有些心里安慰。 “好吧,不过你听说这间旅馆的事情吗?这间旅馆可不对劲。”不过布鲁格还有一些犹豫——看着那间在雨夜里显得十分单薄的旅馆。 “什么事情?”埃利奥特不以为然,这样的天气里他需要一个帮手,否则的话他不会将时间浪费用来和布鲁格废话。 “这间旅馆里有鬼怪!”布鲁格额间有冷汗冒出,“你不知道那是多么可怕的东西!人人都那么说,这间旅馆因此生意一向不好!” 听起来真是荒唐至极! “算了吧,那些都是他的竞争对手提出的东西——我们何必管那么多呢?”埃利奥特十分看不起这些东西,反倒是对“事实真相”十分地自信,“现在可是大好机会,如果让其他人也发现了那小姑娘是贵族,我们还能有这样的机会吗?”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你说过,她身边有个高大的男人……”布鲁格也想要强制自己下定决心,可他接着又想到了什么,变得犹豫起来。 “你怎么如此婆婆妈妈!”埃利奥特终于忍受不住了,他抬起手,将带了绳子的铁钩砸在了旅馆的某一个窗户前,拉了拉绳子,确保绳子足够稳固后,招呼着布鲁格,“好吧,我先上去,等会你听着我的指令——我们能够摆平那个大个子的。” 说完,埃利奥特又从自己的口袋里摸出了几个装着不同颜色液体的小瓶子。 这几个小瓶子倒是引人注目。 “魔药?你居然有那么多?”布鲁格看到了十分惊讶。 “嘿嘿,朋友,要说冒险者中魔药比我用得更好的人可是很少的!”埃利奥特对这件事情充满了自信心,接着他又将这些魔药放回自己的口袋里,并手脚并用地从旅馆的外墙,抓着绳子顺着向上爬。 布鲁格庆幸自己不用首先爬上去,不过埃利奥特跳进窗户里时他则感觉到十分的不安——毕竟那些关于鬼怪的故事连他也觉得古怪。 雨不会轻易地停止宣泄它被人忽视的不满,布鲁格于是感觉冰冷的雨水打在自己的黑斗篷上——肩膀渐渐地沉重起来,那紧随着沉重的氛围让他忍不住抬起头看埃利奥特翻进去的地方,然而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那本来便不安定的心变得更是如此,甚至有一些慌乱。 埃利奥特怎么了? 布鲁格有些焦急,在他印象里埃利奥特这个小个子虽然看上去不是格外地靠谱,可在冒险者中他的任务完成率总是很高——可以说是极少失手。 那么还会有什么事情让他变得拖拖拉拉呢?布鲁格不是一个擅长与埃利奥特同处一个团队的人,因而对他的习惯不是十分了解,因而变得越来越没有耐心起来——事实上埃利奥特确实不擅长与人团队。 不过哪怕埃利奥特擅长这件事情,时间过了那么长之后,任是谁都会因此而产生焦急的心情。 尤其是关于旅馆的一些传说也让布鲁格心里不安。 那是一个怎么样的故事呢? “一位住在旅馆里的……离奇死亡的旅客呀……哈哈哈……听说还是一位女孩子,看样子不像是被魔力给害死的,却像是在突如其来的……嗯……像是吸干了血?”这时,一个俏皮活泼又十分悦耳的声音响起——布鲁格感觉心脏剧烈地跳动了一下,而这一切都不是错觉,因为那个声音还在继续,“被吸干了血液就无法获得再生的契机,连灵魂都不存在了呢——多么可怕啊,什么样的恶魔才能制造出那样的恐怖呢?我想想……或许是我?” 布鲁格极力地让自己转过头——哪怕自己的动作再僵硬,而当他正费力扭头时,又听到了那个悦耳声音说道…… 接着布鲁格看到了“她”——黑暗的视线里只有一片血红……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二百二十二章 一段奇闻异事(5) 埃利奥特用手抓紧绳索,他那瘦小的身材通过手脚并用的方式顺着墙壁爬上旅馆某一个房间的窗户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更何况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 他跳入一个窗台后,拍了拍手里的灰尘,并将黑斗篷解开,把它抛在地上,谨慎地确认自己确实带着他需要的工具后才熟练地去撬开那个窗台的锁——咔咔的声响在雨声中并不十分明显,只是一些稍微显得有些不太和谐的反调罢了。 埃利奥特推开了窗台,他灵敏的鼻子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擅长敏捷这种特性的身体踩在房间里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早已经确认了这里没有人住,不过却保持了相当的警惕。 这对盗贼来说是非常好的习惯。 埃利奥特悄悄地走到门口,竖着耳朵,将头靠在薄薄的门板上,仔细地听着走廊里的声音。 “小姐,您明天要起早吗?”一个沉稳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中。 “不了,今晚没有什么收获,让我有些沮丧,给我一些帮助睡眠的药吧。”或许那个沉稳的声音埃利奥特感觉陌生,可是这个冷清的声音却让他觉得很熟悉了——埃利奥特的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狡猾的笑容。 可不是么,这确实是一位可爱的贵族小姐。 不过竟然选择了这样的酒馆——难道是家族衰落,迫不得己要去寻找虚无缥缈的东西来解决自己在经济上的困难么? 埃利奥特觉得这个解释十分合理,然而难免是有些沮丧的——这岂不是证明了她身上没有什么钱了? “小姐,我们所剩下的钱……”这时那个沉稳的声音又传来了——他可真是“畅所欲言”,似乎是因为夜深,并且认为这附近没有其他的人。 “够了!弗拉德!别说了——我身上还有足够的钱,足以让我奢侈地生活一年——只要我们在这一年内找到温切特的墓,那么一切都解决了。”那位名为菲特奈的贵族小姐所说的话确确实实地符合了埃利奥特的设想——尤其是还解释了她会有那种谨慎得像是守财奴,可又十分高傲的神态的原因。 哈,可真是让你失望了,只怕你找不到什么温切特的墓就要一贫如洗了! 还能奢侈的生活一年?那确实是一个惊喜! 埃利奥特想了想,将耳朵完全地贴在了门板上,数着他们的步伐,心里猜测着那位贵族小姐的保护人究竟有怎么样的身材。 他这样技能十分厉害,很快他也自信地“猜到”了弗拉德会是一个身材高大,甚至是一个经常上战场上的人,那沉稳有力的步伐——说不定他还拥有教廷骑士的资格呢!埃利奥特不禁觉得这位对手十分强大。 埃利奥特的眼珠子转了转,手摸到了口袋里,将一瓶魔药拿出来,眼睛里闪烁出了精明的光芒。 事实上,埃利奥特不仅估测了弗拉德的实力,还将主仆两人的准确位置找到了。思考一番后,埃利奥特忽然看到了靠在门边的一根木杖——似乎是某些东西的细支架,被暂时放在这儿了。 “好吧好吧,既然逼我这么做——那我今天便做得彻底一些。”埃利奥特深呼吸了一口气,抓起了这根细木杖。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当确定菲特奈那边已经完全安静下来后,埃利奥特提着细木杖,小心地推开了门——只有一盏灯的走廊十分昏暗,埃利奥特不好看到其他人,相反,别人也不容易发现他。 最终埃利奥特摸索着走向了那一间在最角落的门。 这个小姑娘可有些怪癖呢——竟然喜欢一个角落的房间。埃利奥特脑海里有一刻闪过了这个想法,不过他并没有深究——贵族多少都是有些怪癖的,还喜欢以这些怪癖来彰显自己的贵族身份——他可没有功夫一点点的研究。 更何况,他十分赶时间。 埃利奥特深呼吸一口气,再一次拿出那一瓶魔药,并将它倒在了没有抓着细木杖的手上,处理好这一份魔药后,他紧接着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把铜色的钥匙,这把钥匙看起来与这扇门的钥匙孔几乎对应,不过将钥匙插入锁孔后是无法打开的,接着埃利奥特便开始粗暴地扭动门把。 “谁?!”很快,弗拉德便打开了门——他推门的瞬间让埃利奥特后退了好几步——埃利奥特的脸上不禁闪过了一丝惊讶,这男人的力气可真大,“你在这里干什么?!” “啊?这里不是我的房间吗?!先生!”埃利奥特的脸上表情十分丰富,他先是一愣,接着露出了惊慌失措的表情,脸色配合着变得有些苍白——不过脸颊上的红晕也很明显,这似乎是醉酒的标志,“这儿明明是我的房间!” 弗拉德皱了皱眉,知道这儿或许有个酒鬼找错了门。 “这里不是你的房间,请你回去!”弗拉德冷冷地和他说——或许是光线太过昏暗,他只能看到埃利奥特的上本身,他的下半身还泡在黑暗里——当然也就没有看到他手上那被抓在手里的细木杖了。 “哦——不,这里是我的房间,这里一定是我的房间!”埃利奥特却不依不饶,趁着弗拉德没有注意的时候,向前走了一步,他像是一个酒鬼一样伸出了手,拍打在了弗拉德脸上。 弗拉德猝不及防,他正想发怒,却发现自己眼前的画面变得模糊起来——该死!当反应过来发现了什么后,埃利奥特已经举起了自己的细木杖,朝弗拉德抽了过来! 咚——! 埃利奥特看着弗拉德倒地,不省人事,却没有完全放心,他四处看了看,费尽力气地将弗拉德拖回了房间——并且将更多的魔药倒入了他的嘴中。 “唉,真是没有职业道德的盗窃方式!我讨厌武力!可我毫无办法!艾伦蒂亚,原谅我吧!”埃利奥特叹息了一声,接着默默地祈祷了一声。 这愧疚一闪而逝,埃利奥特此时满脑子都是菲特奈的财富。 第二百二十三章 一段奇闻异事(6) 埃利奥特缓缓朝这儿的房间走去,他先是将耳朵贴着那个这里唯一独立的房间,出色的听觉告诉他,那儿只有属于人均匀的呼吸——看来这位贵族小姐确实使用了帮助睡眠的东西,以至于刚才那么大的动静都没有打扰她。 埃利奥特放下心来,缓缓地扭动门把,推开门,走了进去——房间里的摆设十分简单,一张床与一张桌子是房间的标准配置,柜子上什么东西也没放,显得空空荡荡的——反倒是桌子上有很多的书。 看来还是一位爱读书的贵族小姐——一个性格谨慎孤僻,十分瘦弱,却酷爱读书的贵族小姐——可惜埃利奥特对贵族的世界还不算是非常了解,否则便会将那些条件重组出一个怪异的结论,并且得出菲特奈不会是一位很受欢迎的贵族的结论。 不过埃利奥特没有考虑那么多,他没有第一时间朝衣柜和书柜走,而是来了床边,他望着那个平躺在床上,睡觉时虽然稍微放松,可是眉眼里依旧透露着一丝谨慎的少女。 埃利奥特只看了她一眼,稍微感慨了一会儿这是个古怪女孩后,便拿出了剩下的魔药,捏着她的下巴将这些剩下的魔药灌了进去——她的皮肤苍白,触感也十分的冰凉,这让埃利奥特的手忍不住抖了抖,险些让魔药顺着她的嘴角流下去。 幸好埃利奥特没有失手,他将剩下所有的魔药倒完后,四处走了走,先翻找衣箱,并且从外面摆的鞋子和这些衣箱里的衣服确认他们确实只有两个人后,才放心地朝那张书桌走去——他相信那些值钱的东西一定在这儿。 “咦?《魔力起源》——原来这个小姑娘还看这种书,看起来还很新——何必呢?”埃利奥特一本一本地翻开书,希望能找到钞票——他以前偷过的一个贵族便有将钞票夹在书籍里的习惯。 埃利奥特每翻一本书后便将它们往身后丢——他十分自信那主仆二人是不会醒来的,不过那种自信的心情很快被毫无收获的烦躁给取代了。 书就要没了!难道不在书里吗? 埃利奥特感觉有些不对,拿起了最后一本书——这是一个日记本,封皮上还有手写的字——来自少女的笔迹很整洁漂亮,不过埃利奥特却感觉那样的书写方式上隐藏着什么情绪。他还没有来得及想清楚时,注意力便放在了这一本日记的题目上。 《奇闻异事》——这个少女竟然给这个本子起了这样古怪的名字吗? 埃利奥特半是好奇,半是出于另外的目的将书翻开——快速地翻动时,他却发现这是一本空的书,少女没有写任何的东西,这时的雨忽然变大了——豆大的雨滴砸在窗台上发出沉重的声音,埃利奥特不禁想起了布鲁格对他说的话。他本不是一个疑神疑鬼的人,可是这样的氛围确实让他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浓。 就在这时,他终于看到了有字的一页。 718年,埃利奥特?阿伯格发现墓地遗迹。 【埃利奥特·阿伯格其人,是十分专业的盗贼,出于阿伯格这一姓氏,必须提防其狡猾的性格,另外,由于各个领地的通缉令,其人最近应该要在所有人了解通缉令之前获得足够的钱财。 因此,可以使用引诱的方式抓住——虽然足够专业,却也太过于自大。】 埃利奥特看完这段话后,额头已经不知不觉地被冷汗覆盖,他迅速地转身,与此同时听到窗外的尖叫声——那是布鲁格的尖叫声! “该死……”埃利奥特忍不住说道,在将视线落在床上的人之前手已经伸到了他的口袋里——然而黑色的藤蔓忽然疯狂地从桌子底下伸出,它们第一时间地抓住了埃利奥特的双手,接着是双脚——最后黑魔藤用力,将他完全地捆绑起来——失去了平衡的埃利奥特一头栽在了地上! 埃利奥特的身体冰冷起来,他仰起头,正好那个女孩已经走下床,她有一头白金色的长发,蓝紫色的眼睛犹如珍贵的宝石,尤其在光线不足的地方更显得这种色彩的可贵。 这时,弗拉德也从门外走进来,他恭敬地将黑色的披肩盖在了穿着白色睡袍的菲特奈的肩上——这个画面令埃利奥特瞪大了眼睛——这怎么可能呢?他那些魔药是不会失效的! “根据好几份领地通缉和一些冒险者对你的描述,你擅长使用以蓝光草制作的魔药让人陷入沉睡——它确实是效果最好的沉睡药,不过却会被吉尔草抵消,提前吃下去就好了。”菲特奈缓缓道。 “你是故意的?”埃利奥特想起了她写的奇闻异事,彻底明白了过来——她定然是早已经做好了将自己抓起来的打算。 “因为时间的紧迫让你的警惕心降低了不少,这是大忌,阿伯格家族的人——我记得我已经提醒过你了。”弗拉德找到了一张椅子,并将它放在了菲特奈身后,让菲特奈坐下来说话——坐下来的菲特奈依旧可以俯视那位未遂的、此时倒在地上的小偷,“你有很多个名字,为了在事发后逃脱,不过很不巧的是六个月前,你偷到了加布里尔家族身上,最终被加布里尔夫人派遣的魔法师追杀,为了逃命你不得不去伊索森林避难,或许是那个时候你遇到了所谓温切特的墓。” 埃利奥特深呼吸一口气:“你还很清楚的嘛!不过既然对我如此清楚——为什么?菲特奈小姐,你莫不是看上我了?” “哈哈哈哈哈哈!洛奈会看上这可怜的家伙吗!”这时,一个女人推开了门——她的声音比她本人要更早出现在这里——埃利奥特望着她,不禁觉得心里有些发毛。 这是个高挑漂亮的女子,鲜红色的裙摆,与她那同色的头发、眼眸、嘴唇配合起来,偏偏脸色又极为苍白,埃利奥特心中没有有关于这样的女子的形容,可这却让他感觉到了莫名的畏惧。 第二百二十四章 一段奇闻异事(7) 埃利奥特望着那个女人,心里感觉有些毛毛的。 “看来我将这个可怜的家伙吓坏了呀。”女子看了看他目瞪口呆的表情,又笑了起来,她喜欢笑,可是笑起来却不会让人感觉到喜悦,反而会从她那可怕的笑声中感觉到恐怖的气息。 “够了,德古拉。”弗拉德皱了皱眉。 “哎呀,弗拉德生气了呢,洛奈——你为什么要让他得手呢?我们可怜的弗拉德可是被打得很疼啊!”德古拉走到弗拉德身边,想去挽住他的手,可是却被弗拉德冷漠地挥开了——但这影响不了德古拉愉快的心情。 “你能感觉到他很疼?”埃利奥特忍不住问——他这不为自己担忧的样子实在令人惊讶——或许是出于某种乐观的心态。 “当然!我就是他!他就是我!我也觉得很疼!不过没关系,我一点也不会因为这种疼痛而生气!不仅是因为我没有痛觉,还因为我只要想到他会疼,我就高兴得不得了!”德古拉的话令埃利奥特忍不住看菲特奈——那眼神里写满了——那个女子的脑子或许是有些什么问题,身为主人的菲特奈应当让她去看看脑子。 菲特奈无视了埃利奥特那惊讶又带着祈求的眼神。 “继续说吧,我确实肯定了一些事情,因为那些事情有证据,结合几个领地的情报后——不过我不确定你在伊索森林遇到的事情,毕竟那几乎没有人能证明你的经历。”菲特奈说道,“我需要你的情报。” “什么?小姐,原来你还真是想要去那个地方!那儿真的不是一个好地方!”埃利奥特的脸色煞白,虽然原来他的脸上有惊讶的因素,可此时却远远地超越了惊讶。 菲特奈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她居高临下,给埃利奥特巨大的压力:“现在再来说一次吧——如果你说的话不能让我满意的话,你明天即将被我送到领主府上领取报酬。我相信你有这个价值。” 埃利奥特想了想——他已经完全意识到自己落在一个完全的圈套里了——那个少女对她很了解,且不说弗拉德,能够在被抽了重重的一下后,此时像是没事人一般地站着,身姿依旧笔直,那个红发的,仿佛脑子有问题的德古拉,也确实让他感到不安。 “好吧……我当时确实是为了躲避加布里尔家族派出的魔法师而逃窜到伊索森林的。正好我以前的一位朋友告诉过我一些事情,说在伊索森林的卢德兰有个十分安全的地方,我便一直往那儿去了。” “卢德兰?你确定不是依维琉吗?” “天哪,谁不知道依维琉是最危险的地区——我虽然害怕那些魔法师,但可不希望自己陷入更大的危机里!” 菲特奈沉默了一会儿:“那你继续说吧。” “你知道的,我的职业是小偷,所以不经常参与冒险者的活动,对伊索森林的卢德兰也是一知半解——那时候确实也下了一场雨,那些魔法师实在厉害,我当时跑到了一个空地上差点被抓住。” “一个空地?请注意你的措辞。”菲特奈微微仰起头,“你在躲避一些魔法师的时候会去找一个空地?” “请听我说完——那个空地上有个祭坛!已经很老的祭坛,我以前从未见过,至少不是路德王国里的祭坛模式,那时候我也无处可逃了,只能跑向那个祭坛——我听说在祭坛使用法术卷轴总是会事半功倍,我打算赌一赌手里最后的一张卷轴。”埃利奥特叹了一口气。 “接着呢?”埃利奥特的停顿容易令人产生不满的情绪。 “他们都死了。”埃利奥特沉默了一下,他似乎刚才还在思考要怎么表述一种震撼的画面,可最终因为找不到合适的词语而只能如此说,“我当时也晕倒了——直到现在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晕倒,在晕倒之前我只看到一个虚影,握着法杖的人。” “回来后,你觉得这很符合温切特的形象,于是将这件事情大肆宣扬——从而在打牌的时候好在他们没有注意的时候换牌吗?”菲特奈说。 埃利奥特感觉到自己已经被完全看穿了,只能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哈,一个幽灵——多么奇怪的说法啊?我可不相信这种东西!”德古拉突然说道。 事实上德古拉与幽灵没有什么区别。 “虽然你的话每一句都让人觉得你充满无知,不过这一次我也不相信这个人的话——为什么那个幽灵要救他?他应当与那些魔法师一样被杀死。”弗拉德道。 “我说的都是真话!”埃利奥特感觉到他们身上出现了令他觉得十分危险的气息,急忙说道——他额头上的冷汗越来越多。 “我们要怎么处罚他呢?穿刺公,弗拉德伯爵?”德古拉充满期待地望着弗拉德。 “那些都是过去了——比起酷刑你似乎更加熟悉吧?作为恐怖和血腥代表的你——真是可恶至极。”弗拉德冷漠地看着德古拉。 德古拉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为什么要这么说呢,你是我,我是你,没有你,哪里会有我呀?你的敌人们对你的恐惧是真实的,可他们恐惧的我!却是虚假的!你才是真实的呀!我的原型——恐怖的来源!” “闭嘴!”弗拉德瞪着她,“看来你现在想要回到那种虚幻的状态里了?” “哈哈哈,没有洛奈,你做不到……”德古拉这么说着,却悄悄地蹲在了菲特奈身边,乖巧地将头颅倚靠着那个瘦弱的女孩,她歪着头笑着的模样令埃利奥特感觉自己的生命要走到了尽头——那确实是一个恐怖的化身。 “我……”埃利奥特欲言又止。 “随便你们用什么方式杀了他。”菲特奈缓缓道,她话音落下时,德古拉高兴地站了起来,步伐优雅地朝他走来。 那估计是埃利奥特觉得最黑暗的回忆了——那可比被那些法师们追杀的提心吊胆要难受得多,因为你无处可逃! “等……等等!我还有一些事情没有说呢!”埃利奥特高声道。 第二百二十五章 一段奇闻异事(8) “我还有一些事情没有说!”埃利奥特感到了不妙,急急忙忙的,甚至有些恐惧地喊道——他认为确实见到了布鲁格说的恐怖故事——红发女人没有因为他的叫喊而停下脚步,反而步履优雅得像是一位优雅的贵妇人,只是她那双红色宝石般眼睛里无意识地流露出放荡意味的万千风情,那血红色的嘴唇,嘴角高高的扬起,朝他妩媚地笑。 若是在往时,一个美丽女人如此作为会让埃利奥特感到高兴——然而埃利奥特却清楚这个女人不是个什么正常人。 “你们若是不知道这件事情一定会后悔的!”埃利奥特自小一个人生活,自以为见过一切已经不会出现令他感到惊呼失措的事情,哪怕当时他被强势的加布里尔夫人视为眼中钉而派遣魔法师追杀时,他也不曾像此时一样的恐惧。 他只能希望自己说的话能让菲特奈感兴趣。 “想要活命却有所保留的人?我想我无法接受。”菲特奈却十分冷静。 天哪——那个小姑娘也是一个恶魔吗? 埃利奥特脸上有一层汗,他感觉到德古拉身上的气息涌入自己的鼻子中——浓郁芬芳的、女人身上特有的气息,可这气息背后却隐藏着一股令他心惊的血腥味! “放心,不会很痛的哟。”德古拉笑容魅惑。 埃利奥特瞪大眼睛,因为他看到了德古拉张开嘴时露出的尖牙——她低下头,一口咬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不——!啊啊啊啊我可以带你再找到那个墓地!我会被放过是因为我是阿伯格人!”埃利奥特大叫,脖子传来的痛感令他觉得自己要死去了——他可不希望自己会如此死去,只能不顾一切地说道。 “阿伯格人?阿伯格不是一个姓氏吗?”菲特奈对他高声呼救无动于衷。 “不只是一个姓氏——这是一个特殊的种族!啊啊啊啊啊!” “德古拉。”弗拉德皱眉,喊了一声。 “好吧好吧。”德古拉只能将头抬起,后退了两步——她的唇上还覆盖了一层埃利奥特的血,令她的唇更加的红艳,埃利奥特看到她尤不满意地舔了舔嘴角,并且露出了女人不满意时那种充满蛊惑人心,可她那神情里又有几分娇憨的姿态便冷汗直流。 在这个世界上可没有吸血鬼的传说。 “继续说下去。”菲特奈缓缓道。 “等下!我的脖子——!”埃利奥特浑身僵硬,“我不会说完这些就死掉了吧?!” 擅长狡猾处事的人总只会考虑自己的利益,埃利奥特会说出这些话全然是出于下意识——来源于恐惧和担忧。 “德古拉有一些独特的魔力天赋,吸血后可以控制一个人的行为——如果她不高兴的话还能将你直接吸干。”菲特奈不假思索地道,让埃利奥特脸色更加难看,“这个天赋独一无二,哪怕是教廷的治疗也难以处理,不过你现在只需要说让我觉得有价值的话就可以避免进入那两种不好的状态。” 埃利奥特早就明白自己无路可退,只好露出了一个沮丧的表情:“好吧……既然我已经说了……我不会被那些法术攻击的原因是,我和温切特·莱格朗德一样,都是阿伯格人。我记得你有本《魔力起源》,最后一章关于温切特的墓地,他的描述里有一句话和这件事情有关。” “‘我将以我的全部成果的结晶投入我的墓中,赋以有缘之人我全部的宝藏——将在阿莉菲的允许之下’,你指的是哪个地方?”菲特奈早已经将《魔力起源》倒背如流——可依旧有一部分内容她不理解。 “阿莉菲,”埃利奥特起初有些惊讶,接着喃喃道,“阿莉菲是威隆顿的妻子——但是她不是冒险者,她更多被称作一位‘预言家’。” 预言家是一个神秘的职业——字面上是因为能够预知未来——它也因此而虚无缥缈。预言家脱离许多事情,因而无法被寻找到踪迹。 “你的话我不明白。”菲特奈说。 “威隆顿有很多妻子——阿莉菲是最特殊的一个。阿伯格人最初在界定自己的血缘时,必须是阿莉菲和威隆顿的后代。” “也就是说,你们的祖辈是预言家。” “没错——阿伯格人对魔力有着很强的天赋,不过也不乏一些例外——现在即使是阿伯格人自己也对自己这个群体到底有谁感到陌生。但是在我们之间依旧保持着一些古老的条例,温切特·莱格朗德在那本书里明确的说了阿莉菲——只要是阿伯格人就会明白他一定是一个阿伯格人。”埃利奥特说道。 “一个伟大的魔法师来源么?因为同为阿伯格人,因此那个祭坛不会攻击你,并且被你认作是与温切特的墓地有关。”菲特奈说。 “不,我可以完全肯定那个是温切特的墓地——阿伯格人的墓地往往会成为祭坛,这些人群体意识并不强烈,大约也是它此时显得如此离散的缘故吧。”埃利奥特说道,“阿伯格家族……虽然是一个以偷盗闻名的家族,不过也是借了一些阿伯格人的天赋。” 菲特奈几乎没有听说过阿伯格人,他们是一个空白区域——或许真的如同埃利奥特的所说的,他们离散而彼此不熟悉。 “教廷不知道这件事情吗?王国呢?” “教廷当然知道阿伯格人——但是你是贵族,应该听说过《神语·战歌》吧。” “哦,艾莫雷死后,描写教廷抗争黑暗的一部分。” “没错,战歌里面说的黑暗的首领是一位女人,那位女人叫做海拉——其实她就是阿莉菲,阿莉菲的全名是阿莉菲·海拉——阿伯格人的几次离散也因此和教廷有关。” “有趣的说法,在教廷的眼里你们是黑暗之人,而阿莉菲是威隆顿的妻子,这难道是教廷打击平民魔法师的原因吗?因为他们受到了蛊惑?” 埃利奥特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哀伤:“平民不是艾伦蒂亚的选民,因此不可能会使用法术——他们在解释平民能够使用魔力的原因便是平民接受了黑暗的蛊惑,从而获得了某些力量。” 菲特奈陷入了沉思,她没有问更多的问题,埃利奥特有些紧张——眼神似有似无地朝似笑非笑的德古拉看去。 第二百二十六章 潜藏着的故事萌芽(1) 雨停下的时候,是第二天早晨——黑暗依旧,赫鲁兰朵里,冒险者们各做各的事情,没有为雨停而欣喜——雨总是要再下的,只有经过了这种日复一日的黑暗,才能算是值得高兴的开始。 布鲁格躺在酒馆里——当他抬起沉重的脑袋,醒来之后,依旧迷迷糊糊的——他望着没有什么人的酒馆,老板与其他人一起收拾酒馆里的残局。 “你可算醒了,昨夜你大喊大叫的跑进来,我都以为你被黑暗吞没了精神,艾伦蒂亚保佑你。”酒馆老板看到布鲁格抬起头,那双通红发肿的眼睛显示着他昨夜的状态有多么的糟糕。 “哦!对了!”布鲁格听到酒馆老板的提醒,努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才让自己清醒了过来,“埃利奥特呢!他呢?!” “你这到底是怎么了——昨晚跑进来后大声喊着有女鬼,还喊着埃利奥特的名字,若不是他们将你灌醉了弄倒,只怕你会真的将人们都拉出去做些荒谬的事情。”酒馆老板说道。 “把我灌醉了?!哦!你们真是太可恶了——这可是很重要的事情!埃利奥特很有可能会有危险!都是我害了他!我没有早一些和他说清楚!”布鲁格越来越清醒,十分懊恼,“现在已经第二天了吗?完了!一切都完了。” 说完,布鲁格悲痛地用手捶了一下桌子。 “危险?你在胡说什么?埃利奥特这人可没什么值得担心的——你反倒还有些事情。”酒馆老板耸了耸肩膀。 “你不会明白我们昨晚遇到了什么!” “谁想知道你们遇到了什么,你想说的话今晚再来吧——说不定埃利奥特回来之后会与你一起谈谈这桩有趣的鬼故事!” “你这是什么意思?回来?埃利奥特去了哪里?他……他还活着?!”布鲁格一下子跳了起来,脸色涨红。 “对啊——他似乎接受了一份委托,不久前才来这里要了酒,进了伊索森林。”酒馆老板说道。 “这怎么可能?他接受了什么委托?”布鲁格惊奇地道。 “谁知道呢,似乎是接受了一位小姑娘的委托。那个小姑娘不久前还来过酒馆——说不定是想让埃利奥特帮忙寻找些什么小东西。”酒馆老板的话让布鲁格大感震惊,他久久地呆愣在原地说不出一个字——酒馆老板见多了这些心情大起大落的人,丝毫不在意,继续忙着他手里的工作——这样的生活对他而言便是如此。 看似充满了危险,却依旧能够得过且过。 此时,埃利奥特与菲特奈在伊索森林中前进。 埃利奥特再一次为菲特奈的行为感到惊奇——那个少女在森林里前进自如,每一步都随意得仿佛在自己家里的后花园行动——森林里没有惯用的道路,毫无规律的突出地面的树根以及挡路的灌木丛都会让短短的一段路下来,人气喘吁吁。 可在埃利奥特感到脸上发热的时候,菲特奈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 “嗨,你还真是让人惊讶。”埃利奥特忍不住说,“你看起来就像是一直生活在伊索森林里。” 埃利奥特尽力将话说清楚——一想到德古拉他就汗流浃背,虽然她似乎不见了,这一行只有三个人。 “嘻嘻,真是一个愚蠢的人类。”德古拉此时已经变回了那不可捉摸的形态,飘荡在空气中,望着埃利奥特而觉得好笑——她能够感知到这个人类的心理,因为她品尝过埃利奥特的鲜血。 “这不是你该考虑的事情。”菲特奈道。 “可我告诉了你那么多事情——我也不指望你能给我一些报酬,不过总得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来找温切特的墓吧?” “为什么你不去呢?你当初已经找到了祭坛,距离那个宝藏只有一步之遥。” “做人要感恩,要感恩——他已经帮了我大忙,我觉得我还是不要去打扰他才是。”埃利奥特顿了顿,说道。 菲特奈没有理会他。 一个盗贼的感恩?这话的可信度确实不高。 突然,风声响起——似乎有一阵狂风从不远处刮来。 “这个季节居然会有那么大的风?”埃利奥特十分惊讶。 “不是风,是马车。”菲特奈顿了顿,弗拉德已经先行一步捂住了埃利奥特的嘴,“安静点。” 埃利奥特感觉菲特奈这种谨慎似乎过度了——然而他此时什么意见也无法发表。 只见菲特奈走上前,带着弗拉德和被他捂着嘴的埃利奥特蹲在了一处树丛外——透过树叶间的缝隙,一驾马车正好疾驰而过。 “这是安森迪尔公国的标志!”当它走远后,埃利奥特被松开后,说道。 菲特奈没有说话,她比埃利奥特还要熟悉安森迪尔公国的枯树标志。 那件事情应该早就发生了吧? “你看起来对安森迪尔公国十分警惕!哦,或许是因为你是路德王国贵族的原因——你们贵族的争斗我可不懂。”埃利奥特自言自语。 菲特奈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她继续和埃利奥特朝卢德兰走。 “你去过安森迪尔公国吗?”菲特奈忽然说。 “当然知道,我在加布里尔家族的追杀下逃出去的时候,就在安森迪尔公国待过一段时间。” “他们换了领导者,对么?” “是啊,安森迪尔大公一年前病逝了——不过新的大公只是个小孩子,听说叫做卢森达?安森迪尔。” 菲特奈再也没有说话。 卢森达·安森迪尔今年只有十岁,这样的小孩子是无法操纵整个国家的。可安森迪尔公国的政治可没有被什么其他家族控制——可何必需要其他人控制呢?有一个人是绝佳的做到这一切的人选。 她那位强大的敌人已经掌控了那个国家。 黑暗——菲特奈微微地抬起头,她能感觉到自己被黑暗包围,那些让她透不过气的黑暗此时已经成为了她十分熟悉的东西。 菲特奈深呼吸一口气,蓝紫色的眼睛中闪过一丝阴霾。 “继续走。”她对埃利奥特说道,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第二百二十七章 潜藏着的故事萌芽(2) 伊索森林被分为四块,苏德飞,也就是南部,与路德王国接壤。西部,依维琉是危险之地。东部的阿尔菲是星辉曾经的所在,而北部的卢德兰——事实上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与苏德飞一样,是属于与国家接壤的一部分。 与安森迪尔公国接壤。 当——! 此时是迷雾之月,雪静悄悄地飘落,黑色的枯枝使整片森林死气沉沉——不过这一个角落可不安宁——安森迪尔公国的外围有不少危险分子,他们或许在跋涉之月毫无收获,因此这个月“碰碰运气”,希望在这个时候遇到一些贵族——为了打劫他们。 贵族们多数避免在这个时间离开家,然而出于特殊的原因,一些人需要出门,甚至来到森林,此时便有一位可怜人因此而被强盗们盯上——这一架属于安森迪尔公国贵族的马车被强盗们围了起来,那些拿着各种武器的强盗们用斗篷蒙着自己的脸,可以想象他们用冰冷的眼神望着这座马车。 此时马车的门已经打开,一位小姑娘被女仆抱在怀里,瑟瑟发抖——她那漂亮的脸上脸色苍白无比,只能无助地望着那些可怕的人,眼眶发红,脸上布满了斑驳的泪痕。 “啊——!”她尖叫了一声,接着将头埋在了女仆的怀里——那些强盗们手起刀落,将马车夫给杀死了——鲜血四溅,这可是个可怕的画面。 这看起来已经不仅仅是为了抢劫了。 “你们……你们别过来……这可是斯帕克家族的小姐!”女仆强忍着胃中的难受,声音颤抖,她只能指望这些人能够看在这个家族的身份震住这些人了。 斯帕克家族在安森迪尔公国里好比路德王国里的威兹德姆家族——意思即为它十分著名。 “哈?斯帕克家族又怎么样呢?!哪怕是威兹德姆家族的小姐我们也不会放过!” “杀了她吧,何必那么多废话?这样的鬼天气我可不想带走一个俘虏,我可对小女孩一点兴趣都没有。” “她们的话可真是好笑!” 这些强盗显然没有放过她们的打算,他们中有人高声大笑,有的只是冷哼了一声,继续朝她们走去——他们显然不会在乎这个小姐的身份有多么尊贵。 眼看着连身份也无法震慑这些人,尤其是听到了他们那满不在乎的言论,她们不知所措——似乎只能双眼充满恐惧地等待着死亡降临。 “哎呀,这样对待一个小姐可是十分不礼貌的。”就在这时,从森林里传来了一个声音——强盗们反应很快,立刻转回头,只见森林里走出了两位没有披后斗篷的人,一位冒险者装扮的小个子,脸上洋溢着笑意——刚才那话是他说的,而另外一位高大的男人则穿着考究的礼服,手里拿着一杆黑色的枪。 这把枪看起来十分奇怪——至少他们从未见过这种枪,它显得朴实无华,像是一根烧焦了的黑色树枝,可表面上又有金属的光泽。 小女孩迷糊地抬起头,含着泪的目光让人心生怜爱——可惜她还太小了,那样的眼神只会让人产生对小女孩的怜爱——说不定她长成一位美人的时候,被派出来杀她的人会因为她这样的眼神而下不去手。 “来打扰我们工作的人?” “真是麻烦……” “快些解决吧——快看那是什么奇怪的武器,简直太好笑了。” 那些强盗们交换了一个眼神,朝这两个突然冒出来的“大英雄”冲了出去! “他们真的是强盗而不是杀手吗?我的天哪,弗拉德你快救救我!”那位矮个子说道。 弗拉德向他投去了一个不屑地眼神,以枪挡住了第一个敌人的攻击:“请你也加入战斗,埃利奥特。” 埃利奥特撇了撇嘴,他摸出了两把匕首,加入战局。 这两位奇怪的、突然冒出来的实力不俗,这位斯帕克家族的小姐以为她遇到了救星,可她很快也发现那些强盗十分厉害——他们的人数众多,似乎渐渐被这些强盗们逼退,比原先走出来的位置要远一些。 “哈哈哈哈!大英雄们!你们不是想救那位小姐吗!为何此时如此的懈怠!” “接住我的攻击吧!哈哈哈哈!” 强盗们猖狂地笑着,他们举着刀讽刺着埃利奥特和弗拉德。 渐渐地他们似乎被逼到了绝路中——似乎所有强盗都靠近了这里,多杀一个人对他们来说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们原本就心情不好,如果能够多杀一个人还能够放松他们的心情,这可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 有一位强盗没有跟上去,他便是之前冷眼旁观一切的人,那双隐藏在兜帽下的双眼紧紧地抓住那两位突然冒出来的人,心里觉得不对劲。 强盗的人数显而易见,若是真的没有脑子地冲出来英雄救美,必然不会活着站在在这个季节里的伊索森林。 难道…… “够了,你们让他们的同伴把瓦内萨救走了。”他显然还是一位领导者——他冷冷地开口,瞬间让那些强盗的动作停了下来——这位领导者在一时间地观察再转回头后发现那两位女性已经不在马车里了。 “啧,都说了会被发现的。”埃利奥特觉得有些刻意,“不过时间已经够了——我们走吧!” 因为领导者的话他们将视线转向了背后,这时又因为埃利奥特的话再转回来,然而埃利奥特已经将手里的果实砸了出来——植物的尖叫声响彻这个区域,靠得他近的强盗顿时头晕眼花! “该死!”那位领导者喊了一声,将腰间的匕首狠狠地投掷出去,扎在了那卡特魔花上,令其闭上了嘴。 他们究竟是谁? 当然是菲特奈一行人——此时那位斯帕克家族的小姐正在匆忙地将跟在了菲特奈身后,她迷糊地和女仆跟着菲特奈向前狂奔,也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菲特奈此时披着厚斗篷,这位贵族小姐也仅能感受她握着自己手的手上传来的冰冷温度。 第二百二十八章 潜藏着的故事萌芽(3) 菲特奈带着那位小姑娘在森林里奔跑——让人难以相信她是一个少女,至少在感觉上——瓦内萨·斯帕克能够感觉到一股莫名的自信在这位少女身上闪耀,那是一种令人动容的光彩。 “苏亚!”瓦内萨突然惊呼——跟在她们后面的女仆被地上的树根绊倒了,霎时间这里响起了一个沉闷的声响。 “带她来这边,快。”菲特奈看了那一位女仆一眼,又朝旁边看了一眼。 那位女仆的素质有些超出了菲特奈的预料——她很快爬起来并和瓦内萨一起躲到了不远处一棵树背后的坑地里——尽管两人不知道原因,不过这周围有许多枯枝,如果不仔细看的话人们是无法发现这个玄机的。 “苏亚……”三个人都是体型娇小的女性,钻到这个藏身之处没有耗费太多的时间——瓦内萨十分担心她的女仆。 “我没事,小姐。”女仆苏亚的脸上出现了一道划伤,哪怕她的声音有抑制不住的颤抖,然而心理上却在强自镇定。 “安静。”菲特奈说道。 瓦内萨和苏亚乖乖地闭嘴,她们情不自禁地朝菲特奈望去——这个披着厚斗篷的人实在令她们惊讶无比。 她是谁?为什么她能在森林里行动自如——最重要的是,她的声线虽说十分冷静,可主仆二人都能够勉强区分出来这是一个女孩——便是看体型,也不会觉得她的年龄很大。年龄和冷静程度对比得出的结果最令人惊讶。 很快她们耳朵里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瓦内萨和苏亚的一颗心又提了起来,此时可没有功夫去思考菲特奈的身份了——若是她们发现的话,那刚才的一切可白费了。 菲特奈的两位同伴虽说是为了引诱强盗们才被“逼迫得”节节败退的,可是这也是他们的战斗力不足的证明,更别提此时只有菲特奈一个人在这儿,并非这两位女性对自己的女同胞不信任——如此紧张的情况下人们往往都对会保持一颗微妙的警惕之心。 那些体形高大的强盗们停在了不远处。 “快看,这个痕迹。”菲特奈那被隐藏在兜帽下的双眼闪过了一道光——这些强盗确实十分专业。 “逃跑的痕迹也没有了,她们在这附近!”这句话实在令人沮丧。 瓦内萨和苏亚只能听到她们的心脏怦怦乱跳。 这个地方确实隐蔽——她们被忽略的可能性还是很大……她们只能如此在心里安慰自己。 “放出猎犬。”可接下来的话却让她们彻底失望并且恐惧起来。 只看到一位强盗开始吟唱,灰狗的虚影浮现在半空中,它的双眼散发着红色的光——这种猎犬比起真正的猎犬虽然只是虚拟的,可这种法术的能力却超越了真正的猎犬。 那看起来凶猛的猎犬个头很大,至少有五英尺高——看到它们时,瓦内萨的嘴微微张开,无法掩饰自己那纯粹的惊讶。 她们不敢发出声音,然而猎犬却不仅仅是依靠声音寻找她们的——很快,它便察觉了什么,耳朵朝着她们所在的方向动了动。 菲特奈感觉到这两位女性的心跳有一次加速。 直到现在,菲特奈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任何的变化——她的双手依旧冰冷,她的表情依旧冷清直到可以称之为冷硬,那双蓝紫色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讽刺的光,接着瓦内萨看到菲特奈将手伸入了自己的口袋中,缓缓地取出了一株植物。 那株植物被拿出来后,似乎没有什么出奇之处。 可奇迹发生了,那猎犬只是朝着她们的方向动了动耳朵,便朝着远处奔去了。 那些强盗们自然也跟着猎犬跑远了,脚步声越来越远,直到完全消失在了这儿——来得如此快去地也如此快,不过瓦内萨和她的女仆都没有反应过来,两人目瞪口呆地对视了一番,才接受了这个事实。 又过了一会儿,菲特奈才带着她们离开这个藏身之处。 “刚才那是什么?”苏亚忍不住问。 “一点小玩意。”菲特奈顿了顿,“这种法术猎犬只能嗅到魔力接触的空气——康丁特花可以吸收小范围的魔力。” “康丁特花还有这种作用!”苏亚十分惊讶。 菲特奈点了点头。 “你是一位魔法师吗?我们十分感谢您的帮助!”苏亚接着说道,她忽然意识到自己那带着盘查意味的口气可能会令人产生不满,于是略带着歉意又难免激动地说道,“十分感谢!如果您愿意的话,请问可否和我们去一趟斯帕克家族?家族会给你丰厚的奖赏。” 瓦内萨抓着苏亚的裙角,将决定权都放在了苏亚身上——她那双大眼睛心有余悸又略带好奇地望着菲特奈。 “不,我是一个商人。”菲特奈缓缓道,“这一次是为了换购一些皮毛产品过来的,顺便救下你们罢了。” 菲特奈的话当然引起了苏亚的怀疑——一位在迷雾之月出行的商人?然而她们却没有办法问清楚真伪。试想谁会对自己的救命恩人刨根问底呢? 就在这时,她们听到了脚步声,因为刚才的事情,苏亚警惕地抬起头,并且将瓦内萨护在身后,瓦内萨也十分紧张地躲在苏亚的背后。 不过菲特奈没有说话,她只是静静地望着她的两位同伴——弗拉德和埃利奥特走出来。 苏亚和瓦内萨也认出了这两个人,于是微微地松了一口气。 “他们朝苏德飞跑了——快趁这个时候回去吧。”弗拉德走上来对菲特奈说,他恭敬的表情叫人看了不会怀疑他对菲特奈的忠诚——这更引起了苏亚的好奇,一个商人的仆从么?真是十分少见。 “将两位小姐送回去便好了。”菲特奈说道。 “您要去什么地方?”苏亚惊讶地说道——在她看来他们此时可最好组成一队回去。 “我说过了,我是一位商人,要去换一些皮毛产品和补给。”菲特奈说道,“我的仆人带你们回去就可以了——如果可以的话,不用宴请他,他还要帮我清点货物。” “不,我们可不能让您们空手而归,毕竟你们帮了大忙——请问您是第一次来安森迪尔公国么?”苏亚坚定的语气令菲特奈微微动容。 第二百二十九章 潜藏着的故事萌芽(4) “请问您是第一次来安森迪尔公国做生意么?”苏亚问道——她望着菲特奈的眼神十分肯定——她认为菲特奈这样一位虽然显得神秘,可却无法隐藏年龄其实很小的少女不会是常年来往这里的人。 她似乎已经自动将菲特奈这个季节出现在此处的原因看作——菲特奈对这里并不熟悉,因而会选择了错误的时间到达。在她看来,菲特奈刚才那蕴含着赶时间含义的话语也体现了这一点。 “是的。”菲特奈沉默了一下,才说道。 “那么便怪不得了——斯帕克家族管理着安森迪尔公国毛皮生意中的大部分。”苏亚自信地说道,在谈这些事情时她原先性格里的自信已经超越了她对刚才发生的事情的恐惧,“我想小姐也会邀请您来一趟的,绝对不会亏待您的——请您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斯帕克家族也想做一些配得上它所获得的荣耀的事情。” “是吗?这可是一件好事。”苏亚的脸上露出了一瞬的惊喜——仿佛十分高兴自己能够打动菲特奈。 一直没说话的瓦内萨的脸上也露出了惊喜的光芒。 不过主仆二人是出于感激而对菲特奈的同意而高兴,还是出于对家族的荣耀得以维持而高兴那可就不得而知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那么我们快走吧。”苏亚说道。 “请先等等,我已经和交易人说好了今晚到达那儿——你去和他们说清楚,我不希望有人认为我失约了。”菲特奈却没有立刻跟上她们,而是朝埃利奥特说道。 “好的好的,小姐……咳咳,主人说得对。”埃利奥特笑着回答。 苏亚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古怪的情绪——似乎没有被其他人看到。 “那是当然的事情,请你的仆人忙完了这些事情后来卡特曼的摩佐兹大街18号。”苏亚说道。 “摩佐兹大街——看来你们确实是一个很厉害的家族。”菲特奈说道。 “您果然是一位外国人——斯帕克家族可是安森迪尔公国数一数二的家族。”苏亚十分自豪——她也再一次肯定了菲特奈真是一个来自小国的落魄家庭,虽然能够付得起雇佣仆人的钱,可身为家族的小姐却要出门经商。 不过也可以认为是她的家族以商业起家。 菲特奈缓缓道:“真的么,那么看来我这一次也算是误打误撞了。” “请您放心,斯帕克家族不会亏待您的。”苏亚再一次提起这件事情。 “那可就太好了。” “对了,我尚未自我介绍——真是失礼,我是瓦内萨·斯帕克小姐的贴身女仆,我叫苏亚。”苏亚的语气里充满了歉意,“请问我可以询问您的名字么?” “艾文·弗雷顿。”菲特奈道。 “您好,很高兴认识您,艾文小姐。”苏亚说道。 虽然菲特奈没有揭开斗篷的打算——但苏亚认为自己能够知道对方的名字已经是个十足的成功了。 “这个季节可不适合出行,我倒是十分好奇——为什么这个时候你们要离开你们的城市卡曼特?”菲特奈说道。 听到了她的话,瓦内萨的脸上浮现了一丝古怪,她小心地闪躲着其他人的眼神,躲在了苏亚的身边——而苏亚则猜到了菲特奈会问这个问题,于是十分镇定:“是这样的——斯帕克伯爵夫人生了重病,就在一个乡下别墅里,瓦内萨小姐与夫人的关系十分好,听到这个消息后她十分焦急,认为不管发生什么都要到母亲身边。” “原来如此,可贵的亲情——不过你们的防御未免太松懈了。” “确实是我们的错——斯帕克伯爵大人起初并不同意小姐这个时候离开卡曼特,毕竟此时卡曼特的情况有些复杂——可斯帕克伯爵大人对小姐的爱也是真的,他也十分不愿意看到在痛苦中的伯爵夫人见不到她最爱的女儿。”苏亚说,“于是只能仓促地派了一些人手——我们也有好几年没有听说在这个月里的森林有强盗了,一切都难以预料。” “卡曼特的情况怎么了呢?”菲特奈捕捉到了关键的东西,问道,“恕我直言,这些强盗们可不像是一些普通的强盗。” “毕竟是玫瑰五月——政治上有一些混乱是很正常的。至于强盗们,斯帕克家族一定会好好调查的——能够当强盗的人只怕都不是什么弱者。” 苏亚的话传入菲特奈的耳中,后者便沉默了。 “哈哈哈哈……因为玫瑰五月而变得混乱的政局,如此动荡的国家怎么没有早就被毁灭啊?”一个红色的人影——除了菲特奈和弗拉德都看不到的德古拉漂浮在空中,笑得妩媚,“这些人可和你很像呀,洛奈——都隐藏着很多心事呢!” 菲特奈没有说话。 “既然艾文小姐没有来过卡曼特,那么请容我向您介绍一下,这是艾伦蒂亚赐予的城市,被伟大的安森迪尔家族管理着。”苏亚过了一会儿,转头看向菲特奈,“我想您一定会被这里特殊的风情打动。” 菲特奈没有来过这里——心里深处确实有过很深的好奇。 “啊,一座黑色的城市。”德古拉能够漂浮在空中——这样没有阳光的天气里,她几乎是无所不能的。 她在天空中看到了一座黑色的城市——高耸尖峭的黑塔窜出高墙,清晰地落入人们眼中。冰冷的色调与它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都让人感受到了那座城市的特殊——更重要的是…… 卡曼达是一座建立在湖泊上的城市——湖上城是它另外一个名字。 外围,黑色的城墙将整座城市包围起来,只有黑色天空下变作暗蓝色的河流从穿过黑墙,和星辉相思的地方是在外面只能看到黑色的高塔。 德古拉在天空中看到了那些建在水中的房子——人们以船出行,每个人身上都披着厚厚的皮草。 这里已经十分靠近最北的地方——伊索森林尽头的像是黑刺的树木的尽头,这一座黑色的城池在一片湖之上,它的面前是漆黑的森林,它的背后是一片白雪皑皑——雪原一望无际。这也是为什么在黑漆漆的夜空中她能将这座城市看清楚。 孤僻、孤独、无情又…… 第二百三十章 潜藏着的故事萌芽(5) 卡曼特里的民居长相是相似的,是都从就近地区砍伐的木头,搭建成简单的样式,并且会加上厚玻璃——房屋与房屋之间用桥连接,船是最基本的工具,随处可见的便是那些造型简单的船,在船上放置着杂乱的工具。 要注意到的是——卡曼特,是一个常年下雪的地方。人们常年披着厚皮草,而皮草来源于雪原里的生物。 湖水只有在玫瑰五月的后几个月才会结冰,其他时候则不需要太担心这个问题,不过这个时候也不需要怎么在乎,因为这个季节和路德王国相似,已经不会有人想到要捕鱼了——多数人在忙活其他的事情。 这是个寒冷的城市。 如果要说特殊的风情也是存在的——总有人喜欢这种冰冷简洁的风格,或者喜欢那些人们的脸上都挂着被冻久了才有的僵硬表情,称赞自己国家的安森迪尔公国的子民会认为这代表了一种成熟。 卡曼特的标志似乎是它们的黑墙——就像是星辉的灰墙一样,不过它的规模远远没有灰墙壮观,这是人力可以做到的——它们也没有将整座湖泊围起来,湖有很大的一部分在外面,从天空上看,卡曼特只是湖边的一个小黑点罢了。 城市已经很久没有拓建了,苏德飞是居民区,比较拥挤,便是那种房屋与房屋之间有桥,停满了简陋小船的地区,而卢德兰则是贵族区——便是所谓的摩佐兹大街——安森迪尔公国的魔法师制作了一个与黑墙材料一致的平台,这个平台上是一个独立的部分,整个区域都被乘坐摩佐兹大街。 最中心的黑色城堡属于安森迪尔家族。 菲特奈和苏亚、瓦内萨登上摩佐兹大街的时候,她抬起头,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远处的黑色城堡。 那座城堡漆黑,严寒的天气里有一层薄冰凝固在了城堡的表面,它显得如此地孤独,这种气氛几乎可以称作是整个卡曼特的标志——可它又充满了威严,强势得每一个想要尽力地去看它的人害怕自己的双眼被刺伤。 苏亚看到菲特奈专注地望着黑色城堡的样子,心里有些自豪,她认为菲特奈承认了这座城市。 “瓦尔萨!”这时,人们看到了几个披着黑色法袍走来的人——他们一边走着,一边揭开了自己的兜帽——露出了兜帽下的脸,有的年轻有的年迈,以看起来最年轻的人为首。 “哥哥!”或许是出于性格内向,瓦尔萨一直很少说话,当看到这个人走来时她再也忍不住,朝着那个年轻人冲去。 “天哪,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男子抱着扑过来的妹妹,皱着眉,“我刚才接到了守门人的消息,说你回来了——你不是去……” “乔伊斯大人,我们在路上遇到了强盗。”苏亚急急忙忙地说道。 乔伊斯一愣,那张年轻的面孔上果然出现了愤怒的情绪:“强盗?!在这一片安森迪尔公国的国土上还有人想要打斯帕克家族的主意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请让我们回去说吧——您看,瓦内萨小姐已经十分累了。”苏亚提醒他。 乔伊斯一愣,接着便清醒了过来,他抱着瓦内萨站起来——瓦内萨便埋在了哥哥的怀里。接着乔伊斯转回头朝跟着他们来的人交换了一个表情,那些人便明白了过来,从他身后走出来,快速地离开这里。 “这位是……”这时乔伊斯才注意到菲特奈和弗拉德。 “这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商人艾文?弗雷顿,以及她的仆人弗拉德。”苏亚说道。 乔伊斯脸上露出了迷惑的表情——便是这两个人救了他的妹妹吗?可那一位被厚斗篷包裹起来的人…… “您好。”可乔伊斯暂时不会去怀疑菲特奈,朝她说道,“真是太感谢您了,请您先来斯帕克家族休息一会儿吧。” 菲特奈没有拒绝他的提议。 斯帕克家族的府邸靠近最中心的黑色城堡,足以看出他们家族的尊贵。 和很多的家族一样,贵族们的府邸由不同年代的建筑组合成为一个可以在总体上称为古老的建筑群——菲特奈跟着他们走入黑色的大门,望着那些与路德王国相似,可是却比路德王国的建筑多了一份冷意的建筑。 “请带这一位尊贵的客人到我们最好的客房里——满足她所有的要求。”此时的斯帕克家族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乔伊斯的处理方式已经十分让人感动了——从表面上看。菲特奈默不作声地接受这些事情,也接受了乔伊斯对她的歉意,“请您稍做休息,我们需要对这件事情短暂的处理。” “可以理解。”菲特奈缓缓道。 反正她在这个阶段所要完成的目标已经实现了。 她跟着一位女仆来到了一个布置整洁温暖的房间——因为寒冷的天气,这个国家的贵族们似乎都很擅长使用制暖的技术,没有壁炉,仅靠着像是灯一样的炼金装置便让室内无比温暖。 “请问您需要些什么帮助么?”送她过来的女仆遵从自己主人的安排,恭敬地问菲特奈。 “暂时没有,需要的话我会叫你。” “好的,请您好好休息。” 当女仆退下后,德古拉的身影飘到了这间房间里。 菲特奈朝她使了一个眼色,德古拉笑意盎然地又退了出去。 “要不然我为您找两本书?”弗拉德看到菲特奈坐在椅子上,看起来无事可做,于是问道。 “不需要,你去帮我外面找些东西。”菲特奈说。 弗拉德点了点头,打开门走了出去,只留下菲特奈一个人——少女坐在黑暗中,她似乎坐在椅子上睡着了——总之看到她的人会觉得她在无聊地等待,可是也没人知道她到底在等待什么。 比起这个房间里的安静,在斯帕克家族的书房中可没有那么安静了——此时那儿被恐惧、震惊和愤怒笼罩,那些氛围久久不能散去,相信它将会酝酿成一场灾难。 第二百三十一章 潜藏着的故事萌芽(6) 斯帕克家族,这个在安森迪尔公国里重要的家族,曾经以皮草生意起家——就像是苏亚向菲特奈介绍的那样。 “究竟发生了什么?瓦内萨没有带走全部的护送者——她怎么出行得如此匆忙?!” “我发誓即使有再多的防御都没有用——我们在森林里被围堵了——一群自称是强盗的人,他们训练有素,让我感觉十分不对劲。”苏亚站在伯爵和伯爵的儿子,乔伊斯面前,书房里沉重的氛围让他们的表情也充满了不安,“而且……” “而且什么?”乔伊斯追问。 “他们使用的召唤猎犬的法术,若是我没有记错,那是卡塞悌家族所特有的法术。”苏亚的话令她面前的两位贵族的动作都停顿了一会儿——接着他们的负面情绪彻底爆发。 “父亲,我们已经不需要对这件事情有任何怀疑了——卡塞悌家族的人前一步刚告诉我们,需要瓦内萨前往他们发现的那个地方,但是紧接着就出事了——我相信这些强盗会和他们有关。”乔伊斯脸色上的愤怒最为明显,“我早就说过他们说的事情不值得相信!” “我们难道有其他的办法吗?”斯帕克伯爵,那位头发银灰的中年男人,脸色阴沉,“自从维森死了,他的小儿子被那个杂种控制起来后,我们的日子可过得越来越难过了。” “父亲大人。”乔伊斯一愣,接着脸上闪过了一丝不可置信,“难道艾德连斯帕克家族也不放过吗?” “他自从控制了这些事情后,哪怕没有赶尽杀绝——每一件事情都令人觉得喘不过气来,不是吗?可真是想不到那个杂种如此有能耐,莫顿却只是个绣花枕头。”斯帕克伯爵说道。 他们在谈论的事情,身为女仆的苏亚不敢多言,而她的内心充满了惊涛骇浪。 “卡塞悌家族!因为挖几块矿起来的家族!现在即将要压过斯帕克家族了,多么可笑啊!”斯帕克伯爵忽然高声道,脸色因为愤怒涨红。 “父亲大人,请您不要过于激动。”乔伊斯心中的愤怒也难以平息,“他们还想要对瓦内萨下手——哪怕我可怜的妹妹瓦内萨是卢森达的未婚妻,他们也不打算遵从这一件属于陛下的遗志吗?”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敲响了——得到允许后,将头发梳得油量的管家走到了书房内,他稍稍因为这里的气氛而惊讶,可是想到最近发生的事情以及即将要说出口的事情,他便对这些事情有所了解了。 “大人,就在刚才,我们得到了卡塞悌家族的探子递来的消息——他们发现了一处新的矿脉——他们已经派人去通知艾德了。”那位管家深呼吸一口气,说道。 这里的氛围忽然由沉闷变成了死气沉沉,甚至有些被冰封的趋势。 “天哪,他们原本有的矿脉已经使得他们最近的收益……现在……”乔伊斯喃喃自语,那张英俊的脸因此变得呆滞。 “完了……真的完了。”斯帕克伯爵也是如此,父子两人呆滞的表情如出一辙。 这可怕的凝固的氛围中,空气中那个悬浮在空中的女子露出了她那独有的魅惑的笑容,她轻轻地落在地上,接着“走入”了苏亚的身体中——此时没有人注意到苏亚那微微低着的头,脸上,双眼有一刹闪过了血红色。 “先生,我们或许还有些机会。”“苏亚”开口了——她的声音有些微弱,没人在意她此时用着什么情绪。 “你有什么主意吗?”或许是太过茫然,乔伊斯下意识说道。 “我们应该喊卢森达先生来这儿一趟——人们都不承认艾德是继承者不是吗。”“苏亚”说。 “你说得倒是很简单……” “卡塞悌家族可没有我们如此多的人脉,全靠着艾德的支持,而此时艾德在路德王国——哪怕我们无法控制卢森达,至少要让他对斯帕克家族充满了眷恋,不是吗?”“苏亚”继续说道,“我们总得做点什么,任由着这些事情发生下去可不妙呢。” “苏亚”的话令斯帕克伯爵陷入了沉思。 “你果然是我们亲自选出来的,最被瓦内萨喜欢的女仆。”许久,斯帕克伯爵说道。 “父亲大人?即使是这样,我们还要让瓦内萨嫁到安森迪尔家族吗?艾德是一个恶魔——这一点我们都……”乔伊斯一愣,脸色变得苍白。 斯帕克伯爵可没有想得那么多,或许说在他看来没有必要想得那么多:“那么我们还有其他的选择吗?艾德勾结了那群人,目的可是要实现维森那个可怕的幻想——他们用炼金武器摧毁敌人,如果艾德这个疯子真的将那件事情办到的话,斯帕克家族便再也没有抬头的时刻了。” “我相信小姐愿意做出这种牺牲——她与卢森达先生一起长大,只是作为一个牵制,斯帕克家族可以维持这几百年一直存在着的荣耀,不是吗?”“苏亚”继续煽风点火。 “可她从来都不会有自己的主张……”乔伊斯皱眉。 “够了,乔伊斯,我们现在要为家族着想——在那些事情发生的时候我们什么都做不了,这已经十分可怕了!就像是当年的亨利德一样——谁知道我们会突然遭到灭顶之灾呢?”斯帕克伯爵铁青的脸色中闪过了一丝恐惧。 这一丝恐惧被在场的人看在眼里,乔伊斯的态度软了下来,管家不敢说话,“苏亚”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笑意。 “事情已经变得太复杂了——我们只能自保。”斯帕克伯爵缓缓道,“此时,我们除了依靠瓦内萨之外似乎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大人,恕我直言——若不是艾德为了保证自己的血统不被怀疑,而因此没有违背维森陛下生前的很多命令的话,说不定早就解除了小姐和卢森达先生的婚约。”“苏亚”又说道。 “好吧——我们确实……没有其他的办法了。”乔伊斯终于妥协。 “苏亚”静静地望着这一切,那双眼睛里倒映着另外一个人的身影——如果仔细去看,会发现那个人是菲特奈。 乍一看,菲特奈依旧静静地坐在她休息的房间里。 “赞美,艾伦蒂亚。”看着这一切,菲特奈微微勾起了一个残酷的笑容。 第二百三十二章 潜藏着的故事萌芽(7) 在伊索森林里,属于安森迪尔公国的国土范围内中有一座小村庄——安森迪尔公国比人们想象得要小很多,除了湖上城卡特曼外,多数都是这种散落在不同地方的,甚至没有名字的小村庄。 这是一个只需要五分钟便可以从一头走到另一头的村庄,坐落在一条河旁,河是从卡曼特流出的那一条——他们不像是路德王国的村庄居民一样,到了玫瑰五月便想着投奔住在城市里的亲戚,反而继续在村庄里生活。 他们除了这儿无处可去,卡曼特从来都不欢迎避难之人,或许是它本身已经足够拥挤了。 此时有一位拜访者——他的个头不高,披着一件厚斗篷,风尘仆仆。 这张人们熟悉的脸属于埃利奥特。 埃利奥特望着这个村庄,心里有些感慨——安森迪尔公国的人们经常被路德王国的人讥讽为乡下人,可是这种生活在玫瑰五月的森林中的勇气却是连冒险者都少人拥有的。 或许是安森迪尔公国的人民的都有一种无视死亡的特质。 埃利奥特踩在泥土道路上,两边的房子普遍建得比较高——人们的装束和卡曼特里的人没有什么区别,都披着厚厚的皮毛,他们对埃利奥特的到来没有发表任何的意见,继续干着自己手里的事情。 埃利奥特也没有说话,他一路上走到了村庄的尽头。 尽头有一座和其他房子没有什么区别的建筑——但在房屋的一侧却多了一个打铁冶炼的地方——这是一个铁匠的房子。 铁匠此时没有在工作,埃利奥特只能看到那散落在地面的工具——笨重的铁锤显然不是谁都能握住的。 “嗨,雷蒙先生在吗?”埃利奥特看了一眼这座房子,随便问了一位路过的人。 “他?他整个玫瑰五月都不工作。”那个路人回答得很随便。 “哦?不工作?玫瑰五月不是最需要铁匠的吗?”埃利奥特有些惊讶。 “这是他的规矩,谁不听他就不帮谁的忙——玫瑰五月多努力一些不就好了,为什么一定需要他打的东西?实在不行的话玫瑰五月之前我们会多找他几次,反正玫瑰五月之前他来者不拒。” 埃利奥特点了点头:“好的,十分感谢。” 这个路人看到埃利奥特还要继续往铁匠雷蒙的屋子走,不禁说道:“他喝了酒以后脾气十分不好——你可得小心。” “为什么这么说,他很厉害吗?”埃利奥特又问道。 “当然——他独自一人面对一群狼都能安然返回,只受了一些轻伤,我们有目共睹。”路人的话让埃利奥特感到有些惊奇。 不过埃利奥特仍旧要去拜访雷蒙——路人便不再劝说他——那可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埃利奥特深切感受到了安森迪尔公国人民的“风俗”,将这一切一笑置之后,他缓缓地踩在了楼梯上,还没有打开门时已经听到从屋子内传来了一声咆哮:“滚出去!说过了这个时间不要来烦我!” 一个暴躁的老头。 这是埃利奥特的第一个看法——那个声音虽然洪亮,可得到消息的自己知道这是一个老人,年纪还不小了。 看来一个人面对一群狼这些传说是真的咯? “我是来送信的——铁之雷蒙阁下。”想了想,埃利奥特朝那座房子开口——他相信雷蒙能够听到自己说的话。 埃利奥特想象着雷蒙本来在酝酿一次更加壮观的咆哮,可是却忽然泄气,陷入了沉默中——从房子里也确实没有再发出什么声音。 “你是谁?!”雷蒙再次开口,音量已经比较正常了,然而语气却充满了不耐烦。 “我叫埃利奥特·阿伯格。”埃利奥特说道。 又陷入了一阵沉默——不久后埃利奥特听到了声音,可让他惊讶的是,有人打开了门——那是一个光裸着上半身的男人。 如果菲特奈没有告诉过埃利奥特,雷蒙确确实实是佛瑞森一辈的人物,埃利奥特会以为雷蒙只是一个青壮年,他身上有爆炸性的肌肉,肤色泛红,仅仅头发和胡子是雪白的让人感受到他的年龄不小的事实。 “阿伯格人——是佛瑞森那个老东西让你来的吗?”雷蒙望着他,眼神锐利——不过只有一只眼睛,这个铁匠有一只眼睛紧紧地闭上,且在眼皮的地方还有明显的疤痕。 令人无法否认这是一位硬汉。 “可以这么说。”埃利奥特想了想。 “别给我卖关子——我说过,我只给佛瑞森一次面子,如果是他让你来的,我想他已经告诉过你这件事情了。”雷蒙冷冷地望着他,“如果不是他派来的,我也只给你这一次诉说目的的机会,否则你可别想在第二次打扰我之后活着离开这里!” “我是来送信的!”埃利奥特望着他那凶狠的眼神,情不自禁地一个打了一个寒颤,接着老实地从自己的口袋里取出了一封信。 雷蒙向前走了两步,将那封信抓在手里,粗鲁地扯开信封,阅读起来。 埃利奥特当然不知道信里都说了什么,他怎么会知道那个古怪的贵族女孩是怎么安排这些事情的?只不过是他从雷蒙的话里听出来,菲特奈似乎和佛瑞森有些什么联系——这就值得惊讶了。 一位路德王国的贵族和身为平民魔法师领袖的佛瑞森有点什么关系? 雷蒙看信的表情十分精彩——至少在埃利奥特看来是这样的。 雷蒙的表情先是震惊,接着是愤怒,那个时候信纸都要被他捏碎了,可接着他脸上的表情又变成了疑惑,但疑惑越来越淡之后,他竟然哈哈大笑起来。 畅快的笑声像是他刚才在门内驱逐埃利奥特时候的喊声,响彻了整个村庄。 这会儿换埃利奥特感到疑惑了。 “有趣的设想——竟然敢提出这样的条件。”雷蒙说道,“你现在在为谁服务?告诉我!” “她叫艾文·弗雷顿……”埃利奥特下意识道。 “哦——我记住这个名字了,和她说吧,我按她说的做,希望她也不要让我失望。” 埃利奥特望着雷蒙,有些没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二百三十三章 潜藏着的故事萌芽(8) 卢森达?安森迪尔还没有接到斯帕克家族的邀请就跑到斯帕克家族的府邸去了——那位斯帕克家族的送信人看到安森迪尔家族的马车时脸上表情充满了诧异,本来是给安森迪尔家族送信的他急忙跑回去告诉斯帕克家族的人这一条消息。 斯帕克家族的人措手不及,乔伊斯只能出面,十分“高兴”地欢迎着这一位尊贵的客人——他们为此还打开了不常为其他人打开的大门迎接。 卢森达?安森迪尔的长相和艾德?安森迪尔差异很大,艾德仿佛遗传了更多他那位在美貌方面惊为天人的母亲,而卢森达和莫顿都长得像维森大公——更像是安森迪尔家族的人。 不过这种不相似也是气质上的。 卢森达在斯帕克家族的人跑回家族送消息的时候便已经急匆匆地下了马车,撅着嘴表示他十分不满,在仆人的劝说下才在门外耐心等待——不过当乔伊斯放下手中的一切工作,跑出来迎接,看到卢森达时,后者那副不耐烦的表情只让乔伊斯无奈至极。 “瓦内萨遇到了危险?这就是她昨天没有来和我一起玩的原因吗?她就不能给我写一封信告诉我情况吗!”当然,卢森达只是一个小孩,很多人安慰自己,他需要谅解——哪怕他已经有十岁了。 “是的,很抱歉,所以只能请求您来这儿一趟了——她或许也很想念您。”乔伊斯只能这般安慰自己。 做一个简单的对比——卢森达十岁的现在,每天只想着有什么可玩的,这种表现被称作“有些太过直白的天真”。 相反,同样年龄时的菲特奈在毫无怨言地进行着目标为全能的繁重的课程,并且毫无怨言——哪怕菲特奈的背景与他不一样,但在这个世界中,十岁还是如此,确实令人头疼。 更何况他未来还会是安森迪尔公国的大公——说不定他会在成年前被他那位同父异母的兄长给…… 乔伊斯甩了甩头,试图说服自己那只是不切实际的说法——可谁心底里没有这种猜想?这事情人尽皆知。 “将她带到瓦内萨的房间里去吧。”乔伊斯只能这么与随后走出来的苏亚说。 苏亚一愣,接着有些茫然:“可是……小姐她还在休息……” “你这是怎么啦?不是你说的要让卢森达来看看她的吗?快去吧。”乔伊斯似乎不想再面对即将出现的结局了,叹了一口气说道——也少有地不耐烦起来了。 他此时也不过只能为自己的妹妹默哀,并且想着父亲的话了。 “快带我去找瓦内萨!她前几日还说我做的小玩意不有趣,我今天要再让她看看!”卢森达昂着头说道。 苏亚皱了皱眉,只能低着头领着卢森达往房间内走去。 “那个……卢森达先生,小姐她此时不在房间里,您可能需要……”当乔伊斯消失在了视线中,苏亚才鼓起勇气说道——她的心情十分复杂,不过卢森达是不会明白她这复杂的心态来源于什么地方。 “那就带我去她那里!”卢森达理所当然地说道。 苏亚无法反抗他的话,这是由他们的身份决定的——让人沮丧。 ======================= 事实上,瓦内萨在知道卢森达来了之后,去拜访了一趟菲特奈。 虽然菲特奈的举动表明了她是一个十足的怪人——一整个晚上,这个披着后斗篷的人都坐在沙发上,没有向任何人提出任何要求,就像是突然间死去了。这让人们议论纷纷,直到第二天瓦内萨来找她时她才有动作——抬起头看那个突然闯进来的小姑娘。 “艾文小姐。”瓦内萨来找她的时候,距离卢森达到来还有一段时间。 “有什么事情吗?瓦内萨小姐。”菲特奈微微地转过头——瓦内萨像是那一天一样只能看到她苍白的下巴——语气也是一样的冷清,既不会对瓦内萨的到来感到反感,也没有十分地热切。 感受到她这样的态度,瓦内萨的心不自觉地凉了一些。 这让她犹豫起来——犹豫着她刚才已经决定好的事情究竟该不该做。 瓦内萨陷入沉思的小小的身影立在原地,没有动作。 “您怎么了吗?”菲特奈看着她低着头,一副无助又脆弱的模样,不禁说道。 瓦内萨顿了顿,用深呼吸鼓足了勇气,接着快步地走了过来——几乎是扑到了菲特奈的膝前,声音因为感到无助而颤抖:“请你救救我……拜托了……” “您这是怎么了?”菲特奈愣住了,她下意识地去拉起瓦内萨,可瓦内萨此时的力气格外地大,拒绝了菲特奈将自己拉起来的打算。 倔强的姿态让菲特奈有些迟疑——瓦内萨于是伏在菲特奈的膝盖上,肩膀仍旧不停地颤抖。 “他们竟然真的让我嫁给卢森达……”瓦内萨一边哭泣一边说道,“发生了那些事情——他们竟然还要将我往火坑里推!那个家族的人都是恶魔啊……艾伦蒂亚在上!还有谁能救我呢!只有您了啊!” “请您冷静一些。”哪怕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菲特奈的眼神依旧微微闪烁。 “冷静?我该怎么冷静呢?在面对自己最亲近的亲人将自己像是商品一样卖到可怕的地方的时候,我该如何冷静能?”瓦内萨此时仿佛展现了自己那非凡的勇气,“只差一点——如果我没有遇上强盗的话,或许我可以……” “您在说什么?您是故意的么?”菲特奈十分惊讶。 “没错——我希望您可以帮助我,因此我愿意告诉您真相——我故意安排了很少的人,正是因为我想逃出这个家。”瓦内萨摇着头。 “真是令人惊讶——可怕的勇气。”菲特奈看着她。 “请您……” “可这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我也无法帮助您。”菲特奈的话令瓦内萨的身体冰冷了下去。 “我告诉了您这些事情——那些让人无法忍受的事情……”瓦内萨有些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她还在为了自己的设想而努力。 菲特奈理解这些事情么?她当然理解——说起来,这位小姑娘想要逃婚的年龄可比她当年要小——她从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惊世骇俗,因为她有着和别人不一样的想法。可是这个小女孩呢?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难道安森迪尔公国的人都是不在乎传统的人么? 第二百三十四章 潜藏着的故事萌芽(9) “我只是一位商人,小姐——意思便是我只做对我有利的事情,帮助您逃离家族不仅不会为我带来任何的报酬,还会令我陷入麻烦中。”菲特奈的话显得冷酷无情。 “我可以给您报酬。”瓦内萨立刻说道。 “是么?您有什么可以给我呢?是您的财富?可是您的财富都来源您的家族——我还是分得清楚这些事情的。”菲特奈缓缓道,“我救您或许是一时的慈悲之心,可这不代表我要做一些愚蠢的事情,请回吧,小姐,我们就当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祝愿您找到一个愿意与你做这些事情的人。” “你怎么可以如此……”瓦内萨站了起来,她失望至极,“我曾经认为你是一位无比英勇聪明之人。” “您错了,小姐,我只是一位寻找不到方向,因而只能往返于黑暗的玫瑰五月之中的可怜人罢了。” 瓦内萨没能再说些什么,门已经被推开了——卢森达自作主张地推开了门,他身后的苏亚显得十分为难。 “你在做什么?瓦内萨!”卢森达看到瓦内萨十分高兴。 “我来拜访我的救命恩人,你又来做什么?”瓦内萨看着她,皱了皱眉,望着他的眼神满不在乎——这两个人当然是一起长大的,或许这是这样,瓦内萨才格外地不能忍受卢森达一般,比任何人都无法接受。 菲特奈望着卢森达,卢森达也在打量着她。 “嘿,快把你的斗篷揭开!难道要像是老鼠一样躲躲藏藏吗!”卢森达盯着菲特奈看了一段时间,忽然间大声道——谁也没有想到他如此突然地掀起了一道魔力,足以让菲特奈的帽子被揭开! “卢森达?你做什么!”瓦内萨惊讶地高呼——连苏亚也被他的举动给震惊了。 当兜帽被揭开的一瞬间,菲特奈的模样便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哪怕这种举动失礼得令向来温和的瓦内萨都感到怒不可遏,然而她还是与苏亚眼睛一眨不眨地将注意力放在了菲特奈身上。 在他们面前的少女有一头暗红色的短发,连眸子也是红色的——在这个世界里发色和瞳色并不是判断一个人的标准,然而这样稀少的组合还是让他们感到惊讶的。 “唉……卢森达?安森迪尔么?”菲特奈叹了一口气,她那张脸令人感到惊讶的原因还有她那苍白的皮肤——这样的皮肤他们在艾德身上也见过,可是配上过于艳丽的红色眼睛与头发就令人觉得古怪了。 这种古怪的感觉令人觉得踩在了一团蜘蛛网里。 “你居然敢直接喊我的名字!”卢森达是感到最为不适的人——或许是菲特奈那苍白的皮肤与那个让他畏惧的兄长太过相似,或许是因为她看着自己的眼神带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高傲。 “为什么不能呢?我可不是安森迪尔公国的人——说起来,我还是你的未婚妻的救命恩人呢。”菲特奈勾起了唇角,似笑非笑。 菲特奈的话令瓦内萨与苏亚的脸色霎时间也变得苍白。 “不是这个国家的人,那就滚出去!”卢森达下意识地说道。 他这精彩的作答似乎取悦了菲特奈,菲特奈先是微微瞪大了眼睛,有些惊奇,接着她脸上的笑容更加浓郁,却没有说话。 “卢森达!你真是太过分了!”说话的是瓦内萨。 “你怎么了啊?”卢森达终于因为瓦内萨的暴怒而将注意力放在了她的身上,他反倒一脸不满,“这个人可是让我感到不舒服!我可不管,马上让她滚出去!” “这是斯帕克家族的客人!与你一点关系都没有,要滚出去的人是你。”瓦内萨冷冷地望着她。 “哈?你这是什么意思?安森迪尔家族可以让你们的家族瞬间垮掉!”卢森达大喊。 这喊声近乎于尖叫,菲特奈忍不住将手抬起捂住自己的耳朵。 “那你就……”瓦内萨也变得不顾一切了,她甚至不在乎卢森达这种人真的会去这么做——她如此地绝望,还让她保持沉默吗?她可不干! “够了!”这时门被猛地推开,乔伊斯铁青着脸走了进来,一下子令争吵的两个人顿住了,“瓦内萨,快住嘴!” 瓦内萨一愣,当她听清楚一直疼爱自己,只是一些底线无法被动摇的哥哥在呵斥的人居然是自己时,小小的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然而她的表情变化没能令乔伊斯改变看法。 “抱歉,先生,是我们的错。”乔伊斯则朝卢森达说道。 “那就让这个女人滚出去!”卢森达继续叫嚷。 乔伊斯的脸色变得古怪起来,有一滴冷汗流了下来。 瓦内萨就在这时冲出了门——这一切真的是太糟糕了!太糟糕了! 门重重地砸出了巨响,苏亚手足无措,朝菲特奈露出了歉意的表情后便跟着走了出去。 “她在跑什么?我又没有让她……”卢森达感觉莫名其妙——接着他再次将目光投在了依旧坐在椅子上的菲特奈——很显然他很快又要喊那些他自认为不可能被否决的命令了。 “哈——这真是个有趣的国家。”菲特奈笑了一声,眼神若有若无地落在了房间里一块看似作为摆设的水晶装饰上,这句话,尤其是菲特奈的眼神让乔伊斯感到羞愧——他脸上有一刹那泛红。 “你们是什么意思?你们都要违背我的命令吗!”卢森达感觉自己被忽略了,十分地不满。 “当然不。”菲特奈缓缓地站了起来,并且朝卢森达走来——卢森达本来想要呵斥他,然而却因为她的气势而变得呆愣了。 就在这时,一位红发女人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背后,她朝菲特奈露出了令人熟悉的笑意,接着缓缓地蹲了下来,将双手放在了卢森达的肩膀上,张开了嘴——露出了尖细的属于吸血鬼的牙。 “如你所愿,我现在就离开。”菲特奈缓缓道——反正,该做的事情都结束了呢。 第二百三十五章 迷失之由(1) 漆黑的森林,且一望无际。 玫瑰五月的伊索森林中几乎不会出现任何生物,但依旧有踏入森林的人死于非命。 原因不明。 不过一行人进入森林则会好很多——这儿便有一队人在伊索森林里行进,他们身上披着安森迪尔公国人特有的皮草,那些黑色的皮草让很多路德王国的人将他们称呼为“黑毛国”的人。 不过这不是一支普通的队伍——他们手里握着质地精良的武器,那些金属光泽并不明显的武器十分特别,长约三幕尺,像是一把枪,不过它们在中心部分却套着一个金色的金属环,金属环上刻着法术纹路。 “我们还要走多久啊?”这一支队伍的最前面,一位鹰鼻的年轻人表情和语气里都透露出了他深深的不耐烦,相比起来,在他前面——一个高挑的女人,她栗色的长发高高束起,面露坚毅的表情。 “不耐烦你就滚回去。”女人毫不客气地和他说道。 “我怎么能放心呢?身为一位绅士,不能让女士……”男人说道。 “闭嘴吧,契布曼?卡塞悌。”女人说。 “莎伦——你为何对我如此呢?”契布曼十分伤心,“要知道能够来这里你还是托了我的福——难不成你以为你那身为……” “哈?可别总和我说这些事情,你是想和我拆伙的意思么?”莎伦的笑容古怪起来。 “当然不!我怎么会想要离开你呢?”契布曼吊儿郎当的模样让人觉得他的话没有什么可信度,可他那双碧绿的眼睛却总是闪烁着一股令莎伦不怎么舒服的气息——仿佛总带着若有若无的威胁。 莎伦十分厌恶这种感觉——这总令她回忆起一些不好的东西。 “我们不如就休息一会儿?”契布曼提议。 莎伦渐渐觉得自己的情绪有些激动了——警惕的她也感觉到这个时候稍作休息是一件正确的事情——正准备点头,树丛发出了沙沙的声音,周围的人立刻反应了过来,他们快速地围在了这两位贵族的身边,保护他们。 “什么人?”莎伦皱眉。 “路过的人。”这时一个冷淡的声线令她感到惊讶。 “出来!”莎伦命令说话的人。 从树丛里走出了三个人——为首的,也是那说话的,唯一的,也是代表着身后两个人的女性,个子不高,披着厚斗篷,红色的短发与红色的眼睛是很少见的外表——而她身后的两个人,一位是高大的男性,另外一位男性则个头很小,并且背着一个大包。 “你们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想要做什么?” “咦?这伊索森林还是属于你的吗?我们是谁,在这儿做什么和你有什么关系?”个子稍矮的男性脸上面露不屑——他显然十分不满意这种语调——怎么贵族多数都有这种呵斥人的毛病呢? 他的话激怒了莎伦——那些随行的守卫纷纷将古怪的长枪指向了这三个人。 “你再说一次看看?平民。”莎伦昂着头。 “你以为我会怕?”这位男性若不是有恃无恐,便是顽固不化——莎伦认为明显是后者。 她最讨厌的便是顽固不化的人——这令此时心情不佳的她想要把这个人刺上几十个窟窿。 “哈哈——千万别激动。”这时契布曼走了出来,他不动声色地缓和着两边的情绪,“这位小姐,我们在做一些十分重要的事情——所以对这些事情有些敏感了——大家自我介绍一下对彼此都没有什么坏处吧?我叫契布曼,这位是我的未婚妻——我们来找点东西。” “谁是你的未婚妻?!”莎伦的愤怒转移到了契布曼身上。 “咳,好吧,未来会是的。”契布曼叹了口气。 “未来也不可能,你做梦。”莎伦冷冷地望着他。 看得出来契布曼的一方情绪变得十分糟糕——还没有决定要不要将这一行人当作敌人,他们在内部已经有了矛盾。 “嗯……情况比较复杂,可以理解吧?”从某种方面上说契布曼的性格好得不得了——他无奈地望着那三人中显然是作为“首领”的少女。 “当然可以。”少女显然十分理解——她似是悲悯地望了莎伦一眼,接着说道,“我叫艾文,是一个路德王国来的商人,不过我路上遇到了一群黑雾鬼,黑雾鬼杀了我几乎所有人,所幸的是我和另外两位仆人活了下来。但还有一个坏消息。” “真是太悲伤了——哦?什么坏消息?还有比这更坏的吗?”契布曼说。 “货物丢了,也死了许多人,更可怕的是我们迷失了方向——请问这里距离路德王国还有多远呢?”少女“艾文”继续说。 这个少女自然是菲特奈。 听到她的话,哪怕是莎伦脸上也出现了古怪的表情——她和契布曼对视了一眼,后者的脸上似笑非笑。 “这可就很可惜了——这里是伊索森林的卢德兰,你再往那个方向走两天,说不定就会到达安森迪尔公国了呢。前提是你没有再次迷失方向。”契布曼说道。 “卢德兰?!艾伦蒂亚在上……”菲特奈露出了一丝惊讶,接着有些担忧地皱起眉。 这令人担忧的事情可不只是她“偏离”了原来的道路,这大约证明了她已经没有能力找回原来的路了——无论从哪个方面想,这都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即使等过了玫瑰五月再去找其他方法寻路,可那时候她必然要经过野兽众多的中心。 看她带着的两个仆人,那显然是不够野兽们塞牙缝的。 “不如我们一起走吧?我们现在要前往‘中心’。”契布曼说。 “不可以!”莎伦率先否决了这件事情——她是不是听错了?契布曼竟然说他要允许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加入这个队伍。 他难道不知道这个队伍多么重要么? “你们在找什么?”菲特奈迟疑了一会儿,接着说道——她看起来便像是一位不知道他们最终目的的商人,试图支付这一笔“费用”。 第二百三十六章 迷失之由(2) 菲特奈此时看起来就像是一位想要支付眼前商品价值的商人。 莎伦很想告诉她这件事情是无价的——不过在她看来让菲特奈意识到这件事情在她看来多么愚蠢比较重要——她竟然把契布曼的话当真了?这是多么地可笑! “我们在找一个祭坛。”契布曼插嘴。 莎伦险些想杀了契布曼——他竟然如此轻易地将这件事情说出口? “你说的是一个基座有二幕尺高的祭坛吗?”然而菲特奈接下来的话却令他们惊讶无比——甚至契布曼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菲特奈自顾自地继续说道,“那还有个雕像,看起来像是一个年迈的魔法师,不知道你们要找的是不是它?” “是的!果然……”莎伦急忙说道。 菲特奈的脸上露出了疑惑。 “没错——这就是我们要找到的地方。”契布曼解释道,“请问你可以带我们去吗?作为报酬,我们可以给你一个‘艾伦蒂亚之眼’。” 艾伦蒂亚之眼——换一个菲特奈能够理解的概念,便是指南针。 这个世界的运作中不存在磁石参与的范围——于是艾伦蒂亚之眼作为炼金道具出现,使用它需要消耗魔力,造价比卷轴还要高,更重要的是它只流通于贵族之间,对平民而言,它有价无市。 “真的吗?那可真是太好了。”菲特奈脸上流露出惊喜的情绪——有艾伦蒂亚之眼在,无论如何他们都能够找到方向。 “等等,你要怎么带我们去?凭着你那迷失在路上的方式再一次迷失到目的地?”莎伦显然是一个多疑的人。 这也确实是一个问题。 “请放心,我对走过的路过目不忘,哪怕是在伊索森林——如果三日内我到不了那儿,那么我们随时可以散伙。”菲特奈缓缓道,“我会迷失在这儿只是黑雾鬼的出现令我惊慌失措——记忆力在惊慌的时候是派不上什么用场的。” “哈,你看起来还是一个十分有学问的人!”契布曼高兴地说道。 看来契布曼十分轻易地便接受了她——莎伦可不一定了。 “这么看来我们的交易达成了?”菲特奈问。 “当然,合作愉快。”契布曼笑了笑。 “真是太好了——这是我的两位仆人,他是埃利奥特,这位是弗拉德。”菲特奈十分高兴——虽然她在表达高兴的时候只是象征性地露出一个弯嘴角的表情,“如你所言,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契布曼笑了笑。 这是一个相安无事的过程——菲特奈负责带路,靠后面的契布曼跟着她,为自己的队伍带路——菲特奈偶尔会和契布曼聊点东西,不过多数时候契布曼只是将注意力放在莎伦身上。 看来他说得没有错,自己在追求那位和自己国家不同的少女。 第一个“夜晚”很快到来,两个队伍的人分别搭起他们的帐篷——这个季节无法生火,枯树已经丧失了一切用途,同时也打猎不到东西,他们只吃着自己随身带的干粮。 这是一个要求十分苛刻的生存环境——菲特奈若真的是一个迷失在这里的商人,那么不早一点找到路的后果是因为干粮耗尽而死。 这样的夜晚没有人想要说话,他们都安静地呆在自己的帐篷里。 除了菲特奈这儿。 不知道什么时候,菲特奈隔壁帐篷的弗拉德和埃利奥特跑到了她这儿来——他们在黑暗中相对而坐,在他们的中间摆着一株卡特魔花——这株卡特魔花不依靠外界生活,于是它的生存状态是正常的。 “嘿,把这株花放在这里要做什么?”埃利奥特小声地说话——生怕惊动隔壁帐篷的人一样。 “我听说你曾经在星辉上过课——你难道没有合格的课程吗?”菲特奈的音量是正常的,她短暂地讽刺后便是简单的解释,“卡特魔花在被攻击的时候发出尖叫,而平时则会‘吃掉’周围的声音,让它只能存在于一个范围之中。” “咳咳,当然还是有合格的课程啊!”埃利奥特显得底气不足——他其实是因为无法完成学业而提前退学的。 星辉很多人都是提前退学的。 “这不是重点。”一直沉默的弗拉德开口了,“小姐,你为什么要将他们带到那座墓地去?” “当然是为了拖这些蠢货下水——那个契布曼是卡塞悌家族的人,安森迪尔公国再乱一点不好吗?”埃利奥特的脑子里不少这种坏点子,因此轻易地便接受了这些事情。 “蠢的是你。”弗拉德讽刺他,“契布曼看似对我们十分放纵,事实上他的每一个人都在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他说不定还在怀疑我们的身份。” “哈?贵族的智商会有那么高吗?” “至少比你高。” “够了。”眼看着他们就要吵起来,菲特奈打断了他们的话,她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契布曼确实在怀疑我们——可这和我们没有什么关系,我们的目的只是将他们带到那个地方。” 埃利奥特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接着将他们杀光吗?” “我不会制造死亡。”菲特奈缓缓道,“如果他们能够活下去,那么他们便活下去,但是死了的话——也与我没有任何的关系。” “听起来真是残酷——没想到你有这样的坏心眼,是不是在那儿的一个人与你有仇呢?”埃利奥特笑了笑,“会是那一位语气让人听起来十分难受的女人吗?莎伦?珍妮尔——她不是路德王国的贵族么?为什么会成为一个安森迪尔公国贵族的追求者?” 菲特奈没有说话,她那双变作血色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像是什么情绪也没有,也像是被无数的情绪填满。 “早些休息吧。”她最后说。 正如弗拉德所言,契布曼的守卫都在盯着他们——一分一秒都没有放过。 可是他们的一言一行没有露出任何的破绽。 直到第三天,菲特奈按照约定,将他们带到了那座祭坛。 第二百三十七章 迷失之由(3) 契布曼是个十分有意思的人——这是埃利奥特的想法,虽说埃利奥特与莎伦的关系称得上是恶劣,短短的两天,他已经能与契布曼畅所欲言了。 虽然契布曼在情感上会偏向莎伦,可这位姑娘对契布曼的热情总是不理不睬,以至于反而助长了这两个性格都有些吊儿郎当特色的人的友谊。 “你原来旅行过蔚提尔——我还以为安森迪尔公国的人不喜欢旅行呢。”这一天,前进中,埃利奥特与契布曼已经以人们习以为常的方式聊着了,这是埃利奥特对契布曼事实上去过路德王国的惊讶。 “哈,多数人都不喜欢外出,因为国内往往有很多出人意料的事情需要处理。”契布曼说,“海森大公还在的时候就已经乱得不行了——说实话,路德王国确实是一个令人觉得安稳平静的地方。” “嗯——有时候贵族们看起来也挺傻的。”埃利奥特想了想。 “你在说什么?”莎伦冷冷地朝埃利奥特看过来——菲特奈听到这些话时只是当作没有听到,这两个少女在面对威胁时的态度的差异立刻可以看出来了。 契布曼不由得勾了勾嘴角:“哎呀,亲爱的——或许他说的是除了你之外的?” “一个对此毫无了解的人在以自己的主观想法判断对他来说虚无缥缈的事情——这简直就是侮辱。”莎伦看着埃利奥特的眼神里自然有一股高傲。 “哈,或许真是你想的没有什么错——作为贵族或许要多一些……宽容?”契布曼笑了笑,他看起来毫不在意的样子似乎已经可以被称作是典范地令人感动了,“而且我们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关心,不是吗?” 莎伦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仿佛确定契布曼不是在开玩笑,才稍微将自己的怒火压下去:“不过这是愚蠢的平民最经常的想法,我并没有因此感到愤怒——我只是想说,现在是不该休息了?” 莎伦突然放下自己对埃利奥特仇恨的样子会令很多人摸不着头脑——至少埃利奥特是这样,不过菲特奈却不以为然。 她对莎伦的印象虽然不多,可一直都是清晰的。 “好吧——好吧。”契布曼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当他听清楚后,便无奈地笑了笑,“看来她也是将我当作了蠢货,才对我与你聊得高兴而没有一点不满。”——后半句话当然是转头对埃利奥特说的。 埃利奥特则十分了解似的:“女人不都是这样吗?总会先摆出一个高高在上的样子,或许追求到了就是另外一个样子呢?” 可惜契布曼无法再发表附和的看法了——因为莎伦看埃利奥特的眼神已经近乎要变成仇恨的了——可以想象这么下去连契布曼那些本来还有些用的话也不会顾及了。 尤其是自己还试图煽风点火的话。 “啧,艾文,你一定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姑娘。”埃利奥特由衷地说道。 “我很高兴你能那么说——十分期待你能继续和我‘续约’。”菲特奈依旧面无表情。 埃利奥特的脸色有一刹那变得有些难看——他又想起了那个给他不好回忆的德古拉了。 莎伦让契布曼安静了下来,菲特奈则令埃利奥特也不再说些没意义的话——一时间整个环境都安静了下来,他们踩在堆满枯枝的地面上,感觉到空气在他们刚才说话的过程中似乎变得潮湿,但是依旧很冷——菲特奈裹着的厚斗篷御寒的能力似乎变弱了,她感到了一丝寒冷。 这种矛盾感…… 菲特奈在额前的碎发因为她微微低头而散落了一些,她的眸子“无意中”扫了一下身后的契布曼和莎伦。 契布曼和莎伦刚才做了一个几乎不会被人察觉到的对视——他们的眼神都亮了一下。 果然……与记载完全一致。 “我们先休息一下吧。”契布曼说道,“你知道大概还有多久么,艾文?” “你要在这里停留吗?这里很危险。”菲特奈缓缓道。 “你遇到过什么危险么?”契布曼十分感兴趣。 “矛盾与混乱交织之地——我的家族坚定地信仰艾伦蒂亚,此时的状况会令我们感到不安。”菲特奈看似毫不在意地说道,“当然——现在是玫瑰五月,或许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 契布曼盯着菲特奈的背影,在她说完后等待了很长一段时间——确定了菲特奈的话真的没有下文后,才充满笑意地开口:“既然你那么说,我们便继续走吧——没问题吧,莎伦?” “随便。”莎伦眼神变幻莫测,她隐藏的本事要比契布曼差很多。 菲特奈继续带路——因而是走在最前面的——这么看上去她就像是一个居住在森林里的幽灵,必然招致什么灾难。 “我看到了——洛奈。”德古拉的身影在菲特奈的面前浮现,她似笑非笑地望着表情看起来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在不停往前走的埃利奥特,“我和弗拉德可存在不了太久了呢——你要如何惩罚叛徒呢?” 菲特奈没有说话。 “那些恐怖的东西,就要来了——真是……可怕的东西。”德古拉又说。 菲特奈微微抬起头——她的眼睛早已经能够适应黑暗,此时她能够准确地看到那些枯树的轮廓,哪怕不需要贯通之眼也能够分辨周围的细节。这个黑暗之地——便是一个蛰伏起来的怪物,它将吞噬被它视为敌人的人。 “到了。”菲特奈停了下来。 她站在一个高地上,身边是一棵巨树——莎伦快步向前,当她也即将走上高地时,便顺着看到了在那下面的一个坑——那儿确实有一个古老的祭坛。 他们虽然无法分辨祭坛上的细节,可是这个祭坛上那标志性的法师雕像却令他们感到激动——已经不会再有一个奇迹像是这样的了。 “真是太感谢你了,艾文。”契布曼带着笑意地望着菲特奈,而与此同时他抬起了手,“不过这可是很重大的秘密——我一直认为只有死人不会泄露。” 突然间,这个脸上笑意盎然的男人变得像他身边的那些守卫一样冰冷无情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 迷失之由(4) 契布曼笑意盎然。 “还没有到达祭坛便打算要杀了我——有如此急不可耐吗?我一直认为你算是个有耐心的人。”菲特奈看着他,像是未能从他的话里听出自己将要被杀掉一般,“忍耐一直算是……安森迪尔公国贵族的一个优良品质。” “你违背了约定。”弗拉德的表情比原来严肃,他一直跟在菲特奈身边,此时也尽职尽责地保护着她。 “可我们没有建立约定的基础——你一开始就在欺骗我们,你的俘虏已经告诉我了。”契布曼望了埃利奥特一眼,“你根本不是一个商人——你是路德王国的一个贵族,目的便是这一座温切特的墓地。” 菲特奈看着埃利奥特。 “别这么看我——我可最讨厌自己的自由被束缚了。”埃利奥特满不在乎地道。 “你到底是谁?来自哪个领地?!摩根一派的么?”莎伦警惕地看着菲特奈。 菲特奈看着这一切,缓缓地呼出一口气,或许是太冷了,她的呼吸制造了一股白气——看起来便是一位无法接受寒冷的少女。 “我来自哪个领地?不啊,我只是一位继承者,一位——革命家。”菲特奈轻声道,她的说法人们从未听说过。 就在这时,远方传来了悠远的低吟,那团模糊的声音一开始时像是音乐会里的低音演唱家——但是那其中却混杂着种种不可诉说的情绪,还都是负面的情绪,仇恨、悲伤、暴怒、恐惧……混杂在了一起。 这些人都听说过这种东西——他们脸色大变!契布曼再也没有刚才的优雅从容,首先说道:“逃!快!” 这是一群…… 黑雾鬼! 狂风忽然刮来,人们被吹得东倒西歪,菲特奈扶住身边的树,她转过头,那些像是乌云一样聚成一团的东西渐渐出现在了视线中——那些东西在视觉上已经会令人迷失,它们的头颅从乌云里冒出,嘶鸣,哀嚎。 这是无法被战胜的——一只两只黑雾鬼已经是灾难,而这是一群。 “逃不掉的。”菲特奈望着立刻丢盔弃甲的人,嘴里传出一股似有似无的叹息。 另外一阵风刮来——从这里相对的地方,将那些人都吹了回来,他们不得已地展开防御,虽然多数时候没有用处,黑雾鬼是一种奇特的东西,它似乎可以穿透魔力,变作人们根本没有办法抵挡的恐怖之物。 菲特奈站在原地,她的手背上亮起了一道红色的光——汇聚纹路令弗拉德的身上随之被红色覆上——他那张苍白的脸上,眼睛的颜色也正在被红色“污染”。 “我需要完全的德古拉伯爵的帮助——很抱歉。”菲特奈望着她。 德古拉的虚影再一次出现在他们的面前,菲特奈看着德古拉望着弗拉德脸上带着讽刺、怜悯、疯狂、痴迷…… “为什么我要成为这种东西?!”弗拉德痛苦地俯下身体。 “可怜的弗拉德——当你的忠诚,你的信仰最终化为了恐怖的源泉,也就是‘我’的时候——你就无法逃避这一切了。”德古拉说。 “为什么!”弗拉德大喊。 “你依旧是你。弗拉德是弗拉德,德古拉却也是弗拉德——我们不能否认自己体内有个恶魔并且有时候需要唤醒它,”菲特奈缓缓道,她缓缓地伸出手,和弗拉德拥抱,“你依旧是一位大英雄,痛苦于自己得到如此屈辱的你,我很同情你,可我现在需要你那属于黑暗的力量。” “不……不……”弗拉德显然已经无法控制自己。 弗拉德被召唤时,身为虔诚者的正义之身无法接受作为德古拉的这一邪恶的分身——这两个形态,虽说德古拉作为延伸,永远不会战胜弗拉德这个本体,可“她”却是弗拉德的心魔,无时无刻地让这位无奈死去之人更加痛苦。 “接受……这种黑暗吧。”菲特奈发出一声叹息。 德古拉的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她缓缓地说:“赞美我主。” 于是德古拉消失在了空气中——这时,黑雾鬼仿佛发现了菲特奈,并朝她扑了过来——! 沙…… 黑雾鬼齐齐发出凄厉的呼喊,它们发现自己无法靠近这一块地方,因为那儿的魔力被掏空了——与此同时,一个人的笑声响起——那是一个半男半女的笑声,似乎这个声音属于两个人一般。 “能够被您召唤,这是无比地……令人激动啊……”菲特奈的面前,一位高大的男人抬起头,他有着苍白的皮肤,血红的双眼,双手上指尖尖利,黑色的蝙蝠从他的身边飞速窜出,它们冲到了黑雾鬼身上——更为剧烈浓郁的痛苦令黑雾鬼被撕裂,活生生地撕成了碎片! 菲特奈望着这个在痛苦中回归全盛之人,漠然地接受了他的吻手礼,接着道:“走吧。” “我们要去哪?”德古拉看着菲特奈的眼神仿佛在看着自己的猎物。 菲特奈指着祭坛。 “主人,你看起来很美味?”德古拉继续说——这一句话已经十分直白了。 “神话如你,强大如你,如果你能完成我的心愿,成为你的食物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菲特奈缓缓地说道,她那双用以伪装的红色双眼因为女性德古拉与男性弗拉德的融合缓缓褪回了蓝紫色——如同宝石般璀璨的蓝紫色。 “那么,如你所愿。”德古拉站起来,蝙蝠将黑雾鬼们粗鲁地撕裂,劈开了一条路,“让我们去征服这有趣的地方吧!” 菲特奈没有说话,她被德古拉抱起来,随着那些蝙蝠一起卷入了祭坛之中——那座祭坛在黑雾鬼出现的时候打开了‘门’——露出了朝下的路。 她能够解决黑雾鬼的干扰,那么其他人呢? “该死……”埃利奥特在不远处,他此时几乎什么都看不到,大群的黑雾鬼并非以吞没的方式覆盖整个地方,反而先是阻断了他们‘视线’。 埃利奥特从腰间取出了自己的匕首,毫不犹豫地在自己的手臂上划出了一道口子。 第二百三十九章 迷失之由(5) 很久以前。 有一位勇敢的冒险者,在森林里遇到了一位智者——那是一位伟大的智者,在他仍旧活着的时候已经被所有人认为是传奇。 “温切特先生,我想向您询问一个问题。”那位冒险者说道。 “你问吧。”温切特回答。 “什么东西才最可贵?” “悲悯之心。” “为什么?” “罪恶——每一处都充满了罪恶,强大的力量无法拯救它,因为在罪恶会随着你的力量变强而变强,唯有悲悯之心,才可以拯救一切,走出那个注定迷失的结局。” 冒险者若有所思,想要再询问的时候,温切特已经像是风一样消失了。 从此再也没有人见过温切特?莱格朗德,他和他的著作、宝藏,成为了所有人都感到疑惑,所有人都想要寻求答案的东西——当然连同着他最后说的那些话。 菲特奈此时便站在这位伟大之人的墓中。 空气很潮湿,可四肢传来的感觉却告诉她,她此时更像是身处于冰窖之中——这种剧烈的反差在进入这里之后变得格外地明显。 在魔法师的理论中,这是一种【混乱反应】,空气中的魔力不再受限于原来的规则,陷入了某些狂躁的状态中,就像是一个出生了一段时间后,不断地向父母寻求着帮助却又笨拙的孩子,并且以令人崩溃的方式引起的父母的注意。 菲特奈无法使用魔力,因而魔力的紊乱对她的影响并不大,可这种差异巨大的触感却会长期下去却会让她十分难受。 但她也擅长忍耐。 缓缓地随着楼梯往下走,菲特奈身上的汇聚纹路还在发乎作用——三年前它又一次成长了,使得那些纹路带来的技能得到了改变,此时被抽空的魔力将在她的身边而不只是在她释放技能的地方。 太过陈旧暴躁的魔力会影响一个人的情绪——这也是为什么玫瑰五月的伊索森林会让人迷失——魔力是罪魁祸首,那种东西可不是简单的空气,这反而印证了魔力具有生命那一十分奇怪的论断。 可此时不是什么科研调查的时候,菲特奈不希望那些魔力影响她的思考。 她缓缓地走在甬道中,两侧的墙壁上有一层白霜,菲特奈需要拂开这些霜才能看清楚在墙壁上的东西。 一些古老的壁画——菲特奈见过这种壁画,那是在温切特生活的时期,教廷流行的那一种——菲特奈的运气很好,尝试去看清的一副壁画上,显示着的是一个被簇拥着的伟大女性。 艾伦蒂亚。 真是有意思——温切特?莱格朗德是他那个时代里,连教廷的魔法师都感到畏惧的,身上无数成就和荣耀的平民魔法师,可他的墓里却画满了教廷题材的壁画——难道他找了一位教廷设计师帮他设计墓地?或者说,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信仰了艾伦蒂亚呢? 不过或许有更好的解答方式。 菲特奈继续往前走,她用贯通之眼捕捉着周围躁动的魔力——其实她都要看花眼了,因为这些魔力比外面的魔力浓郁得太多。 而越往里面走,这种浓郁的程度则更明显。 并非没有分岔口,菲特奈在这些分岔口中辨别道路,偶尔看一下壁画的内容——菲特奈甚至用这些壁画理解了几篇《神语》里晦涩难懂的部分。 沙…… 菲特奈的脚步停顿了下来,她听到了——有其他人?幸存者么? 她没有说话,耳朵竖起。 脚步声越来越近,眼看着对方便要和她在这条岔路口相遇了。菲特奈眯起了眼睛。 嗒、嗒嗒…… 嗒。 便是现在。 菲特奈忽然睁大了眼睛,压低了身体,一步跨出,准确地判断到了来人的位置——她抽出了一直藏在厚斗篷下的剑,冲出去的同时,狠狠地一扫,带着剑鞘的剑便砸在了来人的膝盖上,那人痛苦地喊了一声,倒地,菲特奈接着毫不犹豫地用另一只手抽出匕首,抵在了那人的脖子上。 当看清了来人时,菲特奈的脸上露出了古怪的表情。 “埃利奥特——你还没有死啊?”菲特奈说道。 “是你!是不是你故意引来黑雾鬼!”埃利奥特也认出了菲特奈,他微微一愣后大声说道,“快把匕首放下……” 菲特奈望着他:“我引来的?我如何做到如此伟大的举动——若我真的能做到的话,或许会成为救世主?” “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这种力量?”埃利奥特感觉有些崩溃——菲特奈看着他的眼神深了很多,因为他显然被这里的魔力影响了,情绪十分激动,虽然在他看来却没有什么,“你总是有这种奇怪的能力,真是奇怪!好了!快放开我!” 将这样的人放开?先不说他们能不能达成共识,他这样的情绪会把菲特奈自己也害死。 “安静点。”菲特奈冷冷地说道,“把你的情绪调节好,你难道也想成为像是黑雾鬼一样的东西吗?” 菲特奈的话因为她坚定的语气和十分有道理的解释而令埃利奥特冷静了下来,他的理智胜利了——像是菲特奈说的话一样,他渐渐安静了下来,情绪似乎也跟着变得正常了许多。 “这里是怎么回事?”一段时间后,埃利奥特再说话时就显得正常了许多。 “我以为你会很清楚。”菲特奈道。 “你在逗我开心吗?这一点也不好笑!”埃利奥特差点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你不是和温切特一样是阿伯格人么?” “阿伯格人如果是万能的,我现在早就打着这个旗号赚钱了,为什么藏着掖着?”埃利奥特十分无奈,“阿伯格人的血还能让黑雾鬼退让,但是在这儿也就只能做到这一点了——我的命可在你的手上,干嘛要欺骗你——何况你此时杀了我可一点意义都没有,现在我倒是能够帮你一点忙不是么?” 菲特奈沉默了一会儿,她似乎同意了他的说法,接着缓缓地将匕首撤走。 第二百四十章 星海汇聚之信物(1) 菲特奈缓缓地将匕首撤下,似乎默认了埃利奥特的话。 “相互利用总比敌对好点是吧?”埃利奥特笑了笑。 菲特奈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他,只是继续往前走——埃利奥特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菲特奈的态度让他无法搞清楚她到底在想什么,她似乎比自己印象中的贵族软弱,又似乎多一些女孩不会有的冷硬的成分。 “为什么我觉得这里的魔力有些奇怪?”埃利奥特走在路上,试图将空气中的魔力捕捉起来,但是它们却变得十分奇怪。 身为一个魔法师——虽然在这方面不是他的强项。显然,这种特殊的感觉对魔法师而言,无论是谁都会感觉十分不适。 “魔力的浓度在加强,它们是‘活着’的。”菲特奈说。 “那真的不是一个谣言吗?”埃利奥特十分惊讶——这个时候不适合开玩笑,可依旧令人不敢相信——那些被人们趋势的力量,被称为魔力的东西,竟然是“活着”的?但如果不以这样的方式去解释,似乎便无法说明此时的异常了。 菲特奈没有理会他,她继续向前走,从未考虑过路线是不是对的——埃利奥特很快发现了这一点,因而变得惊讶无比,她早已经来过这个地方了么?并对这一切了如指掌? 作为“引路者”,菲特奈的表情越来越严肃,她紧盯着面前的道路,脚步越来越快。 浓郁的魔力,连她都能闻到空气中多了一种成份而多出来的味道——她却无法描述出这种味道。 “等等……”埃利奥特对菲特奈陡然加快的脚步感到不满,这时,他忽然感受到了什么,忙着高喊。 菲特奈听到了他的声音,敏锐地后退了一步,抬起手,挡住了来人的攻击——那是跟着莎伦和契布曼的一个守卫,他的双眼空洞,动作却快而猛,在菲特奈挡下了这一下攻击后,像是野兽一般大吼,再一次举起了剑——! 如果无法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就会变成这个样子? 埃利奥特似乎还没有从震惊中反应过来,菲特奈已经沉下脸来,她向一侧避让,守卫将她的厚斗篷砍掉了一块,她索性将厚斗篷解开,朝他的脸上挥去。 布匹划破的声音响起,守卫手里那把特殊的武器一下子将厚斗篷劈成了两半,他看到菲特奈趁着这个机会和他拉开了距离,于是便平举起那把武器,武器立刻从中间折成两半,一道光柱从中射出——! “艾伦蒂亚在上……”埃利奥特目瞪口呆,下意识朝菲特奈看去。 菲特奈皱眉,剑从剑鞘里拔出,被她双手握着,剑刃隐隐泛着金色的光,映照着她那双蓝紫色的双眼——光柱随即命中了剑刃! 咚——! 埃利奥特感觉菲特奈无疑会完蛋——仅仅是一把剑能够抵挡那样的攻击么?然而他在心里有一瞬间觉得一切没有那么简单,果不其然,一个娇小的身体在震响尚未结束的时候已经窜了出来,她的手臂上亮起了人们看不懂的纹路——她的双眼冷冷地望着这名守卫,在靠近守卫的时猛地跳了起来。 那和手臂上一样的纹路似乎赋予了她惊人的弹跳力——她跳到的高度比守卫那算得上是高大的身高还要高,守卫仿佛因为只能简单地杀戮,缺失了判断力,此时无法做出及时的反应。 于是鲜血四溅,埃利奥特眼神呆愣地望着这个小姑娘面不改色地砍下了这个守卫的头颅。 那颗头颅滚了几下,才在不远处停下来。 “出来。”菲特奈落在地上,举着剑,剑尖指着守卫尸体的头颅滚向的方向。 她那副冷漠的样子让埃利奥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感觉到有什么事情似乎和自己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真是不错啊……菲特奈·弗雷顿。”契布曼的声音响起时埃利奥特又愣了一下。 菲特奈看着契布曼·卡塞悌,语气冰冷:“艾德·安森迪尔让你们来这里究竟要做什么——相信我,我能把这守卫的脑袋砍下来,你的也一样。” “我当然相信你做得到。”契布曼叹了口气,他的脸色不是很好看——显然他们为了抵挡黑雾鬼,跑到这里来已经付出了巨大的努力,这种浓郁的魔力中,他也反而不会变得更强,因此在这儿菲特奈基本可以作为威胁他人的一方,“他让我们来找点东西。” “什么东西?”菲特奈眯起眼睛,向前走了两步,剑毫不客气地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格雷德的戒指。”契布曼道。 菲特奈的脸色未变,只是眼神突然一下的闪烁却让人捕捉到了她对这样东西的敏感:“你们怎么知道戒指在这个地方?” “格雷德当时并不是在星辉之外被救走的,而是在这里——莱特塔也没有主动去救他,只是后来遇到他罢了。家父当初就在队伍之中——格雷德曾经进来过这里,而三年前他死的时候,身上没有戒指——这里是最后的线索。”契布曼说道。 菲特奈知道这件事情。 她在伊索森林居住的三年里,至少将这座森林除了依维琉之外的地方走了两三遍,为的就是找到当初格雷德的踪迹。 一切的线索都指在这个地方,这是格雷德被带到星辉前去过的最后一个地方。 但菲特奈没有贸然进入这个地方,接着她便遇到了埃利奥特。 那个因为被追杀而误打误撞来到这里的阿伯格人——埃利奥特以为菲特奈是用购买情报知道的这些事情,但却不知道她是那时候唯一的目击者,更何况这三年来,菲特奈几乎没有踏入过路德王国的土地。 “那枚戒指的作用是什么?它应当是米德鲁斯的继承之物。”菲特奈继续问。 “当然,它和魔力的本源有关。”契布曼的话让听着的两人脸上都露出了一丝惊讶,“那么你呢?为了给格雷德报仇?” “或许吧。”菲特奈还在沉思,听到契布曼问的话后,下意识说道。。 “那么你可要小心别死了,否则什么也无法实现。” 第二百四十一章 星海汇聚之信物(2) “那么你可要小心别死了,否则什么也无法实现。”契布曼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菲特奈和埃利奥特忽然感到一股热浪向他们袭来——在他们的背后,火焰形成的“鬼魂”从远处朝他们扑来! “跑。”菲特奈皱了皱眉,当机立断。 她的反应令契布曼都有些惊讶——跑得比最先发现的契布曼还快。 “这是什么?!”奔跑着的三个人不至于被火焰鬼魂追上,埃利奥特甚至转过头看了一眼面容狰狞的追逐者。 “保护这个地方的东西。”契布曼说道。 “墓地守卫者?!” “不算是。” 埃利奥特一愣,他本来还在惊奇看起来没有什么体力的菲特奈似乎越跑越快,更令人惊讶的是她的身影忽然间消失——坠了下去! “小心了!”契布曼这时说道。 “该死!”埃利奥特这时才发现黑洞洞的道路——已经到了尽头,他来不及做出反应,跟着坠了下去——从这儿环境发生了变化,变成了一个岩洞,尖锐的岩石划破了他的皮肤,鲜血和疼痛从伤口涌出,他甚至在地面滚了几圈才停下来。 埃利奥发出一声呻吟,挣扎着抬起头,他先是往背后看去——那火焰鬼魂已经消失了,只有一个洞口开在墙上,可以勉强被看清。 他又转过头,看向前方,顿时浑身僵硬。 最中心立着一个黑色的石台,石台上有一团幽蓝色的光,仔细一看会发现这团光从一枚戒指中散发出来,忽明忽暗。 这是格雷徳的戒指?埃利奥特回想起了菲特奈和契布曼的对话。 接着他看到一个身影正在接近那团光——菲特奈,她似乎扭伤了脚,一瘸一拐的样子有些好笑,但是她眼神里的执著却让人笑不出来。 她的目的是这枚戒指?听他们的对话,菲特奈似乎和格雷徳有什么联系? 埃利奥特想着这些问题,手也缓缓地移上自己的腰间,摸到了那把匕首——他可不确定菲特奈将戒指拿到了之后会如何处理他的事情。 他不确定。 然而这时却出现了意料之中和意料之外的事情。 “好久不见,菲特奈?威兹德姆。”莎伦不知道从哪儿出现,她望着菲特奈的目光幽森,刀已经落在了菲特奈的脖子前。 菲特奈距离那枚戒指只有一步之遥,她微微仰起头,眼睛向后瞥,蓝紫色的眼睛与莎伦那比较起来十分灰暗的双眼对视。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没想到你的命如此硬,两年也好三年也好。”莎伦继续在菲特奈耳边说,“不过这一次我不会让你再妨碍我了。” “莎伦,太多的欲望只会毁了你自己。”菲特奈缓缓道,“与虎谋皮可不是什么好事。”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去死吧。”莎伦的双眼里突然爆发出了一股浓烈的仇恨,她的手腕随之收紧! 菲特奈忽然向后仰,她一只手抓住了莎伦的一只手腕,那可怕的力量让剑刃停在了菲特奈脖子只有几乎可以不计的位置之外,莎伦皱眉,然而却使不出一点力气。 菲特奈顺势用力,握住莎伦的手腕,将她甩开——莎伦被甩开后后退了几步,她咬着牙站定,朝她冲了过来! 面对这样的莎伦,菲特奈没有挪动步伐,她只是微微变动自己的位置,手里的王者之剑一次次将她震开——王者之剑和召唤系统的纹路给了菲特奈一个战士所该拥有的力量,莎伦显然无法对她形成威胁。 一次次的攻击无功而返,菲特奈的位置却没有变化分毫——如此令人沮丧。 莎伦似乎已经没有力气了——她在菲特奈不远处,被菲特奈再一次震开的地方低着头,大口喘气。 “你还要分出精力对付那些躁动的魔力,放弃吧,你赢不了我。”菲特奈缓缓说道。 莎伦大口呼吸的动作停顿了下来,接着呼吸变得缓和了许多——这似乎代表了她要放弃和菲特奈继续战斗。 “哈——你这个性格倒是和奥德里奇一模一样。”接着菲特奈听到了莎伦的话,“用着这种,高高在上的,藐视一切的语气——仿佛所有人都要在你的保护下才能继续存在,否定你便是错误,对别人的哀求和痛苦无动于衷,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人死去——他们做错了什么?珍妮尔家族做错了什么?” 菲特奈的脸色苍白,表情冷漠,不为所动。 菲特奈不承认这个事实——不只是因为她的性格,更因为她自认为自己无法代表威兹德姆家族。 她在意的是其他事情——莎伦身上燃起了暗蓝色的火焰——魔力在浓缩达到一个程度时会变成金色,这显然不是过量抽取魔力的表现,至少她的身体本来无法支撑那样浓缩程度的魔力。 “雷柏尔?”菲特奈认出了这种力量的来源,她脸色终于有了变化,“你疯了吗?!” 菲特奈以为莎伦自从三年前的事情后是不会再选择将这种危险的东西在自己身上了——但莎伦似乎不只是再度让雷柏尔被种在身上,那还是她自愿所做——简而言之,她根本不担心因此产生的痛苦,甚至驾驭了那种力量。 雷柏尔带来的力量和痛苦是成正比的——这也是能够完全驾驭这种魔力环境的办法。 望着莎伦已经不顾一切的作为,菲特奈感觉不可理喻——三年来,莎伦只是变得越来越不给自己后路了么? 沙…… 可菲特奈还没有做出对策时,一束光从她身后射出,落在了莎伦的额前——令她的动作忽然停顿,那双眼睛里带着一丝惊讶,接着她朝一边倒下。 “唔!”接着又是一道光柱,落在了菲特奈的肩头,将她甩在了远处的墙壁上——凹凸不平的石壁险些让菲特奈痛得昏迷,她只能咬着唇让自己清醒,瞪大眼睛望着契布曼朝戒指走去。 契布曼一只手提着一把那些守卫手里会拿着的特殊的枪,另一只手插在裤子的口袋里,动作悠闲得就差吹口哨了。 “看来,最后的胜利者是我了呢。”契布曼转过头,朝差点站不起来的菲特奈笑了笑。 他的手伸向戒指,并且抓住了它。 第二百四十二章 星海汇聚之信物(3) “星空深处,如果你能到达星空深处该多好。” 菲特奈挣扎着睁开眼睛,看到契布曼将那枚戒指握在了手中,紧张得汗都从额角流淌下来——黑石台上的光因为契布曼的动作暗淡了下来,与此同时,一阵震动也随着他的动作产生了。 “这是……”契布曼微微挑眉。 “这里根本不是墓地,你能猜到——或者说艾德·安森迪尔已经告诉过你。”菲特奈终于缓了过来,她朝契布曼说道,“这里本来就是一个‘祭坛’,用来镇压着那些被埋藏着的罪恶之物——我不知道这本来应该是什么东西在镇压着那样东西,可是格雷德的戒指是现在的最后一道镇压着那些黑暗物质的东西了。” 契布曼听到了菲特奈的话,皱眉。 菲特奈看着他的表情,这和她之前的猜测有些不同,不过也没有超过她的猜想——看来,艾德根本没有告诉他们,带走格雷德的戒指会造成什么后果。 在契布曼思考的时候,黑色的石台忽然粉碎,他跳下台子,却因为震动似乎有些站不稳,脸上的神色变幻莫测,似乎有愤怒,也似乎有迷惑。 “该死——这样东西根本不能被取走吗?”契布曼明白了过来,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黑石台已经碎裂了——他此时再将戒指放回去也不可能了。 “难道他打的主意不只是有关斯帕克家族的吗?”契布曼的神情有些恍惚,他此时能够维持这样的表情已经十分难得了——接着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脸上闪过了一丝愤怒,“他究竟想做什么?” 石台碎裂的地方是震动的源头——有什么东西要从地下钻出来了,地面膨胀、开裂,浑重的黑暗从裂开的地方露出。 “等等!戒指……”契布曼退后了两步,可是这回他没有站稳,手跟着一抖,戒指落在了地上,但契布曼已经不打算再拿那枚戒指了,此时逃离这里比较重要——可是菲特奈却正相反,她看到了这一幕,喊道。 契布曼一愣,那枚戒指被变化着的地面推到了中间,它的色泽有些暗淡,显然已经不能再阻止这些事情发生了——菲特奈立刻不顾一切地向前跑去,她的动作有些艰难,然而双眼却在盯着那枚戒指。 “喂,你疯了吗!”契布曼被菲特奈推开,险些摔倒在地上,他看着菲特奈还要往中心跑,不禁道。 菲特奈没有理会他的提醒,反而说道:“带莎伦出去!快!不然就来不及了!” “这些是什么?!”契布曼转过头,将莎伦背在背上。 “黑雾鬼的诞生之地,也是它们的的墓地,它们的乐园——被你们称为‘罪恶的真相’的东西。”菲特奈深呼吸一口气,说完这句话后,头也不回地往回跑。 那你还继续跑?!契布曼目瞪口呆,他看着那个身影冲入了黑暗中——那些浑重的黑暗物质,人们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材质,只知道它不断地向上涌,而菲特奈钻到了这些东西之中…… 嘶…… 契布曼皱了皱眉,黑暗物质有一丝落在了自己的手上,令他的手上瞬间冒起了一团白气,以及传来了刺痛。 这些东西…… 菲特奈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她冲入了这些物质之间,鼻子里尽是呛鼻的味道,她咳嗽了一声,用手背捂着自己的鼻子——会使用魔力的人会被腐蚀得很快,她的体质反而带来了可以减缓这个腐蚀速度的好处。 但也只是减缓,渐渐菲特奈感觉到那些被碎石划破的伤口首先传来了刺痛。 她皱了皱眉,继续寻找那枚戒指。 必须要将戒指找到。 菲特奈脑海里只有这个声音,她越走越远,终于看到了那一枚落在不远处地面上的戒指,眼睛里闪过一丝惊喜的光芒,二话不说地,她跑到了那儿,拾起了戒指。 然而…… 菲特奈感觉一阵眩晕,再看看周围——那些黑暗物质已经变成了如墨汁一样的黑色,让她找几乎找不到出口——贯通之眼可以分清楚魔力的流动,可这儿本质便是魔力,使用贯通之眼的视野将会和正常的视野重合。 似乎无路可退? 就在这时,一道光芒照亮了这里。 “埃利奥特?”菲特奈惊讶地望着那个出现在黑暗物质之中的人——那位小个子的脸上出现了一些暗红色的痕迹——那些是被腐蚀的痕迹。 在这儿使用魔力…… “快跟我走!”埃利奥特喊道,他跑过来抓住了菲特奈的手,焦急得模样怎么也不像是在开玩笑——他确实在乎自己的生命,想要活下去,但是他仍然跑了进来,将菲特奈带出来——不久之前,他还是一位背叛者。 “这种腐蚀程度——你活不下去的,快停下你的法术。”菲特奈沉默了一会儿,任由着他拉自己向前跑——根本不能算是跑,因为埃利奥特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他看起来就要支撑不住了。 “那你就快跑出去!”埃利奥特猛地将她向前甩。 “为什么?”菲特奈转头看着他,这一次是她抓住了埃利奥特的手,没有让他将自己甩脱出去。 “‘巢’就要成型了——你再不出去就来不及了。这个魔法制造的光可以撑到你离开——你是格雷德的亲信吧?他一定委托了你重要的事情,快走。”埃利奥特冷静了下来,或者说是因为渐渐失去了意识,声音小了许多。 “在这里死掉,你会变成黑雾鬼——灵魂再也无法得到解脱。”菲特奈的话让埃利奥特的手颤了颤。 他在恐惧——确实是恐惧。没有人不会恐惧的,他们希望自己的灵魂能够回归艾伦蒂亚的怀抱,而不是变成被人憎恶的,永远得不到解脱的东西。 埃利奥特的眼神里似乎闪过了一丝后悔——这在菲特奈的预料之中,然而让菲特奈十分惊讶的是,他的眼神突然变成了坚决,这种坚决近乎于——“愚蠢固执”的地步,可又蕴含着其他的意思。他的眼神似乎表示他正在嘲笑另外一个人固执。 此时,在这一团黑暗物质的外围,契布曼已经背着莎伦爬上了洞口,他望着,思绪混乱的他无法进行完全地思考,只是无意识地感觉自己在紧张——那个正在形成特殊形状的黑暗物质,究竟是…… 震动已经减少了很多,因为黑暗物质不再是以突破的方式钻出地面,而是以平稳的涌出形成它要形成的形状——看起来,像是一个蛋。 第二百四十三章 星海汇聚之信物(4) 契布曼皱着眉望着那个渐渐成形的黑色的“蛋”——一切都超出了自己曾经的预料,黑色的物质不断地从地下涌出,或许不久后它可能要……穿透这里。 他早已经清楚这里不是温切特的墓地,只是一个祭坛,可艾德没有向他说明这座祭坛是做什么用的——真是糟糕啊。被摆了一道。 契布曼在通道前迟疑了片刻,他在想,如果菲特奈能够逃出来——但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这个被莎伦恨之入骨的少女——如果那些情报没有错误,她很可能在伊索森林独自一人居住了三年,这又是怎么做到的呢? 契布曼只迟疑了片刻,当震动因为黑暗物质开始对顶部攻击而产生震动的时候,他决定不能再停留在这儿了,然而就在他转身的一刻,他看到了一团黑色朝他扑来——他下意识地扑倒在地,当呼啦啦的声音掠过耳边,他意识到那是无数黑色的蝙蝠组合起来的一大块黑色。 忽然间他想到了当时发生在菲特奈身边的奇特事情——为了应付黑雾鬼,他看得不清楚,可是现在那件事情又出现了。 好奇心和其他的考虑令他停下了脚步,他将目光再次投向祭坛所处。 那些黑色的蝙蝠渐渐汇合成为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契布曼认出了那似乎是弗拉德,可是又不完全一样,因为弗拉德再冷漠依旧只让人觉得是个性格冷淡的人罢了,但这个身影却是一个带着血腥与黑暗气质的人。 德古拉望着那黑色的蛋,张开了双臂,从魔力中抽取的巨大力量,优先权居然超越了这黑暗物质——黑色的蝙蝠不断地从空气中生出,它们的双眼血红,张开有尖牙的嘴朝黑色的蛋咬去,疯狂噬咬——! 而黑暗物质竟然真的在被不断被蚕食,契布曼目瞪口呆,接着发现黑暗物质发现了德古拉这个巨大的威胁,朝它反扑——它们变作了巨兽向它扑去,将它彻底地吞没! 这个过程中德古拉没有任何的反应,直到被吞没后——契布曼紧张得额间冒汗,而后听到了一个古怪的声音自其中传来…… 闷闷的,却能一阵阵地敲击在胸腔般令人情绪产生波动,仿佛…… 笑声?! 契布曼十分惊讶,那黑暗物质的表面上便出现了一道裂痕——血液从中喷涌而出,伴随着朗声大笑,粘稠的血直到覆盖了整块祭坛之中,德古拉的身影再度出现,他被裹在黑色的斗篷中,血红色的眼睛蕴藏着狂热——他张开双臂,蝙蝠像是蝗虫从他的黑斗篷下钻出,它们疯狂地尖叫,与撞击这个岩洞的声音混合在了一起! 剧烈的震动——契布曼眯着眼睛,望着灰尘窸窸窣窣地洒落,然后一块完整地巨石没有再支撑住,滚落于地面,引起了一个更为剧烈的震动,这令契布曼支撑不住,只能再次趴在地上地上。 耳边,有男人的狂笑、有蝙蝠的尖叫、有巨石滚落,还有黑暗物质被“杀死”时,那血液流淌的声音……那一切传入耳朵中,他便感觉自己在经历着世界末日。 但一切终归是要结束的。 当声音渐渐平息,契布曼挣扎地睁开眼睛,感觉这一切已经完全不一样了——整个洞窟完全坍塌——他能够看到漆黑的天空,而祭坛所在的地方则……一片狼藉。 鲜红的血液铺满地面,黑暗物质却已经没有了——地面上仍旧存在着一个巨大的裂口,如同地表的疤痕。 契布曼看到了两个人影——德古拉却已经消失了。 菲特奈跪坐在埃利奥特身边,两人都在血泊之中,让他们看起来十分地狼狈——埃利奥特则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脸上的暗色纹路表示着她正在被侵蚀。 菲特奈的发色也变回了原来的样子,她白金色的头发贴在脸上,蓝紫色的眼睛中隐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片刻后,她伸出手,握在埃利奥特的手上——奇迹随之发生。 理论上,“被污染”的人是无法恢复的,虽然不清楚污染的程度,可这样的情况,一般人若不是将埃利奥特送去净化,或者就地杀死——事实上这两样事情的结局都是一样的,被污染之人会死去。 可是菲特奈握住了埃利奥特的手时,那些因为黑暗物质造成的纹路在一点点地浮起,直到在空气中消散——像是飞灰,消散。 连教廷也做不到这一步…… 契布曼的情绪有些恍惚,他觉得自己今天似乎见到了太多超越他认知的事情了,以至于他不自觉地背着莎伦向下走去,无意识地踩在了血泊上,似乎想朝着菲特奈走去。 以至于他的警惕降到了最低——一把匕首已经贴在了脖子上,他才反应过来。 “谁是菲特奈?弗雷顿?”那是个高大的男人——如果瓦内萨主仆在这儿,一定会认出这个试图杀了她们的强盗的首领。 菲特奈听到了强盗首领的声音,正想从血泊中站起来,忽然——从那一侧岩壁上的洞口中,那火焰鬼魂再次出现——没有了某种镇压,它便可以“自由”地捕猎了!它或许在洞口内不远处窥探已久,等待着这个时机。 契布曼和那个强盗首领纷纷皱眉,眼看着它就要来到跟前,强盗首领的反应十分快,他抓住了挂在腰间的弩机,准备拿起来射杀火焰鬼魂时,他们听到了一个威严的声音。 “退下。”那个声音来自菲特奈——她那后天培养出来的威严几乎完美无缺——可这仅仅能稍微影响契布曼和强盗首领,不过火焰鬼魂确实停下了。 因为——菲特奈手里的戒指。 那枚散发着暗蓝色光芒的戒指——当看到它的一瞬间,契布曼因为距离强盗首领很近,便感觉到了他身上强烈的情绪波动。 “这是……”强盗首领死死地盯着那枚戒指。 火焰鬼魂确实惧怕着这枚戒指——一直以来压制它的便是这枚尊贵的指环。 它的嘴中发出了悲鸣般的声音,接着缓缓地向后退去…… “先生……”那个强盗首领的声音模糊,似乎已经热泪盈眶——契布曼被深深震撼,他抬起头,看到强盗首领揭开了兜帽,露出一张十分普通的脸。 第二百四十四章 星海汇聚之信物(5) 就在这种惊心动魄的危险平静下来时,路德王国里没有任何人察觉到这一切。 舞会如同往常一般进行,贵族们对此时的和平十分满意——就在维森大公死后,以艾德为主导的“和平派”,在教廷的帮助下,安森迪尔公国与路德王国签订了停战协议——人们只当做是安森迪尔公国现在的主事者太过年轻,而年轻人总是需要一段时间适应。 他们对和平乐得其见。 虽然有些人提出这些都是阴谋,可是没有什么人在乎这些论调——尤其是在安德鲁国王三年前逝世后,贵族们更希望米塞这位新国王采取和平的政策。 米塞似乎从来不会让他的子民失望——和平因此被确定下来。 这一场舞会是为了庆祝停战协议签订的第三年,来自安森迪尔公国的客人也来到了路德王国位于德莱顿的王宫。 包括艾德·安森迪尔。 被装点盛大的王宫里,贵族们盛装出席——每个女人都穿着最新款式的裙子,最精巧的梳发方式,最好的香水,展现最完美的礼仪,当然,男士也不例外。 艾德·安森迪尔就在这群人中间,三年来他长高了一些,虽然脸色依旧苍白,可那比女人更加漂亮的脸上挂着的完美笑容掩饰了那些美中不足的地方,他此时穿着人们熟悉的暗蓝色的正装,动作优雅地举着一杯酒,与人攀谈——这种着装方式还曾引动了三年前的停战协议后出现的一股新的思潮。 参加这一次舞会的还有许多贵族小姐,她们来这里或许是无意,更多是有意为之——谁都知道这位英俊能干,带来和平的年轻人实际上就是安森迪尔公国的最高统治者,比那位强硬的,古怪还给人带来麻烦的维森大公要好得多,最重要的是,艾德至今还是单身。 在这样两国和平的情况下,没有人介意将自己家族的姑娘嫁到远方的——只要能够带来足够的利益。 对那些家长而言是如此,对女孩来说,也是一桩好事——艾德那漂亮的皮囊,那优雅的仪态和完美无缺的礼仪,最重要的是他那出众的能力。 这个夜晚,艾德已经收到了无数有意无意的问候和眼神,可他一直保持着他那惯有的笑容。 就在这时,米塞出现了——他从门外走来,步伐沉稳,一位年轻的国王,在人们的簇拥之下,同样年轻的脸上,却比艾德有更多的坚定的特性。 他径直向艾德走来。 “能看到你真是不错。”米塞比艾德还要高一些,光芒耀眼——看着艾德,米塞举杯。 “享受和平吧。”艾德朝他露出了一个笑容。 米塞来到这里第一个找的便是他,这或许说明了对方对自己的重视——停战协议是很重要的,这两位都是年轻的领导者,似乎都选择了一条相似的处理办法,都珍惜着眼前的和平。 两人接着说起了一些其他的话题——比如最近过得如何,这一方面他们又显得十分老成,就像是两位资历丰富的政客,会对对方说的任何一件事情感兴趣。 人们都有意无意地望着这两个年轻人——他们是现在贵族姑娘们讨论得最火热的两位梦中情人。 米塞没有皇后——因为安德鲁国王死去的太过突然,他在那之后也一直忙于其他的事情,故而迎娶皇后便作为一个可有可无的事情被一直搁置了下来。 在事情还不稳定的时候没人想去管那件事情,直到现在事情逐渐稳定下来——当然这还不是此时的重点。 “如你所言,说起来,你来过几次路德王国?”米塞与艾德相对站在一张桌子旁——米塞忽然想到了什么,向他问。 “不多。”艾德说,“这里是一个很不错的地方。” “你真的如此认为?”米塞有些惊喜。 “当然——你知道的,安森迪尔接近女神雪原,在那边已经没有什么景色了。”艾德说,“寒冷和单调的景色,远没有这儿那么吸引人——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过在这儿旅行一趟,可惜以前一直没有这个时间。” “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米塞说道。 “真的吗?哈?我的朋友,你确定不是在故意让我开心而已吗?”艾德似乎有些惊讶。 “当然是真的——这是我们一致的决定,如果你同意的话,你可以在这里享受一场绝对不会失望的旅程。”米塞十分肯定。 米塞的话并没有偷偷地和艾德说——在大庭广众下,贵族们都能够听到,他们第一时间捕捉到了这个消息——他们于是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听到了吗?”这时,一个在角落里的贵族少女拉着身边的同伴——这个同伴有和米塞一样的金色眼睛,她今日打扮得十分漂亮,像是一朵娇艳的花朵,“听起来,你哥哥是在为你提供机会呢,戴茜。” 戴茜·米德鲁斯——米塞的两个妹妹之一。 “你在说什么?我可听不懂。”戴茜的脸上红红的,急忙将一直放在艾德身上的视线收了回来,“他一定是个高高在上的人,无论和谁说话都是一个模样——连我也没有放在眼里呢!” “或许他只是保持矜持呢?你可是我见过最棒的人了。”少女说道,“反正他同意的话,你可就有很多的机会啦。” “那可真是太好了。”就在这时,她们听到了艾德面带笑容的回答——戴茜的眼睛中的惊喜的光芒简直要满溢出来,“我可是十分期待的。” “哦——这真是太好了,我要去和哥哥说,我还要去学怎么解说东西——天哪,阿妮塔,你真是太棒了!”戴茜高兴得要跳起来,但是她的表情瞬间变得焦虑起来了——因为艾德这个时候忽然告辞,一个男仆在他同意留下来后到他耳边和他说了一句话,“他就要走了?这个仆人可真是烦人啊!” “可此时你不是正好与你的哥哥说说你想做什么么?”阿妮塔笑了笑,得到了鼓励的戴茜随即高兴地小跑了过去——那个模样的她可真是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孩。 艾德并不知道一位对他情有独钟的少女的举动,只是在听了男仆的话后朝外面走去——他告辞得匆忙却不会让人觉得十分突兀,贵族们都认为他需要早些回去做一些交代,好安排接下来的事情。 第二百四十五章 星海汇聚之信物(6) 菲特奈看着那位强盗首领,缓缓道:“很久不见,迪克先生。” 迪克——格雷德曾经的仆人,后来成为了一位强盗。 “那位先生告诉我,跟着你们可以找到他。”迪克的声音有些恍惚——他的脸上交织着焦虑、失望以及激动种种情绪。他坚信格雷德仍活着,可是此时的发生的事情,让他心中那随着时间渐渐确定的想法变得更加肯定。 那不是一个很好的想法。 或许,格雷德真的已经…… “他死了。对不起,我没有救下他,或者说他为了帮助我脱困而死——这是我的过错,我永远将它放在心里而不会否认它。”菲特奈摇了摇头,她的脸上掠过了一丝痛苦,最终变得变回了她那特有的冷淡,“他死于艾德的阴谋,并且他还心存着一些愿望——对吗?” “为了帮助你脱困而死?原来那些事情是真的……那是他会做的事情……告诉我,这枚戒指是他亲口告诉你所在的位置吗?”迪克摇了摇头。 菲特奈没有说话,她用大拇指抚摸了一下戒指的表面——有什么东西随着她的动作从戒指里流淌而出。 那是星空。 暗蓝、深紫的纱与白色的光点交织,将人们柔和地裹在这一片璀璨的星空之中——这似乎是这枚戒指其中的一个秘密。 “他曾经问我,我如果能够到达星空的深处。”菲特奈叹了一口气。 她回避着那些事情,哪怕在当时已经意识到了格雷德想要嘱托她一些事情——但因为自以为逃避可以解决的自己拒绝了。格雷德却没有因此停下那个牺牲自己,让她活下去的计划。 “我的命是他给的——小姐,如果你希望继承他的事业,我将视你为主人。”迪克缓缓道。 “这便是我找你的目的。”菲特奈握着那枚戒指——她不能只有自己的召唤者,而是需要一些能够在现实中支撑这一切的人。 “如你所愿。”迪克说道。 契布曼似乎在这件事情中成为了真正的旁观者,他看着这一幕,陡然明白了什么——这对自己来说是个糟糕的事情。 果然,当菲特奈听到迪克的话后,将视线转移到了契布曼身上:“那么先把这位卡塞悌家族的人抓起来如何?” “哈,菲特奈小姐——你应该不会不知道,现在卡塞悌家族也将成为艾德向上走的阶梯了吧?”迪克的匕首仍然架在契布曼的脖子上——契布曼不由得露出了一个苦笑,“他利用卡塞悌家族打击斯帕克家族,这事情我们清楚——不过谁知道他还打算把卡塞悌家族也毁掉。” “卡塞悌家族都为艾德?安森迪尔做什么?” “他早年被兄弟排挤的时候,家父被他找上门,我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但是他把赌注压在了艾德身上——那家伙找到了一处矿山,就在女神雪原那边,我们还用他给的炼金配方做出了许多武器,为的是成为他最强大的助力,”契布曼说道——艾德事情令他感觉到极为不安,然而他也仍旧得保持镇定,“之后他也真的做到了,我们因此飞黄腾达,莫顿五年前带到星辉的军队有很大一部分使用的就是我们家族提供的武器。那家伙杀了莫顿之后,三年前还在教廷那里立下了大功——毁灭星辉,这事情谁都知道,还得到了一个圣骑士的称号,维森大公不得不让他回国,我们猜想维森对他有所警惕,可是那时候已经没有人能够阻止他了。” “他杀死了维森?安森迪尔,控制了自己的弟弟,对么?”菲特奈说。 “没错——这一切虽然多数是他那可怕的野心支撑的谋划,但是卡塞悌家族至少给他提供了大量的支持,可是……他竟然……”说到这里,擅长隐藏性格的契布曼脸上也闪过了一丝狰狞。 艾德让他们来到这祭坛,声称是为了拿到格雷德的戒指,可是那会让黑暗物质蔓延——契布曼不知道菲特奈是怎么做到的,但是以他对自己的了解,他在遇到了那样的情况只能放任那个灾难继续蔓延。 “莎伦身上有个水晶球。”菲特奈忽然说道。 契布曼一愣,接着朝背后的莎伦看去,果然在她的口袋里看到了一个并不大的水晶球——这东西是最近才流行起来的通信道具——也算是卡塞悌家族的贡献。 契布曼似乎明白过来了什么,菲特奈朝迪克点了点头,迪克于是将匕首撤下,让契布曼把那枚水晶球取下来。 当它被取下来的时候,那枚水晶球便脱离了契布曼的手,浮起——飘在了空中。 接着一个影像闪了出来。 菲特奈看到影像中的那个人后,脸色虽然没有变化,但是在场的人都感觉到这儿的温度下降了许多。 “好久不见,洛奈。”艾德端正地坐在马车车厢中,望着菲特奈的脸,露出了一个近乎完美的笑容。 “我还以为你这一次会亲自来呢。”菲特奈盯着他的双眼,“放任这个‘巢’被毁掉了,你要多久才能找到下一个?” “巢被毁掉是一件好事。这是教廷支持的伟大事业——三年没有见到我,这便是你要对我说的话么?我有些难过。” “是吗?可我想说的可只有这些,这一次看来你又占上风了——我现在只有莎伦一个对你而言没什么用的战利品,契布曼那个废物则被那些守卫这里的怪物杀掉了,真是遗憾。”菲特奈沉默了片刻。 “咦?契布曼已经死了吗?我还以为死的会是莎伦。”艾德似乎有些惊讶。 契布曼的脸色忽然变得苍白——这个角度,艾德只能看到菲特奈。 “你的目的难道不是摧毁卡塞梯家族吗?”菲特奈冷笑了一声。 “洛奈,有些强大的东西达到了某种程度就不需要让它继续成长起来了。”艾德轻声道,“因此打压他们是个不错的决定,不过让契布曼看看自己家族被毁灭的样子,似乎也还不错?” 契布曼捏紧了拳头,险些遏制不住地怒吼出声,这是他第一次失态——可换做是谁都会被艾德这样的心态感到愤怒。 第二百四十六章 梅佐大街36号(1) 金灯祭在女皇之月,为的是祝福玫瑰五月里的日子,苏醒祭典在苏醒之月,为的是祝福光明照耀的每一天——它十分隆重,尤其是在路德王国这样一个处处被教廷影响的国家里。 德莱顿,路德王国的首都,或者是王城,魔法师走在街道上,以咒语令盛开的花更加鲜艳,普通人也可以为这个持续半个月的祭典做些什么,打扫——发自内心的,值得歌颂的日子,他们不需要任何的强制便可以做到这些对平日的他们来说或许比较辛苦的事情。 苏醒祭典没有什么代表的花,争芳斗艳的各种花才是人们想要看到的主题,不单调,也充满了生气,活泼灿烂。 带着暖意的阳光洒在干净的街道上,德莱顿的街道上每一块地砖上都描绘了流畅的纹路,踩着这些纹路,穿着衬衫和格子裤的男子带着大贝雷帽,与平民似乎没什么区别,他手里还拿着从街角买来的牛角面包——嘴中还咬着一个。他有一头浓密的灰色头发,眼镜下的双眼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早啊,科里福。”男子嚼着嘴里的牛角面包,这时他听到了一个魔法师的声音——因为嚼着面包,他只是礼貌地抬起手来和那个人打招呼。 叫做科里福的男子终于在吃完第三个面包时来到了目的地——阳光下,街道某一端的一个小广场上,喷泉喷出有漂亮弧度的水流,阳光让它们的溅出的水像是落在地上的钻石。科里福路过喷泉,想了想,朝后退了两步,他将手往纸包里带,掰了一小块牛角面包,投到了喷泉旁眨着豆大眼睛的鸽子旁边。 “早上好。”科里福朝鸽子们打招呼——而它们抖了抖身上的羽毛,咕咕地叫了两声,像是承认了他说的这些话。 科里福笑了笑,朝喷泉旁一座很新的建筑走去——确实很新,采取了最新的技术,在716年祝福之月才建成,门上的牌子以金色的花体写着“以希尔顿调查署”几个字。他看了一眼这几个字,握着木质的把手,推开这扇镶嵌着较大玻璃窗的门。 以希尔顿调查署内比外面要安静得多,没有什么人,实际上在这里工作的人寥寥可数,科里福是其中的一个。 他的皮鞋踩在大理石的地面上,熟悉地穿过了几个被摆放着的棕色大书柜,来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打开这一扇门时,便可以看到那两张大木桌,就像是贵族们书房里摆放的那一种,上面的物件被摆放得整整齐齐,这是科里福的桌子,他对面的桌子前已经坐了一个人。 “早啊,吉尔。”科里福朝那位坐在桌子前翻书的人说,“你是真的很早——看来我可以和**署长说说怎么给你提工资了。” “不必了,多给我准备一些炼金材料倒是可以考虑。”吉尔说道,他面前不是办公用的本子,而是几本十分专业的魔药植物介绍,这些书哪怕是专业的魔法师也不一定能够读懂,但是吉尔却已经将这些书十分熟悉了。 “好吧——可能性不大,不过我可以尝试一下。”科里福摆了摆手,将那个纸包放在他的桌上,“前面那几条街的牛角面包非常不错。” “是吗?我觉得没有什么区别。”吉尔顿了顿,他伸出手将里面最后一个牛角面包取出来,不过面包却缺了一个角。 “啊……我喂给喷泉前的鸽子了。”科里福挠了挠头。 吉尔没说话,因为这不是什么重点。 “怎么样?昨天我不在,工作数量多不多?还请你去拿一下这几天的记录——署里的工作向来是第一次的,如果有什么不对的话,去和**说吧。”科里福说道。 “没有什么事情。”吉尔一边说道,一边站了起来,朝书柜背后走去——那里还有很多书柜,存放着他们这个办公室里的资料,“说起来——在德莱顿购买房子也需要来这里一趟吗?” “理论上是要的,陛下说过。但是私底下交易后来这里报备一声就是了——很多人估计不熟悉。所以把本来需要我们公证的部分删除了。如果房子是国王的财产就必须要来这里——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规定。十分累赘不是么,要购买的话直接去找王宫的总管不就好了吗?”科里福皱了皱眉。 “这样啊——那么你接待一下吧,有人想买下梅佐大街上的一座房子。”吉尔的声音遥遥传来,“你昨天不在,我说相关处理人不在,让她明早来。” “她?”科里福一愣。 这时,敲门声响起,可以说是不快也不慢的,科里福便有些急忙地接了一声“请进”——于是一位少女拉开门,身影出现在了科里福面前。 这位少女看起来有十六七岁,有一头红色的长卷发,眼睛也是少有的红色,消瘦的面颊上有常年不见阳光会有的苍白,之所以认为不是虚弱的苍白,那是因为她的动作很轻快,不像是一位病人。 不过这苍白有种奇怪的似曾相识感。 “你好,我昨日听那个声音说……”少女缓缓说道。 “他是我们的职员,我是这个办公室的室长,我叫科里福?奥特朗。”科里福说道,他先是为少女倒了一杯水,在她接过来后,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我听说你要来买梅佐大街的房子?” “你好,我叫艾文。我确实想要买下梅佐大街36号的房子——听家里人说,做这件事要来麻烦以希尔顿调查署。”艾文轻声说道。 “好吧,请稍等一下,艾文小姐——你可以找一个椅子稍做休息。”科里福说,他动了动自己的手指,一旁书柜里的一份文件缓缓地飘到了他的手里,他接过文件,仔细地翻阅了起来,“唔……梅佐大街……36号……” 艾文此时只是静静地望着科里福,她纤长的睫毛在阳光下一闪一闪的,真是令人意外——有张扬的发色和瞳色的她此时看起来是一个温婉安静的女孩,偶尔会顺着那些飘荡在空气中的灰尘观察了一会儿这个房间,多数时候则会静静地等待着科里福给出的结果。 第二百四十七章 梅佐大街36号(2) “好的,我已经明白了。”很快,科里福从文件中抬起头来,他手中的文件上的笔迹还狠新,似乎是这几年的,“你要买的房子原来是阿伦纽家族的,不过这个家族几年前因为一些事情衰落了,这个房子也被长期闲置下来,不过陛下即位后这些东西被重新地分配了,它现在应该是露西?米德鲁斯公主殿下的。” “原来如此,我该怎么做?去找她吗?”艾文若有所思。 “当然,因为一些事情,署里对德莱顿里的产业都有记录,不过要进行交易的话,那属于两方的事情,我将为你提供一个公主殿下的联系方式,如果她愿意的话,你们在签订完交易协议后就足够了,不过到时候请来这里一趟向我们说明情况。” “那真是太好了,我还以为德莱顿与我们家乡的规定有什么不一样呢。”艾文松了一口气,“毕竟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以希尔顿调查署。” 科里福面带微笑:“艾文小姐的家里不是传统贵族吧?” 艾文的脸上闪过了一瞬的警惕,然而片刻后她稍微放松了脸色:“是的,我的家在夏芙林领地附近。” “这几年发生了很多事情,你们都是幸运的人,现在估计是获得爵位最轻松的时候吧。”科里福向后躺靠在椅子上,“您也是一位很了不起的人,是独自一人来的德莱顿么?” “嗯。”艾文说道。 “这样吧,我先为你做个登记,露西公主那边我会帮忙与她说一声,应该会很顺利的,毕竟公主殿下在德莱顿有一个王宫,这一座房子可有可无。”科里福想了想,拿来了两张新的文件用纸,“你意下如何?” “这是个很好的提议。”艾文欣然应许。 “好的,请问您的全名是?” “艾文·弗雷顿。” “好的……咦?”科里福的手顿了顿,这个突然的停顿十分突兀,让艾文的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科里福抬起头时便迎上了她那个疑惑的表情,他便咳嗽了一声,继续写下去,“你们家里还有其他人么?我只是觉得这个姓氏有些熟悉。” 艾文想了想:“是这样么?我听说许多人和我的姓氏一样。” 科里福没有再问什么,他很快将这份记录填好,一份留给了自己,另外的一份则交给了她——他站起来将这份文件递给艾文时,他朝艾文瞥了一眼,视线掠过了她苍白纤细的线条,不过那红色的发色和眸色都不会因此而违和。 “以希尔顿调查署是什么时候建立的?我来的时候还看到了另外一个办公室,差点敲了那儿的门,不过那门却是禁闭的。”艾文向科里福道谢,接着有些好奇地问道。 “两年前,是陛下授意的,因为**提案,所以建立起来的。还是希望能对你们有些帮助。”科里福回答,“署里两个办公室,我们这儿只能做一些小事情,那边的室长是鲍里斯?乌兹尔德先生。” “一个大贵族。”艾文了然。 “可以这么说,下次记得来这里就行了。”鲍里斯又说道。 艾文点了点头,他们已经没有什么话可以对彼此说了,于是艾文转身离开了这里,她的动作轻缓,只让门发出了一声不大的声响,接着一切归于安静,她的出现只像是一朵花落在面前罢了。 什么也不曾引起。 科里福看着艾文离开的地方,沉思了片刻,吉尔此时才将资料从里面的书柜取出来,他将资料放在科里福面前。 “有人来找你,一个月前那个人。”吉尔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提醒他自己从窗边看到的东西。 “哦?好。”科里福将思索放下,将这件事情抛在了脑后,接过了资料,脸上渐渐洋溢起了一个说得上是灿烂——吉尔认为这种笑容十分虚伪,当然这只是吉尔自己的意见,向来刻薄的他没什么人指望从他嘴里获得什么安慰人的形容词。 艾文从科里福的办公室里走出来时,神色随意地又看了这儿两眼。 很新的建筑,很新的办公场所——很新的理论。 米塞·鲁德尔斯想做什么呢?制作出了这个如此违反传统,却又如此“努力”的地方。 她不得其解。 艾文即将走出大门的时候,一个人朝她迎面走来,与她擦肩而过——那是一个充满风情的女郎,神色里有一丝焦虑,动作中,那刻意加快的步伐也透露出了这种含义。 当她从身边走过时,艾文还转回头,往她身上看了一眼。 只是一次擦肩而过罢了。 艾文似乎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她继续往外走,一路往前走,直到来到了一条巷子旁——没有继续在大街上前进,而是走进这一条小巷中。 那儿有一个人在等她 一位个头不高的少年——面容是人们已经有所了解的埃利奥特。 “洛奈,你为什么要去这个突然出现的以希尔顿调查署?”埃利奥特望着艾文,语气里有些不理解,“他们该不会是让你去找房子的主人交易了吧——除了这件事情他们恐怕也找不到什么话与你说了。” “确实如此。”艾文——便是菲特奈。从伊索森林出来后,她直接来到了德莱顿——她离开的地方。 埃利奥特还是无法理解菲特奈如何打算——不过他只能认命地听从她说的话,至少冲着她为自己解开了那被认为永远不可能解开的侵蚀的份上。 “表面上是如此,你有其他的情报么?”菲特奈继续说,她与埃利奥特走在小巷里,走这儿将避开阳光,让他们沉入黑暗中——选择这里,不知道是出于心理作用或者是菲特奈认为这儿的路更近。 “来历和它的职能一样奇怪。”埃利奥特说道,“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与安德鲁国王有些关系。” 安德鲁国王,便是那一位在格雷德死后不久死去的,上一任路德王国国王——父子俩的死亡时间几乎重合。 “不需要着急,至少现在不需要。”菲特奈说道,他们很快便走出了小巷。 第二百四十八章 梅佐大街36号(3) 菲特奈现在住在一座旅馆内,就在梅佐大街上,这条大街许多贵族的宅邸,专供来自不同地方的人居住在德莱顿,然而这所谓的居住,只限于苏醒之月——在苏醒之月后,贵族们就会回到自己的领地。 没有在这里购买房子的贵族则住在旅馆内。 虽说是旅馆,消费与住宿条件是和那些宅邸相近的。 那么此时最重要的问题或许是,菲特奈从哪里来的钱?她可是过了足足六年清贫生活的人——原因便在于她所掌握的知识。 菲特奈和埃利奥特一前一后走入旅馆中,他们顺着楼梯来到了最高层的角落里——打开门后,迎面可以看到,大理石地面上镶嵌着配色悦目的砖,墙壁被费尽心思地加上了《神语》中宗教题材的雕刻作为装饰,其余的摆设未必是最必要的,却都发挥了它们该有的作用——仅仅是观赏,也是一个十分伟大的用途了。 此时,一位身着正装的男人笔直地站在大厅中,他看到菲特奈走进来后,恭敬地向她弯腰,虽说长相普通,甚至可算是粗犷,但依旧以风度打动了人,另外一个则似乎正好相反——那是一位鹰鼻的少年,他窝在沙发中显得有些颓废,双眼下有一层熏黑。 “小姐,他们交付了你认为合理的价格。”男人在向菲特奈行礼完毕后,拿起了一个钱袋,“一共是五千二百安德鲁金币。” “五千二百?我干十年都没有那么多——你都干了些什么?”埃利奥特听到男人的话,吃惊地望着菲特奈。 “森林里许多魔药植物在路德王国是很稀缺的。”菲特奈缓缓道,“暂时够用了。” “不够的,小姐,如果你想要买下阿伦纽家族的旧宅的话——德莱顿里一座房子的价值至少是三万安德鲁金币。”男人却摇了摇头。 五千二百安德鲁金币的价值对平民而言可以说是天价,可是对贵族来说不过是一比似乎有些份量,实际上是可以不眨眼抛弃的一笔钱。 “我去换一身衣服,按照小贵族的标准去购置一些我必须的东西。”菲特奈却没有将这句话听在耳里一般,径直说道——她在伊索森林里生活几乎不会花一分钱,包括来这里的路上也是。因此这笔从她的魔药植物的储蓄中赚取的钱,是她唯一的一笔钱。 “喂。”这时,躺在沙发上的人——契布曼开口了,他此时确实颓废无比,但是他什么也做不了,这源于菲特奈的命令——要是契布曼有点什么小动作就打断他的腿,“现在已经在德莱顿了,你总得想想怎么处理我吧?” “现在不想考虑这个问题。在这里待着吧。”菲特奈头也不回地朝房间走去,“有时候安静下来阅读一本书也是一个修炼。” 契布曼感觉她的话实在难以理解。 可他毫无办法。 菲特奈走进房间中,她换了一身衣服,白色的衬衫与黑色的半裙令她的气势陡然提升了不少,这种单调的颜色不适合一个少女,可是却很适合“菲特奈”——适合一些她背负着的东西与一些要面对的东西。 她换完衣服后,站在房间的空地中,手背的纹路被唤醒——这种纹路在格雷德死后,以及之后在伊索森林中分别被提升了一次,提升不都是在能力的数量下,还有一些程度上的问题,例如她可以通过这种纹路的力量拯救一些因为魔力引发的病症。 菲特奈便是以那样的力量救的埃利奥特——对于身体的治疗这种力量似乎只局限于个人。 血红的纹路带来的效果,菲特奈已经十分熟悉了——她面无表情地望着这其中逐渐形成了一个人形。 那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他有一头短卷发,却穿着十分简单的,质地粗糙的白色上衣,高挺的鼻梁十分显眼,眼神深邃,其中带着的坚毅的光芒似乎可以化为对整个眼睛的诠释,他看到了菲特奈,许久后露出了一个开朗的笑容:“你便是‘领导者’吗?” 主人的概念对于不同的召唤者而言不一样,这是菲特奈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称呼。 “你好,我是菲特奈?弗雷顿。”菲特奈缓缓道,“你若说我是领导者,可我不知道我需要领导你什么——我……” “自由!”男人打断了菲特奈的话,“你必然是自由的领导者——我叫做莱克星敦,在此接受你的召唤,希望你不会让我感到失望——如果你让我失望的话,我的枪将会指在你的头上。” 莱克星敦…… 菲特奈思索着这个词汇的含义时,在莱克星敦周围,随着他的动作出现了各种各样的枪,这些老式枪上都带着血痕——完全可以质疑其中一把枪的战斗力,但却不能怀疑它们一起发射时该是怎么个灿烂的画面。 被自己召唤的人用几十支枪指着脑袋的体验不可多得——菲特奈望着莱克星敦那咧开嘴的笑容,面无表情。 她似乎完全不担心这些枪真的走火。 “哈哈哈哈!”片刻后,莱克星敦笑了起来,“很不错的眼神!我愿意给你一个你证明你可以引领自由的机会!” “伟大的独立战争的开启之地,竟然以偏执之人的形态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但是你是无法伤害我的。”菲特奈朝他说道,“我不懂得什么是你指的自由,希望我们可以好好相处。” 召唤者绝对没有如此多温和之人,激烈偏执时常存在,就此时而言,莱克星敦就是其中之一——菲特奈不打算将时间放在与偏执者相处上,更何况她无比清楚,这些召唤者的伤害最自己都是无效。故而面对失去理智的德古拉,她当初也有足够的自信控制他。 “哈!我期待着!就像是我开出的第一支枪,我见证着伟大的开端,我愿意为此付出代价——如果你不是我所期待的人,那么我会自我消亡!”莱克星敦说道,他高声说话,如同颂歌,充满了虔诚,充满了偏执、激烈等等情绪。 菲特奈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出了令莱克星敦再次露出笑容的话:“请拭目以待。” 第二百四十九章 梅佐大街36号(4) 梅佐大街上也有一些店铺——专门为了这些贵族们服务,历史到如今几乎都超越了百年——珠宝、服饰、收藏品这些平常的,以及一些比较小众的香水、植物。 植物特指魔药植物,提供来自大陆各地的魔药植物,通过这些或许会被敬而远之的魔药,满足贵族们不同的需要——在这几年来变得非常流行,作为一个新的爱好成为了贵族们追捧的东西。 于是梅佐大街上这一家原本就古老的魔药植物店最近变得非常热闹——在这里仿佛变成了一个小型的聚会场所,贵族们可以在这里购买到他们想要的魔药材料,店长还会为他们提供许多有关的解说,专业程度远远超出了贵族们的估计,并以此大受好评,时兴之物也因此从这里产生——这些贵族们追捧风尚,却不是将什么都随意吞下的。 这家店在三年前曾经面临倒闭,是众多历史悠久的老店里十分不堪的一家,可是此时,它却成为了最受关注的一家。 店名为“比伊鲁尔斯”——被解释为“比伊鲁之源”,以那种人们熟悉的万用药命名的它,似乎想要借此表达它建立的初衷是“拯救”,是应当被人欢迎的。 比伊鲁尔斯是一座三层的白色大理石建筑,立柱高高地竖起,从外表可以依稀分辨出它被分为了三层空间,内部,第一层被无数人熟悉,灰色的墙壁下,各种魔药植物被摆放在精致的方形玻璃罩子里,那些植物更像是艺术品,被摆成了各种姿态。 这些贵族们穿着从隔壁的专业裁缝店里缝制的最新式的衣裙,手里拿着金边的放大镜观察着它们,因为解说员的话而发出阵阵惊叹声,接着与身边的人谈论起它们——虽然话题总是会被延伸到了另外的地方上。 第一层不是全部,实际上,三层分别提供给有不同资格的客人。这些资格根据身份以及对比伊鲁尔斯的贡献,贵族们对这种资格划分乐得其成,因为他们总是不喜欢看到一些人——具体有很多。 总之多数贵族在踏入比伊鲁尔斯之后多多少少会聚在一起,围在某个“收藏品”前,今天和往常一样。他们都在“入迷”地听着解说,观察着魔药植物,同时又谈起了某块在海瓦格领的土地,一切看起来并不违和——突然他们窃窃私语起来,因为一位体型娇小的客人从门外走进来。 人们还能看到她搭乘着的马车是路德王国里体型最大,最为华贵的——显然来自于王室,人们对这个女孩也不陌生,古怪的公主露西?米德鲁斯。 露西?米德鲁斯是比伊鲁尔斯最高级的会员之一,她绝对是这里的常客,这一点没有人怀疑。因为这位路德王国的小公主喜欢植物也是众所周知的——魔药植物也正好迎合了她一直以来喜欢植物,却又不喜欢普通植物的兴趣。 露西虽然只有十二岁,但她却和自己的姐姐,喜欢音乐、热情开朗的戴茜完全不同——她在七岁后与她的外祖母,芬利家族的泰勒?芬利度过,这个期间里她完全没有与德莱顿有所联系——甚至有贵族传言她的童年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与这个还被称作是老女巫的女人度过,虽然此时“及时地”被带回了德莱顿,可是那种影响似乎根深蒂固,变成了此时的古怪模样。 今天像是平常一样,露西来到比伊鲁尔斯。穿着布料昂贵却款式简单的红色连衣裙,披着一件黑色的小斗篷,嘴唇没有什么颜色,眼睛里的金色十分突兀,脸上挂着高傲的表情,神态更像是一位贵妇人——有些人甚至感觉她这个样子就像是一个遗孀。 “公主殿下。”露西没有在乎第一层人的眼光,她径直地走到了一楼到二楼的楼梯前——已经有一位侍者在等着她了,他恭敬地向露西说道。 露西微微朝他点头,与他一起往楼上走去。 她甚至不在二层停留,往第三层走去。 “我们最近获得了一些康丁特花。”那位侍者与露西说——这个消息刚刚从侍者嘴中传出,便第一时间获得了露西的反应,她的眼中闪烁起奇异的光。 “康丁特花?是谁送来的?冒险者吗?我记得那种东西已经十分少见了。”露西说道。 “是一位自称从事皮草贸易,对魔药植物有所研究的商人提供的。”侍者回答她的话,“我们已经为您准备好了专门的位置。” 露西点了点头,因为康丁特花产生的好奇终于让她有了一丝女孩的天真模样。 第三层被修建成了独立的房间,侍者带着她走到了一间她最熟悉的房间,房间白金色的门上镶嵌着金色的纹路,推开的时候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露西迈步走入其中——那儿不再是用以展览的各种台子,反而是一个巨大的花房,比起星辉的或许要小一些,但是构造和其中植物的种类相当。 露西十分喜欢这个地方,不但是因为与她在芬利家族度过的时光中的某个场景几乎重合,哈因为在这里自己能够做自己最喜欢的事情。 侍者引着她来到了最中间——那儿有一株种植在灌注了泉水的平台的植物,花瓣是透明的,无风自动。 康丁特花很好地表现了植物在对魔力吸收的循环上,作为一个令人想象不到的魔力载体,康丁特花是最近才被提出需要好好重视的内容。 哪怕是露西,想要找到康丁特花都十分困难。 “你向那位商人付了多少报酬?”露西望着那柔软的花瓣,缓缓说道。 “五千二百安德鲁金币。”侍者说道,“不过那位商人还讨要了一些其他的东西,我们认为交易合理——能够提供这样状态的康丁特花,我认为她提出的要求都是可以考虑的。” “哦?那们你们可以说是赚了不少。”露西看着平台旁若有若无的价格,缓缓道,“你知道我对它有兴趣,不如开个价如何?” “这件事情我们很乐意,您是尊贵的客人——不过我们还被提出需要……” 第二百五十章 梅佐大街36号(5) “我们被提出有人需要满足卖主认为的要求才可以购买它。”侍者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 “要求?”露西发出了浅浅的惊呼,她似乎没想到有这样奇特的要求。 总是有些卖主会有一些要求的,可这样一种信息含糊不清的要求,却不多见。 “没错——至少要了解康丁特花的价值。”侍者接着道。 “可是不是谁都能对康丁特花的价值了如指掌的。”侍者的话被另外一个声音打断了,露西转过头,看着那一位从不远处走出的人——个子不是很高的男子,脸上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痞气。可那不重要,他的话吸引人就足够了,“我们小姐说,康丁特花她愿意贡献给懂得这一切的比伊鲁尔斯,但是……不同意有对其一无所知的人将它买下来。” “我们很感谢得到你们小姐的称赞,只是,露西公主是我们这儿最清楚魔药植物价值的人。”侍者说道。 露西因此微微地扬起了下巴,她那副有着莫名傲气与天真的脸上强自做了严肃的表情,这种她脸上常有的矛盾实在令露西成为了贵族圈子中十分难了解的人。 “是吗?但是我们小姐对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没什么信心。”那位男子说道。 “先生,你叫什么名字?”露西开口了,她的语气里还有一丝稚气。 “埃利奥特。” 埃利奥特好像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路德王国的公主一样,神态自若的样子令本来希望身份能够起一些作用的露西感到有些气馁——虽然她可以安慰自己,这或许会是一个十分特别的,与以前见到的完全不一样的人。 “好的,埃利奥特先生,我认为你们的小姐似乎太过于高看年龄这个词汇了,威兹德姆家族的小姐十二岁时便已经在马术领域超越了大部分人,连现在的国王米塞陛下,在十二岁时也已经是一位有所成就的学者了,我虽然不一定能够比得上他们,可也不至于太过令人失望——就以康丁特花而言,我想我还是对它很了解的。” 听到了“威兹德姆”四个字时,埃利奥特的脸上闪过了一丝玩味的神情,然而他的表情很快恢复如常:“但是也有十二岁的废物,卢森达?安森迪尔这种传言吧?” “那看来我们都在钻牛角尖咯?不妨让你们小姐来与我谈一谈?”露西一顿,说道。 “真是抱歉,我们小姐今天出去了,到附近的森林里调查植物生长——她对这些事情总有一些奇特的预感,因而让我过来了。”埃利奥特说道,“她的本意是希望阻止有人购买她的骄傲之物。” “那可真是奇怪——她为何还要将它卖给比伊鲁尔斯呢?” “无可奉告。哈,真是抱歉,我可不是为了阻止你们的生意——毕竟我们小姐与比伊鲁尔斯是有协议的。”埃利奥特的前一句话是与露西说的,后一句话是对那名侍者说的。 侍者的脸上露出了无可奈何的笑容——出价,出什么样的价是他们说的,无论多么奇怪也会因为魔药植物的价值而被抵消。 “什么时候能够见到你们小姐?我觉得我必须向她澄清我是一位对这些东西有所了解的人——只有这样才证据充分。”露西叹了口气,“至少我能够付得起配得上康丁特花的价格” “价格不是那么重要,小姐也不会因为价格而耽误自己突如其来的兴趣。她说,有缘便可以——她喜欢说这个词语,缘分,如果能够遇到的话,两个人之间一定会受到这样不受艾伦蒂亚主导的奇特因素影响,那是一个很迷人的东西。”埃利奥特微笑着看露西。 “有趣的说法。”露西的脸上有一丝焦急,她确实了解康丁特花的价值并且喜欢拥有它——可是对方并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甚至更多情况下不希望有人买走这个被自己卖出去的东西。 这位小姐可真是一位软硬不吃的人。 “好啦,我该走了,公主殿下,祝你好运。”埃利奥特并没有打算在这里多待。 露西的表情表现了她的内心挣扎了一下,然而她还是没有将埃利奥特拦下来,没人知道是她有更多的考虑或者是出于对身份的骄傲而没有去阻止。 一切的发展显得很莫名其妙,至少在露西的眼中便是如此,她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侍者趁这个时候与她说道:“公主殿下,我们可以看一些其他的东西——我想它的价值会超越这一朵康丁特花。” 露西听从了侍者的建议,可是一圈下来让她大失所望——虽说对康丁特花,她起初没认为是必要的,可是与其他的魔药植物比下来,它却成为了独一无二的。 她是不是该想些办法? “那位小姐是谁?她明天会来比伊鲁尔斯吗?”露西临走时问道。 “她的名为艾文?弗雷顿——或许会来,她是个很奇特的人。” “奇特的人?” “没错,她让人带着康丁特花来这儿的时候,很多鉴定师认为可以给它评定一个高价,您也知道,这几年康丁特花的价格已经超越了巴洛之花,但是她坚持要一个六年前的价格,并且和我们做一份协议,希望自己确定康丁特花的买主。” “那真是一个很奇怪的人。”露西喃喃自语。 说完这句话后她没有再和这位侍者说话,径直地走出比伊鲁尔斯,坐着马车朝王宫驶去。 露西的马车消失在了梅佐大街,一个身影就在不远处的小巷子里仔细地观察——那双带着太多负面情绪的眼睛会让人印象深刻,不过却几乎没有人发现他——在露西的马车消失后,他也缓缓地从小巷退入了黑暗中——“回到了它该回去的地方”。 接下来的几日,露西每日都会来比伊鲁尔斯,但是令她十分失望的是,那位艾文?弗雷顿一直没有出现,甚至连她那一位仆人,埃利奥特,也一直都没有出现。 露西的脸上不禁偶尔露出了焦急的情绪,面对这样的她,比伊鲁尔斯里的人只能叹气,却无法帮助她什么。 第二百五十一章 梅佐大街36号(6) 一大早,第一缕阳光洒在床头的时候,菲特奈便醒了。 她的习惯让她不会花太多时间在睡眠上,尤其在过去六年的生活令她培养出了在睡眠时也充满警惕的习惯后。 睁开眼睛后,她没有赖床,自己起来,坐在梳妆台旁稍微梳理了一下那头浅到几乎没有颜色的白金色头发——她忽然有些怀念自己在威兹德姆家族的贴身女仆安娜了,在这里可没有人可以替自己做这些事情。 当她走出房间时,她已经是艾文?弗雷顿了,迪克站在桌子旁,替她倒了一杯茶——很多年过去,迪克还记着这些礼节,可以想象他曾经对格雷德的忠诚。 “谢谢。”菲特奈在椅子上坐下,向他说道。 “这是这几天的简报,从命运之月到今天的。”埃利奥特这时则从门外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叠纸——纸张的价格昂贵,用魔法抄写的简报只会在小范围内流通,并且仅限于一些出得起价格的贵族。 不过旧的简报是埃利奥特“收集的”,只有最新的一份是买来的。 “谢谢。”菲特奈又说了一声,接着开始翻看这些简报,阳光逐渐充足起来,可一切没有打扰她在桌子前的阅读,确实什么事情都无法打扰她——那些落在她红色头发上的阳光令红色变得像是要被点着了一般。 凝固的火焰。 人们都在忙着各自的事情,当然也有埃利奥特这样的找不到事情做,而无聊地坐在椅子上发呆的——不过受到了菲特奈影响,他们哪怕找不到事情也不会打扰正在阅读的菲特奈,直到菲特奈看简报的动作有所停顿。 “今天的圣女西布由谁代替?”菲特奈问。 苏醒祭典与《神语?苏醒》有关,这一场祭典上没有代表的花卉,却有一个指定的跳庆祝之舞的环节——在德莱顿中心的大广场上。而这个环节每年都需要一位贵族女子担任圣女西布作为代表。 今年的圣女西布应当由莎伦?珍妮尔担任,但是——她“失踪”了。 “艾薇尔家族的波林娜?艾薇尔。”埃利奥特答道,“不过,教廷对她的出演圣女西布强烈抗议——你可以看命运之月20日的简报,上面是一段波林娜的丑闻,她身为未婚女人,带着一个平民回自己居住的房子,传言她还怀孕了,并且还有一些人认为她已经将那个杂种的孩子生了下来。” 菲特奈听了埃利奥特的话后,将命运之月20日的简报取了出来——很少有贵族的丑闻会如此大张旗鼓地记在简报上,但是圣女西布的位置太过重要,哪怕是贵族,苏醒祭典上没有圣女西布,那么这一定是一场失败的祭典。 “艾薇尔家族如何回应这件事情?”菲特奈说道。 简报不是菲特奈知道的报纸,它的篇幅更小,内容更简单,很多事情不会有回应和接下来的内容。 “当然是焦头烂额,听说波林娜最近一直在找人帮忙——这本来是艾薇尔家族一个复兴的希望,可谁知道会有人发现了她暗地里做的事情?”埃利奥特不以为然。 “你也认为她真的做了那些事情?”菲特奈缓缓道。 贵族总是骄傲的,他们的礼仪让他们,尤其是女性在这方面有更多的矜持,至少菲特奈不认为自己会做这种事情。 “艾薇尔家族早已经不算是传统贵族了,波林娜的老子都因为情妇而生下了被称作耻辱的福莱特,他的子女们怎么就不能做些不太符合身份的事情?只是波林娜不太小心,以至于现在确凿的证据能让她被称作荡妇了。” 埃利奥特的意思很清楚,如果这件事情不是真的,波林娜也不会如此焦头烂额了。 “这听起来像是有知情人做的。”菲特奈又看了一眼简报,“它详细得令人觉得不可思议。艾薇尔家族最近有什么仇人吗?” “仇人?这个不是很清楚,我晚一些去查查看,不过艾薇尔家族最近的势头倒是不错,他们拿下了兰斯洛特家族的几块重要的土地。”埃利奥特说,“我在去年的简报上看到的——你说只需要今年的简报,我便没有拿过来。” “那麻烦你再找一些这几年的吧。”菲特奈皱了皱眉,“兰斯洛特家族——这个家族听起来没有什么名气。” “兰斯洛特家族是差不多四十年前出现的,格雷德殿下对那个家族十分冷淡。”这时,迪克开口了。 能让格雷德感到冷淡的家族——某种意义上说也值得好奇了。 “你们有谁知道波林娜吗?”菲特奈继续问道。 离开路德王国太久的她似乎因此不清楚这些人际关系,不过即使在路德王国里,她也不会是一个经常注意这些事情的人——这个时候,她才感到这方面的无奈。 “喜欢音乐,并且与戴茜公主是很好的朋友。”迪克回答,“戴茜殿下十分喜欢音乐——当初我便听很多人说,她因此有一些莫名的傲气,但是天性喜爱自由。” “啊哈,我想起来了,戴茜几年前曾经听说过她差点为了一位音乐家离家出走,这当时也是一段丑闻,不过被掩盖起来了,至少她还没有为这件事情达成什么实际上的糟糕事情。”埃利奥特插嘴道,“而且我还听说——戴茜似乎对艾德很有兴趣,我没想到艾德在音乐上也十分有天赋。” 菲特奈没有说话,她对这些八卦确实没有什么兴趣——可贵族的圈子便是由这些事情组合起来的,她不得不去在意一些自己曾经没有在意过的事情。 “时间要到了,洛奈。”这个时候,迪克忽然想到了什么,说。 “好吧,我们走吧。”菲特奈缓缓道,她将手里的简报放下,站了起来,“埃利奥特,你先去一趟比伊鲁尔斯。” 埃利奥特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不过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指了指两扇紧闭的门:“我们都出去的话,那两个人怎么办?” 哪怕是任何一个人逃出去了对他们而言都是十分危险的。 菲特奈却不以为意:“随便他们吧。” 第二百五十二章 梅佐大街36号(7) 这几天,露西到比伊鲁尔斯的目的渐渐变成等待“艾文?弗雷顿”了,但是每一日的等待都令人失望,这种失望多日积累起来,实在令她这样一个十二岁的女孩难以承受。不过这件事情,确实谁都无能为力。 由此她今日走上楼梯的脚步也踏得沉重了一些,且心不在焉。 “公主殿下?”她回过神的时候还是在今天的侍者的提醒后。 “啊?”露西一愣,脸上露出了一丝不自在,“抱歉,你说到哪里了?” “我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从这个楼梯上去的话,不是你往常来的那个房间。”侍者脸上的笑容深了一些,她的话令露西感到有些气馁——这听起来真是十分搞笑,一位公主居然在这时丢脸了么。 “就来这里……”露西决定将错就错。 可她的话还没说完便结束了,因为露西的眼角瞥到了一个人从二楼的某个房间走出来——她只需要一眼便可以分辨出这个人是埃利奥特。 埃利奥特手里拿着刚刚买的东西,正在朝楼下走去。 “等等!”露西立刻喊了一声,可惜这话却没有被对方听到,反而让那名侍者愣住了——露西发现自己的话没有用处便立刻趴到了围栏旁边,只看到埃利奥特朝楼下走去的速度很快,并没入人群中。 “该死的……”露西的嘴角中溢出了一个声音,跟着冲了下去。 露西一路小跑,寻觅着那个身材不算高大的身影,她甚至不顾礼仪地撞到了不少人。 人们对此不明所以,而露西也很快离开了比伊鲁尔斯——她没有坐上马车,而是继续在街道上追着埃利奥特的身影——当她好几次她以为跟丢了的时候,埃利奥特又奇迹般地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中——虽然离得有些远,但是大致能够辨别到他的位置。 这样的情况前前后后出现了好几次,露西的体力不是很好,这一段下来,她便开始喘气,此时的时间不是很早了,但是梅佐大街上仍旧没有什么人——尤其是露西跑到了街道这一部分时,可以说是见不到一个人。 来到这里的时候露西感到有些糟糕。 埃利奥特不见了。 露西向四处看去,放眼望去只有贵族们的白色房子——阳光包裹的街道一副暖洋洋的模样,还是一副令人无法生起什么斗志的画面。 露西的脚步放缓,脑海中回荡着的疑问逐渐清晰了起来,那位神秘的商人究竟是什么人?露西想知道答案,可是此时她却找不到埃利奥特了——茫然令她只能够漫无目地四处走。 这样的地方,美好而安逸——很容易令露西沉浸入思考的海洋中,她渐渐甚至不再想那位商人的事情,而是想起了芬利家族里的事情——她和外祖母一起,也曾经生活在有这样氛围的世界里,那时候的她……一切都不一样了。 露西走向一个分岔路口,她的眼神发直,沉浸在了回忆里,以至于呼喊声传到了耳边她才反应过来! “艾伦蒂亚在上!快让开!” 岔路口另外一边的一驾马车上发生了可怕的事情——马不知道为什么受到刺激,它的双眼赤红,发狂起来——车夫无力控制这一切,他只能惊叫着想让露西让开,马却不顾一切地拖着车厢横冲直撞,似乎反而因为露西是面前唯一的人而朝她冲了过去! 露西呆呆地望着这一切,当意识到的时候也已经来不及躲避了,她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但是这一步显然是不够的,并且令她完全地暴露在了这一条街道里! 露西只感觉到眼前的物体急剧放大——明明是那么快的事情她却觉得过程漫长。 所幸一个人及时地从她身边伸出了一只手——虽说并不知道这个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她将露西拉到了一边——露西感觉眼前变得漫长的时间终于恢复了正常,当即惊讶地转回头,发现一位表情严肃的,身材纤瘦,皮肤苍白的少女——与此同时,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从她身后走出。露西注意到他手里拿着一把奇特的武器——纯黑的武器表面没有什么光泽,中部则有一个模样特殊的环,随着男人抬起手而从中折断,环的位置由中部变成了顶端,男人将它对着那一匹马,很快一道光柱窜出,命中了那匹暴躁的马! 嘶——! 体格健壮的马受了致命的伤,仰天发出了一声嘶鸣,同时它的身形一顿,朝着一旁缓缓倒下,眼看着马车的车厢也要随着这种幅度的摇摆而向一旁栽倒——露西为此发出一声惊呼,然后她还发现那个男人的动作还没结束——他了冲出去! 男人的动作快而富有爆发力,他在马还没有倒下之前冲到了马车前,并抽出了自己腰间的剑,那一剑又快又准,迅速斩断了马车与马之间用作联系的系带,同时用手拖住了车厢,没有令它倒下。 这一切让看到的人眼花缭乱——马很快砸落在地上,没有再发出什么声音而死去,车厢奇迹般地避免遭到厄运,车主人也因此得救,当然还有露西。 “这……”露西喃喃自语,没有发现自己的额上都是冷汗,她紧接着去看那位少女——下意识地想要道谢。 “真是不小心啊。”可露西的话没能说出口,将她拉到了一边的少女已经松开了她,走到马身旁,盯着那匹马看了一会儿,“因为没有草料而喂了一些布诺曼草?” “真是太糟糕了……”露西突然间明白了什么,布诺曼草喂给马可不是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它会提高马的发狂几率,哪怕是人也会受到一点影响——然而布诺曼草十分容易找到,出现的频繁程度与比伊鲁相当,这也许是它经常会被错误地投喂给马的原因。 总之是一种十分容易得到理解的“乱来”。 可这种乱来却差点害死了几个人。 “小姐……”车夫已经回过神来,他不由捂着自己仍在狂跳的心脏,喊道——在下面的人才想起来,这驾马车里坐着的人——很快,一位女人从马车上走下。 那个女人还有些站不稳,值得人们注意的却也是两位贵族女性都认识这个女人一样——尤其是露西,见到这个女人的时候脸上的神情闪过了一丝介于惊讶与嫌恶之间的神情。 第二百五十三章 梅佐大街36号(8) 露西看到那名女人时,脸上露出微妙的表情,但是她有些不合时宜的表情没有被其他人注意到。 “你没事吗?”少女对那个受伤的女人说道。 “真是谢谢你……”女人的头还有些发晕,迷迷糊糊地抬起头,她看向那位少女,声音有些小,“我都以为我要就此去见艾伦蒂亚了呢……不过那样似乎也……” “没有什么。下次请记得不要将布诺曼草与草料混在一起,不是什么东西都可以让马匹乱吃的,哪怕布诺曼草十分廉价。”少女说道,及时地打断了她那有些出格的话。接着她朝身边的男人说道,“迪克,你带了我的比伊鲁药剂了么?给这位小姐一些吧。” 名为迪克的男人点了点头,此时这两人的关系已经非常分明了——迪克对这位少女言听计从。这是一对主仆。 “什么布诺曼草?我可不知道——但我现在确实什么钱都没有了……啊?我最不喜欢那种东西。”女人头还有些发晕,听清楚菲特奈的话后眼神里露出了一丝犹豫。 “波林娜小姐,但是您刚刚才……”车夫忍不住说。迪克刚刚的英勇举动给了他很大的震撼,他因此下意识尊敬身为迪克的主人的少女的话。 迪克的主人——这位少女是菲特奈,便是她出现在了梅佐大街,救了至少两个人。 谁知道当马继续发狂,会发生什么? 露西亲眼见证波林娜的言行,心里对她的厌弃更深——表现在了眼神中。 但是露西很快就不将注意力放在波林娜身上了,而是看向菲特奈——她很好奇。 好奇什么?平常人或许不知道比伊鲁虽然是万用药,可是很难被制成药剂,一般情况下冒险者随身带的比伊鲁都是它原本的形态——因此它的味道十分糟糕,贵族使用比伊鲁时还会专门准备一份粘重的糖霜。 哪怕用比伊鲁制成药剂能办到,可不是简单地便能够办到的。听到菲特奈说得如此轻松,她便十分好奇了。 “喝下吧。应该会比你平时使用过的比伊鲁好很多。”菲特奈劝说波林娜——迪克已经从随身的口袋里摸出了一个装着棕色液体的玻璃瓶了——他接着面无表情地将这个玻璃瓶递给了波林娜。 波林娜知道这位救命恩人的好意,加上一直陪伴着她的仆人的劝说,哪怕不是很情愿,她仍旧将它接了过来,凑近过去闻了一会儿后才拧开盖子,仰着头,小心地倒入了一滴。 “两滴就好了。”菲特奈说道,“我将它浓缩处理了,喝太多容易亢奋。” 波林娜本来以为浓缩处理后,她不喜欢的味道会更加浓,可是令她意外,这和她喝过的比伊鲁完全不同——甚至有一丝香甜,这让她十分惊讶,也情不自禁地又倒了一滴。 “够了,请停下来。”菲特奈及时的劝阻让她停了下来,波林娜只能有些失望地将它还给菲特奈。 “我感觉好多了,十分感谢——你对魔药植物非常了解吗?”波林娜忍不住问。 “业余爱好而已,我喜欢往返于森林和王国,偶尔会遇到一些珍稀的魔药植物,它们是我的朋友。”菲特奈缓缓道,“既然你已经没有什么事情了,我便告辞了,迪克,我们走吧。” 波林娜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失望,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然而一直注意地听着他们对话的露西的眼中却闪出了惊喜的光。 “请问……”波林娜看到菲特奈如此着急着离开,忍不住想要喊住她,询问她的名字。 “对了——你还该为这位小姐道歉,如果不是迪克的话,她很可能已经死在你那发狂的马的马蹄下了。”菲特奈却打断了她的话,她转过头,看着波林娜,虽然没有指露西,但是指的显然是她。 虽说这个时候独自一人出现在梅佐大街实在令人觉得可疑,但或许是菲特奈那双眼睛对此时还没有完全恢复的她来说十分具有威慑力——红色的眼睛里隐隐带着一丝威严,令她无法拒绝。 “我……很抱歉……为您添麻烦了……咦……”波林娜只得对露西说道——可或许是这一个因为菲特奈而来的正视令她发现了什么,她的脸上闪过了一丝诧异。 “没关系。”露西的表现很有风度,然而她只是不想因为这件事情而与波林娜多做纠缠——事后再去纠缠一些虽然很严重,可终究是已经不存在的命运,她便不打算再去在乎。 露西的态度令波林娜十分诧异,久久没有回过神来,当她反应过来时,三个人已经走远了。 “小姐……我们……”车夫试探着问道。 “去找科里福吧……最近的事情真的是太糟糕了,除了他我也不知道可以向谁求助了。”波林娜说道。看得出来她此时焦头烂额。 车夫脸上不无担忧:“科里福先生未免也太好了些。” “确实是!如果不是他的话,只怕他们连兰斯洛特家族的土地也拿不到。”波林娜皱了皱眉,“现在说这个干什么——他们到底还是放弃了我。” 波林娜的话让车夫不太敢说话。只能恭恭敬敬地站在她的身边,波林娜便什么也不想再说,转身与他收拾好马车里的东西,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当做了插曲。 没有人注意到波林娜那儿主仆之间的交流,露西当时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与菲特奈说话。 “等等,”露西喊菲特奈,这让后者转过头来——她似乎是从刚才到现在第一次正视露西,这个态度虽然令露西有些气馁,可也同时肯定了自己内心的想法,“请问您是艾文?弗雷顿吗?” “是的,您认识我吗?小姐。”菲特奈脸上闪过的一丝惊讶被露西捕捉到了。 露西此时已经完全肯定了自己的想法,除了内心那一点对她竟然如此年轻的惊讶之外,只有十分强烈的好奇与兴奋了。 “是的,我是……”露西正准备开口。 “小姐,我找到那个文献了——诶,这不是露西殿下吗?”这时,之前一直被露西寻找的埃利奥特出现了,他径直朝着菲特奈走来,在发现了露西后,忍不住说道。 “露西殿下?”菲特奈有些惊讶。 第二百五十四章 梅佐大街36号(9) 埃利奥特向菲特奈花了几分钟解释了有关露西的事情——当说到的有关于购买康丁特花资格的事情,露西忍不住紧张起来。 菲特奈虽说外表看上去是一位少女,但是她刚刚的做法却不是一位普通的贵族可以比拟的——威严而自信,带着领导者的气势。这使得望着菲特奈那副略带思索的表情时的她有些紧张,这样的紧张竟然与自己面对父亲时相似。 “露西殿下十分自信自己了解康丁特花吗?”菲特奈短暂的沉思后,对露西说道。 这话语里有露西觉得理所当然的怀疑。 “当然,康丁特花对魔力的吸收能力十分杰出,尤其在魔力的测定方向有很杰出的作用。路德王国因为对它的研究产生了许多新的成果,这些成果都很让人欣慰。”露西不打算放过这一次可以令她被菲特奈赞赏的机会,眼珠子转了转,她将脑海里已经做过草稿的话说了出来,“在魔药方面,效果则更加突出,阿德兹的理论便可以通过康丁特花实现,不过这是我的猜测,还没有试过。” “哦……哦!确实如此。”菲特奈望着露西,“确实——它的价值太令人激动了,如果真的实现了,那会是一个十分重大的突破——您了解它,是的,您很了解。” 露西的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得意。 “我没有想到在米德鲁斯这样传统的家族里还有对康丁特花进行研究的人——我的意思是……露西公主是否有兴趣继续对康丁特花进行研究?好吧,实在不是我看不起其他人,只是将康丁特花当作摆设小花的人实在太多了,我感觉很可惜。却也无可奈何。”菲特奈道,“关于该如何使用它一直以来都是十分为难的问题。” 露西的表情因为菲特奈的话微微变化——她认为菲特奈说的没有错,但是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打破这个难题。 这和自己面临的事情一样,都是令她无奈的事情——似乎只能接受。 拥有米德鲁斯这个姓氏,拥有路德王国公主的身份,即使她的哥哥米塞在政治上一帆风顺,让路德王国至少平稳地度过几十年,她到了出嫁的那一天也需要带着对国家的考虑。一切都不该以她的兴趣作为依据。 “我确实有过如此的想法——我的外祖母总是帮助我认识这些被人忽视的地方,而最初便是康丁特花,或许我是没有机会将它们的秘密解开的。如你所见,米德鲁斯家族是一个十分传统的家族。”露西嘴角微微勾起了一个自嘲的笑容,“因此看到康丁特花的时候我有些激动——即使能够带回去,帮助一些想要研究它的人也足够了。” “你才十二岁——如果想要研究的话大可以现在开始。”菲特奈却不以为然,“或许你不知道,我第一次前往森林的时候也是十二岁。” 露西听到了菲特奈的话后,一开始感到惊喜,就像是菲特奈短短的时间里带给她的其他惊喜一样——可是她很快意识到,菲特奈不是一个真正的贵族,她身为一个商人的经验无法解读这些贵族复杂的心理。 因而菲特奈的话在她看来过于自信了。 但露西依旧佩服这种自信,作为反驳的话,她不过是短短的一句,配以摇头的表情罢了:“一个幸运的人。” 菲特奈的眼神落在了表情突然变成失落的露西的脸上,若有所思。 “埃利奥特,写一封信给比伊鲁尔斯的店主吧,告诉他,我想要将那株康丁特花送给露西?米德鲁斯公主,至于价格,也补给他们,我不希望对那边有什么不公平。”菲特奈突然说道。 露西突然明白过来她在做什么的时候,惊讶得微微张嘴,她甚至已经忘记了上一次给过她这样惊喜的人是谁,是多久以前了——虽说她认为那些设想有些不符合现实,可是她对菲特奈的感激已经在这一刻超出了本该有的高度。 哪怕这个少女不清楚自己将会遇到什么,但还是以这种方式支持充满无奈的自己? 要知道,露西想对康丁特花进行的研究只是局限于对书籍的研究,现实的康丁特花她不是拿不到的,否则在听埃利奥特提出了条件后她没有立即去找菲特奈——多了一个实物,她必然要真的参与这种研究。将会在这一条路上走得越来越深,虽然是她喜欢的事物,可是那将与自己的身份截然不同。 “我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感谢您……”露西恍然间想起了一些话,费力地才将眼泪憋了起来。 “不必在意。”菲特奈缓缓道,“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离开德莱顿,再度启程,居无定所的我是难以获得一个安静环境的。” “啊?为什么呢?我的朋友——为何您不在这儿定居下来,难道您不是希望成为一位贵族,拥有一个安定的生活而来到德莱顿的么?就像是达尔提案说的。”露西直言道。 “哈,公主殿下,我此时可还住在旅馆里呢。”菲特奈笑了笑,“时间也不早了,我和我的仆人还要早些回去,看看能否找到一个合适的选择呢。” 看来她是还没有想好?露西十分希望将菲特奈留下来,但是这种设想呼之欲出,最终却因为无法做到足够的保证而停在了喉咙中。 “好了,早些回去吧,公主殿下——你显然是为了追着我的仆人寻找我而自己一个人跑出来的。”在思考中的露西发现菲特奈忽然停下来——抬起头她便看到了比伊鲁尔斯。露西已经不知道自己对惊讶这个表情有多熟悉了,接着耳边响起了菲特奈的解释。 露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再三道谢后,问到了她的住址后才去找自己的马车。 看着露西离开的背影,菲特奈没有说什么。 “一个小孩子——我不是很明白,她竟然被送去与芬利家族的老巫婆生活。”埃利奥特看到露西走远后,在菲特奈身边说道。 “泰勒?芬利的故事,纵然是格雷德殿下也难以定论。”迪克少有地发表评价。 “足够矛盾的,如果真的要做一个出格的人,那个老巫婆显然还让她尽力地去维持身为公主所要的礼仪,她没能很好地掌握这些技巧,因此看起来可有些糟糕了——我才晾了她几天她就急不可耐地暴露了自己的想法。”埃利奥特撇撇嘴。 第二百五十五章 梅佐大街(10) 莎伦转醒后,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昏暗的环境中。 “唔……”她迷迷糊糊地捂着自己的头,坐起来时,脑海中的记忆一点点回拢,一切浮现在脑海中,令她的脸色变得越来越严肃。 “你醒了啊。”莎伦猛地抬起头,抬头去仔细看刚才没有注意到的地方——随着“啪”的一个清脆的声音,一盏灯被点亮,契布曼的脸清晰起来。 “这里是哪里?”莎伦的声音有些沙哑,刚开口时,干涩的喉咙令她在说完这句话咳嗽了起来,契布曼不动声色地举着一杯水,递到了她的眼前——莎伦却没有握住那杯水,而是咳嗽了一段时间,待情况稳定下来后才接着说道——充满了的对契布曼的不信任,“菲特奈在哪里?你是不是已经投靠了她?” 契布曼没有说话,只是又一次将杯子举到了她的面前,温声道:“喝点水吧。” “告诉我!”莎伦冷冷地和他说道——她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了。 莎伦挥手,想要将契布曼手中的杯子从眼前推开,自认为没有什么力气的她为了达成目标动作也粗鲁了很多——契布曼却没有握紧杯子。莎伦的动作确实十分虚弱,但还是很轻松地将杯子从契布曼的手中打了下来,水杯摔在地上,清水洒了一地。 莎伦愣住了,她狐疑地望着契布曼,似乎想要了解他此时在想什么。 这可跟她认识的契布曼不太一样。 “珍妮尔小姐,你了解卡塞梯家族吗?”契布曼看了一眼碎在地上的杯子,缓缓说道。 “请说些有意义的话。”莎伦没见过这样的契布曼,但她自认为这不会让她感到害怕,只会令她感到警惕。 契布曼转身,走向房间内的一个椅子旁坐下,声音低沉:“我们的祖父,是第一批前往女神雪原挖矿的人——直到我的父亲也没能做出什么成就。可以说,我们这个家族的一切荣耀都来自于艾德·安森迪尔。 “他给了我们一个机会,我们借着这个机会找到了女神雪原的富矿,我的父亲虽然在矿业的经营上没有什么成就,但是他是一个很不错的炼金术士,他为艾德制造出了两样很重要的炼金武器。我们因此走到了今天的位置。但是……” 莎伦看着契布曼,一时间说不出话——因为契布曼的眼中有幽森的光芒,那与他一直嬉皮笑脸的样子完全不同,一股充满压抑的感觉从他身上涌现,渐渐填满了整个房间,这让莎伦心中莫名的怨气被压制住了,无法发泄。 契布曼的眼中有一撮熊熊燃烧的火焰,火焰中闪过那些令他永远不能忘记的画面。 ================================= 几个月前。 “契布曼已经死了么?真是可惜啊,我以为还能让他看看一个漂亮的场景。”还在洞窟时,菲特奈与艾德对峙,那种氛围中,契布曼感觉有些莫名的无力——这时,艾德突然说道,他的神态悠闲,如同在说着一匹在花园里养的马一样。 “你已经对卡塞梯家族下手了么?”菲特奈说道。 契布曼瞪大眼睛——艾德没有回答菲特奈,却举起了手里的水晶球,展示出了那如同地狱的画面。 大街上燃烧的宅邸,那座建成仅有十几年的房子被浸没在火海里——人们仓皇无措地望着这一切,没有人能够阻止这一切。那儿,是卡塞梯家族的房子。 “混蛋——”契布曼高声呼喊,然而他紧接着却被迪克铁一样的臂膀禁锢,并且捂住了嘴,只能通红着眼眶望着那个水晶球中的火海,那映在眼中的火海,在他的眼中也被染上了仇恨的色彩。 那一片火焰燃烧着,舞动着,虽然没有声音传出,可人们却依旧能够感受到其中蔓延出来的悲伤、愤怒、绝望…… “为什么?你明明借助了卡塞梯家族的力量才走到了今天。”菲特奈皱了皱眉,这样惨烈的画面使得她想要移开眼睛,但是她不得不让自己变得强势起来,否则在与艾德说话的过程中她没有一点胜算。 “我说过了——没有价值的东西。”艾德的声音变得无比冰冷。 “价值?那么你内心对价值的衡量难道是用心情么?”菲特奈讽刺他。 “我总是忍不住想要让你明白我做这一切是出于理智——卡塞梯家族,多么好的一个家族啊,我还在被我的兄长,和那些强大的人们逼迫的时候,只有他们在帮我,因此我总想着让契布曼活下来。” 契布曼被艾德的厚颜无耻给震住了,他此时开始怀疑,艾德?安森迪尔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否则怎么会说出如此疯狂的话? 接下来艾德还说了什么,他已经不记得了——他的双眼没有离开过那一团模糊的火。 自己的一切在那一刻分崩离析。 ============================== “你走吧。”契布曼终于缓过神来,他朝莎伦说道。 莎伦愣住了,她不太确定契布曼在说什么。 “趁现在,菲特奈还没有回来,没有其他人——你走吧。”契布曼站起来,他从从腰间取出一把匕首——匕首上映着他那张没有表情的脸。 “你?!”莎伦瞪大眼睛,惊呼了一声——契布曼猛地将那把匕首刺入了自己的右肩,看起来就像是被人慌忙刺中的一样。 “走吧。”契布曼有一次说道。 莎伦不知道为什么契布曼要这么做,可是她心里清楚,这一次失败了的话,她将不会有下一次机会——以至于她根本没有来得及想,菲特奈为什么会犯这样的错误,契布曼又如何获得了她的信任? 莎伦掀开了被子,走下床,仍然有些犹豫,转过头又看了他一眼。 “你的目的不是要让威兹德姆家族身败名裂么?再不走的话,可就来不及了……”契布曼缓缓地坐到地上,他的伤口里不断有血涌出,画面看起来十分可怖。 看着这一切,莎伦只是微微咬咬牙,便转头打开门,逃了出去。 契布曼望着莎伦消失在房间里的身影,垂下头。 他的双眼没有光泽,凝固着一种名为仇恨的情绪。 第二百五十六章 梅佐大街(11) 夜深了,漆黑的夜空缀着白色光点连成的若隐若现的河,除了玫瑰五月外的月份里,夜空都是活泼的——星星像是水里的游鱼,愉快地出现或者消失。在这样的夜空下的城市,建筑的石柱、雕塑轮廓分明,硬朗的线条被氛围浸泡得有些柔软。 令人想要躺在床上闭上双眼,只想好好睡一觉。 德莱顿,皇宫。 这座古老高大的建筑,夜里依旧在魔力点燃的灯的映照下显得金碧辉煌,人们理所当然地会认为这里是“中枢”、是“重心”、是不可替代的存在——毕竟这儿也是米德鲁斯家族,这个路德王国的王族的所处。 米塞?米德鲁斯,这位年轻的国王此时便正坐在书房里,看着面前的文件,正陷入沉思。 他有着一张和格雷德一样的,乍一看会认为十分温和的脸,金色的眼睛也不会给人太多的压力,多数时候会挂着友善的笑容——这似乎是米德鲁斯家族的传统。 不过也有人认为米塞太过温和,以至于他上任的几年来,许多措施都显得疲软。 这或许也是他此时表情有些少有的严肃的原因。 他那双洁白修长的手轻轻地敲了敲桌子上的文件,那些文件上虽然写了很多东西,然而却不是让米塞十分满意的东西——至少从表情上。 这时有人走入书房——脚步声在靠近门口的时候产生了一丝犹豫,可最后站在门口的人还是走了进来。 那是露西?米德鲁斯。虽然人们对露西的评价不是十分好,但是这对兄妹的感情却一直被公认是十分好的。 当格雷德还在夏芙林领地,而戴茜被带到其他地方居住的一段时间,住在德莱顿的只有他们。 “哥哥。”露西走到米塞面前,米塞没有说话,尽管此时心情不是十分好,仍旧抬起头来,向她露出了一个有些虚弱的笑容——露西看到他的表情后,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走到了他的身边。 站在他身边时,露西才发现米塞桌子上有一封信,那封信上的花体书写的字迹标明它来自特开罗兰领地,“教廷的人对这一次的事情十分愤怒我可以理解,可是……他们未免……” “他们的愤怒是可以理解的。”米塞缓缓道,他温和的语气里似乎没有不满。 “但是他们未免管得也太宽了——即使圣女西布是教廷的圣女,可是苏醒祭典是属于路德王国的!”露西则因为他没有产生不满的情绪而感到不满——她最终还是说出了原本不想说的话。 “好了,这件事情与你没有什么关系——放心,我会处理好的。倒是……你今晚有什么事情吗?”米塞轻声说道,轻描淡写地希望露西不要多管对她而言没有关联的事情,转移了话题。 “我想和你说一件有趣的事情。”露西眼神闪了一下,才将一封信从背后拿出来,那封信是由以希尔顿调查署寄来的。米塞认得上面用做标志的花纹。 “以希尔顿调查署?他们为什么给你寄信?”米塞不禁感到奇怪。 “你看看不就好了。”露西卖关子道。 米塞挑了挑眉毛,顺着露西的心意拿起那封信,取出了信封里的信纸——上面还有科里福的签名。 看到科里福的签名时,米塞略微松了一口气。 米塞阅读这封信,她的阅读速度很快,却不会遗漏关键的地方。 “梅佐大街36号……这座房子算到了你的名下么?真是奇怪……不过你打算怎么处理它都可以,要卖给那位艾文?弗雷顿么?”米塞看完后,抬起头看她,表情有些正经,“只不过,尽量安排仆人去吧,我并没有听说过这个人。” 这是一个很合理的怀疑——艾文?弗雷顿在米塞的眼里只是一个籍籍无名之人。这样的人想从一位公主手里买下一座房子,怎么想都是需要多加考虑一番的。 “哥哥,我过来便是想向你介绍这位艾文?弗雷顿,你不知道我今日遇到了什么事情……”露西的反应却让米塞惊讶——她兴致勃勃地和米塞绘声绘色地说起了今日发生的事情——米塞起初疑惑无比,越听越觉得这件事情十分离奇,表情也渐渐变成了因为听到了惊喜之事会有的表情。 一个商人出身的女孩,她的仆人以勇武之力,轻松地救下了三个人,而她本人还对魔药植物如此的熟悉? “居然有这样的人?”米塞听完露西说的话,这件“有趣的事情”令他最近因为各种事情带来的压力被消除了一些,他难得地露出了真实的笑容,“让我想想,你是想要将这一座房子送给你的救命恩人么?” 米塞对露西十分熟悉,哪怕他们之间有许多年没有见面。 “只要你同意的话。”露西说道,她又一次将视线放在了米塞桌面上的文件,“我一直认为你会是一个很好的国王,就像是六年前,我任性,喜欢在花园里乱跑,可我一点也不担心——因为我相信你一定会来找我。” 露西叹了一口气,她将最近米塞的挣扎看在眼里——圣女西布的人选出现了重大的问题,虽说将波林娜推荐上来的人并不是米塞,却是一位与米塞关系密切的人,教廷对那桩丑闻极其愤怒,声称必须要换另外的人。 然而能够担任圣女西布的人并不多——尤其是这个人必须接受过贵族严苛的舞蹈训练,成年的,并且能够完成并得到认可的女性可没有那么多。 尤其是祭典在后天便要开始了,即使真的能够找到这样一个人,两天的时间能够做什么呢? 圣女西布要跳的舞蹈是十分复杂的,与一般的贵族舞蹈体系完全不同,这需要一段较长时间的训练,本来能够完成到这件事情的波林娜却在这个关头传出了致命的丑闻。 “教廷还是不肯让波林娜担任这个位置么?”露西问。 “你不是一直都不喜欢她么?”米塞看着她。 “当然,身为贵族女子不该有那样的举动——那些事情证据确凿,谁也救不了艾薇尔家族的名声。”露西皱眉道,“而我们也不知道莎伦去了什么地方——总觉得珍妮尔家族的这个女孩也十分不靠谱呢。” 米塞清楚妹妹在为自己担心,反过来安慰她:“或许莎伦很快就回来了呢?” “你总是有些奇怪的自信。”露西瞥了他一眼。 米塞笑着摇了摇头。颇有些自嘲的意味。 第二百五十七章 梅佐大街36号(12) 菲特奈接到以希尔顿调查署的回信是在第二天——她当时正披着白色的羊毛披肩,露出了那过于纤瘦的锁骨,手搭在了桌上,翻看着一些最近的简报。这样宁静的氛围没有谁想要打搅,迪克也只是默默地站在一旁,为她倒了一杯有醒神效果的花茶。 “谢谢。”菲特奈接到花茶后朝他道谢。 菲特奈阅读什么东西的时候,她脸上有一种专属于她自己的,独特的淡漠气质,如同一朵开在荆棘里乍一看并不起眼的花。她的平静还十分容易感染其他人,她的仆人因此怀疑自己从来不会为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担忧。 有时候这一切也会让人误以为时间将在这一位看似内心宁静的少女身上停滞,哪怕再过几十年她也会仍旧保持现在的样子。 事实上,菲特奈的模样与六年前有了很大的转变,如同一朵花瓣结构独特繁复的花,在没盛开的时候那单调的颜色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可她此时已经可以称得上是美丽——除去那过于瘦弱的因素,她那立体的五官继承了威兹德姆家族一贯传统,然而整张脸看起来却像是有一层柔和的光,那又是珍妮尔家族的杰作。 总之人们看到她时或许不会惊叹她的长相,却会为她处变不惊的气势所吸引。 波林娜那样的美女如同烈酒,而她则只是花茶,然而——凡事都有它存在的价值不是么。 敲门声响起时,菲特奈已经将面前的简报读完,也把最后一口茶喝完了——迪克去把门打开,只看到是一位自称是公主的仆人的人站在门外,将一封信交给了菲特奈。 “一栋由公主送的房子——真是有意思。”埃利奥特从门外走出来,看到菲特奈从信中倒出了一把钥匙时,忍不住说道。他看到菲特奈没有理会自己的打算,却没有闭嘴的意思,他走到了菲特奈身边,“我对这栋房子的主人——阿伦纽家族也很好奇。” 阿伦纽家族——大约是菲特奈某些计谋里的第一件牺牲品,瑟坦因?阿伦纽,本来该是她的丈夫——她也快要忘记了这个人,如果不是因为这一座房子恰好属于他们家族的话。 埃利奥特充满好奇问起这件事情——菲特奈觉得他或许知道一些什么。 “你该忙的事情忙完了么?”可惜的是,菲特奈不想谈起那些事情,不仅是因为她一手促成了一个家族的衰败,更重要的是,她对那件事情没有什么感触。 “当然——契布曼的伤势已经好转了许多,真是没想到,他能做到这一步。”埃利奥特描述起契布曼的时候,语气中竟然带了一丝敬佩,能让这位吊儿郎当的盗贼家族的人感到敬佩,契布曼从某种程度而言,实力自然不容小觑。 菲特奈又不说话了,她将露西的回信抽了出来,轻敲着桌面,却没有在看信——或许是早已经猜到了信的内容。 “我记得在苏醒祭典上有一个十分有意思的环节——扮演圣女西布的人在舞蹈开始之前要喝一杯由蓝藤草煮的水——听起来特别的难喝?”埃利奥特问。 “确实很难喝……”菲特奈给出了正面的答案。 “是吗?那看起来蓝藤草可真没有什么用?” “蓝藤草是雷柏尔的天敌……使用雷柏尔的人,身体内部早就充满了雷柏尔带来的影响,蓝藤草可以化解这种影响。”菲特奈将手落在了那张纸上。 “雷柏尔……雷柏尔和其他的东西,在我看来没有什么不同之处,不过雷柏尔确实是个很可怕的东西。死人为之复活,魔力的使用获得了增强……还有什么?” “解除麻痹和混乱状态,事实上只要自己能充分运用雷柏尔,很多所谓的毒咒都是不管用的。”菲特奈缓缓说道,“不过雷柏尔也会带来痛苦,这种获得与失去在关系上几乎上是对等的。” “会有人为了这种力量而愿意承受可怕的痛苦吗?”埃利奥特喃喃自语。 菲特奈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因为这个问题他们都有很清晰的答案。 “说起来——为什么露西没有亲自来一趟?”埃利奥特好奇地道。 那个神色平静的少女缓缓地指了指房间里的某一个地方,埃利奥特愣住了。 “好戏要……开始了。”菲特奈说。 在很多年以后,在谈到菲特奈?弗雷顿(威兹德姆)其人,众多人对她的评价褒贬不一,有人认为她是一个纯善之人,但也有很多人,甚至是大部分人第一反应都会认为她是一个外表不谙世事,内心却极为狡诈的人。 =================================== 科里福今日像是往常一般带着一袋面包去工作,然而当他刚刚来到以希尔顿调查署外围时,便看到另外的一个办公室的门呈现出开放的状态——也就是说经常处于休息状态的鲍里斯?乌兹尔德居然上班了。 “今天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科里福推开自己办公室的门后,问在办公桌前翻看着材料的吉尔。 但是科里福不指望吉尔知道这件事情——吉尔会知道些什么? “失踪的莎伦?珍妮尔回来了。”吉尔说道——事实证明他不但知道些什么,还给出了一个让科里福感觉到无比惊奇的答案。 震惊得科里福手里的纸袋都掉在了地上,吉尔看在眼里,忽然觉得自己不该说这些话。 “回来了?你的意思是——是她自己‘脱困’回来的?天哪,艾伦蒂亚在上,发生了什么?”科里福很快反应了过来,他将地面上的纸袋捡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吉尔,希望他能够提供一些更有价值的信息。 “没错,她突然出现在了珍妮尔家族在德莱顿的房子外,看起来没有什么问题。”吉尔继续说道,“我来的时候正好路过那儿,借了点职权稍微调查了一下。” “好吧,他们怎么说?看起来没有什么问题?”科里福不是很在乎他借了点职权的什么意思。 “没错,看起来——但是她忘记了很多有关于自己在失踪时发生的事,也就是说,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二百五十八章 梅佐大街36号(13) 科里福听完这件十分离奇的事情,脸色不是十分好看,嘴紧紧地抿成了一根线。 “莎伦这件事情和我们之前想不明白的线索有什么联系吗?为什么你是这个表情。”吉尔看了一眼科里福,问道,“还有,陛下要求我们明天去收集一份资料——作为对今年苏醒祭典的保存。” “我们?好吧……也就只有我们能做这件事情了。”科里福反应过来,说道。 “你还没有回答我——你怎么对这件事情那么在乎?”吉尔追问。 科里福一愣,他看到吉尔那经常没有表情的脸上此时有十分明显的固执,便想起了这位同事在面对执着的事物时的态度,不由得感觉有些担忧——固执起来的吉尔十分可怕。 “因为太出人意料了。”科里福想了想,说。 “难道不是因为你一直在帮助那位波林娜小姐,因此此时感到自己的帮助已经毫无作用了吗?”吉尔挑了挑眉。 然而科里福却是这个时候才想起波林娜——莎伦出现对她来说绝对是一件绝望的事。科里福很快产生了一些想法,于是跑到了书柜旁翻找起了资料。 吉尔以为自己说对了,却没有多说什么,态度最终归回了淡漠——这件事情还真的与自己没有什么关系。 “对了,莎伦忘了那么多事情,那么她现在还记得——该如何扮演圣女西布吗?”科里福在翻找资料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抬起头来问吉尔。 “当然——教廷的人现在把这件事情当作是艾伦蒂亚的赐福。除了不记得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之外,莎伦十分正常。”吉尔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他。 “好吧——麻烦你忙现在的事情吧,我出去一趟。”科里福终于找到了他所需要的资料,朝吉尔充满抱歉地笑了笑,“最近旷的时间有点多,晚一些我和你去附近的领地考察下那儿的魔药植物生长吧。” “我早就去过了。”吉尔说的话声音太小,以至于急着离开的科里福没有听到——他转身便打开了办公室的门,那一个关门的声音也切断了吉尔的声音——吉尔望着那一扇门,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 此时德莱顿的法师们都在忙碌着将街道上用魔力制造出来的东西调整到最好的状态,第二日的热闹氛围已经渐成雏形。 米塞则在王宫里见了一些人。 一整个白天会有不少人来拜访他——这其中包括了邓肯·摩罗尔斯,这一位公爵俨然是教廷的代言人,哪怕是安德鲁·米德鲁斯也会对他礼让三分,米塞自然不能晾着他,哪怕最近教廷与王室的关系不是很好——米塞依旧与他在书房里谈了很长时间。 当邓肯离开的时候,米塞叫来了管家。 “莎伦小姐此时的状态如何?”米塞问管家。 “珍妮尔家族称她的状态‘好得不能再好’。”管家说道,“您要让她来一趟?或者亲自前往珍妮尔家族?” “不了,现在没有其他人选,她又能做得那么好——将这份慰问带到珍妮尔家族府上吧。希望她一切顺利。”米塞摇了摇头。 这一切看起来确实很奇怪——莎伦是怎么回来的?被她遗忘的事情又是什么?但是波林娜的丑闻让王室和教廷的关系变得无比僵硬,在这个关头他们只能将希望放在原来的人选上——莎伦恰好还记得如何扮演圣女西布。 怎么想都是一件幸运无比却又怪异无比的事情。 “不过……”管家顿了顿。 “直接说吧,你知道的,我喜欢人们能够实话实说,哪怕很难。” “去看望莎伦的人和我说,莎伦的皮肤十分苍白,却不像是过于劳累导致的——总让人觉得她是某些药物食用过多了。可据我所知,莎伦·珍妮尔并没有什么大病。”管家的语气里有些担忧,“真希望不要出现什么乱子。” “我们别无选择。”米塞皱了皱眉,他握着羽毛笔的手在半空中顿住,悬着的笔尖上,有一滴墨落在了纸上,这时他才“回过神”,“这样吧,再带一封信给以希尔顿调查署,让科里福负责这件事情。” 米塞很快把这封信写完了——接过了信的管家将它们转交给了其他男仆,由他们去送。 “艾德无法赶上苏醒祭典了么?他们现在在什么地方?”米塞要注意的事情很多,很快他想到了另外的一件事情。 “或许是这样的,听说是戴茜公主想要去看些特别的东西,耽误了行程。”管家回答道,“我猜他们此时应该在特开罗兰领地——那儿距离这儿并不远,说不定这时让魔法师送信能够让他们早些回来。” “便这样吧。”米塞摆了摆手,不打算在这件事情上管得太宽,“只是不能够看到苏醒祭典的盛况,或许会让我们的客人感到遗憾。” “也许以后会有很多机会。”管家意有所指。 “啊?确实是——如果艾德也对我那位妹妹有兴趣的话。”米塞露出了一个笑容,“希望可不是她的一厢情愿。” 管家在这方面不能插什么嘴,因此选择了沉默。 “陛下,这里有一封信是给您的。”那一位将信送走的男仆,很快又回来了,手里拿着另外一封信。 想要给国王寄信不是那么简单的,米塞从男仆那微微带着惊讶的口气便可以听出这封信的来历不寻常,他甚至有些怀疑这封信是男仆在王宫门前捡到的。 “我在门口时遇到了一个人,他交给我的——我不知道怎么地就将它带了回来。”男仆缓缓道,“要不,陛下,我来读这封信吧?” “不用了,拿来给我吧。”米塞说道。 米塞接过信,从信中抽出了一张信纸。 管家和男仆有意无意地去观察米塞的表情,他们确实担心这是一件什么不靠谱的事情——然而米塞在阅读的过程中脸上没有表情,直到读完后,表情才凝重起来。 “让达尔·摩根来一趟,快。”米塞的语气也十分严肃。 仆人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也不是他们能够知道的事情——他们只能照办。 第二百五十九章 衰亡与复苏同在(1) 苏醒祭典,这一天天亮时,透着暖意的光柱落在德莱顿时,含苞待放的花朵便完全地盛开了——也有人在这个时候走出了家门,感受起那些陡然间被芬芳漫布的空气,舒服地伸了一个懒腰。 祭典有一场持续一整个白天的游行——那些游行的穿着路德王国传统服饰的人多数是自发组成,少部分来自路德王国少量剧团,他们的人数不是很多,多是属于某个领主的吟游诗人,会高歌各种故事。 鲜花衬着他们的歌谣,这一天人们可以放下劳作,走在街道上的狂欢,这一切都令温暖的德莱顿喜气洋洋、热闹非凡。 人们像往常一样期待起今年的圣女西布——他们不知道今年发生了许多事情,教廷和王室在人选是谁的问题上产生了激烈的争执,但那也不是他们关注的重点,只要今晚有舞蹈可看不就好了? 莎伦此时正在侍女的帮助下打扮自己——圣女西布是一位十分特殊的圣女,她身着着火一样的红色裙子,金色的铃铛与手环被大量地作为装饰。众所周知,艾伦蒂亚看起来是一位端庄的女神,但是作为圣女的西布却更像是一位舞蹈家,而不是什么圣女。 关于西布的故事在《神语》里独一无二,记载中,她本来不信仰艾伦蒂亚,是一位舞蹈家,可是某一日她在领悟舞蹈的魅力,感受着那些灵魂深处的东西时,却得到了艾伦蒂亚的“宣召”——西布梦到了艾伦蒂亚,由艾伦蒂亚给了她毕生最大的灵感。 西布由此编制出了一个名为“苏醒之声”的舞蹈,渐渐的,西布在苏醒祭典时都会跳这个舞,它也被人们熟悉,同时西布开始传扬艾伦蒂亚的爱——在西布年迈之时,获得了教廷的认可,成为了有史以来最年迈的圣女,并且在教廷度过余生。 莎伦回想起那个舞蹈——每一个贵族女孩从小开始的舞蹈课程中总是有一些与圣女西布的舞蹈有关的训练。那些基础让贵族女孩长大后有机会担任圣女。 今年这个位置是属于莎伦的——几经辗转。 莎伦站在巨大的镜子前,望着镜子中那个身着红色的纱裙,手上、脖子上、发间点缀着金色的装饰,她除了脸色过分地苍白,确实显得十分好,继承了珍妮尔家族美貌的她,哪怕眼睛是比较普通的颜色,却依旧以那一张面容吸引了人们的目光。 当初,将这个课程做得最好的人……莎伦看着这样的自己,忽然间想起了什么。她原本有些自豪的脸色渐渐地消退,因为她想到了,当初在有关圣女西布舞蹈的训练中,做得最好的人是菲特奈?威兹德姆。 几乎没有事情是她做不到的,当其他的女孩发脾气不想坚持,或者因为难度太高而哭着放弃的时候,只有她一次次地继续——这是她某一次从自己的舞蹈老师嘴中听到的。 “没有人可以比威兹德姆家族的小姐做得更好,觉醒仪式后,她或许会成为路德王国最有潜力的女孩。”当时从那位舞蹈老师的口中还有这样的话,“甚至连威兹德姆家族的继承权她也可以获得。” 这些话在当时没人觉得是不对的。 那一天,莎伦找到了自己的外祖父,辞退了那一位舞蹈老师,从此之后她再也没有听到这些话在她耳边响起,因为在菲特奈的觉醒仪式上发生的那些事情。 莎伦以为菲特奈会从此销声匿迹,但是她再度出现了——在她看到菲特奈?弗雷顿的时候,就像是一个噩梦再次出现在了她的梦中,她第一时间就分辨出来这一切。 那时候,她认为自己已经不再是当初的样子了,于是她想要让菲特奈心服口服——不过在星辉的经历只让她们的关系变成了针锋相对。三年后的再次见面,她甚至…… 她……甚至?什么? 莎伦一愣,忽然感觉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回到路德王国的莎伦忘记了一切。她不能确定自己的脑海里的东西是什么,只是那种延伸似乎太过容易。 她想不明白。 “莎伦小姐——”这时有人呼喊她——就在门外,打断了莎伦的思考。 “好了。”莎伦深呼吸一口气,眼角瞥到了窗外——黄昏降临,那些橙色的光让整个房间都被浸泡入这种深沉的海洋中,包括莎伦——她停顿了一会儿,缓缓地向外走去,推开门,望着外面准备好的人,像是要踏入一个即将使得她的人生变得辉煌的阶梯。 莎伦一直期待着这个身份,圣女西布的担任者,会成为她复兴珍妮尔家族,超越威兹德姆家族的第一步。 ===================================== 祭典的举行在一个魔法师临时搭建的高台上——这个高台被鲜花包围,靠得最近的一圈只能由贵族踏入,而外围的一圈则可以由所有人参与。 在祭典即将开始的时候,科里福走入了最里面的圈。 “你可算来了。”吉尔少有地穿着正装,站在内圈的草坪外围——他并不想要加入那些贵族中。 科里福朝着他笑了笑:“去安排了一些事情,差点没赶上。” 吉尔没说话。 “真是期待啊,珍妮尔家族的莎伦,听说这个家族的人都长得非常漂亮——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还原圣女西布的苏醒之声了。”科里福说道,“苏醒是一件很热情的事情,这是路德王国的传统,因而这是一段十分热烈的舞蹈啊。” “谁知道,听说这几年的圣女西布能够完成便不错了。”吉尔说道,“是那个吗?” 科里福将视线放在了吉尔指着的地方,那个着着鲜红服饰的女子站在了高台下,贵族们正以热烈的掌声欢迎。 “圣女西布”将会在高台下喝下蓝藤草的药水,接着走上高台。 “咦?我怎么感觉那个人……”科里福的视力很好,他突然感觉有些奇怪,“他是工作人员么?这几天的工作人员名单里我没见过他。” 吉尔皱了皱眉,科里福从昨天就忙着自己的事情直到现在,但是吉尔却从昨天接到了米塞的命令后便已经和那些工作人员对上了。 “他不是工作人员。”吉尔表情严肃。 就在这时,惊呼声从那儿传来! 第二百六十章 衰亡与复苏同在(2) 苏醒祭典举办的空地在德莱顿的中心广场,在中心广场旁有不少的建筑,那些高大的建筑也成为了人们观看祭典的地方,这时有一栋最高的楼上不像是其他的楼一样挤满了人,那儿只有两个身影。 “艾德先生,为什么不近距离地去看呢?我的兄长能够为你提供最好的位置。”戴茜——这位路德王国的公主此时望着艾德,目光可以让人分辨出其中对眼中之人的痴迷。 “这儿很不错啊,没有什么人打扰,还不需要费力地抬头。”艾德朝戴茜露出了一个笑容,他挺拔的身姿,优雅地吐出的话语都让戴茜忍不住点头,哪怕一直以来她都是一个在头等席位上看圣女西布的人。 他在说“没人打扰”呢! “可惜我担任圣女西布的时候您没能来看。如果您希望的话……”戴茜有些遗憾地说道。 戴茜已经不是一个小姑娘了,她是去年的圣女西布——可尽管如此,她还是想要让艾德看看自己那辉煌的表现。 艾德这时轻声开口,打断了戴茜的话:“嘘——要开始了。” “什么?”戴茜一愣,不知道为什么艾德会指着一个仍旧空无一人的高台说这样的话。 艾德没有说话,只是面带笑意地望着那座高台。 与此同时,在德莱顿的一栋房子里,一个人没有参与这一场祭典,他孤独地坐在没有开灯的昏暗房间里,望着窗外的星空,喃喃自语:“今夜将是开始,陨落与新生并存。” ================================= 莎伦走到了高台前——她抬起头,望着那被鲜花簇拥的高台,心中升起的自信和希望让她脸上的笑容明显起来。 “莎伦·珍妮尔——倒是一个值得期待的女孩。” “看来珍妮尔家族这段时间并没有因此没落。” “加油吧,珍妮尔家的姑娘。” …… 她听着那些人的鼓励,每走一步都会带起一阵铃铛摇晃时发出的清脆的声音。 一步、两步、三步……很快了,只要完成这些——在菲特奈的影响下,她曾经在圣女西布的舞蹈训练中成绩并不差,甚至可以说是除了菲特奈外能够做得最好的了。 这种期待也让她接过了那杯蓝藤草时没有犹豫地将它喝了下去。 可是这时,她忽然看到那一位递给她蓝藤草的人脸上出现了一丝有些诡异的笑容,她一愣,隐隐约约地发现自己似乎无法控制自己——虽然她依旧能够看到高台,能够听到那些人的声音。 可意识仿佛走到了另外的一个世界中。 这是…… 不! ================================== 举办祭典的场地中——就在这时,惊呼从高台下传出! 吉尔和科里福听到了这个声音,他们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快步向前走去——但是还没有走到最前面,却已经看到了事态十分不好——喝下了蓝藤草的莎伦疯了一般,她的手中抓着一把匕首,并且以魔力操纵周围的东西,向周围的人攻击! 贵族们不知道这一位前一秒还带着温和笑容的“圣女西布”为什么一眨眼便开始攻击其他人——措手不及的前排的人被命中后倒地,这些事情引起了强烈的恐慌,他们一时间都向后退让。 “她怎么了?”这时,一位银发的中年男人出现在了吉尔和科里福的身边——虽然事发突然,但是他的表情仍旧算得上是镇定的。 “达尔先生……这是,巴洛之花”吉尔和科里福异口同声。 达尔?摩根皱了皱眉:“她喝的不是蓝藤草吗?为什么会变成巴洛之花?” “或许是被换的,快让魔法师阻止她!”科里福高声说道,这时魔法师们已经朝莎伦扑了过去——科里福想起了刚才吉尔说的话,“有几个工作人员并不是原本的人。” 他们此时都怀疑有人在刻意地破坏这一场苏醒祭典。 魔法师的速度很快,他们制止了莎伦,当科里福来到最前方的时候,她已经被魔力汇成的锁链禁锢,还在费力地挣扎——她的双眼已经变得通红,而这个模样一些人都很熟悉,是巴洛之花制造出来的。 “给她喂耔棕木粉。”科里福望着她,朝旁边的不知所措的仆人说道,他们如梦初醒地跑远,接着科里福又说道,“把刚才将蓝藤草给莎伦的人抓起来!” “这里是怎么回事。”科里福说完这些话后,米塞出现在了这里,他与身边的几位身份高贵的贵族们一样表情严肃,“袭击者抓到了吗?莎伦怎么了?” “陛下,我们怀疑是有人混入了工作人员中,将蓝藤草换成了巴洛之花——这让身体虚弱的莎伦发狂了。”科里福说道。 “巴洛之花?!”米塞与其他贵族一样惊呼——巴洛之花在路德王国不多,在贵族中这是违禁的东西,因为路德王国并没有掌握人工种植的技巧,因此巴洛之花几乎等同于邪恶的,魔药植物而被大加抵制。 这时那个来不及跑掉的人被抓了起来——他的个子不高,看起来不是个什么正经身份的人,虽然穿着工作人员的服饰。 “你是什么人?”当那个人被抓起来后,科里福第一时间靠近他,质问他,“谁让你来破坏苏醒祭典的?巴洛之花又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啧,你们搞清楚——那不是巴洛之花,是蓝藤草。我只是听从了露西公主的建议来这里罢了!”那个人却十分愤愤不平。 人们都皱了皱眉,因为这话太像是在狡辩了,但是吉尔靠近这里,手中拿着刚才用来承装魔药的容器——他闻了闻残留物的味道,脸上的表情古怪:“这确实是蓝藤草。” “这是怎么回事?”米塞不由得追问,他还捕捉到了一个重要的信息,“你的意思是露西做了什么事情吗?” “陛下——我想你们还是先注意一下——外面的骚动。”那个被绑起来的人又说道。 贵族们于是转过头,外围的贵族可以听到平民们带着强烈不满的投诉。 “这是怎么回事?” “圣女西布呢?” “今年的苏醒祭典是怎么回事?!” “没有圣女西布的苏醒祭典?发生了什么?” 第二百六十一章 衰亡与复苏同在(3) 平民不被贵族们过多关注,当然不会在此时因为他们的唉声叹气而有所动作——可是他们重视自己的颜面,在苏醒祭典这样的一个节日中,往年都会有的扮演圣女西布的环节没有了,平民们首先便会对贵族发泄自己的不满——平民们不在乎什么蓝藤草与巴洛之花的区别,也不会在乎这些贵族们之间的斗争。虽说平民中存在有可以理解这些事情的人,但也会存在着不满之人。 后者占绝大多数。 毕竟,苏醒祭典是平民少有的可以享受的节日,节日没有变得比往常隆重却变得更加简陋,无论是谁都无法接受。 米塞的脸色不由得变得十分难看,难以延续往常的笑容。 “陛下……请您不要将那些事情放在心上。”说话的人却是艾薇尔子爵——他在两年前接替了上一任的位置,最近很多人认为便是他带领着艾薇尔家族走向了一个新的高度。 “艾薇尔子爵,你认为这件事情与你有什么关系么?”达尔?摩根缓缓道,他随意地开口令艾薇尔子爵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这可算是无中生有了。 “摩根伯爵,以希尔顿调查署署长的位置让你认为自己拥有审判一切人的权力了么?”艾薇尔子爵冷冷说道,“更何况这和我们可没有什么关系。” “是吗?我以为这样的话,波林娜可以顺利登台了?”达尔却对他的讽刺不是很在意。 “希望你清楚自己在说什么。”艾薇尔子爵和摩根伯爵的关系确实不算好——不过没人知道为什么会变得如此不好,一开口便是如此地针锋相对,似乎之前出现了一些贵族们不知道的事情。 米塞此时冷着脸打断了他们:“够了——你们最好想想现在该做什么事情。更何况以希尔顿调查署是我要求建立的,摩根伯爵也是我安排的,艾薇尔子爵,若是你有什么不满的话大可以晚一些和我提及。” 艾薇尔子爵的表情苍白了些,他知道米塞此时对艾薇尔家族十分不满。 当初对波林娜?艾薇尔能够扮演好圣女西布言之确凿的人是自己,虽然事后他想尽办法撇清自己,可是显然没有什么作用。这让人无比地气馁。这一出闹剧还令今天的事情发展得不可收拾。简直可以说是灾难。 米塞的话贵族们大多不知道该怎么办,艾薇尔子爵求助一样地看向科里福,但是科里福和吉尔忙着找到莎伦此时发狂的原因,压根没有注意到艾薇尔子爵这躲躲闪闪的视线——可不管怎么说,这一位圣女西布,莎伦,在没有登台的时候便已经失败了。 每年都只能找到一位的圣女西布——他们现在还能去找什么人? 米塞那冰冷的脸色让这些贵族心虚。 “还有候选者么?那位波林娜?艾薇尔呢?”这时,在这些地位尊贵的贵族中,莱莉雅?威兹德姆开口了,她的眼神锐利,扫向那些因为不安而骚动的平民。 “夫人,可是……波林娜……”吉恩——这位棕发的,有些发福的中年男人是吉恩?加布里尔,现在的加布里尔公爵,他望着咄咄逼人的妻子在这冰封般的氛围中说出的异常尖锐的话,不由得说道。 “一位被教廷排斥的有不好记录的人,我想教廷不会希望她再次担任这个神圣的职位。”邓肯?摩罗尔斯的态度依旧很坚决。 “但是——没有其他人了,不是吗?苏醒祭典是属于路德王国的节日——这些平民如果闹起事情来,我们要付出更大的代价去镇压。”莱莉雅的语气冰冷,她的意见虽然总被认为激进,可是此时却也代表了某些意见。 “找波林娜来。”米塞当机立断。 “好的,我们马上过去。”艾薇尔子爵的脸上则露出了惊喜的光,他立刻回道,哪怕平时他对邓肯十分畏惧,此时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跌跌撞撞地跑出人群。 “陛下!”那些对艾伦蒂亚忠诚无比的人则脸色煞白。 然而米塞严肃的脸上的表情显然代表着他的决定不可能被改变。 “米塞陛下,何必如此那么着急——或许有其他的人选呢?”这时,那位被绑起来的工作人员开口了,他那带着笑意的样子让人很难相信——可是他们此时似乎确实只能相信他了,不是吗? “圣女西布呢?” “去年的圣女已经足够让人觉得无力了——今年呢?” “怕是已经找不到人了吗?” “果然还是安德鲁国王更值得期待!” …… 米塞皱了皱眉,作为一位新上任的国王,那些平民确实都应该被抓起来——可是仅凭着这一件事情? 政治的抉择总是充满了令人烦躁的因素,米塞的眼睛扫过那些贵族。 “有能够取代她们的人吗?”这时,奥德里奇?威兹德姆开口——他今天站在不是十分显眼的位置,纯黑的礼服让他那张刻板的脸不忍直视,自从米塞上任后地位似乎渐渐下降的他,一说话时,贵族们都将视线放在了他的身上。 这是属于威兹德姆家族的力量,无论是谁都难以抹消它的影响。 “没……”达尔?摩根顿了顿,想要回答。 可就在这时——人们发出了惊呼,不仅是平民,还有贵族。 苏醒祭典晚上使用的光线是由魔力提供的,只要存在着魔力,这些光便会一直存在,但是这时,灯光却都消失了,谁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茫然无措。 “这是怎么回事?”不少贵族说道。 魔法师们还没有来得及将灯重新点亮——因为魔力令人恐慌地,确实全部“消失”了。 光芒却很快亮起——亮起的实际上是那些在高台上的鲜花,它们被蒙上了一层白光织成的纱,照亮了高台,人们惊讶地发现那儿出现了一个纤细的人影——没有人知道她是谁,平民感到惊喜,贵族们感到惊讶。 音乐由吟游诗人们负责,他们是平民而不是贵族——因此不知道这其中的插曲,也不知道高台上的布置,此时高台上出现了人影时,他们便下意识地开始奏响音乐——这个世界的音乐十分简单,只是一些简单的管弦乐器。然而声音却富于多变,那种他们极少听到的充满了热情的乐声奏响。 她是谁? 第二百六十二章 压制了火的是泪水与痛苦 这是所有人都想知道的。 那个突然出现在高台上的少女,被鲜花簇拥,高台的高度让很多人望而生却,可是她在高台上半蹲着,显得从容不迫,那纤细的身材令人觉得她能被一阵风吹下来,可以称得上是柔弱无比。她同时穿着穿着圣女西布的服饰——火红色的短绸衣,领口处开得很大,露出了她线条优美的脖颈与并不丰满的胸脯的上半部分,下身是同样材质的绸裤,以此露出了她纤细的腰肢。 金质的夸张的项链、手环、腰带作为装点,她的手上挂了不止一个手环,缓缓抬起手时手环与手环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她看起来就要承受不住这些首饰的重量。腰带上还有五彩的穗子坠下,随着少女的动作轻轻地扫在了她那有繁复暗纹的绸裤上,显得无比华丽。 当她张开双臂时,人们发现她的绸衣是无袖的,她手中正挽着火红色的纱,像是有火焰在她的手中流动——整个人就像是被包裹在火焰中,随时会被吞没。 少女紧缓缓从高台上站起,人们于是看到了她有着火红色的发,红得却不突兀,与之颜色相同的双眼,高挺的鼻梁,立体的五官上却像是有一层柔和的光笼罩着,让她的唇显得十分柔软。 最重要的是,她的神情掩盖过火焰的热烈,让她不再受制于这些将她包裹起来的红色。 这个少女的模样显示出她十分年轻,所含的坚韧气质却只有经历了一系列变故,至少经历过所谓的沧桑才能够拥有,她纤细的手臂看起来难以承受过多的重量,但是挥动双手的时候却显得极有份量。 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圣女西布,她的脸色苍白,身材纤弱,火红色的服饰穿在身上似乎能够将她吞没,可是她又极有力量,坚韧的力量像是草般从火焰中复苏,疯长,漫过了这些火焰,让她变得无比地突出。 苏醒之声的第一个动作就是伸展双手,很多人将这个动作表现得无比柔软,因为西布的身份是圣女,是一个传诵了艾伦蒂亚事迹的纯洁女人。可是这个圣女西布张开双手的时候却让人们感到了力量——人们于是像是听到了《神语》里的描述“西布张开双手时,犹如雄鹰张开了双翼”——它放在《神语》的语境里让人觉得怪异,但是现在,这个圣女西布的动作却还原了那个让人费解的场景。 高台上看似被鲜花包围的的位置十分宽阔,可实际上位置极为有限,一不小心就会摔下去,因此训练者们很长一段时间都将注意力放在如何在这样的高度和位置上移动。很多年来圣女西布的动作变得迟缓并且偏向于优雅,除了对神语的解读产生了分歧,还有便是因为实际上还是很短的训练时间无法弥补她们在这个平台上活动的缺陷。 但是这位圣女西布的动作很灵活,她向前迈出一步,抬腿时的动作流畅,移动几乎使用的是跳跃,这从而使得她的力量展现得更为直接,更何况此时所有的光都在她这儿。 “她在……做什么?”下方,看着这位圣女的贵族们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有歌声从圣女西布的嘴中唱出,人们原本被她热烈中独特的美而震撼得说不出话,此时又因为她的歌声而纷纷闭上了嘴,他们都费力地想听到她在唱什么。 没错,圣女西布在一边歌唱同时一边舞蹈。 她此时在原地旋转,微微地眯起眼睛,纤长的睫毛抖了抖,悠扬的歌声于是从她的嘴中传出——人们最终分辨出了那是《旅者之歌》,传说中在圣女西布的年代十分流行的,属于冒险者的歌谣。 “这……”不明真相的人们望着邓肯?摩罗尔斯,似乎想知道这位圣女西布的所为是否违规。 “事实上,圣女西布一直是一边唱歌一边跳舞的,这位圣女——倒是一个十分熟悉圣女西布的人,简直就像是……重现一样。”邓肯的评价向来客观,此时可以说是不留余力的称赞使得贵族们眼中都出现了意味深长的光。 奥德里奇?威兹德姆也在全神贯注地盯着那一位少女,此时似乎没有人注意到他的表情,然而这种表情和其他人都是不一样的。除了感到惊艳外似乎还有些其他的什么。 这在后来被称为是最还原的圣女西布——因为这是唯一一位真正明白圣女西布的人。 “她梦到了艾伦蒂亚。她向艾伦蒂亚诉说苦难的原因,伟大的女神指着她前方的路,说一切就在火中,她若想要复苏,将以最痛苦的经历迎来所谓的新生,再无一物可以战胜这种磨砺的价值。 西布于是来到了火上,纵情舞蹈,她最终超越了生死,超越了痛苦,人们于是看到了世界上最精彩的舞蹈,因为它跨过了火焰与死亡,它超越一切。 但是圣女西布后悔自己所做的一切,她想要回到过去——她努力地张开双臂,高歌自由,她如此地深爱艾伦蒂亚,如此地向往着美好之物——她最终还是居住在遥远的苏萨兰塔,成为了永远被人记住的人。 她想要回到过去。” 艾德?安森迪尔站在楼顶上,与其他人一样望着那一位圣女西布,勾起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念起了那一段《神语》里著名的一篇,他还能够如此有感而发,但是更多的人只是目不转睛地望着这一位圣女西布。 哪怕是米塞?米德鲁斯都目不转睛地望着那个少女。 唯有他,想起了些其他的,有趣的事情。 有些人觉得这个少女似曾相识,但是却记不起来究竟在什么地方见过她。 安静——除了音乐外没有人张嘴,或者说保持着张嘴的惊讶表情看着这一幕,直到圣女西布做完了最后一个动作,她猛地抬起头,跪倒在地,红色的发甩向脑后,鲜花从她的手中扬起,它们四散而去,同时那光纱被圣女西布抛下,光芒因此从她的脸上逝去。 她消失了。 第二百六十三章 所谓漩涡(1) 苏醒祭典的前一天,下午,露西去拜访艾文?弗雷顿。 直到来到旅馆的房间前时,她站在门口,借着旁边金属装饰中自己的模样整理了一下裙摆,接着才深呼吸一口气,敲了敲门。 门很快被打开——露西认识的那位迪克为她打开了门。 “公主殿下,请进吧,小姐已经等你很久了。”迪克说。 露西觉得有些惊喜,可又有些担忧:“我是不是来得太晚了一些?真是抱歉,昨天发生了些事情,我不得不延误自己的行程。” “您不需要为此道歉,小姐从昨晚就和我们提起这件事情了——她只是单纯地认为你是个值得一见的人。”迪克的话让露西放下心来。这同时让露西感到这位艾文?弗雷顿很神秘,她的这位仆人可以说是懂得察言观色了,虽然他看起来却是个木讷的人。 露西走入会客厅中,对这里的布置很满意,虽然大多数是旅馆自带的,可是从被个人处理的细节上也十分符合一位在这方面有些苛刻的擅长魔药植物学的公主。 “艾文小姐去了哪儿?”露西已经迫不及待见到那位小姐了。 “她在练舞——您如果着急的话可以去那个房间找她。”迪克指了指会客厅连接的一个房间。 “练舞?”露西很惊讶。 露西是一位不擅长舞蹈的人,她因此有一种认知,觉得一旦是魔药植物学方面有所成就的人都不太有可能对舞蹈十分擅长——她于是跟着好奇起来。 “没错。”迪克回答。 露西想了想,走向那一扇门,将它推开——她的动作很轻,不会因为打扰里面的人而让在里面练舞的少女感到惊讶,事实上感到惊讶的是露西。 她站在门外,感到眼中闪过了一抹光——纤细的女孩没有穿着华丽的演出服,重复的动作她以前已经见过很多次了,可是菲特奈每一个动作中却不是柔软而是充满了力量的,她张开双臂,抬起匀称的腿,挥手时带着的一抹力量无比清晰,映入人的眼中给人十分深的印象。 “这是……”露西捂住了嘴,生怕打扰了她。 但是她的声音发出的时候,或者说她推开门的时候,菲特奈就发现了她。 “是苏醒之声。”菲特奈收住了动作,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并走向房间的一旁,拿起了那放在房间一旁清水池子里的毛巾,擦拭自己满是汗水的脸颊。 “好厉害——我从未见过这样的苏醒之声。”几乎每一年的苏醒祭典,露西都会参加,可是她却觉得菲特奈的动作自己闻所未闻,“看起来很有力量——这是出于你自己的理解吗?我总是听他们说,圣女西布是个十分出色的舞蹈家。” “没错,一位经历了颠沛流离的舞蹈家。”菲特奈缓缓说道,“一位承受了无数的苦难的舞蹈家,我想她其实不希望自己能够跳出这一段舞蹈,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跳出这段舞蹈要付出的代价是她的过去,是她的友情、亲情甚至是爱情。” “真的吗?《神语》里说她这是因为对艾伦蒂亚的忠诚,这是艾伦蒂亚对她的考验。”露西十分惊讶。 “艾伦蒂亚若真的是一位全知全能的神,她会给予虔诚者祝福,让她拥有一段美好的人生。而不是所谓的苦难,让人历经苦难而变得忠诚的是君王。”菲特奈说道,“但是没人知道她是如何选择的不是么?” 露西望着菲特奈,陷入了沉思,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位有着独特想法的人,但是有某种想法在自己的心里萌芽。 “我们出去说吧……”菲特奈似乎没有注意到露西表情的变化。 “请问——你可以担任今年的圣女西布么?”露西打断了菲特奈的话,眼神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 这是一场极为成功的苏醒祭典,圣女西布突然而来又突然消失,人们反应过来时,魔力已经恢复了,平民错愣过后大声欢呼,而那些贵族们也如梦初醒。 “她是谁?”首先问这句话的人是莱莉雅,她的脸上有些不可置信的神情,这表情在她的脸上实在是太少见了。 没有人此时不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是令人揪心的动乱的因素还没有结束,这时在贵族圈中忽然有人惊叫出声,人们的视线转到了那一边,那儿出现了一个被斗篷包裹起来的魔法师,他举起法杖,火焰从法杖中喷吐而出! 米塞皱了皱眉,但是眼神里却闪过了一丝精光——有几十名魔法师从外围涌了进来,他们显然是早已经被集结在一起的——那名试图制造这一切事情的魔法师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便被蜂拥而来的魔法师给围堵了起来! “抓住他。”米塞的声音冷酷。 很快这位魔法师就被抓了起来,他被揭下了兜帽,押送到了米塞面前——看着他那十分震惊的神情,就好像是路德王国的人早已经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会来袭击一样。 看到了这个画面时,有一个人的脸色变得惨白,他转过身想要离开这里,可是忽然有一个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艾薇尔子爵,我想陛下会希望你去解释一下这件事情的。”那个人是露西。 艾薇尔子爵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无力,可他仍旧说道:“你在说什么?公主殿下,我的家族里好像出了些事情,我要回去一趟。” “不必了吧,有什么事情在这儿便可以解决。”米塞的声音紧接着传来,令艾薇尔子爵脚下一软,险些摔倒。 “陛下。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艾薇尔子爵战战兢兢,面对着的米塞,尤其是在那么多贵族簇拥下的米塞,他的一切话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米塞望着他,抿着嘴,似乎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愤怒。 “袭击圣女的候选者,并且制造混乱。”却有一个声音打破了这种沉默,人们于是看到那位“主角”登场——圣女西布的扮演者。她的气势并没有因为众多贵族在此而减少,反而愈加强烈。 第二百六十四章 所谓漩涡(2) 这位圣女西布出现时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高台至此仍旧是有距离的,可现在她就在他们的面前不远处。 相比之下,她的皮肤更加苍白,神色中的坚韧没有那么明显了,显然她已经放下了圣女西布的“身份”。 “圣女西布?”有贵族试探地问道。 “艾文!”露西高兴地迎了上去,拉着少女的手,向自己的哥哥米塞说道,“这就是我之前和你说过的艾文?弗雷顿,我的朋友。” 菲特奈答应了露西的请求,或许是出于早就知道此时会发生的事情。 贵族们大多数不知道什么艾文?弗雷顿,可米塞有所耳闻,他望着菲特奈,微笑中带着因为略带惊讶而不加掩饰的赞扬:“你好——艾文小姐,你是我见过表现得最好的圣女西布。也很感谢你写的信。” “信?”露西有些惊讶。 “没错,正是艾文小姐,给我写了一封信,她认为今晚会出现一些捣乱的人。”米塞缓缓道,接着转过了视线,金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充满寒意的光芒,落在了艾薇尔子爵的身上,让他浑身僵硬。 “陛下!”艾薇尔子爵情不自禁地说道,他的眼神刚刚似乎在搜寻着什么人,有些飘忽,但是却找不到自己想要找到的人,顿时变得无比地苍白——于是试图哀求国王。 “先把他带到狱中吧。”达尔代替米塞说道——他负责了今晚的安全问题,因此当初才会被米塞召过去,事实上他根本不需要做什么,只要印证了菲特奈在信上说的话,那么其他的安排就不需要多做要求了。 艾薇尔子爵的行为被视为极度危险——国王对贵族的束缚并没有那么强,但艾薇尔子爵所做的这一系列事情,却是在威胁全体贵族的利益,这才是最被他们注意的事情——至于要如何处理他,或许需要一次特殊的路德王国会议。 “为什么一位小贵族会知道这件事情?”莱莉雅盯着菲特奈看了很久。 “加布里尔夫人,我们耽误的时间太多了——现在是苏醒祭典。我们应该好好享受现在,其他的事情晚点再说吧。”米塞却打断了莱莉雅的问题。 贵族们都可以看出米塞对这位小姐的维护,不过双方都有些不合时宜,故而这些贵族们一时间都说不出什么话来——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出乎意料了,反倒是菲特奈站在原地,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我是一位商人,经常在森林里出行,你们所说的关于艾薇尔家族的事情我可不清楚,是我在路上遇到的一个人告诉我的——他还让我将那位珍妮尔家族的小姐带回来。”菲特奈出乎意料地回应了这个问题。 “你在说莎伦?”露西十分惊讶——她的话成功地让人们的视线转移到了莎伦身上,可惜那个女孩至今昏迷不醒,“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喝了蓝藤草却发狂了。” “蓝藤草是雷柏尔的天敌。”菲特奈意有所指。 “你在说什么?!”哪怕是米塞也露出了震惊的表情——雷柏尔在路德王国是违禁之物,他们不在乎使用者需要付出什么代价,但是在早期的路德王国统治系统下,魔力操纵能力越强的人便越有权力,雷柏尔可以“作弊”,并且效果惊人。 菲特奈面对他们那震惊又质疑的表情,表情从头到尾没有变化:“我将她带回去后她一直在沉睡——要不是她忽然苏醒,逃出了我住的地方,我也不知道她究竟是谁。不过她似乎还服食了一些其他的药剂,比如巴洛之花。”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达尔?摩根也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她发狂的原因确实是巴洛之花导致的,巴洛之花似乎很早就存在了——在她体内至少有三个月的时间,雷柏尔可以免疫巴洛之花的效果,但是蓝藤草将她体内的雷柏尔杀死了的话,就另当别论了。”这时,科里福走了出来,他似乎从莎伦的表现中得到了结果,视线落在了菲特奈身上,“不过,我也无法确定这究竟是谁给她吃下了如此多可怕的东西。” “与我无关,我三个月前还在伊索森林里——我们几天前才在以希尔顿调查署见过面,不是么?”菲特奈从容不迫。 “或许这是你派人做的呢?”总有一些人富有怀疑精神——达尔?摩根一直都是这种人。 “不——艾文不会是这种人。她救了我的命,热心又富有责任感的人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何必想那么多呢?”露西毫不犹豫地维护菲特奈。 “一个并不出众的商人,如果她拥有雷柏尔这种东西呢?”这种争论顿时变得激烈起来。 “雷柏尔需要种植在血液中,而且不是拥有天赋的魔法师无法做到。”菲特奈说。 他们彼此的气氛僵硬,一个假设已经让他们产生了怀疑——擅长怀疑是贵族们的通病,只是此时如此多的贵族,这种怀疑怕是要爆发性地产生了。 “够了!似乎你们都不怎么喜欢将我的话放在眼里——或许说是我的父亲说的很多,他认为你们都大有作为,不是么?”这件事情却触怒了米塞——他已经提醒过这些贵族们此时不要太过于在乎这件事情,毕竟此时还是苏醒祭典而不是路德王国会议,于是他忍无可忍,语气中的威严前所未有,“不过这些事情发生的时候,怎么没有看到我大有作为的大臣们有什么表示呢?” 米塞的话太过尖锐,他们都难以回答——路德王国的安宁已经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今晚发生的事情他们似乎都从未察觉。 “陛下……我觉得有件事情需要说明一下。”科里福深呼吸一口气,似乎是拼着被怒视也要说出口。 米塞究竟是给了他说下去的机会。 “我的同事有测定雷柏尔残留时间的方式,他说,在莎伦?珍妮尔体内的雷柏尔至少存在了三年的时间。”科里福缓缓地说道,这句话说完后贵族中是死一般的安静。这件事情比他们想象得严重,却也不再有太多值得怀疑的地方了。 第二百六十五章 所谓漩涡(3) 719年的苏醒祭典注定被载入史册——虽然真正载入史册是挺久以后的事情了,在平民看来,祭典因为出色的圣女西布变得无比精彩,可对于贵族来说,则是一件复杂的事情。 他们忽略了艾薇尔家族太久了——这个家族衰落的时间很早,即使这一任的艾薇尔子爵打垮了兰斯洛特家族并且将那个家族的土地大把地收入囊中,但是他们在贵族中的地位仍然不足。 波林娜本来是这一方面复兴的希望,可谁也不知道波林娜的丑闻被曝光——他们认为艾薇尔家族对随后突然回来的莎伦?珍妮尔有很大的怨气,并且试图破坏祭典。 不过莎伦?珍妮尔那存在于身上至少有三年的雷柏尔又变成了另外一件事情。 这些事情逐渐发酵,像是往常一样,表面上没有什么动静,可是内里却引起了贵族的强烈反应。 苏醒祭典第二天,菲特奈接到了三张邀请函以及一张简报。 简报上的内容与珍妮尔家族有关——这件事情当天晚上由最快的法术送到了珍妮尔家族,那一位年迈的珍妮尔伯爵在接到信后不久逝世了,简报上没有说他是受到了刺激或是自杀。可算上不久前死去的莎伦的母亲,整个珍妮尔家族便只剩下莎伦一个人了。 “你认为如何?”埃利奥特早就看过简报了,他在菲特奈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完全没有身为仆人的自觉。 “珍妮尔家族对莎伦做的事情一无所知——他们大可以撇清关系,但说不定,是威兹德姆公爵提出的‘建议’,珍妮儿伯爵一死,他们会以为这些事情确实与他有关系,以此有人可以将莎伦拉出这种状态中。”菲特奈皱了皱眉,“珍妮儿伯爵确实很爱自己这位外孙女。” “威兹德姆公爵?”埃利奥特一愣。 “没错——能够做到这种速度的消息传递只有威兹德姆公爵可以做到,这些事情发生后,哪怕是邓肯都有找过米塞,但是作为威兹德姆家族的公爵,他却一直没有动作,这是很让人奇怪的,我认为他在谋划些什么事情。”菲特奈又阅读了一次简报,“如果可以的话,威兹德姆公爵接下来或许是控制莎伦——不过莎伦一直是艾德的棋子,艾德之前说过他要将莎伦放弃了,他再将莎伦救出来有什么意义呢?” “威兹德姆公爵怎么想的我不是很在乎啦……只是听到你如此冰冷地评价自己的父亲,让我感觉蛮惊讶的……”埃利奥特挠了挠头发。 菲特奈听到了他的话,微微一愣:“我们以前很少见面,一般来说他对我只有严格的要求——如果可以的话,我原本应该会成为新的继承人。” “真是令人好奇——为什么你会流落到森林里?”埃利奥特不由得说道。 “人们总是会因为一些不可预料的事情做出一些选择,不是吗。”菲特奈缓缓道。 “确实是这样,就像是我一个人跑出来的时候。”埃利奥特觉得有些道理。 “你们家族没有其他人了吗?”菲特奈不动声色地说道。 “有,我的妹妹,塔夏波尔?阿伯格——但是她已经死了,患上了一种疾病。”埃利奥特的脸上没有什么所谓,“不过我觉得她不是死于疾病。只不过我知道她死去的时候,已经是一年后的事情了,我也没有那个兴趣去探寻真正的原因。” 菲特奈有些意外:“为什么?” “塔夏波尔有些奇怪的能力。”埃利奥特说道,“她虽然在偷盗上没有一点天赋,但是那对阿伯格人来说只能是无用的,我以前觉得她当个普通人是最好的了,尤其是听说她成为了格雷德女仆后更加高兴。” “能力?预言吗?”菲特奈想起来,埃利奥特曾经说过阿伯格人有这种能力。 “是的,她很小的时候就做过一段预言,这件事情我当时没放在心上,后来忽然觉得这或许是阿伯格人的血脉天赋在作怪。” “什么样的预言?” “我那时候还很小,她还没有被特里坦收养,似乎在路德王国的一处旷野上,她和我说了一句话‘那儿有人在哭泣,他们是又一件牺牲品’,那是出生以来我听她说的第一句话。”埃利奥特皱了皱眉,觉得那是一些不好的回忆,“我当时就觉得她这种能力让我感觉很不舒服。” “这就是你把她抛弃的原因?” “喂,别把我当作那种人——她不适合过冒险者的生活,并且特里坦是一个好人,至少能够给她一些生活的保障,我只需要每年给她准备一些钱就好了。再说,我也有经常去看她——没有我,她身边至少有个傻小子不是吗?”埃利奥特一脸无所谓,“可惜的是——她年纪轻轻地就死去了。” “塔夏波尔在死前依旧是个经常微笑的女孩。”迪克在为菲特奈倒茶,两人谈话时随意的气氛让他忍不住开口。 埃利奥特知道迪克的身份,可是他们之前不曾相互诉说起塔夏波尔这个两人间唯一的联系点。 此时听起来还不赖。 “说些其他的事情吧——我认为你这样似乎有些着急,已经三封邀请函了,究竟有多少人想要打你的主意呢?”埃利奥特转移了话题。 菲特奈担任圣女西布的事情,在埃利奥特看来似乎是“太过了”——她的出场方式太过惊艳,将会成为贵族们的眼中钉。 “三年前的达尔法案让那些通过贸易获得的土地的商人成为贵族这一途径变成了合法的事情,但是传统贵族依旧不把他们放在眼里,想要快速地吸引他们的注意只能如此而为。”菲特奈这时才去看那些邀请函,“没有冒险便没有收获,不是么?” “达尔法案……真是让人好奇,以希尔顿调查署的意义到底是什么?以前从未听说过。” “理所当然是调查——而且是调查重要的事情。”菲特奈的语气意味深长。 “好吧,搞不懂你们贵族在想什么——我现在该做什么。已经休息够了。”埃利奥特伸了一个懒腰。 第二百六十六章 所谓漩涡(4) 下午,梅佐大街,比伊鲁尔斯。 菲特奈今天换上了白色的衬衫和黑色的半裙,来到比伊鲁尔斯时遇到了侍者温和的致意,她的到来也引来了一些在一楼的贵族的注目。她像是不知道为何他们都将注意力都在她的身上一样,径直地向楼上走去。 来到了第三层时,菲特奈却没有看到原来说要在这里等待她的露西,反而看到了一个身姿挺拔的男人——米塞?米德鲁斯的金色眸子十分耀眼。 哪怕不算是昨天晚上,菲特奈也不是第一次见到米塞了,她好几年前就利用过还是王子的他制造了一出闹剧。 相比起几年前,他成熟了很多,脸色上同样有着一股因为被某些事情困扰而产生的阴郁,若是不仔细看的话却分辨不出来——一位年轻的国王确实会遇到很多的麻烦,米塞在这个位置坐得并不顺利。 “陛下。”菲特奈来的时候米塞便看到了她,他还没有说话,菲特奈已经对他说道,并且朝他行了一个礼。 “抱歉,让露西喊你出来一趟——我没想到一位商人出身的贵族在礼仪上如此令人惊讶。”米塞回了一个礼,朝她笑了笑,“你已经给了我非常多的惊讶了——露西告诉了我一切,能遇到你是我们的荣幸。” 菲特奈并没有为他的赞扬而感到手足无措或者惊喜过度,她的表情几乎没有变化:“不需要如此,露西和我说你是一位很好的哥哥。” “这便是你帮助我的原因?”米塞不由得一愣,他认为自己似乎从菲特奈的嘴中得到了她所为的理由——可这未免也太过简单了。 “当然还是为了我自己,”菲特奈随即说道,在米塞的脸色变化前又说道,“露西将梅佐大街36号送给了我,我总要想些办法补偿她才可以。” “可听她说这是出于你救了她的命。”米塞显然不是十分赞成这个理由。 “对我而言这件事情并不值得那么大的价值,我们总是有不同的标准衡量自己获得的东西。”菲特奈说道。 米塞笑而不语,他赞成菲特奈的话,但是无法认为她的衡量标准符合自己的标准。 两人说着说着已经走入了一个房间——这里是露西常来的房间,这里陈列的魔药植物以自己喜欢的环境生长,从而生长状况比其他的魔药植物要好得多。 “我听露西说——你对魔药植物很有研究?”米塞看着那些植物,说道,“我的一位老师曾经说过,能够在魔药植物的研究上有所造诣的人都是十分出色的人,至少他们不会在乎别人是怎么想的。” 魔药植物的重要性不如炼金材料,在战场上的力量也远远不够炼金武器。因此能够在这方面有所成就的人确实值得赞扬,比如阿德兹,比如莱特塔。 “我只是有所了解罢了,能够做得十分出色的是我的老师——可惜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她了。”菲特奈缓缓道。 “你有老师?”米塞问。 “嗯。不过大概没有什么人希望听到她的名字。”菲特奈半带试探地说道——她相信米塞听得出来她说的人与冒险者有关,甚至会与威隆顿或者星辉有关。 菲特奈也相信米塞在此行之前已经将能够调查到的她的资料记得清清楚楚——一位经常在伊索森林里行走的商人,与一些被教廷视为不可以接受的魔法师们有什么接触似乎没有什么值得意外的。 但是米塞却没有因此而产生排斥,他很快地接受了这件事情:“是么,但愿有一日能够知道她是谁。” 菲特奈沉思了一会儿,因为她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导师,不仅仅是教廷,也应该会引起贵族们强烈反应的莱特塔?乌兹尔德。 “说起来——弗雷顿家族在哪里?”米塞突然说道。 商人只要购买土地就可以获得贵族的头衔——这不是一件丢人的事情,至少在米塞的眼里不是,因为支持并且推动达尔法案的人便是他。 “你总会知道的。”菲特奈却轻声说道。 听起来似乎很神秘,然而——菲特奈的名下却没有真正属于她的土地。她是一个“作弊者”。 十分危险。 至少,如果有什么人突然想起了她是谁的时候,她的努力就白费了。 ====================================== “该醒醒了,否则……”她苏醒前,脑海里响起了这个声音,无边的混沌,却简单地被这样的声音唤醒了,她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 这是监狱——铁栏上泛着冰冷的光芒,潮湿的环境让她感觉十分不适。 在她的面前,一个人站在铁栏外,他有着黑色的发和蔚蓝的双眼,带着优雅笑容的脸上,双眼里却没有露出任何的情绪。 她望着这个男子,记忆在脑海中跳动,渐渐地汇聚在一起,令她的表情越来越苍白——她想起来了,一切。 “该死——艾德!放我出去!菲特奈呢?!她都做了什么?!”当脑海中关于苏醒祭典的事情在脑海中闪现的时候,她猛地站了起来,扑在了监狱的门前,忽然间她发现不对劲——理论上拥有雷柏尔的她不该被如此困住…… 她又想起来,自己喝下的东西…… “一切不是很明白了吗?菲特奈利用你回到了路德王国。不过也不能算利用,你落在了她的手上,注定成为一枚棋子。”艾德缓缓说道,“一位圣女西布的候选者,失踪了很长一段时间,身上又有存在了很长时间的雷柏尔。” “你在说什么?他们……他们都知道了?!明明是你……”莎伦瞪大了眼睛,可随即她想到了什么,“等等……珍妮尔家族……她怎么了……” “本杰明?珍妮尔先生,在昨晚过世了。”艾德继续说道。 莎伦瞪大的双眼发直,遭到了晴天霹雳,身体无力地滑落,甚至连呐喊的力气都没有了。 “没有用的人,究竟是……没有意义的人。”莎伦的眼睛空洞无神,哪怕艾德话透着杀机也不会让她产生任何的情绪波动。 那么……还有什么意义呢? 不如便这样算了? 莎伦如此想着,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第二百六十七章 矛盾之人的特质 苏醒祭典要求所有的贵族都参与,在祭典之后,贵族们多数返回自己的领地——不是因为领地里面有事情要做,而是因为德莱顿没有他们留下来的必要了。换句话说,路德王国的贵族总是喜欢四处给自己找事情做。 菲特奈在苏醒祭典后留在了德莱顿,没人知道她的理由。此时,贵族们已经将她当作了一位身份神秘,让人十分好奇的人了。留在德莱顿的贵族们写邀请函的时候情不自禁地给菲特奈一份。 但她通常不会出现,理由是,研究事务繁重。 若是其他贵族以这样的一个理由搪塞人,必然会被认为是欠缺礼貌的,不过菲特奈却有强大的后盾——说这是后盾,准确来说,她此时被米德鲁斯家族的国王与公主视为重要的人。露西如此对魔药植物有研究的人都承认了她这个理由,又有什么人可以怀疑? 正是这个后盾表现最活跃的人,不惜在各种场合中提到菲特奈的出色,贵族们既然害怕招惹露西公主,对菲特奈的怀疑也仅仅只能够停在表面上。 不过菲特奈多数时候确实都在和露西讨论魔药植物的事情,虽然总的来说只是菲特奈在单方面地向露西说自己的一些见解——这些见解曾经被露西向其他贵族介绍,她独特的见解也引起了贵族们的兴趣。 人们愈发觉得这个少女神秘无比。 而这天一早,被贵族们认为无比神秘的菲特奈像是往常一样坐在桌前,她微微垂眸,一缕发丝被窗外的微风吹拂,一边阅读一边吃着早餐。 菲特奈的作息严密得像是炼金公式,一旦确定下来便很难改变,不管是住在旅馆还是搬到了梅佐大街上露西送的房子里。甚至,哪怕是在伊索森林这样的环境里她也有自己的作息时间——这是让人很难想象的习惯。 “今天要做什么?”于是埃利奥特仍旧从房间里出来,打了一个哈欠后,不需要确认便可以猜到菲特奈坐在什么地方了。菲特奈的人手不多,因而他的工作多也很杂,仅限于有事情做的时候,自从苏醒祭典后,他就变得清闲了很多,菲特奈对他的要求也变得很简单。 只要完成好自己的事情,其他的都无关紧要。总的来说,身为仆人的他们似乎也从来不需要遵循礼仪。 “随便你。”菲特奈回答得十分随意。 “今天还要和那个小公主讨论魔药植物吗?我总觉得她要给你付学费。”埃利奥特走过来,自己从桌子上的水壶中接了一杯水,拿起它,忍不住说道。 “今天不太一样——如果你感到有兴趣的话,要一起来吗?”菲特奈抬起头。 埃利奥特喝下的一口水差点因为被呛而吐出来,他看着菲特奈的眼神有些无可奈何,若说菲特奈不算是贵族,可她的礼仪无可挑剔,神态中的高傲和冷淡真实无比,可她的行为却不完全像是贵族。 比如她会在伊索森林居住好几年,比如她会利用一些奇特的方式让他屈服,做这些不是贵族会做的事情时,表情却不会因此有什么不同,这种强烈的反差让埃利奥特下意识地觉得这个女孩十分可怕。 不过感觉可怕是以前的想法,此时的埃利奥特只觉得有些无奈。 这算是这个少女依旧算是少女的证据么?虽说在表面上正经无比,可心底里却对这一切不满,因而有着让人觉得非常不符合身份的作为。 “额?你们要去做什么?”埃利奥特认为自己搞不清楚这样的菲特奈,挠了挠头。 “露西让我去买一套可以在剧院穿的衣服。”菲特奈说。 “为什么我会有兴趣?”埃利奥特已经完全肯定菲特奈就是在拿他开玩笑了。 “我以为你会有兴趣。”菲特奈似笑非,“我听说你前几天跑到杰斐鲁大街去了?” 埃利奥特咳嗽了一声,口气里有些不耐烦:“我还以为你是真的什么事情都不管呢?” “我对你的私生活还真的不是很感兴趣——只是杰斐鲁大街里有些事情我需要你去查一查。” “你说的是波林娜吗?确实在那边听说了一些传闻。” “就是她。”菲特奈将手中要看的东西看完,站了起来,“另外,稍微注意一下身边的人——我确实不在意你的事情,不过不代表其他人不在意。” 埃利奥特觉得头痛。 “小姐,在获得足够的地位前出现在贵族面前,在我看来不是一个什么好主意,”迪克对菲特奈的想法一向保持沉默,可或许是这件事情引起了迪克的注意,让他认为菲特奈太过于松懈了,“只怕贵族们的视线都放在您身上了。” 埃利奥特明白了过来——自己的行踪已经被人盯上了——对贵族来说,找一个人去盯着某个人对他们来说非常简单。 菲特奈的身份引人生疑。 “艾文?弗雷顿是一个毫无背景的人——只是一个剧本里的人物罢了。”菲特奈轻声道,她没有直接回应迪克的质疑,是埃利奥特习以为常的那种话语,“没有什么稳妥的方式可以让我获得正式的地位。” “格雷德不是有一个证明身份的戒指吗?”埃利奥特想到了什么。 迪克的表情因此而有所变化,可一闪而逝。 “格雷德为什么会选择我呢?路德王国的贵族有可能相信一位星辉的余党么?”菲特奈反问道,“出门吧,我不喜欢迟到——有什么质疑可以告诉我,但是我没有回答一切问题的必要。那对你们而言是好事。” 菲特奈的话令人感到五味杂陈。 “我呢?”这时,角落里传来了另外一个声音——契布曼的手活动起来还有些不自然。 “这间屋子里你随便挑一个房间,接着完成我说过的事情……”菲特奈往外走,迪克没有因为刚才的对话而对她有所微词,只是替她拉开了门,当她说完话走出门后,门也被合上了,“不需要在意过程——我比较在意的东西是结果。” “真是……矛盾之人。”契布曼愣了愣,道。 第二百了六十八章 梅尔特塞西与现实(1) 菲特奈从离开居所一直到下午,几乎一整天都呆在梅佐大街的服饰店里——露西在这方面仿佛回归了女孩的本质,她其实很擅长对服饰的搭配与布料的选择,这种天赋使得她不怎么费力便可以让在这方面有所成就,换句话说,露西在研究服饰方面更有前途。 比起对魔药植物刻意的领悟力,她对服饰选择的狂热天然而简单。 菲特奈正好相反,她在两者上都没有什么天赋。不过对爱好更偏向于魔药植物的她来说,这个下午委实有些漫长——露西絮絮叨叨各种装饰和布料的注意点,同时她被要求换上了各种服饰。 “唔,这个款式很新,你要不要试试看?”露西此时向她展示一条浅黄色的纱裙。 菲特奈没有说话,因为她知道……果然,露西看了看裙子,似乎觉得颜色太浅,将它们放了回去:“唔,看样子并不是很适合你。颜色太淡了。” 菲特奈对衣服器具其实没有很多的研究,她能够以贵族的角度去评价一样东西是不是可以入贵族的眼,可无法肯定这样东西究竟来自什么地方——如果她是重视这些东西的人,恐怕也无法在伊索森林中那样艰苦的条件下生活如此久了。 因此菲特奈可以感受到露西在这方面的话语权,可她对这种话语权没有什么兴趣。 另一方面表现在她对露西产生了一些佩服——这些看似差不多的布料和款式的衣服在她的眼中竟然真的千差万别。 “全看你的安排吧。”菲特奈坐在店里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本书,她在露西的呼唤下终于抬起头,看着她向自己展示的一款新款的裙子,她感觉头有些疼,于是说道,“我相信你的眼光。” “你能这么说我很高兴,只是这样也太无趣了些。”露西的语气里有些不满,哪怕这是自己喜欢的事情之一,但是得到了这样漫不经心的评价——问谁能高兴起来呢? 虽然是这么说的,露西还是自顾自地往里走,放任菲特奈自己一个人享受阅读的时光——菲特奈见此微微地抬起头,目光落在了露西走入的走廊旁的一个人偶——人偶上还有没有做好的衣服。 一个自己不清楚的领域,空气中的味道如她往常感受过的那样。 菲特奈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背靠着的橱窗外,眼神迎着已经不刺眼的阳光,外面的街道、树木、路灯都被染上了一层深橙色。实际要看却有些困难,她此时只是看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匆匆地路过。 他没有看到自己。 科里福——他走来的方向是…… 菲特奈没说话,因为露西已经回来了,露西已经帮她把选好的衣服打包好:“好了,这样就可以了——我觉得它们会很适合你的。” “谢谢。”菲特奈朝她点了点头。 “真是糟透了——我可从来没和哥哥去过剧院,我曾经嘲笑他,是不是剧院在他眼里和教堂差不多呢?”露西朝菲特奈走来,意味深长,“他也很重视这件事情呢——这个剧本他也期待了很久。” “《梅尔特塞西》——一个以主角的名字作为剧名的戏剧,我刚才看了一会儿……你认为如何呢?”菲特奈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书,问道。 《梅尔特塞西》这一个由无名之人书写的剧本,其大致内容为,梅尔塞西特是一位平民魔法师,他的早年在贫困中度过,后来作为一位图书馆的管理员的他在法术研究领域获得了出色的成就,他在这个过程中还爱上了一位名为海拉的女贵族,显然,梅尔特塞西不会被对方的家族接受,可相恋的人却根本不打算放下彼此。 就在这时,好运的梅尔特塞西被一位对魔力颇有研究的老贵族赏识,这位年迈的老贵族没有任何的继承人,他看到了梅尔特塞西的卓越才能,决定将他立为继承人——这件事情引起了老贵族一直以来的管家的嫉妒。这位管家最终杀害了老贵族,将贵族头衔据为己有。同时,他以梅尔特塞西渎神为由将他逐出了路德王国。 梅尔特塞西并没有因此而没落,他选择了复仇。十年后,梅尔特塞西成为了一位商人,他买下了路德王国的一块土地,成为了贵族。他在成为贵族的时候得知自己曾经的恋人已经嫁人,自己的一切都不再被人提起。在悲哀情绪中的梅尔特塞西在向那位毁了他一切的管家复仇之后,便消失在了伊索森林,再也没有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 这是一个喜剧或者是悲剧并不重要——它展现了很多作为最近才产生的潮流。而至于故事的内容——另当别论。 “这个剧本很有意思,梅尔特塞西是极为幸运的人,不然不会获得老贵族的赞扬与海拉的爱,但是又是极为不幸的人。可是拥有的东西最终却不属于他。”露西不以为然,她的评价实在足够客观。 “这样的事情可能实现么?”菲特奈望着剧本沉默了一会儿。 “怎么可能呢?我们总是以为有些幸运能够降临在头上,可在我看来,那些事情不过是故事里的罢了。”露西不假思索。 菲特奈神情平静的脸上缓缓浮起了一抹很浅的笑容,这种笑容介于讽刺与喜悦之间,露西没有注意到她这个笑容。 “陛下知道这个剧本的作者是谁么?”菲特奈问。 “我问过他,不过作者不希望有人知道。” “有人贡献了如此有趣的剧本却不愿意公布自己的名字么?” “你对这个剧本很感兴趣么?我还以为你是个彻头彻尾的严肃之人,那确实让人很伤脑筋。” “你在说什么让人觉得伤脑筋?” “不,没什么——说不定你真的能够问到我的哥哥,这个剧本的作者究竟是谁?”露西露出了狡黠的笑容,这一刻她变得像是某种小狐狸,“反正我也很感兴趣。” 两个人的谈论后来因为找不到什么线索而结束了——贵族们的生活大抵如此,她们大约都明白接下来的事情也没有什么意外。 第二百六十九章 梅尔特塞西与现实(2) 以希尔顿调查署一直是个很清闲的地方,基本上不管事情,虽然国王认为它可以承担一些事务,但是更多人习惯过去的做法——因此没有多少人造访以希尔顿调查署。而对于以希尔顿调查署的在职人员而言,他们的人手不够,并不喜欢介入太多无关紧要的事情。 更何况以希尔顿调查署两个办公室里,一个常年没有人,另外一个多数时候只有一位不喜欢出门的职员。 吉尔便是那位职员。 他此时正在翻看一本有些缺损的书,里面已经有不少书页脱落了。它在保存上似乎出过什么问题。 这时响起了敲门的声音——吉尔望着门口沉默了一会儿,视线在空荡荡的对面办公桌上看了一眼,接着才声音不大不小地说了一声:“请进。” 吉尔不擅长和人交往——虽然这几年来已经好了很多。 他依旧记不清很多面孔,但是比起前几年完全不认得,现在是大致能够有些印象——而进来的这个人,吉尔却有较为深刻的印象——那个瘦弱的女孩,黑色的裙子看起来只是比平民要庄重一些,红色的眼睛也很少见。 菲特奈。 “你好,请问科里福先生在么?”菲特奈看到吉尔,起初似乎有一丝惊讶,接着问道。 “他不在。”吉尔淡淡地回答。 若科里福此时是吉尔,那么他会询问菲特奈有什么事情——那副好人的模样做得很足,可惜吉尔不擅长也不喜欢做那种事情,此时就显得生硬了很多,更是一副恨不得与一切撇清关系的样子。 “这样么?那么我可以询问一些其他的事情吗?”少女走了进来——吉尔不经意地皱了皱眉。 最近科里福总是不在办公室,他难免会遇到这样的情况——要应付一个人真的是十分让他头痛的。 “你要问什么?”吉尔沉默了一下。 “科里福先生帮过艾薇尔家族的人吗?我听说他和波林娜小姐的关系十分不错。” 吉尔终于抬起头看菲特奈——菲特奈和平时有些不同,她的脸上勾着一抹淡淡的笑容,让人看不出这样的笑容到底有怎么样的含义,但是吉尔却觉得这种感觉非常的不好。 “这是他的私事,我不知道。”吉尔在菲特奈脸上看不出什么,于是又低下头。 “你和他的关系很好吗?以希尔顿调查署建立到现在只有几年的时间——我听说他曾经也是一位平民,一位平民居然能够坐到这样的位置上。”菲特奈不在意他的态度,继续问道,“我听说你是被他提拔上来的,真是稀奇的事情。” 吉尔没有说话。 “科里福先生是一位值得佩服的人,我听说他的爱好广泛,才会和波林娜小姐扯在一起的吧?若我记得没有错,波林娜小姐是《梅尔特塞西》里海拉的饰演者——将那么多事情扯到自己身上可不是一件好事。” “确实如此,但是科里福支持波林娜做这个女主角却不是他本来可以做的。” “哦?” “有人说他收到了一些遗产——他们家族没落的时候以为那些东西是不存在的,但是被他找出来了。”吉尔缓缓道,他又一次抬起头看着菲特奈,望着她时双眼里有些耐人寻味的意思,“是《梅尔特塞西》的剧本作者给了他选择女主角的权力,不过我总觉得,如果不是他没有这方面的天赋——或者说不名正言顺,他就去担任男主角了吧?” 菲特奈从吉尔的嘴中听到了讽刺——可谁知道他到底在讽刺什么? “他以前确实是一位平民,在这里工作之前,但是比较好运罢了。”吉尔又说道。 “就像是梅尔特塞西一样?” “艾文小姐,你相信这个故事是真的吗?为什么不去看看再做评价呢?” “你会去吗?我觉得你觉得这个故事很真实。” “当然,那位作者是我见过最喜欢将现实的痛苦写在剧本里的人了——虽然我认为这是很无趣的。” 菲特奈的眉毛挑了挑:“为什么呢?和现实相关的东西不是十分迷人的么?” “痛苦可不是剧本,有些人在痛苦中死去,那些东西也是现实,即使以戏剧的形式重现了他们的痛苦,可究竟不再是那一份感情了——那还不如去虚拟某些东西,让它们看起来没有那么充满虚伪的气息。”吉尔的语气毫不客气。 就像是三年前一样。 “是吗?看来你是一个很有故事的人,你遇到过什么事情么?”菲特奈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吉尔身上。 吉尔却不想提这件事情——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忽然说那么多。 这种感觉……绝非出自己的本意。 天性一般地,吉尔警惕了起来,看着菲特奈的眼神里多了一丝谨慎。 “像是,被毁灭的家园,让人难以理解的破碎的梦……”菲特奈似乎没有注意到吉尔开始对自己产生了警惕,自顾自地说道——吉尔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震惊。 恍惚间,她似乎给了自己一种独特的错觉。 她是谁? 吉尔原本对这位艾文?弗雷顿没有任何的兴趣,只当她和其他的贵族一样,可是她此时突然走到了他的面前,提到了一些自己不愿意回忆的事情…… 她是谁? “哈,时间不早了——既然科里福先生不在,我也不好在这里再说些什么,你是一个好的职员,以希尔顿调查署比想象中地……要好很多。”菲特奈看着窗外的黄昏,那些光落在她的身上,让她被镀上一层伴随着消逝的气息。 菲特奈离开了。 吉尔最后时一直盯着她,害怕忘记了她的任何一个动作。 他觉得心烦意乱,于是胡乱地从抽屉里取出了一张纸,他在那张纸上随意地写着一些东西。 一些事情又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让他感觉不到周围的环境了。 因此他没有看到,本已经离开了这里的菲特奈出现在了办公室的窗外,她路过窗户,不经意地朝里面看了一眼。 “小姐,该走了。”迪克的声音在她的身边响起。 “迪克,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会信任我。可是我总希望你们不去理解我——像我这样的人,最终会一无所有。”菲特奈缓缓说道。 第二百七十章 梅尔特塞西与现实(3) 路德王国的夜晚,天空点缀着的繁星能够织成轻纱般的画,夜里对平民而言是美丽而单调的,对贵族而言或许才是一天的开始,他们举办宴会,谈论著作,或者前往剧院——德莱顿的皇家剧院是整个路德王国最有名的剧院。 白色的环形剧院不是最大的建筑,然而据说雕刻这座剧院外表的雕刻家也是一位魔法师,于是整个剧院的白色墙壁外表上被雕满了精细的浮雕,那些柔和美丽的人物角色不出意料来自于《神语》,人们可以从墙壁上看到《神语》里每个篇章的内容,但是它们又与神语里面不是完全一样。 今天晚上的剧目名为《梅尔特塞西》,这个剧本被现任的国王米塞?米德鲁斯大加赞扬,于是成为了贵族们关注的焦点,他们尽可能地不去评价这个剧本会不会被教廷喜欢,即使是为了得到新国王的认可也要去凑个热闹。 更何况路德王国此时可没有一个皇后,不是么? 这时,一架造型优美的大马车停在了剧院门前,身着正装的青年有耀眼的金色眼睛,在这附近的贵族们第一时间发现了他们这位新国王,米塞?米德鲁斯,有些人想要跟他打招呼,然而他们却发现国王陛下不是一个人来的。 他朝马车伸出手,那儿缓缓地伸出了一只带着黑手套的手,哪怕戴着手套也能让人感觉到那双手的纤细——那必定是一个女性无疑,接着从马车上走下了一位穿着黑裙的女孩——她红色的发被黑色的大礼帽遮住,带着纱网的帽子也将她的面部遮住了大半,只露出一点苍白的皮肤。 “那个女人是谁?”大门前有一些刚刚下了马车的贵族,望见这一幕,尤其是女性贵族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警惕,她们议论纷纷。 “艾文?弗雷顿,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商人。”认识她的人只能如此说——他们没有办法说出更多的评价。 “看看她——多么苍白的皮肤,多么瘦弱的模样,我听说她最近和米德鲁斯家族走得很近,对么?” “确实如此,来历不明,也不是一个十分漂亮的人——依我看那红色的眼睛和头发真是太过于扎眼了。” “陛下也是一个十分奇怪的人——可从未见过他与一个人那么亲近,他在即位之前我总认为他或许是一个活跃的人。” 贵族们此时对菲特奈议论纷纷,可是那个少女像是什么也不知道一样,她作为女伴挽着米塞的手走入了剧院中。 “听说露西带着你选了一整天的衣服?辛苦了。”米塞与她往前走,看了一眼她身上的礼服,缓缓道。 “选的人是她,我不过是在旁边附和她而已。”菲特奈说道。 走入剧院,两人在指引下来到了属于他们的包厢——这个二楼的看台就像是星辉白楼里可以观看到下方的阁楼,在这里可以很好地看到下面的情况,包括周围的——二楼不都是包厢,那些贵族们会聚集在一起,因此当米塞和菲特奈在包厢中找位置坐下时能够看到那些贵族们聚集在一起,拿着酒杯。 米塞有那么一刻望着那些贵族。 “你经常来这里吗?”菲特奈捕捉到了他这个表情。 “偶尔会,我的母亲喜欢来。”米塞说。 “我听说你建立了以希尔顿调查署——恕我直言,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机构。” 听到菲特奈提起了以希尔顿调查署,米塞的脸上流露出一丝人们不易察觉的苦涩:“很多人认为它没有存在的意义。” “你认为他们是路德王国的贵族们,对么。”菲特奈在米塞的话结束后立刻道。 或许是她的回答太快,又或者是她说的话令米塞惊讶,以至于他没有反应过来这一切。 “自从教廷的国家消失,路德王国接纳了那些教廷的成员,贵族们从此信仰艾伦蒂亚,是不是意味着,渐渐的他们就变成了教廷的贵族呢?啊,看来我说得有些过分了。”菲特奈看到米塞脸上的惊讶逐渐清晰过来,于是说道,“不过,我总是听到一些传闻呢——陛下似乎不喜欢与这些贵族们商量些事情,是觉得有些失望么?” “不,倾听女士的话是最基本的理由,请你继续说吧……我……”米塞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 “何必生他们的气呢,他们会很高兴的吧?这是他们新上任的国王,希望他们能够变得更加强大的国王。”菲特奈也望着在看台上的那一些贵族们,若有所思。 “我记得我的兄长曾经说过,贵族们或许已经与曾经很不一样了。” “如果做出了这样的选择话,继续下去总会有所意义的吧?”菲特奈轻声道,她回来望着米塞那带着一丝迷茫的眼睛,眼神中仿佛能够传达什么力量一般,令人动容。 “谢谢。”米塞顿了顿,接着露出了一个笑容,“那么,先告辞一会儿。” 说完,米塞站了起来,走出包厢,朝着那些贵族们走去。 接着菲特奈就看到米塞微笑地走入那些贵族之间。 米塞的外表令人心生信赖,同时温和的态度总是能够引起这些贵族的赞赏。 菲特奈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小姐,你在提醒他吗?”迪克在一旁,说道。 此时没有其他人在场——或许是因为米塞的话里提到了格雷德,所以让他有感而发。 “权力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啊——教廷的手太长了,总是会让这些人感到害怕,我可以想象米塞在想什么,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安德鲁要这么做,达尔法案的雏形是他的一些熟视无睹,阿伦纽家族也因此产生。”菲特奈望着米塞,眼神没有离开他一分一秒,“以希尔顿在实际上挑战了教廷,一个以教廷的标准去发展的国家忽然欢迎那些平民魔法师们,真是让人好奇,到底会发生些什么。” “星辉剩下的平民魔法师们——多数被教廷杀死了。” “显而易见,可不是全部。”菲特奈皱了皱眉,“真是伤脑筋啊。” 第二百七十一章 梅尔特塞西与现实(4) 那一场剧要开始之前米塞才回来,他朝菲特奈露出了一个歉意的笑容,然而菲特奈那看起来一点也不在意的表情让米塞松了一口气,并且对菲特奈的感激更足了。 他们坐在包厢里,周围的光线暗了下来。 这一出剧的开始是由一段歌唱开始的——波林娜的歌唱。以海拉这个女主角作为开始,这让人觉得很新奇,米塞因此在对菲特奈说:“选择这里作为开始,我也有过一些想法,可怎么也想不通。” 海蓝色的幕布前,柔光打在了那个美丽的女郎脸上,她娴熟的唱功让这儿这一段歌唱空灵中蕴含着少女的纯净,菲特奈静静地听着这一段歌声,已经感受到了海拉这个角色的独特。 最初海拉登场后,便开始了自己的台词,接着梅尔特塞西出现了,他与海拉相拥——以那一段他们相恋的环节开始。 海拉是个很特殊的角色,她爱上了梅尔特塞西——其本质上是十分纯洁的少女,因此才能得到梅尔特塞西的爱情——梅尔特塞西似乎超出了人们的预料,是个自闭而刻薄的人,这个角色放在很多人的心中都不会喜欢。 奇妙的是这两种性格的结合——梅尔特塞西与海拉相爱并且认为他们可以不顾一切,这便使得海拉有一场与家族的贵族们争论的过程,那些年轻的贵族们看到这一幕时脸上都露出了被震撼的表示。 接着便是老贵族——这一位伟大的施舍者,他看到了梅尔特塞西的价值。 然而好景不长,那一个被人们认为是罪魁祸首的管家出现了,他勾结了其他人,制造了一出冤案。 “我拒绝承认这一切——这些都是伪造的东西,他们想要利用这件事情击垮我——但是没有东西可以击垮我!没有!”梅尔特塞西在法庭上呐喊着,这种法庭十分原始,那些投票的贵族们都相信他的学识,都认为他是有价值的人,尤其在听到了他这样的话后。 此时已经演出到了梅尔特塞西站在法庭上的一幕了——比起一开始的他,此时的梅尔特塞西已经不像是以前一样阴郁了,或许是爱情,或许是荣誉让他变得开朗,变得坚毅,让他一直紧皱的眉舒展。 “可我们也有一位证人,证明他是有罪的!”就在这时,那位可恶的管家说道。 菲特奈能够感觉到气氛的紧张,并且想象或许有很多人在怒骂那个管家。 梅尔特塞西一定是无罪的,因为他肯定没有什么“证据”。 但是一切出乎人们的意料。 站出来的那名证人是——海拉。 “我可以证明——证明有罪的人是他。请判他的罪吧。”海拉走出的时候,惊呼声从看台上传出,他们都惊讶于这个转折。 “海拉?不,海拉!为什么?为什么……”梅尔特塞西是最惊讶的人,他是一个骄傲的人——哪怕在自己低入尘埃的时候。 可是这个他深爱的女人却说道,有罪的是他。 “真是让人难以置信。”米塞轻声道。 “您已经看过剧本了——还会觉得惊讶么?”菲特奈没有看米塞,只是静静地望着那一位梅尔特塞西。 他脸上的震惊、失望、挣扎、痛苦,这一切她都能够理解,并且——确实十分地还原了一切。如果真的发生了这件事情,那么,“梅尔特塞西”也一定是这个模样的。 这一切击垮了梅尔特塞西,他一开始痛苦,而后这种痛苦化作了仇恨。 “我总是认为海拉那么是不正确的——正义和纯洁的人,总是会坚持一件事情到底不是么?”米塞叹了一口气。 “确实如此,我很相信从一而终,什么都是如此。”菲特奈沉默了一会儿。 米塞不由得去望着菲特奈的侧脸——他以为每个人都会反驳他,就像是他不想再去问那些贵族们一样——她似乎和那些人很不同。 菲特奈像是没有感受到米塞的目光,继续看接下来的剧情。 米塞坚持着很多事情,可他并不知道,有一日,坚定自己想法的人,会因为他做出的与这种完全相反的事情而背叛。 接下来的内容是梅尔特塞西的复仇——他再回到路德王国的时候,海拉已经成为了一位贵族夫人,有几个孩子。梅尔特塞西让他的孩子遭殃,可是最终平安无事,那个管家和他偷走的东西都被强盗们洗劫了,他最终也在绝望中自杀。 梅尔特塞西做完这一切的时候,离开了路德王国。 “真是奇怪——他已经重新获得了自己的地位,为什么还要这么做?”米塞缓缓道。 他似乎感到遗憾,并且认为梅尔特塞西应该在这里有属于他的地位。 “因为罪恶不会结束,他失望的不是这些人,而是他遭遇的事情。”菲特奈轻声道,只是她这一次的声音太小,米塞并没有听到。 这是一出很独特的表演。 结束这一切后,菲特奈并没有马上离开——米塞又一次去找了那些贵族,等待中的菲特奈微微地低下头,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周围。 就在这时,菲特奈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走出了包厢——奥德里奇?威兹德姆,威兹德姆公爵。 威兹德姆家族一直被认为是支持教廷的家族,但是他竟然来看了这一出剧。 菲特奈不动声色地看着他离开,等米塞回来了之后,挽着他的手,离开。 一路上,菲特奈的没有说什么话,有什么贵族过来和的米塞打招呼的时候,她也仅仅是在有需要时打一个招呼。 不过在离开的时候似乎遇到了一点小麻烦,菲特奈看到忽然有一些剧院里工作的人们冲向了剧院的内部。 发生了什么事情? 米塞也注意到了这一件事情。 “发生了什么事情?”一位停下来的人认出了米塞,向他行礼——米塞于是借着这个机会问道。 “似乎是起了一些争执——陛下,我们会处理好的。”那个人说道。 菲特奈快速地扫了一眼这里其他的贵族的表情。 她看到了一些人的脸上露出了担忧。 米塞沉思了片刻,最终派出了一个人。 第二百七十二章 梅尔特塞西与现实(5) 《梅尔特塞西》令人意外地受欢迎——哪怕在贵族中也是一样的,一直不支持着一部剧的教廷最终仍旧表达了对这出剧的态度——他们将注意力放在了最后,认为所谓的罪恶与梅尔特塞西不得善终的原因都是对艾伦蒂亚的不忠诚。 那些事情在菲特奈看来没有什么吸引力。 这一部剧还让菲特奈更加引人注意——她作为米塞成为国王后的第一位与其一起出行的女性,确实令人注意。 然而没人能够调查到太多,因为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她只会往返于王宫与梅佐大街。她与人几乎没有人际交往,因此几乎没有人可以联系到她,没人可以打破她这在贵族看来都十分诡异的作息方式。 在德莱顿的王宫,菲特奈除了和露西一起研究魔药植物之外,主要目的是——德莱顿内的路德王国皇家图书馆。 对知识的垄断是这些贵族们经常做的事情——德莱顿没有公共的图书馆,皇家图书馆是这里最大的图书馆。 当初有人认为她进入皇家图书馆只是她的阴谋,但是在王宫里工作的却发现菲特奈是真的去图书馆里阅读的——她往往径直来到图书馆,一直待到黄昏,如果不是因为图书馆不允许书籍外借,人们可以想象她每天都会带走很多书。 这一天,露西很早就离开了。 菲特奈坐在图书馆中,周围几乎没有什么人——能够获得许可入内的人很少,而那些可以入内的人也往往对图书馆没有什么兴趣。此时,她的面前的桌子上有一本绿色书皮的书,上面画着一些《神语》中的角色。 还有几份档案——皇家图书馆会储存这些档案,这些档案各式各样。现在负责储存档案的地方是以希尔顿调查署,而这些档案是至少二十年前的,比以希尔顿调查署里的档案年份要早得多,也记录了一些以希尔顿调查署没有的资料。 还有一本《梅尔特塞西》。 菲特奈坐在椅子上,望着自己翻开的这些东西,似乎在发呆——可她的双眼里光芒流动,证明着她那丰富的内心活动。 忽然,菲特奈停下了思考,因为她发现有人站在了她身边。 “我可以问问——你在看什么么?”紧接着她听到了一个无比温柔的声音——像是春风,可以柔软地落在了心头。 菲特奈转过头——发现那是个极为美丽的女人,白皙的皮肤,蓝色的眼睛像有一片湖泊,弧度优美的脖颈,姿态上的优雅……同样美丽的女人在菲特奈的心目中还有自己的母亲阿黛尔,可是这位有着柔和五官的女人身上却有种阿黛尔无法企及的特质,让她在两者的比较中脱颖而出。上菲特奈认为她的年龄应当比给人的感觉要大很多,因为那双眼睛中写着一些只有时间才能书写的东西。 “您好,夫人,我在读最近的一个剧本。”菲特奈指了指《梅尔特塞西》。 桌子上还有其他书,《梅尔特塞西》或许只是她的参考书目。 “啊……这是最近的新剧,我最近在忙着其他的东西,只是听米勒说了一会儿,你乐意告诉我么,它说了些什么?”女人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孩童才会有的期待。 米勒是米塞的小名,就像是洛奈和菲特奈一样。 “我很荣幸。”菲特奈缓缓道,“大约是一位年轻并且有天赋的平民魔法师遇到的幸运的事情和不幸运的事情。” 女人在菲特奈的身边坐下,她的手肘随意地撑在了桌子上,微微地斜侧着身体看着菲特奈,她的随意让她的身上多了一份慵懒的美感。 这位美妇只怕曾经在路德王国造就过不俗的成绩。 “家里贫困的少年在路德王国认识了收获了荣誉和爱情,可是这一切却被破坏了,被一个有嫉妒心的坏人破坏了。”美妇这个样子让菲特奈愣了愣,她接着说道。 “被破坏了?真是太过分了——他做了什么?”美妇的脸上露出了孩子才会有的愤怒,可这种愤怒总让人觉得一闪而逝,果然她下一刻又以一个充满好奇心的眼神看着菲特奈,“他是怎么破坏的这一切?” 现在看起来,这位美妇可是和其他整日无所事事的贵族差不多。 “他捏造了一个事实,让梅尔特塞西入狱,并且梅尔特塞西被驱逐出了路德王国。”菲特奈于是说道。 “捏造了一个事实?被驱逐?!”美妇忽然高声道,像是在看什么十分不可思议的事情,“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在路德王国怎么还会有这种事情!每个人都是公正的,他们不该受到这样的对待。” “夫人,请冷静一些,这些事情只是剧本里的故事。”菲特奈安慰美妇,这句话让她稍微安静了下来,继续睁大着她那双动人的双眼,看着菲特奈,似乎期待着菲特奈继续说下去——渐渐的,菲特奈能够感觉到的那种可爱的眼神多么奇特了。 这个女人像是女孩般天真,可是她的儿子和女儿们似乎没有一个人和她相似。 “梅尔特塞西还是被驱逐了,因为他的爱人作为证人,让他的罪名成立了,他于是被驱逐了。”菲特奈狠了狠心,和那位美妇说道——美妇脸上可爱的表情渐渐凝固,她似乎不可置信到了极致,变成了一座雕像,“真是难以想象,他身为图书馆的管理员时认识了他的那位爱人,他们本来已经说好了为了爱情不顾一切。”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美妇大声说道,与此同时还站了起来,可是紧接着她的脸上又出现了惊慌失措,与无法明白这一切时有的迷茫,“是么?真的不可能出现么?那种可恶的女人……” “或许她会有什么苦衷呢?”菲特奈说道。 “不……怎么会有苦衷呢?”女人摇了摇头,她眨着自己的双眼,接着去拉起了菲特奈的手,“我对这一出剧很感兴趣,我们一起去看看如何?啊……我还没问过呢,你叫什么名字?”“艾文?弗雷顿。” “好的……艾文,我的艾文……我叫雪莉,雪莉?芬利,认识你可真是高兴。” 第二百七十三章 梅尔特塞西与现实(6) 雪莉?芬利,米塞的母亲。 在她的大力要求下,菲特奈和她一起再去看了一次《梅尔特塞西》——距离第一次看这一部剧已经过去了两个月,而它的热度一直不减,这个夜晚,带着黑色硬纱帽的菲特奈和穿着白色裙子,戴着同色硬纱帽的美丽女人来到这里时,发现这儿显得有些拥挤。 身为皇家之人,在这一个皇家剧院里,雪莉拥有一间自己的包厢。 贵族们看到雪莉时都有些惊讶,有些人想要来和雪莉说话,但是她却头也不回地拉着菲特奈一直往前走。 菲特奈能够想象经过这一晚后自己的传闻将会变得更加离谱。 雪莉一路上都没有说话,来到包厢后,她便摘下了自己的硬纱帽,站在了外围,似乎想要把这一切看得更清楚。 菲特奈已经看过这出剧了,然而作为陪伴者,认真地再欣赏一次也是对其他人的尊重。 《梅尔特塞西》开始后,雪莉紧紧地盯着开场时的海拉,她的注意点似乎在海拉的唱词和接下来的剧情,而菲特奈的注意点却在海拉这个演员身上——饰演海拉的人已经不是波林娜了。 她这几个月没有特地地注意波林娜,同时简报上也对她不提一字。 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菲特奈于是让迪克靠近他,她在迪克耳边说了些话,迪克便恭敬地朝她行了一个礼,接着退出了包厢。 雪莉根本没有注意到菲特奈的这些小动作,她全程都在盯着舞台,菲特奈甚至以为她的眼睛连眨都没眨——她却不是十分喜欢这一出剧,以一个代入者表达情绪,只是一直瞪大着眼睛,看着这一切。 “我拒绝承认这一切——这些都是伪造的东西,他们想要利用这件事情击垮我——但是没有东西可以击垮我!没有!”当梅尔特塞西念出这一句台词的时候,雪莉的脸上终于了表情,她先是惊呼了一声,接着当海拉出现在梅尔特塞西的面前时,她再也支撑不住,跌倒在地。 “夫人!”菲特奈走到了她面前,将她扶了起来。 雪莉的脸色苍白得像是一个死人一样,双眼无神,整个人像是苍老了二十岁。 “你相信这个故事吗?亲爱的……”雪莉无力地抬起头,看着菲特奈,她轻声地说道,声音虚弱。 “这是个剧本,或许有些现实的因素吧,有些东西确实有些现实的因素,可是这个故事未免太离奇了。”菲特奈说道,她轻轻地拍着雪莉的背,让她缓一缓。 “你与米勒想得可真像……快,扶我起来。”雪莉说道。如她所愿,菲特奈将她扶起来,将她送到了沙发上坐下,让她把剩下的部分看完。 但是雪莉显然没有在认真地看剩下的内容,她的眼神有些呆滞,眼前发生的一切已经不能引起她的注意力了。 迪克这时回来了,他在菲特奈的身边说了些什么,菲特奈皱了皱眉。 “夫人,我先离开一会儿。”菲特奈对雪莉说道,雪莉无力地动了动手指,像是随便她去了。 菲特奈离开了包厢,此时的走廊静悄悄的,她循着迪克说的地方走去——一直来到了某个房间前。 “两个月前,邓肯?摩罗尔斯在这里与剧院的人起了一些争执,邓肯希望这部剧中加入一些《神语》的元素,否则不符合教廷的想法。可是剧院的人无权改变这一切,他们希望邓肯去与米塞说。”菲特奈的脑海中回荡着迪克的话。 邓肯?摩罗尔斯——那时发生在剧院里的事情与他有关。米塞之后派了人,说不定他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 可是剧本除了海拉的饰演者不一样之外,没有任何的变化。 米塞又一次地拒绝了教廷提出的事情——可以说是某种叛逆,或者说,米塞正在努力地贯彻着他一直以来的想法。 “邓肯?摩罗尔斯今天又来了剧院,应该就在……”迪克的话指引着菲特奈来到了这里。 这儿实际上是一个半开放的房间——有四扇门可以进入那个房间,菲特奈借着微微敞开的房间的门中透出的光,可以看到房间内随意堆放的杂物。 以及……一个高大的身影。 奥德里奇?威兹德姆。 菲特奈威兹德姆公爵出现在这里时,有些惊讶,她皱着眉,接着发现了一个躺在血泊中的人。 若不是在伊索森林生活的一段时间,她估计已经忍不住发出尖叫了——那个倒在血泊中的人…… 邓肯?摩罗尔斯。 为什么会是威兹德姆公爵?菲特奈的眼中闪烁着寒光。 威兹德姆家族一直是教廷的支持者,但是其本质是贵族,是一个为了自己的利益而不顾一切的人——尤其是威兹德姆这样的家族。 可是……这一次的目的呢?他杀了邓肯,那位作为贵族和教廷连接点上的最后一人。 但很显然,威兹德姆公爵会秉承着自己一直以来的冷血天性去完成自己的计划。 菲特奈的表情阴晴不定,在威兹德姆公爵叫来自己的仆人收拾残局之前退走——她可没有死在自己父亲手里,或者说将自己原本的身份暴露的打算。 菲特奈若无其事地回到了雪莉的包厢中,雪莉此时斜靠在沙发上,她的眼神依旧无神。 “艾文小姐,你听说过我的故事吗?”雪莉说道。 “您是路德王国中最尊贵的人之一,我想我对您的事情有所耳闻。”菲特奈不知道雪莉的打算,只是说道。 “是吗?原来他为我做了那么多事情,以至于我现在不是一个臭名昭著的女人,而是一个尊贵的人吗?”雪莉的声音十分冷淡,菲特奈一时间听不出她的话里有怎么样的情绪——可比起的之前却正常了许多。 菲特奈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她能够听出那个“他”,指的是安德鲁?米德鲁斯。 其实谁都知道那个故事,雪莉与阿德兹。只是没人会在她的面前提起。 “他回来了,他一定回来了。”雪莉突然说道,“阿德兹——他回来报仇了,就像是梅尔特塞西一样。” 第二百七十四章 梅尔特塞西与现实(7) 德莱顿,威兹德姆家族的住宅。 书房的布置简单而整洁,是威兹德姆公爵一直以来的习惯——威兹德姆公爵站在背着光的地方,那张硬朗的,擅长没有表情的脸忽明忽暗。 在他的背后,便是那一张可以书写影响整个国家的政策的桌子,在上面已经堆满了文件。 “费奇,现在的情况如何?”威兹德姆公爵的声音响起,那低沉而充满了威严的声音很容易令人受到影响。 “已经乱了起来,邓肯?摩罗尔斯死亡的消息已经在被送往特开罗兰了。陛下为这件事情很头疼,让以希尔顿调查署的人放下之前的任务,搜查究竟是谁杀死了摩罗尔斯公爵。”费奇说道,“我们应该做些什么?” “明天开始收拾东西,回海瓦格。”威兹德姆公爵沉默了一会儿,道,“明天早上让莱莉雅来一趟,无论如何——并将这封信交给伊索普伯爵。” “那么,我们是明天下午离开吗?”费奇问。 “不,我们明天晚上离开。明天下午我要去一趟皇宫。”威兹德姆公爵说道。 “是的,先生。”费奇说道,即将退出去做安排——威兹德姆公爵已经在这里住了很长一段时间,现在想要收拾不是一时半会能够解决好的,因此尽可能地提前安排,总是一件比较好的事情。 “等等。”威兹德姆公爵让费奇停了下来。 费奇转过头,耐心地等待着威兹德姆公爵继续说下去。 威兹德姆公爵沉默了很长的一段时间,这个挺拔背影的主人这几年见过了太多的事情,以至于在这层并不十分明亮的光中他像是一位饱经风霜的战士——最终他还是说道:“你曾经说过——她和我一样冷静。” “如果您说的是菲特奈小姐,那么我认为我可以坚持这个想法。”费奇想了想,终于想起来这句很久以前说的话。 “这是一个很乱的时期,谁都想要点什么,但是莫名其妙的人总是会从他们不知情的地方出现,扰乱这一切——冷静下来的人总是能够走到最远,可是——她可能会因为不停地避让这一切而忘记自己的初衷。”威兹德姆公爵的声音很沉,像是在概括一本书里的内容,因为他脸上的表情与他说的话完全不符合。 “小姐她——还活着吗?”费奇是奥德里奇最忠诚的仆人,此时他意识到了什么。 威兹德姆公爵不再说话,费奇发现那位一直如同钢铁般的男人,脸上竟然出现了一丝困惑。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现象,让人不安。 “她其实不像任何人,不像我,也不像阿黛尔。”威兹德姆公爵顿了顿,“因此没有人可以支持她的时候,她会一直坚持自己。” 费奇微微一愣,不明白威兹德姆公爵在想些什么。 “先生,有一位客人拜访。”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了一个敲门声——仆人的声音传来。 “是谁。”威兹德姆公爵不是谁都可以拜访的,只不过这种情况下,他们更在意的是谁会如此晚地造访。 “他自称是安森迪尔公国的艾德?安森迪尔。”仆人说。 威兹德姆公爵的眼睛中闪过了一丝惊讶,接着他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的时候——锐利得像是往常一样。 “让他进来。” ============================ 威兹德姆家族的住宅中发生了什么,很多人不得而知,谁都在为了自己的状况担忧。 在德莱顿郊外的一个住宅中——这座乡下别墅并不少见,属于贵族们在郊外的居所,它也被安排得很好,设施一应俱全,与在德莱顿里面的住宅没有什么两样——甚至会让人觉得有些过了,觉得这是一个经常需要出入德莱顿,但是又不喜欢那个城市的贵族修造的。 在一间房间中,一个人背对着门口坐着,他的面前是火焰在燃烧着的壁炉——这个季节根本不需要壁炉,只会让人闷热得难受,可是这个人坐在沙发上时还披着一块毛毯。 或许正是这样的奇怪举动,打开门准备走进来的年轻人停在了门口。 壁炉前的光不足以照出那个坐在沙发上的人的脸,可是人们可以认出那个站在门口的人——科里福。 “你把那个小姑娘的位置给撤了?”首先开口说话的是坐在壁炉前的人。 “难道你后悔了吗?”科里福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似乎不是很在乎这些事情。 艾薇尔家族现在的位置岌岌可危,波林娜再失去自己在剧院的工作,只怕整个家族将会进入一个比上一任艾薇尔子爵在时还要严重的危机里了。 “哈,这是你的事情,不是我的——只不过,你听说了吧,邓肯?摩罗尔斯的死?” “我听说了,米塞让以希尔顿调查署调查这件事情。” “那么现在,将是艾薇尔家族展示他们最后的价值的时候了。” “看来你是要对他们赶尽杀绝了?我怎么记得,艾薇尔家族并没有参与三十年前的那一桩事情。” “因此我会问你是否会觉得愧疚?” “我不会,我只是有些好奇而已。” “我们欠下了什么,就该偿还什么——这些事情不是很正确的吗?无论以什么样的方式,总是要付出他们所应该付出的代价。” “好吧,那么,理由是什么?” “不需要着急,米塞太过于心急了,以希尔顿调查署的事情也是。” 科里福皱了皱眉:“不尽快处理这件事情的话,只怕教廷的人不会轻易地放过这件事情。” “不安的教廷——可是那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他们既然认为谁都需要为信仰买一笔单,那么就看看这会儿还会不会有人买他们的账了。” “我记得我们本来和他们是一伙的?” “哈哈哈哈!一伙的!真是可惜了,在这样的漩涡中,我们只能拉着周围人的手,不过总是会有牺牲者的,这其中我们还要去排斥一些人,谁是那个倒霉蛋呢?” “好吧,如你所愿——我还奇怪一件事情。” “你问吧。” “艾文?弗雷顿的事情。” “你不是已经有所猜测了吗?” “她想做什么……” “谁知道呢,只要她妨碍我,她就要死!” 第二百七十五章 梅尔特塞西与现实(8) 雪莉是个十分独特的人,人们说她柔弱得像是珍妮尔家族的阿黛尔?珍妮尔,可是她曾经为了一位平民魔法师的情人与家族的人争吵,她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实际上是路德王国里一位出色的魔法师。 她有些神经质,会温和地朝着每个人笑,能换上平民的服饰,和任何一个人到处逛逛,可是没有一个十分要好的朋友。 身为安德鲁?米德鲁斯的皇后,她不喜欢和安德鲁出现在一个场合中,她表现得对米德鲁斯家族并不热衷,可在安德鲁死后,她却几乎放弃了自己曾经所有的爱好,变得只喜欢在皇宫中种植各种植物了。 这天下午,雪莉像是往常一样,睡到下午,起床后的她悠闲地摆弄着她那些植物,并不曾为了其他事情忧愁。 “殿下,威兹德姆公爵来访。”这时,一位女仆说道。 “哦?那让他进来吧。” 于是当威兹德姆公爵来到雪莉常待的后花园时,发现雪莉就蹲在植物前,拿着一个小铲子,让阳光直接地照在她雪白的肌肤上。 “殿下。”威兹德姆公爵说道。 “你有什么事情吗?”雪莉问,“不过,对了,奥德里奇,我们有多久没有见面了?” “三十年。” “三十年!对了,那个时候,我替阿德兹把那本《温切特先生的回忆录》交给你——如果你当时没有忙于与自己的兄弟争夺公爵的位置的话,说不定当时接纳阿德兹的人是你,而不是可怜的弗拉格雷先生。”雪莉似乎想起了什么,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怀念,“那可爱的弗拉格雷先生,我还记得他。” 威兹德姆公爵声音顿了顿:“确实是一个值得敬佩的人。” “如果当初你是那位接纳阿德兹的人,或许可没有什么查德的事情了——真是多么讽刺的事情啊。”雪莉继续说道,“对了,那些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如果你认为自己可以帮助他的话,你可能就坐不到现在的位置上了,那时候,平民和贵族的界限还是很分明的。天哪,艾伦蒂亚在上,我在想什么呢?我现在竟然在否认教廷!” “殿下,我为我当时无法作为深感抱歉。”威兹德姆公爵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是啊,谁都为他可惜——他是最了解温切特的人。他是最有才华的人,他是最优秀的人——但是谁毁了他呢?”雪莉大声道。 威兹德姆公爵不说话了。 “是我!没错!是我,是我当了那个证人,我告诉他们,阿德兹是有罪的。”雪莉愤恨地说道,“这是多么可笑的事情啊,他信任我,可我却说他是有罪的。” “或许那不是你的错。” “安德鲁也这么说——你知道吗,奥德里奇。我小时候就觉得你和我是一类人,所以我喜欢和你在一起的玩耍,可是那之后你变啦,你变得和他们一样了,变得那么自私自利。我多么愤怒这一切,可是我也变成了那样的人。”雪莉的愤怒似乎转向了威兹德姆公爵。 “我很抱歉。”威兹德姆公爵只能这么回答。 “没错,便是如此,我当时向很多人发过脾气,他们都是这么说的。”然而雪莉的愤怒忽然消散,她已经站了起来,目光有些呆滞。 威兹德姆公爵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知道吗,奥德里奇。”雪莉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说,“他回来了。” 威兹德姆公爵似乎有所察觉,因此此时不是很惊讶。 “他是一个固执的人,三十年后,连我都要将这件事情放在心底里的时候,他又出现了。查德?兰斯洛特遭遇的厄运,还有邓肯?摩罗尔斯的死,不会和他没有关系,但是我找不到他,我也不愿意看到他。”雪莉轻声道,“我们已经没有权力在见面了。” “您希望我为您做什么?” “算了吧,就算这个漩涡谁都要被卷进去,可我不想再听你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了——威兹德姆公爵,告诉我,你今天来找我做什么?” 威兹德姆公爵看着雪莉的脸上,表情有些微妙。 没人知道雪莉在想些什么,她的精神状态一时好一时坏——这些是有理由的,是从阿德兹离开后开始的。 “其实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不是你将《温切特先生的回忆录》给我的时候,而是681年的跋涉之月,你还记得吗。”威兹德姆公爵深呼吸一口气,说道。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雪莉蹲下来为自己的植物松土,一时间没有想到威兹德姆公爵在说什么,可是她的表情忽然顿住了,脸上变得苍白——忽然间她尖叫了一声,跌落在地上。 “殿下。”威兹德姆公爵叹了一口气。 “够了!你到底想做什么!为什么还要向我提起这些事情!你是来羞辱我的吗?!”雪莉像是一个受伤的孩子在地上抱着自己的双膝,泪水止不住地从她的眼中流下来。 “那些遗憾已经变成了遗憾,我只是想说,你现在应该为米塞做一些打算了——安德鲁死了,你能够选择的机会已经不多了。” 雪莉听着威兹德姆公爵的话,泪水渐渐止住了。 感受到她似乎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威兹德姆公爵才稍微地松了一口气:“你知道的,米塞一直在做很危险的事情。什么样的人能够支持他,却不会影响到他的决定很重要——如果你不希望你的悲剧不会再于自己的儿子身上重演的话。” “不会的!当然不会。”雪莉说道。 威兹德姆公爵看着这个又哭又笑的女人,虽然不理解却没有将他的不理解说出口。 他们曾经确实是朋友,是两人少有的朋友。 可是时间总是让人变成另外的一副样子。 “雪莉,或许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威兹德姆公爵转身要离开,忽然,他想到了什么似的,停了下来。 雪莉有些懵懂地望着他。 “我当初没有帮助你——现在却和你提出这些事情,便算是交易吧。”威兹德姆公爵说道,“有一个人……” 第二百七十六章 梅尔特塞西与现实(9) 威兹德姆公爵离开德莱顿之后,整个德莱顿陷入一种奇怪的平静中——虽然威兹德姆公爵的去留并不会这种情况产生影响,因为这种奇怪的平静产生于一些贵族们无法理解的,对邓肯?摩罗尔斯之死的反应。 菲特奈依旧像是往常一样出行,她似乎不在乎这种平静。 这个晚上,她回到了居所,当她换了一身衣服,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用羽毛笔书写着一份进行了一段时间的书稿时,埃利奥特才回来。 已经很晚了。 “教廷最近居然没有动作——总觉得不太对劲。”埃利奥特推开客厅的门,身上带着雨水的气息。 “你没有带伞吗?”菲特奈看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没有,这雨下得太突然了。”埃利奥特回答道,他用手揉了揉自己湿润的头发,走到了菲特奈的面前,一叠没有沾上水的纸放到了她的眼前,“还有些奇怪的事情……” “你先去洗个澡,我看完再说吧。”菲特奈打断了他。 埃利奥特于是先离开了。菲特奈便翻开了这一份资料,她纤细的手指轻轻地划过纸张上的字,表情没有因此产生什么变化,可她很专注,以至于耳边那越来越大的雨声都没有注意。 这个季节的雨突如其来,比跋涉之月的雨要更猛烈。 窗外,雨水纷纷砸落在地面,地面于是被砸起了一层浓郁的白雾,浸在白雾中的东西渐渐变得冰冷,人们避免这种无谓的接触,只有建筑物们承受着这样的伤害,它们的表面都覆盖着一层奇特的霜。 深夜里,住在德莱顿的人们或许会起来关上窗户,可更多人蜷缩在被子里睡得香甜。 这样的天气是最适合睡觉的。 “咦?我还以为你已经休息了。”埃利奥特洗完澡走到大厅时,看到菲特奈坐在椅子前,十分惊讶——她已经看完了资料,手中握着的羽毛笔保持在她的手中,她望着窗外的雨,不知道在思考什么——显然她还阻止了迪克关窗的打算。 “没有,教廷最近在修缮西林克教堂……因为露西的觉醒仪式?”菲特奈很快回过神来,她和埃利奥特说。 “嗯,我这几天走遍了教廷的工作地,还追踪了一些教廷的人,他们都在准备为公主殿下的觉醒仪式,可是没有人再提起邓肯的死。真是奇怪。”埃利奥特想了想,在菲特奈对面坐下,一边还用毛巾擦拭自己湿漉漉的头发,“邓肯死得莫名其妙的,直到现在都没有找到凶手。” “这是当然的。”菲特奈说道。 “为什么?”埃利奥特还是不理解这些贵族们的想法。 “只要产生了一些矛盾,贵族想要杀死对方向来没有什么理由。”菲特奈说得十分随意。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了窗外响起一个重物落地的声音——埃利奥特神色一变,可看到菲特奈并没有因此产生什么影响时,便放下心来。 很快,一条藤蔓从窗户外伸进来,在藤蔓上缠着一把匕首。 “又是贵族派来的。”埃利奥特叹了一口气,“这是这个月第几次了?” “在我的身份不明朗之前,这些事情很正常。或许是他们觉得我的出现太过突然——对一些家里有女儿的贵族而言,更是一个威胁。”菲特奈伸出手,抚摸着那一根藤蔓。 匕首落在了地上,被走过来的迪克捡了起来。 “查一下是什么家族,晚一些和之前的一起送回去。”菲特奈吩咐。 “是的,小姐。”迪克面无表情。 埃利奥特听到了两人的对话,没有评价,抱怨起了另外一件事情:“总是搞不清楚这些贵族在想什么,米塞也是如此,我到现在都没有明白以希尔顿到底是干什么用的——达尔提出这个调查署后,反而将精力放在了自己的提案上,他还能有点其他事情做么?” “以希尔顿调查署建立最初似乎是为了调查什么东西——可是后来却衍生了两个不受达尔控制的办公室。”菲特奈揉了揉眉心。 他们最近面临很多问题,邓肯之死是如此,以希尔顿调查署也是如此。错综复杂的事情比起星辉中发生的事情更让人绝望。 埃利奥特抱怨了一些菲特奈最近听了很多的话,她没有仔细听,想起了自己在剧院看到的那一幕,她现在认为威兹德姆家族正在谋划着什么,或许会与教廷的利益背道而驰,这才会让威兹德姆公爵对摩罗尔斯公爵痛下杀手。 “教廷在德莱顿的根基并不深,因为安德鲁国王曾经有过一系列排斥教廷的行为——不过他却十分尊重邓肯?摩罗尔斯。”迪克想起了什么,在一旁说。 “安德鲁国王为什么要排斥教廷?我记得他和教廷并没有什么仇恨。” “似乎是为了皇后——雪莉殿下曾经遭遇过一场很大的挫折,从那之后就对教廷不冷不热。” “这么说是为了爱情吗?听起来真是可怕——不过雪莉皇后倒是一个十分特别的女人。”埃利奥特的露出了一个微妙的笑容。 “姑且可以这么认为,可是雪莉对阿德兹的爱人们有目共睹。” “不过她是安德鲁的皇后不是吗?那件事情几乎没有人记得了——安德鲁国王死后,很多事情都变得不清楚了。” “安德鲁国王……死后?”菲特奈回过神来后听到是这个语句,喃喃自语,接着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以希尔顿调查署是什么时候建立的?” “715年的进展之月,不过那个时候,安德鲁国王已经死去了近一年了。”埃利奥特忽然间反应过来菲特奈在想些什么,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要建立起一个从来没有过的地点需要至少一年的时间。”菲特奈说道。 “好吧,就算这样吧,以希尔顿调查署是为了调查安德鲁国王而建立的——可他有什么可以调查的?” “死因——和邓肯一样,被人们淡忘的,死因。”菲特奈一个一个字说道。 “难道有人想要刺杀国王吗?!”埃利奥特此时是真的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了。 第二百七十七章 梅尔特塞西与现实(10) 这场雨中还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波林娜坐在自己的公寓中,望着那些被翻出来的,堆满了房间的衣服,愣愣地。她似乎在发地,更像是躯体没有任何的生气,再也没有活力注入那一具身体里。 “波林娜小姐……”这时一个人走进房间中,那位老妇人是她的女仆——也是这个时候的她最后可以依靠的人了。 谁知道这几个月究竟发生了什么呢?原本已经胜券在握的莎伦忽然间遭遇了挫折,她成为了圣女西布的候选者,但一切还没有开始时,她又因为那些丑闻而失去了这个机会,家族的挣扎全然无用,还将这一切错推在了她的头上,于是她被逐出了家族。 听起来是多么冷血——一个未嫁的女人被逐出了她的家族! 所幸的是,波林娜还是皇家剧院最好的女演员——幸运又一次降临,她担任了《梅尔特塞西》的女主角,海拉的饰演者,她做得很好——或许是发生的那些让人沮丧的事情令她发挥得比往常都要好。 但是,就在她以为可以大赚一笔,以一位艺术家的身份继续生活在德莱顿,而不去依靠什么家族的时候,她被赶出了皇家剧院。 没人告诉她为什么——而她在被拒绝进入皇家剧院时,竟然有些习惯了那些感觉。 就在今天早晨,公寓的主人告诉她,她的租约到期了。 波林娜已经身无分文,除了那位从小跟着她的女仆外,她似乎已经什么也不剩下了。 但是这些有什么用呢?! “够了!不要再说了!滚出去!”波林娜大发脾气,和往常一样她将自己这些不幸发泄在了其他的事情上,以前她发怒的对象是那些与她相谈甚欢的男士们,而现在她只能去呵斥那位女仆,“真是过分!真是不公平!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 “或许这……不是你的错。”女仆站在门外,脸上也充满了疲倦。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要面临这些事情是必须的吗?艾伦蒂亚在上,我不该被这么对待!”波林娜不由得更加生气——因为女仆语气里的犹豫,仿佛真的做错事情的人是她一样。 可她有什么错呢? 想要她担任圣女西布的人是家族里的人,而她饰演海拉也没有出什么乱子。 “我现在还能去什么地方?!”波林娜十分绝望。 “还有一间小房子,在乡下,属于艾薇尔家族的……我已经问过了,您可以在那儿先生活一阵子。”女仆顿了顿。 “你疯了吧?乡下?我对那些可怕的乡下,粗糙的,粗劣的东西太过敏了——我不能生活在那儿。”波林娜惊叫。 “可是您已经没有钱了。” “没有钱——该死的,我为什么会没有钱了呢?” “您在出演海拉之后将钱都用来购买衣服了,但是那些衣服被您存在了剧院,它们此时应该不属于您了。” “为什么?那是属于我的东西!” “剧院方面说,您这样的品性不足以饰演海拉。” “可笑!真是可笑——他们是要逼死我吗?现在要把我逼到乡下,和你一起过着贫困的生活,忍受着让人恶心的味道吗?我告诉你——我可不是福莱特,不是那个被乡下女人生下来的杂丨种!”波林娜的语气了充满了怨毒,“我那位兄长竟然可以如此地狠心,当初他拿不定主意如何处理福莱特的时候,如果不是乖乖地听我的,那个杂丨种肯定还要再碍事!但是现在呢?他居然抛弃了我!” “小姐,我为您的遭遇感到遗憾,但是——请让我纠正您的一个错误,不是‘我们”,仅仅是‘你’罢了。”女仆说道。 “你是什么意思?”波林娜一愣。 “我的意思是,从今以后,您一个人生活的日子,将会在乡下,我已经帮您收拾好了外面的东西,并且为您换了一些钱,在您适应那边的生活之前,应该足够您支撑一段时间了。哦……我还为您准备了一份去乡下的地图……” 波林娜险些失控,她冲到了女仆的面前,那双漂亮的手抓住了女仆的双肩,用力时似乎要将指甲嵌入女仆肩膀中。 “你再说一次?谁给你的权力离开我的?!”波林娜瞪大着眼睛。 然而那位女仆面无表情:“小姐,请您冷静一些,这么下去是无法一个人生活的。” “天啊,你们这是都要把我逼到绝境吧?你们是希望我死去吧?” “并不是这样的。” “就是这样的!既然你们希望我去死,那么你先去吧!你先去!”波林娜激动了起来——她本来已经十分激动了,此时便像是一位疯子,她转过头,从桌子上拿过了一把小刀,就想要朝女仆刺去。 女仆显然被惊吓到了——她没有想过波林娜会如此无情。女仆的身体僵硬,眼看着刀就要扎在了她的身上! 当——! 却有人救下了这位可怜的女仆——小刀被弹飞到了床边。 “哦,先生,谢谢你……”女仆忍不住痛哭,因为她看到了那位及时赶到的人——科里福抬起手,魔力挡住了那把小刀。 “你快走吧,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科里福此时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身上有一些雨水打湿的痕迹,脸上没有表情,朝那位女仆说道。 “是的……是的……”女仆连连点头,急急忙忙地逃走。 波林娜没有因此而发怒,因为在她看来,科里福也是自己的救世主,她扑到了科里福的跟前,抓住了他的风衣:“先生——先生,我知道,你一直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快帮帮可怜的我吧!” “哦?我可不知道我一直都做了些什么。”科里福微微低下头看着那个双眼中有泪水盈眶的女人。 “是您告诉了我那愚蠢的哥哥及时将兰斯洛特家族的土地买下来,才打倒了他,如果不是您的话,我或许就无法得到圣女西布的位置了!”波林娜急忙说道,“您是我见过最出色的人,您一定可以帮我的!” “那你希望我怎么帮你呢?” “当然是让那些人后悔!”波林娜的眼中闪烁出了惊喜的光芒。 第二百七十八章 梅尔特塞西与现实(11) 波林娜已经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科里福的身上了,在她看来,科里福做这一切不会是没有理由的,至少他不是一直在支持着自己吗? “你的那位女仆,实在是很可怜。”科里福后退了一步,波林娜没有想到他这个动作——他轻松地让自己和波林娜的距离拉开,谈到了似乎完全不相干的话题。 “她?你问她干什么?只不过是个丝毫不相关的平民罢了——然而这样的狗却要背叛我,真是可恨不是么?那些背叛的仆人,真是恶心极了。”波林娜十分不喜欢这个话题,如果是平时,她早已经装作生气地拒绝这个话题了,但是面对着这个将会对自己有帮助的人,她不得不说。 科里福顿了顿:“刚才你还对她说了一些话,福莱特?他是谁?” “你怎么总是说这些没有用的话呢?这些东西一点情调也没有!”波林娜感觉科里福十分奇怪,“先生——你难道要听那个杂丨种的事情吗?你们认识吗?不认识的话为什么要问呢?” “好吧,看来你和以前一样,从来都只对自己的事情感兴趣,哪怕是有求于人的时候——这种奇怪的骄傲,难道不会让你感到不安吗。”科里福叹了口气。 “你在说什么?”波林娜露出了惊讶又疑惑的表情,“为什么你要这么说?你不是来帮助我的吗?” “现在让我想象,我确实帮助过艾薇尔家族,因为我现在服务的先生与人有一个约定,要打垮兰开洛特家族,也算是为自己报仇。不过帮助你们是我选的,因为只有让你们走到更高的地方,才能让摔得粉身碎骨。”科里福缓缓地说道,“我确实也和陛下说,你很适合做圣女西布,不过那之后我给了我的同事乌兹尔德伯爵先生一封举报信,大概是一些线索,他便顺着找到了你的丑闻罢了。” 波林娜的双眼里渐渐出现了一抹恐惧,她不可置信地后退了几步,似乎被科里福那一双眼睛给震慑住了。 那一双眼睛里有仇恨,可最多的是不屑。 “如果我记得没有错,你的那位兄长真是和以前一样愚蠢,只是向他说了一些可能,便在那样的风口浪尖上试图做些什么事情——轻易相信陌生人,却想要杀死自己的亲人,艾薇尔家族会完蛋也不是一件意外之事。”科里福继续说道,只是他的语气里表现出对这件事情的不屑。 “你……你是谁?”波林娜此时终于明白他们家族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你要针对我们?” “那你们为什么要针对我呢?不知名的悲惨命运——不过这些都是人为的啊,有一个人曾经和我说过命运便是如此的,你想要战胜它,你总得看看是谁让你有如此的命运。”科里福缓缓说道。 是谁给了他悲惨的命运? 是他们吗?可是他们之前认识吗?波林娜眼神呆愣地望着科里福,疑惑不解。 “是啊!是你们——到底是什么让你们有这样恶毒的心呢?或者说,谁让我有这样复仇的心情呢?”科里福重复了一句。 “你到底是谁?”波林娜忽然觉得面前这个人十分可怕,但是她能做什么?她的眼角四处瞥,希望能够寻找到防身的东西。 科里福缓缓地抬起手,波林娜以为他要攻击自己,抓起了那一把落在床边的小刀,想要朝他刺去——然而科里福却没有躲避,手只是停在了半空。 小刀划破了他的风衣,波林娜愣住了,接着感觉到一道力量将她撞开,让她撞到了墙边,她无力地滑倒在地面,迅速抬起头。 科里福继续刚才的动作,他一把将自己的假发揭下,露出了原本红色的头发——当看到这个头发的时候,波林娜的脸上便露出了死灰般的绝望表情。 她想起来了,这个人。 “福莱特。”波林娜的语气平静了下来。 科里福,或者说福莱特,居高临下地望着波林娜,他的神情中充满了厌倦:“我本来以为这一切会为我带来什么成就感,可是你们还真的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你竟然……”波林娜此时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谴责福莱特了,或者说她已经看到了自己那充满了绝望的未来——这一切让她变得无比怨毒,“你是想杀死我吗——艾伦蒂亚不会放过你这样的人!” “她首先不会放过你们。”福莱特缓缓说道,他现在确实已经没有任何的耐心了。 他转头离开的动作让波林娜一愣,她以为福莱特会动手——他是放过了自己吗?但是很快,她发现一切没有那么简单。 她动不了了。 “福莱特?!你要做什么?!你真的要杀了我吗?!”波林娜以为福莱特终究不会做出杀人的事情——可是此时发生的这个变化却让她感到无比恐惧。 福莱特看也不看她,径直地往外走。 邓肯?摩罗尔斯的死甚至可以说没有引起一丝波澜,何况是一个没有令人在意的身份的女人呢。 这一栋公寓已经被他清空了,不会有人在意她的话——尤其在这样的大雨中。 “你以为你已经没有人可以阻止你了吗?当初是不是你?!想要利用马车杀了我的人!”波林娜高声道。 福莱特没有说话。 “艾文可以救我一次,她还可以救我第二次!”波林娜似乎已经口不择言。 “艾文……艾文?弗雷顿?”福莱特若有所思,终于停了下来。 “没错——她可以救我!是一个魔药植物的天才……” 福莱特的脸上闪过了一丝诧异。 一个擅长使用魔药植物的少女,苍白的皮肤,向来意味深长的话……福莱特以前忙着处理这些让他厌恶的事情,从来没有将那个神秘的女孩的特质连在一起思考。 而此时,但这些因素被组合起来后。 福莱特脸色大变。 除了她,还有其他人么?她竟然还活着吗? 那些关于星辉的记忆涌入脑海,福莱特回忆起了和那一个女孩的相处的记忆——菲特奈?威兹德姆。他还记得她……而她呢,有没有认出他? 第二百七十九章 圣洁之地的堕落之态(1) 雨停下的时候,是第二天清晨。 被蒙上一层水雾的街道上冷清得像是《神语》中所描写的空无一人的死者所处,还没完全亮的天下的德莱顿,这种冷清或许是没有人出现的原因。 咔。 嗒。嗒嗒…… 这时却有一个人走出了小巷,若不是没人他很可能不敢走到这一条大街上——因为他穿着用以掩饰身份的漆黑的服饰,腹部上有一个因为武器造成的伤口,伤口还在渗着血,他捂着伤口的血也被血染红了。 他步履踉跄,呼吸困难。 另外一个高大的身影从他的身后走出——那个人将手背在身后,没有表情地看着这个受了重伤的人。 “怎么……你们居然插手我们的事情……”受伤的人艰难地开口,转过头望着那个人,“你的主人已经盲目到这个地步了吗?” “我的目标只是阻止你,或者说阻止一切要伤害她的人。”在后面的人说道。 “哈哈……哈哈哈哈……艾伦蒂亚在上——没想到你们竟然也成为了敌人,可我不害怕,因为艾伦蒂亚与我同在!”这个男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此时的情况毫无希望,于是举起双手高声呐喊。 说完后,他的身体一僵,突然失去了声息,沿着街道倒下。 “哼。”眼看着这一幕,那个人冷哼了一声,他丝毫不在乎这个人的话,只是抬起头望着天空,有些恍惚。 天,要亮了。 ===================================== 令人意外的是,天才亮时,又下雨了——接连下去的几天一直在下雨,虽然这个季节出现雨很正常,但是连续如此长时间的雨却很难见。终于等到真正的雨停,阳光浮出云海时,已经是好几天之后了。 这一大早,露西来找菲特奈。 “去郊外?为什么?”迪克不会,也无法拒绝露西直接来找菲特奈——只是菲特奈在听到露西的话后,微微地抬起头,问道。 “我想去散散心。”露西那张稚嫩的脸上常常自以为地挂上一个少年老成的表情——仅限于她没有被其他的情绪影响的时候,此时的她便感到忧愁,暗色调的服饰无法压住她稚嫩脸上的不乐意。 菲特奈没有办法拒绝。 去郊外往往是骑马,骑马这项活动是贵族专有的——米德鲁斯家族有属于自己的马场,就在德莱顿的郊外,不出菲特奈所料,露西让车夫带着他们往属于米德鲁斯家族的马场走。 露西坐在马车里,双手撑在自己的膝盖上——眼神飘忽,偶尔会落在马车里的小物件中,更多的时候则是在望着窗外发呆。 菲特奈没有询问她什么,只是拿起了自己带着的书,默默地等待着她自己开口。 有些时候这种办法不会引起人们的注意,不一定能够知道对方想要做什么,但是对露西这样的女孩,却很有效,她必然会急不可耐地将一些事情告诉视如己出的自己。 “你听说了么?觉醒仪式。”果然,露西到底开口说起了那令她表现得如此烦躁的事情。 “听说了——恭喜你,觉醒仪式在某种程度上是成为真正的贵族的证明。”菲特奈合上了书,看着露西。 觉醒仪式对贵族而言很重要,就像是出生时的洗礼一样,但是按照比较传统的魔力使用规则编纂者的说法,如果要稳定地操纵魔力,必须要经过十四岁——也就是所谓的觉醒仪式。后者是教廷的定义,菲特奈并不承认。 菲特奈依旧是一个无法使用任何魔力的人,那个标志着魔力使用能力健全的仪式以及与之相伴的权力和地位是路德王国贵族身份存在到如今可以作为最标志的东西——于是那对菲特奈来说是一个灾难。 但也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这并不好——你不会明白的。”露西摇了摇头。 露西那种装模作样的老成或许是收到自己祖母的影响,可也说不定是她在皇宫中生活,从什么人身上得到的感悟。 米塞?米德鲁斯一直在试图压制教廷的影响力,这一点谁都看得出来——露西难道是受到了他的影响,才觉得参与由教廷主持的觉醒仪式是一种对自己身份的侮辱么? 短短的几年,这些变化似乎有些太大了。 “你不说的话,我当然也不会明白。”菲特奈于是说道。 露西叹了一口气——她明白菲特奈的话。 她还能向谁倾诉呢?想了想,她还是妥协了:“哥哥本来不希望这一场觉醒仪式举行,否则他之前做的东西很可能功亏一篑,那些贵族们会以为哥哥做的东西只是因为刚刚即位而虚张声势罢了——但是摩罗尔斯公爵的死让他无法理直气壮地和教廷提出这件事情。” “怪不得你排斥这件事情。”菲特奈缓缓道。 “你难道不感到惊讶么?我这样的作为在违反传统。”露西不由得有些惊讶。 “我是一位商人出身的人,甚至没有一个贵族的身份。”菲特奈提醒露西。 露西此时才想起来这件事情——她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微妙的情绪。 菲特奈那些习惯,让露西感觉像是一位地位尊贵的贵族。可是在这件事情被菲特奈提出来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 一位商人出身的人,竟然能让她以为是一位真正的贵族。 “不需要太担心。”菲特奈说道,“不过是一个觉醒仪式而已。” “啊?好……好的。”露西正在发呆,因为想着菲特奈的身份的事情,可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自己下意识地回答了菲特奈的话。 那位看起来纤瘦的女孩,最多不会超过二十岁。 真是奇怪。 这种对话也让露西平静了下来,她脸上的烦躁渐渐地消退,当她们到达了马场的时候,露西已经恢复了惯有的表情。 什么事情,只要能够冷静下来,才有机会解决——菲特奈看着露西,若有所思。 她们走下马车,当看到米德鲁斯家族的马场,望着那浸泡在雨后清新湿润气息中的草坪,心情稍微放松了一些。 “既然这样……”露西觉得她们既然来了便不要无功而返,于是想要向菲特奈提议一些活动。 “殿下,有一位客人。”就在这时,响起了仆人的声音。 第二百八十章 圣洁之地的堕落之态(2) 客人?菲特奈和露西都将目光放在了不远处,并没有马车跟着她们。 “是的,他自称科里福。”仆人说道。 菲特奈和露西面面相觑。 露西当然认识科里福,但是与他并不熟——露西没有什么朋友,除了菲特奈、自己的哥哥以及外祖母外,甚至是连母亲雪莉的关系都是很疏远的,科里福是米塞的朋友,关系不错,但那与她并没有什么关系。 “他来做什么?”露西皱了皱眉。 “不如看看吧。”菲特奈看起来与露西一样不喜欢与人打交道,可是待人却要比她温和许多。 “好吧。”露西尊重菲特奈的决定。 科里福来的时候,看起来风尘仆仆的——他穿着一件驼色的风衣,被那蓬松的灰色头发影响而让人感觉他的样子不是很吸引人的注意。 “打扰了,露西殿下,艾文小姐。”科里福走到两位女士跟前,朝她们行礼。 “你有什么事情吗?”露西问道。 “是这样的——这几天陛下让我在这附近调查一些东西,我正好看到您的马车,于是来打扰一番。”科里福说道,笑容温和,“因为这一边也算是调查的一部分——想问问可不可以在这附近转一转,不行的话我可以换个地方。” 露西知道以希尔顿调查署会负责很多东西,有时候会像是侦探,这些事情露西并不了解,她本来想要拒绝,但是想起自己的哥哥最近焦头烂额的样子,于心不忍。 但是让科里福留下又不是自己的作风。 “科里福先生。”这时,菲特奈开口了——科里福第一时间将视线转移到了她的脸上,“我前几天去找过你,看来以希尔顿调查署是一直很忙的。” “是这样吗——哦,我没有怀疑您的意思,只是我的同事没有和我说起这件事情。”科里福有些惊讶,不过那表情似乎还有些别的什么,“实在很抱歉,我现在才知道这件事情,希望现在再帮助您来得及——您找我有什么事情么?” 科里福这个样子似乎比以前要热情一些。 “现在问也没有用了。”菲特奈摇了摇头,“我想问问有关于波林娜?艾薇尔的事情,不过她前几天死了,听说是在公寓里自杀的。” “确实如此,”科里福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异样的情绪,转瞬即逝,“很遗憾。” “确实很遗憾,像是某些漂亮的花,一闪而逝。”菲特奈由此感慨道。 科里福笑而不语,他不知道自己是该附和菲特奈,还是应该告诉她,波林娜根本不值得同情。 “没有什么值得同情的——她违背了贵族的规矩。”露西皱了皱眉。 “贵族的规矩?”菲特奈的嘴角勾起了一缕笑容,“我还以为你排斥那件事情是因为排斥这些规矩。” 菲特奈没有直接说觉醒仪式,这让露西松了口气。 她总是不希望这些事情被其他人知道。 “贵族的规矩当然要遵守。”露西大声道,“好吧,随便你去哪里吧,科里福先生,但是不要打扰我和艾文骑马。” “当然了,小姐。”科里福的脸上闪过一丝笑容。 露西拉着菲特奈往前走,她对这里很熟悉,因为小时候自己不喜欢呆在皇宫,经常拉着米塞来这里骑马。 露西会的东西其实很多,只是没有什么人有机会看到。 “你不喜欢在皇宫里吗?”菲特奈被她挽着手向前走,听到了露西的抱怨,缓缓道。 “准确来说,我不喜欢我的父母和戴茜。”露西对菲特奈几乎直言不讳,“我的父亲是个懦弱的人,而母亲的精神也十分有问题。” 这些事情菲特奈有所了解。 她不理解的是露西不喜欢戴茜这件事情:“戴茜殿下是你的姐姐对么?” “是啊,”露西仿佛知道菲特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询问,“她也是一个胆小鬼,但是虚荣心却很重,总是喜欢抢走我喜欢的东西,这是我小时候讨厌她的原因——而且,她是一个私生女。” 这些事情属于家族的秘辛,大多数贵族都不知道。 “我的父亲知道了我母亲当初的事情,十分愤怒,戴茜因此而生,我的外祖母和我说,他们杀死了戴茜的生母,假装她是我的亲姐姐——真是恶心啊,他们连自己的事情都不会负责,却要让我一个小孩子来假装这些事情不知道么?”露西皱眉。 菲特奈还是没说话,这些时候说多了或许会有太过急切的意思。 “你不用担心什么——我知道你不会乱说,至少,戴茜也不在乎——她现在在想着怎么嫁给那位安森迪尔公国的实际掌权者呢。”露西不以为然,“所以我总是强调这些贵族们的规矩,只有那样才能让稍微地遏制他们那些奇怪的想法。” 露西的做法,或者说只能是停留在想法阶段的东西已经很值得菲特奈惊讶了——她的特立独行因为自己的来历,而一些在环境中的例外总是存在的。 可惜的是她是一位公主。 谁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菲特奈和露西本来说是要骑马,可是因为聊天已经走到了马场中。 骑马不是目的——露西的目的是散心,如果这样能够达成目标的话,确实没有什么不好的。 她们两人并肩而立,空旷的环境都让她们松了一口气。 不过露西想要到森林里去。 “我听说你经常在森林里活动。”露西感觉有些感慨。 菲特奈没说话——在草坪的不远处便有一个规模不大的小树林,这样的树林里是不会出产什么珍稀的魔药植物的,只是一个放松休闲的地方罢了。 进入了森林又是另外的一番味道。 清新的空气融入了森林中,各种味道因为下雨而充分混合在了一起——在菲特奈看来比香水好闻得太多了。 “去那边看看吧。”露西指了指远处的一块空地——被树木包围。 她们让仆人们在外面等候,那儿似乎已经离开了仆人的视线。 但是露西听菲特奈的建议是一回事,她有些时候突然出现的,类似于任性的执著又是一回事,此时无法被菲特奈改变。 第二百八十一章 圣洁之地的堕落之态(3) 迪克跟着菲特奈和露西一起来到了马场,这一路上他的存在感很弱——没人会注意到一个相貌普通的仆人,在比较远的地方不去打扰菲特奈,默默地执行着自己的保护行动也是他的习惯。 他能看出来露西的情绪不是很好,以至于并没有坚持自己一开始与菲特奈来骑马的打算,而接下来便带着菲特奈一起朝马场旁边的小树林走去——这种小树林里只是天气太热时给在马场上活动的贵族们休息用的。 迪克下意识地靠近那边——他要确保菲特奈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 “我从来不知道有这样的一位贵族,会在玫瑰五月在伊索森林里游荡——未免对那片森林太熟悉了一些吧?”可是有人的话引起了迪克的警惕。 他转过头,看着那个穿着驼色风衣的男人。 迪克没有说话,身为一位仆人,他没有什么资格去和这些人说话——准确来说,他根本不想和科里福说话。 他想要知道些什么——无论是出于什么考虑,迪克都不打算告诉科里福。 “我见过你。”迪克又抬起脚时,科里福继续说道,“在塔夏波尔的一幅壁画里——格雷德有一次将自己的所有的仆人集中在一起,为他们作了一幅画。” 这幅画是存在的。 迪克沉默了——他的注意力不得不放在科里福身上——但却不打算商量。那些和盗贼生活的日子里让迪克知道有些事情不需要借助贵族之间曲曲折折的方式解决,只需要用……他的手伸向了腰间。 那儿有一把被他藏着的刀。 “我只是想确认……”科里福似乎没有发现迪克的打算,他缓缓地说道,忽然他看到了什么,“糟糕……洛奈!” 迪克一愣——或许是因为他突然的惊叫,或者是因为他喊出来的那个名字。 他转过头,发现小树林中燃起了火光! ============================== 就在科里福找到迪克之前,菲特奈看着露西朝着那块空地走去,她只能跟着——可刚刚迈出一步时,她忽然间产生了一种心跳停顿了一次的感觉。 咚。 “小心啊,小姑娘。” “等等!露西!”菲特奈猛地抬起头,额间有一滴冷汗滴落。 菲特奈眼中的世界忽然变得十分奇怪——一切像是被容纳到了一颗水滴中,水滴是紫色的——中心是对一切尚未察觉的露西。 时间也被凝固入了胶水里一样——菲特奈能够感觉到周围的一切在缓慢地移动——有无数的箭从树林内射出,箭杆呈现着棕黑色,箭头上涂抹着特殊的炼金药剂,让它们在移动的过程中燃烧起来。 菲特奈于是看着它们一点点地燃烧起来——那本来是一个很快的变化。 与此同时,还有树叶飘落、露西转身以及她的表情的变化、地面上尘土扬起、还有自己冲出去的动作——在菲特奈的眼里都减速了。 她的脑海仍旧是活跃的,她在那漫长的一瞬间中产生了无数的疑问,可她无法改变“这一瞬间”。 耳边还响起了那些曾经让她感到不适的声音,它们回荡在脑海。 究竟…… 轰——! ================================ “艾文?!”露西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听到菲特奈的惊叫声想要转身的时候,那些箭已经扑了过来——还有菲特奈。 她的眼前一花,只感觉到一阵天昏地暗,她像是被带着滚在地上,耳边还有刺耳的爆炸声。 当她回过神时,发现自己躺在地上,她的眼睛从眯着到睁开——惊讶地望着一个跪在她面前的人。 菲特奈将她推到了安全的角落,但是…… “别动。”露西惊叫着想要站起来,但是当后者坐起时,却被菲特奈的一个声音终止了动作——菲特奈跪在她的面前,捂着手臂。 菲特奈今天穿着一条并不长的半裙,裙角已经被她擦破了,包括自己膝盖上的那些伤痕——不过那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她手臂上,一支箭射中了她的手臂。 那不是普通的箭,菲特奈此时因为箭上带来的疼痛和额外的负面作用,额头上不断地有汗珠渗出。她的极力地遏制住自己倒下的想法——那些箭上带来的负面作用让她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裹住了一般,呼吸不畅。 不是单纯的魔药植物制成的毒药。 “你……”露西紧张地望着菲特奈。 菲特奈艰难地站起来——能够做到这一步确实让人惊讶,她转过头看着那些因为失手而出现的人。 这些暗杀者的模样自己都要忘记了——只是这一次他们被谁雇佣呢? 暗杀者们没有说话,他们举着刀——必然要趁着这个机会完成他们的目标——目标不是菲特奈,而是露西。 这个时候想要杀死露西……菲特奈皱了皱眉,几乎无法思考,要站起来已经是很困难的事情了。 可是…… 沙…… 那些窜出来的暗杀者们被突如其来的威胁影响,后退了几步——只看到在菲特奈的面前,细如丝的植物窜出地面,它们在菲特奈的面前织成了一道网——网挡住了那些暗杀者们。 除此之外还有——卡特魔花被菲特奈掷出,落在了暗杀者的手里,引发起了可怕的尖叫声。 暗杀者们必须要处理卡特魔花,可是黑魔藤和卡洛达又紧随而出。 菲特奈并没有考虑什么战术——她几乎无法思考。 “艾文?!”那些暗杀者们乱做了一团,露西呆呆地看着这一切,忽然她感觉到菲特奈拉起了她的手——她抬起头去看菲特奈,能够看到菲特奈的脸上从未有过的苍白——简直就像是一座洁白的雕像。 她们必须逃出去——这些暗杀者们会被小把戏影响,可是很快就会反应过来并且拆穿这一切——那时候她们谁都逃不了。 菲特奈清楚这一点,让人觉得惊讶的是,她这样的想法几乎可以称为“下意识”了——无比地讽刺。 “走啊……”菲特奈想要提起精神,但是却受到了某种下沉的力量影响。 她终于再也支撑不住——脑海里闪过了破碎的画面,在海瓦格领的、在夏芙林领地的、在星辉的…… 真是……太大意了。 菲特奈在内心苦笑了一声,失去了意识。 第二百八十二章 圣洁之地的堕落之态(4) 菲特奈醒来的时候,意外地发现自己安然无恙。 像是做了一个噩梦。 菲特奈似乎可以将那一切想象成她遇到的事情从未发生——因为这个太过于安逸的环境。 但是她无法欺骗那些在她脑海中的记忆。因为她同时清楚地记得那时候发生的事情——无论是和露西的对话,还是袭击发生时,坏境发生的怪异的变化……还有自己的伤。那在手臂上被包扎起来的伤口准确地告诉她这一切是真的。 她接下来观察周围——皇宫那些华丽庄重的内饰被她认了出来。 这里是皇宫?菲特奈松了一口气,因为这证明露西很大可能并没有出什么事情。 那么……过程呢?伤口又是如何处理的呢?菲特奈很迷茫。 “醒得挺快的啊。”菲特奈思索着这一切的时候,一个声音令她马上抬起头——艾德?安森迪尔推开门,他的动作十分优雅,缓缓走进来。 菲特奈曾经想要找过这位隐藏起来的人,可是自从来到路德王国后,自己却从没有见到过他一次——艾德表现出来的与这件事情的关系让她感到一丝不安。 这位消瘦且皮肤苍白的青年并不在乎菲特奈那突然警惕起来的眼神,他缓缓地走到了她床边的椅子上坐下,似乎十分气馁地道,“你这对待救命恩人的眼神可真是让人绝望。” 菲特奈没有说话,仿佛无声地承认了这件事情。 “哈,看来你觉得袭击的人是我。但是很可惜的是,我没有这么做的必要——更何况我可没有骗你呢,救你的人是我。”艾德轻声道。 让菲特奈相信艾德救了自己比让菲特奈相信阿德兹原谅了那些伤害过他的人还要难。 “要不然你编个我觉得可以假装相信的理由。”菲特奈面无表情地说。 菲特奈能够这么面对艾德或许已经值得佩服了——在菲特奈的心中艾德毫无值得她信任的地方,可她无法与艾德撕破脸,因为艾德的死皮赖脸,或者说——他的威胁让菲特奈不得不选择这样的方式去面对他。 “比如说,如果我发起了这件事情,为什么没有杀了你呢?要知道你箭上的毒也是我帮你解的。”艾德微微一笑。 “这种标准显然不能用在你的身上。”菲特奈说。 “那么应该用怎么样的标准来判断我呢?”艾德动了动手指,水壶轻飘飘地浮起来,将茶水倒入了一旁的一个玻璃杯中。玻璃杯接着缓缓地飘到了菲特奈的面前。 菲特奈几乎没有犹豫地将水喝了下去。 “你不担心我做些什么手脚?”艾德似笑非笑。 菲特奈感觉他在嘲笑自己反应太大,但是……她没有回复艾德,继续用着疏离的眼神看着他。 “巴洛之花混合一些特殊的东西,它能让人发狂,陷入某些幻觉,不过你是能够逃脱黑暗的人——很特别。”艾德看到菲特奈对这些事情似乎没有什么兴趣,便向她解释了一下,这时菲特奈才发现他手里提着一个箱子——一边说话的同时他打开了箱子,露出了里面造型各异的,装着不同液体的瓶子。 “你想做什么?”菲特奈眯起眼睛,虽然没有动,可是肌肉紧绷起来——然而这种戒备竟然让她感觉到手臂上传来一种怪异的燥热。 “我只是稍微帮你处理了一下,还要再换一次药,别紧张,小姐,现在只需要把我当做一个医生就好了。”艾德安慰她。 艾德拿起了那些药剂,那双手很稳,即使是菲特奈这样的专业人士也能感觉到艾德并不是一个业余人物。 菲特奈想起来,艾德自小的虚弱——也许是那个时候开始,他便会用魔药植物去调理自己的身体——想到这里,菲特奈脑中闪过了一丝设想。 “为什么你要救我?”菲特奈皱眉。 “大概是——想要从你这里获得一次活下来的机会吧。”艾德的谎话从来不需要经过大脑一般便可以脱口而出。 菲特奈的眉毛皱得更深。 艾德又朝她笑了笑——菲特奈发展他今天的笑容格外奇怪,不是她记忆中那种下一秒就会变化的微妙的笑容。 太温柔了。 菲特奈已经换上了一件衬衫,艾德站了起来向她弯下腰,修长的手伸向她的领口,脸色几乎没有变化地解开她衬衫的第一个扣子——菲特奈的伤口在靠近肩膀的手臂上,艾德这么做并没有什么不对。 菲特奈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两人不再说话,房间里只有他们平稳的呼吸。 很快菲特奈露出她纤细的脖颈,脖颈上苍白得露出一根根青筋。她感觉到艾德冰凉的手指触碰她的手臂,帮她拆开绷带的动作又轻又快,没有丝毫地累赘,当看着她手臂上的伤口时的,他拿起了那些被他准备好的药剂,用仿佛是特质的白布将它们抹在了伤口上。 菲特奈微微地蹙眉——魔药植物里的克制理论里,这些克制的结果往往是剧烈的。此时她已经十分肯定艾德对魔药植物是十分有了解的了。 “你对魔药植物有研究?”菲特奈忍着从伤口处传来的疼痛,说道。 “有一点了解——洛奈,如果觉得痛的话,最好还是喊出来会比较好?”艾德处理完她的伤口几乎不需要时间,因为菲特奈不会干扰这个过程。 “不需要。”菲特奈冷淡地回应。 “你这个样子还真是令人心疼。”艾德已经将手上的工作完成了,此时他看着菲特奈。 菲特奈清楚,她和艾德都从来无法从彼此的话中了解真相。因此在听到他的话后,菲特奈像是几年前一样,平视着几乎近在眼前的青年。 这个时候的她发现,艾德身上散发着一股……魔药的味道。 菲特奈觉得自己曾经在什么地方闻到过这种味道,当她稍微思考无果后回过神,愣了一下——她对上了艾德的双眼。 那双蔚蓝的双眼此时因为风平浪静而很迷人,菲特奈似乎因此而呆怔,而让艾德越靠越近。 撇开那一切不说,艾德确实是菲特奈见过模样最出众的人——脸上的线条可以柔软和坚硬结合,那似乎是只有雕塑家才能做到的杰作,被那双蔚蓝深邃的双眼凝视,而对方的温柔情绪也是他从未流露过的。 第二百八十三章 圣洁之地的堕落之态(5) 并不宽敞的房间中,安静得只有两人平稳的呼吸——两人越靠越近,两双都无法被人窥知心灵的眼睛望着彼此。 “他们是教廷的人。”就在两人就要贴在一起时,菲特奈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响起,她那习惯性冰凉冷淡的声音让这一切停了下来——或者他们都很清楚,不可能发生什么。于是一切的重点都放在了菲特奈那弱得只能被艾德听到的声音。 “很聪明,你想想他们接下来会怎么做呢——有个人逃走了。”艾德保持着和她的距离没有动。 “你在这里面扮演了一个怎么样的角色?” “你认为呢?” 菲特奈厌倦了这种对话,她向后倒去,躺在了枕头上,将苍白纤细的手放在了脸上,不想再和艾德说话。 艾德却没有动——他们或许都不知道,这一扇门没有被很好地关上,一个人将房间里的一切看在眼里——那个画面仿佛描绘出了一个少女拒绝了追求者的样子。 那一双看着这一切的眼睛里有惊讶,有愤怒——人们都认识她,戴茜?米德鲁斯。 片刻的沉默后,艾德没有再说什么,提着他的药箱离开了房间。 菲特奈又睡了一阵,再醒来时看到的人是露西。 露西正坐在菲特奈床边的椅子上,望着房间的一扇窗,她不一定是在看着窗外的风景,总之表情显得她心事重重。 菲特奈咳嗽了一声,将她的注意力拉回来。 “你可终于醒了——真是太感谢艾德先生了。”露西松了一口气,站起来,想为她接一杯水,“你要不要喝一杯水?此时感觉怎么样?” “我很好。谢谢。”菲特奈接过水,说道。 “真是让人意外,艾德先生当时正好路过这一带,如果不是他帮忙,或许我根本无法应付那些人。”露西回忆起了当时发生的事情,“太可怕了。” 菲特奈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露西的感慨。 露西只是能够确认菲特奈的一个猜测罢了——艾德是救了他们的人,但是……为什么?菲特奈想到这些便觉得很头疼,她可以稍微猜出其他的人的做法,但是却无法猜测到那个喜怒无常又十分强大的人有着怎么样的目标。 实在是十分糟糕。 “我要去和我哥哥说,你醒了——他一直很担心你,听说你醒来后,他一定会赶来看你的。”露西最后发现自己说的话似乎太多了,脸上有一些红。 “如果他不忙的话。”菲特奈顿了顿。 说着露西离开了房间。 紧接着进来的人是埃利奥特。 菲特奈觉得自己此时的情况实在奇怪——面对这些人的时候她需要转化自己的某些立场。这往往会让人将这些人分成一个个单位去思考。 而和埃利奥特说话无疑是最轻松的。 “迪克还在马场那边搜寻证据,他说当时艾德确实是突然出现的——不过突然出现的可不只是他一个,那个科里福也是。”埃利奥特走进来后便开口说道正题。 在埃利奥特看来,菲特奈确实只会关心这些。 并没有什么不对。 “教廷的反应呢?”菲特奈问。 “你的意思是,这一次的事情是教廷干的?但是米塞已经同意了觉醒仪式,在觉醒仪式前刺杀觉醒仪式的主角,他们为什么自己打自己的脸?”埃利奥特说道。 这是很正常的疑问——就像是,菲特奈认为艾德与教廷是一伙的,可是艾德却跑出来救人一样。 “但是……这一次没有任何人受伤,不是么?或许这种失败本身就是一个把戏。更何况,米塞不会向教廷妥协这件事情,是不会因为觉醒仪式的成功举行而改变的。”菲特奈皱着眉说道。 “那我们该怎么办?”埃利奥特已经糊涂了。 “现在是谁在抓捕那个逃走的人?” “你已经知道有人逃走了?当然是以希尔顿调查署。”埃利奥特说道,“不过我不是很敢相信那个调查署有什么用——开始我还以为这些袭击和科里福有关。” “你认为这些事情是他做的?”菲特奈脸色平静。 “谁知道他当时到马场是做什么?我问起迪克的时候,他似乎不打算提及这个人。之前不是他算计了艾薇尔家族么?一个没有来历的贵族总是让人怀疑——咳咳,我确实是因为你而产生这样的推测。” 菲特奈思考着埃利奥特说的话,一时间没有说话。 “去……”菲特奈想起来些什么,正准备开口,一个人忽然推门走了进来——菲特奈与埃利奥特有些惊讶地望着那位走进来的国王,表情都顿了顿。 “艾文——你现在还好吗?”米塞因为繁重的工作,眼底有些阴影。 埃利奥特向后退了一步,在菲特奈分神抛了一个表情后便离开了房间。 “我很好,陛下,您费心了。”菲特奈没有想到米塞来得那么快,于是露出了一个笑容。 “露西和我说你是个要强的人,果然如此。”米塞十分无奈,“你很勇敢,能够在将自己会的一切使用得如此出色,真是不可思议。” 菲特奈的表情一变,这一瞬间的变化被米塞看在眼里。 “我认为这一切和陛下的辛苦比起来,可以算是十分轻松的了——对陛下而言,想要为自己的妹妹报仇,可不会那么简单吧?”菲特奈靠在枕头上,她苍白的脸色在得到充分的休息后反倒展现了一种病弱的美感。 米塞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惊讶——她知道些什么? “陛下,无论发生了什么,至少我相信着您的决定。”菲特奈十分诚恳——这已经清楚地表达了她知道教廷所做的事情,同时自己会坚定地站在米塞的立场上。 像是某种忠诚的誓言。 菲特奈成功地反客为主——她总觉得米塞似乎在试探着她什么,这而她必须要做出应对,这便是她的应对。 米塞望着那个仍旧虚弱的少女——她还不到二十岁,她一直很勇敢,哪怕就在危险的关头,并且在这个充满阴谋的德莱顿依旧坚持着自己的决定——尤其是,她一直支持着的是自己的决定。 第二百八十四章 圣洁之地的堕落之态(6) 以希尔顿调查署。 女皇之月的前一周本来是一个比较清闲的日子,但是科里福几天内已经喝了很多帮助他清醒的魔药了——他已经很久没有加班了。 “你还好吗?”接近中午的时候,吉尔来到了以希尔顿调查署的时候便看到了科里福仍然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和昨天晚上的区别只有桌上的资料数量的增加,“达尔给你施加压力了吗。” 达尔算是两人的顶头上司,调查那个逃走的罪犯对他们而言已经成为了头等大事。 “没有——只是有些……”科里福握着羽毛笔的手顿了顿,接着仰躺靠在了椅背上,脑海中回荡起了一个画面。 他们感到的时候,菲特奈已经昏迷了——可是她的脸上保持着科里福熟悉的那种模样。还有那些以魔药植物做的屏障。 “有些什么?”吉尔道。 “不甘心。”科里福皱了皱眉,他的手落在桌面,手指敲击桌面,“教廷的掩饰让很多东西失去了寻找真相的意义……还有……那种表情。” “你在说艾文?弗雷顿?”吉尔在椅子上坐下。 科里福反倒愣住了——或者说他没想到吉尔能够猜出来。 “好吧,确实,不过她和我们现在的工作没有什么关系。”科里福以蹩脚的方式转移了话题。 “所以你这个样子才让人觉得很奇怪——你莫不是看上那个危险的女人了吧?我最近在跟踪她,但是她并没有露出什么蛛丝马迹,但是我现在知道的事情是,教廷似乎已经开始注意到她了。” 科里福陷入了沉思。 “我去一趟皇宫。”科里福说道。 ================================ 这几天菲特奈每天都有米塞的探视——起初两人会谈一些有关于露西的话题,之后则变成了其他的,《神语》、《魔力起源》这些书籍,或者魔药植物——总是一些闲谈,可是这些都是两人擅长的方面。 菲特奈是第一次与人有“相谈甚欢”的感觉——以前她和莱特塔在学术上的交流是最多的,可是莱特塔是个言简意赅又比较关心正式用途的人,多数时候也不会像是米塞一样会说些“感兴趣”的部分。 “原来你喜欢读《疯狂而神秘的植物》,那确实是一本好书,我母亲的书架上还有这本书——不过她不会姐给任何人看。”米塞坐在菲特奈床边,和她说道。 “那真是十分遗憾,现在能够找到这本书已经很难了。”菲特奈说道。 “确实,好在我的兄长格雷德是一位收藏家,他的藏品里便有这本书。”米塞说道,“你听说过他吗?” “当然。”菲特奈回答。 “你确实应该听过,很多人都流传他的事迹,认为他是一个善良真诚的人——人们大抵是这么认为的。” “陛下见过他多少次?” “不多,我们多数时候是书信来往。”米塞的语气中透露着一丝遗憾,这些遗憾被菲特奈看在了眼里。 米塞哪怕不是一个钢铁般的人,但也是一位国王,他几乎不会表露出自己的脆弱,但是在说起格雷德的时候,他的脸上有一股无法被忽略的低沉。 这时他忽然感觉到一双苍白的手伸了过来,他有些惊讶地微微抬头,菲特奈已经将手放在了他的额前,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安慰的笑容:“失礼了,陛下。格雷德殿下一直以你为荣,他认为你会成为一个很好的国王——这也是我做这一切,如此信任你的初衷。” 米塞起初以为这是她那令他习以为常的安慰方式,但是他渐渐听出了一件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 “你认识格雷德?”米塞十分惊讶。 “我确实见过他。”菲特奈顿了顿,在米塞那充满期待地眼神中,她继续说道,“大概是五年前,我在伊索森林见过他。” “艾伦蒂亚在上——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五年前!那时候早已经是夏芙林之战之后了——他果然还活着!”米塞忽然激动起来,他将菲特奈的手握在手里。 这对他来说确实是一个从未有过的鼓舞。 菲特奈微微一愣:“我起初并不知道是他,他隐居在伊索森林中。” “天哪,他没有死,可是,为什么他要在伊索森林中隐居?他难道已经不在意路德王国里面的事情了吗?”米塞疑惑不解。 “格雷德殿下一向很在乎人们——或许是有别的理由吧。” “可他到底没有回来,不是吗?”米塞深呼吸一口气,他似乎想从菲特奈的双眼中看出她的想法,“你竟然在森林里遇到了他,他过得如何——你们都说了些什么?” “很多,多数是有关于魔力的研究。”菲特奈说。 “是吗?他没有和你说一些其他的东西吗?”米塞似乎有些失望。 “没有。”菲特奈说道。 米塞已经追问不下去了。 不过他依旧得知了许多事情,这些事情米塞认为自己需要一些时间消化——可是答案也让人失望,因为菲特奈告诉他的事情可有可无。 “陛下,科里福先生想要见您。”这时,仆人的声音响起。 “那么,我先走了。”米塞朝菲特奈说道。 菲特奈微笑着和他告别,当门关上后,菲特奈脸上的笑容已经消退了,她缓慢地抬起自己的手,米塞刚才握着她的手有些用力,留下了一些痕迹。 她没有说话。 ======================== 科里福来找米塞是为了那个需要捉拿的罪犯。 “教廷的人?”米塞坐在书房里,听完科里福的话,眉毛皱起,脸色十分不好看。他有过这个猜想,可是没有想过确实是教廷,“那个罪犯呢?” “这是最后的问题,我认为我们需要一个在推演能力比较强的人来完成这件事情——我听说艾文小姐在这里——我听说她在这方面是强项。”科里福说道。 “这些事情不需要让她来操心——你的心里真的对这个罪犯的位置没有一点的肯定吗?” “嗯……有一些想法。”科里福先是一愣,接着说道。 “那么就按照你的想法去做。”米塞的声音里有一些疲倦。 第二百八十五章 圣洁之地的堕落之态(7) 罪犯被找到了,在女皇之月的前一天。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因为这样几乎可以代表那些威胁觉醒仪式的人都被抓住了。 菲特奈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住在皇宫里——米塞最初担心她回到梅佐大街时会被罪犯盯上。 “这是给你准备的,明天请早些来吧,我实在无法忍受那些人。”觉醒仪式前的一天晚上,露西坐在菲特奈身边的椅子上——为了这个觉醒仪式,她这几天当然是非常忙的,抽空来给菲特奈送衣服已经是一个了不起的事情了。 “好。”菲特奈点了点头。 露西松了一口气——她双眼中那种苦大仇深的眼神很明确地表达了她的不满。这让菲特奈想起自己的觉醒仪式——在那之前她也很忙,忙于各种礼仪。 但是谁也不敢肯定在觉醒仪式上会发生什么。 贵族们会下意识地认为露西是公主,是一个血统纯正的贵族,大不会出现觉醒仪式失败的例子——事实上哪怕是平民,都会在某种程度上达到觉醒仪式的认可,可见菲特奈那没有任何反应的情况是多么特殊了。 露西离开后菲特奈还在想这件事情。 这些年的阅读让菲特奈知道自己的体质过分奇特了,这不是什么荣耀,哪怕稀少无比。 “小姐。”露西走后,迪克走了进来,他之前来过一次,和菲特奈说起了一些在马场里的情况,“已经确认下来,那个罪犯被抓住了——但是他在狱中自杀了,看起来是喝下了什么毒药。” 菲特奈对此并不意外。 “是科里福抓住的他。”迪克又补充了一句。 “科里福?你与他有什么接触吗。”菲特奈看着迪克。 “没有,小姐。”迪克说道。 菲特奈继续看着迪克——她的表情平静,红色的眼睛中闪过了一丝与往常不一样的光,迪克似乎能够感觉得到一般,可没有任何的动作。 “好吧,明天按照我说的去做。”菲特奈说。 “是的。” 迪克离开后,菲特奈掀开了被子走下床——她受伤的地方是手臂而不是双腿,不过因为那些人有些反应过度,才让菲特奈不得不装作自己受伤的是脚。 或许与他们知道的时候有关,因为手臂上伤口的存在,菲特奈在完全恢复之前无法使用魔力。 没有人知道菲特奈的体质是无法使用魔力的——哪怕是那些知道她是菲特奈?威兹德姆的人,因为在他们看来,不能使用魔力的贵族太匪夷所思了,更何况菲特奈绝不会被认为是冒牌货。 菲特奈走下床,来到了窗前——一驾金色的马车从皇宫驶出。 前一天,参加觉醒仪式的人需要住在教堂里。 菲特奈看着露西的马车驶远,若有所思地站在原地,像是发呆一般站了一会儿。 忽然,她发现了一个身影出现在了视线中——那个人本来呆在小巷中,此时完全暴露在了菲特奈的双眼里。 他是谁? 菲特奈看着那个人在皇宫旁徘徊了一会儿,接着他离开了——方向和露西是一样的。看到这里时,菲特奈皱起眉,接着想到了什么似的,走到了桌子前,用羽毛笔在纸上描画着什么,她回忆起了最近发生的事情,越写越快。 最后,她的手顿住了。 这个停顿持续了漫长的十几秒。 砰! ================================ 科里福将罪犯找到后还要处理很多事情,此时正顶着黑眼圈在以希尔顿调查署里继续工作——已经很晚了。 但是这时忽然有人敲门——他起初以为是自己太久没有休息,产生了一些幻觉。 敲门声又一次响起。 “请进。”科里福不禁有些奇怪。 奇怪是谁这么晚了还会来这里。 接着科里福心中的奇怪变成了惊讶——走进办公室里的人是菲特奈,她似乎很着急,以至于只简单地披上了一件斗篷就出来了。 “菲……艾文小姐,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吗?”科里福问道。 “我想来问一件事情。”菲特奈没有拐弯抹角,“我听说艾薇尔家族曾经购买了兰开洛特家族的一大块土地——我能问问那件事情吗?” “当然。”科里福顿了顿,如果是其他人他或许会随意地应付,但是这个人一向会做一些让人惊讶的事情的人,“是717年的事情,兰开洛特子爵欠下了一大笔钱,不得不将那块土地卖给艾薇尔家族。” “是么?我记得有一段时间兰开洛特子爵十分得势。” “那是安德鲁国王的时候了,但是自从达尔先生提出了达尔提案后他便风光不再。”科里福沉默了一会儿。 “为什么?” “我记得他提出了一些事情,不过这些东西虽然得到了安德鲁国王的支持,但并没有得到米塞陛下的支持——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他就回家乡去了。” “一些事情?” “他与鲍里斯先生有些矛盾,另外一个办公室的家伙,鲍里斯?乌兹尔德,如果您有什么事情想办的话可不要去找他,他那种人向来不会把其他人放在眼里。”科里福说道,“但他也确实有那么一些能力,兰开洛特子爵便是因为与他不合而回去的。” “鲍里斯先生让他破产了?”菲特奈有些惊讶,“想做到这些事情可不容易。” “那和鲍里斯没有什么关系,他破产是因为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儿子,他在酒馆和人赌输了,那是一笔很大的数量。”科里福纠正了这个错误。 “一个贵族去与冒险者们赌丨博?”菲特奈若有所思。 “兰开洛特子爵的儿子阿普顿生于乡下——他根本不算是一个贵族,只是一个管家,爵位来自于自己的主人,不过那个贵族没有任何人可以继承他的财产,这才让他得到了这个位置。”科里福似乎对兰开洛特家族并不感兴趣,语气中甚至有一种不屑。 “那么——现在兰开洛特子爵在什么地方呢?” “没人知道的——不会有人关心一个没有背景的投机者失败后的去向。”科里福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道。 “好吧。浪费了你的时间。”菲特奈思考了一会儿。 “能帮助您是我的荣幸。”科里福则是说道。 “明天的觉醒仪式我会看到你吗?”菲特奈临走前问。 “可以,不过可能不会一直呆在一个地方。” “好的,愿艾伦蒂亚保佑你。” 第二百八十六章 圣洁之地的堕落之态(8) 第二天一早,清晨的薄雾还没散去时,菲特奈已经在前往教堂的路上了——坐在米塞提供的马车里,她靠在马车壁旁,闭上眼睛——似乎是因为睡眠不足。 菲特奈向来不喜欢自己的睡眠不足,多数时候不得已为之。 忽然马车停了下来。 “发生了什么事情?”菲特奈没有睁开眼睛。 埃利奥特的声音从马车外响起:“有个酒鬼。” 菲特奈听了缓缓地睁开双眼,她的视线到达窗外,看到那儿有一个人躺在了路中央,迪克已经走下马车,打算扯起这位衣衫褴褛的酒鬼。 那个酒鬼手里还拿着一个酒瓶。 他被迪克扯着衣领拖走——或许是动作十分粗鲁,那个酒鬼睁开了眼睛——他迷迷糊糊地,正好对上了菲特奈的双眼。 “哈……贵族……我也是贵族……让我上马车!哈哈哈!”酒鬼不一会儿便高声笑了起来。这个样子实在令人恶心——菲特奈面无表情。 “其实他说得没错。”埃利奥特忽然说。 “你认识他?” “算是吧,我记得没错的话,他叫阿普顿。”埃利奥特说道。 “哦?”菲特奈的嘴角勾起了一抹不经意的微笑。 这不过是个小插曲罢了,迪克回来后,马车继续开动,很快他们就来到了教堂——那高耸尖峭的屋顶,有年代感的雕像与墙壁上渐渐褪去的颜色。正门敞开着,门口被铺上了一条红色的地毯,延伸到到街道。 菲特奈走下马车,穿着六年前参加觉醒仪式的装扮,时间没有在她纤瘦的身体和苍白的面容上留下痕迹,唯独让她长高了一些,让她更加适合这一身沉稳的装扮罢了——她走下马车后,接过了埃利奥特递给自己的一根黑色的手杖,走入了教堂中。 有飞扶壁的教堂内窗户开得很大,更多地加入了《神语》中的彩绘,两排的座椅一直延伸到尽头的高台前——这儿与菲特奈参加觉醒仪式的教堂不同,当时她所在的教堂是比较老的,台子被放置在中心。 此时似乎还没有其他人,光透过彩绘的玻璃,落在教堂地面上,因而是彩色的。 菲特奈一路走到了最前方,发现那个高台被金盏花包围,那种预示着圣洁的花静静地凝视着周围的一切。 “你觉得那些花很好看吗?”菲特奈转过头,发现一位披着风衣,带着帽子的男人坐在第一排的椅子上,因为他背后正好有一根柱子,所以菲特奈刚才没有发现他——说话时,他的声音有一丝嘶哑。 “圣洁的花。”菲特奈沉默了一会儿才说。 “圣洁之地,圣洁之花,哈。”男人又说道,接着便低下了头,沉默不语。 菲特奈不认识这个人。 菲特奈是在那个高台后的房间找到露西的——得到许可进入那间房间后,菲特奈看到坐在梳妆台前的女孩似乎没有睡好。 “你怎么了?”菲特奈走到她的身边。 “啊,是你。”看到菲特奈,露西轻声道,“我做了一个噩梦。” “那么你现在感觉如何呢?” “我梦到会出事,黑暗冲破了光明,将光明吞没。”露西闭上了眼睛,皱紧眉,回忆起这个梦,“我的外祖母不喜欢和任何人说话,但是很奇怪的是,她却很喜欢我——我听说她和我母亲的关系甚至不能算好。” 菲特奈不知道为什么露西会突然说起毫不相干的事情。 “我的外祖母说,因为我和她一样,会做一些奇怪的梦。”露西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 菲特奈静静地站在原地,没有再说些什么,看着露西忙完了准备工作时,教堂的工作人员走了进来,请菲特奈出去等候。 “艾文。”菲特奈点了点头,往外走时,她感觉到有人拉住了她的手,转过头,她看到了露西的脸。 “怎么了?”菲特奈一愣。 “请相信我刚才说的话,那些事情很难以置信——我总觉得有些事情要发生。”露西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菲特奈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仆人们,再看了看露西,于是伸出手帮她将耳边的碎发弄到了耳后,并且说:“好的,我相信你,不过这件事情你没有必要告诉其他的人。” 露西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通过梦境预言——菲特奈想起了阿伯格人。如此便很难以置信,原来在米德鲁斯家族中也混杂了一些阿伯格人的血统。 “芬利家族?”提到这件事情时,埃利奥特顿了顿,“路德王国的传统贵族家族一般不会是阿伯格人,是想不会有什么人刻意地生活在仇视自己的土壤中,哪怕是伪装也没有什么意义。不过要说泰勒?芬利倒是真的有可能,她是一名平民,当时嫁入芬利家族的时候引起了贵族们很大的争论。” “几十年前的事情了,你也知道?”菲特奈回到教堂的大厅,此时正与埃利奥特说起刚才的事情。 “你最近不是让我查东西么?无意中知道的罢了。贵族们对这些事情并没有保守秘密的样子。”埃利奥特说。 菲特奈沉思了一会儿。 “米塞来了。”埃利奥特突然说。 菲特奈抬头看到那位国王走入了教堂,她站在距离门口并不远的地方,此时没有什么反应,反而转头想去找一个角落。 埃利奥特知道她这么做的原因,也打算和她一样朝旁边退去——米塞旁边跟着的人中包括了艾德?安森迪尔,多半是菲特奈不想面对那些人的原因之一。 “艾文小姐。”但是让菲特奈意外的是,有人喊住了她——而那声音还来自艾德。 “你很早就离开了,听说昨天晚上你出去了一趟?”米塞这个时候才注意到菲特奈,他走了过来,说道,“你去做什么了?” “她到底是谁?”菲特奈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回答时,另外一个声音打断了这一切,戴茜跟在艾德身边,看着菲特奈的眼神并不友善。 菲特奈不知道这种不友善是从何而来。 “她是艾文?弗雷顿,今年的圣女西布。”米塞顿了顿,朝她道。 “我当然知道,我的意思是她到底是谁,我可从来没听说过什么弗雷顿家族!”戴茜的声音提高了些。 第二百八十七章 圣洁之地的堕落之态(9) 戴茜有些咄咄逼人。 “弗雷顿家族并没有什么值得期待的地方,让殿下知道了,您或许会失望。”菲特奈缓缓道,她握紧了手杖,并不畏惧戴茜的气势。 “是吗?但也是一个籍籍无名的人,我听说过你的一些传闻。”戴茜说。 传闻在贵族的耳朵里总是偏向不好的方面,这听起来像是菲特奈与她私生活不检点一样。 “戴茜,你未免太苛刻了些。”米塞皱了皱眉。 “可她总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大家都在这儿,说不定都很想听听弗雷顿家族的光荣事迹。”戴茜的话得到了其他贵族的认同,一些听到风声的贵族们也都将目光投向了这里——几乎没有人不想知道菲特奈的家族有着怎么样的过去。 菲特奈算是看明白了,戴茜一开始便是冲着她来的——这咄咄逼人气势是想要在一开始就让她措手不及。 可她们之间有什么恩怨呢? 菲特奈的眼神扫过周围,在艾德身上停顿了一下——艾德除了一开始喊了她一声外都没有说话,此时露出那礼貌的微笑看起来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 又是他? 戴茜追求艾德的事情所有的贵族都很清楚,贵族们认为这是一件好事,因为这样可以让他们与安森迪尔公国的关系更近一些,免得再发生什么像是夏芙林之战一样的乱子,可在菲特奈看来,戴茜只是成为了艾德一个利用工具罢了。 “你怎么不说话了呢?陛下,这可不是我咄咄逼人,你总是得拿出一个令人信服的理由,你可是我们的国王。”戴茜说道。 戴茜和露西虽然不是亲姐妹,可菲特奈看出了她们在性格上的相似之处——让她面对这样一个目标明确又头脑灵活的女孩的质问实在可以算是一个难题。 米塞一直是菲特奈的庇护人——他替菲特奈挡住了很多这样的问题,不过此时戴茜将矛头指在了米塞身上,那么谁还会不好奇这背后到底有怎么样的秘密呢? 菲特奈沉默不语。 “好吧,弗雷顿家族就算不显赫,可仍旧是一个值得称道的家族,不是吗?艾文,来和我们说说看吧。”米塞必须要顾及自己在贵族们面前的形象,更何况此时他并没有什么继续维护菲特奈的必要。 毕竟不是什么“大事”。 “大家是不是有些没搞清楚对象?”另外一个声音响起,这是一个与戴茜的想法相反的声音——科里福看起来是赶过来的,表情还显得十分憔悴,“这一次是觉醒仪式,怎么将注意力都放在了艾文小姐的家族故事里了?” “科里福先生,你不忙着以希尔顿调查署的事情,说一些与你无关的事情可是一点都不利于你的事业。”戴茜皱眉。 科里福和“艾文?弗雷顿”相似,都是一个没有什么背景的身份,可是科里福又是以希尔顿调查署这一个很受米塞在意的地方的管理者之一。听起来是一个没有办法评头论足的身份,不过在戴茜看来,他与一个仆人没什么区别。 听了戴茜的话,科里福微微一愣,似乎没想过这位公主殿下如此地难以解决。 “看来我们灵敏机智的艾文小姐连我们这个小小的心愿都无法满足。”戴茜看到菲特奈仍旧沉默,做出了一个十分失望的表情,“真是令人沮丧。” 于是贵族们窃窃私语。 菲特奈觉得这个画面令人熟悉,她在觉醒仪式上已经感受过了——伊索普领地的蛇。 “艾文……”米塞缓缓道。 真是令人难办。 “陛下,仪式要开始了。”菲特奈默不作声——她胜利了,因为很快那些工作人员便过来了,告诉米塞,这个重要的仪式要开始了。 戴茜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怨恨,菲特奈却没有将这些当作一回事。 拖是拖住了,可这件事情可没有结束。 “艾文,晚一点的宴会你也一起参加吧。”米塞走时和她说道。 米塞或许可以不在意菲特奈是谁——然而他必须给这些贵族们一个交代。 菲特奈微微地叹了一口气。 “很有意思的考验……不是么?”艾德经过她时,在她耳边说道。 菲特奈已经完全确定了这是艾德的恶作剧——但是这些事情不只是恶作剧那么简单,她没有什么身份可以暴露。 “很有趣。”菲特奈轻声道。 菲特奈说完这些时放慢了脚步,贵族们从她的身边走过,没有注意到她改变了方向,转身离开了教堂。 总是会有人注意到她的,并且很可能将这件事情作为她失礼的表现,总之是要让她在米塞那儿失宠或者是令她留下一个话柄,总是能让她受挫。 这是路德王国的贵族们经常用的把戏,人们追逐金钱和名利,因此会为了这些事情苦恼。 但是对菲特奈来说却不一样,她不在乎这些——听起来不可思议,但事实正是如此。 觉醒仪式的过程事实上很漫长,因为在开始时要有一段《神语》的诵读,《神语》其实并不长,撇开那些故事性的内容,诗篇的数量不多,有读得完的可能,只不过依旧要消耗很长的时间。 这段时间里贵族们至少在表面上都非常地虔诚。 当这一切结束的时候,露西便出现在了高台上,她虽然不喜欢这样站在贵族们的面前,可仍旧保持着一副坚定的样子。 这和菲特奈当初很类似,那时候她不把觉醒仪式当作一回事,可是却成为了人生中的重要转折。 这一次似乎也是如此——不过不是对觉醒仪式主人的露西而言。 回忆起了719年女皇月1日,几十年后的历史学家这么写道。 “伴随着一个巨响,教堂内艾伦蒂亚的雕像被击碎了,那是一个无可争议的开端,因为教廷要倒下了——接着便是一个新的故事,充满了迷茫的人们不知道自己究竟身处何方,争斗发生在他们身上总是能够无声地杀死他们,不过一切却远远不止于此。若是实在要说的话,大约可以称之为——圣洁之地的堕落之态。” 那时候,露西站在高台上,等待着牧师的测定,接着,爆炸声响起。 第二百八十八章 圣洁之地的堕落之态(10) 人们看着站在高台上的露西——她虽然没有表达明确的喜悦,可依旧算是敬重而严肃。站在高台上的她等待着牧师的话。 人们看到露西的双眼里闪过一层光,光与经过彩窗通过的阳光混合在一起,像是两种颜色浓郁的颜料结合在一起——浓郁的颜色像是能够从她的双眼中流淌出来,令她一双眼睛瑰丽无比。 然而——她的内心只有一个声音,无聊。 露西幅度不明显地抬起头,看着在高台中心的那一座雕像——艾伦蒂亚的形象被雕刻得圣洁无比,这是人们共有的意识。 将生死和选择都托付给一个看起来善良柔弱的女人身上。他们就没有一次觉得这件事情十分无趣吗?露西觉得自己经常有这样的想法,她不愿意将信仰托付在这样的一个形象之上。 除了那些,其他的事情,也很无聊。 寄托了荣耀的也好,因为责任而为的事情也好,每个人都千篇一律地将它们演变成为了无趣的事情。露西在这个应该对艾伦蒂亚效忠的觉醒仪式上,想着的却是“大逆不道”的事情。 继续地,等待。 可就在这个时候。 轰——! 露西听到爆炸声后瞪大了眼睛,她首先看到了那在高台上的艾伦蒂亚雕像——因为它似乎是目标,在爆炸下四分五裂! 贵族们的尖叫声在这个时候响起! 露西在看到雕像被炸得粉碎的同时转头看向教堂的墙壁——阳光不再透过彩窗就可以射入,因为那儿的窗已经没有了,墙壁开了一个大口,烟雾中,有一个高大的声音朝着她走来。 她有种奇怪的感觉,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那些站了起来,骚乱中的贵族们显然没有发现。 “呵。”露西的身体顿了顿,将头偏向了一边,在骚乱嘈杂的环境中,一个轻笑声突然清晰地传入了她的耳中。 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个人。 露西立刻转回头,可是那个身影已经消失了。寒意从心底弥漫,渐渐遍及全身,她总觉得这件事情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唔!”露西的心猛地一跳! “去保护公主!”在爆炸声响起后一段时间,最快反应过来的人是米塞,他那威严日益增长的声音提醒人们去注意露西——贵族们才如梦初醒,仆人们朝高台冲去,可是一切无济于事。 在烟雾散去后,露出了露西被人劫持的画面——那个菲特奈见过的,坐在第一排的男人。 人们被这个画面惊呆了,露西被勒住了脖子,刀指着她的脖子。 “你是谁?!”米塞瞳孔一缩。 那个男人的脸藏在巨大的兜帽里。 人们围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但是没有人敢靠近他。 “嘿,陛下——伟大的陛下。”这时,一个沙哑的,带着明确的嘲笑含义的声音从那个男人的嘴中传出,“如此伟大的你,此时能阻止我杀了这位公主殿下吗!” “你敢?!”米塞瞪大眼睛,他抬起手,火焰化作一道利箭向那个男人射去! “不要!”露西大声道,她能感觉到这个男人有些十分特殊的力量——因而在米塞发起了攻击之时感到了强烈的不安。 “嘁。” 露西听到了男人的笑声,瞳孔中顿时失去了色彩——火焰的利箭在男人的面前被击碎——因为那儿出现了一个暗蓝色的盾,与此同时,人们才发现那个男人的背后飘出了一支黑色的“枪”——漆黑得没有光亮的表面,漂浮起来时,显得十分古怪。 这是什么?很多人的心里只有这个想法。 咔。 伴随着一个清脆的声音,黑色的枪从中被弯折,折断的地方形成了一个枪口一样的东西。 “这东西……”埃利奥特也在那些人之中,他看着那一支枪,立刻反应过来了什么,他高声说道,不顾一切地向前扑去,“快趴下!” 那黑色的枪中闪出了灿烂的光芒,像是烟火一样的光芒朝外窜出! 有些人没有反应到埃利奥特的话,因此被吞没在了灿烂的火焰中——埃利奥特皱起眉,蹲在了椅子后躲避这种火力的威胁,心里十分吃惊——这种枪的火力似乎已经超越了他和菲特奈在佛格台见过的那一种。 这时埃利奥特忽然想起来。 菲特奈呢? “埃利奥特。”这时他感觉到有个人靠近了他——他转身一看,发现是迪克,他的声音中有些疑惑,“小姐呢?” “不知道——她没有告诉你她的打算吗?”埃利奥特也十分惊讶。 他们知道菲特奈有些打算,可是菲特奈在他们心里到底只是一个女孩,她更多时候会利用其他人来完成自己的打算,让她一个可以称为弱小的女孩去独自完成这些计划是几乎不可能的。 可是她却没有告诉她的两位仆人自己的打算? 她在想些什么? “科里福呢?”迪克又说道。 埃利奥特一愣,摇了摇头。接着想到:“你觉得她这次想利用科里福?” 迪克顿了顿:“小姐似乎与那位科里福先生是旧识。” 埃利奥特沉默了一会儿,这时候轰炸似乎平息了,他探出头去看情况,便看到了不少人已经受伤了,主要的贵族们似乎没有受伤,可是很显然,无法和那个男人达成共识。 “该死的,这人是谁……教廷的人都在干什么……”埃利奥特忍不住说。 这是教堂,他们以为那些教廷的骑士会很快地赶到,可是所有的事情都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你究竟想做什么?!”米塞怒不可遏,声音却尽力地维持着原来的冷静,他没有受什么伤,可是在刚才那样的情况下,确实是颜面扫地。 但是那个男人没有回答他,人们只能看到他露出的下半张脸勾起的笑容——那种笑容充满了嘲讽。 这意味着他根本不是来谈判的——甚至可以说是,刻意在搞破坏。 这样的事情令人难以理解,但是…… 一时间成为了僵局。 露西的脸色发白,忽然间她的身体一颤,因为那把横在她脖子前的刀子一分分地压了过来…… “住手吧。兰开洛特子爵先生。”看着这一切的人们脸色也是一样地发白,直到一个声音从那被损坏的墙外传来。 第二百八十九章 圣洁之地的堕落之态(11) 当听到“兰开洛特子爵”的时候,那些贵族们的脸色中都闪过了一丝惊讶——但是他们定然是不相信的——从他们的眼神可以表现出来。 “说圣洁之花的小丫头,你是来逞英雄的吗?”这个男人顿了顿,刀子停了下来——它还差一点就能够将露西的皮肤划破了。 “没有,看不下去了而已。”于是人们看到那个饰演圣女西布的少女走了进来,她的身上有一层光,那是因为她和阳光站在一起,红色的头发因此被映得发亮,像是燃烧的火焰,“我们总不能老是等着其他人来拯救自己。” “哈?你想拯救这里的人吗?但是你认为,他们的法术能够抵挡这种武器多久呢?!更何况——你什么都做不了,你可是连自己也拯救不了的人。”男人脸上不无讽刺地说道,“那个画面可真是有趣。” 他在说菲特奈被贵族们逼问的画面。 “艾文!退下,你不是他的对手。”米塞皱了皱眉,说道。 他对菲特奈这种行为十分感激,但是却不认为她做得合适——尤其是在那个男人提到了不久前发生的事情。 “我知道你很有使用魔药植物的能力,可是能够战胜它吗?”男人说道,接着他兴致勃勃地道,“或者你很有信心。” “好主意。”可是菲特奈的话却让人大跌眼镜,她向前走去。 “真是异想天开的小姑娘啊。”男人也没有想到菲特奈会有这样的反应,于是他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可你只是一位弱者啊,如果你能够活下来,我们再谈谈吧!” 说完,那一支枪指向了菲特奈,火光从中不停地闪烁,烟尘浮起! “小姐!” “艾文!” “洛奈?” 一些人忍不住尖叫,但是他们什么都看不到,这呛鼻的气息让他们感到不适,纷纷咳嗽了起来。 迪克和埃利奥特从椅子旁冲出来,朝前面冲去——但是当他们扑到了门口的烟尘中时,什么都没有看清楚,当烟雾散去的时候,他们发现这里没有人——只能看到科里福和他们一样从后面冲了上来,眼神中有一些惊讶。 “虚荣,嫉恨,毫无收敛之心。”女孩的声音冰凉而没有温度,她的声音在教堂中响起,可是却没有人发现她的踪迹。 “你在说什么?”男人十分惊讶,于是此时忍不住想要问清楚。他还四处看去,但是怎么也找不到那个身影。 找不到敌人,而那个敌人还在戳着自己的痛处时就让人觉得无比地愤怒了。 “啊!天上!”戴茜的惊呼让人们抬起了头。 果然,在天上,那个女孩浮在空中——这显然是一个法术。 她俯视着众人,“坐在”空中的动作有一种正在喝下午茶的优雅,只是人们不知道她有怎么样的打算。 菲特奈叹了一口气。 “不知道,还有谁记得老弗拉格雷先生呢?”菲特奈轻声说道,当她提起这个名字的时候,露西感觉在自己脖子前的刀子颤了颤,“查德先生,以弗拉格雷先生的管家身份,偷走了这个爵位,这个故事后来被演变成为了阿德兹先生的悲惨经历——不过,谁会在意这些呢,贵族们总有些令人难以忍受的行径,不是么?” 这些贵族们必然会对阿德兹的事情有所了解,但是他们不会在意真正导致了阿德兹悲剧的人是谁——一切正如菲特奈所说。 “因为与安德鲁陛下的支持而获得的自信,却在米塞陛下即位后变得如此脆弱不堪——不过又有什么人会在乎一个失势的贵族?”菲特奈继续说道,“不过谁也没有想到这个贵族竟然成为了一位制造混乱的人——虚张声势,毫无意义?” 露西感觉到勒住她脖子的手又用力了一些,她险些无法喘过气来——露西的眼底闪过了异样的光芒,因为菲特奈说对了,这个男人才会有这样的反应。 可是这些话里还有对贵族的讽刺,也被菲特奈不存在顾忌地说出口了。 “一位根本不能算是贵族的人,也能够说这种话吗?”戴茜听出了她的讽刺。 人们开始不清楚菲特奈出现的原因是什么了——她想做什么? “贵族?不,其实曾经是。”菲特奈摇了摇头。 人们的脸上闪过了诧异——连艾德也是一样的。 人们都认为菲特奈是一个商人,毫无底蕴可言,是一个与平民差不多的存在。这种诧异还包括“曾经”——这样的词语很微妙,它或许代表着这个女孩“被驱逐出家族”“家族落败”种种原因。 菲特奈的脸上没有表情,她并不打算再说些其他的什么,只是道:“开始吧。” 接着人们便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在菲特奈的身边,一些东西像是穿过了一层幕布“伸出”——那是枪,无数的,这些人从未见过的枪。 露西感觉到那个男人——兰开洛特子爵朝后退了一步,他紧接着又指挥着那一把枪朝着菲特奈射击——! 同样密集的攻击撞在一起,彩窗在这样的攻击下纷纷被震碎,人们尖叫着抱着头蹲下来,靠得近人们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露西眯起了眼睛,不断传来的爆炸声让她有些支撑不住了。 接着她面前的画面似乎被分解了——她看到眼前似乎出现了什么——后来她发现自己没有看错,一个身影穿过烟雾,冲了过来,她有着白金色的头发,头发的颜色浅得可以忽略不计,并且她有一双蓝紫色的眼睛。 极为漂亮的眼睛。 露西过了一段时间才意识到她是艾文?弗雷顿——在她举起手里的剑,在一瞬砍断了兰开洛特子爵的手臂时。 惨叫声让露西清醒了过来,菲特奈将她拉到了一边,而兰开洛特子爵因为感觉到自己被攻击,操纵的枪下意识地转换了目标。 菲特奈和露西在两个方向,兰开洛特子爵指着她的方向,疯狂地射击! 可是这种射击很快就停歇下来了。 烟雾散去。 人们紧紧地盯着这一切,不希望漏掉任何一个细节——这一切似乎已经超出了他们能够预料的内容。 第二百九十章 圣洁之地的堕落之态(12) 高台的一侧,露西坐在地上,呆愣地望着眼前的画面,迪克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而高台的中间,是兰开洛特子爵,人们看到他失去了一只手臂,单膝跪地。 令人瞩目的是那个站在他面前的——不是菲特奈,是一个男人。 那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他有一头短卷发,穿着十分简单的质地粗糙的白色上衣,高挺的鼻梁十分显眼,眼神深邃,其中带着的坚毅的光芒似乎可以化为对整个眼睛的诠释。 菲特奈就站在这个男人身后,当人们意识到是她的时候,都觉得不可思议。 她依旧穿着那一身正式的衣服,可是那鲜艳的红发和红眸变成了白金色的头发与蓝紫色的眼睛。 路德王国不会有人不认识这一双眼睛。 “你到底是谁?”兰开洛特子爵的兜帽已经被掀开了——他那张沧桑的脸看起来比他还活跃在政坛上时要老了许多,可是很多人都能分辨出来这是兰开洛特子爵的脸。 这证明菲特奈刚才说的话是对的。 但是他没能等到答案。 白色的光穿过了兰开洛特子爵的身体。 菲特奈看着那个人缓缓倒下,视线朝上,她当然认得这个人。 “克拉伦斯?尤利威。”菲特奈的眼睛“不经意”地扫过那些从缺口中跑进来的教廷的人——教廷的人赶到了,只是。 “菲特奈?威兹德姆。”克拉伦斯举起了手里的剑。 他的话映证了那些贵族们的想法——他们都觉得这件事情难以置信。 那一位,听说被阿伦纽家族害死的女孩,威兹德姆家族的大小姐,菲特奈?威兹德姆。 菲特奈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这种表情近乎于死寂——因为她想到了四年前的星辉,在那里,自己也曾经和他有过这样的交集。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米塞看不懂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皱眉。 “陛下,他是渎神者。”艾德轻声说道,“四年前,剿灭星辉那些渎神者的行动中,她是幸存者之一。” “她不是威兹德姆家族的人么?为什么会是?” “可为什么威兹德姆家族的小姐会伪装成一位籍籍无名的人?” “这究竟发生了什么?” …… 贵族们窃窃私语,脸上写满了疑惑。 “渎神者。”菲特奈重复了一下这个字眼,语气十分地讽刺,“确实如此呢,谁知道呢?七年前,我作为一位渎神者而不再是贵族,当初的我以为这是大家的共识,不过此时我很奇怪呢,区区教廷,能够决定一位贵族的命运么?” “不虔诚的人不配成为贵族。”克拉伦斯皱眉。 “哈,不虔诚?身为贵族为什么要以教廷的话作为标准呢?”菲特奈冷笑了一声,“真是可笑无比啊。” 以前的贵族会反驳菲特奈的话,但是现在的贵族不会。 他们已经尝试过被教廷控制的感觉了——尤其是在米塞这样的国王的引导下,一切都和几十年前不同了。 因此当贵族们听到了菲特奈的想法时,只会感觉到愤怒——愤怒教廷对贵族身份的指手画脚。 “但你依旧是一个渎神者,甚至投靠了星辉。”克拉伦斯望着菲特奈。 “一位被驱逐的贵族,能做些什么呢?你叫我菲特奈?威兹德姆,可我早已经忘记了那个名字,因为在我经历着苦难的时候,你们慈善和蔼的神没有帮助我,也没有其他的贵族将我放在眼里。”菲特奈缓缓地越过身边的人,走到了前方,“那个时候,我才十二岁。” 她的话令人动容。 菲特奈不是一个喜欢将自己遇到的苦难告诉其他人的人,这一切只是一个误导——她说的话不是全对的。 苦难不是什么勋章,但是当它变成影响到人们利害的东西时,就会成为一个推动某些事情的东西。 “教廷未免也……太过分了吧?” “天哪,十二岁——我也不相信一位伟大家族的人无法使用魔力,会不会是被排斥的呢?” “教廷竟然已经无所顾忌到了这个地步吗?” 贵族们果然被误导了,在他们看来,这个少女是受害者,她能够活下来,并且再度回到路德王国已经是很让人赞赏的事情了——菲特奈说得并不多,可是正好能让这些贵族们编织出这样的一个前因后果。 在这方面,克拉伦斯不可能是她的对手。 “够了!”果然,克拉伦斯的解释只能是苍白无力的,“这里是教廷的教堂——难道你们认为这些事情都是教廷的错吗?” 认识的人都知道克拉伦斯的偏执,但是没人愿意臣服于这种偏执。 “谁给了教廷这个权力?!”米塞的声音里充满了怒意。 “看来,陛下是认为这是教廷的问题吗?”克拉伦斯那冰冷的眼神让米塞那充满怒意的眼神演变成了警惕。 如果只是认为这是教廷的错误,那么不过是某些警告,但是当身为国王的米塞产生了警惕的情绪时,那么一切便没有那么简单了。 “看来只能这么算了呢,原来是威兹德姆家族的小姐么?久闻大名。”艾德轻声道,他的声音并没有被很多人听到,但是却被戴茜听到了——戴茜原本还算是平静的脸上,表情顿时变得很难看。 那个少女似乎上一秒还是一个平凡之人,此时却变成了一个身份显赫又让人同情的人——那之后她会得到怎么样的待遇?尤其是艾德似乎还对她刮目相看! “但是她还是在星辉待了一段时间——依旧是王国的敌人!”戴茜被那强烈的嫉恨心驱使着她。 “不!不是这样的——她一定有她的原因。”反驳戴茜的人——露西站了起来,她紧紧地盯着菲特奈,拼命地摇着头,“她不是那样的人……” 露西在说什么?她是什么意思?人们摸不清头脑。 菲特奈却看懂了,她看得懂这个内心有各种矛盾体的女孩在想些什么。 露西于是看到菲特奈微微地张开嘴,口型是。 “谢谢。” 露西呆呆地看着菲特奈,甚至不顾自己解释自己的话。 菲特奈又踏出了一步,直视众人。 第二百九十一章 圣洁之地的堕落之态(13) “确实,威兹德姆家族的小姐,不再是贵族,在星辉生活过——真是可怕的污点不是么?但是我说过,我不是菲特奈?威兹德姆。”菲特奈缓缓道。 “你不可能否认。”克拉伦斯说道。 “以其他身份去证明你自己——你认为你能洗清你的过去吗?倒是说出来看看啊!”戴茜仍旧在煽风点火。 “戴茜!”米塞转过头,脸色很不好看。 戴茜脸色一白,但她只是躲过了米塞的眼神,她的心中仍旧是不满的,她不明白为什么直到现在,那个少女还会被维护? 她当然不知道,这一切已经演变成为了皇室与教廷的又一次争斗。 “我听说殿下想知道艾文?弗雷顿到底是谁,其实对我而言,实在是难以说出口。”菲特奈的反应又一次超乎了人们的预料,她说道,“因为对我而言,我或许还没有资格去继承那个身份。” 接着,人们看到,菲特奈成将手伸向了口袋里,取出了一枚戒指。 那枚戒指上有幽蓝色的宝石——犹如深邃的海洋,酝酿着风暴与危险,它的气势是惊人的,不然不会有那么多人在看到它后脸色大变。 “这是……”可依旧有人不知道它是什么。 “格雷德哥哥的……戒指。”露西艰难地念出这个名字,她变得激动起来,“艾文……你是从哪里找到它的?!” “这便是我要说的,四年前,这些教廷的人们来到星辉后,为了实现自己所谓狂热的愿望,他们成功了,我则获得了这一枚戒指。”菲特奈说。 “这是什么意思?”露西感觉很奇怪,“为什么你会获得那枚戒指。” “答案显而易见不是么。”菲特奈说。 露西脸色煞白,她迟钝而缓慢地转过头,看到自己的另外一位哥哥,米塞,也是这样的表情,恍惚而不确定。 “格雷德殿下死了,他将这枚戒指交给我,告诉我,希望我回到这里——可我如何回来呢?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教廷的人,不是么?”菲特奈轻声道。 “不是这样的。”米塞立刻说道,他的眼神坚定无比,“哪怕你不再承认自己过去的身份,凭着这一枚戒指——你便是另外一位格雷德?米德鲁斯。” 菲特奈微微一怔,她似乎有些惊讶,接着俯下身,向米塞行了一个礼。 “感谢,陛下。”她说道。 这是某种保证——教廷没有理由再杀她,除非与皇室为敌。 “渎神者!她是渎神者!”可是这时忽然有人大声道——那些教廷的骑士们根本不愿意承认这个说法,他们冲了过来,向菲特奈发起了进攻! 快得好像没有人能够阻止。 “嘁,贵族的事情可真是麻烦啊。”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神秘男人轻笑道,“可既然是为了这位小姐,就不得不再努力一把了。” 只看到,他向前跨出一步,那些枪在他的周围闪现,为菲特奈制造了一道极具杀伤力的护盾——接着人们看到了极为灿烂的光芒。 “我迟早会杀了你。”克拉伦斯和菲特奈的脸被火光映照,他们望着彼此,眼神中充满了杀机。 菲特奈没有说话。她不知道为何克拉伦斯会对她有这样的敌视——可她无法保证每个人都是她的朋友,这件事情,每个人都该清楚无比。 当这一片光芒消失的时候,只看到在地上躺着数量众多的教廷气势,这样的画面让贵族们脸色发白——他们以为菲特奈是个受害者,是一位弱者,但是此时显然不是如此。 她对死去的人没有表达任何看法,表情如常。 克拉伦斯消失了。 “可……仍旧没有人可以证明她说的话是真的……格雷德殿下……”戴茜依旧有些不甘心。 “有人可以证明。”科里福这时开口了——他走入了人们的视线里,“菲特奈小姐的那位仆人,是格雷德以前的管家,我想还会有人认得出他。” 人们顺着科里福的眼神看向迪克。 迪克很快反应了过来,他走到了人们的面前,抬起头。 “他确实是格雷德的管家,在夏芙林之战后失踪了。”这时有一位贵族的声音响起——不管他是谁,总之迪克的身份都被承认了。 “先生们,我可以肯定菲特奈小姐所说的话。”迪克缓缓道。 他没有说他肯定了菲特奈的哪一句话,在夏芙林之战后,他根本没有和格雷德呆在一起,那些事情是不是真的,不得而知。 ====================================== 这是一个事情众多的觉醒仪式——露西没能玩成这个仪式,但是米塞还是让人在她的档案上写下了“准许”的资格,从而,教廷的觉醒仪式也失去了它的意义。 菲特奈的事情在短短的一段时间被传得神乎其神,因为她的经历太过于跌宕起伏。 便是一个威兹德姆家族的小姐的身份,已经足以令人不再以过去的眼光看她——虽然她并不承认这个身份。 可是远在海瓦格领的威兹德姆公爵没有对这件事情提出任何的意见,大多数人把他的态度当作是默许,因此人们将这一切当作一个隐藏着的身份去看菲特奈。 只是不提出来,但人们心知肚明。 另外一个令人在乎的身份是夏芙林伯爵——她毕竟不是格雷德,获得了那枚戒指后,虽说只能是某种行善的认可——但是米塞不打算将这件事情简单处理,而是将米德鲁斯家族原本不会动的这一片土地,夏芙林领地交给菲特奈。 贵族们清楚得很,米塞已经对教廷忍无可忍了。 在觉醒仪式后,米塞便召开了一场路德王国会议,这一次会议的匆忙让很多贵族都没有参与,但是结果却是对特开罗兰领地的制裁——虽然只是一次相当于罚款的行动,可是人们知道,接下来在这个领地的教廷人士不会那么好过。 只是短短的一天,一切出现了悄然而又激烈的变化,令人不敢相信。 人们觉得这出乎意料,但是在一些人的眼中却是一个并不意外的事情——比如菲特奈。 不过这个在与教廷的战斗胜利的少女也清楚自己并不会因此获得安宁,至少暂时是不会的——敌人不只是教廷。 第二百九十二章 海蓝的灵魂之死(1) 觉醒仪式后的一周,菲特奈的生活乍一看没有什么变化。 至少埃利奥特看不出有什么变化——那一天回来的路上,她没有和他们说一句话,之后也没有解释起自己的想法。 一周过去后,她的生活仍旧像是艾文?弗雷顿一样,埃利奥特也渐渐从起初的感慨和疑惑变成了现在的习以为常,他最后觉得菲特奈没有在意这些事情是理所当然的。 今天一早,菲特奈起床换了衣服后,走下楼,埃利奥特已经将简报,迪克已经将她要的早餐放在桌面上了。 这几天的简报没有什么可看的,多多少少与她有关——可是她依旧没有参加那些贵族们举办的宴会,原因很多,也让人无法反驳,便是她想要休息——觉醒仪式让她有太大的消耗,休息是理所当然的。 “小姐,陛下想让你下午去一趟皇宫。”菲特奈坐下来后,迪克在她身边说。 菲特奈顿了顿,回答:“好。” 接着几个人都没有说话,氛围有些沉闷,可是这些仆人们没有什么可抱怨的,菲特奈向来在阴谋前有很好的反应——她的计划虽然都不是最安全的,可往往都能达到她想要的效果。 “达尔先生是一位旅行家吗?”菲特奈看着简报,上面有一则是关于达尔的——与他从某一处获得的新发现。 达尔?摩根是一个很容易被人忽略的人,虽然他在名义上是以希尔顿调查署的署长,可米塞很多事情都委托给了科里福——看似达尔和科里福是上司和下属的关系,但是那么多次的情况看来,科里福没有表现过这种关系。 “可以这么说,他似乎在负责调查点什么东西,所以会全国到处跑。”埃利奥特愣了一下,才说。 “调查……安德鲁国王的死因么?”菲特奈敲了敲桌子。 “应该是——毕竟你上次说,以希尔顿调查署建立的原因是安德鲁国王的死。” “哦,可是那件事情没有什么可调查的了。” “为什么?”埃利奥特有些惊讶。 “杀死安德鲁的人是查德?兰开洛特。”菲特奈语出惊人,连迪克的脸上都闪过了一丝惊讶,看到他们如此的表情,菲特奈只能解释,“查德?兰开洛特是安德鲁?米德鲁斯死前最接近他的人,因为他提出了某项措施引起了国王的兴趣,这件事情很多人都知道。” “安德鲁国王当初已经十分衰弱了。为什么……”埃利奥特显然认为菲特奈的话说服力不够。 “想要杀死一个国王很困难,也很简单,只要是他身边的人就可以了,但是谁杀死安德鲁根本不重要。”菲特奈让他们及时地将关注点转移到了正确的方向,“明明安德鲁国王离死期不远了,但还是要安排一个人去杀死他,又是谁指使了兰开洛特子爵呢?兰开洛特子爵的失势是否又和这件事情有关呢?” 谜题从来都是越来越多的。 “我从来没有想过会是这样。”埃利奥特说道。 “不用太放在心上,兰开洛特子爵已经死了,想搞清楚这些事情只能慢慢来。”菲特奈轻描淡写。 接着他们又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后,菲特奈已经完成了早餐的步骤,她站起来,朝着楼上走去。 她已经走到三楼,这一层楼只有一个人居住。 菲特奈来到了最中间的门,推开了它——这里被改装成了一个炼金实验室,虽然器材等东西还十分简陋,但是勉强能够使用。 刚推开门,菲特奈就看见了趴在在实验桌前,用放大镜看着实验桌上的东西的契布曼,他全神贯注,完全没有注意到菲特奈。 他在研究的东西是兰开洛特子爵用来袭击人的那把枪。 这把枪的威力超出了菲特奈的预料,可以说拿着它的人,只要对魔力的运用是有一些技巧的,那么都不会担心有什么人能够对它产生威胁。 “啊——菲特奈。”菲特奈站在原地沉思了一会儿,这段时间内,契布曼发现了她——他望着菲特奈,停下了手上的工作。 “确认下来了吗。”菲特奈走了过去。 “没错,是我们家族为安森迪尔公国制造的那一种黑枪,但是威力大大增加了,构造更加精密——我甚至不知道是谁做到的,这个工匠的技术只会比我的父亲强,甚至强不止一点。”契布曼皱了皱眉。 “也就是说——改良版。”菲特奈说,“你有头绪么,是谁做出的东西?” “没有,我的父亲是安森迪尔公国最有名的工匠,否则艾德就不会费尽心机将他拉到自己的阵营中去利用了。”契布曼说,“可我也想不到路德王国有人能够做到这一步。” 契布曼的语气里没有对父亲的自豪,也没有对路德王国的贬低,仅仅是在陈述这件事情。 菲特奈没有说话。 兰开洛特子爵已经破产了,他会制造那一次混乱必然是受到指使的,可是,受到谁的指使呢?这和他杀死安德鲁国王的事情是不是相似的呢? 这一把枪来自安森迪尔公国,可安森迪尔公国做出这些事情的解释——菲特奈总觉得缺少了什么。 何况艾德全程没有出手——他对魔力的控制可以使得这一把枪变得毫无作用,但他仅仅选择了沉默。甚至几乎没有人感受到他的存在。 这个画面,菲特奈觉得有些熟悉,在星辉的最后一日,他便是如此,作为一个旁观者的角色出现在了那里,全程没有过多地使用自己的力量,更多地是在煽动情绪罢了。 他为什么这么做?他和兰开洛特子爵有什么联系?兰开洛特子爵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问题很多。 “请让我再研究一下,其实我觉得这个构造……很熟悉。”契布曼的话将菲特奈拉回了现实。 “你见过这种构造?改良版不应该是……”“新式的”三个字差点脱口而出,菲特奈却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 优化着的东西或许不一定是创新,可能还是复古的。 “我似乎在什么典籍看过这种构造,很古老。”契布曼说。 第二百九十三章 海蓝的灵魂之死(2) 下午,菲特奈如期来到了皇宫。 “不好意思,小姐,陛下正在书房与以希尔顿调查署的先生们讨论。”但是当她问及女仆时,得到的却是这样的回答。 “会议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菲特奈问。 “就在不久之前。”女仆说道。 “好吧,你先去忙你的事情吧。”菲特奈顿了顿,说道。女仆告退后,菲特奈的眼神的变幻莫测——这并不是记忆力的问题,米塞的日程是有提前安排的,不然菲特奈就无法一早得到这个通知了。 但是他似乎忘记了? “请问是菲特奈小姐吗?”这时,菲特奈听到了另外的一个声音——她转过头,看到一个神态安静的女仆。 菲特奈认得她——在雪莉身边的女仆。 贵族们会有一些贴身的男仆和女仆,菲特奈在威兹德姆家族的时候就有这样的女仆。 “是的。”菲特奈说。 “雪莉殿下想见您,请您和我来一趟吧。”女仆说道。 她没有刚才的女仆那么恭敬,可见与雪莉的关系很深,否则脸上不会有这样镇定的神态。 菲特奈点了点头。 和这位女仆走在皇宫中,一路上两人几乎没有说什么话。 “雪莉殿下自己居住在一个区域么?”菲特奈问。 “是的,殿下居住在皇宫的依维琉,包括下面的一块花园都是属于殿下的,殿下一般也不会离开这个区域。”女仆回答道。 她们已经走入了这个区域中,而就在她们即将走到某个拐弯时,菲特奈忽然看到一个穿着正装的暗红色短发男人从拐弯处走出来,他甚至没有看菲特奈一眼,昂首继续向前走,很快和菲特奈与那位女仆擦肩而过。 “那位是鲍里斯?乌兹尔德先生,乌兹尔德伯爵。”女仆似乎看出了菲特奈脸上的疑惑,向她说道,“他大概是去厕所了——这一边有个厕所是距离陛下的书房最近的。” 菲特奈没有再说话。 很快菲特奈就来到了雪莉居住的地方。 女仆推开门,菲特奈走了进去——雪莉披散着头发,坐在椅子上,歪着头看着一本书,阳光洒在她雪白的皮肤上,五官精致,尤其是这样悠闲的姿态令她像是一个生活美满的女人,十分幸福。 没人能够看出来她已经接近五十岁了。 “啊,你来了。”雪莉顺着声音,看到菲特奈,轻声说道。 “你好,殿下。”菲特奈朝她行了一个礼。 “过来坐吧,威兹德姆家族的小姐。”雪莉指了指她对面的椅子,女仆走过来将椅子拖出,菲特奈走了过去,在椅子上坐下——当听到雪莉这么说的时候,菲特奈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明显的苦笑。 竟然连雪莉也知道了吗? “我叫做菲特奈?弗雷顿。”菲特奈的申辩其实是没有什么用的,她望着雪莉,“叫我来的应该是殿下吧?” 米塞不会忘记自己的日程,因此只能解释为,这个邀请是皇后发出的,而不是米塞。 “确实是我,让米塞顺便发过去的消息罢了。”雪莉不以为然,“看来他有事情在忙呢,那个孩子真是辛苦。” 菲特奈没有说话,点了点头。 “你平时喜欢干什么?”雪莉问。 “看书,做一些研究。”菲特奈说道。 “你喜欢看什么书?研究又喜欢研究什么呢?”雪莉又问。 “我没有什么喜欢的书,对我而言都差不多,要是要以某种翻看的频率作为排序的话,应该也有很多,”菲特奈继续回答,“研究的话,是魔药植物。” “魔药植物!”雪莉发出了一声惊叹,“像是露西一样的爱好,你喜欢什么相关的书呢,你看过《疯狂而神秘的植物》吗?” 菲特奈沉默了一下:“看过。” “你觉得怎么样呢?” “那是我见过最好的一本魔药植物的书,它记载了许多人们闻所未闻的记录,很多实验数据也表明它是正确的。” “你研究过它吗?”雪莉的眼睛突然变得有神——它本来是一种并不分明的颜色,似乎是因为眼睛的主人不怎么在乎周围发生的事情,而现在终于有一样东西在她看来是可以被在乎的了。 菲特奈看着她那一双眼睛,觉得自己似乎开了一个不好的话题。 “研究过。只是,殿下,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一本书了。”菲特奈说道。 她的话像是一桶冷水,让雪莉那惊喜的表情定格住了。 并非书已经很久了,而是和书有关的人和事情已经很久了,菲特奈不希望自己是那个引起别人怀疑的罪人——在她看来这些不是什么很好的回忆。 “啊……你果然是,奥德里奇的女儿。”雪莉渐渐将自己的表情收敛了起来,她的声音显得她很脆弱,“像是她一样冷静,无情,却总还是想要说一些对人其实是好的话——那么你为什么觉得我不该再想起那些事情了呢?” “我不认为您不会再想起那些事情,只是,这些事情会毁了你。”菲特奈说。 “你说得没错——也确实如此。我想,我是要到死去才不会将那些事情不当一回事的,可是,那么痛苦的事情都是自己造成的,时间过去了那么久还在耿耿于怀的也是我自己。”雪莉说。 雪莉的特立独行,以前是因为她不合现实,而现在是沉湎于过去。 都很致命。 “或许这是人的天性。”菲特奈轻声道,“谁都可能会为自己一手制造的错误而后悔,说不定会是一辈子。” “看来你支持我这种错误的想法。” “并不是错误,只是,在其他人看起来不那么必要罢了。” 雪莉陷入了沉默,这时,一位女仆从门外走进来,她将托盘上的两杯茶放在了菲特奈和雪莉的面前。 菲特奈看着自己的那一杯茶。 “既然已经说到了这件事情,我送给你一本书吧,晚一些我让人送过去给你。”雪莉喝了一口茶,与菲特奈说道。 “很感谢您。”菲特奈道谢。 “你也是一个很少见的女孩,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可看起来却不像是这样。”雪莉感慨道。 第二百九十四章 海蓝的灵魂之死(3) “我只是一个比较幸运的普通人罢了。”菲特奈听了雪莉的话后只是缓缓说道。 现在的阳光刚刚好,可是没有完全地落在桌上——可以说是美中不足了。因为在路德王国的传统中,桌子能够借用到阳光的摆放位置是最好的。 难道是雪莉的习惯么? 躺在阴影中的两杯茶微微地颤动,雪莉和菲特奈又说了一些事情,菲特奈却没有明白雪莉喊她来究竟是为什么——说的这些事情与其说是回忆,不如说是聊天罢了。 “已经不早了啊,你先回去吧。”过了一段时间,雪莉看了一眼背后的天空,说道。 “好。”菲特奈说。 走出雪莉居住的地方时,菲特奈松了一口气,这种不明所以的邀请实在让人觉得不安。 “菲特奈小姐,陛下希望您去书房一趟。”但刚走出门,菲特奈便被一个站在门外等候的女仆叫住了。 菲特奈点了点头,让她带路。 她们一路走到书房,书房的门打开后,菲特奈微微一愣——那儿并不只有米塞,还有科里福、鲍里斯和达尔。看来,以希尔顿调查署的会议还没有结束。 看到菲特奈的时候,三位以希尔顿调查署成员的表情都不太一样,科里福对她笑了笑,达尔的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但是鲍尔斯脸上却有一闪而逝的……菲特奈将这种情绪看在眼里,微微眯起了眼睛。 “我要不要在外面等待一会儿。”菲特奈说。 “不必了,我们在讨论要如何举行你的受封仪式。”米塞的声音传来,他坐在办公桌前,微笑地看着她。 夏芙林伯爵——这个决定菲特奈很早就知道了,但是要如何接受这个位置,还是他们需要考虑的事情。 “全看您的意见。”菲特奈没有多做思考。 将夏芙林领地交给个人,这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而另外一个重要的事情是,菲特奈如果真的成为了夏芙林伯爵,那么便是路德王国第一位拥有爵位的女人,要知道在政坛上活跃的加布里尔夫人只是加布里尔公爵的妻子罢了。 但菲特奈觉得重点并不在这里。 传统的受封仪式是要有教廷的。 “我们在教廷是否参与这件事情上有一些争执,我认为按照之前的事情,你的受封仪式应该不需要教廷参与。”米塞说。 “但那是传统。”乌兹尔德伯爵,鲍里斯?乌兹尔德似乎很不赞成。 “现在的情况下,有没有教廷的参与似乎都无关紧要了呢,大家心知肚明?”科里福笑了笑。 鲍里斯看着科里福,微微皱眉,或许在他看来,身份悬殊的两人根本不该在同一个场合对话,尤其是自己还要被对方呵斥。 “好了,我们不如听听当事人的意见。”达尔让两个人安静了下来,他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人,眼神和威兹德姆公爵有些相似,“我听说是你发现了查德的阴谋,那么我想知道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看来自己是被这位摩根家族的先生喊来的。 “为什么不喊教廷的人呢?这是几百年来的传统,不是谁都能一下子适应的。”菲特奈觉得这件事情没有什么可争执的,“减小规模,更改他们的职能令他们做一个摆设就足够了。” “听起来一位女士的意见要比男士们讨论的话更值得一听?”鲍里斯对菲特奈这种无所谓的态度有些不满。 “好吧,乌兹尔德伯爵先生,您如果觉得这样高兴的话,就把这些事情是你提出来的好了。”菲特奈根本不想和他争吵——她对乌兹尔德家族并没有什么好感,因为那让自己想起自己那位被家族驱逐的老师,莱特塔?乌兹尔德。 “你……”事实上鲍里斯更加不满这种“看不起”。 但是他的话没能说完,因为这时一位女仆急忙地推门进来,甚至没有打招呼——菲特奈认出来这个女仆,是雪莉的贴身女仆。 “陛下……不好了!雪莉殿下她……她突然晕倒了!”那个女仆惊慌失措的样子与之前宛若两人,但是这是可以理解的。 米塞的脸色一瞬间苍白,他站起来,朝外快步走去——其他人的脸上也闪过了惊诧,纷纷跟了上去。 菲特奈也一样,跟着他们来到了雪莉房间,此时雪莉已经被搬到了床上,她原本红润柔和的脸色苍白得像是雕像,而且似乎还浮着一层黑色的气息,更让人在意的是,雪莉的呼吸微弱。 医生已经赶到了,但是他束手无策,当看到米塞到来时,他的手还在颤抖:“陛下,这……这不是病。” 当然不是什么病,雪莉虽然因为过去的事情而变得有些神经质,可实际上她一直很健康,否则这个年纪也不会看起来像是一个花季少女一般了。 菲特奈凝视着雪莉,半晌没有说话,忽然鲍里斯说道:“这是毒,陛下——雪莉殿下中毒了!” 中毒。是谁要毒害雪莉? “你在说什么?”米塞觉得这个理由不可思议。 “她与我前几年见过的一个被毒害的人十分相似——雪莉殿下最近都吃了什么东西?”鲍里斯神情严肃。 “先生……只有一杯茶,雪莉殿下最近什么都不想吃,今天只在下午喝了一杯茶……”女仆说道。 一杯茶。 菲特奈将视线转向她刚才和雪莉坐着的位置上,桌子上的杯子已经被撤走了。 “那今天下午,是谁给的茶?”鲍里斯继续问。 “是平时殿下喝的茶,殿下只喝一种茶。”女仆十分肯定地说道。 菲特奈的脸色不是很好看,她紧紧地看着那个医生想办法从雪莉的状态上看出这是什么毒。 “那看来,是有人在殿下经常喝的茶上下的毒。今天下午,殿下见了什么人么?”达尔想了想。 “是……见过的人也只有一个……”女仆的声音颤了颤,接着她指了指菲特奈,“殿下下午只见了菲特奈小姐。” “等等,你们这是什么表情?”科里福看到他们表情的变化,忍不住说道。 第二百九十五章 海蓝的灵魂之死(4) “这是怎么一回事,菲特奈?”米塞一边看着母亲的情况,一边注意着这边的讨论,当说道菲特奈的时候,他说道。 “不是我。”菲特奈直截了当地说道,“我今天早上从仆人那儿得知今天要来一趟皇宫,我以为是陛下的邀请,但是来到这里后,却被告知是雪莉殿下的邀请。” 米塞没有说话,因为这件事情属实。 “你也喝了那一杯茶吗?为什么你什么事情都没有?”达尔问。 “我喝了,但是我确实什么事情也没有。”菲特奈说道。 “但是你擅长使用魔药植物——我记得魔药植物中有一些很特殊的植物,可以制成无色无味的毒药。”鲍里斯皱了皱眉,“更何况你没有中毒,如果是你下了毒,那么你可以事先喝下解药。” 似乎除了这便没有更好的解释了。 “以希尔顿调查署的定罪方式便是如此粗糙的么?”菲特奈的脸色没有变化,“不如你们来告诉我,若是我下的毒,我为什么要下毒杀死雪莉殿下?” “熟悉魔药植物也不是没事用来杀人的,先生们,可不要搞错了。”科里福也皱了皱眉,“若是今天下午和殿下一起喝茶的人是露西殿下,难道中毒后的露西殿下也因为擅长魔药植物而’被认为是凶手吗?” “科里福先生,请注意你的言论。”鲍里斯冷声道。 科里福这种类比是将事情往偏激的方向推。 “够了!”米塞大声说道,顿时空气中的火药味凝固了下来,他望着这几个人,“现在先想办法为我母亲解毒如何?” 菲特奈没有说话,她走到了雪莉的床边,朝医生要了一把干净的小刀,接着她又拿过了一个透明的容器,让女仆走过来将雪莉的手抬起来,接着她说道:“失礼了。” 菲特奈划破了雪莉的手指,取走了几滴血。 接着她让仆人去叫来了迪克,迪克交给她自己的工具箱,菲特奈走到了桌子前——也就是她和雪莉喝茶的那一张桌子。 “是谁在这里放的灰熊耳草?”菲特奈这个时候发现在桌子上有一个自己没有见过的盆栽,“拿走。” “我也不知道……似乎是收拾杯子的女仆拿来的,是的。”女仆说道,急忙将它拿走。 菲特奈没有再理会那个女仆,而是观察起了那些血,她将血分成了几份,又取出了一些植物,实验的过程中,米塞不安地在房间里打转。 “陛下,家族今晚有重要的事情,我可否先回去。”这时,鲍里斯想起了什么,万分抱歉地说道。 “回去吧,你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用,还有达尔,我记得你也还有事情。” “是的,我还要回去整理这几个月搜集的东西。”达尔说道。 于是达尔和鲍里斯先离开了。 他们走之后,菲特奈结束了自己的实验。 “好了。”菲特奈说道,“陛下,根据我写的东西去配解药,不一定有用,但是可以稍微缓解。” 米塞急忙走过来,将清单交给了焦急的医生和女仆,接着他疑惑不解:“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那是什么毒?” “巴别伦。”菲特奈轻声道。 听到这三个字,米塞的身体微微一颤,连科里福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不敢置信。 菲特奈可以看出来,这样东西他们不是第一次接触了。 “怎么了吗?陛下。”菲特奈问。 “不,没什么——这种毒很难解开,对么?”米塞说得有些艰难。 菲特奈看了一眼床上的雪莉,转过头说:“不如说,雪莉殿下此时还活着,就是一个奇迹了。” 米塞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 “好了,你们先回去吧。”米塞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 菲特奈和科里福点了点头。 “对了,菲特奈。”就在菲特奈要走出门的时候,她听到了米塞的声音,于是转过头,“我相信这不是你做的——另外,科里福先生,麻烦你帮我找到那名凶手,无论需要多长的时间。” “是的,陛下。”科里福回答。 菲特奈没有说话。 无论需要多长时间——看来米塞很清楚,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菲特奈和科里福一起走出皇宫,她并没有马车,多数时候喜欢步行的她因为不常出门没有被人发现这一点。 “我们搭乘这个吧,先送你回去。”科里福看着菲特奈,说道。 “好的。”菲特奈看到科里福指着的公共马车,再看了看科里福的表情,说道——她顺便与跟在身后的迪克说,“我的新手杖还没取吧?我明天想用,你去帮我取一下。” “是的,小姐。”迪克回答。 于是在马车上的只剩下科里福和菲特奈。 菲特奈上了马车,等科里福上来,坐下来后,并没有率先开口。 “菲特奈小姐,我想,你已经知道谁是凶手了。”这是科里福的第一句话。 “算是知道。”菲特奈回答。 “请告诉我一些我可以知道的部分。”科里福紧接着说。 “女仆送来的茶是已经倒在茶杯上的,并且杯子并不一样,也就是说,毒是一早下好的。并且雪莉殿下的桌子并不在阳光里,茶杯只能放在阴影中——犯人了解我,知道我可以从颜色中分辨出茶或许是不一样的。”菲特奈缓缓说道,“还有灰熊耳草,那种草可以吸附味道,凶手事后将它放在桌子上,显然是担心有人闻到——他很谨慎,但是这种谨慎太过了,以至于变成了一个很奇怪的地方。” 科里福沉吟了片刻:“我现在有一个疑问希望您能够解答。” “如果我能够回答的话。” “您似乎……不打算揭穿这个凶手。” “巴别伦无药可解,我只能够用一些缓解的魔药,因此这个人的目的一定不简单,我想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菲特奈的脸色不变,“我今天的到来或许不是他能够预料到的,因为雪莉殿下是很晚的时候才要求陛下写邀请给我——他嫁祸给我的目的并不是为了针对我,事到如今针对我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了。” “那么你认为,什么事情才是最有意义的呢?” 菲特奈看着科里福,顿了顿,说出了一句话。 第二百九十六章 海蓝的灵魂之死(5) 菲特奈回到府邸后,看到埃利奥特已经回来了,他和菲特奈打了一个招呼。 “去一趟达尔先生的府邸。”菲特奈缓缓道。 “现在吗?”埃利奥特眨了眨眼睛。 菲特奈每次说这种“去一趟”,其实便是让埃利奥特回归老本行的意思——但是,看了一眼天空,此时似乎还有些早。 “晚一点去,天亮之前就行了。”菲特奈先是皱着眉思考了一会儿,才说道。 “发生了什么?”埃利奥特忍不住问。 “雪莉?芬利中毒了。”菲特奈说。 “巴洛之花?”埃利奥特若有所思。 菲特奈转过头看着他,摇了摇头:“不是巴洛之花,巴洛之花不会置人于死地——为什么你会有这样的想法。” “竟然是这样吗,是这样的,我今天打听到了一个有意思的事情。”埃利奥特挠了挠头发,“你不是说过以希尔顿调查署的建立是因为安德鲁国王的死么?我今天去调查了最近这几年发生的事情,发现其实很多人怀疑过安德鲁国王的死,但是都被一个假说给平息了。” “和巴洛之花有关的假说吗?”菲特奈说。 “对,这个假说是科里福提出来的,现在还在证明,我不知道这个假说的具体来源,不过按照你这么说,这个假说一定是错的。”埃利奥特说,“现在看来是科里福刻意为之——因为这个假说的作用越来越淡了。我还以为这件事情和巴洛之花有关,那么假说又可以被重提了。” 菲特奈皱了皱眉。 “我托付你调查的事情呢?” “我记得——这是这几年以希尔顿调查署的人员变动,其实几乎没有变动。”埃利奥特说,“调查署的建立是达尔?摩根提出的,不过起初应该只是为了调查安德鲁国王的问题罢了,但是那后来发展成为了一个调查署,这其中有邓肯?摩罗尔斯的推动。” 菲特奈接过埃利奥特给的卷轴,打开时,前几行是有关于建立的问题。 715年进展之月10日:安德鲁国王死去 715年进展之月20日:路德王国会议召开(据知情人称讨论的是建立以希尔顿调查署) 715年进展之月20日:颁布达尔提案 716年祝福之月1日:以希尔顿调查署正式成立 组成人员:署长——达尔·摩根 办公室室长:科里福、鲍里斯·乌兹尔德 (据知情人称是由邓肯·摩罗尔斯推荐) “科里福也是由摩罗尔斯公爵推荐的么?”菲特奈问。 “不知道,这些是很多贵族们说的,可信度应该是存在的,不过科里福之后做的事情一直和教廷没有什么关系,他完全不像是服务于教廷的人。”埃利奥特说,“这些只是一些粗略的事件罢了。” 确实很粗略。 菲特奈继续看下去,发现了在716年跋涉之月到进展之月中提出了巴洛之花假说——提出的人是科里福。 “月份很模糊。”菲特奈说。 跋涉之月到进展之月一共有四个月,这四个月里会发生很多事情。 “因为这件事情被人们淡忘了,所以知道的人不多,我估计米塞也没有放在心上。”埃利奥特说,“不过你还想让我调查的那个吉尔,他是在进展之月加入的以希尔顿调查署,是这些年间唯一一个半路加入的人。” “谁通过的申请?” “他是被邀请的,邀请他的人是科里福。”埃利奥特说。 “以希尔顿调查署的分工呢?” “科里福的办公室负责日常的事情,他们代替了皇家图书馆对一些必要的事情进行记录,达尔到处跑,应该是在寻找杀死安德鲁国王的线索,而鲍里斯·乌兹尔德负责的事情我不清楚,但是我觉得他应该只是一个挂名的人物。” “这怎么说?” “你看看那个时间,715年的时候,安德鲁国王死后的第十天就召开了路德王国会议,显然,米塞就是想要调查这件事情,不过这一次会议还颁布了达尔提案。后者的意义在当时应该比前者要重要得多,那之后邓肯·摩罗尔斯介入,可以证明教廷对这个提案十分不满,并且希望米塞撤回提案。”埃利奥特摸了摸自己的鼻子,“716年的祝福之月和715年的跋涉之月相差了足足七个月,以希尔顿调查署到底还是建立了,我猜想是这段时间米塞一直和教廷在交涉,显然教廷的心愿无法实现,于是两方各退一步,摩罗尔斯公爵安排了两个自己熟悉的人加入以希尔顿调查署,而米塞继续自己的决定。” “邓肯先生和鲍里斯先生的关系很不错,因此你认为他便是一个监视者,代替教廷去监视这个调查署的。” “没错。” 这很容易看出来——菲特奈望着那张时间表,思考了一会儿。 缺少细节,能够得到这样的结论已经是一个重大的突破了。 不过……埃利奥特不知道的是,安德鲁国王死于715年进展之月10日,那个时间与格雷德的死亡时间相差无几。 这似乎是一个连环的计谋。 菲特奈没有办法不将两者的死联系在一起,哪怕位置相差得太远了——菲特奈的手微微一颤,她突然想起来,四年前的事情。 当时,她被格雷德推出了炼金空间,她找到死去的法芙娜时,看到了那些奔来的教廷骑士,那些骑士们,不是从大门进来的——他们从中心,也就是白塔区跑出来的。 菲特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这个。但是她隐隐觉得这之间有什么联系——就拿格雷德死来说,那是教廷所害,那么,如果两人的死亡真的有所联系,那么,会不会也与教廷有关系? 但是…… “他们太沉默了。”菲特奈突然说道。 埃利奥特不明所以,他发现自己有些跟不上菲特奈的思维。 “我说教廷——太沉默了,这些事情一直在危害他们的利益,但是他们居然忍气吞声。”在菲特奈的印象中,教廷不可能是这样沉默的存在。 “这确实也是一个问题。”埃利奥特不由得也觉得头痛起来。 “真是,难办。”菲特奈叹了一口气。 第二百九十七章 海蓝的灵魂之死(6) 这不是一个寻常的黑夜,哪怕它看起来与往常没有什么分别。 微弱的烛光在桌上的灯里无力地跳动,除了这烛光,这一间书房里没有别的光源。上了年纪的男人坐在办公桌前,摆放在他面前的是一叠自己这几年来进行的十分重要的调查文件——这些文件几乎每一页上都加上了“绝密”这一类的提醒字样。 男人正沉浸在思考中,因而双眼紧紧地盯着这些珍贵的文件,另外一张原本放置在旁边的,本来该用来书写的白纸,只有几个他刚开始写的字——他想写些什么,可是写不出来。 还缺一些关键的东西,让他无法完整地写下自己想要表达的东西。 呼…… 就在这时,风从窗外贯入——它们欢快地舞动着,如同顽皮的孩子,说是孩子,也在说它们不合时宜。 耳边响起“哗啦啦”的清脆声音让男人回过神来,他立刻回过神来,匆忙地用手压住那些文件——它们被掀起来,如果没有男人按住的话早已经四散而飞。 男人皱了皱眉,当一切平静下来后,他站起来,朝窗户走去。 他将身体探出去,想要将开着的窗关上,可就是这时,男人看到窗户的玻璃上映照着一个微弱的人影。 哗啦啦——! “不……”男人立刻转头,那些风又一次吹起,在桌子上的文件被轻松地吹起来,纸片像是雪花一样在空中纷飞,接着它们触碰到了烛火,开始燃烧,见状,男人的惊慌清晰地表现了出来。 惊慌的原因不只是文件被点燃,还因为那个出现在“竟然是……你……” 砰——! 这不是一个寻常的黑夜,哪怕它看起来与往常没有什么分别。 ================================ “洛奈!不好了!”清早,埃利奥特冲入梅佐大街的宅邸里,快速上楼,猛地推开了菲特奈房间的门——但是他那接着他呆在了原地,因为推开门时,白金色发的少女正准备换衣服——她刚刚解开了胸前的丝带,于是埃利奥特这时隐隐约约地看到了一片雪白,这一幕顿时令他双脸通红,反身把门关上,“抱歉抱歉!” 菲特奈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发生,呼出了一口气。 一段时间后,埃利奥特看到菲特奈换好衣服,从房间里走出来。 “他死了。”本来埃利奥特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但是当菲特奈说出这句话后,他的脸色立即变了。 “你怎么知道?”埃利奥特目瞪口呆。 “那应该就是凶手真正的阴谋了——杀死达尔?摩根先生。”菲特奈缓缓道,“你是什么时候到摩根先生的宅邸的?” 埃利奥特听到菲特奈的话,表情有些复杂:“按照你说的,天亮之前,但是我还是去迟了——他被一把剑贯穿。” “现场还留下了什么吗?”菲特奈问。 “一些灰烬,一个燃尽的烛台,其他的东西看起来没什么异常。”埃利奥特想了想。 “烛台?为什么?达尔先生不使用魔力照明么?” “这件事情很多人知道,达尔?摩根几乎没有使用魔力的能力,这在贵族里是很奇怪的,如果不是因为摩根家族比较特殊,并且他的家族在他那一辈只有他和继承权最近,否则很可能无法继承这个爵位。” 菲特奈走到了埃利奥特旁的椅子上坐下,思考了起来。 “哦,对了,这是今早的简报。”埃利奥特瞥了菲特奈一眼,忽然想起了什么,从口袋中取出了一张有些皱的纸。 简报上的内容是雪莉中毒,还没有关于达尔死亡的说法。 “你走的时候有人发现他死了吗?”菲特奈说。 “没有,但是我故意引他的仆人到书房里去了,现在应该被人发现了。”埃利奥特说。 “那么——那些灰烬,都完全被燃尽了么?” “这倒没有……但是几乎等于全部燃烧了,那应该是一些重要的文件,只有一个词语可以看出来。”埃利奥特想了想,“不过我觉得应该不是什么线索。” “可这是最后的线索。”菲特奈说。 “好吧。”埃利奥特又摸了摸自己的口袋,看来他对这样东西确实不太在意。 菲特奈接过了那一小块指甲盖大小的碎片,上面的字体很小,可以想象如果是一张正常的纸张它该有多么大量的重要内容。 “海因……”菲特奈轻声念着在纸上的东西。 “这是一个人的名字吧?”埃利奥特摸不清头脑。 “不,是一座城市。”菲特奈的回答让埃利奥特一愣,她接着说道,“海因城——特开罗兰领地的海因城。” 埃利奥特的脸色变得不是十分好看了。 特开罗兰领地,那是摩罗尔斯家族所在的领地,或者说,是教廷的领地。 “杀死达尔的人是教廷的人吗?因为他得到了什么证据?”埃利奥特紧张地说道。 “不一定。”埃利奥特还以为菲特奈会承认他的说法,谁知道菲特奈却否认了,她静静地看着那一块碎片,“达尔?摩根为了寻找安德鲁国王之死的真相,在路德王国到处走动,说不定这只是一个调查点罢了。” “不过这是最后的线索了……”埃利奥特想说。 “下午我要去一趟皇宫,帮我找到迪克,让他别忙那些事情了。”菲特奈打断了埃利奥特的话。 “……好。”埃利奥特沉默了一下,接着说道。 埃利奥特离开后,菲特奈仍旧盯着那一块碎片发呆,她渐渐皱起眉,脸色变得不好看起来,似乎因为想起了一些事情——这件事情让菲特奈再也坐不住,她站了起来,朝外走去,顿时,整个大厅空空荡荡,放在桌面上的茶——琥珀色的茶水凝固在杯中,窗外有微风吹来时,轻轻地颤动。 ==================================== 这时的王宫。 “米塞听到达尔死的消息,整个人的脸色都变得很难看——他也有今天啊。”王宫中,属于戴茜的区域里,她正趴在桌子上,声音懒散,眼睛却专注而认真地望着那个穿着暗蓝色外套的青年坐在钢琴前。 他的五指修长,落在琴键上,飘荡出了一个个优美的音符,让戴茜如痴如醉。 “哈。”听完戴茜的话,艾德的手停了下来,语气不知道是嘲讽还是惊讶。 “这是代价,要和教廷作对的代价——这么坚持下来的话,我怕……哼。”戴茜呼出一口气。 “你的意思是——他身边的人或许都会遭殃么?那么,殿下不担心自己么?”艾德缓缓说道。 “不担心。我和他的关系可没有那么好。”戴茜理所当然,可她的脸上还是流露出了一丝烦躁,因为这个地方已经让她感到十分厌倦了。 艾德将戴茜的表情看在眼里,这时他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这几个月来真是辛苦你了——作为交换,我想邀请殿下去一趟安森迪尔公国,如何?” 第二百九十八章 海蓝的灵魂之死(7) 以希尔顿调查署此时的气氛凝重。 科里福坐在办公室中,手肘撑着桌面,望着桌面上的文件,似乎在发呆。 达尔?摩根的死讯和米塞的命令一起送到了调查署中,虽说米塞的命令是“找到凶手”——但很显然,这已经不仅仅是找到凶手那么简单了,不容置疑,最近这些事情有很强的联系。 “你想从哪里入手?”吉尔问科里福。 “从哪里都无所谓,陛下要的可不只是一个凶手是谁的答案。”科里福苦笑了一声。 吉尔不说话了。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 那个敲门声并不急,反倒透着一股沉稳。 科里福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说道:“进来吧。” 果然是——科里福看到打开门的人,松了一口气,而吉尔却因为他露出这个表情,眼睛中闪过了难得一见的诧异,尤其是紧接着当他看到走进来的人是菲特奈时,表情严肃起来。 “科里福先生,有些事情想和你单独谈一谈。”菲特奈开门见山。 “好的,我们出去说吧。”科里福立刻站了起来。 “科里福。”菲特奈转过身,科里福刚迈出一步,便听到了吉尔那平静得近乎于冷漠的声音——当科里福转过头看吉尔时,不由得一愣。 他记得,似乎只有在自己“刚刚”认识这家伙的时候,他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的表情。 “没事的。这些事情必须要说。”科里福愣了愣,下意识安慰他。 “不要说太多无关紧要的话。我希望你记得我说过的话。”吉尔看到科里福的表情便知道自己阻止不了他,于是只能说道。 科里福笑着点了点头,但是那个样子明显没有将吉尔的话放在眼里。 科里福带着菲特奈来到了旁边的一个房间——并不是鲍里斯的办公室,而是另外一间不明显的房间,在大厅的角落,需要仔细看才能发现。 菲特奈跟着科里福走进去时,发现这是一个杂物间,不过在一侧开着的门,菲特奈隐隐地看到那儿摆放着一张床——那似乎是一个人居住的房间。 “有人住在以希尔顿调查署吗?”菲特奈看了一眼那儿。 “嗯,那是吉尔住的。”科里福回答。 “吉尔先生?他应该不是以希尔顿调查署一开始的成员吧?这儿原来是做什么用的?”菲特奈想起了什么。 “你的消息还算是灵通,”科里福的眉毛挑了挑,“这里没有被改造过,以前住的是另外一个人。” “哦?” “以前住在这里的人是史丹尼。” “史丹尼?加布里尔?”菲特奈的声音里惊讶。 加布里尔家族与威兹德姆家族差不多,尤其是有那位莱莉雅?威兹德姆在,史丹尼就不应该是住在的这样的地方的人。 “对,就是他。” “我不明白。” “他是自愿加入以希尔顿调查署的人,但是当时加布里尔夫人不同意,于是他就偷偷摸摸地来这里当一个小职员,和现在的吉尔的工作是一样的。” “偷偷摸摸地——那么,他现在应该是回加布里尔家族咯?” “不。” 菲特奈微微一愣。 “他失踪了。”科里福的眼睛里流露出了一丝耐人寻味的痛楚,“他当时的工作和达尔先生差不多,为了调查一些事情到处跑,但是有一天,他再也没有回来。” 菲特奈陷入了沉默。 “好吧,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呢,菲特奈小姐?”科里福眼中的痛楚一闪而逝,或者说被收敛地很好,他转过头问菲特奈。 “达尔先生死了,你应该知道了吧?陛下给了你们怎么样的要求?” “嗯,不久前收到的消息——他希望我们查出‘真相’。” “呵——奢侈。”菲特奈情不自禁地冷笑了一声。 科里福平静地望着菲特奈的冷笑,并不感觉她这样一个在米塞面前显得百依百顺的人露出这样的表情十分奇怪。 “菲特奈小姐有什么想法呢?” “我昨日跟你说过——我不想那个凶手那么快被人发现,因为我想看看他的目的——现在很明显的是,他的下一步举动是杀死达尔先生。” “既然他杀死了达尔先生,那么,这就不会是最终的答案。”科里福笑了笑。 “在你们看来,达尔先生的死只会让你们变得忙碌,或者说,你们打算继续袖手旁观呢?”菲特奈深呼吸一口气,直视科里福。 她说的是“你们”不是“你”,因此菲特奈提的人一定不只是科里福,但也不会是科里福与吉尔,否则她不会要求和科里福单独谈谈。 “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科里福的笑容变成了苦笑。 他并不是很担心自己和那个人被发觉,他只是觉得菲特奈的目的令他感到惊讶。 比起四年前,她更加冷静,也更无情。 “我猜到了一些东西,所以我认为,这一件事情对你们而言是一个麻烦的事情,更何况这里还有雪莉中毒的事情——如果你希望的话,我认为我可以帮你摆脱这个麻烦。” “代价呢?” “很简单,我要知道你们在这里扎根的代价是什么——为什么你们要摧毁兰开洛特家族。” “只是那位先生的个人恩怨,就像是我与艾薇尔家族也只是个人恩怨而已。” “那么——换个说法,是谁将那位先生和你带出星辉,那些在一开始支持你们的人,是谁——不止这些,我要知道更具体的东西。” 科里福脸上的笑容渐渐地收敛了起来,他认真地看着菲特奈——她的瘦弱与以前相差无几,只是长高了不少,苍白的皮肤和坚毅的表情,那双蓝紫色的眼睛是整张脸上唯一的亮点。 “你的胃口很大。”科里福缓缓道。 “如果我想得没有错,你们已经和最初支持你们的人分道扬镳了,对吧?” “我们已经完成了许诺,他们许诺的事情我们也获得了,算是两清了。” “他们没有在针对你,但是你们却要惹上一些麻烦,对吧?这么下去,可是有危险,被发现的。” 科里福叹了一口气:“我无法单方面同意将一切事情告诉你,因为我也不知道全部的事情——但我可以答应你,告诉你我知道的那一部分。” “看来是我想多了,这份生意比我想象得简单。” “我只是在报恩罢了,菲特奈?威兹德姆。”科里福缓缓道,“作为你曾经救过我的偿还。” 菲特奈微微一愣。 第二百九十九章 海蓝的灵魂之死(8) 这两天发生了很多事情,当昨天晚上的事情发生,而年轻的国王米塞知道这件事情后,他这一天除了给以希尔顿调查署一封信,少有地没有要求任何一个人来自己的书房,只是自己一个人思考着什么。 菲特奈和科里福来到皇宫的时候,米塞已经在书房呆了很长一段时间,男仆看到他们的到来时,不经意地松了一口气。 “我们想见陛下,有很重要的事情,关于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菲特奈如此和男仆说道。 “你认为米塞这个国王如何?”当男仆离开,这里没有人的时候,科里福问菲特奈。 “为什么这么问?”菲特奈没有给出明确的回答。 “我听说格雷德殿下从来没有因为刺杀而受到威胁,哪怕特立独行也不会有人能够阻止他的决定。”科里福缓缓道,“相比之下,米塞尽了很大的努力在控制贵族上,可是收效甚微,如果不是有人的意向也在这儿,那么他对抗教廷的计划早就失败了。” 菲特奈沉默不语。 “我没有贬低他的意思,有些人总是要经历一些挫折才能成长。”科里福看到男仆的身影靠近,微微地用手挡在了嘴前,和菲特奈说完,“对于他个人来说,现在的他确实属于弱势,但是对你而言——或许刚好。” “陛下请你们进去。”男仆已经来到了跟前,他恭敬地说道。 菲特奈哪怕有话也无法和科里福明说了。 当两人来到书房中时,米塞用有些虚弱的笑容看着他们:“看来你们是给我带来好消息的。” “是的,陛下,我与菲特奈小姐讨论了一会儿,发现这两天的事情确实有一些联系。”科里福点了点头。 米塞的眼前一亮。 “给雪莉殿下下毒的人是达尔?摩根先生。”菲特奈接着说道。 “你说什么?”米塞一愣,金色眼睛里满是不敢置信,“这不可能。” “陛下,邀请我昨日下午来皇宫的人是雪莉殿下,我和雪莉殿下在她的房间中闲聊,女仆端上茶的时候,我看到茶是已经放在杯子里的,并且因为雪莉殿下有惯用的杯子,因此我可以断言,毒是在厨房便下好了——因此我当时的猜测是皇宫中的‘外人’。”菲特奈说。 “但是,昨日在书房里开会的人除了达尔外还有其他人。”这个理由显然无法说服米塞。 “我与您说过,雪莉殿下中的毒是巴别伦,这种毒药很特殊,它只能种植在海岸的悬崖上——而摩根家族的领地是唯一一块靠海的领地。”菲特奈缓缓道,“他必然对这样毒药十分熟悉,而且他与您的关系也很好,经常在皇宫中活动,因此对皇宫熟悉是理所当然的。而且在发生这件事情之后,他试图以让你们怀疑我的做法来洗清自己的嫌疑。” 米塞觉得这一切不可置信。 “如果您想知道为什么达尔先生要这么做的话,科里福先生或许能给您一个答案。”菲特奈说。 米塞看向科里福。 “陛下,这是达尔?摩根在临死前写的信——他似乎想要烧掉它,可是却没有成功。”科里福从口袋中取出了一封信,走上前,递给了米塞。 接过信,看着信的一角有被烧过的痕迹,米塞的表情阴晴不定。 这封信是写给教廷的,大致的内容是,达尔完成了教廷给自己的“报仇计划”,信的结尾还有一些他对米塞的抱怨。 “达尔先生是一位对魔力使用不熟悉的人,因此他才会提出达尔提案,可是他认为陛下您没有好好地重视这个提案,并且让他做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前一段时间,教廷或许是被您逼迫得无可奈何了,最后选择联系了达尔先生,告诉他会尊重他的天赋,并且许诺给他足够的尊重。”科里福说道,“我们询问过他的仆人,最近确实有几封从特开罗兰领地寄给达尔先生的信。” “并且我们发现了在燃烧殆尽的灰烬中有一些碎片,上面写了‘海因’的字样,而这是特开罗兰领地里的一个城市。”菲特奈补充说道,“他的死,我们认为是教廷的阴谋——教廷毕竟不是一个会承认‘弱者’的地方。” 也就是说,教廷许诺给了达尔·摩根一个他更期待的地位,但是最终这一切却成了泡影。 “够了。”就在科里福还想开口的时候,米塞打断了他们的话——他的脸色阴沉难看,因此扯出的笑容也无比地牵强和无力,“我无视了他的提案吗?难道让他作为以希尔顿调查署的署长,就是看不起他了吗?” “陛下。”菲特奈和科里福面面相觑,脸上都露出了一丝担忧。 “够了!你们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安静一下。”米塞的语气变得强硬起来。 “是……”科里福深呼吸一口气,退后了几步,和菲特奈对了一个眼神。 科里福打开门,先行离开。 菲特奈也是默不作声,但是当她将手放在门的把手上时,她有些担忧地转过头,望着米塞,缓缓道:“陛下,这并不是您的错。” 米塞一愣,他抬起头——阳光透过背后的窗,落在了菲特奈的身上,她的肤色雪白,蓝紫色的眼睛闪烁着怜悯的光芒,微微地笑容令她和那些光混合在一起一样,柔和和耀眼结合,像是…… 米塞想起了自己很小的时候——那个时候的雪莉的精神还没有那么差,她会带着他行走在德莱顿的街道上,有一次,他们路过广场上艾伦蒂亚的雕像——看着那一座雕像,他好奇地问雪莉,这是谁。 “她是女神吗?” “不是。” “那她是谁?” “是一个终有一天出现在你生命里的人,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会呆在你的身边的人。” 渐渐的,米塞想起最近发生的事情——似乎无论发生什么,这个名为菲特奈?弗雷顿的女孩一直都在他的身边。 扑通。 扑通。 菲特奈已经离开,但是米塞的脑海里都是她的模样,甚至将那些让他觉得绝望的事情都掩盖过去了。 第三百章 哪怕在所行路上化作令人厌恶之人 菲特奈和科里福走出书房后,科里福看着她,若有所思。 “怎么了?”菲特奈感觉到这种眼神有些特殊。 “没什么——祝你好运。”科里福原本想说什么,但是他看到从远处朝着他们走来的女仆,刚想要说出口的话被咽了下去,换成了简单的客套。 “你也一样。”菲特奈轻声说。 她意有所指。 “菲特奈小姐。”科里福已经没有办法求证了,因为那位女仆——雪莉的贴身女仆,已经来到他们身边,在和自己行了一个礼后与菲特奈说道,“雪莉殿下希望见您。” 菲特奈点了点头。 “那么,我先走了。”科里福说。 “再见,科里福先生。”菲特奈向他道别。 科里福转身离开,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身影很快消失在了走廊中——而菲特奈则跟着女仆从那熟悉的路到达雪莉的房间。 “雪莉殿下现在还好吗?”路上,菲特奈问。 “多亏了小姐的帮忙,殿下现在已经和以前没有什么两样了——除了不能够下床。”女仆说。 菲特奈没有再说话。 推开门,是一副和女仆描述一致的画面——雪莉坐在床上,床头旁放着一些书籍,而她正靠着绵软的大枕头,看书看得入迷。 “殿下。”菲特奈走了过去,在雪莉的不远处说道。 “拉菲,出去吧。”雪莉和她的女仆说道。 “是的。”拉菲回答,她本来就没有走进门中,此时退后了两步,从外面将门关上了。 于是此时只有两个人在这个房间中,说完那句话后,雪莉抬起头,看菲特奈——两人静静地对视着,脸上都没有特别的情绪。 “我还能活多久呢?”雪莉说。 “您的时间还有很长。”菲特奈回答。 “你在骗我。”雪莉的话让菲特奈微微一愣,可是后者旋即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这让她给人那冷漠的印象有些松动,见此,雪莉只是说道,“你听说了吗?戴茜跟着艾德去安森迪尔公国了。” “听说了。” 这是今早的简报上的内容之一,没什么值得人们注意的——在贵族们看来,戴茜嫁给艾德的可能性已经不容置疑,可是在菲特奈看来不只如此。 但是戴茜似乎不是一个能够影响大局的人——菲特奈曾经考虑过这一件事情。 但那都无所谓了。 “你觉得他们是否相配呢?我听说过,艾德?安森迪尔曾经是星辉的学生,你也是。”雪莉问。 “这件事情——请原谅我无法回答。毕竟,相爱这件事情,是有很多不确定的因素的。”菲特奈轻声道。 雪莉没有说话,她面无表情地望着菲特奈,许久后才说道:“狡猾的小姑娘。” 菲特奈只是微微地笑。 “露西应该没有告诉过你吧?她不喜欢我。”雪莉突然转移了话题,不想再提及戴茜了一样,说,“她觉得我是个精神状态有问题的人,自私自利,沉浸在回忆里,将本该抓住的现实抛弃了。” “她没有明确告诉我这件事情。”菲特奈没有否认露西有这样的想法。 据菲特奈所知,露西从小便没有感受过母爱。因为雪莉不喜欢看到露西。这与格雷德和米塞的情况十分不同。 “这是很矛盾的事情,我那么做的原因不仅是因为那样。”雪莉一直盯着菲特奈的双眼,这时的她的声音蕴藏着深深地哀伤,“我不管她,因为我害怕面对她——我曾经有个孩子,一个女孩,被我杀死了。” 菲特奈脸上闪过了一丝诧异。 这个时代,存在着魔力却无法广泛使用的时代,婴儿夭折的可能性并不小,但是雪莉说的是“杀死”。同时,菲特奈知道雪莉的三个孩子,格雷德、米塞和露西,三个孩子的出生之间没有对他们的姐姐或妹妹夭折的记录。 因为这个女孩,雪莉不愿意面对露西,因此也不可能是露西的妹妹。 格雷德,虽然是在雪莉嫁给安德鲁的几年后才生下来的,可是这几年的间隔中,传闻她生了一场重病。 菲特奈不需要什么严密地证据,便可以判断,那个被雪莉杀死的女儿,是她和阿德兹的孩子。 “我听说,如果有人在之前失去了什么,那么重新获得的时候,会十分珍惜那样东西。”菲特奈沉默了一段时间,说。 “你们一直觉得我放不下他,变得那么疯狂是因为无法原谅做了那件事情的自己,可是,事实是,我不曾对那件事情后悔——教廷盯上了他,我不那么做,不让他被佛瑞森带走,他一定会经历更加可怕和绝望的事情,我不愿意看到这一幕。”雪莉靠着枕头,抬起头看天花板上的花纹,“我后悔的,是那个孩子——她刚刚出生,即使是有人逼迫的,但是那些都是借口,我到底还是下手了——从那后,我每天晚上都在做噩梦,格雷德和米塞出生后那个梦不再出现,可是当露西……” 菲特奈无法理解这一切。 她不是一个母亲,也不曾遇到过类似的事情。 “米塞是受我的影响最深的人,他之所以没有皇后,是因为他一直相信真正的‘爱’,可每次他问到这些的时候,我无法给他一个明确的回答。”雪莉继续说,她的语气一直很平稳,平稳得让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是那是不可能存在的。” 有着那样的故事的雪莉,说,真正的爱是不存在的。 菲特奈不知道她是以怎么样的语气说出的这样的话。 “无论你如何否认,你都出自威兹德姆家族,出身是合格的,同时你很狡猾,奥德里奇也是个狡猾的家伙,你继承了这一点。”雪莉又一次将视线转回菲特奈身上,“试图挑战教廷的你,又符合米塞的愿望。可是你此时的立场又让自己必须与一个拥有强大身份的人绑在一起。” “您想说些什么?”菲特奈打断了雪莉的话。 “嫁给他,我说,菲特奈?弗雷顿——嫁给我的儿子,路德王国的国王。”雪莉望着菲特奈,眼神坚定,“只有你,才能给他‘真正的爱’。” 第三百零一章 她此刻无法抛下仇恨 夕阳——深橙色的光可以将人染上这种似乎象征着“灿烂地衰弱”的颜色。 菲特奈从皇宫走出来的时候,发现一个人便被染上了这样的颜色。 “你来了啊。”菲特奈朝他说,看着——埃利奥特。 埃利奥特的脸上没有表情,朝她点了点头,和她一起朝梅佐大街走。 “你知道是谁杀死了达尔吗?又是谁给雪莉下毒的?”他们安静地走了一段路,埃利奥特忽然说。 “下毒的人是达尔?摩根,至于杀死达尔的人,或许是利用了他却不想要给予报酬的人。”菲特奈平静地说道。 “或许?你有足够的证据吗?”埃利奥特垂下头。 “你带回来的碎片。”菲特奈说。 “仅仅是那一块碎片吗?” “已经足够了。” 埃利奥特猛地抬头,他以为自己会和菲特奈的眼神撞上,但是并没有——菲特奈的表情和平时没有任何的区别,直视前方。这一刻,埃利奥特便感觉到有一桶冷水从头上洒落,让他说不出一个字。 又是沉默的一段时间。 当他们走到梅佐大街的时候,天几乎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埃利奥特走得有些慢,菲特奈似乎没有在意这一点,她走到大门前,自己拿出了钥匙。 “洛奈。”当菲特奈将钥匙插入锁孔的时候,埃利奥特的声音响起。 “怎么了?”菲特奈没有转头。 “弗拉德去了哪里?还有那个奇怪的女人。”埃利奥特问,“还有,在觉醒仪式上,那个出现在你身边的人,是谁?” 菲特奈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异样的光,那些召唤者们,是她不能说出口的秘密。 “他们都是我以前认识的朋友,现在有事离开了。”菲特奈说。 “但是……”埃利奥特根本不觉得这个理由可以满足他想知道的那些事情。 “天已经暗下来了,先回来吧。”菲特奈打断了他的话。 埃利奥特因为菲特奈的打断,原本迈出的步伐也停在了半空。他看着菲特奈拉开门,走了进去,只是静静地望着。 他的时间像是凝固了一般。 “你怎么了?”菲特奈在门里说道。 “我……”埃利奥特顿了顿,接着转身朝外面走,“我还有些事,出去一趟。” 菲特奈看着埃利奥特的背影,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关上了门。 听到身后传来了门关上的声音,埃利奥特皱眉,快步地向前走去——他其实不知道自己要去什么地方,只是一直不停地走。 “先生,请等等!”一段时间后,埃利奥特忽然听到了一个声音——他木讷地转过头,发现是一位穿着正装的男仆,他看到埃利奥特理会他时,松了一口气,走了过来,“请问您是埃利奥特先生吗?” “我是。”埃利奥特平淡地回答。 “露西殿下想见见你——就在那边的马车上。”男仆指着自己来着的地方。 露西?埃利奥特一愣,这时才发现自己刚刚经过了一架大气华丽的马车——可是因为陷入了沉思中,自己之前完全没有注意。 “好。”埃利奥特说。 当埃利奥特上了马车后,看到那在马车内用魔力供应的灯中,露西那张还有些憔悴的面庞——她这些日子一直在休养,所以包括埃利奥特在内,有很多人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她了。 “我刚才看到你匆匆走过,是有什么事情吗?”露西看到他,问。 “没有什么事情。”埃利奥特愣了愣,接着回答,“殿下有什么事情吗?” “我想去找艾……菲特奈,路上刚好看到你罢了,觉得你看起来有些奇怪。”露西说,“你怎么了吗?” “不……并没有什么。”埃利奥特叹了一口气,“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的话……现在已经有些晚了,您再晚一些的话,说不定能和小姐说话的时间就很短了。” “不……其实……”露西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说道,“我并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 埃利奥特不太明白露西的意思。 “我一直把她当作我的朋友,可是我现在忽然觉得,她不是我想象地那样——并不是说她的品性有什么问题,只是……我总是觉得,她神秘得让我有些……”露西轻轻皱眉。 “有些什么?”埃利奥特听得很认真。 “害怕——我从来不知道我会对一个自己尊敬的人有这样的情绪。”露西呼出一口气,她看起来还有一些迷茫,“我早就在想要来向她道谢了,可是我犹豫了,起初我不知道自己在犹豫什么。加上最近这两天发生的事情……我都听说了那些事,再加上不久前听说的,我才发现我有这样的想法。” 埃利奥特听着这些话,神色有些恍惚。 “好吧,或许只是我的心理作用……我是那个人女儿,总会像是她一样想些什么不切实际的东西。”露西自嘲。 “不,并不是您的问题……请问……不久前听说的是什么?”埃利奥特急忙道。 “是那些女仆传出来的,她们说——雪莉想让菲特奈嫁给我的哥哥。”露西犹豫了一会儿,但是看到埃利奥特那个认真的表情后,才下定决心说,“但是其实……我并不是不赞成这件事情,只是,感到有些奇怪罢了。” 埃利奥特听了露西的话后表情变得有些古怪:“为什么?” “并非说不合适……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合适得有些奇怪呢……”露西想着想着便觉得有些头疼了,“我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些?你是她的仆人的话,这些事情,还请求你不要告诉她。” 露西说这样的话是很奇怪的,但埃利奥特没有注意,他忽然想到了些什么。 “殿下,我还有些事情。”他站了起来,急忙地走下马车,“十分抱歉。” 露西没有阻止他,看着他走远。 “殿下,我们还要去菲特奈小姐那儿吗?”这时,一个女仆走了上来,她走上马车后看了一眼埃利奥特离开的方向,似乎有些担忧。 “不了。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露西轻声道。 “殿下……”女仆欲言又止。 “你不会明白的……她是我直到现在……唯一的朋友。”露西的表情中流露出了一种耐人寻味的痛苦,“我……” 第三百零二章 这将是没有归途的深渊 之后的一整天,埃利奥特都没有回来,菲特奈这一天也没有出门,她让迪克帮她拿简报,同时阅读被雪莉派人送来的,阿德兹的另外一部著作《温切特先生回忆录》——看起来是一本简单的书,但它是一本十分学术的书籍——能够和温切特扯上关系的书一般不会很简单。 “小姐,有你的信。”下午,迪克回来的时候,递给了她的一封信。他将信交给菲特奈后,因为身上还有其他菲特奈给的任务,接着又要离开了——他最近的工作十分繁重,但是没有抱怨一句。 “迪克,”菲特奈叫住了他,迪克停了下来,转身看着她,静静等待着她开口——菲特奈却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窗外,有鸟儿从枝头缓缓地跃起,飞走时,晃动的树枝甩下了几片叶子——那时她才开口,“格雷德……是个怎么样的人。” 她深思熟虑的问题,却显得很突兀。 “小姐是希望与自己心目中的殿下进行比较吗?”迪克说。 “对。”菲特奈沉默了一会儿,道。 “小姐认为是怎么样的?”迪克问。 “善良又残酷。”菲特奈回忆了一下,她的脑海中都是和格雷德相处的日子里的发生的事情——十分地平淡,“他当时在我看来是一个可怜的弱者,因为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未来,可是我后来发现他比谁都能够隐忍,这样的人并不善良,或许对所有人而言都是一个灾难。” “小姐,恕我直言,并没有什么善恶,格雷德先生曾经告诉我,他不存在什么善良,不过是站在的立场上可以被称作善良罢了。”迪克说,“我从未看透过那位先生,他所做的一切值得人们记住。” “你凭什么相信我当时说的话?”菲特奈若有所思。 “因为那是他会做得出来的事情。我从来不敢说我对格雷德殿下是忠诚的,因为我不曾了解他——小姐的评价,或许是正确的。”迪克摇了摇头。 “看来你也不知道答案。” “没有人知道答案。” “那么,谢谢。”菲特奈顿了顿。 “能够帮到您是我的职责。”迪克回答,说完他转身离开。 菲特奈此时将注意力放在了那一封信上——只有一个人寄来的信会被迪克第一时间带给自己。 ======================================== 当埃利奥特回到府邸的时候,菲特奈还坐在大厅里看书——这是她平时的习惯。 埃利奥特看到,那本书的封面上写着《温切特先生回忆录》。 菲特奈听到了声音,知道是埃利奥特回来了,可是她什么也没有说。 埃利奥特感觉有些莫名其妙的愤怒,原本感到疲惫的他,此时几乎是快步地朝菲特奈走去。 “菲特奈。”他说。 菲特奈微微点了点头——如果不是埃利奥特看得仔细,或许他也会认为菲特奈不为所动。 “你……真的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埃利奥特觉得很挫败,即使有愤怒也烟消云散。 “你希望我说些什么呢?”菲特奈叹了口气。 “下毒的人不是达尔?摩根,他只是个受害者,包括他被杀。”或许是因为刚才的挫折,埃利奥特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十分平静了。 “你希望我问的是,为什么你会知道?或者,你是如何知道的?”菲特奈沉默了一会儿,说。 “那些事情并不重要——可是你早就知道这件事。” “是的,我知道。” 埃利奥特有些震惊了——菲特奈在灯下的神态十分平静,似乎这件事情与下午自己喝的茶并没有什么区别。 但是,她明知道那个事实,甚至编撰了一个并不严密的理由去欺骗米塞——让真正的凶手被放过,那些本该被知道的真相…… “这就是……你的目的?”埃利奥特感觉一切充满了混乱。 “目的?或许吧。”菲特奈缓缓道。 “利用这件事情,让雪莉殿下认为你很可靠,还有之前的那些事情……然后……获得皇后的位置?”埃利奥特皱了皱眉,“不对……应该不仅仅是这样,连米塞,或许都只是你利用的东西罢了——你到底想做什么?” 菲特奈以前问过艾德无数次这句话,当这句话被用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她有些恍惚。 “并没有你认为的那么多,我只是想要一个可以支撑自己在这里生活下去的力量罢了。”菲特奈并不觉得这些事情有什么所谓。 “你知道我向来无法理解这些话。”埃利奥特说。 “如你所见,我扭曲了一些事实,但是这样的发展对我而言比较有利,仅此而已。” “可你不会觉得你愧对了那些相信你的人吗?”埃利奥特的声音提高了一些,“我一直以为你被赶出家族,经历过一些可以称作是灾难的考验,回到路德王国,是为了要……” “是为了复仇。”菲特奈的话让埃利奥特因为震惊而停顿。 菲特奈缓缓地站了起来,她本该带着一种仇恨地眼神继续说下去,可是——她的表情全程没有变化,这样才是最令人感到恐惧的。 “如你所见,教廷是我的敌人,他们让我无家可归,当我发现逃避无法解决这一切的时候,我想战胜他们——这便是我的目的。”菲特奈说。 很少有人能够如此“坦率”地说出自己的目的,并且承认那是“仇恨”。 “但是……你的方式……”埃利奥特咬了咬牙。 “如你所见。” “那是不对的。” 埃利奥特的表情十分认真——他愿意帮助菲特奈,对她的考虑显然是不足的。 “会死的哦。”菲特奈的话令埃利奥特一愣,他看到菲特奈移开了视线,嘴角微微地扬起了一律——带着讽刺的笑容,“我记得你并不喜欢贵族的世界,可它就是如此。” “这不是理由。”埃利奥特皱紧了眉。可是他转而想起了什么,也笑了——苦笑,“但是,我无法阻止你,对吧?你做的一切中,我只是一个可以利用的人罢了——从昨晚到现在,找了很多人,也想了一些事情,但是我觉得你不会接受,对你而言这种坚持很可笑不是吗?” “没错。”菲特奈说道,说完她转过身,合上了桌子上摊开的书。 “洛奈——你因为仇恨而回到这里,并且不择手段,你会为此时所做的事情后悔的。”埃利奥特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而且越来越远。 菲特奈没有说话,直到耳边传来门关上的声音。 第三百零三章 其名为仆人的话语 【19年女皇之月15日,德莱顿,清晨。】 迪克——这个看起来平凡的仆人,哪怕已被人们知道他曾经是格雷德的仆人,这一切没有为他增加多少名声,让他收获什么——是格雷徳的仆人?那又如何呢?一个贵族会有很多仆人。更何况那是一个已经要被人们遗忘的人。他看起来实在是太平凡了——除了一段特殊的经历令他看起来体格健壮,其余可以称毫无特点。他此时的主人名为菲特奈?弗雷顿,一个耀眼又奇怪的新星。 一早,他手里抱着一个用牛皮纸包裹起来的长条形纸包,踩散了晨雾,脚步又快又稳,他面前的梅佐大街36号向他走来,与他越来越近。 他停在门前,手缓缓地放在门把手上,忽然,他缓慢地转过头——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令他将视线投到门旁的草丛里。 他放在门把上的手滑轮,朝草丛走去。 【718年女皇之月15日,伊索森林,夜晚。】 这是一间简陋的木屋——外表看来。而内部,壁炉里燃烧着温暖的光——一男一女两个人影在这样的光中被拉长。 女人美得艳丽,男人表情严肃。 “洛奈,洛奈!你想好要怎么和那些可恶的人们战斗了吗?用火吗,用火吧!用银器,用阳光!”德古拉——这位美丽的女人在精神上的疾病似乎从来没有好过,疯狂、热烈——在弗拉徳看来则是吵闹。 “闭嘴——小姐需要承受巨大的压力。”弗拉徳不会为一个衍生品、一个不被自己期待的人抱以礼貌的态度,他的语气冰冷,“路德王国的贵族们已经存在很长的时间,教廷的影响不可估量,好比我主——我虽不赞成这件事情,但我支持小姐要做的一切。” “拆穿少女需要面对的苦难,并且自称自己的忠诚——这也是一种可爱的欺诈方式,当然,男士的——洛奈,你想知道女士用什么欺诈吗?”德古拉的步伐轻飘飘地,她走到坐在壁炉前的一张椅子的女孩背后,弯下腰,搂住她苍白纤细的脖子,“是感情哦。” 弗拉徳皱眉。 “一个地位可靠的丈夫比一切都重要——只有站稳的时候才能将自己藏着的刀子举起来。这是肯定的,不是吗?”德古拉的声音像是虚幻的,“这就是这个时代,可憎可恨,所以要用他们的方式靠近他们,杀死他们——我们都不是天真的孩子了,不是吗?” 【719年女皇之月14日,德莱顿,夜晚】 德莱顿是有酒馆的,只是,与其他地方的截然不同,像是两种不一样的地方。 说是酒馆,人并不多,只有一家,来这里的人根本不是冒险者,他们多数是各个家族的仆人,这里是他们消遣的地方——即使再忙,也总该有这样的消遣。 “听说了么?明天吧?” “是明天。” “哈,第一个女伯爵。” “你的主人怎么说?” “嘘……这些事情,可不能随便说。他们没办法改变这件事情,因为有另外一个传闻。” 一个个子不高的少年从他们身边经过,他的脚步在这说话的人群中微微地停顿了一下——我们熟悉那张脸,他名为埃利奥特。 埃利奥特脸上的表情混合着装出来的别扭的冷静与实际上的糟糕。他略微的停顿后便快速地往前走去,他动作因为太快而显得有点慌忙。 当他终于平复了情绪,从前台将自己要的饮料端到桌子上坐下时,不由自主地,他又听到了那些声音。 “她当然会成为皇后……因为不具有威胁力,这是我的主人说的,几乎已经是确定下来的事情。” “而且最近……” 埃利奥特的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他似乎想要说服自己,可是没有任何的办法——他的手紧紧地攥成拳,不受控制地颤抖。 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即将失控的仆人。 直到一个巨大的阴影罩在他的头上,令他差点没有反应过来。 “埃利奥特先生。”那个人站在他的面前,穿着宽大的风衣,大帽子几乎能够将他的脸遮住——埃利奥特仰视着他,能看到他的双眼微微地散发出幽幽的光。 埃利奥特脸色大变,他立刻站了起来,膝盖撞在桌子的边缘,使得一个沉闷的声响响彻这间酒馆,一些人于是忍不住朝这边看来。 “嘘,我不介意在这里把你杀了。”那个男人比了一个手势,说出来的话让埃利奥特冷汗直流,“不过我今天的任务不是杀你——你大可放心。” “你想做什么?”埃利奥特警惕地望着他。 那个男人缓缓地弯下腰,阴影在埃利奥特的眼中放大,接着他的眼睛里,瞳孔急剧地缩小。 “这不可能!”他冷冷地说道。 “果然……你一点也没变。”阴影中传来了令埃利奥特惊讶的话,“愚蠢的正义感——让我此时忍不住地,改变了之前的主意。” “你要做什么?!”埃利奥特后退了一步,他不可能忘记这个男人带给他的恐惧。 “杀了你。”声音一如既往的冰冷。 【719年女皇之月14日,德莱顿,深夜】 菲特奈坐在床边,她少有地,这个时候还没有睡,而是继续看着那本阿德兹著的《温切特先生回忆录》——她很少对人产生什么敬佩之心,不过这样的人确实存在,数量不多,阿德兹是其中最特殊的一个。 那是一种不好界定的态度。 忽然,一支枪口顶在了她的脑门——那突然出现的黑色枪管,以及从枪管处开始晕染显现出来的人——少年望着菲特奈,似笑非笑。 “你也对我很失望么?”书页翻动的声音沙沙作响——菲特奈依旧面无表情。 莱克星敦的表情似笑非笑,他们僵持了一会儿,接着他说:“取消契约吧,我的主人。” 倡导自由的他,现在的主人是面前的少女,其名为菲特奈?弗雷顿。 “好。”菲特奈没有犹豫。 “真是意外地爽快——那么我有兴趣再帮你做一件事情。”莱克星敦说道,“毕竟提出这种要求可真是强人所难。” “无所谓。”菲特奈缓缓道,我无法回应你们的期待,这是我的错。 “其实,这个系统中的人们,几乎会与你所倡导的理念相当。” “例如?” “试着用你的新要求打动我吧,哈哈。”莱克星敦一屁股坐在地上,“时间也不多了。” 第三百零四章 其名为旁观者的视线 【19年女皇之月15日,德莱顿,清晨。】 菲特奈喜欢色调很深的衣服——今天的她往常没有什么区别,可是却显得正式了很多。尤其是,她的头发被梳得整整齐齐,一改平时披散头发的习惯,虽然只是用同样深色的丝带将它们扎了起来。 这预示着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 菲特奈推开门,走下楼。迪克此时已经在大厅里了——菲特奈盯着他,准确说是在他的脚边有一团东西——还会动。菲特奈仔细看了很久,当它把头抬起来时,菲特奈才发现那是一只猫,有柔软的黑毛,蜷缩在迪克为它装牛奶的小碟前,小心而仔细地品尝着牛奶——它很机警,当菲特奈有短跟的皮鞋在地面踩出声音时,它便转过头,一双橙色竖瞳的双眼里,像是湖面般倒映着菲特奈的模样——菲特奈被那橙色衬得像是画里面的人,连那有些严肃的表情也十分相似。 “小姐。”迪克很快便发现了这一点。 “在哪里捡来的。”菲特奈顿了顿才说,她走向那只幼猫,缓缓地蹲下来——那只猫看到菲特奈靠近它时下意识地后退——于是菲特奈伸出来的手在半空中顿住了。 她立刻站起来,快得猫都没有反应过来,保持着原来抬着脚的动作,菲特奈已经若无其事地走开了。 “我在门口找到了它。另外,小姐,这是你需要的手杖。”迪克听到菲特奈的话,走了过来,将一只从纸包中拆出来的手杖递给她。 菲特奈点了点头,将它放在了桌子旁。 看起来,这并不是一个特别的早晨,唯一显示出这种特殊变化的地方在于那一份被迪克带回来的简报——简报上的讨论内容很清晰——女皇之月15日即将进行的受封仪式,在皇宫,为夏芙林伯爵,菲特奈·弗雷顿。 这是路德王国第一位拥有爵位的女性。 菲特奈不为这件事情感到意外,不只是因为十几天前已经了解,更因为这是她的目标,实现了目标并不值得惊讶。 可她也没有觉得很激动。 也没有很多人惊讶——表面上。因为这件事情的发生被确定下来的时候,贵族们的反应贯彻了路德王国贵族一贯以来的“冷静”传统,反应似乎便是没有任何反应,就连当事人,似乎也被这种情绪感染,就像其他的处事一样——不过这件事情仍旧意义非凡。因为她之前只是一位“失落者”。 模糊的身份,没有可以依靠的背景,沉默的家族和贵族。 “夏芙林领地虽然是路德王国最混乱的一块领地,但是——也是最‘自由的’,对么?”菲特奈的声音很轻,缓缓地举起手里的银质餐刀,眯着眼睛,仔细地看着这把刀在阳光中闪烁着的夺目光辉。 “是的,小姐。”迪克回答。 “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不过,是对的事情,还是错的事情?”菲特奈又说。 迪克没有说话——本来是想要说话的,可是他们突然听到了重物砸落地面的声音——他们低下头,看到黑猫被吓到了一般呆呆地愣在原地,那只小爪子还举在半空中,而在它身边就是菲特奈原本倚靠着桌子的手杖。 “我以为它是个胆小鬼,可是——意外地大胆。”菲特奈看着黑猫,轻声道。 “我很抱歉,小姐。”迪克说。 “它并不喜欢我,这十分可惜。”菲特奈俯下身,拿起了自己的手杖,再看了一眼那一只可爱的小东西,她半带感慨地说道,“不过没有人可以被所有人喜欢,因此它如果无处可去,就把它留下吧。” 说完,菲特奈朝门外走去,迪克看了黑猫一眼,才站起来——门口处传来了门打开和关上的声音,两人离开了宅邸。 小黑猫甩了甩尾巴,蹲坐下来,用爪子蹭了蹭自己的面颊,轻轻地“喵”了一声。 【19年女皇之月15日,德莱顿,清晨。】 “要开始了吗?册封仪式。” 德莱顿的另外一座宅邸的房间里,这个房间有三个人,他们坐在宅邸的会客厅中,来自不同的地方,可以说是相似之处是都衣着讲究——未必是最新式的款式,但是却都用最传统的剪裁方式,这让见到他们的人都能清晰地感知到他们高贵的身份。 声音从最尽头传来,这是一个背对着两个人坐的人,他面前有一幅油画,油画在阴影中,人们看不清楚油画全部的内容,唯一一个可以看清的角落是被窗户外的光线感染的地方,那儿露出了被处理得十分漂亮的云层。 “我们真的不需要介入吗?”这个声音是其中唯一的女人发出的声音。 “为什么我们不期待一下,会发生什么?”最尽头的声音回答她。 “可是,我们已经知道了预言。”女人沉吟道。 “预言只是一个结果而已——我们有无数的路可以通向预言,只要能够达成结果,过程是如何都无所谓。”这是第三个生意,有些沧桑,“因此,了解预言的人不会为自己占卜,能够预知结果的预言,是对生命的消耗。” 三人都沉默了。 “那么,她会那么做吗?” “我觉得会的——这是她唯一能够做的事情。” “确实如此,她是个聪明的人,很适合在这种环境生活,如果不是之前从海瓦格领寄来的信,我也不知道存在着这样的可能——她简直要骗过所有人。” “聪明而残酷,听起来是个熟悉的评价——可也让人觉得太过残忍?” 此时变成了两个人的对话,他们相对而坐,讨论着自己的感受,彼此不对对方的话存在异议。 “哈,真是令人期待。”突然,那个在最尽头的人又说道。 两个同伴相信这个人正在微笑,用着那独有的温和笑容面对着即将发生的事情。 “那么说——您对这件事情依旧充满信心?”女人的声音中充满了不解,“如我所见,确实没有什么转机了——仅仅是一个夏芙林伯爵的位置是不够的,她必然要用一桩婚姻继续推动自己的作为。” “我并没有什么信心。”对方回答道,“这是她的事情——没有人可以替她做决定。” “那你为何而期待?” “可以为任何事情期待——就如同,很多时候,我都相信她不会让人失望?” 三人再次陷入了沉思,与此同时还有其他的人在静静地“注视”着少女和她的仆人走向皇宫。 第三百零五章 其名为自己眼中的光 【719年女皇之月15日,德莱顿,下午。】 路德王国的册封仪式是特殊的仪式,按照以往的惯例,要在教堂前举行,受封者需要同时接受国王和教皇的祝福,场面就像是节日一样盛大——可它耗资巨大,且成为贵族的要求在过去很苛刻,因而被册封的贵族并不多,这种仪式多数时候难得一见。 那是传统——自从达尔提案出来之后,贵族的数量增加,这种仪式又因为耗资而更少举行。 总而言之,这种册封仪式的数量很少。 菲特奈算是一个例外。 在贵族的眼里,菲特奈是特殊的,因为她最近的作为和特殊的过去;在平民眼里也是如此——她是圣女西布。同时还是第一位女伯爵——有空的平民们都在这个被允许的一天来到了皇宫前的广场——这里以前被人们用作国王露面之时。而被用作册封仪式的观看之地,是第一次。 不在教堂,而是在皇宫;第一位女伯爵;十几年没有出现过的册封仪式——这一切使得好奇的人们很早就来到了皇宫前。 “圣女西布竟然被封为女伯爵了?史无前例。” “啊,真是让人喜欢啊,这个故事。” “还令人期待!艾伦蒂亚万岁!” “哦,对,艾伦蒂亚万岁——完美的圣女,哈哈!” …… 菲特奈从另外一侧来到皇宫,她能够听到这些熟悉的窃窃私语——它们在静谧的清晨显得十分明显,她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思考。 “小姐,我还记得,格雷德先生觉醒仪式的那一天也是与众不同的。”迪克忽然说。 “是什么样的呢?”菲特奈没有听说过格雷德觉醒仪式的事情。 “格雷德先生拒绝了牧师的祈祷,他向贵族们念起了《平等论》。” “他竟然做过这样的事情吗?”菲特奈有些惊讶。 迪克点了点头,他的神色因为回忆起了一些事情而变得十分柔和:“不过那之后,格雷德先生没有在公众场合如此激烈地表达自己对教廷的不满。” “他是意识到那会给自己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吗?”菲特奈想象着格雷德被安德鲁教训的样子。 可不知道为什么,菲特奈觉得这件事情或许没有她想象得那么糟糕。 “格雷德先生说,因为他认为那样做没有什么用——表面上的反抗,事实上还是十分弱小,无法支撑紧接而来的考验,”迪克想了想,说,“不过我相信格雷德先生并不害怕当时的处境,否则也不会做那样的事情了。” “确实。”菲特奈无法否认。 菲特奈于是再一次转头看了一眼那些议论纷纷的平民们。 很快她又将头转了回去。 “您好,菲特奈小姐,请随我来。”菲特奈到达皇宫的大门时,一位管家已经站在了门口——他深棕色的头发中带着有些突兀的银白色,锐利的双眼中因为时间留下的痕迹被隐隐地盖去了一些光泽。 菲特奈知道这位是这几天才上任的,皇宫的总管。 菲特奈点了点头,与他走入皇宫——这里菲特奈自己已经十分熟悉了,一路走在熟悉的走廊中,她神色如常。 “到了,菲特奈小姐。”总管说道,他站在一扇金色的门前,这扇门比其他房间的门都要大——就在即将拉开这扇门前,他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菲特奈能够感觉到他拉门这个动作的趋势,可是忽然间那个动作便消失了。 菲特奈看着他,却没有立刻询问。 “这是露西殿下托我转交给您的。”总管从口袋中取出了一张纸——他递了出去,微微地弯下腰。 接了过来,菲特奈能够明白他在这里将这样东西交给自己的意义,于是她展开了纸条——阅读几乎只花了一瞬间,她的脸上没有任何的变化。 “谢谢。”菲特奈的声调里也没有特别的情绪,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 “能够帮助您是我的职责。”总管回答。 说完,他的手臂微微用力,门上传来了吱呀声——菲特奈看着光从门中漫出,渐渐地露出了一个身影。 他侧着脸,菲特奈望着被金色的光所笼罩的人,喃喃道:“格雷德……” 菲特奈无意识地往前走,没入了光芒之中。 “好久不见,迪克。”当菲特奈走进去后,总管关上了门,他抬起头,与迪克的视线撞在了一起——于是他说。 “好久不见,我记得你在伊索普领地,什么时候回来的。”迪克说。 “我也记得你在夏芙林领地,是什么时候打算换一份工作的?”总管回答。 他们没有再说话,静静地望着那扇门。 “她可和格雷德一点都不一样。”总管这时候突然说。 “确实如此。”迪克没有否认。 “那为什么还会选择她?” “你会知道的。” 菲特奈走入房间中,她逐渐“清醒”——这不是格雷德,而是米塞——站在那个巨大的窗台前,被平民们仰视的路德王国的国王。 “你来了。”看到菲特奈走进来,米塞露出了一个笑容。 菲特奈朝米塞行了一个礼,也露出了一个笑容,她的笑容映入米塞的双眼——菲特奈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这是一个自己以前没有想过的形象,不动声色的,恰到好处的。 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她的视线转向外面的天空——那时她的脑海中浮现出的却是一个有些昏暗色彩的过去。 菲特奈?威兹德姆,曾经是威兹德姆家族不得不寄托希望的对象,那时的她学习很多东西,为那个在她看来一定会到来的结局按部就班地去做。 但是忽然有一天,一个仪式让那种色调昏暗的生活变得前所未有的沉重。 菲特奈曾经愤怒过,那一切却不是从觉醒仪式开始的,而是从一个莫名其妙的婚约开始的——她此时再回想这件事情时已经没有当初的愤怒了。 这是当初离开路德王国后,菲特奈第一次回想起那件事情。 “可是这种方式是不正确的。”还有埃利奥特的话。 那些曾经让她愤怒糟糕的做法,此时被她理所当然地作为某些手段了。 “陛下,可以开始了。”菲特奈被拉回了现实,她听到了站在米塞身侧的人说。 第三百零六章 誓词书写着虚伪或是真实 直到【现在】,已经没有人知道路德王国【最初】是什么样子了——不过【最初】之物仍旧会在不经意的时候流传到【现在】,最传统的东西哪怕在动荡之时也会有令人喘不过气的厚重。 像是,年代古老的画作,伟大君王的遗物,不可言状的仪式。 “我将成为路德王国的一部分。” 德莱顿,皇宫,那个已经有十几年没有进行过册封仪式的时间轴中,迎来历史性般的声音——这个声音还来自于这个国家第一位作为册封仪式主角的女性——她纤细的身材被偏暗的色调包裹起来,声音沉稳,在她开口的那一刻,成功地令这重要的仪式成功地表达出了它所该有的,清晰的威严氛围。 人民仰望着她,新晋的君主站在她的面前,俯视着她。 “以此,我发誓善发扬王所弘扬的善心,以待弱者;我发誓抗击错误之物,坚守正义;我发誓为手无寸铁的人战斗、帮助任何向我求助的人;我发誓真诚地对待我的朋友。”这位少女的声音并不大,却被魔力扩散到了下面每一个人的耳中,人们屏住呼吸,被这氛围所影响。 连在门外的两位仆人都交换了一个眼神,眼睛中都流露出了一丝惊讶——他们很难想象这种氛围是被这位少女营造的。 庄严与神圣,这种氛围变得清晰可见,少女谨守着这种精神——它也从声音中流淌而出,人们像是听着优美的歌声沉浸其中,但同时他们也不自觉地克制着自己,让自己不会显得太过于亵渎这种优美。 这种感情会使他们对这个王国充满敬意——哪怕只是一段誓词造成的氛围。 声音流淌过人们的耳中,听着这样的声音,那些明白在其中将会隐藏某些“意外之事”的人则表情各异。 “我发誓将对所爱至死不渝。” 最后一句话落下,菲特奈缓缓地呼出一口气,她抬起头,看了一眼似乎有些发愣的国王。 这样的国王,在很多人看来都是太过年轻了——他显然被这样的氛围影响了。 听起来有些糟糕——菲特奈微微地瞥了一眼在国王身侧有些焦急的仆人。 她叹了一口气,轻声道,提醒米塞:“陛下。” “啊?好。”米塞微微一怔,这才回过神来,他的视线一刻不停地在菲特奈身上——不受控制,而其本人似乎也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这样的情绪,他将那把代表着夏芙林的剑从仆人手中接过,缓缓地俯身。 菲特奈则举起了自己的手,接过了它。 那是一把纤细的剑,黑色的剑鞘上有殊茱花的纹路。夏芙林以殊茱花为标志——那是象征着勇敢与自由的花。 忽然间菲特奈明白了为什么这种花会成为夏芙林领地的标志了——没有比它更合适的了。 人们都回过神来,大声地鼓掌,喝彩——就像是沉浸在了一个盛大的节日之中。菲特奈听到了这样的喝彩,缓缓地站了起来,再朝米塞行了一个礼。 “第一个女伯爵!” “好样的!圣女大人!” “路德王国万岁!” 这是再好不过的结果——菲特奈的脸色有些恍惚,被这样的一切感染,她忽然想知道,这些人是为什么被感动?因为这个盛大的画面,还是因为那个庄严的誓词? “菲特奈。”这时,菲特奈听到了米塞的声音——扩音的法术并没有中止,他的声音能够被所有人听到。菲特奈转过头时,看到的是米塞有些坚决的表情,“我想……” 菲特奈在伊索森林的时候一直猜想米塞是个怎么样的人,他是雪莉倾注了最多的爱的孩子——格雷德时,雪莉还没有完全恢复,露西的时候,令雪莉回忆起了她可怜的第一个孩子。 在两者之间的米塞,生活在一个无比优渥环境中,这一切理所当然——他并非长子,无需在一开始被告知需要承担的责任,能够被其他人毫无顾忌地赞美,不需要提前去认知那些会影响到人的性格的黑暗。 因此才会在受到影响后直接地与教廷对抗,不顾一切地建立起以希尔顿调查署,通过达尔提案,相信着那些或许根本不站在他的立场上的人——菲特奈也是一样的,她不以米塞为关注的中心,仅仅是附和他罢了。 这样的人,根本不适合她。 为什么会有这种决定?因为只是把这个人当作某种完成目的的工具罢了——就像是被她憎恶的那些人一样。 菲特奈知道米塞会说什么。 “陛下。”菲特奈开口。 “他们要说什么?”因为欢呼而吵闹的平民们此时注意到了两人的对话。 【“那是一个认为自己拥有足够的力量,实际上很容易被控制的人——如果能够让他在无法被拒绝的场合下向你表明‘爱意’的话,或许——没有人可以阻止这一切。”】 菲特奈似乎觉得阳光有些耀眼而将眼睛闭上,脑海中响起了那个女人和自己说的话——那时候的她会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向自己提出这种建议的呢? “唉……”菲特奈再一次睁开眼睛。 米塞沉默了一下,他似乎花了一段时间鼓足勇气,可他说出想说的话的过程并不顺畅,因为菲特奈那一双蓝紫色的眼睛。 犹如汇聚星辰,融汇着古老的威严,那种气势令人不敢亵渎,如同那一段誓词。 “谢谢您,陛下。”菲特奈缓缓说道,她再一次行礼表达自己的谢意,接着向前走去,她的步伐不紧不慢——她离开得很简单,也没有人可以阻止她。 到此为止了。 菲特奈伸出手,拉开了这扇门。 “小姐?” “咦?” 站在门外的两位仆人看到门打开,菲特奈若无其事地出现在门口的时候,脸上都露出了些许惊讶。 “走吧,迪克。该回去准备前往领地的事情了。”菲特奈的嘴角勾起了一缕笑容,继续向前走去,她的手杖轻轻地敲了敲地面,纤细却又有着令人想不明白的力量。 “是。”迪克顿了顿,接着跟着往前走去。 总管看着离开的主仆两人,若有所思。 第三百零七章 夏芙林的迷雾(1) 斯图尔亚?伊特顿,女性,二十八岁,身份为夏芙林领地领主府塔夏波尔现任女管家。 斯图尔亚和其他塔夏波尔内的仆人一样,来自夏芙林外附近的一个小村子,自小被送入塔夏波尔。夏芙林之战之后,她并没有与大部分人一起离开,反而是继续留在这里,十年下来,她已经由一位籍籍无名的小女孩成为了塔夏波尔的管理者。 但塔夏波尔也仅仅剩下以她为首的仆人了。 在斯图尔亚二十八岁的年龄组成的时间里,有很大的一部分都被塔夏波尔填满——几乎没有人比她更熟悉塔夏波尔,她记得每一座楼的年代,知道哪一个楼梯下的木头被腐蚀过,哪个建筑上的雕像被更换过。 她清楚塔夏波尔每一天的变化。 在塔夏波尔的忙碌下,格雷德离开后的这座没有主人的府邸一直保持着正常的运作,这还得益于一个神秘人长期的出资。 这一天,斯图尔亚比往常还要早地,天没亮就起床了——对夏芙林领地这样稍微偏远的领地,女皇之月结束后就要开始进行应对玫瑰五月的准备了。 斯图尔亚会在这段时间里拿着塔夏波尔的钥匙钥匙串走过塔夏波尔的每个角落,查看有什么需要进行准备的。 “昨晚下了一场雨……这儿的维修要准备新的材料……” “新的划痕……是老鼠么。” “看起来有些糟糕……” 她用书房里被丢弃的废纸制成的本子和格雷德教授的记录方式记下这些需要注意的地方——显然,接下来的时间就用来处理这些问题。她一边默念着一边记下来,并扶了扶那张冷淡刻板的脸上戴着的金丝眼镜。 斯图尔亚最后要去的地方是厨房——厨娘玛莎是仅仅剩下的几个仆人之一,她对斯图尔亚习以为常的巡逻深感无奈,因为哪怕塔夏波尔此时只剩下包括斯图尔亚在内的三个仆人,斯图尔亚还会要求他们像是格雷德在时的时间开始工作。 玛莎是个有些肥胖的女人,只比斯图尔亚年轻一些,是个天性随和的人,她虽然自认为斯图尔亚太过偏执,也愿意原谅她这样的性格,她在看到斯图尔亚时,还是问了一句:“早上好,斯图尔亚,今天要吃点什么?” 反正没事的时候怎么样都好,只需要在指定的时间里他们总是要在自己的位置上。 这十年来两人从未有过争吵。 “以格雷德先生在时的标准做一顿午餐。”斯图尔亚看到她,说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玛莎的手一抖,险些没抓住她手里的锅,惊讶地转过头看斯图尔亚,“难道是,格雷德先生他……” 斯图尔亚却缓缓地扶正自己的金边眼镜,在玛莎紧张的眼神中摇了摇头。 “新上任的领主要来了。”可玛莎那紧接着变成失望的表情陡然又被斯图尔亚接下来的话所刺激,斯图尔亚知道玛莎会对这件事情难以置信,于是从自己的笔记中拿出了一个信封,递了出去,“上面有来自米德鲁斯家族的纹章,米塞?米德鲁斯将夏芙林领地封给了一位新贵族,名为菲特奈?弗雷顿,是我们即将要服务的夏芙林伯爵。” “米塞?米德鲁斯……他疯了么?夏芙林领地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封给其他家族的人!”玛莎的眼睛瞪大,这让她那张有些肥胖的脸上被吃惊填满,五官都有些扭曲了——她极少激动,这个样子的她,斯图尔亚也很久没有见过了,“他到底想干什么?!这件事情我可不承认!” “别忘了,我们是塔夏波尔所有者的仆人之前,还是路德王国的子民。”早已经知道玛莎会这么说的斯图尔亚叹了一口气,“去履行你的职责,晚一些和我到门口迎接小姐。” “小姐?”玛莎感觉这些消息有些超出她的预料了。 “没错,小姐——信上说这位夏芙林伯爵是一位女性。”斯图尔亚点了点头。 “艾伦蒂亚在上……一位女性伯爵,我们果然是与外界的太过缺少联系了吗?难道这是国王的情妇吗?”玛莎十分吃惊,她絮絮叨叨,忽然间想起了什么,颇有些不可置信,“等等,斯图尔亚!” “快准备吧……”斯图尔亚却不想听太多玛莎这种激动的话,相比起来,剩下的一个同伴则比较好解决。 但是罗莎却紧抓着斯图尔亚不放:“不,斯图尔亚,我记得这个家族!” 斯图尔亚皱了皱眉。 忽然间她想起了什么。 “你是说……那一位,艾文?弗雷顿?”斯图尔亚和罗莎的记忆力都还不错。 “是的——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那件事情,实在是太值得在乎了。”罗莎说,“当时为他们端菜的是胡里——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对人赞不绝口。” 斯图尔亚习惯性地皱眉,“但是,他后来去查过,根本没有这个家族,不是吗?” 罗莎顿时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这件事情也是他们都知道的。 “好了,忙你的事情吧。”斯图尔亚说。 她走出厨房,叹了一口气。 此时距离信上所说的,那位夏芙林伯爵到来还有一段时间。斯图尔亚于是朝书房走去,手上的钥匙们因为撞在一起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她向上走,一段时间后来到了一扇门前——这里往往是她每天开始巡查的地方。 也是这一层楼唯一的一个房间。 喀。 缓缓拉开这扇门,斯图尔亚走了进去——显然,这是一间书房——可是却让人有这里其实是图书馆的错觉。 以路德王国的传统,书房的作用更多是议事和办公而不是阅读,因此称为书房,但实际上不会有太大的规模,哪怕是德莱顿皇宫里的书房,也不会有这样如此多的书柜——它们各式各样,摆放遵循着某种规律。 这个像是图书馆一样的书房并非摆设一样的存在,而是十分实用的——书房的主人细心地为每个书柜上做了一个金属铭牌,标注着这个柜子属于什么分类,一些高的书柜还会准备旋梯,以供找书的人能够感到方便一些。 这里是斯图尔亚最熟悉的地方。 她曾经负责整理书籍。 不过最初不是,最初只是一个小女仆罢了,像是其他人一样。 斯图尔亚像是往常一样在其中穿行,她的手缓缓地拂过书柜,那藏在眼镜下的视线显得有些感慨。 “仅仅是因为对这里流露出了一丝渴望,就给我安排这样的工作……听起来真是不可思议。”她忽然间看到了什么,声音很轻,像是不想打扰这里的一切。 她自认为自己做得并不好——因为直到现在,她都认为在这里的工作并没有达到一直以来的期望。 “确实是他做得出来的事情。”忽然,斯图尔亚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她警惕地抬起头,原本有些感慨的眼神荡然无存。 当看到声音的主人时,斯图尔亚才想起来,这个声音似乎是一位少女的声音。 第三百零八章 夏芙林的迷雾(2) 一位……少女? 斯图尔亚第一时间以为自己看错了,但是她又比任何人都更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事实”——那确实是一位少女。她坐在尽头的小厅的沙发上,穿着深灰色的风衣,露出雪白的衬衫。 格雷德喜欢邀请不同的人来到塔夏波尔,斯图尔亚因此受益,见过从事不同职业、来自不同地方的人。 可像是这位少女一样的人,斯图尔亚却没有见过——或者说很少见到。 斯图尔亚第一反应便是觉得这个少女有着一张漂亮的面孔——少女立体的五官像是出自于雕刻家的手,但那未必合适,因为她给人的感觉是小巧的,这样立体的五官很容易让人感到突兀,可大致是因为她皮肤上泛着的一层柔和的光芒,不会令人觉得她的面容生硬。 但是这个少女也太过瘦弱了,仿佛是因为常年的思考令她的表情没有少女的天真灿漫,配合上那过分苍白的皮肤,简直像是一位常年饱受病痛的病人。 “你是谁?”斯图尔亚强令让自己保持冷静,几乎用不明显的眼光审视着眼前的少女。 这儿本不该有其他人入内。 忽然,斯图尔亚注意到了少女的双眼。 她早该注意到这女孩身上“唯一的”色彩的——她那白金色的头发颜色太淡了,几乎可以说是看不清晰的,而深灰色这样低沉的颜色在她的身上反倒不被注意。 那双眼睛是蓝紫色的,犹如宝石,拥有星辰光辉的宝石。 斯图尔亚不认识什么有这样颜色眼睛的人,但是她知道,这样的眼睛是一个标志——那个著名的家族,威兹德姆家族。 “您是威兹德姆家族的人?”斯图尔亚脱口而出,这声音打破了她一直以来的镇定。 夏芙林领地是个消息闭塞的领地,在米塞成为国王的第二年,塔夏波尔里的人才知道这件事情。 不过威兹德姆家族的小姐失踪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她不可能不知道。 “威兹德姆家族?并不是呢,”少女稍微愣了愣,接着脸上浮现了一个古怪的笑容,“那么,你现在是塔夏波尔的管理者咯?” 斯图尔亚不愿意轻易相信菲特奈的话,她相信这个少女必然与那个尊贵的家族有着什么联系。 可是,为什么这样的少女会出现在这里? 她没有觉得这位少女是不怀好意的小偷——没有小偷会这样出现在房屋管理者面前,斯图尔亚也不相信有人能够悄无声息地潜入这里。 更何况,她身上流露着自然而然的尊贵气息,这些是只有真正的贵族才会有的姿态,他们自信无比——哪怕看起来有些糟糕。 “我叫做斯图尔亚。是暂时管理塔夏波尔的人。”斯图尔亚说道,“如果小姐想要参观塔夏波尔的话,只需要派一位仆人来告诉我们,我们随时都欢迎您的到来。” “原来是这样,不过现在再让仆人来找你们也没有什么用了吧。”少女说道,她站了起来,朝那些书架走去,“他很喜欢书,虽然也是收藏的一部分,但是……很多费了很大的劲吧?” “是的,格雷德先生确实为了一些珍贵的书费了很大的功夫,可那些努力,我认为我没有提出来的资格。”斯图尔亚顿了顿。 少女没有再说话,她站在了一个书柜前,她看起来就像是在花园里游玩的少女——斯图尔亚乍一看觉得她的神态没有少女的样子,可是这时却能从她的脸上看到一丝少女的天真,这件事情简直令人解释不清楚。 “建筑、水利、耕作技术……《艾伦蒂亚所不注意的世界一角》,来自一位不愿意透露自己姓名的作者。”少女轻声地念着这本书的题目。 “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格雷德先生还有收藏的爱好……或许只是觉得这样的书比较有趣罢了。”斯图尔亚的尽可能地让自己的语气平静。 这是格雷德最喜欢的书之一,可这本书一经面世时便遭到了教廷的打击,如果不是这位作者有些可悲的先见之明,没有透露自己的姓名,否则大概会成为教廷重点关注的对象。 但是格雷德终究是喜欢这本书的。 “格雷德很喜欢这本书,对吧。”可是菲特奈的话让斯图尔亚的努力全部白费了。 “这是一本不错的书。”斯图尔亚不愿意用格雷德的名字与少女争论这些。 “确实,这是这个世界上最有用的书,没有之一。”然而,少女的话让斯图尔亚有些惊讶。 一位年轻的贵族认为这些东西有用? 那是属于工匠的事情,全然不该与拥有贵族身份的她有关。 “他曾经为了这些东西而努力吗?”少女又说。 “是的。”斯图尔亚给了准确的回答。 “进行到了怎么样的程度呢?” “直到殿下失踪。” “你们相信他只是失踪吗?” 斯图尔亚沉默了一段时间,少女在得不到答复时转头看了她一眼——正好看到了她重重点头的动作:“在塔夏波尔居住的人都相信,他只是失踪了。” 少女低下头,她静静地看着这本书——上面写满了格雷德的笔记。 哪怕是平民,也会说格雷德将夏芙林领地治理得很好,可是没有人能够说出个所以然来——他到底做了什么。 果然……还是亲自来到这里才能找到答案。 “负责这些耕种技术的人是谁呢?”少女举起了手里的书,指了指在书里格雷德标注的那些东西,而那个在耕种技术后似乎被用作负责人名称而书写的地方却很模糊。 “是……劳勒先生。”斯图尔亚顿了顿。 斯图尔亚的脸色有些僵硬,她在想,自己是不是该提醒这一位似乎没有意识到情况的贵族小姐了? “那么现在应该差不多了。”少女合上了书,似乎想要离开这里——这让斯图尔亚松了一口气,然而少女忽然间想起了什么,她转过头朝斯图尔亚说,“忘记自我介绍了,虽然你们认为格雷德仍旧活着,可是很多人不这么想——所以我有幸来代替他管理这个领地,我叫菲特奈·弗雷顿。” 第三百零九章 夏芙林的迷雾(3) 少女合上了书,看这个动作,是要决定离开这里了——这让斯图尔亚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然而少女忽然间想起了什么,她转过头朝斯图尔亚说,“真是抱歉,我忘记自我介绍了。虽然你们认为格雷德仍旧活着,可是很多人不这么想——所以我有幸作为补充这个位置的人来代替他管理夏芙林,我叫菲特奈?弗雷顿。” 斯图尔亚当即愣在原地,她不出意外地开始怀疑菲特奈说的话是否真实。 就在这时,一位高大的男人从外面走了,他那高大的身材让人无法无视,只见他恭敬地走到了这位自称是夏芙林伯爵的菲特奈的面前,朝她说道:“小姐,已经为您准备好了出行的马车。” “你是……迪克?”斯图尔亚的声音在颤抖。 “许久不见,斯图尔亚。”迪克顿了顿,抬起头,紧接着点了点头。 塔夏波尔的每一个仆人都认识迪克,他是格雷德最忠实的仆人——当初,他和格雷德出现在塔夏波尔后直到夏芙林之战中的日子,是这些曾经服务塔夏波尔的人难以忘怀的岁月。 斯图尔亚感觉眼前的画面有些模糊,并且熟悉。 迪克的出现证实了菲特奈的身份——这个少女便是前来担任夏芙林领地领主的菲特奈?弗雷顿。可斯图尔亚的心情也变得前所未有的复杂,虽然这种复杂无碍于自己确认这个事实。 或许,她现在只能庆幸自己之前没有说太重的话。 斯图尔亚很快回过神来,她看着菲特奈,最终下定决心,深呼吸一口气,她快步地走到了菲特奈的面前,朝她深深地行了一个礼:“菲特奈小姐,我很抱歉,没有察觉到是您的到来——请您原谅我。” 菲特奈看着她,嘴角勾起一个并不明显的弧度:“很高兴认识你。” “这是我的职责,请问……小姐是什么时候到达塔夏波尔的?信上说您中午才会到。”斯图尔亚摇了摇头,十分认真地问。 “稍微比他们想得快一些而已,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菲特奈缓缓道,她走出了门口,“我也想早一些来到这里。” “那么,请问现在有什么需要我的帮助么?我可以带您四处走走。” “我很乐意,可是现在不行。不过,你现在可以告诉我这里都有些什么人。”菲特奈轻声说道,“我总不能连我的仆人是谁都不认识。” “是的,小姐——不过……”斯图尔亚微微迟疑。 菲特奈没有说话,她一向不是急脾气的人,等待斯图尔亚自己将语言组织好。 “塔夏波尔此时只有三位仆人。”斯图尔亚最后说。 “出资人的出资已经终止了,对吗?”菲特奈道。 斯图尔亚一愣,她显然不明白为什么菲特奈会知道这件事情。 “你知道这位出资人是谁吗?”菲特奈继续问。 “很抱歉,我并不清楚。”斯图尔亚说道,“自从迪克先生离开塔夏波尔后,这一切由罗尼德先生负责,可是他两年前过世了。” “那还真是太可惜了。”菲特奈说道,“那么,塔夏波尔现在还有谁呢?” “除了我,还有玛莎和菲利普。”斯图尔亚走在菲特奈后面,与她一起往楼下走去,“玛莎是厨娘,菲利普……是罗尼德先生收养的孩子,塔夏波尔里有一些孤儿,不过现在只剩下菲利普了,至于如何,还请小姐看看吧。” 菲特奈露出了沉思的表情。 他们从楼梯走到了第一层,空荡荡的大厅看起来十分容易令人觉得恍惚。 “斯图尔亚!”就在这时,一个胖胖的女人从转角处跑了出来,她冒冒失失的样子让斯图尔亚皱了皱眉,而她也在看到菲特奈等人的时候反应了过来,有些困难地才停下来——她站定在原地,手攥着围裙有些不知所措,声音颤了颤,“抱……抱歉……我不知道……” 菲特奈盯着这位厨娘看了一会儿。 “这就是玛莎……玛莎,你……”斯图尔亚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 “啊!你是!”这时,玛莎却高声惊叫——她的视线落在迪克身上,“这是迪克吗?!” 迪克点了点头后,她似乎像是获得了巨大殊荣的小姑娘,与斯图尔亚说:“看啊!迪克回来了!那么格雷德先生呢?格雷德先生在哪?我就知道你今天早上一定在骗我,这个小姑娘又是谁呢?长得可真好看……是格雷德先生的女儿吗?” 斯图尔亚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玛莎这样的性格在她看来总有一天会出乱子,现在看来可真是…… “你好,我叫菲特奈·弗雷德。”菲特奈看到玛莎走到她的面前,眼神友善,于是嘴角弯起来的程度深了不少,说道。 “弗雷顿?可格雷德先生……”玛莎正想要“纠正”这个“错误”的时候,又高声地尖叫了一声,“我的天哪!你是夏芙林伯爵!” “如你所见。”菲特奈微笑。 玛莎开始明白为什么斯图尔亚的表情那么难看了——她不禁为自己刚才的失礼感到手足无措,后退了几步,小心地望着这一位女孩,害怕她有什么生气的迹象,在她看来,除了格雷德外的贵族,无论是什么外表的,脾气都不会十分好。 “好了,那么,菲利普是谁?”菲特奈却转过头,问斯图尔亚。 “他……”斯图尔亚沉默了一下。 ===================================== 塔夏波尔内的小院子里有不少需要打理的花圃,沐浴在这些虽然不充足却仍旧温暖的阳光中,花草丰富的地方往往会给人清新的感受。 这时,有一只猫出现在了这里——它追着一只蝴蝶而来,来到这里时却发现自己跟丢了——它晃了晃尾巴,抖了抖身上黑色的毛,轻轻地“喵”了一声,接着继续往前小跑而去,扑到草丛中。 小猫在草丛中打滚,十分高兴,忽然间它感觉到有什么靠近,警惕地翻身爬起来,于是便看到了一个人朝它走来——那是一个和迪克差不多的高大男人,只不过小麦色的肤色上,神色却仿佛对周围的一切充满了好奇。 于是在斯图尔亚带着菲特奈来到这里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一个画面,高大的男人正在用草逗猫。 “菲利普小时候似乎遭遇了什么变故,或许思维和人们不太一样——而且他也不能说话。”斯图尔亚向菲特奈说道。 “他看起来很强壮——是保护塔夏波尔的人吗?”菲特奈好像没有注意到这些,而是说道。 “是的。”斯图尔亚点了点头。 “那么他很不错,迪克,你认识他吗?”菲特奈问。 “他是迪克先生离开后才来的——我们猜测他是在夏芙林之战中遭遇了变故。” 第三百一十章 夏芙林的迷雾(4) 安森迪尔公国。 卡曼特是一座独特的黑色城市,这样的城市总是会有一个特殊的表达,例如,在这样的位置上,表达的是“身为湖边城市所处角落的”无比渺小,在外来客的眼里,则表达外来客“迷恋在此地居住的某个人时”感到的无比伟大。 “天哪,这里可真是酷!”这个时间,一架黑色的马车停在卡曼特的门口,有人正恭敬地围着马车,一个女孩则从马车内探出头,在伊索森林里的生活让她感到无比乏味,当她终于看到这座独特的城市时,她便情不自禁地表达自己的赞美。 虽然她看到的不过是远远的一个角落罢了,戴茜的话语里已经充满迫不及待了。 “路德王国太大了,总是让人没有安全感。”戴茜又补充了一句。 “是吗?”这时,优雅温和的声音响起,那个声音属于艾德,他的脸上似乎带着平时没有过的笑容,这让回过头看他的戴茜感到又惊又喜——平时的艾德虽然也会笑,可是绝对不会是现在的笑容,经常观察他的戴茜能够感觉到不同。 “当……当然!”戴茜重重地点头,她心里被无比的喜悦填满,这在她看来是某种可贵的转折。 戴茜又一次将视线投到了那一座名为卡曼特的城市,忽然之间她对接下来的一切无比地期待了起来——要知道,她可是没有回到那该死的路德王国的打算了呢。 艾德看到这个样子的戴茜,只是像往常一样低下了头,继续阅读起自己的书,在全神贯注之前,他想到了什么,又勾起了一个笑容。 这一位路德王国的公主殿下会十分期待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吗?期待…… 真是一个让人忍不住破坏的词,期待——是因为充满希望。 ===================================== 劳勒?西里斯来自西里斯家族,据说这是一个无论任何一位夏芙林的领主都会与其有良好关系的家族,不过,这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大家族,反而是平凡无比的。 这个家族的府邸在休灵顿附近的村子里——村子的尽头——一定意义上说,他们代表整个村子与夏芙林的领主联系,显然,这不是什么人都能够胜任的工作。 介于贵族与平民之间的这样的家族在夏芙林领地很多,他们值得尊敬,因为只有在夏芙林才有这样的职业,可以用来维护一些平民的利益,不过这十年来,这种应当被期待的尊敬往往被忽略了。 因为再没有领主。 西里斯家族所在的村子和其他村子没有特别的区别,泥泞的道路,简单的房子,人们一整年都在忙碌着耕作,对他们而言玫瑰五月是值得期待又充满绝望的,因为在玫瑰五月他们就不用继续做这辛苦的工作,但是相对的,如果收获并不好的话,他们也要在胆战心惊中度过这些日子。 菲特奈与迪克来到这里时,人们正在进行对玫瑰五月的准备。 劳勒?西里斯住在村子尽头那一个最大的房子里。 她与迪克一起向前走,她的行走的速度并不快,似乎有些散步的感觉,眼角不经意地瞥过那一个个从她身侧走过的平民。 他们的脸上充满了下意识的忧愁,与其他的平民打招呼的时候,不会说话,也不会改变表情,女性不打扮自己,头发被简单的梳成辫子,枯黄色的脸上写满了对此刻的失望。 偶尔响起的声音是人们的脚步声,是踩在水坑后发出的谩骂。 “令人难以置信。”菲特奈向前走去,说道。 迪克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不知道菲特奈具体在指什么,可是下意识,迪克觉得菲特奈不会在乎什么平民的生活。 “这便是路德王国的村子里人民的生活?虽然夏芙林领地缺乏管理,这样的情况并不难见,但是……令人心情十分复杂,不是么。”菲特奈继续说道。 菲特奈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 她能够感知到这些平民的痛苦,他们不是德莱顿里的那些喜欢搀和公共活动的平民,这些人才是真正的平民代表。 也是那些令格雷德在乎的平民。 在菲特奈的认知中,没有足够的、控制局面的技术,缺乏一个向重要之人诉苦的机会,寻找不到生活的希望,并且根本没有其他的选择——这一切很容易使平民在没有指望中绝望,并失去一切。 或者反抗。 菲特奈扫过了那些平民,他们的眼中多数是无奈的情绪,可是还有一些的眼中有仇恨——虽然很淡,他们很可能无法区分这样的情绪和其他的情绪有什么区别。 “你好。”菲特奈喊住了一个平民。 他木讷地望着菲特奈,忙碌让他想要继续往前走,但是菲特奈身上流露出来的气势——或者这些被平民们称作是贵族的气息的东西已经让他们下意识地对菲特奈尊敬起来。 “这里的税吏都是谁派来的。”菲特奈直接问。 “是……巴泽尔大人……”那个平民回答这个问题,似乎对这位税吏还抱有强烈的恐惧,于是此时根本不敢再说下去了。 “哦?他按照自己的意愿向你们收重税,可是劳勒先生不管么?”菲特奈沉吟道。 “不……劳勒先生……他……”平民拼命摇着头,或者是因为实在太恐惧了没有继续说下去,“大人,饶了我吧,我还要去准备粮食……” 他这样卑微的样子让菲特奈一愣,那位平民于是趁着这样的机会,逃跑一样地离开了,留下菲特奈有些茫然的站在原地。 也有些人看到了这个场面,但是他们看起来习以为常,没有为那个逃走的人出头的打算,在菲特奈因为向前走,看起来要靠近他们的时候,他们便快速地“逃走”了。 菲特奈搞不清楚这一切,也没有打算在他们身上搞清楚。 终于,当他们来到了劳勒的府邸时,却看到了一个人从府邸中走出——那是一个表情阴沉难看的男性,一张普通的脸,穿着白色的衬衫,夹着他的外套,急匆匆地从这座比起其他的房子,菲特奈总觉得他像是什么自己曾经见过的人。 来到了这一座府邸后,菲特奈看到,走过白色的围墙,看到了花圃一直延伸到了门两侧——不如说是小农场的土地,上面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花草。 “请问……”这时,菲特奈听到了一个询问的声音。 第三百一十一章 夏芙林的迷雾(5) “请问……”菲特奈听到了这个声音后转过头,一位亚麻色发的女子立在她的面前。 菲特奈对这个女子的第一反应便是,这是个美丽的女子——不过这种美丽并不像是波林娜这样充满诱惑力的女人一样具有某些特质的美丽,只是一种单纯的美丽。 觉得她长相出众,可说不清楚这是怎么样的出众。 “你好,我想问问劳勒先生在不在。”菲特奈说。 女子本来有些苍白的面容上出现了一丝惊讶,她迟疑了一会儿,说:“抱歉,劳勒先生不在家里。” “能够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菲特奈不紧不慢地说道。 女子一愣——很显然,她是不愿意和菲特奈谈及“真相”的,很快她就找到了用来搪塞菲特奈的理由:“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请问是不是你的父母寻找劳勒先生有什么事情?请告诉我,我会让他有空的时候亲自拜访你们一趟。” “你不需要感到为难,我只是以我的名义拜访劳勒先生罢了。”菲特奈说。 女子松了一口气——因为像是菲特奈这样“认为劳勒具有帮他们摆脱这个并不好的领地的能力”而来拜访的人并不少,同时菲特奈看起来很年轻,像极了那些人。 女子觉得这些人让她感到有些麻烦,可也觉得他们很好摆脱,只要给一个看起来没有什么漏洞的承诺便可以了。 “是么,那最好了。”菲特奈果然如同女子所料般。 女子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那么,如果劳勒先生有空的话,请他来一趟休灵顿的塔夏波尔。”菲特奈说完,便转身,准备离开。 “好的……休灵顿的塔夏……您说什么?!”女子的脸色大变。 “有什么问题吗?哦,地址不明确的话,那么,唐罗格大街145号。”菲特奈的话堵住了女子的话。 “可是那是……”女子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迪克,给她。”菲特奈又一次打断了她的话。 于是迪克递出了一份早已经准备好的文件——女子迟疑了片刻后,接下了这一份文件,她展开卷轴,伴随着阅读的进行,她脸色的苍白程度不断加深,像是随时随地会昏过去一样。 “您是……新的领主?”当看到菲特奈的表情并不像是开玩笑的时候——毕竟契约文书是不会造假的——女子此时才仔细地打量起这个站在面前的纤细的女孩。 她有一头白金色的头发,淡得接近白色,那一双蓝紫色的眼睛是整个人身上唯一的色彩。 菲特奈没有说话,此时从她脸上流露出来的无声的威严是对她最好的回答。 “我很抱歉,大人……最近真的是……太糟糕了。”女子见此,咬了咬嘴唇,叹了一口气。 今天的天气有些阴沉,人们很容易被这样的天气压得喘不过气——他们要么不愿意出门,要么尽量低着头走——因为天空中像是有什么巨兽在怒号。 没有人可以直面这样的感觉。 一个青年便走在这样的天空之下,他的脸上似乎有一层和天色一样的阴霾,看起来像是那些失神的平民一样毫无规律地四处游荡,可是他的步伐又显示着他有某些目的。 只是徘徊着,迟迟不愿意前往“目的地”。 “奥布里·丽莱先生。”忽然,有人喊他的名字——他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恍惚地转过头,于是,他看到一个少女——穿着黑色的裙子,像是一位参加葬礼的人,还撑着一把黑色的伞。 他起初没有认出这位少女,但是看着她一会儿后——在她身上流淌而出的那仿佛谁也无法让她屈服的气势,顿时想起了什么。尤其是,她几乎和四年前没有什么区别。 “菲特奈……小姐?”奥布里愣愣地说道。 “你是要去找卡特安娜·西里斯吗?”菲特奈问。 奥布里的表情立刻由惊讶转变为一开始时充满阴霾的那种表情,菲特奈于是知道自己猜到了什么。 “我听说了这件事情。”菲特奈又说,“你愿意让我知道得更详细一些吗。” 奥布里的脸上闪过了挣扎,四年前这个少女确实奇迹般地帮助他们度过了一个难关,可是…… “你为什么在这里呢?要不要来我们家做客,自从父亲死后,我们家就搬到了这里。”奥布里呼出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和一些,“英格里德很想念你,她每周都会提起你几次。” “你尚未回答我的问题。”菲特奈却不是可以轻易糊弄的人。 奥布里早就知道这种结果,当知道自己的挣扎没有什么用处后,脸上闪过了一丝自嘲。 “劳勒·西里斯被强盗劫持,而西里斯家族根本出不起这一笔费用。”菲特奈看到奥布里的表情有所动摇。 “劳勒先生是个好人。”奥布里顿了顿,“我听英格里德说您现在应该还是一位学生,这件事情不像是四年前一样……我很感谢您,可是,我不希望您也卷进来。” “是吗?你是个善良的人。”菲特奈说。 奥布里松了一口气,以为菲特奈放弃在这件事情上纠缠了。 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她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知道这件事情。 “菲特奈大人!”就在这时,奥布里听到身后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他马上转回头,便看到了那个亚麻色发的美丽姑娘——她看到奥布里后脚步停顿了下来,由原来的小跑变成了步行,接着在他们不远处停了下来,语气有些恍惚,“奥布里先生。” “卡特安娜……”奥布里的声音则显得有些匆忙。 “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卡特安娜忽然说,“我的父亲已经说过了,他帮助你不过是你该得的,你不应该为了他做到这样的地步。” 奥布里的顿时变得很难看。 “真是相似的画面,总是有些人想做点什么,而有些人则不希望对方被卷进来。”菲特奈的声音在这种僵局中令那对男女清醒了过来。 奥布里若有所思,他忽然想起来,卡特安娜起初对菲特奈的称呼…… “大人……”他喃喃自语。 “是的,奥布里,她是夏芙林的新领主,夏芙林伯爵,菲特奈?弗雷顿。”卡特安娜不想再和奥布里纠缠之前的话题,于是向奥布里“介绍”菲特奈。 第三百一十二章 夏芙林的迷雾(6) 这里是戴舒家族所有的小院子。 在乡下这里已经是一个很好的去处了,甚至能够与在德莱顿郊外的别墅进行比较,菲特奈最喜欢的是那些被摆放得随意的植物,它们充满了自然的美感——在他们围坐下来的桌子旁边,一盆花的枝条斜斜地伸出,在视线中划出一个有独特含义的区域。 “我听奥布里先生说,劳勒先生原本住在休灵顿。”在这一张圆桌上,菲特奈的视线扫过那些植物们,最终落在窗外,外面的花田里的植物更多。 “是的。但是,那一座屋子在三年前就卖掉了。”卡特安娜替客人倒花茶——她此时模样安静,这种安静还能够感染给其他人,让人很容易安静下来。 包括着心灵意义上的安静。 实在是一个让人佩服的特质。 菲特奈动作缓慢地举起茶杯,这一次她将眼神落在了视线无意识地落在卡特安娜身上的奥布里。 “很抱歉,还是让你们回来了……”卡特安娜好像没有注意到那个视线,将茶倒完后,她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声音里充满了歉意,“能够得到你们的关心,我想已经十分值得高兴了。” “不……并没有什么,只是……”奥布里急忙说道。 “这种话没有一定用处,不是么?”菲特奈不想玩这种一唱一和的游戏,她也没有奥布里那么愿意买这种账,说完这话后,她又将视线转到了外面的天空上,这样的天色证明着很快要下雨了,“我有一些事情必须要找到劳勒先生,并且,让他脱困是我的责任——那么,劳勒先生是什么时候被劫持的呢?” 菲特奈并不知道自己说的话有些“奇怪”。 责任这个词语从来没有被用在贵族对自己的领地之上,或者说,从来都没有什么。 卡特安娜微微一怔,说道:“大约是在女皇之月25日的事情……父亲像是平常一样会去休灵顿找朋友,可是路上却遇到了强盗。” “休灵顿到这里的路上经常遇到这种情况吗?” “恕我直言,大人,在以前或许不经常,可是……此时,这种事情在哪里都是有可能的。”卡特安娜的话令菲特奈微微一愣。 贵族被强盗劫持并索要金钱的事情在什么时候都不罕见,可是在夏芙林这样的,被认为是常见的,并且无力与强盗对抗的情况却十分少有。 “没有一点办法?”菲特奈继续道。 “没有……我们没有足够的钱。”卡特安娜握着茶杯的手有些颤抖。 身为戴舒家族的人,卡特安娜或许也认识那位塔夏波尔的上任管家罗尼德,要了解到塔夏波尔的财政困难是很轻易的。 显然,塔夏波尔也拿不出这笔钱,身为夏芙林伯爵的菲特奈…… 想到这里,菲特奈忍不住想要苦笑,她可以算是整个路德王国最贫穷的贵族呢。 “你知道那些强盗是谁么?”菲特奈喝了一口花茶。 菲特奈并不觉得他们有线索。 “不知道……但是整个夏芙林的强盗团体虽然很多,可能够劫持劳勒先生的人只有一个最大的。”奥布里苦笑,“这些是没有办法交涉的。” 菲特奈的眼神落在了迪克身上。 迪克拒绝了卡特安娜的花茶,静静地站在一边,此时看到菲特奈那带着询问的目光,于是点了点头。 并不是线索。 四年前她就将优利卡给自己的机会用掉了,而且,那位强盗的首领特里坦,对自己的态度可不好。 至于赎金?菲特奈已经不需要问具体的数额了。 天空中响起了一声沉闷的雷声——这在他们沉默的瞬间变得异常的清晰,雨很快出现,雨滴落在地上,将地上的尘土混在一起。 卡特安娜似乎已经知道了这个结局——她平静的脸上没有因为这两个无能为力的人而产生失望。 “对了,我来的时候,看到有一个人从你们的宅邸中走出来,我可以知道他是谁么?”菲特奈忽然想到了什么,问。 卡特安娜和奥布里的脸色微微一变,奥布里的脸色陡然苍白,垂着头没有说话。卡特安娜则是下意识地朝奥布里瞥了一眼,看到他的反应后则紧接着手无力地滑落,咬了咬唇,说:“那是我的未婚夫,弗吉尔?巴泽尔。” “你……同意了……”奥布里猛地抬起头,失声道。 卡特琳娜微微低下了头,她脸侧亚麻色的头发遮住了她的脸——没有说话,似乎没有听到奥布里的话。 “为什么是这个时候……”奥布里喃喃自语。 “你知道的。”卡特安娜用力地攥住自己的裙子,似乎要将裙子上的花纹都揉皱。 “可是……”奥布里似乎觉得一切还有什么转机一般说道。 “不可能的!奥布里先生!我要去休息啦!这些事情真的太乱了!”雨下得越来越大,在雷声中,这些光变得十分惊人,卡特安娜猛地站起来,大声说道,她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在倾盆大雨中一般,狼狈不堪。 卡特安娜顿了顿,她发现自己此时太过于失态了,于是声音颤抖地说道:“抱歉,我……” 她转身,落荒而逃。 奥布里跟着站了起来,但是他只是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卡特安娜离开。 菲特奈看着这一幕,仍然平静地坐在位置上。 “小姐,您……”迪克忽然说。 “没有办法哦。”菲特奈老老实实地说,“我们给不了这里任何一个人期待的东西,包括那些强盗们想要的东西。” 因为脸色已经足够难看,因此奥布里的脸色没有再因为更难看一分而让人感觉有什么不一样。 “连你也……没有办法吗?”奥布里攥着拳头,猛地砸了一拳桌子,桌上的东西在这一拳下被震得叮当作响。 奥布里感到无比烦躁,而这正是他没有办法解决眼前的情况造成的——他于是猛地转身,冲了出去。 菲特奈依旧坐在原来的位置上,位置、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 “小姐。”迪克说。 “等雨停了吧。我听说斯图尔亚他们还在等着我们回去。”菲特奈如此回答。 听到了菲特奈的回答,迪克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似乎想说些其他的事情:“小姐,那句话……” “哪一句?” “责任。” “怎么了吗?” “我想问……” 第三百一十三章 夏芙林的迷雾(7) 深夜。 下过雨后的山上,空气中满是潮湿泥土的味道,而且环境无比地冰冷——像是已经入冬了般,刺骨的感觉浮在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渐渐渗入,蚕食着骨头。 他的脚步很稳,即使偶然有落石也不会让他惊慌,或者说他对这里很熟悉,这样泥泞的道路没能让他停下脚步,同时,没有光的环境也没有让他因为找不到路而停下来——完全不会受到这样的外界因素干扰。 沙……湿透的树叶被踩在脚下,他的耳朵动了动,保持着灵敏,一路向上走,他已经要看到那个熟悉的地方了…… 嗖——! 就在这时,一支箭从黑暗中窜出,他第一时间感受到了箭,微微地朝一旁闪躲,箭便射入了一旁的树中,那只箭十分有力。 他没有说话,停了下来。 他仔细地听着黑夜里那些容易被忽略的声音,这时,空气里响起了拉动某些东西的声音,这声音并不担心自己的动作被发觉。 拉弓的声音沉稳有力。 箭又一次地窜出,这一次是在面前出现了三支箭,他朝一侧闪避,并从身侧抽出了一把匕首,匕首在黑夜中划出白色的亮光,它和箭撞在一起,于是甚至有火花四溅——魔力被融入其中。 魔法师不是经常出现的角色,战士才是,而每个人几乎都拥有一些使用魔力的能力,于是这些使用简单魔力的战士们的战斗有时候令人匪夷所思。 箭和匕首在森林里搏斗起来,不断的擦出火光,他一次次地斩落那些有力的箭,动作从一开始便没有变化。 他认得这种箭,没有人可以比箭的主人做得更好——也没人知道这个人是如何做到的。 他不断地后退,手臂有些发麻。 最终,他向前跨出了一步,决定冒险——根据频率判断到了箭矢射来的时间后,他用力地挥动手臂,那一支在预料中到达的箭于是被震开,猛地扎在了山上湿软的泥土里,他趁着这个机会向前冲去。 “呵。”对方的声音响起,那是一个带着狡黠气质的女声。 当——! 射箭的人显然是个女人,他听到了目标位置上响起的沙沙声,加快了速度,但是让他意外的是,对方没有后退,而是前进了,他能感觉到弓上的金属与他的匕首撞在一起,他的手腕被撞得失去知觉,接着他感觉到一股力量从背后推来! 砰! 一阵天旋地转,等他清醒过来时才知道这一切或许早有预谋。 他此时躺在一个挖好的坑中,但是连洞口都没能到达。 “好久不见,迪克。”很快,他看到了一束光,这束光中显示出了一个人的脸——那个女人的脸上有狡黠的光芒——她站在洞口上俯视着被推到陷阱里的人。 确实是迪克。 迪克抬起头,望着那个女人:“好久不见……优利卡。” “你是被谁派来的?”优利卡没有多说其他的客套话。 “夏芙林伯爵。”迪克也没有卖关子。 “夏芙林伯爵?格雷德还没死吗……啊,当然不是他。那么说有贵族获得了夏芙林这块封地……听起来可真是有趣。”优利卡若有所思,“那么是谁呢?让你离开我们。” “菲特奈?弗雷顿。”看到优利卡的脸上露出了一瞬间的错愕,迪克重复了一次,“她的名字是菲特奈?弗雷顿。” “竟然是她。”优利卡轻声道。 黑夜中,冰冷与湿润的泥土混在一起的味道令此时的氛围变得有些生硬,而优利卡脸上的表情也阴晴不定。 “看来,你对自己没有什么信心。”优利卡最终得到了这个结论。 “对。”迪克说。 优利卡叹了一口气,她在洞口边缘来回走了几次——迪克则没有一丝担心般站在洞口中。 “你来找我,是因为觉得我会因为你的主人是她,所以和你说明一些事情么?”优利卡轻声道,最终,她站定在原地,眼神坚决,“但是,我不能同意这件事情——劳勒是个特殊的人。” “你们是‘奉命’而为?”迪克问。 “他们都说你木讷愚蠢,但我总觉得你十分聪明。”优利卡叹了一口气,“没错,是这样的。” 迪克没有再说话。 “你确定了这些事情,但是,无法告诉你的主人——真是奇怪啊,按照那个女孩的做法,她至少会给你准备一条后路。而且,她向你说了什么,让你毫无音讯地离开我们。”优利卡疑惑不解,“既然我回答了你的问题,你至少也要满足我的一些好奇心吧?” “不是她的安排,是我自己来的。”迪克的话让优利卡十分意外,“她知道一些格雷德事情。” 优利卡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接着勾起了一个笑容。 “你对格雷德确实很忠诚,这个理由我便相信你。不过特里坦说,如果你的理由让我信服,我只能保证让你不死。”优利卡感觉十分遗憾,“我没办法帮助你完成你的目标。” “你为什么会知道我来找的人是劳勒?戴舒?” “这你不需要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大家伙。”优利卡说,“我可不是很希望你知道太多。” 优利卡说完,那一束光便消失了。 迪克仍然站在原地,这时候,风起了。 很难想象这个时候有如此狂躁的风,它们像是海中的巨浪,纠缠,推进,卷起了足够漂亮的水花,扑入这个被事先挖好的陷阱中。 迪克伸出双臂,希望挡住这些风,可是他的意识依旧在汹涌中逐渐消失。 优利卡一开始就知道来这里的人会是自己,但是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的主人是谁,她还知道他的目的是劳勒?戴舒。 重要的是,劫持劳勒?戴舒,并不是他们平时的那种劫持富人,反倒像是接受的一个任务,这个任务要求他们这么做…… 迪克忽然想到了什么,可是意识在这一刻完全消散。 他倒在了地上,接下来出现了一群人,将他抬走。 迪克几乎不会说谎,他和优利卡说的话大部分都是对的,包括,今天晚上来这里,也是他自己的主意。 第三百一十四章 夏芙林的迷雾(8) 菲特奈是被惊醒的。 她仰躺在床上,大口喘着气,白金色的头发,脸颊旁边的发丝贴在自己的面颊上——她的脸上都是汗。她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无比可怕的噩梦,可是却不记得自己做了怎么样的梦,让她失态至此。 过了几分钟她的情绪才平复下来。 接着她坐起来,望着自己这个新房间,仍旧感觉到有些恍惚。 菲特奈不喜欢住在年代太久的房间里,于是她获得了塔夏波尔最新的房子里的一个最好的房间。 布置很简单,没有多余的装饰,简洁到近乎单调的地步。 菲特奈下床,精神不是很好地走到了水池前,冷水让自己清醒了不少。 当她将这一切都处理好之后,菲特奈打开了门,走了出来。她看起来和昨天没有什么区别,除了稍微有些睡眠不足。 “小姐,早上好。”门外,斯图尔亚已经在等她了——她比菲特奈起得还要早,完成了巡逻后便在门口等她。 “早。”菲特奈的声音淡淡的。 “小姐……没睡好?”斯图尔亚敏锐地捕捉到了菲特奈的情绪中有些需要注意的地方。 “没关系,我吃点东西就好了。”菲特奈缓缓道,“迪克呢?” 她刚刚想到了一些事情,要问一问自己那个以前曾是格雷德管家的仆人。 “说起这个,小姐,这里有一封信,是迪克先生托我今早交给你的。”斯图尔亚说道,她从自己的记录本中找到了一个信封,上面的字体只能勉强算做工整。 菲特奈微微一愣,接过了信,继续和斯图尔亚往餐厅走。 “小姐,之前只有迪克先生一个仆人?”斯图尔亚看到菲特奈接过信,说道。 “不只是他。”菲特奈回答。 “啊?那么是……没有带来的仆人吗?是男的还是女的?”斯图尔亚问。 “被我放走了,男性。”菲特奈的注意力几乎都在信上,用下意识去回答斯图尔亚。 于是她也没有看到斯图尔亚那变得有些难看的脸色。 这件事情与礼仪有关,即使菲特奈是夏芙林伯爵,可她到底也是一位女士。 “您难道……没有贴身女仆么?”斯图尔亚觉得十分头疼。 一个贵族女性只有男性仆人?这听起来实在是过于匪夷所思了。 但是菲特奈没有继续往前走了。 斯图尔亚不由得停下来,去看菲特奈的表情——菲特奈的表情没有什么转变,可是斯图尔亚却感觉到菲特奈此时心中正在进行激烈的斗争。 因为菲特奈的手先是握成了拳头,接着又松开,复又再收紧,如此反复。 “菲利普在哪?”斯图尔亚正想询问,但是菲特奈突然开口。 “在……”斯图尔亚顿了顿。 “让他过来,和我到马车那儿去,我要去问一个人一些事情。”菲特奈接着说道,她的语气里不自觉地带着一股贵族特有的威严,令斯图尔亚没有办法拒绝。 当斯图尔亚带着菲利普到达菲特奈来夏芙林所用的那架马车时,才发现菲特奈来夏芙林使用了两架马车。 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处理这一架马车一样。 菲特奈先来到这里,她站在马车前,当后面的两人到来后,菲特奈立即对他们说:“去拿一桶水来。” 菲利普眨了眨眼睛,在斯图尔亚的催促下去找水。 “小姐……”斯图尔亚忍不住说。 菲特奈却没有顾忌她,她打开了马车的门,走了进去,接着斯图尔亚便看到了在她看来十分不可思议的事情——一个人被从马车中丢了出来——那是一个成年男人,可以看出来菲特奈将他丢出来花了多长的时间。 菲利普走过来时,菲特奈才从马车上跳下来。 “塔夏波尔里应该有关押犯人的地方吧?”菲特奈又问。 “是……有的。”斯图尔亚无法指望自己跟上菲特奈的思维,只能指望自己能够反应她在说什么。 于是这个人被菲利普扛到了这附近一个空闲下来的房间中。 哗——! 当菲利普将人丢在地上后,菲特奈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将木桶里的水泼在这个人的身上。 菲特奈的力气比斯图尔亚想象得要大很多——事实上她的力气可以比拟一个成年男人,如果加上那种召唤系统为她带来的增强,她可以比过大多数人。不过这样的她对斯图尔亚而言太过恐怖了,不是吗? 这一下让一直昏迷着的人慢慢转醒。 “小姐……这……”斯图尔亚不由得看向菲特奈。 菲特奈向斯图尔亚比了一个手势,让她安静下来。 男人清醒过来花了很长一段时间,他的眼睛睁开又闭上,终于肯定眼前的一切都是现实的时候,还需要等一些没有来得及回归的记忆恢复。 “阿普顿·兰开洛特。”菲特奈看到他终于清醒过来后,便开口说道。 查德·兰开洛特,兰开洛特子爵的儿子。 “你……是你……”阿普顿此时的状态非常不好,他反复地确认,才认出来菲特奈是谁,“臭女人!你都做了什么?!放开老子!” 阿普顿看起来凶狠无比,放是其他贵族,在看到他如此地粗俗与凶狠的样子,早已经远远退去了,但是菲特奈却没有,她只是静静地望着他。 “你还是没打算说吗?”菲特奈说。 “说些什么?哈!你那时候问我的那些事情吗……我凭什么告诉你……你们这些贵族都是什么……”阿普顿的眼神中凶狠的光久久不散。 他的话没能继续,因为菲特奈毫不客气地将木桶踢到了他的腹部,让他的话被痛感堵住。 “717年,你因为赌丨博输掉了一笔巨款,从而导致家族破产,接着你去了什么地方?为什么查德在那个时间寻找过你,不过后来不了了之?”菲特奈缓缓道。 没人知道为什么菲特奈会突然来审讯这个“犯人”。 “等下,你那个仆人不在……难道……哈,他被那群疯子带走了,对吧?!”阿普顿忽然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 菲特奈没有说话。 但是他没有说错。 那一封迪克留下的信,说他要去找特里坦的信。 菲特奈并不相信迪克会有什么成果——相反,她笃定迪克已经被抓住了。 第三百一十五章 夏芙林的迷雾(9) “你说什么?!”发出这个惊呼的人不是菲特奈,而是斯图尔亚,她不知道这前后的联系,只是听到阿普顿说的人很可能是迪克时,便感觉到眼前一黑。 劳勒先生已经被绑架了,迪克也没能逃脱?可这一切又是怎么发生的? 斯图尔亚无法理解这些,于是只能用惊呼表达自己此时的心情。 “看起来可真是糟糕,不过你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我可不打算告诉你!”阿普顿咧开嘴笑,看着菲特奈的脸色越来越沉,他的声音便越来越轻快,“像是你们这些贵族,我可巴不得所有人都离开你们——反正这些人在你的手上也只能被利用吧?!” 斯图尔亚的脸色有些苍白,她看不到站在她面前的菲特奈的表情,可是却能听出阿普顿的评价多么恶毒。 可菲特奈却没有反驳,好像事实便是那样般。 “小姐?”斯图尔亚不由得觉得哪儿不对。 “别让他死了,也别让他逃走。”菲特奈打断了斯图尔亚的话,她的语气比起一开始时冷静了不少,却反倒令人感到毫无希望。 菲特奈如此决然的样子在阿普顿看来也确实有些意外。 “愿你那位仆人在被那些强盗们剁成肉泥之前还记得你这位主人吧!”他于是畅快地笑了出来。 此时确实是一团糟。 菲特奈认为这件事情确实很麻烦,可并非没有可以解决这件事情的可能——迪克为什么只身一人去找特里坦? 是因为觉得自己迟早会让他去么?在菲特奈的印象里,迪克是个与外表不同的聪明人,他会提前为自己做好一些事情,所以对菲特奈而言,迪克确实是个合格的仆人。 那么,这位仆人那么做,是认为自己有那个责任吗? 菲特奈不由得想起不久之前发生的事情,埃利奥特与她说的话总是时有时无地浮现在脑海——在这些人的眼中,自己对他们的情感只有利用?菲特奈顿时觉得心情有些微妙。陷入了一种奇怪的沉思中,以至于身边的呼喊声也没有听到。 “小姐……小姐?”那是斯图尔亚的声音。 菲特奈终于有所察觉了般,她微微地抬起头,这时她刚好走出了这个房间,刺眼的阳光落入眼中,她顿时觉得这阳光竟然给了她如同沉浸深海的错觉——她的意识正在消散。 继承了珍妮尔家族血统的菲特奈,拥有着这样奇怪的体质,尤其是——她今天还没吃早餐。 于是在斯图尔亚这些仆人的眼中,菲特奈在走出门口的那一瞬间,身体便不由自主地往一旁倒去…… “小姐?!” ================================== 菲特奈醒来的时候,便听到耳边响起了一个惊喜的呼声。 她皱了皱眉,脑中混沌一片,意识终于恢复时,她第一反应是自己晕倒了,接着便开始疑惑这个惊呼是谁的。 答案很快揭晓。 “太好了——洛奈。”菲特奈很快想起来这个声音是谁的了。 她抬起头,看到了英格里德的笑容。 “你什么时候……”菲特奈想要坐起来,英格里德立刻走过来帮她,当她顺利地靠在枕头上时,不由得轻声道,“谢谢。” “是我的哥哥说的,他告诉了我之后,我立刻把手里的工作忙完,就赶过来了。”英格里德笑了笑,“本来我还在担心你会不会感觉我很碍眼呢。” 菲特奈摇了摇头。 “你看起来很辛苦,发生了什么事情吗?”英格里德能够看到菲特奈的眼睛中不经意流流淌出来的苦涩,因而问道。 菲特奈顿了顿:“或许是工作有些辛苦吧。” “洛奈。”英格里德的语气忽然变得严肃起来,这让菲特奈微微一愣,“你知不知道你四年前为我们家做了多么重要的事情么?我认为,我根本无法回报你,也无法用言语来表达我的感激——虽然你看起来十分无所谓。” “可我只是……有那个能力罢了。”菲特奈不知道她为什么说起这件事情,“有这个能力却不去做什么的话,大概不会安心吧。” “但不是所有人都那么想!那些贵族和强盗都不会那么想——所以你的行为对我们意义非凡,尤其是我的哥哥告诉我,你是夏芙林伯爵的时候。”英格里德摇了摇头,“而你确实也是星辉的学生。你又该承担多少事情呢?” “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多。”菲特奈说道。 “可在我看来有许多——我听说了那件事情。”英格里德说,“你应该很担心……迪克先生吧?” 菲特奈皱了皱眉,接着摇了摇头。 “或许,迪克先生为什么要独自一人去找那些强盗们?”英格里德问。 “他一直很了解,自己是个仆人,某些原因……他觉得我总有一天会让他去找那些强盗的。”菲特奈的眼神有些飘忽,声音也是如此,“抱歉,是我的错,我没有早一些告诉他,他没必要做那些事情。” 英格里德眨了眨眼睛:“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呢?” 菲特奈说不出理由。 “也许我和你以前看到的菲特奈已经不一样了。”菲特奈沉默了一会儿,说——她又想到了自己曾经和埃利奥特说的话,她回到路德王国只是因为复仇,于是会学着用贵族的方式去解决那些事情。 她一向不会偏离自己的想法做事。 “不是这样的!”英格里德打断了菲特奈的话。 菲特奈看着骤然靠近的英格里德——她有些无法直视英格里德双眼中的光芒而微微转过头。 “或许,迪克先生与我的心情是类似的呢?他也许只是想替你做些什么!没有人会认为自己是个仆人而做到这个地步的!”英格里德十分肯定地说。 菲特奈觉得这个理由不可思议。 “不……”于是她否认了。 “洛奈,我来这里的时候,他们看起来都很着急——斯图尔亚女士还在自责。”英格里德继续说道。 “她……”菲特奈的声音有些恍惚。 “洛奈一直是个善良的人——我想,迪克先生是为了报答你吧。如果我是迪克先生的话,我觉得,我也会那么做的——你并不需要为此而自责啊。” 第三百一十六章 夏芙林的迷雾(10) 自责? 菲特奈一愣。 她不明白自己此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只是在阿普顿的话中认为自己一向对他人的利用终于遭到了所谓的报应罢了——她没有想那么多,晕倒也仅仅是因为自己没有吃早餐并且过分思考罢了。 英格里德比她想象得要激动。 激动过了头,但是她的话…… “善良……”菲特奈轻轻皱眉。 她并不是很喜欢这个词语,它是个褒义词,可是在贵族的眼中,这是软弱,而在星辉的那些日子,善良……海丽思、温迪、格雷德甚至是其他的,可以称作是善良的人,他们都没有一个令人满意的结束。 菲特奈并不希望自己是这样的人,也不认为自己是这样的人。 “洛奈是我见过最特别的人——我不曾想过有什么人可以比你更让我感到高兴了。”英格里德收回了视线,看着自己的双手,“你做的一切都不是为了自己,这真是让人惊讶——能够遇到你,所有人都该觉得幸运吧。” 菲特奈听到她的话,忽然想起,自己昨天与迪克的对话。 “怎么了吗?” “我想问,在您看来,这些事情是作为领主的责任吗?” 听到这个问题的她,当时认为这个不是什么问题。但是她忘记了自己的想法有时候与这里的人们不仅相同,有时候,她分不清楚自己的想法是基于过去十几年的生活,还是基于那之前的。 “对,”她下意识说道——忽然间,她觉得迪克有些想法,“这些事情既然是恩惠的话,总是要做些什么的。你觉得这很奇怪吗?” “并不奇怪,只是觉得,遇到小姐也算是在下的幸运。”迪克顿了顿。 那便是对话的全部了。 菲特奈当时没有注意迪克说那句话时的心情——她在思考着另外的可能性,因而容易忽略身边的事情。 幸运……吗。 菲特奈的表情变得有些有些迷茫。 “你不需要觉得困扰,只要觉得迪克先生做这些事情的时候绝对不是因为你所说的假设,就好了。”英格里德急忙说——她忍不住用双手握住菲特奈那有些凉的手,与她对视,“至少我相信不是这样的。” “那么……”菲特奈看到英格里德那认真的表情,最终呼出一口气,“姑且你的话……是对的吧。” 她无法求证英格里德的假设,相反,也无法确定自己说的话是不是对的。 “姑且?啊,这可不行!”英格里德立刻说道,“不行呢,我们来比赛吧,我说的一定是对的!” “那总要让迪克先回来。”菲特奈说。 “反正我说的……洛奈!你真的有办法吗?”英格里德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她起初对救出迪克并没有什么信心,目的仅仅是开导菲特奈罢了。 可是菲特奈的话里,分明透露出她会救迪克的意思。 “有。”菲特奈掀开被子,走下床,她将挂在椅背上的外套穿上,简单地梳理好自己的头发。 “什么办法呢?”英格里德十分好奇。 这些好奇还因为自己的哥哥奥布里,可以说,除了在告诉自己“菲特奈成为了夏芙林伯爵并且已经到夏芙林领地”这个消息之外,都是一副绝望的模样。 她知道这件事情的起因——如果能够救出迪克的话,很可能,劳勒也可以被救出来。 “你觉得呢?”菲特奈反问。 “我觉得只能提供赎金!可是这个赎金高昂得前所未有,那些强盗真是太过分了——难道你要卖掉一些塔夏波尔里的东西吗?”英格里德跟着菲特奈走出门,追着说。 菲特奈顿了顿,四年前,塔夏波尔里确实还有不少收藏品,不过她记得没错的话,那些东西在这几年都被运到其他地方了。 那是个没有必要考虑的选项。 “不需要赎金。”菲特奈说。 “啊?那么是什么方法呢,你能不卖关子么!”英格里德看起来有些生气——当然只是没有什么用的恐吓。 菲特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你还记得赎金大概是多少么?” “大约是五万金币……”英格里德想了想。 “即使是绑架一个国王也不会收这个数额。”菲特奈说。 “可是夏芙林的强盗们的贪婪是没有尽头的呀。” “强盗们在索要赎金的时候考虑赎金的金额时,还需要考虑被绑架的人有多大的价值,如果定下来的金额过高,他们绑架这个人毫无意义。”菲特奈摇头,“不仅仅是戴舒家族,就算是国王,在拿出这笔钱时都要仔细考虑。” 英格里德顿时明白了些什么:“他们难道不知道戴舒家族有多少钱……啊!他们难道是想出一个卡特安娜小姐根本无法够付得起的数额么!” 菲特奈点了点头。 “为什么?”英格里德的疑问很正常。 “强盗……首先是冒险者……佣兵。”菲特奈想起了什么,似乎在看什么遥远之地,“他们或许和什么人达成了约定,要绑架劳勒先生,赎金虽然是他们的目的,可是他们并不打算从家属那儿获得。” 英格里德的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与难看。 菲特奈的话并不难理解。 有些人想要利用这件事情做什么。 “要联络上强盗是很简单的,他们无处不在,不是么?而和他们做交易也很简单——为他们制造一个对他们有利的闹剧,并且给他们一些钱。”这是菲特奈一早就知道的事情——可惜的是她还没来得及做更多的打算。 这是她认为这件事情是自己的失误的原因。 如果那些事情,她早一些说出来,或许迪克也不需要做什么无谓的牺牲了。 “那么……会是谁呢?”英格里德忍不住问。 “劳勒·戴舒,与塔夏波尔的前任管家罗尼德先生交好,在夏芙林领地没有领主的时候,他几乎是夏芙林的管理者。”菲特奈的眼神越来越冰冷,“作为联络者,劳勒先生虽然没有足够的表面身份,但是这个身份对于同在夏芙林领地的人依旧足够被垂涎。另外,可惜的是,劳勒先生没有儿子,听起来,让女儿继承这个身份并不妥当,我想……关键便是他的女儿嫁给了谁吧。” 第三百一十七章 夏芙林的迷雾(11) 就在英格里德去拜访菲特奈的时候,一位青年正打算拜访卡特安娜。 显然,他是奥布里?丽莱。 菲特奈曾经对奥布里的评价是,一个面容带着忧愁的青年,而现在这种忧愁更加明显了——或许他从未有过几天快乐的日子——他遇到的那些事情确实令人同情。 他此时站在那间小院子里,清楚地记得之前发生的一切。 便是在这间院子里,他认识了劳勒?戴舒的女儿,卡特安娜?戴舒——那时候,家里的生活已经很困难了,可劳勒先生是个善良的人,他的女儿也是,他来帮劳勒的忙,获得了一份比这个工作的价值还要高得多的报酬。 可以说,在菲特奈之前,他们是丽莱家最大的恩人。 但是……这个时候他什么也做不了。 奥布里此时需要深深地吸气才能平复自己心中的痛——他没有勇气去问卡特安娜,为什么最终违背了约定的人是她。 她是个安静的女孩,虽然有时候也无比地犹豫,可……依旧给了自己一个机会,不是吗?但是,她却告诉自己,她已经答应了弗吉尔·巴泽尔——可是他又要如何责备她呢?在这样的事情中,他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他根本没有足够的力量,无论哪一方面都没有,但是巴泽尔家族仅次于戴舒家族,这些年来愈发强盛的这个家族,在他看来完全可以付得起那一笔赎金。 可他也知道弗吉尔·巴泽尔是个怎么样的人,那个了解他的人都会为此而感到作呕的人。 还有别的办法吗?昨天在这个地方,菲特奈说,没有其他的办法,那些办法是不存在的。 可奥布里觉得,还有其他的办法。 “没有你……我又如何能够活下去……”奥布里站在小院子前,他看着他们曾经一起种下的树,那些短暂而美好的回忆让他忍不住轻声说道,“我爱你……” 他攥紧了拳头,转身离开。 奥布里并不知道,有一个人正在那座房子里看着他。 少女有着美丽的脸,可是这一张脸上却沾上了悲伤的泪水,她一直看着奥布里,看着他的徘徊,看着他的停驻,以及看着他的离去……这一切都让她心痛得无法呼吸,但是她无法阻止自己这么做。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缓缓地蹲下来,泣不成声,泪水大滴大滴地滚落,同时浑身颤抖,险些要晕过去。 她没有任何的办法。 卡特安娜无法失去她的父亲,自从母亲死后,她几乎与父亲相依为命,当她知道父亲被绑架的时候,她顿时感觉到天都要塌下来了——而她也不愿意让这份不可能被承担的重担压在奥布里身上。 “巴泽尔家族当然愿意付出这笔钱,”昨天,弗吉尔说的话仍然回荡在自己的脑海,“只要你嫁给我罢了。” “可我不会爱你。”她的态度无比坚决。 “你总有一天会爱上我的!我可比那个穷光蛋要好得多。”弗吉尔朝她走进,双眼里有看着猎物般的神情。 她浑身颤抖,那些声音像是魔咒一般。 啪——! “请你……履行你的诺言后,再来和我说这一件事情吧。”她推开弗吉尔,冷冷地说道。 但她低着头,没有去看弗吉尔。 她没有这个勇气。 “那么你就看好了!你只属于我!”弗吉尔咬了咬牙,转身便甩门而出。 …… “请求你……把我忘了吧……”卡特安娜坐在地上,头和手无力地垂落,她的眼睛里没有一丝光。 ============================ 无论在其他地方正在经历如何的绝望,或者有多少人正在付诸行动,强盗们则显得不紧不慢,他们一直认为自己是主导者——与其他的强盗不同,他们像是一支特殊的军队。 但优利卡显得心事重重,她枕着特里坦的胸膛躺在床上,直到深夜仍旧睁着她那双平时狡黠,而此时却有着复杂情绪的眼睛。 终于,她的丈夫叹了一口气,也睁开了眼睛:“你怎么了?” “你没有告诉我……夏芙林伯爵是菲特奈。”优利卡沉默了一会儿,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她并不是一个值得结交的人。”特里坦在说话前也沉默了。 优利卡若有所思:“因为艾德?” “或许。”特里坦这一次回答得很快。 优利卡从床上坐起来,她回过头看特里坦,皱了皱眉:“为什么?艾德?安森迪尔在我看来是个很危险的人,你也从来没有告诉我,你是在什么时候认识他的?我并不想干涉你的事情,可这一次这些事情让我很不安。” “抱歉。”特里坦叹了一口气,他也坐起来,有着厚茧的手缓缓地放在了优利卡的头上,揉了揉她的头发。 “是真的不能说?”优利卡不打算放过这个问题。 “是迪克和你说了什么吗?” “不。我只是知道,能让迪克离开我们的人,只有格雷德,但是他现在将菲特奈当作主人——而你又因为艾德而警惕那个女孩,我总觉得这些事情藏着什么令人担忧的事情。”优利卡将头转向一边,并不想因为特里坦的眼神而感到心软不继续问下去。 “我认识艾德的时候,是708年。”特里坦顿了顿。 “那么早?那个时候他应该……” “没错,他还很年幼,我当时为了一个任务不得已去了伊索森林的依维琉——就是在那里,我遇到了他。” “你……是不是救过他呢?他那时候应该只是一个孩子……” “不,正相反,他救了我。”特里坦的神情变得十分严肃。 优利卡顿时觉得一切不敢置信起来:“天哪……” 一个孩子在整个大陆最危险的地方……救了一位经验丰富的强盗首领? “他确实是一个危险的人,但是我后来知道了一些事情,他当时是被他的父亲送出来进行‘历练’的。可我觉得,一切并没有那么简单。”特里坦说道。 “对了……有人说,你今天收到了一封信。” 特里坦点了点头:“他有些事情需要我带着人去完成——做完那件事,我或许没有必须帮助他的必要了。” 第三百一十八章 夏芙林的迷雾(12) 这个深夜注定是不平静的,明明已经接近玫瑰五月,却有人在晚上外出——并不能以胆小或勇敢评估,可以说是“匪夷所思”,也可以说是“愚蠢至极”。 那是一个青年,他换上了一身方面活动的服饰——或者说是冒险者的服饰。 那张年轻而又带着年轻人不该有的过于忧愁的脸上,此时的忧愁程度与坚定程度都是无以复加的。 风吹过他的脸,他抬起头,看到阴沉得过分的夜空,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 “你想去哪里。”可他没有走出几步,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他不常听到这个声音,但是却十分记得,因为那个独特的,淡然的声音,来自他的一位恩人。 “菲特奈……小姐。”他转过头,果然看到那个喜欢穿着阴暗色调的裙子的女孩,从那几乎能将她完全隐藏起来的阴影中走了出来,然而即使是这样,也只能勉强地辨认出她的轮廓——他,奥布里的声音中于是有些迟疑。 不过这种迟疑更多是因为心虚。 他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他要去做什么——尤其是菲特奈。 虽然,菲特奈出现在了这里,便几乎等于她知道了自己的决定。 但是,奥布里认为菲特奈并不理解自己的心情:“抱歉,或许这件事情您很难理解,可我必须去。” 菲特奈确实不能理解,于是她说:“我确实不能理解你要做的事情,所以按照我的习惯,我会让你离开。” “真的吗?!”奥布里喜出望外,可他紧接着充满担忧地道,“你……会告诉英格里德吗?” “不仅会告诉她,我还会找卡特安娜小姐。”菲特奈的话让奥布里变得无比沮丧。 “不……不……我想请求您……”奥布里紧紧地将拳头攥紧。 “你认为我是一个宽和的人吗?你认为我是个善良的人吗?”菲特奈用冰冷的语气说,“你是这么认为的吗?” “当然。”奥布里点头。 可他不知道为什么菲特奈要这么问。 “既然如此,你就不该请求我。”菲特奈说,“我不会看着一个比我更善良的女孩的哥哥、美丽女子的恋人陷入这样的危险中——你难道不知道你去找那些人是绝对不可能的吗?你甚至不知道他们在什么地方。” 奥布里怎么会不知道呢? “可我没有办法。”奥布里的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劳勒先生是我的恩人,我不可以坐视不管,而卡特安娜要为此献出她的一切——没有她,我宁愿死去。如果我这么做,或许没有希望,可总比没有希望好,不是吗?” “那么你想过你的妹妹,你的弟弟和你的母亲吗?”菲特奈继续问。 “我想,您会帮他们的。”迟疑了一会儿,奥布里说。 “愚蠢的人啊。”菲特奈抬起头,“如果我拒绝呢?!” “您不会。”奥布里的语气坚定,他此时的表情很古怪——眼眶发红,眼睛湿润,但是脸上却带着深深的笑容。 菲特奈觉得这样的人才是疯子。 她毫无办法。 “既然这样,我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打消你去找那些强盗的决定,对吗?”菲特奈叹了一口气。 “是的。” “我听英格里德说,你尊敬我——这是真的吗?” “是的。” “那么你可以答应我一件事情吗。” “只要与我今晚所做的事情无关,那么我很愿意。” “明晚——请你把这个决定实施的时间延后一天。”菲特奈说,“到了明天晚上,我不会再阻止你,我也不会将你的决定告诉任何一个人,我向艾伦蒂亚发誓。” “您不需要与艾伦蒂亚发誓……我可以答应您,但是,我想知道……为什么?”奥布里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无可奈何。 “因为明晚我将和你同行。” “您说什么?!” 奥布里彻彻底底地被菲特奈的话吓住了——他甚至觉得菲特奈会想用什么在这个誓言之外的方式来阻止他,但是她…… “没错,如果你今晚到明晚这段时间执意要走,我发现的第一时间将会把这个消息告诉英格里德和卡特安娜。”菲特奈不动声色,她平静地叙述完自己的意见,“那么,今晚睡个好觉吧,奥布里。” “等等——!”奥布里一愣,想要阻止菲特奈离开。 但是菲特奈退入了黑暗中,便彻底地没有了踪迹。 奥布里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 “洛奈,早啊。”第二天一早,英格里德从房间中走出来,她走下楼梯,看到菲特奈已经坐在她喜欢的小房间中吃早餐了。 菲特奈向她的仆人说明白了自己的体质,那天的晕倒只是因为没有吃早餐罢了,于是斯图尔亚今天一早,无论说什么,都要求她先去吃早餐。 其实那些例外的事情很少。 她也不喜欢什么例外。 “早。”菲特奈已经吃完了一小块面包,她此时的视线没有放在英格里德身上,而是看着那些从书房里取出的文件。 “你在看什么?”英格里德情不自禁地问了一句。 “格雷德还在的时候,关于夏芙林里的一些记录。”菲特奈没有隐瞒她。 英格里德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当然不会再问下去。 “小姐,”这时,斯图尔亚从门外走进来,“今天,菲利普在院子里捡到一封给您的信……” 菲特奈终于从书中抬起头,当看到斯图尔亚有些担忧的表情时,反倒松了一口气,伸出手:“没关系,请给我吧,辛苦你了。” 斯图尔亚摇了摇头,她站在菲特奈身后,确保自己的距离不会让菲特奈在看信时感到不适——身为仆人的她总是希望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 菲特奈将书放在桌上,拆开了信。 英格里德歪着头看菲特奈,她发现菲特奈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眼神变来变去的——那或许是担忧、惊讶、高兴……总之是有很多的情绪。 “英格里德小姐。”忽然,英格里德听到斯图尔亚喊她,她于是抬起头,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接着就听到斯图尔亚说,“您可否和我出去一趟呢?” “当然可以。”英格里德看了看菲特奈,觉得自己最好不要打扰菲特奈。 第三百一十九章 夏芙林的迷雾(13) 现在已经是下午了。 玛莎在厨房里工作,准备着晚餐,她一边工作一边发呆——在想自己的新主人的事情。 玛莎感觉菲特奈是个十分奇怪的人,她像是格雷德先生一样,不会对食物有太大要求,以至于对仆人也不会有什么要求——要知道那一天,得知她晕倒的事情与没吃早餐有关,她是吓了一大跳的,因为按照自己起床的时间,那个时间很可能是无法做出一份合适的早餐的。 其他的领主虽然可能知道这是自己的问题,但绝对不会将这件事情说出来,反而也会将这件事多多少少地怪在仆人的头上。 可菲特奈没有那么做。 不过,她看起来却没有格雷德先生那么温和。 玛莎觉得,像是菲特奈这个年龄的贵族少女应当是热情自信的。 真是奇怪。 “你好,你是玛莎吗?”玛莎擦桌子的手颤抖了一下,她正在思考,因此听到了突然出现的声音,一定会被吓一跳——急忙地转过身,训斥的话又吞到肚子里了——这个来厨房的人不正是菲特奈么? “对对对,小姐,请问……您有什么吩咐?”玛莎的声音里满是惊慌,她本来不该“慌”——可谁让她刚才还在想象这个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我是吓到你了吗?真是抱歉。”菲特奈说。 “不不不,当然不会!”玛莎说,“我只是十分惊喜——这儿可是厨房呢!” 菲特奈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想我心里对这里很好奇,是什么地方能让玛莎做出如此美味的东西呢?” 玛莎心里乐开了花,但是却不敢刻意地表达出来,不过她脸上的红光已经足以表达内心的喜悦了:“是吗?这真是太感谢您了……” “为什么需要感谢我呢?该感谢你的是我。”菲特奈轻声道,“不过我想来问问看,有什么样的东西吃起来能够安慰人们的心呢?” 菲特奈看起来十分温和,尤其是那些从她嘴里说出的自然而然的赞美,可以说是无比地令人放松了。 “哦,小姐,我对这个可是非常有研究的,要我说,我秘制的水果塔,还有……这些东西即使是格雷德先生也非常喜欢!”玛莎彻底地放松下来,她骄傲地与菲特奈说。 菲特奈耐心地听着她的说话,不知不觉,玛莎说完便觉得口干舌燥了。 “大致就是这些,这些东西都很不错!”玛莎去为自己接了一杯水,她喝了一口,问道,“小姐是希望安慰什么人吗?” “嗯……我想给卡特安娜小姐一些什么微薄的帮助。想来想去只有这些能做了。”菲特奈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哀伤的,她的无力感显得十分真实,至少玛莎是不会觉得奇怪,甚至是怀疑她的。 “啊……可怜的卡特安娜,这个我非常理解,她毕竟和我是一个村子里的人,我可以说是一直关注着她的成长的人。”玛莎的表情也变得哀伤起来,她知道这件事情对菲特奈而言无能为力,“那真是个噩耗,该死的强盗啊!劳勒先生是多么好的一个人!失去了父亲,对一个女儿而言真是一个可怕的打击!她确实需要安慰。” “确实,可在我看来,她可不只是要失去父亲……”菲特奈欲言又止。 “啊?我的小姐,你可不要吓我——我总觉得我的心脏不是那么好。”玛莎大惊失色。 菲特奈“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顿时变得沉默起来:“哦,没什么……或许是我说错了。” “失去了什么?哦,小姐,卡特安娜此时还剩下什么呢……你难道是在说……那位奥布里先生吗?他怎么了?”玛莎立刻意识到了什么似的。 “你在说什么?我可什么都没有说,最近奥布里先生……我可不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菲特奈说,接着她转身想要走,“我要走啦,还请拜托你做一些东西去安慰可怜的卡特安娜。” 玛莎是个心地善良又心思活跃的人,她很快便感觉到奥布里要出事了。 菲特奈离开时,她便感觉到这件事情十分严重——奥布里可是一个容易冲动的人! 于是玛莎快步地走出门,连围裙也没有解,急匆匆地走出去了——她要第一时间去告诉卡特安娜这件事情! 在玛莎冲出门时,菲特奈便在另外一个方向,她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玛莎匆忙离开。 她轻轻地松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摸出刚才被斯图尔亚带来的信。她拿着信看了一会儿,最终将它撕成了碎片。 ==================================== 奥布里在天暗下来的时候来到了塔夏波尔——他忐忑地望着这一座宅邸,一整天都在想菲特奈在做什么——他不敢提前来,因为害怕看到住在这里的英格里德,或者是碰到卡特安娜。只要看到她们中的任何一个人,他都会失去勇气。 幸运的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天色又暗了一些的时候,菲特奈从塔夏波尔中走了出来。 她是从侧门出来的——这是必然的,也可以看出来她是隐瞒了其他的人。 一个仆人值得她如此做吗?奥布里握了握拳头,一个困扰了他几乎一天的问题在脑海中回荡。菲特奈……他不能让她如此冒险。 知道自己在冒险,却不怕死,与此惧怕着他人冒险的心情并不矛盾。 “菲特奈小姐……”当菲特奈走出塔夏波尔的时候,奥布里忍不住说。 “走吧。”菲特奈只是看了他一眼。 “您……您不该和我一起冒险。”奥布里叹了一口气,说。 “哦?”菲特奈转回头,看着他,“我明明知道这件事情,我也没有办法坐视不管,我好歹是星辉大学的学生,对付一些强盗总是可以的。” 但劳勒?戴舒也是一位魔法师,那些强盗们既然能够绑架他,必然拥有可怕的力量。 “走吧,奥布里,不然,我就要认不出路了。”菲特奈将头转回去,继续向前走去。 奥布里一愣,接着语气里充满不可思议:“您在说什么……您知道……” “对,我知道他们在哪。”菲特奈头也不回,“跟上吧。” 第三百二十章 夏芙林的迷雾(14) 哗啦——! 糟糕的天气,下雨了——尤其是对一些要上山的人。 菲特奈披着一件斗篷,她感觉雨水不断地砸着自己——这样的天气下,山地也变得异常难行,一脚踩在地上时,软泥让他们像踩入了一个浅坑中,想要抬起脚就需要付出一番功夫——这让人十分沮丧。 但奥布里的脸上却只有对菲特奈的担心——他的坚定不容许自己停下脚步,可是…… 菲特奈什么话都没有说。 雨没有停下来的打算,他们继续往前,奥布里因为意志的支撑而没有慢下来,而他在看到菲特奈继续坚持的样子时就显得十分惊讶了——在他看来,这可不是一个贵族该有的品质。 他们缓慢地前进,渐渐地,奥布里觉得他们来到了一个自己并不熟悉的森林中。 奥布里的心里,还有许多希望菲特奈解释的疑问,比如,她是如何知道自己的计划的,以及,她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强盗们在什么地方? “我们都是擅长隐瞒的人,不是吗?”就在这时,菲特奈的声音响起,两人的距离并不远,虽然雨很大,可依旧可以勉强地听清楚对方在说什么。 “不,我没有责怪您的意思。”奥布里忍不住以为自己的疑惑被菲特奈看了出来。 “我也没有觉得你在责怪我——你没有责问我的立场。”菲特奈又说,“我说的人也不是我自己而已,其他人难道就不是这样吗,我那个可怜的仆人,你,还有卡特安娜——她隐瞒了自己的想法,可是却不知道自己陷入了巴泽尔家族的圈套里。” “你这是什么意思?”奥布里忍不住提高了音量。 他总觉得菲特奈有一些洞察一切的能力——因此此时他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劳勒先生是不是继承了一些罗尼德先生的遗物,而那些东西和夏芙林领地的某些特权有关——如果我没有想错的话,大概是,契约文件吧?”菲特奈说。 奥布里一愣,他并不知道这些东西。 “路德王国有一些传统,领主掌握的领地上有一些其他的贵族,理论上这些贵族是要对掌握了契约文件的那一个称臣的——因为那是税款的凭据,没有它的话,领主也没办法正常地向领地里的其他贵族索要他们管辖的地区下的税款。”菲特奈说,“这样东西当然在格雷德先生那儿,接着受到了罗尼德先生的保护——直到他死去。” “那些文件……现在在劳勒先生那儿?这便是他被绑架的原因吗?” “差不多,但是要复杂一些。巴泽尔家族的人大概是从好友布来朗家族那儿知道了这件事情,因此打起了它的主意——夏芙林已经足够混乱了,他们取得这个‘合法的文件’也是有作用的,至少能让自己的剥夺方式更‘合法’。”菲特奈说,“毕竟这些与领主的契约文件是很珍贵的。” “他们……竟然如此贪婪。”奥布里喃喃自语,“卡特安娜怎么能够信任那个卑鄙的家族……” 菲特奈忽然笑了。 “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年轻人——看来你还没有察觉到关键的问题。”菲特奈说,“卑鄙的巴泽尔家族,正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啊。” 奥布里像是被雷劈中了一般,停在了原地。 “巴泽尔家族的弗吉尔和你一样都爱上了那位可爱的小姐,但是他知道自己无法胜过你,因为那位小姐也爱着你——而他的父亲,目的则是那些契约文件,他需要一个合理地继承这一切的机会,还要让一切合情合理,最好还能把你也除掉。”菲特奈的话每一个字落在奥布里的心中都像是落雷一般。 “天啊……他们竟然……”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后,奥布里才开口,他感到一切不可思议,又令人憎恶。 于是他的表情变成了愤怒——对巴泽尔家族的。 “为什么……为什么您不早一些告诉我……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找他们算账!”奥布里接着说道。 但是却有人挡住了他的去路——他有些惊讶地望着那些披着斗篷,从黑暗中闪现的人——他们手里的匕首闪烁着冰冷的光。 “当然是为了给你一个教训。”菲特奈叹了一口气,“这么憋着自己的想法,是会让在意的人陷入绝境的啊……虽然我也是最近才知道这个道理的。” “哈,那么,如果你能活下来的话,我们再谈谈吧。”另外一个声音——带着一丝笑意,在雨中十分清晰——从黑暗中传出,“好久不见,菲特奈。” 菲特奈没有说话,她的双眼中闪过了一丝金色的光。 =================================== 英格里德是被突然的开门声吵醒的,她感觉到一股冷风从外面卷入,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个湿冷冰凉的手便抓住了她的肩膀,让她彻底清醒了过来。 英格里德想要尖叫,却在对方开口后,陷入了呆滞。 “英格里德!英格里德!快告诉我……奥布里去了哪里!”那个声音她十分熟悉——是卡特安娜的。 紧接着有光亮起,斯图尔亚表情担忧地走了进来——显然,她是跟着卡特安娜进来的。 “你……怎么了?”英格里德的声音恍惚。 “你还不知道吗?天啊……是玛莎告诉我的,她说,奥布里似乎要做什么无可挽回的傻事,我到处找他,但是却怎么也找不到……”卡特安娜的脸上都是泪水,整个人近乎于崩溃。 “你的意思是……天哪!他一定是去……”英格里德当然十分了解自己的哥哥,于是她很快想到了什么。 卡特安娜显然也猜到了他会做什么。 “疯了……他一定是疯了……我要去找他!”英格里德立刻掀开被子,走下床,“他以为他能做什么?!” “不……请不要那么说……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卡特安娜跌坐在地上,泪水不停地从眼眶中滚落,“我该怎么办?他如果真的回不来……我已经不敢想象失去父亲的我会如何了,再失去他的话,我也宁愿去死啊!” 英格里德微微一怔,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能做什么? “天啊!斯图尔亚!”玛莎在这个时候忽然冲入了这里,她惊慌失措的脸上五官有些变形,“菲特奈小姐也不见了!” 第三百二十一章 夏芙林的迷雾(15) 雨还在下,菲特奈能够将优利卡的声音听清楚,她们面对彼此,这个晚上,她们的关系变得更加微妙。 “菲特奈……”奥布里的脸色苍白,他此时一定是懊悔万分的,知道自己的自以为是,让这个对他的帮助变得前所未有地大的少女陷入了如此大的危机中——菲特奈现在可以想象,奥布里此时已经有了与这些强盗们决一死战的想法了。 可那远远不够。 就算是迪克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我听说,你是菲特奈?威兹德姆——那个传说中的,无法使用魔力的贵族?”优利卡的声音紧接着传来。 “嗯。”菲特奈没有否认。 哪怕是对强盗来说,这都是一件难以置信的事情。 除此外,奥布里则将他的拳头握紧了。 “我承认从某个程度上说,这也是我的计划,所以我不希望你再被影响了。”菲特奈却能够察觉到奥布里的小动作,她轻声说道。 “你还真是个有着奇怪正义感的人,不过你是不是真的弱小呢?”优利卡笑了出声。 箭在她话音落下的一瞬被射了出来——那是一支能够刺穿雨幕,势不可挡的箭——朝着菲特奈!菲特奈感觉到一股强劲的气流,它们将她斗篷上的被雨水浸湿的穗子向后吹去,并且像是某些锁定了她的号令,让她无处可逃。 她想起了一些事情。 那时候星辉大学的“故事已经结束了”,她住在伊索森林里,那些日子对她而言没有什么可提的。 只是有几个“有意思”的事情罢了。 比如那一天,她见了一位重要的人。 “没有魔力的你有着另外的一种奇特的力量。”那个人和她说——在说起自己这些最后的秘密时,她没有任何的恐惧,不像是以前那么担心这种秘密被泄露,或者被人们察觉。 “不是什么强大的力量,魔力才是这个世界最强大的力量。”她的回答是这样的。 “并非如此,魔力这种东西,拥有和付出是一样的。甚至,需要付出更多去弥补你获得的东西。”对方的声音中,情绪复杂,“我听说你致力于了解魔力。” “是的,可是我得不到什么让我满意的结果,或许是因为我从来没有拥有过那种力量。” “魔力就在你的周围,它其实很微薄,以你的力量,或许能够轻易地战胜它。” “那么,魔力的本质,到底是什么?” “你会知道的——或者你已经有所察觉。” …… “手握着的剑有什么意义呢,菲特奈?威兹德姆。” 那已经可以被称作“很久以前”的对话里,那个声音已经变得十分遥远了。 “为了……不可战胜。”她说。 …… 叮。 “咦?”优利卡看着自己射出的箭,第一次在这个领域上发出这样带着惊讶的音节——那一支带着势不可挡的气势的箭像是凝固了一样,停顿在了菲特奈的面前——仅仅是停顿。 停顿的含义不包括着促进和阻碍,因此它似乎不是出于“反击”而制造出来的结果。 因此优利卡感到惊讶。 菲特奈的双眼中逸散出了金色的火。而在她的视野里,这一支箭周围并不是只有空气的“虚无”,它的身上被包裹了一层与菲特奈双眼里溢出的颜色一样的东西,那些东西……便是魔力。 名为【贯通之眼】的能力令菲特奈能够看到魔力的动作,而在星辉大学之后,这种力量与另外一个名为【汇聚纹路】的能力混合了,它们的作用不再那么泾渭分明,或者是从那之后她才知道,这两个能力的力量并非是原本那样的。 菲特奈让那些在她面前的魔力被“撤到”了箭的背后——优利卡对魔力的命令是让其向前,可是这条路径被菲特奈打断,并且挪后了。 于是本来得益于魔力而前进的箭停了下来。 优利卡又射出了几只箭,但是结果都是一样的。 人们的脸色变得古怪起来,因为没人知道菲特奈是如何做到的——她显然是个控制魔力的高手,但是却拥有一个无法使用魔力的名号。 但她确实无法使用那种力量,搬动一样东西和运用一样东西有时候是两个概念,她虽然能够使用其他人不可能获得的力量,但这种力量也笨拙无比。 不过,菲特奈从来都不会害怕魔法师——因为在她的眼里,魔法师们的动作几乎都有迹可循。 如果是他们放弃魔力了呢? 优利卡是一个聪明人,她放弃了将魔力放置在箭上,普通的箭她依旧能够射得又快又准,但是却会受到雨的影响,速度和威力都会变慢,不过很显然,对菲特奈而言,这反倒是力量增强的体现。 只是已经变得可以对抗了。 菲特奈跨出了一步,他们顿时看到一道亮光从她的斗篷中闪出——顿时这一片亮如白昼! 人们不得不闭上眼睛,当他们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了一个站在雨中,被柔和的光笼罩的少女——她原本便是白金色的头发变得耀眼,这种光辉像是来自一位女神,不过她的手里却拿着在描述女神形象时不会出现的剑。 “这便是那把著名的剑么?我听说它曾经让黑雾衰退。”优利卡看了一眼被菲特奈斩落的箭,说道。 菲特奈抬起头,她蓝紫色的眼睛中映着优利卡的脸。 这样的菲特奈让人很难兴起“能够战胜”的心态——因为这一切都无法用这些人可以理解的理论去解释。 包括奥布里在内,其他的人只能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切的发展。 “大概是这样。”菲特奈的语气中透着一丝无奈——她的眼神不经意地瞥过了在森林中晃动的身影。 她的这一位召唤者名为“光辉”。 以光为身,作用便是无处不在的光。 “召唤者可以是任何的东西,不过每一个召唤者都会拥有的意识呢,我的主人,”便是因为这位召唤者,令很久没有动手的菲特奈必须在这个时候出头,“我会将你的光辉向世人传扬,由此让你成为人们心中不可替代的东西哦!” 不可替代吗? 她只不过是想…… 第三百二十二章 回忆中的光 迪克并不记得自己是哪里的人——他有意识的时候,自己是个被售卖的奴隶——这种事情在路德王国不合法,可是却是存在的,总之也没有人去追究这些事情的细节,也没有人去维护他那可悲的权力。 但最初也不是什么值得抱怨的日子,因为他太过平凡,不会被买主注意,也不会被卖主报以期待。 既然没有期待,就不会有要求。 时间的流逝在他看来没有任何的价值,所以他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某一天,他看到那个当时可以被自己称作主人的人想要带着自己的钱逃走,但是却被走进来的士兵抓了起来。在那些人之中,有一个与士兵格格不入的人。 其他人身披甲胄,让自己显得勇猛无比,但是他却显得十分温和,尤其是那一双眼睛——他的眼神是当时自己的记忆中没有一个人有过的,后来回忆起来,那大概叫做悲悯。 那是自己与格雷德·米德鲁斯相遇的时候。 “你无处可去?”其他人都忽略了平凡的他,唯独他,朝着自己走来。 他点了点头。 “好吧,那么你先暂时跟我来吧。”格雷德自己也不知道,这并不是“暂时”。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很微妙的,总有人说人的一切不会受制于另外的人,可对迪克来说,他和另外一些人相似,自认为自己是格雷德的“衍生品”。他认为自己的一生不过是要完成格雷德的心愿罢了。 原因呢?一开始他认为,是因为只有格雷德注意到了平凡的他。 后来,大约是认为再也没有人像是格雷德一样。 以悲悯的眼神望着每一个人,背负着众多——认识格雷德的人都认为世界上再也没有人会像是他一样了。于是夏芙林之战成为了很多人的噩梦。 迪克认为自己是十分痛苦的,与其他人坚定着格雷德并没有死的想法,同时“清醒地认识到”这一切只是一个幻想罢了。矛盾之下,他反而变得平静了,因为再也没有人会像是格雷德一样了。 菲特奈?弗雷顿——在一开始,并没有改变他的那个想法。 目的和其他的贵族是差不多的——他这么想,这个少女不过是为了复仇而已,虽然打着格雷德的名号,但是这不会是格雷德的心愿。可是他却答应了她,成为了她的仆人。 这便是属于人的矛盾,迪克认为他的理由很充足,仔细说起来实际上并不是什么可以说服人的理由。 但是他发现自己想错了什么,那个少女,她的目的十分明确,认为自己是在复仇,认为贵族的世界是地狱,是对她而言值得深切厌恶的地方。于是她可以受到这种情绪的支配,变得不择手段起来。 给波林娜马车的马喂一些会让马发狂的草料,带有目的接近王室,代替波林娜和莎伦成为圣女西布。 一些家族会用联姻的手段维护家族的利益,于是那个家族中的后辈也许会成为牺牲品——但是她却将自己作为了“牺牲品”。一开始似乎可以将这当作是某种不择手段,一种令人无法理解的仇恨。 “迪克,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会信任我。可是我总希望你们不去理解我——像我这样的人,最终会一无所有。” 那个黄昏,她去找那位名为吉尔的,曾经是星辉大学学生的人,她后来和自己这么说——那大约是她唯一一次和他说的“心里话”。没人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但是迪克从那时候感觉到,一切似乎不是他想象的那个样子 她认为自己痛恨着贵族的世界,她与被自己视为敌人的人斗争,做那些事情需要勇气,还需要许多计谋,于是她不惜利用起其他人。 菲特奈?弗雷顿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因此说——“像我这样的人——最终会一无所有”。 矛盾之人,尤其在那一场觉醒仪式后,迪克的想法有所动摇。 她与克拉伦斯对立的时候,不曾牵扯到任何一个人——即使是跟在她身后的那位陌生人,更像是“她的一部分”,而不是像他和埃利奥特一样的仆人。 最后,她站在教堂的高台上,光芒洒落在身上时,她露出了一个奇特的表情,近乎于悲伤,根本不是因为“胜利”而产生的喜悦。 那时候,一个答案从迪克的脑海中涌现。 她和格雷德,是一类人。 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的,了解到自己与周围的世界充满矛盾的,自认为自己无法融入其中的,又却从没有考虑过自我的,“可悲之人”。 为什么要来自投罗网?他并没有想那么多,只是认为自己应该做些什么而已,他有那么一刻希望菲特奈知道,并不是每一个人都不会理解她的。只不过他显然没有把这件事情做好罢了——或许她只会觉得自己这样的做法找不到理由。 这大约是迪克在强盗山洞里想到的全部事情了。 他很少回忆什么东西,因为很少有这个时间。 坐在这一块自己曾经看守过的地方,迪克的心情并没有因此而变得奇怪,仅仅是有些感触罢了。 被抓回来后,他并没有想到自己接下来会遇到什么——他心中有些莫名其妙的信心。 他在想着那些事情,忽然,那一扇囚笼的门被打开了。 回忆起见到格雷德的时候——他当时站在角落里——他当时的主人虽然对他没有期待,但是却告诉他,他的身份是不能够走在阳光之下的——于是,他只会徘徊在黑暗之中。 他对光明毫无感知。 另一个方面去说,格雷德告诉了他什么是光明。 当格雷德“死去”后,他几乎忘记了这一切,之后的一切也差不多。 迪克将目光放回现实中,看向那扇门——打开的门中,一个少女走了进来,她的身上有一层没有来得及散去的柔光,虽然雨水打湿了她的衣服,让她显得有些狼狈,可是她的表情却没有因此而变。 迪克看着她,竟然有一丝莫名的激动。 但他同时心存疑惑,她是否对“鲁莽”的自己有所微词。 “呼……还好……没事。”但他接下来听到那个少女松了一口气。 迪克没有说话,他只是站起来,朝她走去,恭恭敬敬地弯下腰:“抱歉,小姐。” 第三百二十三章 所谓关怀与不解之事 奥布里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眼前发生的一切。 菲特奈和优利卡的战斗,超越了自己见过的所有战斗——她们不分胜负,奥布里感觉那一切已经变得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了,因此到底是如何结束的,自己也不清楚。只是在那之后,则变成了盛大的招待。 他紧张地坐在这个山洞中的会客厅里——确实令人难以置信的是,有人能够把山洞开凿得如同一座宫殿,丝毫没有违和之感。不过身处于这个地方,奥布里虽然已经知道了这一切的主谋不是这些强盗,但是还是有十分的抵触,以至于他们送的水都不敢轻易喝。 “这种畏畏缩缩的样子,还真是难看。”菲特奈跟着优利卡去找人,奥布里原本也想跟着的,却还是被留在了这里——等待的时间充满了煎熬,所幸没有耗费太长的时间——因为在不久后便响起了优利卡那带着嘲讽的声音。 他猛地站起来,想要反驳那个狐狸似的女人,可是从她身后走出的人却让他没有办法开口。 “劳勒先生!”那是一位头发花白,看起来上了年纪却仍旧挺拔的男人——或许是在这里的生活让人的心理上产生不满,因此他此时有些精神不佳,在看到奥布里的时候,虽然想露出真心的笑容,却因为有些虚弱而难以做到。 奥布里走过去,神情上仍有些紧张。 “心理上的问题可不是我们造成的问题。”优利卡插嘴道。 “但你们居然答应他们……”奥布里不会因此而原谅这些终究是强盗的人。 “随便你。”优利卡从来没有打算获得这些人的信任。 “奥布里……我想知道……”这时,劳勒?戴舒似乎已经知道了些什么,他握住奥布里的手,说道,“塔夏波尔的新主人来了吗?他是谁?” “是‘她’,先生——她是菲特奈?弗雷顿。”奥布里说,“现在是夏芙林伯爵。” “一位女性伯爵!”哪怕此时劳勒显得很虚弱,可仍然发出了惊呼。 听着他们讨论这件事情,优利卡没有什么兴趣,她转身,静悄悄地退出这个房间,走出去,关上门后,她背对着那扇门,轻轻地呼出一口气。 “为什么突然有这样的善心?”菲特奈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她静静地走来,身后跟着迪克,“还给我写了一封邀战信,我差点以为你会直接释放这两位‘犯人’了呢。” “哈,”优利卡露出了一个苦笑,“或许是觉得这些事情太疯狂了吧。” “你指的是什么事情?”菲特奈忽然觉得优利卡的考虑让人难以理解,同时又有些特殊的含义。 忽然,她觉得自己小看了这个强盗团体。 “你可以问问迪克。”优利卡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迪克。 “我只是服从特里坦先生的命令去完成任务罢了。”迪克说。 菲特奈遇到迪克是在安森迪尔公国外,很显然,那里已经超出了这个团体平时活动的范围,并且,他当时做的事情很特殊。 瓦内萨,那位安森迪尔的贵族小姐,如果当时菲特奈没有伸出援手的话,或许她已经死了。 “你的意思是……这些事情是……艾德?安森迪尔指使的吗?”菲特奈沉思了一会儿,说。 “随你怎么想。”优利卡却没有打算直接告诉她,“这件事情是我自己的决定。” 也就是说,特里坦不一定会支持她。 “好吧。”菲特奈知道优利卡想要告诉她,今天这样的“好事”很可能不会有第二次,于是不决定再多问什么,但是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说,“你知道查德?兰开洛特吗?” “他的儿子曾经在这里呆过。”优利卡只说了一句。 菲特奈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她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优利卡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天亮的时候一行人便打算下山了。 他们有的人并不喜欢这个地方,对优利卡来说,她并不是很想看到菲特奈——至于原因,她一时半会说不清楚。 “菲特奈小姐。”劳勒从山洞里走出来,看到菲特奈的时候,她已经恢复了原来那一副并不出众的样子。不过她那一双蓝紫色的眼睛还是在阳光下十分显眼——大概是那一双眼睛,令劳勒的声音顿住了。 “劳勒先生,我很高兴认识你,不过有什么事情的话,我们可以回去再说。”菲特奈说。 “确实是这样——实话说,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劳勒先生顿了顿。 “我听说您与罗尼德先生的关系很不错,得到你的赞赏的话,对于我的事业或许会有些什么用。”菲特奈随口说道。 如果劳勒此前没有从奥布里那里听到许多他对菲特奈的评价,此时或许真的将菲特奈当作一个为了领主的身份和荣耀来到这里的贵族了。 “并不,那些契约本来就是属于领主大人的——只是因为格雷德先生的遗憾,我十分幸运地代为保管罢了。巴泽尔先生显然不知道,即使他的儿子娶走了我的女儿,可那些契约仍旧不是属于我的财产,不可能为他合法拥有。”劳勒说道。 菲特奈顿了顿,颇有些不习惯这些对她充满信任的话语一般。 “不过,菲特奈小姐。”忽然,劳勒先生说。 菲特奈走在最前面,她又一次停下了脚步,露出了询问的表情。 “您这么做实在是太不在乎自己的安全了。”劳勒说道,“何况,我认为您也没有告诉您的仆人们。” “多余的担心是没有必要的。”菲特奈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 “菲特奈小姐是已经习惯了没有仆人的生活吗?我听说您以前并不是贵族。”劳勒又说道。 菲特奈沉默了一阵子,接着点了点头。 “我想您应该相信,那些人会为您担心。”劳勒的话让菲特奈微微一愣。 她不由得将视线转向了迪克,迪克感受到了她的视线,郑重地点了点头。 菲特奈并没有向迪克询问原因,而此时,她的心情顿时变得有些复杂。 她似乎并不了解他们的意思。 第三百二十四章 被揭开的谜底与新的谜(1) 塔夏波尔此时的情况并不是那么好。 英格里德一直在卡特安娜身边,她时时刻刻地注意着那个女子的情况,害怕她在极度的悲伤中真的想不开——可英格里德本人的状态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她和其他塔夏波尔里的仆人一样,脸色都像是凝固了一般。 她们甚至不知道那两个人的去向。 “我去找……”斯图尔亚原本坐在椅子上,看起来冷静实际上——英格里德看到她的双眼里布满血丝——而她此时忽然站了起来,显然是已经坐不住了。 塔夏波尔在格雷德“死”后,大不如前,斯图尔亚根本找不到可以对此有帮助的人。 这期间玛莎为她们做了一些吃的——可她们都没有这样的心情。可以说是,现在的她们觉得此时只不过是在等待“噩耗”。 这样不相信存在着希望,可是又因为看不到真正的结局而心怀着渺茫的希望的状态,糟糕无比。 斯图尔亚想要做的事情甚至在英格里德看来都不是有必要的。 “夏芙林伯爵大人!”就在这时,她们听到了一个洪亮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斯图尔亚皱了皱眉:“怎么会……” 听到了这个声音,卡特安娜呆滞的神色中闪烁出了复杂的光彩,英格里德不由得像她看去,而她却摇了摇头。 “一定是巴泽尔那家伙……这该死的声音和那自大的态度。”玛莎叹了一口气,哪怕是她这样的人都对巴泽尔没有什么好的态度,可见这真的不是一位令人喜爱的人。 大喊大叫可以说是失礼无比,但是认识这位巴泽尔先生的人都知道他原本只是个粗犷的农夫,无论是性格还是行为都令人感到不满。 斯图尔亚叹了一口气,站起来,简单地整理了一下衣摆,脚步起初一重一轻,后来看起来才比较正常地走出房间——她们改变了一开始待着的房间,这儿是塔夏波尔入门的第一栋建筑。 因此斯图尔亚只需要打开门就可以从这一间二楼的房间看到楼下大厅的情况——大门被推开,那儿有一位脸上挤着得意笑容的中年男人,看到他,斯图尔亚说,“巴泽尔先生。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斯图尔亚,很久不见!”巴泽尔笑了笑,他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眼神向四周看去,“夏芙林伯爵在哪!” “小姐还在休息。”斯图尔亚的回答冷淡而干脆,接着她看到了一位比巴泽尔要高一些的人走了进来——又是一位令人沮丧的人,名为弗吉尔。 “休息?哈!我听说格雷德先生常常天没亮就起床了,这样的人真的能够为我们着想吗!”巴泽尔高声说道。 斯图尔亚皱了皱眉:“巴泽尔先生未免也太苛刻了一些吧?” “我苛刻?斯图尔亚,你变啦,是不是这一位伯爵小姐有什么秘密,会让你如此地维护她?”巴泽尔察觉到了什么,说到“小姐”两个字的时候,特地地念重了一些。 斯图尔亚眉皱得更深了。 “很多人都想知道这是一位怎么样的领主大人——为大家奔波的我真是辛苦。”巴泽尔说,接着他那一双戴着金戒指的手向后招了招,“安科塔!进来!快进来!” “巴泽尔先生……你?!”听到这个名字,斯图尔亚的瞳孔一缩,“你未免也太过分了吧?!” “我怎么啦?”巴泽尔做出一副慈蔼的样子,语气也是如此,表达着自己的委屈,“我可是为了那位领主大人好,现在那么多人想要知道她能不能胜任这个位置,我总得让安科塔将她的消息告诉其他人。” “夏芙林伯爵小姐不会还不知道安科塔先生吧?”弗吉尔开口了。 “哦,那可真是糟糕,这样的话,她这样的领主可没有什么……”巴泽尔说着说着,咧开嘴笑了起来。 安科塔在这时走了进来,他是一个表情平淡的人,在人群中,人们很容易把他忽略。 “安科塔可是夏芙林的‘夏芙林大臣’,这些事情都该让他知道的吧?”巴泽尔笑够了,又说道,“快让夏芙林伯爵小姐起床吧!现在可不早了!” 斯图尔亚气得浑身颤抖,她当然知道巴泽尔是来做什么的。 夏芙林大臣是从夏芙林之战后出现的职位,一开始是不确定的,是由罗尼德先生和劳勒先生定下来的,一个以魔力联络整个夏芙林所有贵族的人——这个人不属于任何一个贵族,仅仅是承担着这一份工作。 显然,巴泽尔是想来让菲特奈不适应这一切的时候受到这措手不及的攻击。 毕竟外面都在传闻菲特奈与国王米塞有什么特殊的关系,她成为领主来到这里只是某个人的一时兴起,不会产生什么作用。 在那些流言中,巴泽尔萌生这种令“夏芙林伯爵屈服”的想法不足为奇。 如果可以的话,说不定能让菲特奈这个“原本对管理不敢兴趣”的少女将权力都交给巴泽尔。 要知道,巴泽尔可不是什么简单的贵族,贪婪无比,又有一些小聪明——传统的贵族们都不会喜欢他这一副像是平民的嘴脸,在这样的情况下,面对他的人都会轻视他,从而认为将权力交给他是好事。 总之,这是个阴谋。 安科塔则会尽职尽责地记录这一切。 更让人绝望的是,菲特奈失踪了。 斯图尔亚不知道该怎么阻止这一切。 “你还在愣着干什么呀?我亲爱的斯图尔亚!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忙呢!我的儿子等会儿就要去找他的未婚妻了,你知道吧,那位卡特安娜,可怜可敬的劳勒先生的女儿……”巴泽尔又在滔滔不绝了。 “你在说什么?!”英格里德的声音从上面传来,他们看去,发现英格里德扶着脸色苍白的卡特安娜。 卡特安娜在听到这一番话的时候差点没有站稳,要不是英格里德扶着她的话,她早已经摔倒在地。 “哦,这是卡特安娜!原来你也在这里!”巴泽尔的声音里充满惊喜。 巴泽尔没有提到英格里德,可实际上在看到两个人走出来的时候,他的眼神有一刻闪过一丝凶狠。 第三百二十五章 被揭开的谜底和新的谜(2) 说话的人是巴泽尔,但弗吉尔已经走上楼梯,还没有走近卡特安娜的时候,他已经迫不及待地去和他的“未婚妻”说话了:“卡特安娜,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什么?”卡特安娜抬起头,那双会说话的眼睛里充满着绝望,“你在说什么?” “当然是准备好嫁给我!”弗吉尔理所当然地说道。 “为什么?卡特安娜怎么会嫁给你呢!”英格里德下意识地反驳他。 在英格里德看来,巴泽尔这父子俩可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是英格里德的声音并没有什么底气。 她想起菲特奈的那些分析,总觉得这些事情之间有什么联系。 “呵,英格里德,你还真是和你的哥哥一样讨厌——卡特安娜早已经答应过我了!”弗吉尔想要靠近她们,但是英格里德却将卡特安娜向后带,自己向前一步,挡在了两个人的面前——看到这一幕,弗吉尔的脸上闪过了一丝仇恨。 若是其他时候,英格里德怎么也不会相信卡特安娜会答应弗吉尔,可是…… “我说过,你要将我的父亲救出来才可以。”卡特安娜深呼吸一口气,“他人呢?!” “卡特安娜……你何必如此……”英格里德明白了些什么,表情复杂。 卡特安娜摇了摇头,她此时已经没有刚刚的沮丧和绝望了,反而显得无比坚决。 她似乎做了什么决定。 “当然!跟我走吧,我这就带那位可怜的先生……”弗吉尔又靠近了她们两步。 “快让夏芙林伯爵出来吧!我可是忙得很!”巴泽尔继续说道。 两方的催促让人们的心中无比烦躁。 糟糕无比。 斯图尔亚皱眉,她感觉眼前的画面有些模糊,脑海里有很多东西闪现又消失。 她该怎么办? “巴泽尔先生?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紧接着便是一道光——一个淡漠的声音在此时非常响亮,它轻松地打破了此时令人难受的追问,来到了人们的面前。 “小姐!” “洛奈!” 仆人和朋友的反应证明了回来之人的身份——那位裹在斗篷里的少女有着颜色很浅的白金色头发,她蓝紫色的眼睛中透露出无声的威严,无声地扫过了这里发生的一切。 “哈——原来是我误会了……”巴泽尔一愣,很快反应了过来,脸上挤满了笑容。 “这一位是安科塔先生吧。”菲特奈看了一眼那位没有什么特点的人。 “你好,夏芙林伯爵……大人。”安科塔朝她点了点头。 “我记得你的姐姐是露西殿下的女仆,能够在这个混乱的领地里工作并且获得这样的成就,真是令人感动。”菲特奈又说道,她走到安科塔面前,朝他伸出手。 “谢谢您。”安科塔微微一愣,接着也伸出手,“我的工作十分简单。” “并不简单,在我看来,能够应付这些事情的你是个很了不起的人。”菲特奈又说了一句。 “十分感谢。”安科塔回答。 这两人的对话让人看来十分奇怪,而在巴泽尔看来,这还代表着自己被忽视了——这忽视真是十分彻底,以至于让他完全无法插嘴。 “哦,菲特奈小姐!你是不是把我忘记了呢?!”巴泽尔在安科塔说完之后立刻说道,他的表情里带着一丝对菲特奈的轻蔑,“我们来谈谈吧!很多贵族都想知道您是个怎么样的人!能不能胜任这一份职位——而我觉得,你将那些对你而言没有什么用的权力……” 巴泽尔贪婪,有小聪明,这些小优点在这个混乱的领地中给他很大的帮助,尤其是他还与布来朗家族有些来往,但他的缺点也明显并且致命。 他十分心急地想要获得那些权力,尤其在看到菲特奈是一个如此瘦弱的少女的时候。 “巴泽尔先生?我当然没有忘记你,几年前,你可是和布来朗家族的人在一起。”菲特奈转过头,终于注意到他了。 “哈!那可真是不错!”巴泽尔洋洋得意地说道,“布来朗家族的人都很喜欢并且信任我。” “是吗?”菲特奈轻声道。 “当然,我可从来不骗人——这些年布来朗家族很多事情都委托给了我!”巴泽尔不仅是在炫耀,还希望这件事情被再一次提及,因为此时安科塔已经开始记录他们说的话了。 巴泽尔等待着菲特奈脸上出现“自愧不如”的表情。 “那你确实是布来朗家族的好友,可是有件事情……”菲特奈缓缓道,“我可是十分厌恶那个家族。” 听到这儿,空气顿时顿了顿。 没有人会将自己的厌恶说得如此直白。 “我记得没错的话,那个家族在没办法在自己的领地里收税了之后,就把手伸到了夏芙林领地来了吧?真是过分啊——本来这已经是个饱受一些苛税困扰的领地,还要受到这样的剥削。”菲特奈的话让人听起来觉得不可思议,“夏芙林现在还有什么事情是需要贵族去做的呢?我想在你看来应该只有获得更多的钱了吧,毕竟有足够的钱——总是能换一块地方,成为一位‘合法’的贵族,不需要忍耐这里的混乱和贫穷了。” 菲特奈这一番话当然是针对巴泽尔的,不过却所有人都感觉到了这话的奇特。 她的话直白无比。 “菲特奈小姐……”巴泽尔不由得冷汗直流,他根本不知道这样的话该如何回答下去。 “她说的没错——巴泽尔先生。”另外的一个声音作为补充出现,“已经有无数人提起你的阴谋了——我想大家早已经厌倦了你。” 卡特安娜看到菲特奈后变得微妙的神色在这时变成了惊喜,她惊叫了一声,猛地推开站在面前的弗吉尔,冲了下去,她扑到了这个人的怀里,泣不成声。 和她相似的是,巴泽尔也尖叫了一声,但是这个尖叫中充满了恐惧。 “劳勒先生!”斯图尔亚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她突然间明白了这一切是谁做的——她可不相信奥布里做到了这一切,尤其是在奥布里出现在后,他看着菲特奈的眼神中带着感激。 第三百二十六章 被揭开的谜底和新的谜(3) 巴泽尔现在看起来可没有那么好了,他的脸因为惊讶而阵阵抽搐,这种惊讶落在了菲特奈身上的时候则变成了恐惧。 “很久不见了,巴泽尔先生。”劳勒缓缓咳嗽了一声,让沉浸在重逢喜悦的人们将注意力放在了那个表情过分恐惧的人脸上,“你的表情为什么是这样?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或者——这个结果让你非常失望?” 劳勒的话让他们的警惕的地方又回归到了这位巴泽尔身上,斯图尔亚突然间想起了什么,她的表情里含有惊讶。 “巴泽尔先生,你以布来朗家族作为靠山,让人们以为你高人一等,可你未免也太过分了一些?”菲特奈开口了,她走进巴泽尔,巴泽尔顿时觉得她这样的威势看起来似曾相识——不过一个瘦弱的少女能够给人造成如此大的震撼,这是巴泽尔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或许你以为出卖劳勒先生可以让你获得更大的利益——我实在没想到,你竟然已经卑劣到了这样的地步。” “啊?他在说什么?父亲?”听到这一个,脸色变化最大的人是卡特安娜——其他人或多或少地已经猜到了这件事情与巴泽尔有关,可是卡特安娜却没有怀疑过这两个人。 因为这种事情实在是如菲特奈所说——卑劣。 这几乎是卡特安娜不敢想象的。 “他说得没错。我可爱的卡特安娜,有时候我不希望你接触如此多罪恶的事情,可像是巴泽尔这样的人总是无孔不入的。”叹了一口气,劳勒摸了摸卡特安娜的头,望着她的眼神充满怜爱。 “劳勒先生……劳勒先生!”巴泽尔下意识地说道,他的脸上冷汗直流,却仍旧强自镇定,“难道是因为救你出来的人是这一位伟大的夏芙林伯爵,她因为不满我这辛苦地奔波而让你污蔑我吗?!” “我个人认为,你自以为这件事情超出所有人的预料,我是绝对不会察觉的。”菲特奈不留情地打断了巴泽尔的话。 “哦!艾伦蒂亚在上!我可是冤枉的,我是如此地无辜——卡特安娜,哦,卡特安娜,你是唯一相信可怜的巴泽尔的人,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话,怎么会希望我救出劳勒先生?”巴泽尔的脸上闪过一丝凶狠,接着他的语气充满委屈,“劳勒先生!我只是晚了一步,我本该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怎么能如此对我?” 巴泽尔的无耻令人叹为观止,卡特安娜气得发抖,想要说话时,弗吉尔已经高声地说道:“嗨!卡特安娜,你可是已经答应嫁给我了!” 听到他的话,一直默默无闻的站在他们身后的奥布里脸色变得非常难看——哪怕知道事出有因,但他无法否认自己之前的无能。 “不!”卡特安娜却大声否认,“我以为你们是唯一可以救出我的父亲的人,才答应了你那无耻的请求,可现在看来,我的决定是多么地愚蠢——我不会嫁给你的,不会——我爱的人仅仅是奥布里?丽莱!” 听到她的话,奥布里原本十分低迷的情绪,像是失去了养分的花——现在渐渐复苏了,他发愣,恍惚,紧接着激动无比,脸上泛着红光,忍了又忍才没有冲过去抱起那位他想念与深爱的女子。 “父亲……我很抱歉我之前没有和您说过,现在却突然让您接受……但……”卡特安娜此时根本不敢看奥布里,她能够感受到那火一般热烈的眼神,因此脸不自觉地红了起来,看着她最敬爱的父亲,眼神里写满了认真。 “可我早就看出来了——你们都是很好的孩子。如果我想得没错,为了我,那孩子是想要孤身一人去寻找我的。”劳勒却由衷地为这对恋人高兴。 可以想象他们此时是多么地高兴——大厅里洋溢着热烈的氛围,让人高兴无比。 可是这对巴泽尔和弗吉尔看来就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了——他们的脸色都苍白又难看。 “看来……劳勒先生是不相信我了吗!”巴泽尔在这个时候试图重新获得存在感,他至少希望自己不要成为“主谋”。 “那么,你是打算看看你签下的契约吗?”菲特奈大声说道。 巴泽尔不由得一愣:“你在说什么契约?” 可是当他这句话说出口后,他就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误——除了和强盗的契约,此时还能指什么? 巴泽尔脸上一片死灰,向后退了几步。 菲特奈则不打算放过他,从自己的斗篷下取出了一卷卷轴:“那么,既然安科塔先生在记录,我们就来听听这位‘辛苦的人’都和强盗们有着怎么样的阴谋吧!” “不……不……”巴泽尔的脑海里只有一句话。 完了!一切都完了! 不……还有一线生机,巴泽尔在心里想,反正只要他不承认,说这是菲特奈伪造的便可以了…… “我,巴泽尔,与大盗特里坦先生订下以下协议……”菲特奈的语速不快不慢,“我将支付……特里坦先生将在719年女皇之月……绑架劳勒?戴舒……待事成……我将去威胁夏芙林伯爵……” “你骗人!你骗人!我们根本没有要来威胁夏芙林伯爵!仅仅是打算让强盗绑架劳勒!”弗吉尔高声尖叫——他在卡特安娜表白了奥布里后便已经脸色狰狞了——他迫不及待地指出菲特奈的“错误”,但是他也很快意识到了那儿不对。 这个白痴!巴泽尔气得将牙齿咬得咔咔作响,却也险些当场晕了过去。 “天啊……”若之前的一切都只是猜测,那么此时听到了证据,一切便已成定局,卡特安娜忍不住惊呼,这个惊呼几乎代表了此时所有人的心情,“他竟然能做出如此无耻之事!” “啊啊啊啊啊!夏芙林伯爵,你未免也太过小看我了!”巴泽尔知道事情已经不成,顿时暴露了原本那凶悍的个性,他挥动有些肥胖的手臂,魔力化作火焰朝那位破坏了一切的女孩扑去——! “洛奈?” “伯爵大人!” “菲特奈小姐!” 第三百二十七章 被揭开的谜底和新的谜(4) 人们眼前的画面定格住了。 那位瘦弱的少女依旧站在原地,可那朝她扑来的火焰却消失了,它“定格”在了菲特奈的面前,哪怕是巴泽尔也感觉到恐惧。 当——! 这时,一位高大的男人从门外冲入,他轻而易举地将巴泽尔击晕——魔力无力为继而衰退,最终一切回归风平浪静。 一片寂静——阳光悄无声息地从窗外射入,洒在了那位少女身上,她有着白金色的头发,苍白的脸色,独特的蓝紫色眼睛。 “诸位,辛苦了。”她说。 =============================== 巴泽尔和弗吉尔被抓了起来,安科塔很快将那一份记录传到了夏芙林领地的每一个角落——接着便有自称是领地法庭的人找上门来,他们并不能算得上是好人,因为发生这些事情之前,他们只能说是苟且偷生之辈。 不过夏芙林伯爵给了他们一定的信心,让他们看到了希望。 更实际的原因是,他们从菲特奈身上看到了权威的延续——他们如果不希望自己接下来可能遇到与巴泽尔一样的事情,就必须要来向她示好。 尤其是她有一双蓝紫色的眼睛,整个路德王国的人都知道,只有威兹德姆家族的人,才会有那种颜色的眼睛——在国王的权威并不怎么强盛的今天,这几乎等于身份与权力——菲特奈表现出来的强势也足以证明这一点。 当然,最后才是关键,之前的修饰被菲特奈看作是锦上添花的东西。 但是,菲特奈没有去见这些人,她并不在乎他们将会给自己怎么样合理的答复——她从来不指望这些机构能够发挥超出预计的作用——她将工作丢给了斯图尔亚,前往劳勒先生的家。这是五天后的事情。 劳勒·戴舒,在菲特奈以前的世界中,他可以被称为耕作技术方面的科学家。虽然这十几年来的成果并不那么丰富,可依旧是有所成就的人——格雷德的眼光从某些方面而言,确实是令人惊叹的。 菲特奈的到来当然获得了十分热烈的欢迎,不过她到达时,并没有看到卡特安娜——但她很快明白了过来,那个美丽的女子一定是与她的未婚夫呆在其一起了。 奥布里——这个幸运的年轻人这一次可以说收获颇多,不仅仅是实现了一直以来的愿望,还因为他在塔夏波尔里获得了一份职位——菲特奈希望奥布里和卡特安娜不会因为彼此的身份而引起什么矛盾,至少,在别人看来不会有什么。 反正塔夏波尔里的仆人一向清闲,菲特奈也不存在着对仆人私生活上的强硬要求。 “这是……”劳勒这几天在整理可以被菲特奈使用的资料——因为从斯图尔亚的嘴中,他了解到了菲特奈似乎想知道一些有关于格雷德的事情——不过令他意外的是,菲特奈比他想象地到达要早,还给了他一些手写稿。 “我在几年前写的一些笔记,”菲特奈说,“我希望能够改善领地里的一些状况。” “我记得,格雷德先生是以那些贵族们下手的。”劳勒看着笔记,陷入了沉思,“小姐希望从哪儿开始呢?” “农业。”菲特奈叹了一口气,“但我并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那些贵族我会处理好的。” 这是一个很新奇的想法,因为最底层的人从来不会被好好地考虑——格雷德仅仅是有这样的设想,而这是菲特奈认为的第一步。 “因此您才会决定严惩巴泽尔?”劳勒说道。 巴泽尔做了多么卑劣的事情并不能成为他获得怎么样的惩罚的依据,这件事情人们都很清楚。 但是菲特奈的目标很明确。 “我并不知道我能在这里待多长时间,或者说……此时的状况已经不能更坏了。”菲特奈闭上了眼睛,脑海中闪过格雷德的脸,“我曾经有幸与格雷德相处过一段时间,于是希望至少能够实现他的一些心愿。” “格雷德先生!”劳勒抬起头。 “他此时已经死去了,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换一个时间和你说这一件事情。” 劳勒点了点头,他的表情随着对笔记的进一步阅读而变得微妙起来:“菲特奈小姐,您是一位魔药植物的研究者……真是奇妙,你竟然会如此研究它们……哦,我并非是在看不起您的作品,而是觉得您有一个十分独特的视角。” “谢谢。”菲特奈道。 “菲特奈小姐,您是一个很独特的人。”劳勒忍不住道,“魔药植物的作用,可以为生活提供的便利——这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角度——我甚至会怀疑您是不是一位贵族。” “没有人曾经有这样的想法吗?”菲特奈并非境遇造成的这样的想法,她认为这一切自然而然。 并没有格外地去思考这些问题。 “当然!我想,您给了我一些信心——我可以去实现一些我曾经有过的想法。”劳勒的语气变得非常正经。 菲特奈知道自己必须正视这一切。 “不只是夏芙林领地的农民,整个路德王国的农民都在使用着几百年延续下来的农业技术,这些在其他领地或许足够,但是在夏芙林它远远不足,这十几年的破坏实在是太严重了——但是我也想知道,什么样的技术可以支撑这一切。” “魔力……”菲特奈情不自禁地说道。 “不错,魔力——用魔力在最卑微的农业里?哪怕是格雷德先生也怀疑过它的真实性,可我认为,您将给我一个新的可能,这些魔药植物的研究……”劳勒认真地点了点头。 菲特奈十分欣赏劳勒处变不惊的态度——在谈到这些可以被称作理想的东西时,他的语气只有些许的激动,或许正是这样的人,才能够教育出卡特安娜那样纯粹善良的人。 “那么,我相信你可以做到。”菲特奈根本不需要出多少的力气——她忽然间明白格雷德相信这个人的原因了。 “菲特奈小姐,我很感谢您——您的研究也十分严谨,真是令人好奇,你有这方面的老师吗?”劳勒的眼睛没有离开那些笔记,说道。 菲特奈微微一顿,接着说道:“有,她是莱特塔,莱特塔·乌兹尔德。” 第三百二十八章 被揭开的谜底与新的谜(5) “莱特塔,莱特塔?乌兹尔德。”菲特奈顿了顿,没有隐瞒——奥布里知道她曾经在星辉生活的经历,这些事情在德莱顿中也不是什么秘密。 可劳勒依旧沉默了一段时间,接着他说道:“原来是她的弟子……” “劳勒先生……认识她么?”菲特奈敏锐地察觉到这种语气中的含义。 “当然。”劳勒说道。 菲特奈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我听说,劳勒先生,您与罗尼德先生是十分要好的朋友,我可以向您询问一件事吗?” “请问吧。” “那位一直在资助塔夏波尔的人……是……”菲特奈顿了顿,“当然,您可能不知道。” “不,正相反,菲特奈小姐——我记得她。”菲特奈以为现在沉浸在研究中的劳勒不会仔细想这件对他来说不重要的事情,但是劳勒听了菲特奈的话后,将手里的笔记放下,转过头,说,“她有一头红色的头发,自称为莱特塔。” 菲特奈的瞳孔有一瞬间收缩。 她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可能性,但是在亲自听到的时候还是会有一些恍惚。 莱特塔为什么会资助塔夏波尔那么长的时间,星辉时,那个炼金结界究竟是谁做的?无论是谁,似乎都解释不清楚。 而此时最重要的事情是…… “她……她现在在哪?”菲特奈忍不住说道,接着她察觉到自己过于激动了——只因为在她的心中出现了一些似乎不是那么好的设想。 莱特塔从来都是一个有始有终的人,她会终止资助,那么必然是被什么事情拖住了脚步——而她最后一次资助,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了。 三年前发生了什么事情?甚至,莱特塔当初到底是为什么一直没有回到星辉,哪怕星辉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抱歉。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她了。”菲特奈突然说道——她看到劳勒的沉思,下意识认为自己说的话强人所难。 她不该认为劳勒知道这些事情的。 “她去德莱顿了,不过没人知道她去找了谁。”劳勒说。 菲特奈一怔,接着点了点头:“好,很感谢。” 菲特奈感觉毫无头绪——以她对莱特塔的了解,那个贵族出身的魔法师会将自己的名字留给这些人,那么便证明她不认为这一切有什么可隐瞒的——不过,知道这件事的人也很少,使得这一切的保密性变得颇为微妙。 “既然如此,那么那些事情,拜托你了。”菲特奈深呼吸了一口气,她站了起来,转身朝门外走去。 那一刻她感觉到自己有种忐忑的心情,可她并不知道自己在忐忑些什么——菲特奈能够感觉到自己情绪里有些不对。 “洛奈。”菲特奈就要走出门时,忽然听到劳勒的声音——这个称呼令她怔了怔。 她装作没有注意到称呼有什么不同。 “你能帮助卡特安娜选一些东西吗?她正在为婚礼的一些事情发愁。” “我可能做不了什么。” “他们如果能够看到你就足够了。” 菲特奈微微一愣,终于问出了自己一直没有问出的话:“为什么……” “夏芙林没有领主已经很久了,你知道为什么格雷德会被那么多人在意吗?”看到菲特奈摇头,劳勒继续说,“他是一个会为所有人着想的人,所有人都会被他照顾得很好——在这一点上,你们是相似的。” “我很感谢这些赞美。”菲特奈显然不相信这种说法。 “至少,你应该相信,他们都很喜欢你——你至少是我们家的恩人,因此我认为,您可以有这个信心。”劳勒顿了顿。 菲特奈脸上露出了负责的神情。 ============================================== 咚。 昏暗的房间里有一丝光蹿入,照亮了这个房间的一角——再次看到那位查德之子,阿普顿时,菲特奈已经平静了许多。 她用和不久前同样的方法让他醒了过来。 “是……是谁……”比起之前生龙活虎的样子,阿普顿此时看起来非常虚弱——或许是因为仇恨的缘故,他的饭有一顿没一顿——不过他也没有放下对菲特奈的仇恨,在看到菲特奈的时候,脸上闪过了一丝厌恶,“我……” “优利卡告诉我,你曾经被绑架到夏芙林领地——这大概就是你的去向吧?经历了赌丨博失误后。”菲特奈望着他,“查德试图找到你,不过我想,当时兰开洛特家族已经破产了,在得知你在这里的时候——你被放弃了,对吗?” 阿普顿不说话,但是听到“被放弃”三个字时,他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很显然,菲特奈说对了什么。 “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查德已经死了,有一些事情或许只有你知道。因此这些秘密决定着你,能不能够报仇。”菲特奈缓缓道。 “报仇?你知道我的仇人是谁吗?!”阿普顿舔了舔那些泼在自己脸上的水,表情中充满讽刺。 “和你赌丨博的人是科里福,他似乎授意于艾薇尔家族,但是,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对吧?我想,招来这些灾难的事情——应该是你的父亲,查德·兰开洛特,之前在路德王国做的那些事情。”菲特奈说道,“有一段时间,查德得到了国王的宠爱,不过国王在那之后不久便死去了,他也因此失势。” “哈……他活该。”阿普顿插嘴。 这个“他”,当然是指查德。 “看来,他是受人指使的咯。”菲特奈得到了一个结论,“有人许诺了他权力和财富,他便答应这个人——杀害国王,安德鲁·米德鲁斯。” “你……”阿普顿望着神色几乎没有什么变化的菲特奈,脸色变得有点复杂,“你真的是一个贵族?” “我知道你仇恨我的原因,是因为我在你看来和那些贵族没什么区别——你遇到的事情让你理所当然地讨厌贵族,这无可厚非,只是。我希望你搞清楚,我的目的——是与教廷作对。”菲特奈继续说道。 “那可再好不过——查德根本不知道那些财富背后藏着什么,他也没有告诉是我是什么人帮了他,不过我认为是教廷指使的他。”阿普顿顿了顿。 第三百二十九章 被揭开的谜底和新的谜(6) “这么看来,你同意和我合作了?”菲特奈看着阿普顿。 “你救出了你那个仆人,并且从优利卡手里活下来了——对吧?”阿普顿追问她,“而且你的目的是与教廷为敌?” “几乎可以这么总结。” “那么我带你去我的老家。”阿普顿立刻说道。 菲特奈挑了挑眉,她现在反倒开始怀疑起来,为什么阿普顿会突然改变主意,要带她解开一些真相? “有人想要杀了我。”看出了菲特奈的疑问,阿普顿于是道。 菲特奈眯起了眼睛。 “晚上,我能感觉到那种视线,像是在领地时——我不会感觉出错,他们把查德杀了之后,终于找到了我。”阿普顿希望自己尽量保持平静,但是显然,这有些难,“他们一定是教廷的人……他们在谋划什么……” “你怎么知道?” “哈……夏芙林伯爵,你不是自认为自己了解他们的一切吗——米塞做的那些事情怎么会被他们无视——那些家伙的动乱只怕不远了。”阿普顿继续说。 菲特奈沉默了一会儿。 “你还在犹豫什么!他们不知道查德喜欢在老家储存一些重要的东西。”阿普顿皱眉,“我至少要让他们付出一些代价!” “那么……明天见。”菲特奈的话让阿普顿微微松了一口气。 阿普顿还隐瞒了一些事情——这些事情或许就是他被“盯上”的原因。 可是,究竟是……什么? 菲特奈叹了一口气,她转身走出这个房间,觉得自己对最近的一切事情并不够足够的敏锐——这难道也是她那奇怪的情绪影响的吗? 总之……先找人将阿普顿保护起来。 “喵。”这时,菲特奈听到了一个声音,她朝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发现是那一只幼猫——它和平时看起来有些不一样,眼睛看起来尤为灵动——眼睛里似乎有一片湖。 菲特奈望着它,此时已经接近黄昏,接近玫瑰五月的天总是黑得很快。 这是一只奇怪的猫,它对除了菲特奈外的人都很友好——平常则绝对不会靠近自己。 但是今天却是一个例外。 它盯着菲特奈,接着朝着它走来——因为尚算作幼猫,跑起来时总会被嘲笑步伐愚钝,可今天的它却不同,步伐甚至可以称作是优雅无比。 重要地是,它一路朝着菲特奈走来。 “你今天也很奇怪。”当它来到自己的脚下,示好似地抬起前爪时,菲特奈沉默了一下,说道。 她情不自禁地俯下身,想去摸一摸它背上柔软的毛,然而它的眼睛中闪过了一丝狡黠的光,紧接着一跃到了菲特奈伸下来的手上,并最终顺着爬到了她的肩膀上。 接着发生的事情则让菲特奈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了——幼猫垂下头,舔了舔菲特奈的面颊。 菲特奈的身体顿时僵硬了一会儿,她甚至能够感觉到幼猫双眼中的有某些感情色彩——她一定是最近休息太差了。 “你想做什么。”菲特奈问它。 “喵。”得不到答案——这显而易见。 菲特奈叹了一口气,她不去与这只猫计较那么多,只是向着原来打算去的方向走。 “喵。”不过它则不同意。 菲特奈于是换了一条路。 “喵。”这只猫并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笨。 菲特奈又试了几次,发现猫只有在一个方向时不会发出这种具有抗议含义的叫声。 现在似乎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菲特奈想了想,决定接受这种奇怪的“考验”,她顺着这个方向走出塔夏波尔,空气中属于森林的味道渐渐浓郁起来。 她“跟着”猫来到了一块湖前。 这并不是一个什么值得一看的地方——简而言之十分平庸。 菲特奈不知道这只猫想做什么。 忽然,她听到了谈话的声音——模糊的声音,她起初无法分辨是谁,但是接着她发现是在湖的对面,有一对男女正在手牵着手散步。 菲特奈认出了他们。 奥布里和卡特安娜。 她沉默了一会儿,并不想去打扰他们,却若有所思地瞥了肩膀上的猫一眼。 “菲特奈小姐确实是个奇特的人。” “我想邀请她参加我们的婚礼,但是我担心……” 菲特奈耳边,他们谈话的内容忽然间清晰了起来,她的脸色不由得一沉——显然他们没有注意到这边的菲特奈,声音却没有忌惮。 沉下来的脸色不过是一瞬,菲特奈很快恢复了原来的表情。 “喵。”那只猫叫了一声。 “没有什么可在乎的。”菲特奈不知道它想说什么,只是下意识地说,“人们这么认为我——很正常。” 猫若有所思地偏了偏头。 “你在担心什么?她是我们的恩人,如果没有她,或许这一切都不会到来。”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们确实需要感谢她。可是,我害怕她不愿意来——虽然她一定会接受邀请,并且给我们她认为最好的祝福。” “你究竟在担心……不,卡特安娜,你的意思是……” “她很孤独……甚至连自己都不知道这一点,如果是有人告诉她的话,她也会否认的,这样的她该如何让自己高兴起来?承担得那么多,却又没有什么人可以为她分担。” 菲特奈愣住了。 “啊,原来是这些事情。”她忽然间明白了什么,可是却没有打算朝他们走去,反而是打算转过头离开。 “她有些话说对了,我是一个不容易高兴起来的人,不过我并没有打算刻意改变这些事情。”菲特奈像是在回应那一只肩头上的猫,或者是在回应卡特安娜的拿一些评价,“休息的时间也够了,我们回去吧。” “喵。” “说实话,我很感谢他们,可是……有些事情停不下来,我无法扯上他们做危险的事情,或许正因为我是在意他们的。”菲特奈轻声道,“我并不喜欢这个令人失望的世界,不过……” 菲特奈的话淡得几乎毫无痕迹——听众也只有一只猫。 像是一块落石,平静地沉入湖底,它本该荡起一片涟漪。 菲特奈对此毫不在意。 她不希望那些话被人所知道。 第三百三十章 根植残破之花的土壤 海瓦格领,威兹德姆家族。 奥德里奇·威兹德姆有着固定的起床时间,常年不变——在外界看来他就像是某种机器,在固定的时候做固定的事情。虽然身为威兹德姆家族的公爵他需要面对种种不同的突发情况,但是这个习惯基本不变。 他在床上睁开眼睛,首先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还缠着绷带的手臂,接着他起床,坐在床沿,手揉了揉那张那张表情僵硬的脸的眉心部分——他这个人看起来之所以刻板,或许是因为脸部线条太过明显。菲特奈的脸上有着从母亲阿黛尔那儿遗传来的气质,使得由这样的面部线条带来的弊端消失。 他安静地坐了一会儿,才摇了摇床头的铃。管家费奇很快就会带着今天的衣服来到他的房间——这是两人几十年来的默契。 默契到了最后会变成无声的沉默——这也是奥德里奇对自己的仆人们一贯的要求,默默地完成自己该做的事情。 “先生,生日快乐。”费奇替奥德里奇披上外套时,忽然说道。 奥德里奇的手顿了顿:“原来又是这个日子了。” 没有疑问,也没有高兴,仅仅是提到“这个事情”。 “是的,请问您打算做什么安排吗?”费奇说。 奥德里奇摇了摇头:“我让你注意的两个地方,最近有什么消息吗?” “老样子。” 奥德里奇听了这句话后,他走到了窗前,从这里可以看到宅邸中的花园——这座花园里还有一些零散的花,不过总体而言十分冷清。 他这个样子有些少见——有一些人对奥德里奇的评价便是“做任何事情都不会拖泥带水,只要他做了决定”——但是今天的奥德里奇却站在窗前,没有换完衣服立刻到楼下的房间吃早餐,开始工作。 “先生,您……”费奇欲言又止。 “这座花园是什么时候建的?我记得我小的时候,这里不是花园。”奥德里奇说。 “是阿黛尔夫人在您的同意后建的——菲特奈小姐也曾帮忙扩大和改进。”费奇想了想,说。 “这么说,是存在时间并不长的一座花园。”奥德里奇的声音中没有什么波动,他又看了花园一阵子,“我同意她建这座花园?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奥德里奇很容易不记得生活上的一些事情——这或许作为他在工作上干练与沉着的副作用存在着,而费奇已经十分习惯了。 不过以前的奥德里奇不会问这些事情。 “那天是阿黛尔夫人的生日,您忘记了,后来说这是补偿的礼物。您一向是会做补救的人。” “那么菲特奈呢?我记得她不喜欢做这些事情。” “这些事情,或许与您想得有些不一样。” 奥德里奇转过头看了费奇一眼,若有所思,很快又转回头看那座花园——花园虽然每天依旧有人打理,可是起初希望它变得更好的人已经不在这里了。 “菲特奈小姐很喜欢这些东西,她的爱好总是很多,也喜欢做些新奇的创造。”费奇回忆起了什么,和蔼的表情令人觉得,在他的内心里,菲特奈确实是这样的一个好动可爱的孩子。 “是吗?我只记得她的功课很好。”奥德里奇则想不起这些东西。 “她七岁之前的功课似乎很差。”费奇给出的结论却不一样。 奥德里奇似乎陷入了沉思,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 “先生……那么做,真的合适吗?那是违背了陛下意志的事情。”费奇在这一段奥德里奇沉思的时间中终于决定说出刚才没有说出口的话。 奥德里奇一直保持着沉默,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话,或许也是因为他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 查德?兰开洛特的原名为查德?奎德。奎德这个词语来自于他出生的家乡——夏芙林领地的奎德,一个并不著名的城市。 如果不是因为阿普顿,菲特奈不会知道查德是夏芙林领地的人。 菲特奈来到这里的时候,距离跋涉之月只有几天。 她本来不需要来得那么早,但是发生了一件让人在意的事情——阿普顿死了。 就在那个和菲特奈达成协议的晚上,菲特奈带着那只猫到从湖边回来后,就得到了这个消息——快得令人不可思议。 这是十分专业的人做的——而那个暗杀者的目标显然只有阿普顿。 菲特奈彻夜地查找资料才将阿普顿的家乡找到,在“夏芙林领地”的这个消息让她不得不放弃参加奥布里的婚礼的决定。 她很担心这个暗杀者的目标,是否包括阿普顿所说的,那被查德藏起来的记录。 这使得奎德城出现了一个奇特的现象——一个旅人在跋涉之月前来到这里。 “主人,这样又一次抛弃了自己的仆人,他们可是会伤心的哟。”菲特奈用斗篷裹紧自己,走入奎德城时,她的耳边出现了一个声音。 她确实是“只身前来”。 她这个决定确实十分容易被反对,但是,仆人永远不会反对主人的决定。 菲特奈从来都明白自己全部的力量来自于那个至今无法被解析的系统,而它不能被其他人知道——只有她和自己的召唤者时,有些事情会变得简单一些。 “尽早回去就可以了。”菲特奈轻声说。 说着,菲特奈走入这座奎德城——比起休灵顿,它更有“夏芙林的风格”——古老,威严不足。 “这样的日子真是让人喜欢不起来——主人。”名为光辉的召唤者,没有自己的外表,像是漂浮在空气中的灵,只有似男似女的声音,“昏暗无比,没有指望的一切——指的便是这样的东西。” “哦。”菲特奈草草地回答了一声。 “主人啊……你有没有像是女孩的经历?我这么看着你的样子,可真是感到非常着急。” “有。”菲特奈的回答倒是令人意外。 所有人都以为菲特奈一直是这个样子的——天生的冷漠,因此才会有冷静的思维和卓越的成就。 “啊,那还真是让人意外,那个时候的你是什么样子的呢?” “认为需要学习的一切毫无价值,认为这一切……只是一个可以敷衍的世界。”菲特奈顿了顿。 第三百三十一章 抛弃之词与被囚禁之词 “那么……听起来还真是糟糕。”叹息紧随着菲特奈所说的话,颇有一些怜悯菲特奈的意思。 菲特奈顿了顿,没有再进行过多的表达。 她只是突然有些感慨,仅此而已。 “这是个特殊的日子。”菲特奈想起了缘由。 “啊?”那个声音则因为菲特奈提起这些而感慨,“你果然是个有过去的人呢!” 菲特奈顿了顿:“今天是我父亲的生日。” “听起来,是一位有着传奇经历的人呢。” 菲特奈并不知道光辉为什么会得到这样的结论,起初没有打算继续说下去,可她的视线不自觉落在了不远处——有一个瘦弱的女孩走在街头,她的脸色泛黄憔悴。 “他确实是个很传奇的人物,不过他从来以‘威兹德姆公爵’自居。”菲特奈说道。 “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他的心中只有威兹德姆家族的事业,是作为‘家族的利剑’而培养而成的精英。” 菲特奈对于自己父亲的评价几乎是苛刻的,要以一个女儿的角度去如此评价她的父亲,实在是匪夷所思。 不过菲特奈的召唤者没有表达诧异,因为它没有感到令它值得诧异的地方。 “开始吧。”菲特奈的视线终于从那个女孩的身上移走,她接着轻声说。 “如你所愿,我的主人——因为我喜欢那些光辉之物,召唤出我的你,也许也能获得这种证明呢……”光辉说道,“不是某个人,不是某一件事情,仅仅作为某种意向存在的我,也因此可以作为‘探寻者’。” 光芒渐渐从空中晕开——这是人们所不会察觉到的光芒,它温柔而缓慢地蔓延,渐渐地笼罩了整座城市。 “找到了……呢。”光辉笑了笑。 =========================== 砰——! 重物抛落的声音使得他在黑暗中醒来,伴随着这一切的还有四肢无力的感觉——这种感觉已经持续了有几乎一个月了。 这里……啊,想起来了。 该死…… 为什么……莫名其妙的理由,直到现在都让他不解。 该死…… 他想起了一切之后,只觉得酸软的四肢更加无力,于是继续在这张冰冷而简陋的床上——这里是个冰冷狭小的房间,闭上眼睛能够听到水滴滴落在冰冷的地面发出的声音。冰冷、单调、只能给人失望和绝望。 不过,睁开眼睛也得不到什么希望。 于是他又将双眼闭上。 “被关起来那个人……埃利奥特……他怎么样了?”然而闭上眼睛之后,他听到了另外的声音。 他——埃利奥特,皱了皱眉,却没有睁开眼睛。 “他?像是平常一样,看起来没有逃出去的打算。” “看紧他,夫人说过,他和预言的关键有关,如果让他逃出去,找到菲特奈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逃出去?他还能逃出去?我看他现在可没有什么心思——他不是被菲特奈赶出来的吗?” “谁知道呢?” “菲特奈?弗雷顿……现在应该是夏芙林伯爵了吧?她只怕还要忙于应付自己的事情——很快,她连自己都顾不上了。” 对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在声音终于消失了之后,埃利奥特忽然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睛睁得很大,双眼中有些茫然的味道。 夏芙林伯爵……她没有成为皇后吗?而是继承了格雷德原来所拥有的那块土地…… 最关键的部分是……最近会发生什么事情,菲特奈会被卷入其中,听他们的口气,似乎还是十分危险的事情。尤其是——预言。 埃利奥特知道抓住自己的人是谁——自己曾经因为得罪了加布里尔夫人而在伊索森林被追杀——他本来以为自己是因为这件事情被记仇的加布里尔夫人抓住并且关押起来的,可是刚才的那一番对话…… 加布里尔夫人要抓住自己并不是因为旧有的恩怨,而是……因为菲特奈? 这究竟是什么事情?还是要担心他会传出去的? 埃利奥特自认为自己能够引起人们注意的,只有那个身为阿伯格人的血脉了。但是他不是自己的妹妹塔夏波尔,真正地拥有预言的能力——不过,他有威胁性的原因,显然只是因为自己知道这些阿伯格人的事情。 预言是分很多种的,并不是什么预言都和阿伯格人有关,但只有阿伯格人的预言能够造成如此巨大的威力。 哪怕此时这种威力究竟能够到达那种地步是不明确的。 不过……埃利奥特咬了咬牙。 他要逃出去。 =========================== 多数贵族会在自己的领地内拥有多处房产,雇佣仆人打理房子却不经常回到宅邸里是很正常的事情。 那些负责打理宅邸的仆人基本上不知道主人的去向,因此当房子的主人遇到什么意外死去,或者刻意地不去管理这些房产的时候,仆人也很难做什么。 在下一任主人或者接手的人来之前,他们只能独自支撑——这里涉及到能够让他们活下去的钱,如果长时间他们得不到这笔钱,会意识到出了什么事情,于是在那之后便会逃跑——反正已经不会有人在乎他们原本属于哪里。 可是有些仆人是例外。 出于各种原因。 身材瘦小的女孩回到某一座外表看上去与其他民居一样,平淡无奇的房子里,她的脸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而有些黄,眼神也没有什么光彩。 她走进门后,手无意识地垂落,垂落时轻轻地打在门上,发出了轻响——她微微地垂眸,看向自己的手,平淡的眼神让人以为那双手不属于她自己。 现在…… 好像已经撑不住了? 她心里闪过这句话,眼前的画面渐渐“暗淡”。 黑暗吞没了她,她却感觉和往常没有什么区别。 不对……有些东西不一样。 似乎有人喊了她的名字——她还感觉到这个人扶住了她。 是谁? 没有答案——只剩下无法言喻的虚无。 “真是辛苦,被抛弃的女孩吗?” “显然是……饿晕了吧。” “为什么不逃走呢?” “没有地方可去。” 细碎的声音在耳边流失,它们又轻又浅,很难在一个即将昏迷过去的人心中留下什么印象。 第三百三十二章 自死亡复苏的言语 “找到了哦……”光辉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菲特奈凭着感知找到了她所指着的位置,“你想要知道的东西,承载着名为屈辱的词汇,以及某些无法确认的生命信息在那之中。于是可以寻找到的相关之物……” “是她?” 菲特奈有些惊讶,因为这是自己曾经注意过的人。 “会对弱者倍加关注,或者也算是某些可以被赐予荣耀的特性哦?”光辉轻声道。 菲特奈选择性地忽略了这些话:“你的意思是,她就是我要找的东西?” “以你给我的描述,我只能够找到她哦,说不定你想要找到的……唔,文件,她知道在哪里?”这是回答。 菲特奈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她呼出一口气,跟上了那位女孩。 “是莲伊?” “对,她还是没有离开那座房子吗?” “我记得她无处可去。” “那可真是可怜。” 可怜的,值得在乎的,可是从来没有人因此伸出援手——菲特奈静静地听着那些陈述,一句话也没有说。 “真是一个悲惨的女孩,你要帮她吗?你可以帮她吗?” “她的事情和我没有什么关系,我只是想找到我想要找的东西。” 菲特奈不留情的话让人觉得她铁石心肠——生硬和冰冷的口气一定会让很多人感到难受。 “哈……你在撒谎。”然而她的召唤者却说道。 菲特奈不和召唤者斗嘴,她继续跟着那位名为莲伊的女孩。 她根本不需要刻意地跟上去,那个女孩的行走速度很慢,动作也非常不灵活,看起来浑身都没有力气——这样的状态下,这个女孩也绝对不会发现一直跟着她的菲特奈的。 菲特奈最终跟着她来到了一座被藤蔓植物包裹了墙的上部的建筑——与在旁边的建筑比起来,最大的差异是缺少维护,显得十分颓废。 以时间而言,查德离开这里至少有三年时间了。 三年…… 菲特奈对时间的概念越来越敏感,她想到自己的导师莱特塔也是在这个时间内消失的。 这件令她在意的事情使得她停顿了片刻,等莲伊要走进房子里,关上门才反应过来,她急忙跟上,却从门缝看到那个女孩正在朝一旁倒去。 已经撑不住了吗…… 菲特奈的速度很快,拉开门,将那个倒下的女孩接住——轻得不可思议,连菲特奈也能够轻易地抱起来。 “真是辛苦,被抛弃的女孩吗?” “显然是……饿晕了吧。” “为什么不逃走呢?” “没有地方可去。”菲特奈叹了一口气,将伊莲抱到了沙发上。 查德“偷窃”了属于阿德兹的爵位才成为了贵族,他本来应该是一个稍微比其他平民的地位好一些的平民——因此住在这样的房子里并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 “请问——这里有其他人吗?”菲特奈提高了自己的音量。 没有人说话。 “没有人哦。”光辉的声音飘来。 菲特奈叹了一口气。 她开始寻找起来——光辉起初以为她在寻找书房这些放置重要东西的地方,但是让她意外的是,菲特奈想要找的…… “啊?主人,这里是厨房——想要动手的话,可没有什么食材呢。”声音里显然带着一些惊讶。 菲特奈没有说话,她转身朝外面走,只留下了一句话:“看好她。” 没有回应,直到菲特奈回来,一切都没有什么变化——她手中拿着的是从商店里买来的食材。 “原来你还会烹饪么?”声音这时才再次响起。 菲特奈无法从形体上分辨自己这个召唤者的位置在哪里——贯通之眼使用起来,直到现在菲特奈都不是十分习惯——也没有必要。 “会。”菲特奈轻声道,她的动作总体而言是很流畅的,显然是本来很精通,但是在常年的松懈下便显示出了生涩的感觉。 菲特奈的动作很快,她只是做了一些可以被轻松消化的流食,做完这些,她拿到了伊莲躺着的沙发旁,蹲下来,帮助伊莲喝下这些用来给她补充体力的东西。 这些事情在任何一个认识菲特奈的人看来都难以理解的。 哪怕曾经被驱逐,流落到伊索森林里生活,在星辉里承受着大部分人无法承受的压力,并且见证了许多重视之人的死——可她的样子一直都是高贵优雅的,很少出现失态和狼狈。 这样的她,贵族的气息显然已经烙印在了她的灵魂之中。 于是当她在做出这些有违自己气质的事情时,理所当然会让人觉得不可置信。 菲特奈在做完这一切之后,便默默地坐在一边,等待伊莲醒过来。 “这个时候不应该搜查一下这里?” “没有必要——不是你说的,这个女孩是唯一可以被搜查到的东西吗?” “这倒是,不过——她难道是那位可怜之人的女儿吗?” “也许只是仆人而已。” 菲特奈和光辉闲谈了几句,接着他们便听到了低低的呻吟。 听到这个声音,菲特奈站了起来,走到了伊莲视线可以接触到的地方。 那个瘦小的女孩的眉毛动了动,她睁开眼睛,还在熟悉周围的环境,最终——在看到菲特奈的时候,菲特奈清晰地感觉到她的眼睛里出现了一丝惊讶。 “这里……您……”伊莲已经想起来自己在什么地方了——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感觉一切像是梦。 为什么这里会出现一个陌生人?她是谁? “你现在的感觉如何?”菲特奈问。 “我……好像……”伊莲喃喃自语,接着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比起之前呢。” “好像……好了一些。” “那么再吃点东西吧。”菲特奈说道,在她诧异的眼神中转身从厨房中端来一个碗。 看到这些,伊莲或许是感到饿得无法接受了,接过了碗后便有些不顾形象地将它们喝下去。 看起来确实是好了一些。 菲特奈静静地看着她吃完,说:“味道可能不是很好。” “不……这个时候能够吃到东西……已经很满足了……您……”伊莲摇了摇头,已经恢复过来的精神让她注意起菲特奈的身份。 “我是菲特奈,菲特奈·弗雷顿。” 第三百三十三章 卑微之人所揭示的真相(1) “我是菲特奈,菲特奈?弗雷顿。” 当! 菲特奈愣住了,因为听到了她的名字后,莲伊手上的碗掉落在地上,滚出了一个狼狈的弧度。 菲特奈于是顺着碗掉下去的地方看,接着她感觉到莲伊快速的情绪变化——那个瘦小的女孩想要站起来,却摔下了沙发,狼狈不堪的程度要超出那个掉下去的碗。 她在做什么?菲特奈想问,而莲伊很快告诉了她答案,她跪在了菲特奈面前,急切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是领主大人……给您添麻烦了……” 菲特奈感觉措手不及——她从来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中还有如此卑微的仆人。 更让菲特奈觉得诧异的是,莲伊没有怀疑过她的身份——哪怕她只是告诉了自己她的名字。 莲伊的眼神却很笃定。 在她的心里,这个突如其来的,显然是救了她一命的人,是不会撒谎的。 尤其是——菲特奈身上不自觉所流淌出来的气质,在一位自认为卑微的仆人的眼中,是很明显的贵族的标志。 “你……”菲特奈望着她,在看到莲伊仍旧保持着这个动作,似乎没有起来的打算后,改口,“我不喜欢仆人这么做。” 这句话是有效的,因为莲伊的动作立刻僵住了,接着她抬起头,试探与软弱混合的眼神中, 终于因为菲特奈那双神情平淡的眼睛中找不到愤怒的痕迹而松了一口气,接着她站了起来,朝菲特奈深深地行了一个礼:“您是我见过,最仁慈的领主大人……” “你知道我是夏芙林伯爵。”菲特奈对话语的关注点似乎从来都和其他人不一样。 “是的……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莲伊说,“城里都传遍了。” 菲特奈点了点头。 “请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助您么?我会尽力做到的——无论付出什么代价。”莲伊急切地说道。 这是一个习惯胆怯的女孩。 “我不知道你曾经遇到过什么,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如此对自己。”菲特奈说,“如果你认为自己这么说,会让我觉得你可以尽力而为的话,就错了——将这些东西挂在嘴边,会让人觉得你不值一提。” “可我本来就……”莲伊苦笑了一声,可她很快就发现自己的下意识不合时宜,立刻不再说话。 “那样什么都改变不了。”菲特奈摇了摇头。 可这一切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改变的。 “这里住的人是查德·奎德吗?”菲特奈决定换一个话题。 “是的,这里是查德先生的宅邸。我是他的女仆。”莲伊说,“可是……他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回来过了。” 菲特奈看了她一眼——在说道查德的名字时,莲伊的眼睛里闪现了一丝畏惧。 有些主人对自己的仆人并不好——这其实是很正常的事情,不过对菲特奈来说,却不太正常。 “他死了。”菲特奈说。 莲伊一愣,她的眼神变化复杂,先是疑惑,再然后是恍惚、惊讶、欢喜、惶恐……在回归疑惑。 “他的死不会拖累其他人。你不需要担心自己的安全。”菲特奈向四周看去,“这里还住着其他人吗?” “没有了。” “那么,他最近有送什么东西来这里吗?”菲特奈说,“像是文件一样的东西。” 让菲特奈意外的是,莲伊摇了摇头:“查德先生已经有好几年没有来过这里了。” “那么,他没有将你接到他的新住处的决定吗?” “不会有的,我是一个笨拙的人,一样东西总是要学很长时间,查德先生一向对我很不满意。” 菲特奈点了点头。 莲伊不会撒谎——至少从她那一双疲倦到几乎可以称作不惧一切的眼神里,可以看出来。 那么,没有一样东西,是查德近几年带回来的? 是阿普顿在撒谎吗? 菲特奈突然有了这个猜测——当时的阿普顿发现自己即将被杀死,很有可能会想方设法地逃离塔夏波尔。 不过,即使他活下来,遇到这样的情况,他又该如何处理? “大人,您在寻找什么吗?”莲伊察觉到了菲特奈正在思考,于是问道,“查德先生其实从五年前开始就不怎么来这里了。” “那么你以什么方式维生?”菲特奈问。 “我想是他的其他仆人寄来的钱——或许在他的账册上,还存在着这一座房子吧。” “三年前这笔钱断掉了?” “是的。” “具体的时间呢?” “是716年的祝福之月,每年这个月我都会收到从查德先生的领地里寄来的钱。” “每年一次?717年的时候他没有寄来?” “没错,716年是最后一次。” 菲特奈又一次陷入了沉思。 她想起来,劳勒告诉他,莱特塔带来的最后一笔钱是在716年女皇之月——那一年的跋涉之月正好是罗尼德先生去世的时候。劳勒还告诉她,当时自己偶然听到,莱特塔打算去一趟德莱顿。 在德莱顿并没有出现过莱特塔的传闻,菲特奈想要去求证也很难。 菲特奈甚至想到了莱特塔的家族,乌兹尔德家族——现在乌兹尔德伯爵是鲍里斯,鲍里斯又是以希尔顿调查署的一个办公室的管理者。 线……越来越多了。 “但是,大人,我最近倒是收到了一些别的东西,不过您可能不会感兴趣。”莲伊突然说道。 菲特奈的思路被打断了,她转过头去看着她,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是这样的,我喜欢读书,虽然我不认识字,所以想找些东西练字,可当时已经没有多余的钱了——我在与我姐姐通信时提到,于是她寄来了一个本子,说是有人赠送给她的,而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她没有我这些麻烦的兴趣。”莲伊小心地检查着自己说话的逻辑,语速有些慢。 “你的姐姐?她在哪里,为谁服务?” “她在海因城,为当地的一个商人做仆人。” 海因城。 菲特奈皱了皱眉,接着说道:“将那样东西给我看看。” “好的,但我可能需要寻找一段时间,请您稍等。”莲伊点了点头,站起来,朝房间走去。 第三百三十四章 卑微之人所揭示的真相(2) “光辉——你以什么方式探寻事物。” 当莲伊去找东西时,菲特奈开口,声音很轻,几乎没有人可以听到。 “当然是以你的话语——我想你或许没有察觉到话语的力量。人类的存在,是以人类的话语的证明的。” “一个人在不同的人的眼中是不同的——我有些怀疑我让你找的人根本不是查德。”菲特奈皱了皱眉。 “查德已经死了呢,如果要找的话,我会明确告诉你,他在德莱顿——这是你记忆中显示出来的真相。”光辉的声音此时十分冷静,“你的话确实是我寻找一样东西的依据,但是我只是去感知你的话语背后‘他’存在着怎么样的荣光,从而获得真正的判断。我无法寻找到普通人,因为所有的普通人没有所谓的荣光可言。” “那么,现在是怎么回事。” 菲特奈觉得有些头疼,放弃了与光辉讨论原理的问题。 “没有问题——我从你的话语中找到了一位与这位莲伊小姐有关的,拥有特殊光辉之人——如果真的有什么所谓的问题,那么便是,在你的心里,可能有另外一个人更加适合这个描述。” 另一个人? 菲特奈一怔。 “你想要知道的东西,承载着名为屈辱的词汇,以及某些无法确认的生命信息在那之中。”光辉重复了一次自己感知的东西,“在我的心里,这个人承载着无可言语的光——显然,与你心目中要找的人不同呢。” 显然如此——原来错误在这里吗?菲特奈忽然间觉得迷惑起来,如果是如此的话,那么,这个人是谁?还正好与查德家乡的女仆有联系? “久等了,领主大人!”这时,莲伊已经找到了她要找的东西。 菲特奈看向她,她正双手捧着一个…… 记录本。 记录本是被打开的,里面有莲伊抄录的东西,粗糙的墨水和鬼画符一样的字体——可里面透露着一股认真。 “十分抱歉,我没有好好保管……”莲伊看到菲特奈的眼神落在她写的字上,于是脸有些红,说道。 “这应该算是你的东西——谢谢。”菲特奈接过它。 这种本子菲特奈见过——属于以希尔顿调查署,似乎是专门为了那个机构制作的,方便携带是最大的优点。 封面上便写着记录者的名字。 史丹尼?加布里尔。 菲特奈瞳孔一缩——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这个人——在科里福的嘴中,那一位失踪的加布里尔家族的贵族。想到“失踪”这两个字,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翻开了笔记。 记录从716年女皇之月开始,以希尔顿调查署的正式成立是在716年的祝福之月,这其中有三个月的时间,史丹尼当时很可能已经加入了以希尔顿调查署。 【716年女皇之月3日:我很高兴接受这个任务,科里福先生告诉我,我需要在特开罗兰领地寻找一些线索,如果那个理论确实成立的话,我们需要一些证据来定罪】 【716年智慧之月12日:今天和一些冒险者谈到了海因城,我想线索应该在那里,抱歉,记录中说了如此情绪化的话,但是我感到了十分的不安——很显然,他们确实是会种植那些东西,真是太可怕了,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716年跋涉之月1日:我到达了海因城,今天几乎没有什么收获,这里看起来和特开罗兰的其他城市没有什么区别;我去询问了一些当地人,他们没有什么线索——我开始觉得疑惑了,如果那些东西真的被大量的种植,它们一定会影响到生活在这附近的人。】 【716年跋涉之月2日:昨晚接到了来自科里福先生和达尔先生的信,我被要求对教廷的教堂彻查,还给了我搜索令,但是我的不安越来越重了——因为我听说,海因城的教堂是旧式的。】 【716年跋涉之月4日:我已经有两天时间没有睡了,太奇怪了,我想要调查的东西毫无线索,可是今天前往教堂时,教廷之人的态度好得不可思议,甚至给我看了他们的金库——没有任何的异常。(这个地方空出了一段,史丹尼在这里用笔画了一个简单的平面图,看起来像是教堂的平面图) 但是…… 我竟然有些想我的母亲了——父亲大人总是偷偷和我抱怨,母亲实在是太过苛刻了,这一点是正确的,母亲对我的态度时时刻刻让我觉得喘不过气,我去了以希尔顿调查署时,她告诉我,我如果这么做,那么她将不再是我的母亲——我当时还觉得高兴哩。可我现在竟然觉得有些悲哀。 我以前只有一次失眠的经历,那时候只有母亲注意到了这一点,可是现在,我是一个人。】 【716年跋涉之月9日:大事不好了。我应该无法活着回去了,希望我做的一切是对的——这本笔记如果有人看到的话,请根据我的提示告诉科里福先生,我是被谁杀死的。】 菲特奈的表情越来越严肃,以至于她周围的空气能够凝结出一层冰霜。 莲伊看不懂这本笔记上的内容,下意识地后退——因为此时菲特奈身上的气势太过浓烈,浓烈得让她感到害怕。 菲特奈的视线落在了最后一页上——那儿画着一个家族纹章。 黑雀。 威兹德姆家族。 716年跋涉之月到进展之月中提出了巴洛之花假说。 菲特奈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自己和埃利奥特讨论过的,有关于以希尔顿调查署做的事情——跋涉之月,正好是史丹尼遇害的时候。 史丹尼应该在9日,写完最后的记录后,将它交给了在海因城中值得信任的人——他选择了莲伊的姐姐,大部分仆人不识字,可见史丹尼并不打算有人“第一时间”发现这件事情,或者说……他这么做是因为别无选择。 记录中有关于跋涉之月的前十天是很频繁的,虽然完整被记录出来的只有几天,可是其他日子是有些草稿的——他想写些什么,但是迟迟没有落笔。 还有,巴洛之花假说。 史丹尼多次提到,自己是为了一样东西而前往海因城的——显然,那是巴洛之花。 第三百三十五章 卑微之人所揭示的真相(3) 巴洛之花不是普通的花,在路德王国,它几乎是禁忌魔药植物。 菲特奈的脑子高速运转,她想到了自己和埃利奥特的那些讨论——安德鲁国王的死亡受到了一些人的质疑,但是之后被一个现在已经不怎么被人在意的假说平息了,那便是巴洛之花假说,巴洛之花假说的提出在716年的跋涉之月到进展之月之间。 史丹尼在716年的跋涉之月遇害,时间不会超过进展之月。 再根据史丹尼之前的笔记,菲特奈觉得自己有了一些猜测。 以希尔顿调查署,怀疑毒死了安德鲁国王的人与教廷有关,史丹尼是那个被派出来的人——巴洛之花假说的提出虽然是在跋涉之月后,可是根据史丹尼的笔记,这个猜测是早在那之前便有了,很可能,那不是结果。 而是“目的”。 史丹尼想要找一样东西——一样证据,那样证据将证明教廷是杀害安德鲁的元凶,而现在看来,那样东西是巴洛之花。 可是……和史丹尼的记载一致,巴洛之花只能吸收生物的尸体腐化时产生的腐殖质,人类的尸体将提供最好的养料——如果教廷真的在种植那种东西,那么海因城周围会有墓地。 墓地有公墓和荒废的墓地,前者不可能作为种植地,否则,史丹尼也不会说那些海因城的居民们根本没有察觉到这些了,可是荒废的墓地……哪来的尸体?教廷以神圣出身,为什么会允许这种东西?他们即使不择手段,也不该有这样的选择…… 史丹尼显然对此疑惑不解。 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事情——科里福寄给他的信,要求他去搜查教廷——这个命令还加上了达尔先生这个称呼,显然,这个命令与米塞有关。 史丹尼搜查了教堂,但毫无结果。 什么事情让他好几天没有睡,他的猜测还有什么?教廷到底有没有种植巴洛之花? 菲特奈皱眉,巴洛之花不是巴别伦那种毒药,两者是不一样的——可惜她没有机会去检查安德鲁国王的尸体,否则根本不需要提出什么乱七八糟的假说。 太乱了。 菲特奈决定先把巴洛之花放下,将视线落在了放在最后一页的威兹德姆家族的家徽——显然,这个就是史丹尼所说的提示。 很明显的提示,害死他的人是威兹德姆家族的人。 有可能吗?有。 菲特奈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她知道的威兹德姆公爵,奥德里奇?威兹德姆是一个不择手段,只为了保存家族利益的人,因为他生来就被作为这样的工具培养,为此他甚至不在乎妻子的性命与女儿的幸福。 米塞继任后,很多事情,这位国王都没有再依赖这个庞大的家族,菲特奈猜测,这和威兹德姆家族的信仰传统有关——威兹德姆家族的出身与教廷有关系,在自己以前看过的很多过去的记载中,威兹德姆家族都是十分忠诚的信徒。 这也是为什么威兹德姆家族与摩罗尔斯家族会一起获得公爵头衔的原因。 一旦失去了被宠信的机会,奥德里奇必然会做些什么阻止这一切——原来,一直在帮助教廷的人中,也包括他吗? 菲特奈感觉自己的身体一寸一寸地冰凉下去,她的手攥成拳头,像是在抑制什么激烈得几乎要爆发的情绪。 她的立场,很多人都能看出来是与教廷为敌的。 在威兹德姆公爵眼里,那位菲特奈?威兹德姆,果然已经死了——想到这里,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微微地颤抖,她的双眼中蕴含着狂风和巨浪。 莲伊此时看着菲特奈,眼神里既有疑惑,又有担忧和害怕。 “莲伊。”忽然,一切风平浪静——菲特奈眼中蕴藏的狂风暴雨忽然停歇,重归平静——声音像是起初一样,很轻。 “啊?是的,大人,请问您有什么吩咐……” “你有什么可以去的地方吗?” “没……没有。” “那么,来塔夏波尔吧,我缺一个女仆。”菲特奈的话让莲伊的眼中再次爆发出那种夺目的光辉——那是在她感到不可思议和惊喜的时候才会露出的神情。 “大人……我……”莲伊激动得眼泪都要从眼眶中涌出来。 她想活下去,因为那样至少有机会接触到她喜欢的东西,死了就没有办法了——所以她很害怕,菲特奈理所当然地将自己抛下在这里,查德已经死了,她也无处可去——她必然迎来死亡。 “我也只是说一句话罢了。以后做好你该做的事情便可以了。”菲特奈对莲伊那种自卑的态度几乎是毫无办法的,所以她为了做预防说道,“不要认为十分轻松,所以你现在不要认为这一切很美好——另外,不需要喊我领主大人,我叫菲特奈。” 想要抵挡这些事情,最好的办法显然是恐吓对方——不过她施恩的态度太过明显,以至于连莲伊都觉得她的话没有身为恐吓的说服力。 “好的,菲特奈大人。”于是,莲伊难道地感到轻松,笑着说。 菲特奈顿了顿,没有说话。 她还有些事情要做。 “那么现在……菲特奈小姐,要去什么地方吗?”莲伊看到菲特奈又沉默了,等了一会儿,问道——她不知不觉间已经不认为菲特奈十分可怕了。 “明天回去。”菲特奈望着那暗下来的天,轻声道。 她此时已经做了一些决定。 她要去一趟海因城——那儿必然有些什么秘密,才会让史丹尼陨落于那儿,同时,从那里归来的达尔遭到了杀害,很可能是因为他对海因城的一些调查。 另外,她还要写一封信…… 米塞尽管不再重视威兹德姆家族,可是威兹德姆家族显然在暗流中注视着那位年轻的天真的国王。 如果不让他提高对威兹德姆家族的警惕的话,只怕那位国王的安全会使得整个国家的复杂情况摆到明面上来。 她还需要时间去做其他的事情,绝不能容忍这样的情况发生。 至于,她既然来自威兹德姆家族,为何不去为那个家族着想。 菲特奈想起了那一场觉醒仪式,她孤单地接受着所有人像是刀子般的目光——尽管背后的家徽旗帜如此明显。 第三百三十六章 意味着死亡的放弃之时(1) 跋涉之月降临,这样的日子在德莱顿里没有什么区别,只当是有几个月黑夜的日子罢了。 王宫里,米塞在书房中等候着被叫来的人——这个过程中他偶尔会阅读一些信件和书籍。 一封来自夏芙林领地的信放在他的桌上。 收到信时,他有片刻的恍惚。 自从菲特奈离开夏芙林领地,德莱顿里发生的事情变得“正常”了许多——一些事情显然已经无法挽回。 他拆开信,眼神中流露出了一丝错愕。 “陛下。”就在他将信看完后,敲门声将他从思绪里唤醒——他应了一声。 科里福从门外走进来——达尔·摩根死后,他接手了以希尔顿调查署署长的位置,不过工作和过去没有什么区别。 以希尔顿调查署因为人数的减少,以往经常安排在以希尔顿调查署的工作多数被撤销了。 不过米塞还是十分信任科里福的。 “这几天过得还好吗?”科里福走进来时,米塞喝了一口咖啡,说道。 “感谢陛下,和平时差不多,挺好的。”科里福说。 “我听说你这几天在收拾自己的产业——是想到我想要让你出去一趟了吗。”米塞笑了笑。 “我已经窝着很长时间了,是时候做些事情了。”科里福的回答中没有什么不满,“陛下是希望我去一趟特开罗兰吗?” 米塞没有立即说话。 他似乎在思考某种可能性——科里福没有催米塞,静静地坐在原地,眼神落在放在桌上的花瓶,盯着上面的花纹发呆。 “有一件别的事情,昨晚,威兹德姆公爵写了一封信给我。”一段时间的沉默后,米塞说。 科里福抬起头,与米塞对视。 威兹德姆家族已经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无论之前发生了什么——科里福也拿不准威兹德姆公爵的立场。 “他希望借走一部分‘德莱顿之盾’。”米塞说。 “什么?!”科里福少有地失态,他伸出手触摸花瓶的动作顿在了原地。 德莱顿之盾是一支军队,一支只属于米德鲁斯家族的魔法师军队——他们只受皇室差遣,是一支非特殊阶段绝对不会被使用的军队。 即使只是部分借出,但是…… “陛下,恕我直言,威兹德姆公爵大人,说了自己的理由吗?”科里福顿了顿,问。 “‘出于不能直言的恳请’。”米塞说。 科里福和米塞的表情一样,都感觉到这件事情有些奇怪。 威兹德姆公爵不是一个会用“恳请”来书写理由的人,尤其是想要借走这一支军队的一部分。 听起来太可笑了。 “而且,我还收到了另外一封信,来自夏芙林伯爵……”米塞继续说。 科里福愣了愣。 他起初认为菲特奈是想要为威兹德姆公爵提供合理的请求,可是——他知道那个少女的过往,知道她与威兹德姆家族的矛盾要大于和解。 “她在信上让我提防威兹德姆公爵,因为威兹德姆家族的一些信仰过往。”米塞说——这些话让科里福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我在思考,我应该相信谁。” “我想……陛下已经有自己的答案了。” “威兹德姆家族——我本来十分依赖那位公爵大人,可是,在我的父亲死去之后,他无动于衷,我恳求他帮我找到一些结果,但是他拒绝了。”米塞说道,“没人相信安德鲁国王是死于疾病,因为他已经坚持了那么长时间,不会轻易地……” 科里福没有说话。 “我已经拒绝了威兹德姆公爵,但是我想知道,菲特奈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我记得,威兹德姆公爵是她的父亲。”米塞缓缓道。 “她曾经被驱逐,而她的父亲或许就是做这件事情的人。”科里福沉默了一会儿才说。 “这个理由确实很合适。”米塞点了点头。 科里福感觉米塞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米塞以前是个无论发生了什么都态度积极的人,快乐也好,悲伤愤怒都好,都会将那些表情清晰地表现出来。 但是他现在忽然发现,自己不知道该如何判断米塞的心情了。 他是什么时候变的,是从菲特奈的册封仪式后吗? “好了,这些事情,你知道就好了——接下来让你做的事情很简单。”米塞摆了摆手,“去一趟安森迪尔公国。” 科里福的眼中有一瞬诧异。 “我想了想之前发生的事情。现在再去调查教廷没有任何意义,”米塞说,“帮我去调查,戴茜在安森迪尔公国做什么,她是真的要嫁给……不,是艾德,是真的想要娶她吗?或者,他有什么其他的打算。” “您在怀疑艾德?”科里福感觉自己的声音有一瞬颤抖。 科里福是畏惧艾德·安森迪尔的。 可是此时他不是因为这份畏惧而感到惊讶,而是因为米塞竟然要从艾德下手——他之前不是认为艾德是一个对路德王国有力的盟友吗? “我没有怀疑艾德,我怀疑的人是戴茜。”米塞说道,“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帮我调查看看,她在做什么就可以了。” 科里福顿了顿,接着点头:“那么,如您所愿。” ================================ 海瓦格领。 奥德里奇?威兹德姆已经在家里休息了一段时间了,这段时间里他没有见其他的贵族,作息变动让一些资历老的仆人感到惊讶。 比如这个时候,他本来应该与领地内的其他贵族共进晚餐,一起谈到最近的一些状况,但是现在他坐在家族特质的花房里,在看着一本书的时候睡着了——以至于费奇将晚餐送过来时,一时间陷入了为难的境地。 但是奥德里奇很快就醒过来了。 “先生。”费奇立即说道,他将餐车推过来,为他将菜端出来。 “费奇,那封信你是什么时候寄出去的。”奥德里奇看了一眼费奇。 费奇的手抖了抖。 “先生,我不明白……” “你暴露了重要的东西。米塞很快会注意到这里。”奥德里奇的声音渐渐冰冷起来。 “可是,先生……那些事情……确实是违背了……” “威兹德姆家族,从来都不该是米德鲁斯家族的附庸。” 第三百三十七章 意味着死亡的放弃之时(2) “威兹德姆家族,不该是米德鲁斯家族的附庸。”这时,奥德里奇?威兹德姆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意味着“威兹德姆家族”——它无比强烈,笼罩一切。威严是最好的代名词,而那威严仅仅来自一个人。 有时候,这就是属于威兹德姆家族的独特之处,这个家族的人永远都不多,基本上家族每一代都只有不超过四个孩子。 奥德里奇本来有三个哥哥,加上自己的妹妹莱莉雅,是人数最多的一代。 “这个家族的一切都可以称作残酷,我赢得那场战争,也意味着三条生命的结束。”奥德里奇继续说道“那是我的三位哥哥——这件事情你应该很清楚。” “是……”费奇在那股气势的影响下,勉强才能够回答他的话。 “菲特奈?威兹德姆是一个不合格的继承人——我认为她可以在训练下继承这一切,但是她的作为让所有该被称作威兹德姆家族的人都失望的。”奥德里奇说道,“不过这些事情已经不重要了。” “先生?”费奇一愣。 这时,费奇看到,有一些身着盔甲的人从四周走出来,他们身上的金属散发着冰冷的光泽。 “米德鲁斯家族会付出他们所要付出的代价的,而这些事情——你不该多管闲事。我本来不想在乎你做的那些事情,可是你让米塞注意到了这里,这让我不得不提前准备。”奥德里奇说,“费奇,再见。” “不……先生……不……”费奇摇了摇头,双眼里透着复杂的情绪——更多的是绝望,“您不能……” “再见。”奥德里奇又说。 费奇被架了出去。 那是一个从他出生开始便在照顾他的仆人。 但是那又如何。 奥德里奇?威兹德姆看了一眼那些菜。接着将视线转移到了天花板上——他坐在椅子上,抬起了头,脑海里浮现出,那一天,他胜出时的场景。 他站在他的父亲面前,身后是三个哥哥的尸体。 “威兹德姆家族只需要一个继承人,一切都将以威兹德姆家族的荣耀为重——孤僻和高贵是我们家族活下去所必要的态度。记住了吗?”当时,他说。 奥德里奇还想到了一些事情。 这个日子里,白天不会醒来,黑夜漫长无边。 ============================= 菲特奈回到塔夏波尔后,并没有立即前往海因城的打算。 玫瑰五月的产生与黑雾有关,驱散黑雾,或者说解除这种名为玫瑰五月的状态是教廷的天职,即使他们有什么打算,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行动——更何况,这样的氛围中,教廷擅长的法术会被削弱。 她还需要去稳定一段时间夏芙林领地的状态。 这是一个忙碌的玫瑰五月——菲特奈几乎走遍了整个夏芙林领地,前往那些接近森林的村子,帮他们驱散黑雾,以及提供一些物资。 这些事情是格雷德以前做过的事情。 于是当菲特奈让这些传统重新回归的时候,夏芙林的人们开始意识到,这个少女所做的事情和格雷德一样,她在做对他们而言有利的事情。 像是巴泽尔这样的贵族也被菲特奈清理掉了。 混乱的夏芙林领地,一个人死去会因为各种原因,哪怕原因听起来莫名其妙——包括贵族,也会如此。 重要的是,这些不合格的贵族掠夺了许多菲特奈此时紧缺的财物。 这件事情的进展过程中,菲特奈选择与优利卡合作,强盗们可以获得报酬,作为交换,这个玫瑰五月他们不会再对平民下手。 这些事情对菲特奈很有利,至少在玫瑰五月结束的时候,整个夏芙林领地都会记住夏芙林伯爵的名字。 ===================================== 科里福来到安森迪尔公国的时候已经是迷雾之月了。 安森迪尔公国对外人的戒备心十分重,不过科里福用的身份证明上证明他是安森迪尔公国外的小镇里的一个居民。 他并不喜欢这座城市,黑暗,压抑。 就像是艾德给人的感觉一样——虽然他的外表总是让人觉得他彬彬有礼,温和友善。 表面和藏在深处的东西永远是不一样的,不是吗? 科里福叹了一口气,他穿着一件驼色的风衣,走在这个可以称作是水城的地方——多数时候人们用船出行,而开始下雪之后,湖面有一段时间会结冰,这个时候就只能使用那些桥了。道路也可以说是狭窄的。 和路德王国的人不一样,安森迪尔公国的平民根本不畏惧玫瑰五月,他们似乎对死亡的威胁十分熟悉,哪怕在这个处于角落的世界,看起来多么地阴暗,多么地弱小,可他们也似乎因此滋长了一些可以被称作勇气的东西。 科里福找到一所旅馆居住下来,这里也是酒馆,总是有人在楼下喝酒,讨论着最近发生的事情。 这些地方对获取情报很有用处。 “最近怎么样?” “没有怎么样——一切都是老样子,闲了很多!” “哈,这是好事。” “是啊!谁希望一天到晚地辛苦,早几年在矿山上的工作可真是麻烦透了。” 科里福走下楼梯,听到这些人在讨论着发生在安森迪尔公国的事情,面无表情——早几年指的是维森执政的时候,那时候的他采取的政策是无疑是主战的,为了证明安森迪尔公国才是真正的“天选者”。 然而那一切都被他的儿子,艾德?安森迪尔改变了,艾德杀了他,并且让那些不休的工作停了下来,看起来似乎一切都是在为了安森迪尔公国的人着想。 但是…… “艾德什么时候才娶那个路德王国的公主?” “那个公主,我听说她根本不是路德王国国王的亲妹妹。” “是吗?我还以为这是艾德的一些策略呢!” “他是个可怕的人——那些事情还是少说点好。” “是吗?哈哈哈……也是,当年维森还在的时候,他可是差点要死在自己父亲的手里了。” 安森迪尔公国的人似乎都不忌讳地谈论他们的统治者,这些事情在路德王国几乎是没有的。 也许这意味着自由,或许意味着压抑表现下的另外一种突破——总之,这里是一个很特殊的地方,至少是,戴茜无法接受的地方。 第三百三十八章 意味着死亡的放弃之时(3) 戴茜确实已经要无法承受这一切了,她讨厌这个地方,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厌恶这个地方。 这是一个黑色的地方,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色彩,这些事情听起来令人气馁——戴茜本来便是喜欢五彩斑斓的人。 压抑的,痛苦的,这些事情如果降临在菲特奈的头上,那么会变成隐忍和一个个的计划,直到打破这一切,但是对戴茜而言,就会变成强烈的愤怒和反抗。 她想要将眼前被她厌恶的东西被彻底打碎,只有这样她才会感到松一口气。 当——! “你在做什么?怎么那么蠢啊!”戴茜此时的情绪已经非常激烈了,她打翻了仆人送来的甜品——随着清脆的响声,那一道可怜的甜品被摔得稀烂。 “十分抱歉,殿下。”仆人恭敬地说道。 这种卑微的姿态则让戴茜十分无力。 她希望自己针对的人可以同样激烈地反对自己,而自己则应该理所当然地打倒对方——这个卑微的样子简直让人提不起劲,也完全没能感觉到松了一口气的舒服! “滚出去!”戴茜冷冷地说道。 仆人闻言,恭恭敬敬地向她行礼,准备离开——可这个动作又触怒了戴茜,她扯过仆人手中银盘,举起来,想朝她的额头砸去! 仆人被砸中了额角的同时也在重力下摔倒在地上——不过这个仆人全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是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 “殿下,请问发生了什么?”这时,一个身影出现在了这间专门为戴茜准备的房间里——那个女子,菲特奈会对她熟悉而陌生,因为菲特奈仅仅在开学的一段时间见过她——克里斯蒂。 “你们的仆人都是这个样子吗?”戴茜指着那一位仆人说道。 “是的。”克里斯蒂说,“这些仆人多数是维森时期留下来的,那一位大公不希望有人违抗他的意思——如果你觉得这位仆人碍眼的话,我可以让人将她杀掉。” 这句话轻飘飘的,很随意。 可在路德王国,这些事情令人诧异无比。 戴茜目瞪口呆,她以为自己做的事情已经足够惊人了,可是……在安森迪尔公国,这些仆人确实不能算是一个人。 “我……”戴茜被克里斯蒂的话惊讶得没能够说出下一句话。 “请问您有什么不满意的么?我会和艾德先生说的。”克里斯蒂继续说道。 克里斯蒂是现在这座城堡的管家,谁都知道她隶属于艾德。 “艾德……对了!”戴茜的神色终于变得轻松了一些,“我想见他——他很久没来看过我了,他人呢?” 在戴茜的心中,艾德已经算是自己的未婚夫了。 “艾德先生最近的公务十分繁忙,我会和他说的,如果他真的没有时间的话,十分抱歉。”克里斯蒂说。 “我才不在乎——我要见他!”戴茜心中的好胜心又被激起,“马上让他来见我!我都要被烦死了!” “好。”克里斯蒂轻轻地应了一声。 戴茜的表情因而变得好起来,她开始期待起来——每一次艾德都会给她一些惊喜。 她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没有注意到那位站在角落的仆人。 克里斯蒂从那位仆人身边走过,声音轻而冰冷:“你知道该怎么做。” 仆人点了点头,她跟着克里斯蒂走出门,那一瞬间,有一行泪从眼眶中划落。 克里斯蒂一路朝着艾德的书房走去。 这些年来,她已经熟悉了这里的一切。 她谈不上对谁有什么感激。 这是一个没有人情味的地方,一切事情都可以用“交易”来形容。而价值的标准是是否对那位喜怒无常的领导者有用。 她很快来到了书房的门口,站在书房前,她听到了从里面传来的声音。 “听起来,你们的人,并不是很喜欢现在这份工作呢?” “不,先生,是我的错,我会去督促他们的。” “为什么那么激动?我觉得他们确实需要休息一段时间——太辛苦可不好?” “不……先生,他们的怠慢有我的错。” “哈,乔伊斯,为什么那么害怕?你的错?你有什么错呢?你们斯帕克家族做得很好——我非常满意。” “那么……” “把肇事者找出来,杀了。” “是……” “你先走吧,最近的事情很多,确实辛苦你了。” “希望不辜负您的好意。” 对话出现了中断,克里斯蒂在听到门把手转动的声音时,艾德的声音再次响起。 “不要再有……下次。” 即使站在门外,克里斯蒂也因此颤了颤。 更别提乔伊斯?斯帕克了。 门打开,乔伊斯脸色苍白,可以看出在刚才和艾德的对话中他承受了多大的压力。 “克里斯蒂小姐。”看到克里斯蒂站在门外,乔伊斯顿了顿,接着轻声说道。 “辛苦了。”克里斯蒂缓缓道,接着从他身边走过,走入了书房中。 艾德坐在书房的沙发上——他不像是其他人,喜欢坐在象征着主人的桌子后的那一张椅子上——克里斯蒂知道他从来不坐那个位置。 一开始,克里斯蒂以为这是艾德在表达对维森的厌恶——因为这个书房以前是维森经常待的地方。 但是,现在的克里斯蒂觉得,艾德或许只是单纯地不喜欢主位。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想法——他掌控着一切,但是却不愿意成为那位主角,他让所有人畏惧,但是又没有人在说道那些黑暗上,将一切的矛头都指向他。 “有什么事情吗?”艾德说话了。 艾德此时并没有在处理文件,他正在盯着一个水晶球——水晶球里的画面闪烁,似乎是从克里斯蒂进来之后才开始的。 “戴茜殿下想见你。” “哈。”艾德轻轻地笑了一声。 克里斯蒂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她竟然猜到了艾德的这种反应。 相比起其他人,克里斯蒂并不是不害怕这个人,只是或许是她拥有一些特殊的作用,因此与这个古怪的男子走得更近一些罢了。 因此克里斯蒂确定自己还有价值的时候,便不会太过畏惧他。 “那是菲特奈吗?”克里斯蒂在水晶球中看到了一个她已经很熟悉的身影。 “啊,确实是。”艾德缓缓道。 “她对你而言很重要吗?”克里斯蒂忍不住问——如果不是亲眼见证艾德一次次地伤害那个女孩,她会以为艾德爱上了她。 艾德笑而不语——这种笑容和之前的又不一样。 第三百三十九章 意味着死亡的放弃之时(4) 克里斯蒂从书房出来后,她没有去回复戴茜——她觉得自己恐怕是有一个月的时间都不敢出现在那个公主殿下面前了,这两边的怒火她都无法承受,一边令她感到厌烦,而另外一边则会让她感到恐惧。 她走在走廊,到楼梯向下走时,默默地抬起头看了一眼。 卢森达,名义上的安森迪尔公国大公,单独住在楼上。 那是一个可怜的孩子,艾德手中的傀儡。 克里斯蒂叹了一口气,朝楼下走去。 ============================ 瓦内萨?斯帕克,她此时像是往常一样在宅邸里无所事事,此时的这个家族已经算站在了风口浪尖上了——自从卡塞悌家族被毁,斯帕克家族接替了已经变成烫手山芋的位子。 没有人敢反抗那个喜怒无常的年轻人,大家心知肚明。 连瓦内萨自己都清楚,只是……她此时坐在窗前,窗外漆黑一片,连一点光都没有——她娇美的脸苍白,表情麻木。 现在管理斯帕克家族的人是乔伊斯。 她的父亲,在这个家族获得那些恩准的一天,被派遣到了伊索森林中——正如大家所想的一样,他没有回来。 这是恩赐,也是警告。警示着他们不要忘记这些权力是谁赋予的,他们想要活下去——便不能小看那位看起来病弱的青年。 真是…… 咚。咚。 瓦内萨谁都不想见。 “小姐,是克里斯蒂小姐。”苏亚的声音响起。 瓦内萨的身体轻轻地颤抖了一下,她不知道那一位几乎代表了艾德的女子为什么要来这里。 “请进。”沉默了一段时间后,瓦内萨才说。 克里斯蒂披着一件黑色的斗篷,从外面走进来。 瓦内萨没有和她说话,甚至没有转过头看她。 “瓦内萨小姐,我想向您转交卢森达先生给您的信。”克里斯蒂没有在意这一点,她缓缓地说道。 “我知道了。”瓦内萨完全无法对艾德的部下产生什么好感。 “好的,我将它放在这里了……”克里斯蒂轻声说道。 “没什么事情的话,你可以走了。”瓦内萨甚至不去问,为什么克里斯蒂要亲自来送这一封信——这些事情并不重要,因为有时候这些人总是会用一些特殊的方式给她一个“惊喜”。 尤其是,卢森达还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瓦内萨想到卢森达,不由得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她很羡慕卢森达,在能力和思想上,卢森达都没有可以指望的地方,而瓦内萨却认为,这样要比自己好很多,她心怀着一些想法,但是却没有能力。 无力,悲哀。 “如果觉得难过的话,让自己忙碌起来,或许是一件好事呢。”克里斯蒂转身离开,在走出门的前一刻,说。 瓦内萨的嘴角勾起了一个微弱的、讽刺的,又悲哀的笑容。 她能做什么?克里斯蒂是在嘲笑她吗?但她,确实什么都做不了。 “放心,您很快就有事情可做了。” 克里斯蒂留下了一句话,离开了。 那句话让瓦内萨感到有些在意,或许是她确实无事可做,因此开始怀疑起克里斯蒂说这句话的目的——她是为了艾德而说这句话的吗?这是什么意思,有什么事情能让自己忙碌起来呢? “小姐,不如我们先看看,卢森达先生写了什么?”苏亚走了进来,她轻松地看出了瓦内萨的疑虑。 瓦内萨顿了顿,接着点了点头。 于是苏亚将桌上的信拿起来,拆开。 “咦。”苏亚有些惊讶。 “怎么了吗?”瓦内萨有些好奇。 苏亚将信递给了瓦内萨。 瓦内萨接过信,也感觉不对——这个信封捏起来太薄了。以往卢森达喜欢用很多信纸写东西,或者在信封里加入一些东西,这会让信封拿起来有些沉。 薄得让瓦内萨以为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放。 瓦内萨打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纸。 “这是……”瓦内萨皱了皱眉。 那个信封里确实只有一张纸,而纸上有一个纹路——那是一个家族的标志。 瓦内萨皱眉——这个家族的标志是一只鹰,被藤蔓包围。 斯帕克家族是安森迪尔公国里具有悠久历史的家族,瓦内萨从小就接触这些标志了,不过她认出这个标志还是花了一点时间。 “天啊……”瓦内萨想起了什么,发出一声惊呼。 苏亚面露好奇,但是她也很快想起了什么——这个家族已经被毁很长一段时间了——十年前,这是安森迪尔公国最著名的家族。 “我要去找哥哥。”瓦内萨立刻做了什么决定。 这件事情非同小可。 ========================= 克里斯蒂走出瓦内萨家族的宅邸,走在返回城堡的路上,这片区域,这条路只属于上层人士,而此时没有贵族想要出门,于是无比地冷清——因为这时是夜晚的时间,并正下着一场小雪。 雪花轻轻地飘落在她黑色的斗篷上,克里斯蒂呼出了一口气,浓郁的白色在让她眼前的画面被蒙了起来。 “小克里斯蒂,快跟上。”她的耳边响起了来自遥远之处的声音。 遥远指的是时间。 “爷爷,请等等我!为什么要跑那么快啊!” 她还想起来,还是那样的季节,她迈着有些笨拙的步伐,跟着眼前的人。 “不跑快一些的话,我们……” 沙…… 克里斯蒂突然“清醒”了过来。 很安静。 这种安静与白雪混合在一起,显示出了寂寥的意境,克里斯蒂望向四周,周围的一切被她的眼神扫了一圈。 沙沙…… 克里斯蒂的耳朵动了动。 砰——! 她向后一跃,在她刚才站着的地方,升起了一个冰柱——克里斯蒂皱了皱眉,看向身后。 砰——!砰——! 紧接着是相同的把戏,不过看起来,克里斯蒂没有什么能力阻止。 真的是这样吗? 克里斯蒂的嘴角动了动,眼睛中有一层冷光浮现,她看着冰柱升起的地方,在躲避下一根冰柱的同时,猛地抬起手,一个金属球被她抛了出去——! “唔!”在不远处的墙壁后传来了一个闷哼。 抓住了。 克里斯蒂沉默了一下,朝声音出现的地方走去——在巷子的角落,有一个驼色大衣的男人被红色的绳索束缚。 第三百四十章 意味着死亡的放弃之时(5) 看到这个男人,克里斯蒂皱了皱眉:“你是……路德王国的科里福……” “果然是艾德先生的部下,对我们调查得十分清楚嘛。”科里福笑了笑。 克里斯蒂闻言也露出了一个笑容:“看起来你很擅长转移话题——不过,作为路德王国国王最得力的手下,为什么会出现在安森迪尔公国,还袭击我?既然你认为我是艾德先生的部下——你想做什么?” 科里福当然是小看了克里斯蒂。 不过并没有超出自己的预料。 “尤其是,你现在可是栽在我手上了。”克里斯蒂看了一眼束缚着科里福的绳索。 “这个啊,我只是想试试看自己能不能直接将你抓起来,不能的话只能换个计划了。”科里福叹了一口气。 “这就是你们路德王国的人和人谈判的方式吗?”克里斯蒂挑了挑眉。 “并没有,只是我独有的。”科里福说,“我受陛下之命而来,意外地发现你可以帮助我。” 克里斯蒂顿了顿:“科里福先生,你怕是脑子出了一些问题吧。” “确实,单看这种立场我们确实算得上是敌对的——不过,我却不是身为‘科里福’的时候认识你的。克里斯蒂?亨利德小姐。”科里福说。 克里斯蒂的眼神变了。 她原本算得上是轻松的表情顿时变成了毫无表情的样子。 “那么,你是在哪儿认识我的呢?” “我以前有个名字,叫福莱特?艾薇尔。”科里福也不隐瞒。 “啊……是你。”克里斯蒂恍然,可紧接着,她问,“那,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你因为某些原因隐姓埋名——但愿这件事情可不是我害的。” 科里福缓缓地站起来——他只是被捆束了上半身,不过令克里斯蒂在意的是,在站起来的时候,科里福轻松地挣脱了绳索。 克里斯蒂后退了一步,藏在斗篷下的手摸到了什么。 “我还知道你们家族的特长是雷柏尔——放弃吧,我身上有对抗那种东西的药。”科里福说道,“709年,亨利德家族被血洗,安森迪尔公国最大的家族从此消失——几乎没有人知道真相,哪怕是唯一的幸存者,亨利德伯爵的孙女,克里斯蒂?亨利德也不清楚——这位克里斯蒂小姐逃出了安森迪尔公国,逃到了一个小镇里生活,并且随后加入星辉大学学习,在某一个事件中暴露了身份,因为身怀被威隆顿称作禁忌的法术特长,不得不成为艾德的部下——我说得对吗?” 克里斯蒂沉默了一会儿:“这件事情其实没有什么人在意了。” “其他人在不在意,那不是你的考虑范围——你已经知道了凶手是谁,对吗?”看着她,科里福说。 “你到底想做什么?” “如果我没有想错的话,你在做一个计划。”科里福说。 “哈。”克里斯蒂知道自己的一些事情已经被洞悉,便不再掩饰自己的表情——带着讽刺,“即使是这样又如何?我的计划里不该有你的存在——即使你表现了自己知道许多东西,但是……我仍旧可以杀了你,毫不犹豫。” “可你的计划里需要有路德王国。”科里福的话让克里斯蒂愣住了,“你想要为家族报仇,但是,杀了他——你需要弥补一些关系上的问题,仅仅依靠一个没有用的安森迪尔家族的继承人,是没有意义的。” “看来我们找到了可以详谈的事情?”克里斯蒂缓缓道。 “理论上是如此的。”科里福回答。 “明天下午,来这里,会有人领着你到你该去的地方。”克里斯蒂说完这句话后,向后退了一步,离开。 科里福目送着她离开——当她的身影消失不见后,松了一口气。 在克里斯蒂看来,科里福的战斗力不弱,但是实际上,他对魔力的控制力远远不及克里斯蒂——克里斯蒂拥有的那种天赋,虽说令她在天赋上本身的实力不足,但是可以支配的魔力却是毫无意外地的雄厚的。 他尽力地表现自己的价值——必须完成这个任务。 克里斯蒂想要杀死艾德——这一点他从“那个人”嘴中知道克里斯蒂原本的身份后便可以确定了。 要做到那一件事情可不容易,几乎是不可能的。 不过,那又怎么样? ============================= “亨利德家族的……家徽。”乔伊斯望着放在桌子上的纸,喃喃自语。 “哥哥——我现在想起来了,克里斯蒂这个名字,似乎是……”书房里只有兄妹二人,瓦内萨望着乔伊斯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急切。 “不可能的……那一场大火里没有人生还。”乔伊斯摇了摇头。 “但是!”瓦内萨急忙说道。 乔伊斯的表情显得有些痛苦,他当然知道这个可能性,或者说完全确认——克里斯蒂的名字和那位亨利德家族的小姐的名字重合很可能只是巧合,因为那样的名字在安森迪尔公国很多,可是,由那位小姐送来了一张亨利德家族的家徽…… “瓦内萨,冷静一些——我知道你猜想的那些可能性。但是,如果这是艾德的测试我们的方法呢?仅仅是一张家徽,我们就要拼尽一切吗?”乔伊斯皱眉,“尤其是,这是以卢森达的名义送来的——谁知道这是不是一个巧合?” 这种时候,微小的可能就尤其令人担忧了。 “去做吧——何必在乎这些!”这时,一个人推开门——兄妹二人看到了一位看起来只是青壮年的人走进来,他身上有爆炸性的肌肉,肤色泛红,仅仅头发和胡子是雪白的让人感受到他的年龄不小的事实。 “雷蒙先生。”乔伊斯立即站了起来,面露犹豫。 平时的他不会怀疑这位先生,如果不是他,斯帕克虽然不会走到现在的位置——虽然,也很危险。 “你们忘了艾德那家伙,最近要离开安森迪尔公国了吗?他待人是如何的呢?”雷蒙说。 乔伊斯陷入了沉默。 “态度就像是在对待一些猫和狗。”雷蒙继续说道。 乔伊斯的拳头渐渐地握紧,雷蒙没有说错。 “那么,谁会认为自己的猫和狗有可能反抗自己呢?”雷蒙的话令这对兄妹眼前一亮,“去找这位小姐来吧,看来会有有趣的事情发生了!” 第三百四十一章 意味着死亡的放弃之时(6) 一眨眼,现在是世界之月。 这是每年的最后一个月份——这个月过去后,太阳便会再次升起。 这对任何一个人而言都值得期待,因为整整五个月的黑暗过去,哪怕再习惯,也早已经厌倦了——每个人都希望看到一丝光,包括菲特奈。 英格里德今天吃完早餐后听说菲特奈已经去花房了——在塔夏波尔的花房是菲特奈自己做的,像是星辉里的那个一样,可以保存众多魔药植物——是英格里德认为最容易遇到菲特奈的地方。 “啊,洛奈!”果不其然,英格里德来到花房之后便看到了菲特奈。 对菲特奈而言,花房就相当于魔法师的工房,这样的环境是最适合进行魔药植物的研究的,但是菲特奈最近陷入了瓶颈。 这是一件没有办法与其他人谈论的东西。 菲特奈从实验中抬起头,她的脸上浮现出一层疲惫,眼底也有一圈浅浅的青色。 “艾伦蒂亚在上——你不会很长时间没有休息了吧?”英格里德忍不住说道。 菲特奈停下了手中的实验,在她面前有各类的魔药植物,摆放的状态与英格里德认识的那样不同——菲特奈从来都不是会将东西随意放置的人。 “遇到了些麻烦的事情。”菲特奈轻声道。 一些魔法师狂人会有这样的情况,遇到了瓶颈反而会更加地耗费时间。 英格里德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找我有什么事情?”菲特奈看了英格里德一眼。 她暂时不打算继续——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嗯……只是感觉你最近一直没怎么出现在大家的面前,让人觉得有些担心而已。”英格里德想了想——她总是有些奇怪的理由,看起来坚定无比,其实也是天真无比的表现。 菲特奈顿了顿:“不经常出现在人们面前不是魔法师经常做的事情吗?” “可你不算是魔法师啊!”英格里德理所当然地说。 菲特奈的动作僵在原地,她第一反应是自己不能使用魔力的事情被人们注意到了,可是很快,她觉得英格里德的理由应该和自己想的不一样,于是她问:“为什么?” “你不会做一些魔法师才会做的事情,比如很多魔法师根本不会考虑其他人的生死,而你一直在帮其他人的忙。”英格里德说,“而且还不像是一个贵族呢。” “我从小接受的是路德王国最严格的贵族教育。”菲特奈沉默了一会儿,“从小便被要求成为最好的贵族,冷静、自制,放下好奇心,保持矜持之心,永远只为了自己家族的荣耀战斗,尤其是威兹德姆家族,会注意这件事情。” 菲特奈不知道为什么想起这些。 刚刚出生在这个世界的时候,她对周围的一切都有好奇心,尤其是,当自己带着“上一时的记忆”时。 菲特奈·威兹德姆,曾经是个糟糕的孩子。 喜欢探索这个世界,以为没有兄弟姐妹的自己获得了新生。 “我以前……有一个朋友。”菲特奈突然想起了什么。 ================================ 海瓦格领。 玫瑰五月最后一个月,世界之月,奥德里奇·威兹德姆的生活没有因为月份而改变。他已经有几个月没有见过其他贵族了。 替代了费奇的管家是另外一个在威兹德姆家族服务了很长一段时间的人。 “先生,这是你今天的简报。”今天一早,他就将简报放在了威兹德姆公爵的书桌上。 奥德里奇的动作没有变化。 “等等。”管家停了下来,转头看向奥德里奇。 “先生,请问有什么事情吗?”管家问。 “你有孩子吗?”奥德里奇随口问道,他的视线落在了放在桌子上的照片——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翻出了这一本相册。 或者说,突然有人在他的桌子上放了这个相册。 照片在这个世界是存在的,只是很少——那些是很珍贵的东西,仅仅是最富贵的家族才可以承担这一笔费用。 照片上基本上只有一个身影——菲特奈。 菲特奈那时候可以说是年幼,威兹德姆公爵对这个年纪的她没有什么印象——开始对她产生印象……大约是那个女孩的功课受到了赞扬的,被称作是“十足的威兹德姆家族之人”的时候。 在奥德里奇的心中,菲特奈是冷静的,确实是适合继承家族的。 可是照片上的她有灿烂的笑容,一些照片显示着她在对一个同龄人做恶作剧。 “有的,先生。” “哦?能和我介绍一下他吗?” “是一个女孩,叫做尤多拉——不过她许多年前去世了。” “还真是可惜。”奥德里奇缓缓说道,他一页页翻过那些照片,忽然发现那个和菲特奈一起玩耍的女孩,一直是一个人。 ================================== “那个朋友……她叫尤多拉。是我向母亲索要的一位朋友——我和她说,我想要一位朋友,她答应了我。”菲特奈轻声说道,她不像是在回忆一件有趣的事情,尽管她在说“朋友”,“我很小的时候喜欢捣乱,因为家族里的人太严肃了,我觉得我要做些改变。” “那真是很棒啊——洛奈,那位尤多拉,她现在在哪里呢?”英格里德仔细地听着。 “她……”菲特奈顿了顿,“她死了。” “啊!”英格里德惊叫一声,接着说道,“真是抱歉,我不知道……” “她并不是死于疾病。”菲特奈继续说道,英格里德的身体突然缩了缩,因为菲特奈那双蓝紫色的眼睛里沉淀着一抹无法晕开的黑色。 这时,她们听到了雨声。 菲特奈转过头,看向窗外——确实下雨了,雨还不小。 这个季节下雨是很罕见的。 被称为“无比凶险的雨”,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菲特奈望着雨幕,也感觉到有一股浓重的不安的情绪开始萦绕,久久地无法散去。 似乎……要发生什么事情了。 “那么……她?”英格里德的声音提醒了菲特奈——或许是出于好奇,仍旧感到有些害怕的她还是问了出来。 “她被杀死了。”菲特奈继续说,“被称为误导我的人,受到了家族的制裁。” 第三百四十二章 意味着死亡的放弃之时(7) “洛奈!你快看,花房里的花开得正好呢,我们一起去试试看能不能将它们搜集起来。”那位女孩——她第一个朋友,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这样的。 她点了点头,去找合适的工具。 当一切准备好的时候,她却听到了噩耗。 她赶到现场的时候,所有人已经散去了。 地上只有一具冰冷的尸体。 当时也在下雨,冰冷的雨水打在地上,在寒冷的天气中,使周围被蒙上了一层白色的雾——她被包裹在其中,冰冷的感觉侵入骨髓。 “身为威兹德姆家族的小姐,请你谨记着你的责任。” “记住你的地位,你的威严,你的责任,你的荣耀。” “卑微的平民,没有资格去越权,去破坏一位贵族的荣耀。” 她并非没有反抗——她冲到了那些人的面前,哭号,理论——获得的是这样冰冷的回复。 “洛奈,不要让家族的蒙羞。” ====================================== 安森迪尔公国。 科里福得到了某个消息的确认后,在酒馆遇到了来找他的克里斯蒂。 “你今天很闲?”科里福看到忙碌了好一阵的克里斯蒂坐在桌子旁,手里捧着一杯茶,“你的准备开始了吗?” “这些事情与你没什么关系,你不需要太在意。” “我记得你需要做一个大的动作。” “他们现在不会注意到这里的。”克里斯蒂缓缓道,她看了一眼窗外的天空,“他们在忙着路德王国的事情。” 科里福的眉毛挑了挑。 “不用担心。他们的目标并不是你关注的那些东西。”克里斯蒂说道。 可还是令人关注。 艾德几个月前就离开了安森迪尔公国——克里斯蒂当然不会告诉科里福,有关于艾德的去向——而根据现在克里斯蒂所说的,他显然是去路德王国了。 他要去做什么?“他们”又是说,他和谁? “他们……指的是教廷吗?”科里福试探地说道。 “是那位帮助你的人告诉你的吗?”克里斯蒂沉默了一会儿。 她承认了自己的猜测。 轮到科里福沉默了。 对教廷的怀疑是以希尔顿调查署一贯以来的想法——他们最初的想法,便将教廷作为杀死安德鲁国王的头号嫌疑人。 科里福并不傻,米塞做的那些排斥教廷的事情,尤其在摩罗尔斯公爵死后,两者的矛盾就不可能不存在——并且状态已经是接近爆发了。 在他心目中,艾德也绝不是什么好人——那些在星辉的经历告诉他,这个男人深不可测。 因此艾德和教廷联合起来并不是什么值得意外的事情,毕竟——此时怎么想,也只有一个势力可能会和他有共同的利益了。 如果科里福亲自见到了艾德带领着教廷的人攻击星辉的话,这个结论的得出会更简单一些。 问题是,他们这次要对付谁。 按照克里斯蒂的话,艾德和教廷这一次要对付的人和德莱顿没有什么关系,至少不会是米德鲁斯家族。 还有什么人? “夏芙林……伯爵吗?”科里福的额前有一滴汗滑落——一时间他差点坐不住。 这个可能性……太大了。 毕竟菲特奈在觉醒仪式上所做的那些事情,教廷有充足的理由对她出手。 “不是哦。”克里斯蒂的话让科里福想要立刻站起来的动作僵住了,“夏芙林伯爵……菲特奈啊,确实,对她出手的话有十分充足的理由,但是——教廷既然已经决定要动手了,为什么会选择有合适的理由的对象呢?” 教廷一直是沉默的,沉默得过分——无论那些事情对他们造成了多大的损失。 那与教廷的一贯作风不符合,因此,很多在意这件事情的人都在猜测教廷什么时候会爆发。 “既然已经决定合作了,提醒你们这件事情也无妨。”克里斯蒂继续说道,“教廷会向皇室复仇的——因为那些幼稚的屈辱。不过第一个目标并不是夏芙林领地。我已经说过了,他们既然爆发了,敌人的选取,是对他们威胁最大的那个——这也是艾德一直以来的做法。” 科里福顿了顿。 教廷已经将皇室视为敌人,这件事情不难理解。 如果要在不第一时间击败皇室,要进行的最优的敌人选取……不,不需要这个前提,有一个家族,不需要冠以这个前提。 如果要毁掉整个米德鲁斯家族,毁掉整个路德王国,那么他们第一要出手的对象……是…… 科里福还想起了那些发生在路德王国的事情……难道……原来是这样! “糟糕了……”科里福的瞳孔缩了起来。 ================================== 轰隆——! 雷电照亮了这间书房,狂风在窗外呼啸,击打着脆弱的玻璃,那些声音让人感到畏惧——同时一切都在颤抖,窗户、书桌、书柜、简报…… 坐着的人和站着的人,脸色和动作都没有任何变化。 “先生,尤多拉她,就死在这附近。”管家的声音很沉,很慢,脸色阴晴不定。 奥德里奇望着他,他应当不理解管家的话,但是。 “因此你想像威兹德姆家族复仇,对吗?” 奥德里奇的话音落下,闪电破窗而入——击碎了玻璃,朝他刺去! 嗞…… 奥德里奇的身侧立起了一道透明的壁障,将那些闪电尽数消耗。望着这一切,管家忍不住抬起手,召唤更多的闪电。 “这力量——教廷给予你的吗?所谓的神的馈赠——这种魔力的传导方式会杀了你自己。”奥德里奇望着他,声音平静。 “我想,以威兹德姆公爵大人的想法,是不会明白我为什么会这么做的,我已经不顾一切地,只为了复仇了。”管家缓缓地说道。 奥德里奇不记得那个叫做尤多拉的女孩了——他也不记得自己是不是有下令将她杀死了。 但是……奥德里奇的视线又一次落在了相册上。 雷电在这时再次汇聚,无论强度还是声势都要高于之前,它们汇聚在奥德里奇周围,让书房被映照得雪亮。 “原来她以前是这样的一个人,我还真是一个失败的父亲。”奥德里奇?威兹德姆轻声说道,接着他站了起来,那一层透明的屏障在他的周围,纹丝不动,“不过,既然是这样,也确实是我会下达的命令。” 第三百四十三章 意味着死亡的放弃之时(8) 特开罗兰领地,弗洛伦林大教堂,意即,教廷的总部。 这样的一个大教堂,说是教堂,但是范围却可以称作一个中型城市,有冰冷的白色高墙将那些建筑包围起来,人们经常可以看到那高耸的塔楼。 在最中央的那一座并不常常开放的大教堂中,一切似乎都被黑暗包围,只有微弱的烛光从最尽头的前台上闪烁。 在那些烛光背后,有一张座椅——它用白色的大理石雕刻出了艾伦蒂亚女神的怀抱——女神怀抱着那个在教廷的世界中拥有着最高权力的人。 人们知道他的名字,教皇萨松。 那是一个已经上了年纪的男人,高瘦的身材,脸上的颧骨突出,一双眼睛像是鹰般锐利,透着浓厚的野心。 还有一位年轻人站在那些烛火旁——那个穿着暗蓝色风衣的男人,眼睛中似乎存在着深蓝色的海洋,他完全不畏惧教皇的威严,站在教皇附近时甚至可以保持此时带着浅笑的表情——能够做到如此的人确实不多。 “开始了吗?”萨松开口了,他的声音冰冷严肃。 “当然。”那个在教皇身边从容自若的年轻人——人们都知道他是艾德?安森迪尔。相比之下,他的声音可以说是无比地动听。 “威兹德姆家族——作为阻挡艾伦蒂亚荣光的罪恶集体的一员,要成为第一个被惩戒的家族。”萨松说道。 “您让那位人前去成为威兹德姆公爵的对手?”艾德问道。 “他不会比你差!”萨松说,“虽然出身卑微,但是却有着很强的适应力,他已经沉默了那么多年——身为艾伦蒂亚的代言人,我总是要让那些虔诚之人完成自己的心愿,复他的仇!让罪恶之人付出代价!” 艾德垂下眼眸,魔力灵活地汇聚在他的面前,形成了一个球状,旋转着——接着在那之中,显示出了一个画面。 画面中,威兹德姆公爵,奥德里奇?威兹德姆是中心。 他站在书房中,窗户外的一切被火焰笼罩,即使身处于这黑暗冰冷的教堂中,他们也能够从这些画面里感受那炙热的空气将周围的一切扭曲。 “海瓦格领的防御几乎都被撤除了。骑士们几乎没有耗费什么力气就攻破了这间宅邸。”艾德顿了顿。 “愚蠢的叛神者!殊不知他的一切威严和荣耀都属于教廷!”萨松说。 艾德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那个人影。 威兹德姆公爵已经不再在座位的地方了,而是站在书房中央,他的耳边,从那扇窗户里,隐隐约约传来仆人的惨叫声和材料砸落地面的声音——那些仆人,他们或许从来没有想过威兹德姆家族会遭遇这样的灾难——他的脸被火光映得有些红,但是他依旧是平静的。 他受了一点伤,正装上有一些划痕,但是在他的脚边,有一具尸体。 “他不过是一个开始,你才是这一次被派来杀我的人,对吗。”他稍稍整理好自己的衣着,声音不大不小。 咔。 吱嘎…… 一个人打开了门,身影出现在威兹德姆公爵面前。 “果然是你。”威兹德姆公爵从整理着装的工作中抬起头,仅仅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查看自己的衣着了。 “我很好奇,大名鼎鼎的威兹德姆公爵都察觉到了什么。”来人的声音带着一丝悠闲——他似乎没有将这注定的决斗放在眼里。 “那并不重要。”威兹德姆公爵说道。 “确实不重要,我更好奇的是另外一件事情——是什么让您放弃了那些荣耀,彻底毁了威兹德姆家族的荣耀,这便是你的目的?”来人又问。 放弃了家族的荣耀? 确实如此。 奥德里奇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做的。 他发现了一些东西,那些被他掌握的事情足以让他好好操纵,让威兹德姆家族再一次成为辉煌的一个家族,但是他完全没有那么做。 这一切无论是什么,都违背了威兹德姆家族对自己的族人的要求。 “当年,您看出了安德鲁国王的未来,却仍旧放任这一切发生,也没有向米塞提供任何的线索,摩罗尔斯公爵死时,您也仅仅是带着自己的一支军队去拦截了送信的人,让教皇陛下没有立刻知道这件事情。同时,也没有告诉米塞真相。”来人说,“这一切,可真是让人疑惑啊,这真的是那位出自威兹德姆家族的铁血人物吗?” 贵族们感到奇怪,这些年来,威兹德姆公爵很少出现在贵族们的面前,这和他早年的活动是很不符合的的。 每一个威兹德姆公爵都冷静无比,因为他们将自己看作整个家族,无比地在乎家族地荣耀,也因为自己所怀的荣耀变得骄傲。 可不管怎么说,威兹德姆公爵,奥德里奇的所为是不合规矩的。 “我不太需要让其他人知道我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奥德里奇缓缓说道,“既然你认为,你可以做我的对手,那么,便看看你能达到什么程度吧。” “或许,奥德里奇先生,您已经无法成为我的对手了。”来人说。 奥德里奇没有说话。 这个时候,来人没有称呼奥德里奇?威兹德姆为“威兹德姆公爵”,而是喊他的本名“奥德里奇”。 人们喜欢称呼威兹德姆公爵这个称呼的所有者为“威兹德姆公爵”,是出于尊敬,也是习惯——他们的担任者,每一代的性格都很相似,就像是一个人一样。 强大、冰冷无情、只注重家族的利益。 显然,在来人看来,奥德里奇已经被除名了。 奥德里奇没有说话。 咔。 奥德里奇有一瞬睁大了他那一双蓝紫色的眼睛,表情中带着一丝不可置信。 钢铁般的黑色利刺从他的背后的黑色漩涡中刺出,将他贯穿。 “竟然是这种法术……”他望着那一根利刺,缓缓道。 “我从来没想到自己的复仇对象会变成这样……那么,看来我想要完成我的心愿,是要找最后一位威兹德姆家族的人了——说起来,她和你真的很像。” 来人说完后,利刺探回,他也转身朝门外走去。 第三百四十四章 意味着死亡的放弃之时(9) 从出生开始,他就是一个记性不好的人,几乎记不住身边的人的模样,因为他们的脸上像是蒙着一层黑色的烟雾,语气、动作如出一辙,久而久之,他就觉得每个人都是一样的,也不会刻意地区分这些人的差别。 对威兹德姆家族的继承人来说,这些事情无关紧要。 礼仪、谋略、文学、计算……数百年来确定下来的传统在他和他的兄弟们中付诸实现,他不是完成得最好的那一个,却是最平静的一个。 在这一座被黑雾覆盖的宅邸中,他听到了亲兄弟们的挣扎时发出的怒吼,或者哀嚎。 没有意义的。 “奥德里奇啊,你总是最平静的那一个。”当时的他,难得地有一位朋友,芬利家族的雪莉,他唯一的朋友,在听到家族里的事情后,她朝自己说,“可叹而又可悲的威兹德姆家族。” 他对此不以为意,继续着那些训练。 获得权力,保存荣耀,在争斗中胜出,这些事情对他而言,不是为了欲望,或许也不是习惯。 不过他很明白——在那样的世界中出生,不论有着怎么样的性格,最终都会选择这样的一条路,没有人可以例外。 威兹德姆家族是一个囚笼,也是一个吞噬一切的怪物。 正是他“努力”的结果,他最后成为了威兹德姆公爵,一个身份,更像是世代以来的存活着的怪物,只为了家族的荣耀而战。 他做得不错,安德鲁·米德鲁斯从没有怀疑过自己的决定。威兹德姆家族的荣耀在他年轻的时候越来越清晰,没有人不知道威兹德姆家族。 直到。 “不……我不会赞成这种荣耀的。” “在你们心里……容颜大于一切……你嫩可以为此牺牲一切,对吗?” “原来这就是贵族……” “我厌恶成为贵族——我厌恶这一切。” 奥德里奇第一次对自己的女儿菲特奈?威兹德姆有印象的时候,是她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但是他当时对这些并不在意,因为,曾经有无数人这么说过,他们也曾经有过反抗之心,像是自己那些曾经挣扎过的兄弟一样。 没有人可以逃出那个囚笼。 713年,智慧之月。 “先生,不好了!”奥德里奇像是往常一样呆在书房里处理着那些与家族利益有关的事情,费奇从门外走了进来,他的动作仓促,“菲特奈小姐……不见了。” 那个女孩,从囚笼中逃出去了。 奥德里奇那时候才想起,在家族时,女儿与自己的争执。 将菲特奈嫁到阿伦纽家族是当时唯一可以保全家族荣耀的方法,他没有犹豫做出这个决定,后来将这些事情追究在了阿伦纽家族,也是如此。 逃出了囚笼又如何?她出生于这个家族,失去了这个家族,也将无法生存。 但。 奥德里奇本身,因此出现了一些不同。 发现这一点的时候,是他眼睁睁地看着安德鲁在某些人的计谋中死去。安德鲁对阿德兹的事情有所顾忌,可是熟悉他的奥德里奇知道,安德鲁会为了雪莉压制教廷——那或许是出于安德鲁的某些想法。 他拒绝了和教廷的合作,同时却不为安德鲁伸出援手——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做出如此愚蠢的决定。 米塞即位,以希尔顿调查署建立——这些事情也是一样的。他仅仅是观察。 在星辉大学毁灭之后,发生了很多事情。 他知道教廷的野心,知道他们联合了一些人,指使兰凯洛特家族暗杀安德鲁,同时又将兰凯洛特家族抛弃。摩罗尔斯公爵代表了教廷,在关于以希尔顿调查署的谈判中,安排了站在教廷方面的乌兹尔德伯爵进入以希尔顿调查署。 只不过,仍有一些事情在他的意料之外,比如史丹尼的死。 可那些事情已经不在他的思考范畴内了。 他并不想在乎这一切,哪怕是家族的荣耀——没人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她回来了。 作为圣女西布出现在奥德里奇眼中的艾文?弗雷顿,被他第一眼认了出来——拥有蓝紫色眼睛的威兹德姆家族之人对同血脉之人有种特殊的感知。 菲特奈?威兹德姆成功了,她不仅摆脱家族活了下来,还投身于那一场争斗之中。 =============================== 咚咚咚! 菲特奈猛地惊醒。 精神恍惚,眼神朦胧地望着周围的一切——她发现自己在花房里睡着了。她……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又想起那些事情了。 梦里的一切因为她这样的想法又一次涌入了脑海中。 真是糟糕。 咚咚咚! 菲特奈抬起头,这才发现那个唤醒自己的声音真实存在——她不由得朝花房的门口走去,门被锁上了,外面的人想要进来,态度焦急。 菲特奈打开了门。 门外,斯图尔亚神色有些焦虑,在她身后是一位有些年长的人。 “斯图尔亚……”菲特奈不由得轻声道。 “小姐!”回答她的话的并不是斯图尔亚,而是那一位长辈,他走上前来,眼眶通红,紧紧地望着她。 “你是……费奇……”菲特奈认出了他。 这是威兹德姆家族的管家——菲特奈出生的时候,费奇就是管家了,比起自己,他的资历要高许多。 可他……为什么会在这里,此时虽然已经是世界之月月末了,但是危险依然存在,从海瓦格领地来到这里还是需要费一番功夫的。 “菲特奈小姐,请您帮帮威兹德姆家族!”费奇三步两步走到她的面前,开口便道。 菲特奈一愣,皱眉:“你是什么意思?发生了什么?” “先生……威兹德姆公爵大人……他将海瓦格领地的所有防御都撤销了,还将我赶走……但是现在……太危险了……他做了那些事情,还不愿意见任何人……”费奇的声音中充满了可以被强烈感觉到的恐惧与惊慌。 “他做了什么?”菲特奈瞪大眼睛。 她这时才完全清醒——撤销防御,近乎等于放弃领地! “先生……他将那些想要给教皇传达消息的教廷的队伍击杀后回到了海瓦格领地,之后便……” 菲特奈紧紧地皱眉,强烈的不安让她有一阵颤抖。 第三百四十五章 意味着死亡的放弃之时(10) 菲特奈感觉十分糟糕,在她看来,威兹德姆家族一直是教廷的合作者,因此会对那些事情不闻不问——她从来不怀疑威兹德姆公爵是一位冷静的人,冷静必然是有所倚仗的,可是…… 费奇说的话,究竟是…… “洛奈!” 英格里德在这时匆匆地跑了进来,她的表情因为惊慌而变得苍白。 “你……怎么了。”菲特奈仍旧有些反应不过来。 “威兹德姆家族……就在昨晚……”英格里德的嘴唇发抖,所说的话也是如此,“遭到了袭击……还有一场大火,将整个府邸吞没……在海瓦格领的人说,没有人活下来……” 那个以荣耀之名存在着的家族,只是一个晚上…… 菲特奈瞪大眼睛。 “艾伦蒂亚在上……” “费奇先生!”英格里德的眼睛里,一个人撑不住地倒下——她于是喊了一声,与斯图尔亚将这个倒下并晕倒的人扶着。 “让他好好休息。”接着她们听到她们的主人说道。 “洛奈……你……”英格里德忍不住说。 “我怎么了?”菲特奈喃喃自语,与其说是在说服其他人,不如说是在安慰自己,“威兹德姆家族的事情,已经与我没有什么关系了……驱逐了我的便是那个家族。” “可是……你的脸色好难看……”英格里德情不自禁地道。 菲特奈没有办法再说话,她脑海中什么想法在此时都没有,她搞不清楚自己此时有怎么样的心情。 “洛奈……这还有一封信……”英格里德突然想起了什么,她伸出的手里捏着一封信,“送信的人告诉了我这件事情……我不知道这是从哪里寄来的。” 菲特奈感觉自己的心有一刻松了下来,但是她看到,寄信人上写着的“莱莉雅?加布里尔”时,发现自己并没有感到所谓的放松。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转身走入花房的。 【菲特奈·弗雷顿小姐: 我是莱莉雅·威兹德姆。希望你这几个月过得好。写这封信给你,一半是我的意思,另外一半是你的父亲,奥德里奇?威兹德姆先生的意思,请在看完信后,将它销毁。 如你所见,这封信寄出时,威兹德姆家族很可能已经不复存在了,不需要怀疑,这件事情的主谋是教廷。皇室是教廷的敌人,想要摧毁皇室,首先要摧毁不愿意与他们合作的家族,而这些家族中威胁最大的便是威兹德姆家族。如果你站在皇室的立场,那么接下来你也不需要担心米德鲁斯家族的安危,因为我会想办法的。 对于奥德里奇先生的意思,他希望你接下来的时间尽量稳定好夏芙林领地的情况,并且等待比尔?伊索普先生来寻找你。在那之前,他不希望你再继续牵扯入这些事情了。夏芙林领地是个好地方,因为足够远离中心,只要控制得当,将会让你成为幸存者。 如果你想问,为什么奥德里奇先生会如此选择,那么请原谅我,我并不清楚。几个月前,奥德里奇先生离开德莱顿,那时的我被安排了几个无法脱身的任务。我可以确认他的孤立无援有一部分是出于自己的原因,但归根结底,我想,他只是站在了一位父亲的立场上对女儿的帮助罢了。 或许你会不相信这一切,因为你与奥德里奇先生十分相似,是很少地能够平静地接受威兹德姆家族教育的人。可是,这一切真的是你想象的那样吗?我虽然不知道奥德里奇先生为什么突然放弃威兹德姆家族的荣耀,但我知道他曾经找过雪莉殿下,向她提出你可以作为皇后的可能。同时我手上还有他为米塞陛下写的信,包括将你封为夏芙林伯爵的提议。 正如你所知,威兹德姆家族的继承人,冷酷无情,这或许也是你当时选择逃离的原因,对于这点,我并不表示谴责的态度,因为奥德里奇先生身为威兹德姆公爵,也未曾发表任何的看法。 请你记得,威兹德姆家族一旦消失,那么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会放在国王和教廷的斗争中,你可以获得一个绝好的机会,无论你究竟是为了格雷德的心愿而回到路德王国的,又或者只是为了获得一个你想要拥有的生活——都可以为你做到。 莱莉雅·威兹德姆】 花房只点亮了一盏灯,微弱的灯光让那个单薄的身影显得更为脆弱。 菲特奈·弗雷顿感觉自己不受控制地在思考一些事情,她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她想要复仇,结果是忽略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 她可以认为自己拥有童年的阴影而不愿意与人靠近,但那些为她做了许多事情的人呢? 到底……该怎么办…… 菲特奈十分清楚,对于威兹德姆家族来说,当奥德里奇的所为不再为家族荣耀的时候,那么这个家族便走到了尽头,所谓,意味着死亡的放弃之时,便是如此。 沉重得令人觉得……无法呼吸。 ============================ “你说什么?!” 砰——! 仆人战战兢兢地望着少有的、失态的米塞,可这个消息——没有人听说了之后不会感到恐惧的。 海瓦格领地,威兹德姆家族的驻地一夜被摧毁,威兹德姆公爵“遇难”。 这是一件震惊了全国的消息——威兹德姆家族,那一个荣耀与路德王国并存的王国, “这是谁做的?”米塞扫视那位仆人,但是很显然,仆人开不了口——或者说,没有仆人敢直面这样的米塞。 “教廷。”这时,有人推开了门,走了进来。 这件事情发生后的第一时间便有人传出了消息——这不是偶然,能够达到这样的消息传递速度的,只有法术。 或许很多贵族可以做到这种法术,但是能够毫不犹豫地那么做的,只有教廷。 “吉尔。”米塞看着他。 吉尔手里拿着一叠资料:“这个消息在第一时间传到了各个领地,能够毫不犹豫这么做的,只有他们了。” 但无法立刻宣战——他们都心知肚明,可也缺少“充足的理由”。更何况,教廷所表现出来的战斗力…… 恐怖的氛围缓慢地笼罩着这个王国,一切似乎以此变得明朗又更加扑朔迷离起来。 第三百四十六章 意味着死亡的放弃之时(11) 她从睡梦中醒来——起初的她看起来没有什么精神,因为实际上这一场睡眠只有很短的一段时间。 她最近太忙了。 “夫人。”换好衣服,走出房间,她已经看到恭恭敬敬地站在自己面前的仆人——而她被称作“夫人”——几乎没有贵族不知道她,因为她是加布里尔夫人,莱莉雅?加布里尔。 “有什么消息吗?”莱莉雅看了仆人一眼,朝楼下走去,“那些防御真的是威兹德姆公爵自己撤除的吗?” “是的,种种迹象表明,他似乎在事情发生前的几个月时间里,安顿好了一切。”仆人说,“就像是……” “就像是,在写遗书,对吗?”莱莉雅的声音不冷不热。 仆人没有说话。 莱莉雅的眼睛中闪过了一丝不解,但更多的是坚定。 “吉恩呢?”她问。 “加布里尔公爵大人……在楼下等您,听到您找他的时候便赶回来了。”仆人回答。 莱莉雅沉默不语,她很快顺着楼梯走到了最下面的一层——那里确实站着一位有些发福的中年男人,他金色的头发和眯成缝的小眼睛是很标志的特征。 吉恩·加布里尔,加布里尔公爵,也是莱莉雅的丈夫。 “哦,夫人,你最近过得好吗?我在伊索普领地为你带来了一束花,希望你能喜欢。”莱莉雅没有掩饰自己的声音,因此吉恩很快就发现了她——看到她,吉恩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并且想从一旁拿起那一束由不同的花组成的花束。 确实是一束漂亮的花。 “我不喜欢花。”莱莉雅平静地回复他的好意,“我不是告诉你,在世界之月结束之前回来吗?” “但是……路上,你也知道玫瑰五月的路上实在是太危险了。”吉恩感到十分为难。 “危险?你的法术呢?你的仆人呢?”莱莉雅反问他,而吉恩显然无法得出一个合理的回答,只能在原地低下头——看到他这样,莱莉雅便觉得有些气馁,“算了——我想问的是另外一件事情,威兹德姆家族出事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威兹德姆家族?哦,可怜的奥德里奇,我总觉得他那样是要出些什么问题。”吉恩想了想。 “你这是什么意思?”莱莉雅从来都不是一个会给人好脸色的人,尤其对象是吉恩。 “奥德里奇,也太过自我了,威兹德姆家族虽然强大,却着实不是教廷的对手。”吉恩说,“也许这也是注定的事情,这些年来,奥德里奇也不会到弗洛伦林大教堂去了。” 莱莉雅皱眉:“你怎么知道是教廷做的?” 这件事情在路德王国传得很广,但是没人敢轻易说做这件事情的人是谁。 吉恩的脸色顿时苍白了一分,他解释:“我总觉得这样的可能是成立的。” “那你以后最好提供一些证据。”莱莉雅对吉恩在这些方面的用处不抱以任何的期待。 “那……我们一起吃个早餐?”吉恩想了想,说。 “不了,我要出去一趟。”莱莉雅头也不回地走出门。 大门合上的时候发出了冰冷沉重的碰撞声。 吉恩脸上的表情渐渐消散,他这没有表情的脸显得不那么友善了,可是却依旧没有给人严肃的感觉。 这个家族,管理者早已经成为了莱莉雅·加布里尔。 那个女人轻松地接管了那些让他觉得麻烦的事情,这本来是个好事——但是…… “这个家族的继承者难道都是顾此失彼的蠢货吗?”耳边响起了他们有过的一次争吵,那个女人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就像是今天一样,“便是因为这样的性格……哈……这是多么可笑!” 果然是……多么可笑。 吉恩想着那些事情,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早已经不和莱莉雅住在一个房间里了。 “吉恩先生。”当他关上门,脸庞完全被黑暗笼罩的时候,魔力自动地汇聚成了球状,出现在他的面前——从水晶球中传来的声音,十分冰冷。 “教皇陛下!”吉恩浑身哆嗦,看到了教皇萨松的脸时,急忙弯下腰行礼。 他脸上隐隐约约的怨恨此时只剩下畏惧和胆怯。 “那些人都知道了,威兹德姆家族的下场了吗?” “当然!他们违背了您的命令,这些惩罚理所当然被所有人知道!”吉恩回答。 “艾伦蒂亚在上——你虔诚的心,艾伦蒂亚已经明了,那么,你又有什么心愿?这样的恩赐并不多。”萨松望着他。 吉恩喜出望外,他于是站得笔直,仰视着教皇:“当然!我希望……我希望……” 萨松用那一双冰凉的眼睛望着他。 “莱莉雅·威兹德姆……我希望她死去。”吉恩的手握成拳,几乎看不到的眼睛里,弥漫着一层浓重的黑雾一般,“我希望她死去!” “既然如此……”萨松迎着吉恩那混合了仇恨与期待的表情,说道。 ============================== “真是有趣的人——吉恩?加布里尔。”当通讯结束的时候,萨松依旧坐在教堂的正位上,此时在他附近的人不是艾德?安森迪尔,而是另外一位——便是他,杀死了威兹德姆公爵。 “有趣?真是无趣的词汇,还是好好思考,该如何传播艾伦蒂亚的福音吧。”萨松说道。 “太慢了——这样太慢了。”可回答却带着否定的含义。 萨松望着他。 “艾德·安森迪尔的动作太慢了——我们应该更快一些,直接摧毁整个路德王国。”那个人说道。 “不,他说的一向是对的,按照他说的做。” “但他甚至不认为自己是个信徒!” “总有一天会是的。没有人可以抵挡艾伦蒂亚的号召。”教皇说道,“这一次,你辛苦了,去休息吧。” 那人没有再说话,他转过身,朝教堂外走去。 “艾德·安森迪尔吗……哈。”他的声音缓缓地从嘴中传出,在这幽静的空间中回荡,“身为那个女人的儿子,不知道你那些计谋还能支撑到什么地步呢?” 他的身影消失在了教堂中。 最后一句话飘荡,消散。 “如果奥德里奇?威兹德姆临死前的说法是正确的话……” 第三百四十七章 伤者的哀歌(1) 一个月后,艾德悄无声息地回到安森迪尔公国。 当时克里斯蒂正在为卢森达阅读一些他喜欢的故事书里的故事,卢森达终于睡着,克里斯蒂站起来,走出门时,便看到有一个身影出现在楼道的尽头——他的影子被拉长,贴在墙壁上,连影子都带着他身上独有的冷清。 多数时候,人们会觉得艾德给人的感觉是优雅从容的,但偶尔,艾德身上会散发出这种拒人千里的冷清气息,好像这世界的一切都与自己不是一类人。 克里斯蒂觉得那种气息十分可怕,比起愤怒的艾德更让人害怕,可又觉得那一切与他十分符合。 为什么……这个时候的他会…… 克里斯蒂一开始因为艾德突然回来而惊讶,接着是因为他身上出现的这种气息——她甚至在担心,是不是她的计划被艾德发现了。 “那家伙在我走的时候有说过什么吗?”在克里斯蒂开口之前,艾德先说话了,他望了一眼卢森达的房间。 “没……没有。还是老样子。”克里斯蒂顿了顿。 “哦。”艾德轻声说,接着转身离开。 克里斯蒂松了一口气,这时才发现自己的背上都是汗。 下周是一场对安森迪尔公国而言很重要的祭典…… 克里斯蒂握了握拳头。 ==================================== 艾德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确实是刚刚回到这里——至于为什么会出现在卢森达所在的楼层,大约是…… “无论过了多久,都忍不住想要……杀掉那些家伙啊。”他伸出手,望着自己的手心——那时候他的脸上露出了往常不太一样的表情,不过这可以说珍稀无比的表情只持续了片刻便消失了。 他在窗边坐下——这里是安森迪尔公国高度最高的地方。 他能够从这里看到那座湖——在月光下神秘的湖。 艾德脑海里出现了发生在威兹德姆家族里的事情,他觉得有些东西似乎和自己想象得有些不同。 “影响……吗。”他回忆起了一些事情,吐出了一个具有深刻意义的字眼,最终陷入沉默。 ===================================== 这一天,菲特奈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了。 她平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了一段时间后才爬起来。 “小姐?”当她起来时,莲伊从外面走进来,她小心地问着菲特奈,手中拿着她今天要换的衣服。 菲特奈没有说话,接过衣服。 莲伊看到菲特奈没有让自己帮忙的打算,于是向后退了两步,离开了房间。 菲特奈将衣服换好后,没有离开房间,而是在窗边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来,趴在窗台——蓝紫色的眼睛盯着窗外,玫瑰五月结束,阳光重返大地,可或许是时间还早的缘故,她将手伸到阳光中,没有一点温暖的感觉。 “喵。”这时,黑猫不知道如何地从蹿到了窗台上——菲特奈表情平静地望着它,而它顺势低下头,嗅了嗅她的头发。 奇怪的猫。 菲特奈望着它——那天它刻意靠近自己,可在那天之后,它看到自己又远远跑开,像是从来没有和自己的关系变好一般。 她不想和猫计较,于是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而现在,又来招惹自己吗? 菲特奈伸出手,揉了揉它的头——一人一猫都有独特的眼睛,在对视时,令菲特奈感觉到有些奇怪,虽然她表面上似乎没有任何反应。 黑猫没有反抗,任由着菲特奈抚摸自己的脑袋,尾巴时不时扫一下。 “喵。”黑猫突然由半趴着到抬起头——菲特奈的手顿住了,它像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一样,转身翻下了窗台的栏杆——菲特奈眼睁睁地看着它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远离它。却没有站起来,探出头看看它去了什么地方。 菲特奈又趴一会儿才站起来,她走到了房间的中央,缓缓地抬起手。 “他不希望你再继续牵扯入这些事情。” “夏芙林领地是个好地方,因为足够远离中心。” 手上有红色的纹路,它缓缓地浮现,红色的纹路一直蔓延到了手臂——这几年来它的成长十分快。 “幸存者……吗。”菲特奈的声音有些沙哑,那似乎是她今天第一次开口。 巨大的召唤法阵从地面浮现,升起,光逐渐蔓延。 菲特奈静静地望着眼前的一切,等待着。 光逐渐汇成了一个人影——纤细的身影,是一个女人,但她也披着一件斗篷,只有几缕亚麻色的发丝从斗篷的兜帽中散出。 除了斗篷,只能看到她那几乎可以称作是完美的下半张脸。 “啊……你就是……我的主人吗?”动听的声音是菲特奈听过的声音中最悦耳的——即使同为女性,菲特奈也因此而产生了一丝自卑之心。 菲特奈望着她,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叫菲特奈,菲特奈·弗雷顿。” “你好。”女人望着她,接着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朝菲特奈走过来,并在她面前蹲下,使得比较高的她可以看清菲特奈——菲特奈从未遇到过这样的召唤者,会在刚刚见到她的时候与她如此接近,“你感觉不舒服吗?” 菲特奈一怔,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 “吓到你了吗?抱歉。”女人继续说。 “不……谢谢,我没事。”菲特奈摇了摇头。 “阿露。”女人轻声道。 菲特奈又是一愣。 “可以这么称呼我——反正,名字也是代号吧。”阿露站了起来,她看向四周,菲特奈看不到她的眼神,因此不知道她此时有着怎么样的心情,“我是一位魔法师。不管您有怎么样的想法,请告诉我,我会尽力帮助您的。” 魔法师——这似乎是菲特奈召唤出来的第二个魔法师,可是在她的认知中并不存在着这样的一位魔法师。 更何况,她让自己产生了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喵。”这时,黑猫跃入了房间中。 菲特奈望着黑猫,想朝她走过去。 “投影灵魂的魔法。”阿露的声音从她的身后传来,“有人将自己的灵魂复制了之后,藏在这只猫的身体里。” 菲特奈猛地抬起头。 意思便是,有什么人通过这只猫监视自己? 第三百四十八章 伤者的哀歌(2) “喵。”黑猫这一次却没有朝她走来,转身跃出了阳台。 “你认识……这个法术?”菲特奈走近阳台,向下望去,却看不到黑猫的踪影,她于是转过头,望着阿露,问。 “‘他’已经不在了。”阿露缓缓说道,“我是从残留的痕迹看出来的,并不代表着刚才‘他’还在看着您。” 菲特奈陷入了沉默。 “您希望知道这个人是谁吗?”阿露问。 菲特奈的脑海中闪过了在信上的话——不要管这些事情…… “不……不用了。”她回答,“随你去什么地方吧,不用管我。” “这里是哪里?”阿露看着她匆匆离开的样子,忍不住问。 “路德王国,夏芙林。”菲特奈根本没有想到这个女人知不知道这些地名,只是一股脑地说道——那一刻的她可以称是落荒而逃。 阿露站在原地,她露出的下半张脸上,嘴微微地张开,似乎在表达某种疑惑,或者诧异。 =============================== 艾德在安森迪尔公国的一日是很忙碌的,有关于公国的契约文件会理所当然地交到他的手上——他是名副其实的统治者。 从早上到中午用来签订文件,下午则会见一些贵族——由他来告诉他们应当要做什么,不过多数时候只是表面罢了,看起来什么事情都掌握起来的他,其实在乎的事情并不多。 “殿下……”当一天的忙碌即将结束的时候,便会迎来晚上,艾德还在看着一份文件时,敏锐的听力听到了走廊那传来的声音。 他都要忘记了那个人呢。 “滚开!我要见他!”这句话刚结束,推门的声音变成了巨响响起——艾德仍旧低着头在看东西,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个可以被称作破门而入的公主。 或许是因为这名青年正坐在椅子上,细碎的黄昏的光洒在他的脸上,让他看起来格外地宁静,这才让氛围突然地安静下来——没有人敢打破这安静,无论有多么充足的理由。 “退下吧。”艾德朝仆人说。 仆人顿了顿,最终还是退下了。 “有什么事情么?公主殿下。”艾德紧接着抬起头,看向戴茜·米德鲁斯。 “你……”戴茜紧紧地盯着他,然而却没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什么,她终于明白过来什么,“你……并不喜欢我,对不对?” 艾德有一刻陷入了思绪中。 他该如何回答呢?将戴茜带到这里来,是出于让路德王国掉以轻心的打算,让他们认为自己并没有与教廷站在一起,其次也是因为这位公主殿下太过主动的缘故——如果要说喜欢的话——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不过为了保证自己原来的打算的效果,让戴茜认为自己喜欢她,不是更好么? 利用而已,不需要讲究什么原则。 像是其他的人也一样。 “不……”艾德于是想要“辩解”。 “你一定不喜欢我。”可戴茜的话比艾德更早一步,她看着艾德,表情里有痛苦,可更多的是坚定,“你喜欢的人——是那位夏芙林伯爵吧?菲特奈·弗雷顿。” 那次在王宫里的接触,是艾德故意做给戴茜看的——目的?不过是习惯基础上的小节目罢了,他需要让菲特奈对他充满戒备,又要在觉醒仪式上给她添乱子——在比较之下,那个方式比较轻松。 但是光从那件事情而言,结果似乎不言而喻。 “你果然……和他们都是一样的,认为我一无是处,在你们看来,那位菲特奈小姐,一定是省事又强大的吧?!还有足够的身份——不麻烦的人对你们这样的人来说才是最有可能的吧!”戴茜看到艾德没有说话,认为自己的猜测十分有道理,于是继续说道。 拥有足够的身份,不会让人觉得麻烦,有着令人赞赏的实力。 听起来确实是那位女孩的优点。 不过…… “让人羡慕的性格——骄傲而又坚强,这是你想要告诉我的理由吗?!”戴茜继续说道,她一边说着,一边觉得这些东西确实是存在的——菲特奈的优点,她的猜想,“而且还是一位善人……蠢得可以的善人。” “蠢得可以的善人?”艾德终于说话了,却是在用反问的句式。 “难道不是吗?!她很善良吧?为那些人做的事情!愚蠢!”戴茜觉得自己已经要支撑不住了,“该死,我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些?!够了……够了……艾德·安森迪尔!” 接着戴茜猛地转头,她已经不愿意再“面对”现实了——快步地离开这里已经成为了她唯一的选择。 至于去什么地方…… 艾德忽然间觉得这种游戏有些无趣了。 “艾德先生。”下一位进入书房的人显然是克里斯蒂,她的眼神告诉艾德,她在询问有关于这件事情该怎么处理。 “随便她吧。”艾德缓缓道,“反正,路德王国很快就没有办法顾及她了。” “是。”克里斯蒂回答了一声,接着她拿出了一个卷轴,“这是为了明天的祭典准备的,请问您是否检查一下?” “不需要。”艾德道,“让我带着卢森达去杀死卷轴中的怪物吗。” “没错。这是传统——如果是您的话,一定没有问题的。”克里斯蒂说。 艾德没有说话,算是默许了这件事情。 “那么,我先离开了。”克里斯蒂接着说道,准备转身走出去。 “等下。”艾德叫住了克里斯蒂,他沉默了一会,接着问,“路德王国难道没有派人来吗?调查戴茜去向的人。” 克里斯蒂下意识地微微一颤,尽了最大的努力才克制住了自己,接着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说道:“没有。需要我派人将城里的人彻查一次吗?” 艾德没有立刻回答她——虽然他正望着窗外,但这种等待异常难熬。 克里斯蒂知道这甚至决定了她的生死——额角不由地冒出了汗。 他一直都是一个极为敏锐的人…… “不需要了。”艾德的话让克里斯蒂在心里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好,请您好好休息。”克里斯蒂默默地深吸一口气,才让声音保持平静,接着离开。 她总觉得,艾德回来之后,有什么地方不对…… 她要抓住这个机会才行…… 第三百四十九章 伤者的哀歌(3) “洛奈。”菲特奈走入塔夏波尔的书房里时,发现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阿露站在一个书柜前,手里抱着几本书,看到菲特奈时,她微笑,用着独特的温和的声音说,“我想看看它们。” 阿露作为一位魔法师,比起梅林更加适应这个世界,她那惊人的温和的性格与强大的接受能力让她在段时间内接受了这一切。 和菲特奈一样,她似乎很喜欢阅读。 菲特奈此时并没有看书的想法,她往往带着某系目的阅读,可是此时她找不到这种目的——于是她走到了阿露身边,问:“你在看什么。” 阿露举起了手里的书,放在了菲特奈手中。 两本回忆录。 一些人喜欢写这些书——说白了只是在回忆自己做过的事情。不像是史书记载丰富,然而依旧有着存在的意义。 这两本回忆录都被翻开了,分别关于两个人。 第一本上写着的人名为“艾露?维翁”。 “是她。”菲特奈轻声道。 “洛奈认识她吗?” “我以前在一所魔法师大学上学的时候,听说过这个人——她是校长的挚友,然而……听说英年早逝。”菲特奈轻声说道——这个状态下的她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同时也很容易对一切感兴趣。 这本回忆录是一位魔法师写的,看起来是一位已经成为贵族的平民魔法师——不多的文字里诉说着对那位艾露?维翁的赞赏。 “她是一位极为善良的人,喜欢到各地传扬魔法应该被所有人接受的她,让人怀疑应当是艾伦蒂亚的再生。在有关于魔法师的位置上,她有着卓越的成就与不可逾越的地位。我曾经想,她会成为一位贤者,但是却发生了那一件事情。实在是非常可惜——记艾露·维翁。”菲特奈轻声念着回忆录里的内容。 “听起来不像是真的呢。”阿露笑了笑。 “如果真的存在这样的人,确实值得赞赏,可惜……”菲特奈犹豫了片刻。 “可是什么?” “她的儿子并不是一个好人——或者说,和她正好相反。”阿露似乎有一种能够让人将不想说的话继续说下去的力量。 阿露似乎十分好奇:“是吗?他是个怎么样的人呢?完全相反?可他们是母子呀。” “他叫艾德,艾德·安森迪尔。为了获得权力,他杀死了自己的父亲和哥哥,将自己的弟弟控制起来。”菲特奈说着,皱眉,“他……” 菲特奈忽然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列举那些罪状么?但是…… “我不想说这些。”菲特奈叹了一口气。 “那我们来看看这个?”阿露指了指另外一篇,“这个人是你的父亲吧——奥德里奇·威兹德姆,我听你的仆人说过,你曾经是那个家族的人,说起来,我更觉得他不是一个好人。为了贵族的利益而害死了许多人。” 菲特奈发现自己更不想谈起这些,可她显然别无选择。 “不……他不是那样的人。”以前的菲特奈会如此认为,可是现在的她却不这么想了,虽然她似乎拿不出证据,理由十分匮乏,“至少……至少,在死前……” 在死前,他所做的一切是为了自己。 菲特奈一直觉得自己从来没有感受过父爱或是母爱。 “人们都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对吗。”阿露缓缓说道,她本来凑近菲特奈,现在慢慢地远离她,这让菲特奈将注意力放在了她的身上,看着她朝不远处的书柜走去,“太过纯粹的理由是会遭致灭亡的,谁都是有对有错。” “但是……” “如果真的有什么人,从生来就注定要去实现某种心愿,这种刻板单一的追求的结果是受到遏止。不论是什么原因,都会有一些东西来阻止他,而失去了这种动力的时候,就到了他被毁灭的时候了。”阿露抬起手,一本远远高于她身高的书从最上面的一层被抽出,缓缓地飘落在她的手中。 “阻止了他的……是他自己。”菲特奈忍不住说道。 “不哦,阻止了奥德里奇先生在那条路走下去的人是你——虽然我不知道具体的原因,可我认为,他十分在意你。”阿露笑了笑,菲特奈觉得,如果现在能够看到她完整的脸,自己一定会被她的笑容吸引,“而且,那些事情并不是你的错。” “我……” “你认为自己做错了对吗?认为自己导致了父亲的死——那么便记住这些事情吧。”阿露说道,“一切已经不可挽回了——那么就庆幸自己没有成为那位将被毁灭的人吧。” 菲特奈沉默不语。 “你认为你的心情是‘仇恨’,那么便会成为一位可悲的复仇者——没有什么仇恨是可以找到尽头的。”阿露将自己从书架上取下来的书递给菲特奈,“你拥有可贵的品质,是一位拥有悲悯之心的人——可那绝不是仇恨之心。” 那是《温切特先生回忆录》。 “我很喜欢这本书,花了很长时间研究它。”阿露轻声说,“自己的认知是有限的,如果觉得没有办法的话,请来找我吧,或者,看看它。” 菲特奈接过书,依旧处于一种有些茫然的状态。 “不过,我认为你所说的那位艾德先生,还有些东西可以商量呢。”阿露突然想到了什么,说,“听起来,他真是个奇怪的人啊。” “他一向很奇怪。”菲特奈对艾德的怨气十分重。 “不是那种奇怪,而是,这是一位,试图与全世界为敌的人——他或许,很快也会,遭到不幸了。”阿露的声音越来越小。 也是这时,菲特奈有了自己以前没有想过的想法。 艾德的目的是什么?他不信仰艾伦蒂亚,却为教廷提供了种种毁灭路德王国的机会和方法。 或许不是他的目的,他想要索取的利益难以想象。 可能,根本就是……不存在。 ==================================== 这样的夜晚是不平静的,对安森迪尔公国尤其如此。 服饰精致的少女走在街道上,正感受着夜晚的寒冷——她看起来无论是神态还是外表上,都不该是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的人。 “戴茜……小姐?”忽然,她听到了一个人的声音。 第三百五十章 伤者的哀歌(4) 第二日,色调为黑色,向来擅长沉默的卡曼达中——伴随着轰隆的一声巨响,一扇在安森迪尔公国另一侧的,不经常打开的门,被打开了。 这扇门的面前,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平台,圆形平台的历史和这座城市一致,像是星辉大学的巨石之门,用坚硬的巨石铸造而成,在这座圆形平台的背后,便是那一片湖。 人们聚集在门外,看着魔法师们从一侧走出来,他们都披着斗篷,兜帽将他们的脸罩住。 直到他们将石台的一半围了起来——这时,“主角”登场了。 披着暗蓝色大衣的青年出现在了人们的视线里——在他的身后,跟着一位年纪偏小的男孩。 没有欢呼,没有鼓掌——安森迪尔公国的平民已经习惯了这种氛围,或者说在他们心中,祭典的意义并非如此。 当艾德和卢森达走到了圆台时,克里斯蒂才与两位披着红色斗篷的魔法师走出来——今天的克里斯蒂穿着一身繁复的礼服。 她是今天的主持。 这便是安森迪尔公国的传统之一,简单的,干脆的——尤其是,他们庆祝的东西,并非令人开心的,感动的,而是——痛苦的来源。 “我们自绝望之时来到此处,我们的生活如同浮游于此的可怜之人,可神啊,请怜惜我们,请使我们的生命得以固定在这角落之中。”克里斯蒂抬起手,在安静的环境中,她的声音清晰地传递到了每个人的耳中。 开始下雪了——这个季节,这个位置的安森迪尔公国会下雪,并不是什么值得稀罕的事情。 艾德站在圆台上,若有所思地抬起头,看了一眼雪落下的情景,又转过头看了一眼卢森达——他的手上什么都没有,而卢森达则握着一把剑,他此时一脸戒备,似乎想尽力地远离艾德一些。 居然如此听话地参与这一场需要和自己一起参与的祭典……克里斯蒂的话,那么管用吗? “最勇敢的代表者,象征着这一切的开始,我们的生命系于两处——请见证我们的决心。不要离我们远去!” 这时,克里斯的颂词结束,艾德看到,那些围在一侧的魔法师向前一步,他们高声地念着时间遥远的咒语,而克里斯蒂身后的两位魔法师走了出来——其中的一位魔法师,他的手中捧着一卷卷轴。 在圆台前,那位魔法师跪了下来,高举双手。 另外一位魔法师从他的手中接过了卷轴,接着,展开——! 那一刻,人们屏住了呼吸。 哗啦——! 湖水之中,忽然出现了一个硕大的头颅——! 那是一只竖瞳的怪物,皮肤表面崎岖不平,像是石块一般,头上有角——如果菲特奈在这里,会发现这是和法夫纳长得十分相似的巨龙——而这,被称为安森迪尔公国这座湖中的“神的试练者”。 每五年,都需要安森迪尔公国的统治者去斩杀的怪物。 它并非真实存在,或许只是某种幻象法术,可作为最古老的法术的一种,它依旧会给人震撼,以及真实的威胁。 每一代的安森迪尔公国的统治者都是可以被称作强大魔法师的人——很大的程度便是因为这一头祭典上的怪物。 怪物发现了圆台上的艾德和卢森达,怒吼了一声——它张开嘴,探出头,想要将这两个在圆台上的年轻人吞噬——! 艾德沉默了片刻,他一跃而起,闪过了一只兽爪的袭击,紧接着,他在怪物的背上移动起来——人们看起来,觉得他的动作无比地悠闲,可实际上,在他踏上怪物身上的同时,暗蓝色的光芒从他的身侧闪现。 “吼——!”怒吼里包含着愤怒与伤痛——显然,这种幻象已经不能再被称作幻象,需要以完全真实的力量才能够战胜它。 艾德的步伐依旧轻松,他的神态没有丝毫的变化。 人们于是看到怪物身上不断地浮现出暗蓝色的光,而它的怒吼也表达了艾德的这一种优势——人们都以为艾德只是一位魔法师,可是他在作为战士方面的技能并不逊色于其他人,甚至可以说,是远胜的。 看到这样的画面,克里斯蒂皱了皱眉,她不能允许艾德如此轻松地完成这一切。 她做了几个手势,那两位红色斗篷的魔法师顿时明白了什么,他们的脚下隐约出现了一个复杂的纹路。 咚! 艾德忽然之间感觉到身体沉了下来,怪物趁着这个机会猛地抬头,把他甩了下去——那个青年也因此坠入了湖中! 人们窃窃私语起来——因为艾德在坠入湖中后好像失去了声息。 克里斯蒂的表情变得越来越难看——艾德不可能就这么被击败。 而那怪物,也在艾德落入水中后也沉入了水中。没人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出现。 平静持续了一段很长的时间,长得让人觉得有些不安。 砰——! 忽然间,水面炸开了一个巨大的水花,水花的高度甚至要超过城墙,白色的水花,水雾织成的墙幕笼罩着这一片区域——这一切有一瞬间的停顿,接着水幕盖下,人们纷纷用手挡住这一层水雾——而克里斯蒂却紧紧地盯着场上发生的一切。 当人们在透彻的凉意结束后,再次注意到圆台上的东西时——发现那里出现了一个人影,修长的身影再次出现,他浑身被水浸湿,黑发贴在苍白的脸上。 身后一片平静,仅仅是他腿上的一道并不明显的伤口可以显示出来他曾经与怪物搏斗过。 竟然…… 克里斯蒂眯起了眼睛。 “动手。”她低声道。 魔法师们在命令下抬起手,红色的线织成了一个牢笼,将整个圆台笼罩起来! 艾德缓缓抬起头,竟然没有感到惊讶。 怪不得……呵。 他想要抬手,忽然间发现自己一只手被红色的线缠住,与此同时,一个人正朝着自己扑来! “啊啊啊啊啊啊——!”卢森达高声道,他的剑准确地贯穿了艾德! 平民们都露出了惊愕的表情,克里斯蒂本来已经要松一口气,但是她忽然瞪大眼睛:“不!阻止他!” 只看到,艾德那只没有被束缚的手抬了起来,黑色的漩涡快速地形成——克里斯蒂从来没有想过艾德对魔力的控制已经到达了这样的地步。 艾德的脸上勾起了一个笑容,那漩涡将他拉了进去,剑落在地上,那是他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的声音。 第三百五十一章 伤者的哀歌(5) 菲特奈一晚上没能睡着。 她在想着阿露和自己说的那些话——心里依旧混乱无比。那些事情,并不是通过短暂的思考和启发便可以结束的。 最终,她在天亮之前翻身下床,她先是克服了短暂的晕眩,扶着床沿,接着站起来,看着窗外的晨雾还未散去,索性只披上了一件外套,走了出去。 这个时候多数人还没有起床。 她想一个人在这儿走一走。 菲特奈走到了院子里,晨雾没有散去的时候,一切都朦朦胧胧的——因为一些事情而很少四处走的菲特奈,第一次发现塔夏波尔其实很大,当然不如星辉,可这里比起其他的宅邸,甚至有一片小树林——被圈在了塔夏波尔之中。 她走入树林中,朦胧的景象反倒令她松了一口气。 菲特奈白金色的头发披散着,皮肤苍白,眼睛下有一层淡淡的青色,那双蓝紫色的眼睛,颜色有些暗淡,身影单薄的她只披了一件外套。 像是在森林中迷失的精灵,虽说她看起来太过憔悴。 脑海里的东西,依旧很多,很乱。 菲特奈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她像是迷失者,甚至想要奔跑起来——但她在快步经过某处时停了下来,因为她看到了一些东西。 她停下脚步,朝那边看去,似乎是…… 菲特奈靠近那个地方——那是在树林中的一个角落,有一位青年,倒在那里。 青年有着苍白的皮肤,罕见的黑色的发,穿着暗蓝色的大衣,就像是菲特奈熟悉的那样——他的容貌是菲特奈见过最为出色的,在闭紧双眼,没有露出那双时而变化的蔚蓝色的眼睛时,竟然有安静乖巧的气质——并且,他浑身湿透,胸口和腿上有明显的伤口。 在他躺着的地方,有一片血泊。 “艾德……”菲特奈微微张嘴,欲言又止。 她当然无法唤醒艾德——出于警惕,她先观察了片刻,接着才靠近他——在走到他面前时,她先蹲下来,用手抹了一点没有完全凝固的血。 那确实是血。 他……为什么在这里?又为什么会受这样的伤…… 菲特奈起初怀疑这是艾德的某种计谋,可是她找不到一点理由——尤其是,那伤口还在胸口上,一般而言,这都是致命伤。 沉默了一会儿,菲特奈站起来,又靠近了一些,在靠近他的地方蹲了下来,伸出手放在他的鼻子下——几乎没有呼吸,可,是“几乎”——他还活着。 菲特奈从来没有想过这样一个病弱的青年,竟然会有如此顽强的生命力,这让她开始思考,他是不是因为某些信念而坚持下来——这些事情牵扯到她最近混乱的想法,因此当然是得不到结果的。 她想到了自己的父亲。 当时……艾德在不在?即使不在,他也知道这件事情的吧?像是其他被他算计的人一样,他根本没有在乎过这些人的生死。 她……竟然要通过那样的方式了解父亲的想法,甚至没办法再和他说一句话。 那么,那些其他的人呢?接下来,还有没有其他的人会因此…… 菲特奈微微睁大眼睛,她的右手,金色的光芒在四周隐隐约约地闪烁,接着清晰起来——直到这些金色的光点汇聚成了一把金色的长剑。 当这把剑完全形成的时候,菲特奈先是轻轻地推了推这名少年,使得他朝一侧倒去,由侧躺变成了仰躺——接着她用双手握住剑柄,直起腰,缓慢而坚定地举起双手——剑尖由此悬在了那位青年的心脏的位置上。 菲特奈白金色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缓缓地垂了下来,她紧紧地盯着艾德的脸,双手渐渐颤抖起来,既在说服自己刺下去,同时又在阻止自己。 便是这个男人……他制造了太多的悲伤和痛苦……杀了他,一切就能结束了…… 一切就能结束了! 一切就能结束了。 一切就能结束了…… 一切就能结束……了? “母……母亲……”忽然,菲特奈听到了一个声音从艾德的嘴中传出——周围太过安静,以至于她一下子便能够听到他在说什么。 啪。 王者之剑落在地上,菲特奈死死地抓住了自己睡裙的裙摆,浑身颤抖,泪珠从眼眶中滚落——她几乎不会哭泣,每一次都有充足的理由,可她现在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自己在为什么落泪。 “够了……不要再……有人死去了。”菲特奈喃喃自语,她闭上双眼,深呼吸一口气。 再次睁开眼睛,那双蓝紫色的眼睛里,阴霾已经消散了一部分,她因此又叹了一口气,用手触碰了一下艾德的脸。 很冰,几乎和死人没有什么区别。 看来,是被背叛了吗……稍微冷静下来的菲特奈的脑海中,也有部分推理的能力得以回归。 艾德控制魔力的能力无人能出其右,除了出其不意的方式,正面的战斗他不会输给其他人——这件事情被多数人提起,因而让菲特奈排除了那些会让艾德正面受伤的可能。 更何况,这个男人从来不会让自己成为焦点。 他是疯子,让所有人都变得疯狂起来,可是自己却站在角落。 这证明这一切都是有所预谋的,并不是他一时的疯狂而下意识去做的。 因为什么……他的母亲?艾露?维翁? 菲特奈皱了皱眉,在思考得不到答案之后,缓缓地抹去了眼角的泪水,站了起来。 “是啊,他们都在用卑鄙的手段获得他们想要的一切,可我没有想要的一切,我只是希望在意的人能够活下去罢了。”菲特奈的视线再次落在艾德的脸上,喃喃自语,“我不想成为和你们一样的人。无论怎么样都好……如果我错了的话,哪怕付出我的全部,我都要杀了你。” 她没有想过自己这样的决定是多么严重的事情。 后来有认识她的人想起了“悲悯”这个词语便会想到她。 “这是一个对她而言很可怕的词语,因为那是巨大的灾难,那个灾难将她推入了痛苦和绝望的深渊,再也无法解脱。”关于解释,便是如此。 不过,这也是一个无法后悔的决定。 第三百五十二章 伤者的哀歌(6) “好严重的伤……再晚一些或许已经死了。”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已经有苏醒的预兆了——但他仍旧紧闭着双眼,因为一切已经不受他的控制——当崩溃到达某个界限的时候,他便会如此。 甚至无法睁开双眼,对一切都只有隐约的感受。 死……吗?他竟然感到了一丝解脱,心里对这个归宿十分赞成。 “我会尽力的,谢谢你。” 但有人不那么认为——这让他渐渐消散的意识又凝聚了些许。 这个声音,很熟悉……是她。他不会认错。但是,最痛恨他的、希望他死去的人,难道不就是她吗? 他听着声音,什么都做不了——没有挣扎,很快便会再次沉睡,或许再也无法醒来。 ====================== 可他还是“醒”了过来。 这一次苏醒时,他的意识比上一次清晰了一些,虽说仍旧不够,但能让他感觉到柔和的光将他笼罩。 他…… 他尝试性地抬起自己的一只手,抬不起来,可是那种灌注了身体的虚弱感与以前是一样的。 没有感到气馁,只是简单地将这一切理解为,他得救了。 真是一个令他也觉得意外的“事实”——在迷迷糊糊中,想起了那个曾经引起他的注意的声音。 菲特奈……吗? “小姐。”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缓缓地涌入耳中,他的听力很敏锐,或者说对这一切他都是如此地敏锐,前提是他恢复了意识——不过他对这个声音的主人并不熟悉,因此没有认出来。 “有什么事情吗?”当菲特奈的声音传入耳中时,他才完全确认那个可能性。 有一段时间的沉默。 “我听说……那位艾德先生。” “是迪克说的吗。” 又是一阵沉默。 “我会处理的。” 看来她做的这个决定并不是所有人都赞成的——至少那个名为迪克的人——格雷德曾经的仆人,是不同意的。 接着是开门的声音。 他——艾德,无法睁开眼睛,只能安静地听着少女靠近的脚步声,除了她身上特有的味道外,还有魔药的味道。这种魔药中混合的味道他轻易便可以分析成份,促进伤口恢复的魔药成份最重,还有短期麻痹对魔力感知的…… 她没有放下对自己的戒备。 在菲特奈眼里,此时艾德和前几天没有什么区别。 都可以算得上是十分糟糕——他并不是什么在体质上异于常人的人。虽然对魔力的操纵能力远远超出了人们的想象,可是他确实有着符合病弱形象的体质,具体表现在伤势的恢复上非常糟糕,可以说,他本人除了在魔力的运用上称得上是无人能及之外的,包括性格在内的方面都差得惊人。 艾德这时感觉空气中那原本只是淡淡的香味浓郁起来,一只有些冰凉的手贴在了他的额头上,与之相伴的还有温暖的呼吸。 因为体质太弱,他在恢复的过程中有可能会发烧。 艾德一动不动。 “呼……”菲特奈确认完艾德的状况后,松了一口气。 本来以为照顾这个人会很简单,可是那古怪的体质却让她辛苦了很长一段时间。 “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你呢。”菲特奈忍不住说道。 没有回答。 菲特奈坐在床边,开始用勺子一口一口地将药剂喂入艾德嘴中。 喂药的过程对菲特奈而言,相对简单。因为她并不是一个温柔的人——动作一点也不温和,但是很有效,用最快地速度完成这一切,又不会让药汁洒出来——显然,她是只会去掌握一些对做事有所帮助的方法的人。 做完这一切后,菲特奈站了起来,没有多逗留——很快,门合上的声音响起。 艾德的意识清楚了一些。 卢森达那一剑确实可以杀了他,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活下来的。 按照这样的程度,恢复到可以使用魔力修补大概还需要几天——他缓缓地呼出一口气,牵动伤口的时候感觉到了剧烈的撕扯的疼痛。 可他并非不能忍受这样的疼痛。 比起那些,他更在乎的东西是——为什么……菲特奈要救他。 毫无理由。 ========================== 艾德·安森迪尔,并不认为这种意外是不可能发生的。 关于人类这种东西,再周密的计划也会出现意外。看来他确实是漏掉了一些重要的东西。 不过理论上自己不会遗漏这些事情,回想起来,确实有一些地方值得怀疑,不过自己在最致命的时候掉以轻心了。 真的要提到什么责任问题,艾德脑海中浮现出一幕不久以前经常出现在脑海里的画面。 窗外的世界被火焰浸染,被召唤而出的利刃刺穿了那位名为奥德里奇·威兹德姆的人。 “她和你还真像。”那位被派出来的人,对那位不再是威兹德姆公爵的人已经没有什么兴趣了。 “她……和谁都不一样。”然而奥德里奇却缓缓地开口,在生命的最后。 “她是一个会被自己的情绪支配的人——这或许是我自从那件事情以后没有再去找过她的原因。”那个人说,“这样的人十分无趣,而我本来以为您会比她强许多。” “如果你想要通过她报仇的话,只怕是永远也不可能实现。”奥德里奇的气息越来越微弱,“最可怕的人并不是被情绪支配而被人被事操纵的人,可怕的人——是会清楚自己的情绪而不断地违背情绪的人。” ======================== 他其中又迷迷糊糊地苏醒过几次,依旧无法动弹。 这是一段有些漫长的时间,他几乎没有在思考太多事情,多多少少都与那位叫做菲特奈·威兹德姆的少女有关。他确实好奇为什么她会救自己,但是。 因为无所谓的意外导致了无所谓的接触,这一切对自己并没有好处。 那个少女…… 艾德在某次醒来之后开始思考起关于那个少女的事情——对菲特奈来说,在森林里像是噩梦般的相遇,或许在时间上是与艾德相似的。 并非如此。 他……比菲特奈想象得,要认识她早得多。 不过,这并非是什么特殊的情感……特殊?为什么他会突然想到这个词语…… 算了……反正很快就不需要思考这些了。 第三百五十三章 伤者的哀歌(7) 艾德所在的房间处于塔夏波尔的偏僻之处,因此十分安静,无人打扰。 深夜。 夜色爬上窗台,踏过地面,蔓延到了那个沉睡的男人的脸上——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乍一看是一个无力对抗黑暗的病弱少年。 沙…… 一道黑影窜入了房间中。 那是一个手持着刀的人,他的目标十分明确——径直朝着躺在床上的人走去。 他望着床上的人,沉默只持续了短暂的几个呼吸,接着他举起手,银色的光芒随着他的动作闪烁! “住手,迪克。”利刃停在了男人只有很近的地方,冰凉的声音阻止了这一切。 迪克——那一位夜晚造访这儿,想要杀死艾德的,格雷徳曾经的仆人,挥动刀子的动作定格了下来。 “小姐。”迪克缓缓抬起头,他开口,仿佛承认了自己的打算,可是手里的利刃依旧指着那名没有还手之力的男人。 菲特奈·弗雷顿走了进来,她和往常看起来没有什么区别,哪怕是遇到了这件事情。 “我说,住手。”菲特奈又重复了一次。 “抱歉,小姐,我做不到。”迪克一向是最服从菲特奈的人,但是这一次,他摇头了。 可以想象他有怎么样的理由。 格雷徳的死。以及种种——迪克有充足的理由怀疑这个人,并且阻止菲特奈救他——这是唯一的一个机会。 没有人可以确保自己能够杀死正常状态下的艾德。 “我没有充足的理由,但是,我不希望再看到有人死去。”菲特奈没有因为迪克的拒绝而改变语气。 她的表情平静,语气清淡,话语可笑。 “小姐,有他在的话,会有更多人死去——格雷徳先生……”迪克顿了顿。 “迪克,我的父亲,在一个月前去世了。他死的时候,孤立无援,而这些事情是我造成的。”菲特奈轻声说道,“我在想,如果我没有给米塞写那一封信,他是不是还会有些机会想办法保护自己。” “这两件事情并不一样,小姐。善良——不应该用在一个做的一切都是错误的人身上。” “我从费奇先生那儿得知,他已经料到了这一切。”菲特奈继续说,她的目光落在了艾德的脸上,表情没有变化,“他是威兹德姆公爵,却做了一个对他而言最不好的选择,他少有地为自己的女儿做一些什么事情,但是他的女儿让他确定了那个最不可思议的选择。” 听起来并没有什么联系。 “有时候我认为,我会比任何人都想杀了他。但是我不想再看到有人在我面前死去,任何一个人……我的理由确实可笑并且毫无根据,那么我只能换一个理由”菲特奈皱了皱眉,“‘可恨与可悲,总是需要一个机会的’。” 对峙中的两个人没有看到,那一个沉睡中的人,手剧烈地颤了一下。 长久的沉默。 “我的理由并不仅是这样,小姐。”迪克的声音响起,“您的状态让我们担心你的判断——请原谅我的擅自行动。” 状态……吗。 菲特奈无法做出解释。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理由。 明明知道那是个可笑的理由,一切都是,但是却要坚持,因为自己也不清楚的原因。 “我……”菲特奈的话停顿了很长一段时间。 “够了,迪克。”菲特奈转过头,看到斯图尔亚,从身后的门走出来。 斯图尔亚的表情阴晴不定。 “不论发生什么,塔夏波尔都会遵从主人的决定。”斯图尔亚皱了皱眉,“洛奈需要一点时间来弄清楚这些事情。” 斯图尔亚的话让迪克陷入了沉默。最后,他缓缓地抬起手。 “抱歉,小姐。”迪克最后说。 菲特奈没有松一口气,她的表情和一开始是一样的。 事情出乎意料地容易解决,又出乎意料地难以解决——当迪克和斯图尔亚离开后,菲特奈静静地望着那位依旧沉睡的青年,短暂的沉默后,走出门。 门合上的声音响起的一瞬,躺在床上的艾德睁开了眼睛,他那双蔚蓝色的眼睛在平时要么深邃无比,要么乍一看澄澈。但是从来没有像是现在一样。 ================================= “洛奈……”菲特奈步伐有些沉重地走廊上,在她身后有一个身影飘了出来,阿露望着她,声音轻得随时会破碎。 菲特奈知道迪克会来袭击艾德,但是起初她不想在意这件事情。 就像是,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救他。 没有理由的事情即使成立,想要反悔也是很简单的。 前提是自己没有一而再再而三地救他。 “为什么?”菲特奈停住了脚步,转过头望着那个被斗篷挡住面容的女人。 明确地让举棋不定的她来帮助艾德的人是阿露。 “或许那是一个做错了很多事情的孩子。”阿露缓缓道,“啊……这些事情,也许是因为我个人造成的。” “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相信一些人做一些事情有着可悲的理由,因为我曾经便是这样的人。因此我希望您能给我一些时间来确认这些事情。”阿露缓缓说道,“他依旧可能继续做一些错误的事情。”菲特奈皱眉。 “那么,我会帮助您……弥补救下他的错误。”阿露的态度出乎意料地“固执”,让处于并不清楚一切的菲特奈无法反驳。 菲特奈的时间并不多。 这一年的第一个月已经要过去了,教廷在袭击了威兹德姆家族后又沉寂了下来,没人有充足的证据指责教廷,但是他们的所为又是人人皆知的。 总而言之,教廷和皇室都在准备着什么,作为一触即发的战争的准备。 菲特奈这些日子听说了一些皇室的安排,但是所知并不详细——莱莉雅倒是遵循了她在信上所说的,至少她没有再写信来告诉过她任何其他的情况。 无法了解到德莱顿的情况并不意味着菲特奈对一切无法下手……只希望,能快一点解决在塔夏波尔里的事情。 菲特奈继续向前走,突然,她像是被感染了般停在了窗前——望着窗外的夜色,她的脸色沉得像铁。 第三百五十四章 伤者的哀歌(8) 菲特奈回到房间门口,将手抬起,指尖正好贴在门上,她垂下头,眼睛中的蓝紫色微微沉入夜色地暗淡下来,几个呼吸的漫长时间里,她的手无意识地向前推动。 吱呀…… 门缓缓打开,菲特奈缓缓抬起头,看到风贴着窗户涌了进来,卷着暗蓝色的光的碎屑撒过桌面上杂乱的书页。 卷起,翻涌,又归于平静。 各类的文件和书籍比起在星辉时调查东西看的要多得多,可是远远不足。 “呼……”菲特奈轻轻呼出一口气,当然不会有那阵微风的水平。 一切都吹不散。 菲特奈走到了桌前,拉开椅子,打开灯,坐下。这一个少女只露出她瘦弱的背影和偶尔活动的纤细的手腕。 窗外的夜色依旧安静。 =========================== 菲特奈转醒——她一整个晚上只趴在桌子上休息了一会儿。 这样的事情很少,即使在最忙碌的时候她都不喜欢做这种选择。 她看到了晨雾,这个季节的晨雾最重。 “阿露?”菲特奈轻声呼唤。 阿露是以魔法师的姿态出现的,也就是说,生前作为魔力使用者的她,在被召唤出来之后将可以以更纯粹的魔力形态出现——也就是,成为“实体”。 但是阿露不喜欢那么做。她不喜欢出现在除了菲特奈之外的人面前。阿露的温和性格有时候可以说超乎一切,然而她的这种做法却与性格充满了矛盾。 一般情况下,菲特奈能够在没有人的时候轻松地让她出现。 可是,今天不同。 菲特奈喊完她之后,那个身影迟迟没有出现。 她有事离开了吗?菲特奈下意识这么认为——没有过多的在意,她站起来,朝门外走去——这个时候她要去“看望病人”,有什么事情可以晚点再说。 艾德的情况很不稳定,在那张和苏醒时差不多的脸上,其内部情况有些时而平稳时而剧烈的变化。 菲特奈装了一碗为他调配的魔药,朝着房间走去。 来到门口,她轻轻皱起眉——门没有完全关上。 吱呀…… 菲特奈轻轻触碰门,于是门被轻松地推开。 哗啦——! 有人快速地从门内走出来,从半开的门可以看到接近门口的时候有摔在地上的托盘和被倾洒的魔药。 床上,原本躺着一个病弱的昏迷的青年,但是现在,空无一人。 ============================= 视线中有一个白金色发的少女,她穿行在晨雾中,四处张望——苍白的脸上隐隐藏着疲惫。 他望着这一切,蔚蓝色的眼睛没有表达任何的情绪。 “她在找你。”有一个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那个声音无法从中分辨男女,甚至无法分辨出情绪。 “你是谁。”他问。 “我知道你的一切——你为何想要复仇,你的所有计划。不过我是帮你的人,我可以帮你离开这里。” “我觉得你这是威胁。” “你现在别无选择——想要逃走的话,只有按照我说的做。” “只要我可以重新使用魔力。” “不,你做不到。” 陷入沉默。 菲特奈几乎走遍了整个塔夏波尔,但是她看起来并没有过多的慌乱,仅仅是担忧。 沙…… 菲特奈猛地转过头,发现一个青年从身后走出来,他的脸色依旧苍白,看起来没有什么力气,蔚蓝色的眼睛里,蓝色也暗淡了许多。 蓝紫色再次对上蔚蓝色,但这一次依旧没有所谓的上风——两方的眼睛看起来都十分暗淡。 “趁现在你还可以走,但是,别再出现……”菲特奈率先开口,她无心再思考和这位青年有关的事情了。 但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那个青年忽然朝着她倒下! 菲特奈一愣,下意识接住了他,陷入了沉默。 她抽出了自己随身带的匕首,冰冷的刃在薄雾中仿佛为其附上了一层薄霜。 匕首贴在了青年的脖子旁,菲特奈这几天一直在照顾他,知道他的身体情况,一把匕首已经足够杀了如此虚弱的他。 他试图逃跑,是不是意味着他还有其他的计划——或者肯定了她之前做的并不对。 理由很充足了……不。 菲特奈望着那个再次昏迷的青年,他只穿着单薄的白色衬衫,脸色苍白,连嘴唇都没有什么色彩。她甚至感觉到他的身体冰凉,因为那些凉意缓缓传到了她的手臂上。 很轻——菲特奈不由得想起了克里斯,在克里斯死前,也是如此。 手缓缓松开,匕首落在了地上。 ============================ 艾德再次醒来时,看到了坐在窗边阅读一些书籍的少女。 她白金色的头发垂落在脸庞,眸子里的蓝紫色像是沉入了湖中,隔着一层透明的屏障。 菲特奈感觉到了来自床上的人的视线,抬起头。 “自己把药喝了。”菲特奈又把头低了下去,“在我后悔之前。” “咳……咳咳。”艾德轻轻咳嗽起来,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拿不动。” “你不是还有力气逃跑吗?”菲特奈无动于衷。 “现在没有力气。”艾德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菲特奈没有说话,也没有管他。 “洛奈。” 菲特奈依旧没有回答。 又一阵沉默。 “洛奈。” 菲特奈翻了一页,像是没有听到一般。 “洛……” 刷——!菲特奈猛地站起来,她根本没有看艾德,径直朝着门外走去,并猛地将门关上,发出了巨大的响声。 艾德见此,没有什么反应似的,许久后才坐起来,望着放在床头边的魔药,朝它伸出手,可他的手并不稳,微微颤抖,似乎一触便会将碗摔碎。 他没有继续动手,而是停在了半空中。 这种停顿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沙…… 艾德露出了一个微笑,看着那个折返的少女走到了床边,盯着他,一字一句:“你想要做什么?” 菲特奈不是第一次问他这个问题了。 “我什么也做不了。”艾德抬起他那微微颤抖的手。 菲特奈沉默了许久,她无法从艾德的表情中看出什么,一直不行。 “张嘴。”这次反倒轮到艾德微微一愣,他看到菲特奈拿起盛放了魔药的碗,举到了他的面前——这或许是她最后的让步一般,充满无可奈何。 第三百五十五章 蓝紫、蔚蓝、骄傲、沉沦(1) 清晨的阳光撒在房间内,有着蔚蓝色双眼的青年很早就苏醒了过来,他静静地望着阳光,与窗外的嫩绿的叶一样,浑身上下充斥着懒散的气息。 直到那位眸色为蓝紫的少女走进房间,带着他需要的魔药。 菲特奈对待艾德已经越来越像是例行公事了,她喂药的动作越来越娴熟,机械。 喂药的过程中,她从来不看艾德一眼,结束后立刻离开。 “那段魔力研究是错的。”这一天也是如此,不过当菲特奈准备离开时,艾德的声音不紧不慢地飘出,“温切特关于魔力循环的原因研究。” 菲特奈不想和他过多接触,因此几乎没有停顿——意思是,仍旧有一瞬的停顿。 “《关于温切特先生的回忆录》有提过,不过阿德兹认为,魔力的循环与时间有关,以时间为轮回。”艾德自顾自地继续,“温切特认为与空间有关,所以提出了关于魔力稀薄和浓郁的说法。” 菲特奈现在门口,脚像是灌了铅一样。 “你认为呢。”她沉默了一会儿,说。 “黑雾。”艾德说。 菲特奈皱了皱眉。 “黑雾和魔力有关,《神语》认为艾伦蒂亚是魔力的象征,黑雾是邪恶之物的象征,但是它们并不对立。” 菲特奈没有说话,她面朝门外,因此艾德也看不到她的表情。 “《神语》限制的阵营不仅限于对教廷,还有其他人。” “你为什么和我说这些。”菲特奈扭头看着他。 “因为你被这些事情困扰——我看到你在《温切特先生回忆录》的四十八页和另外一本平民魔法师撰写的书中做了标记。” 只因为这一些? 菲特奈想起来,自己有一次把自己阅读的书籍忘在了这个房间。 她最近已经很少研究魔力了,因为发生的那些事情。可是她确实被那些事情困扰。 “你想从魔药植物入手,但是魔力对人的作用才是最明显的,其他的仅仅是微不足道的影响。” “你的意思是,那些富有成效的魔药其实没有那么有用吗。” “你清楚的。”艾德与菲特奈对视,眼神里没有什么情绪,就像他仅仅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如果作用有那么显著的话,炼金就不会成为军队研究的主要内容了。” 可以被用来充当军队构成的魔法师不多,但炼金依旧占了重要的位置。 艾德说的话并没有什么错。 菲特奈没有再提出疑问,而是转回头,离开。 艾德没有挽留她。 接下来的一次送药,菲特奈喂完药后依旧马上离开房间。 “洛奈,能给我一本《神语》吗?”艾德则是说。 “你原来是信徒么。”菲特奈的回应没有什么犹豫。 “《神语》没有被教廷曲解的话很有利于理解一些不能被理解的东西。” “比如呢?” “魔力、世界……感情。”艾德顿了顿才继续说下去。 菲特奈又一次无言以对。 “圣女西布不应该作为一个圣女存在,她实际上是死后被加封的。因为她的成就被认为与艾伦蒂亚有关。” “可她是被教廷认可的圣女。” “她的哀痛与艾伦蒂亚没有任何关系。”艾德缓缓道,“她应当拥有比圣女的称呼更高的荣誉。” 菲特奈不予置评,继续向前走,没有再与他说得更多。 接下来的几天,艾德都在做同样的一件事情,和菲特奈提起一些她经常看的书的内容。 那些都是菲特奈在意过的事情。可是她没有因为这些事情刻意地与艾德讨论。 虽然过了半个月,菲特奈已经会在喂完药后等待一段时间,听他说完“故事”。 这是一个百科全书一样的男人。菲特奈对艾德的认知仿佛增加了一些。 “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菲特奈有一天终于问到了这个问题。 “因为无事可做,”艾德的回答很平静,“维森对我并不在意,更不会在乎我的死活,所以我没有事情可以做,用了几年看完了他书柜里的书。” 他很干脆地呼喊父亲维森·安森迪尔为“维森”。 菲特奈想象到了一个无事可做的男孩,躲在了没有人顾及的角落,将书一本一本地翻着的样子。 “你的母亲呢。”菲特奈轻声说,“艾露·维翁。” “就像是你对待奥德里奇先生的态度一样。”艾德的话让菲特奈敏锐地望向他,但菲特奈无法从艾德脸上看出情绪。 “是你……害了他。”但是,菲特奈没有释怀一些重要的事情。 那些事情对她而言太过重要。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你早就让我自生自灭了。”艾德却缓缓开口,声音笃定。 “你以为你在那些事情中就是无辜的吗?”菲特奈眯起眼睛。 “不是。不过导致所有一切的,并不是我。”艾德面无表情,“你猜得到那一切,毁掉威兹德姆家族是为了什么。” 不是因为任何突发的个人的欲望,是“大局”的需要。但是那样…… 威兹德姆家族仿佛一件牺牲品。 菲特奈攥紧了拳头。沉默不语。 “他们让你远离那里,对吧。”艾德突然说。 菲特奈仍旧没有说话,但是她想起了那些从德莱顿寄回来的信。 “小姐,这是陛下寄来的。” “小姐,远离那里吧,或许说,夏芙林更需要你。” 还有那些劝解。菲特奈想起了那一切——没有人希望自己再被卷入那个漩涡。 “我相信……你总是有更大的,改变那些事情的价值。”艾德看到菲特奈陷入了沉思,偏过头,声音低沉优美。 菲特奈起初没有意识到这一切,但是她很快站了起来。 “他们觉得能够阻止我,不过……那是不可能的。” 艾德看似没有表情的脸上,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嘲讽的光。 “真是……太小看我了。” “我的牺牲,就足够了。” 艾德眼睛里那仿佛可以流动的蔚蓝色忽然停顿。 “那样很符合你的意思吧,只要我死了,你就可以有更多的机会完成自己的计划了。” 菲特奈没有看艾德,以往会充满仇恨的语气,可此时,平静得令艾德觉得自己的心跳速度减缓。 第三百五十六章 蓝紫、蔚蓝、骄傲、沉沦(2) 菲特奈走出艾德的房间,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但她在路上遇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劳勒先生。”菲特奈看到劳勒·戴舒出现在了楼梯口,并准备向她走来,于是她与他打招呼,声音平淡。 劳勒看到她,顿住,向她行了一个礼,说道:“伯爵大人,许久不见。” 劳勒一般会喊菲特奈“洛奈”,和其他很多人一样,但是现在却喊她“伯爵大人”。 劳勒并不是一个会生没有意义的气的人,显然,他认为自己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想要与她说。 但他想说的事情,菲特奈大致能够猜到。 “教廷的计划?”菲特奈与劳勒走向会客厅,路上听了一会儿劳勒的话,菲特奈在椅子上坐下前,轻声重复劳勒话里的字眼。 “有人看到德莱顿之盾已经在重新开始锻炼了。”劳勒点了点头,“对教廷来说,那些事情已经到了非常重要的关头。” “德莱顿之盾都是魔法师吗?”菲特奈问。 “魔法师为主,还有少量的战士,这些是米德鲁斯家族存在至今的基础之一,哪怕是教廷,想要一举战胜他们也十分不容易。” “那么你认为,要如何才能一举战胜这支军队?” “有一个强大的魔法师,这样的军队必须训练有素,为了魔力的充分使用,但是如果有一个足够强大的魔法师,便会打乱他们的步伐。”劳勒说。 “好吧。”菲特奈沉默了一下,“我明白了。” “洛奈,这是重要的时刻,威兹德姆公爵大人应该希望您能够安然无恙。”劳勒看着菲特奈,意味深长,“就像我希望我的女儿,能够在这样危险的时间中,哪怕躲在角落,也要安然无恙。” 菲特奈抬起头,看着窗外的枝叶探到了窗前:“在您看来,身为贵族而不需要为自己的立场负责吗?” “教廷或者王国,对夏芙林来说,并不重要。”劳勒一字一顿。 “我知道了。我会做好的。”菲特奈点了点头,站了起来,朝门外走去,“十分感谢您。” 菲特奈头也不回。 ========================== 塔夏波尔的小树林中,此时十分安静——这里工作的人员本来就少,不需要担心在这里会有什么人打扰什么。 只穿着白衬衫的青年看起来异常单薄,他的表情似乎和平常的“没有表情”一致,可事实上,却由那凝固了一般的眼睛里,仿佛看出了“心情复杂”的样子。 “艾德。”这时,一个人打断了他的思考——矫健的男人很显然是那位强盗首领特里坦。 “情况如何。” “他们去了海因城。” “有谁。” “和你想象的一样,威隆顿派出了他们认为需要派出的人,佛瑞森在我回来的时候已经启程了。” “目的呢。” “一个理由。” 艾德没有再问,他此时的视线放在远处,那个方向的位置指向海因城。 “你先回去吧。” “你不需要我带你离开这里?他们已经知道安森迪尔公国发生了什么,我担心……” “与你无关。”艾德缓缓说道,他将视线收回,朝着建筑群走去。 “你耽误的时间有些长。”特里坦站在远处看着他。 艾德的脚步顿了顿,半转头说道:“什么意思。” “我觉得,你有些变化,如果对你的事情有影响的话,尽早解决吧。”特里坦说完后,身影向后挪动,消失不见。 艾德在原地沉默了片刻,才继续向前走。 ========================= “海因城……吗。”菲特奈在书房里,看着一份特开罗兰领地的地图,声音很轻。 去年的玫瑰五月前她就有了去这个地方的打算,但是因为种种事情耽误了。 很危险——这是菲特奈现在唯一的感觉。 但是,那是此时的自己唯一能做的事情。 “您真的要去这里?”阿露出现在了菲特奈的身边,问。 很多人认为她接下来的打算是前往德莱顿。 可是那毫无用处,几乎没有人认为她能够在这个时候发挥什么作用。 贵族认为威兹德姆家族的陷落也代表着她接下来的无力。 “有什么问题吗?”菲特奈说。 “很危险。”阿露伸出手,从菲特奈的身后搂着她的脖子,缓缓说道,“那是一个不详的城市。” 菲特奈很清楚。 她最近收到了一封来自无名人的信。 “莱特塔前往海因城后失踪。”——这是信上唯一的内容。 “我必须去。”菲特奈说。 “为什么?因为心中的正义感吗?”阿露将手收了回来,声音里透着一股悲伤,“在你看来,路德王国不应该被教廷这样的强势势力统治?” “统治本身没有对错,我并非为了正义。我是自私的人。”菲特奈皱了皱眉,“有些事情,已经知道答案就在面前,而不去在意的话……对我而言不可能。” “真的只是这样吗?” “嗯。” 菲特奈站了起来,她了一眼被她拿到书房的魔药——那是给艾德的,不过比起平时,它多了一样东西。 “下定决心杀死那个孩子了吗。”阿露看着她。 “教廷很多决定都取决于他,他一旦活下去,事情会变得太复杂。”菲特奈的话表明她确实已经做好了这个决定。 “他是唯一知道你在困扰什么的人。” “我的想法并不重要,更何况他对我而言也根本不重要。”菲特奈皱了皱眉,拿起了桌子上的东西,走了出去。 阿露看着她,沉默不语。 菲特奈走到房间的时候,艾德已经回去了,他像平常一样坐在床上,手中拿着一本书,神情平静,看到菲特奈时,只是抬起头看了一眼她。 没有刻意的笑容,这样的表情——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让菲特奈在放下手里的托盘时手轻轻一颤,差点没有拿稳。 艾德的手伸出,托着菲特奈的手,感觉到那冰冷的手的触碰时,菲特奈本来以为自己会浑身颤抖,但是却莫名地没有。 反而平静了许多。 “有力气了就自己喝了吧。”菲特奈将托盘放下,说道。 她的语气变得异常温和。 “魔药里的毒,会杀了你。”那一刻,艾德的耳边响起了那个无法分辨性别和身份的声音。 “好。”但他没有犹豫。 菲特奈看着艾德将魔药喝了下去,再看着他在药效发作后闭上了眼睛。 第三百五十七章 蓝紫、蔚蓝、骄傲、沉沦(3) 海因城,这是一座平凡的城市。 尤其在这个节日,没有任何的“可取之处”。 守门人看着进入城市的人,表情一如既往的刻板随意。 这是教廷管辖下的城市,某种骄傲令他们懒于在乎进入城市的人。于是人们可以轻松地进入这一座城市。 包括菲特奈·弗雷顿。 菲特奈提着一个小皮箱,穿着黑色的外套,白色丝绸衬衫上,胸口处随意地打着一个蝴蝶结——蓝紫色的眼睛变成了毫不起眼的棕色。 走入这座城市后,她若有所思地望着在城门口也能看到的,中心教堂的最高处——塔楼上的钟。 她沉默了片刻,朝城内走去。 海因城与菲特奈去过的城市最显著的区别是那时时刻刻出现在城市里的艾伦蒂亚雕像,人们的脸上都有一种习惯性的虔诚。 平民依旧沉浸在自己的虔诚当中。 菲特奈走到酒馆,找到一个房间后,回到房间中,并把箱子打开,取出了一份地图。 “先去哪里呢?”阿露的声音响起。 “史丹尼去过的地方。”菲特奈回答。 菲特奈想了想,从皮箱里取出了一个包装好的东西,放在口袋里,接着走了出去。 莲伊的姐姐在一家服装店里做仆人,她的模样看起来比莲伊成熟许多,但是从眼睛还是能看出她与莲伊有些血缘关系。 “啊?可怜的莲伊。”那位姐姐在接到了“莲伊的礼物”时,脸上露出了一份哀伤,“她不希望给我添麻烦,因此一直没有答应我说的来海因城。” 菲特奈点了点头。 “你说史丹尼先生?他来过两次,一次买了一件风衣,最后一次只是坐着——就在那个位置。”当问起史丹尼的时候,莲伊的姐姐指了指那个靠近窗口的位置说。 菲特奈转过头——那个位置是橱窗,可以看到街道上的人来人往。 “这里是海因城最热闹的街道吗?”菲特奈走到了橱窗前,轻声问。 “是的。只要是想来海因城好好走一走,就一定会来到这里,毕竟这里与其他城市相比更繁华。” 并非如此。 菲特奈轻轻皱眉,她去过其他城市,比起其他城市,海因城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这一条路,从大门到教堂是最近的吗?”菲特奈又说。 “是的。” 菲特奈眉毛挑了挑,正在此时发现了一个披着斗篷的人经过——那张隐约的侧脸,菲特奈十分熟悉。 威克尔? 菲特奈立刻走了出去,跟上了“威克尔”。 威克尔已经在菲特奈的生活中消失了好几年了,似乎这个人从来没有出现过。 他几乎可以作为威隆顿的代表与教廷对立,但是现在却出现在了教廷的地盘。 菲特奈皱眉,她差点就忘了威隆顿。 理论上那是与教廷真正有矛盾的势力。 威克尔一路来到了教堂前,菲特奈以为他是来进行打探的,但是他却拔出来腰间的佩剑,径直地朝守卫走去! 菲特奈差点和围观的人尖叫出声,而威克尔已经和那些人打了起来。 这是菲特奈第一次看到威克尔全力出手——贯通之眼里的魔力疯狂地搅动起来,随着威克尔的剑挥舞。 还有火焰……菲特奈站在远处,看到威克尔的拳头出现了“纹路”,火一般,无比炙热,连空气都扭曲了。 “这……怎么可能……”菲特奈的表情有些恍惚。 威克尔的拳头轻松地“震碎”了敌人,而最令菲特奈惊讶的是,在那一瞬间,他似乎化为了魔力本身。 据菲特奈所知,只有自己的召唤者才会是完全的魔力的形态。 但是一切没有那么顺利,哪怕威克尔看起来所向披靡,击杀了众多教廷之人,但是从教堂里忽然射出一道青色的光——那道光上带着破除一切,包括魔力的力量。 光落在了威克尔身上,将他的左肩击穿,并且手上的纹路因此被驱散。 这一瞬间,教廷的战士从教廷中涌了出来,他们手中拿着胳膊粗的铁链,将威克尔捆束起来——在那些战士的最后一位,拿着一把巨大的剑。 “不要!”菲特奈失声惊叫! 她的声音当然没有刻意掩盖,于是传到了远处——威克尔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而战士们纷纷转过头。 但声音发出的位置空无一人。 菲特奈在哪? 此时,教堂对面的街道的巷子中,穿着暗蓝色外套的青年抱着一位少女,并捂着她的嘴,不让她发出声音。 “唔!”菲特奈拼命挣扎,但是无济于事,艾德在恢复了力量后可以用魔力增强自己的力气,凭着乱了阵脚的菲特奈根本不可能挣脱。 于是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远处,威克尔被砍下了头颅! 泪水夺眶而出。 “他有同伙,在那边!”但一切还没有结束,教廷战士们没有忘记少女的那声呼喊,朝着这边冲来。 他们所在的位置并不隐蔽。 “谁在那里?” 很快,一位教廷战士发现了这条巷子。 背后没有路,这是死胡同。 菲特奈此时并没有立刻反应过来,毕竟刚才发生的似曾相识的画面让她差点无法呼吸。 沙…… 菲特奈瞪大眼睛,在教廷战士看清楚巷子里发生的一切前,艾德将她转了过来,压在墙上! 嘴上传来的温热和鼻息里的淡淡的魔药的香味,这一切让菲特奈脑子一片空白,她瞪大的眼睛里有青年的一双蔚蓝色的眼睛,上面映着自己无比惊讶的脸,而耳边则传来了教廷战士的声音。 “原来是约会的男女……去其他地方找……” 菲特奈脸色苍白,反应过来,接着用尽一切力气把人推开——这一切意外地简单,艾德向后退了两步才站稳。 艾德的脸上没有表情,他看了一眼菲特奈——少女苍白的脸上有一抹可疑的红晕。 菲特奈咬了咬牙,猛地转身——她已经对这个人彻底…… “那个男人……”艾德轻声开口,声音里有些虚弱,“不会死。” 菲特奈的脚步停住,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又鼓足勇气去看了一眼威克尔的位置——尸体被教廷的人包围了起来。 “但他也不会‘活着’。生命是他没有的东西。”艾德继续说,“他那么做是故意的,为了告诉萨松,他们来了。” “萨松……教皇……”菲特奈皱了皱眉。 “威隆顿和教廷有些事情要商量。” “什么事情……?” “有关于艾露·维翁的旧事。” 第三百五十八章 蓝紫、蔚蓝、骄傲、沉沦(4) 路德王国,德莱顿。 发生了那么多事情,整个路德王国那些时常隐藏在深处的不安终于达到了无法承受的程度,渐渐浮在了表面。 街道上没有什么人,哪怕玫瑰五月已经过去了接近两个月。 皇宫里,这样的气氛更加浓烈。 米塞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好好休息过了,在书房,他的桌子上,摆着各种情报,以及资料。 教廷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计划,他们的计划可能是什么,最重要的是,他们的下一个目标是哪里? “陛下。”莱莉雅就坐在书房里,她望着那位国王,表情同样不好看。 “你有什么计划吗?”米塞说。 “我们对教廷缺乏认识。如果可以的话……” “杀了萨松?” “暗杀是可以尝试的。” “你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吗。”米塞的语气漫不经心,像是这件事并不重要。 他们清楚,无论对教廷采取怎么样的措施都无所谓,因为他们对教廷此时的情况了解得太少。 “有。”莱莉雅点了点头。 “那么……” 米塞正想说些什么,敲门声响起。 “请进。”他说。 走进来的人脸上还有旅途遥远而造成的疲倦——科里福,他回到路德王国后甚至没有多做休息便赶到了皇宫。 “科里福。”米塞有些意外,他们的通信中,关于他回来的内容,本来比现在还要延迟一段时间。 “陛下。”科里福先是朝莱莉雅点了点头,接着走了进来,“请问,我在信上提起的那件事情……” “你确定……艾德真的已经,死了吗?”米塞沉默了片刻,缓缓说。 这些贵族们已经在半个月前知道了发生在安森迪尔公国的政变,以及艾德原来的计划——而在那之后,克里斯蒂向米塞提出了建议,安森迪尔公国将与路德王国合作,并由公国提供新式的炼金武器。 这是克里斯蒂与科里福的合约。 原因有一部分是作为科里福提供了一些特殊又关键的法术支持的报酬——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则是,对萨松来说,艾德的作用更大,因此克里斯蒂控制的安森迪尔公国要选择合作对象的话,路德王国会更合适。 可问题是,艾德真的死了吗? 连克里斯蒂也不确定。 “即使艾德真的没死,路德王国与安森迪尔公国的合约建立,教廷便会对艾德失去信心,因为这个消息没有传到教廷那儿。”科里福缓缓道,“即使艾德回来了也没有关系,有一个人可以阻止他。” “谁?” “雷蒙·维翁。”科里福顿了顿,“曾经属于威隆顿,是艾露·维翁的父亲,艾德的外祖父。也是负责了如今安森迪尔公国炼金武器的工匠。” “即使如此。我要如何弄清楚……那些炼金武器对我而言是否有用。”米塞又说。 莱莉雅听着这些,轻轻蹙眉,她知道米塞并非完全为了“细节”而有顾虑。 在那份合约中,为了保证两国的联系,米塞需要娶安森迪尔公国的瓦内萨·斯帕克小姐为皇后。 但是他们知道米塞心里有一个至今无法开口的名字。 “这件事情,请交给我吧。”来自另外的一个声音——米塞等人望着一位鹰鼻的,戴着手套的青年走了进来。 没有人知道他是谁——跟在他身边的仆人看起来有些为难。 “我叫契布曼·卡塞悌,原本来自安森迪尔公国。”契布曼一边说着,一边从外套下取出了一封信,“这是夏芙林伯爵大人为我写的推荐信。” 菲特奈? 前一句介绍无法让这里的人动心,但是后一句话却在这里的人心中有一些分量。 “菲特奈……她人在哪?”莱莉雅忍不住问。 “夏芙林伯爵大人此时正在夏芙林领地,特地委托我来帮助各位大人。”契布曼继续说,“因为我一直都在德莱顿忙着研究,而最近有一些成果,我想会对路德王国有所帮助。” ========================= 她从房间里走出来,手里托着的托盘上,是一碗盛着可以杀死那位青年的魔药。 她没有办法犹豫。 对任何人来说,那个人的死比活着更有价值。 劳勒亲自过来告诉她的事情,无疑是在催促她——艾德拥有的能量会让教廷有恃无恐。 她,是菲特奈·弗雷顿,是夏芙林伯爵。 她想坚持一些所谓的正义,保护身边的人,仅此而已。 那个人是一个阻碍。 那扇门就在面前。 菲特奈的步伐没有任何的变化,表情镇定从容。 “他是唯一知道你在困扰什么的人。” 手轻轻地触在门上,又轻轻地收回。 哗…… 菲特奈看着被倒入门旁花盆里的魔药,手里只有空的碗,依旧面无表情。 ============================ 她醒了。 窗边吹入有些凉的夜风,她坐在床上,白金色的发丝因此而扫过面颊。 她想起最近发生的事情,那些事情其实时时刻刻地在脑海中浮现,可是却没能让她想得清楚。 最终她披上了放在床边的外套,走出卧室。 一出门,她就看到了那位消瘦的青年——他坐在大厅的椅子上,暗蓝色的水晶球绕着他漂浮,他那双同样颜色的眸子眯着,盯着前方。 一般他的眼睛呈现这个颜色时,心情都不会太好。 大概是感觉到了菲特奈走出来,他的法术很快就停了下来,暗蓝色的水晶球渐渐在他的周围消散。 “晚上好。”艾德轻声对菲特奈说。 此时他的眼睛仍旧保持了暗蓝色,因此画面让菲特奈觉得有些古怪。 “那些教廷的人,不认识你吗。”菲特奈沉默了一下。 “我的合作对象只有萨松而已。”艾德说道,“不过他很快就没有什么用了。” “为什么?” “你很快就知道了。” “说清楚。”菲特奈忍不住皱眉,下意识说。 “有很多人在海因城,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艾德的意思很简单——教皇要遇到麻烦了,而且教皇难以处理这一切。 “没有人保护他吗?” “萨松,是一个依靠信仰活着的人。”艾德不紧不慢地开口,“他的全部力量都来自于自己的地位,但是地位如果和力量不相符的话。” 菲特奈觉得艾德有一些事情不愿意告诉自己,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潜意识中感觉到那些没有告诉自己的事情…… 很不好的感觉。 让她没有办法问下去。 第三百五十九章 蓝紫、蔚蓝、骄傲、沉沦(5) 昏暗的室内,一个人站着,另一个人坐着。气氛有些奇怪的微妙。 菲特奈听着艾德说的话,没有出声。 他确实告诉了她一些事情,但是仅仅是事情的边缘。 这反倒菲特奈感到疑惑——告诉她那些事情有增加她的好奇心的风险,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菲特奈相信艾德不会告诉她一切。 那么,为什么要说?这一切毫无意义。他像是以前一样对她冷嘲热讽不就够了? 或者……他根本还是在误导自己。 菲特奈思考着种种可能性,因而没有立即说话。她相信,这或许又是一种对峙。 但是, “莱特塔。”艾德突然说。 “你说什么?”菲特奈刚从沉思中恢复过来,下意识问。 “莱特塔?乌兹尔德被关在教堂地下室里。” “为什么……”菲特奈的表情里充满惊讶。 “她在追查威隆顿想知道的一些事情,但是有些人提前盯住了她。你应该知道史丹尼的事情,她是因为追查当年史丹尼的事情来到的海因城。”艾德继续说,“后天晚上,是最安全的拯救时机。” 艾德说完这一些以后就站了起来,朝门口走去。 “不。我没有问那些事情。”菲特奈的音量增加了不少,“我想问——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一些?” 艾德看向菲特奈——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对撞,都是特殊而漂亮的眼睛,从来都不相上下。 “为了……报答你?”艾德想了想,他的语气让菲特奈相信他自己也不相信这个原因。 他又在嘲弄她吗?菲特奈闻言勾起了一个笑容,有些讽刺的意思:“既然是报答我,不应该彻底一点么?比如告诉我这个城市里到底有什么人。” “这种小事,根本不需要我告诉你吧?”艾德反问,他眨了眨眼睛。 菲特奈愣住了,她从来没有见过艾德这样的表情。 她确实知道。 以威克尔作为诱饵的威隆顿,教廷本身,作为路德王国的人——是最有可能存在于这座城市的。 “那……”菲特奈还想说什么,但是她眼前一花,艾德突然从靠近门口的位置向前跨出两步,出现在她的面前。 让菲特奈措手不及的是,他伸出手,捂住了她的嘴——接着在她耳边轻声,像是叹息:“现在还不是问的时候,你再这么问下去,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菲特奈瞪大眼睛,觉得眼前的画面渐渐凝固,鼻子里有淡淡的魔药的味道——忽然间,她想起来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 啪——! “离我远点!”菲特奈猛地后退了一步,并用手将他的手拍开。 艾德一怔,也想起了什么,跟着后退了一步,隐没在黑暗中——菲特奈因此看不到他的表情:“真是抱歉。” 如果不是他的声音传出来,菲特奈甚至不知道他还在这里。 但是很快响起了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 走了吗…… 菲特奈松了一口气,从来没有感觉那么累。 但是,至少知道了一些重要的事情。 “阿露。”她说。 “啊……你们的感情真好。”阿露的身影缓缓浮现。 “吵死了!”菲特奈差点又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深呼吸一口气后才平静了一些,“你能够进入教堂地下室吗?” “可以。但是……”阿露缓缓说,“洛奈知道自己现在处在什么样的境况中吗?” 菲特奈缓缓地呼出一口气:“我知道。” 各种势力都有自己的安排,他们很可能已经将所有有利的位置占领了,而自己身为单独的人,可以说是……势单力薄,还容易撞在任何一个势力的枪口上。 无论她怎么样的安排,都是如此。 “很难哦。”阿露又说。 “但是,有你在。”菲特奈点了点头,认可了阿露的话,接着她转过头看阿露,眼睛里有一丝光。 “不呢,洛奈。”但是她的话让自己微微一怔,“这件事情,我可能做不到……我,或许要离开一段时间。我想去做一些事情。” 菲特奈望着阿露,许久后,说道:“那么,去做你的事情。” 说完,菲特奈走回了房间中,带上门,发出关门的轻响。 ============================= 海因城外的一个小镇子,这里距离海因城不远,只是普通的小镇子,有一家小型的酒馆。 酒馆的一个房间中,坐着一个老人,他的胡子花白,位置旁边摆放着一把法杖——他那张苍老的脸在烛火的映照下时而模糊时而清晰。长时间都保持着一个动作,仿佛睡着了一般。 这个时候,门被推开了,门外传入了柴火燃烧的噼啪声,以及那扇破旧的门打开时的吱呀声。 “回来了?威克尔。”老人说。 回来的人身材高大,他缓缓地揭开自己的兜帽,露出了威克尔的脸。 “啊,嗯……佛瑞森。”威克尔顿了顿,神情冷淡。 “看你的样子,是遇到了什么稀奇的事情了。”佛瑞森伸出手,握住了法杖,“发生了什么?” “她也来了。”威克尔说。 “她?哦……看来是,菲特奈啊。”佛瑞森的语气顿了顿。 威克尔没有再说话,菲特奈现在如果看到这样的威克尔,会感觉到他和自己一开始认识的那个威克尔是相似的。 却不像是另外一个。 “你打算告诉她这件事情了吗?” “说不说都不会影响全部的进程,这在现在没有任何必要——他们应该知道我们来了。”威克尔摇了摇头,“路德王国会不会派出什么人?” “谁知道呢,毕竟,‘那个人’还在路德王国。”佛瑞森说。 “我们的目的不一样。” “那你在担心什么?威克尔,不要让那些事情扰乱了计划。” “你知道我放心不下她,如果之前的情报没有错的话。” “既然选择了旁观就要一直如此下去。” “佛瑞森!你答应过我,她既然进入了星辉……”威克尔没有再说下去。 佛瑞森的眼睛里没有什么光芒。 两人沉默了一段时间。 “她不是我们可以控制的范畴。本来,‘我们’和‘她’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们可以相信世界的残忍,但也必须相信命运不会让彼此有所牵连。”佛瑞森说,“所以,哪怕是莱特塔,也不会对她的关注超出‘旁观’的范围。” “就像是……艾露·维翁那样?”威克尔皱眉,“那个女人……” “艾露……那便是下场。”佛瑞森的语气第一次如此之重,他的语气里似乎带着无法散去的阴云,笼罩着一切,“我们必将讨回我们的,可是一切都不会再改变。” 第三百六十章 蓝紫、微蓝、骄傲、沉沦(6) 菲特奈回到房间中,此时的情况让她想到了一个形容词——“孤立无援”。 她走到了书桌前,打开了自己带来的皮箱——她只带了一份资料。史丹尼的笔记。 “莱特塔根据这份笔记找到了海因城。” 比尔?达尔那些被焚烧的文件里,海因城似乎是一个关键词——可海因城要成为关键,那么必然会和史丹尼有关。 虽然看起来一切都指向海因城,可是在菲特奈没有足够的力量完成对教堂的搜寻时,史丹尼才是最关键的线索。 菲特奈深呼吸一口气,表情平静,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一位被“抛弃”的人。 在书桌前坐下,菲特奈摊开了那一本笔记,翻到了威兹德姆家族的那一页——正是这一页,菲特奈完全误会了威兹德姆家族——现在可以看出,这样东西完全是伪造的,而莱特塔对笔记内容的追求,都指向了一个让人在意的问题。 这本笔记在交到菲特奈手里之前,不只是经过了莲伊和莲伊的姐姐。 笔记是被谁篡改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篡改的是什么内容。 菲特奈将属于黑雀的家徽撕下来,眯起眼睛——她忽然发现,这是被用简单的方式直接粘在笔记上的,但是史丹尼对这些“外来的”内容,从来都会小心翼翼地用更稳固地方式保存它,这是为了保证插入的内容不会被遗忘在什么地方。 菲特奈沉默了一会儿,将笔记合上,找到了一把小刀,拆开了笔记外的线。 笔记内页被彻底地散落,菲特奈的手指灵活地飞舞,将它们“重新排列”起来。 史丹尼不是每一天都记笔记。 这个笔记本从716年跋涉之月的内容之前几乎是毫无用处的,在那之后才是值得被注意的,因为前面的内容几乎都是某些方法的记录——史丹尼十分喜欢他自己的这份工作,虽然……这份工作,让他…… 【承载着名为屈辱的词汇,以及某些无法确认的生命信息在那之中。】 菲特奈皱眉——史丹尼,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 ================================ 莱莉雅从睡梦中苏醒——一如既往地,难以入眠。 她披上一件白色的外套,走到了阳台。 夜风吹着她的面颊,但是她却不觉得冷——皱了皱眉,她开口:“出来。” “夫人。有什么事情吗?”一个人闪现在了阳台。 “我又想起……史丹尼了。”莱莉雅的眉头越皱越深,“他是加布里尔家族唯一的继承人,我希望他能够成为足以承担这个职位的人——但是……却发生了那些事情,我是不是做错了?” 莱莉雅认为自己做错了——这样的情况很少,或者说,这是第一次。 “也许,只是少爷想做的事情与夫人的期待并不一样。” “呵,你还真是敢说啊。”莱莉雅的嘴角勾起了一个冷笑,“对于一个家族继承人来说,一旦放弃了家族的荣耀,那么,不是家族灭亡,就是自己走向灭亡。” “是。”仆人回答。 莱莉雅虽然语气强硬地反驳了自己的仆人,可是她很快便陷入了沉默。 她知道自己说的话对于贵族而言没有错,但……对于史丹尼?加布里尔而言呢? 或许,从某些方面而言,自己这个身为母亲的人,从未了解过他。 =================================== 天亮时,一缕阳光洒入窗内,微微的暖意让一直埋着头的少女抬起头,她蓝紫色的眸子接触到阳光的时候,有一种回到来世而闪过了光的感觉。 她缓缓地站起来,打开门。 让菲特奈有些意外的是,艾德已经回来了,他看到菲特奈时,指了指桌子上的……早餐。 菲特奈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敢相信。 这也算是……报恩的一部分……吗。 “如果口味不合适的话,我下次可以带一些别的。”艾德看了一眼菲特奈的表情——菲特奈觉得自己似乎还能从艾德话中感觉到认真的成份。 菲特奈的沉默持续了一段时间,接着她转过头,装作没有看到一般。 艾德则不紧不慢地站了起来,自然而然地跟了上去——菲特奈甚至没有去思考他做那些事情的原因——有更重要的事情。 “716年跋涉之月1日。”艾德一怔——因为他看到,菲特奈站在门口的时候,望着门口出神地思考,同时嘴里默念着一个时间。 在菲特奈的眼里,她看到了一位的披着驼色风衣的男子,手里提着一个破旧的皮箱,表情里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稚气。 那应该是史丹尼第一次脱离家族在外任务——那是一个细心的男子,虽然用一个破旧的皮箱,但是皮箱很沉,让他感觉有些沉。另外,当来到海因城的时候,他已经感受到自己的任务或许和往常并不一样。 期待、困惑、紧张…… 菲特奈轻轻闭上了眼睛,复又睁开,朝楼下走去。 艾德则是看着她,默默地跟了上去。 716年跋涉之月2日,收到了信,那么……路线应该是从酒馆开始的,他的信是一早送来的——史丹尼曾经在笔记中写到“海因城的教堂是旧式的”——这种教堂因为采光不足,傍晚不会对外开放。 那么路线的话……只能是…… 菲特奈顺着史丹尼曾经走过的路线来到了教堂前,她站在远处,没有走近,紧紧地盯着教堂,不愿意放过它的任何一丝细节。 史丹尼在来到海因城之前便已经有所谓的“基础”——教廷是他要寻找的凶手。出于谨慎,他没有直接进入教堂……但是谨慎程度似乎超越了一般的情况。 只有有关于“旧式教堂”的描写吗…… 716年跋涉之月4日——毫无线索的调查和态度格外好的教廷。 菲特奈径直走向教堂,来到这里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她一路循着史丹尼的路径,当来到“这里”时,教堂里已经有不少的人了。 没有人注意到菲特奈——她表现得太过普通,眼睛被她改成了不起眼的颜色——除去那双眼睛,她几乎毫无特点。 菲特奈走到了教堂里,她抬起头,看着玫瑰窗上的《神语》的内容,以及教堂里的艾伦蒂亚的雕像…… 她闭上了眼睛。 第三百六十一章 蓝紫、蔚蓝、骄傲、沉沦(7) 莱莉雅在阳台上站了一段时间后,天便亮了。 “你去帮我做件事情。”她朝仆人说道,“去……” “可是……那个地方有些远,我担心您……”仆人回答。 “我的命令你服从就足够了。我又不是废人。”莱莉雅皱了皱眉——于是仆人只能恭敬地说道,接着消失在了原地。 这里没有其他人之后,莱莉雅缓缓地呼出了一口气,神色里有一丝疲倦。 她回到房间,换好了衣服,再走下楼时,发现吉恩正坐在会客厅里吃着早餐,看到她时,一如既往地露出那令莱莉雅觉得毫无技巧的充满了敷衍的笑容。 啊……这个男人啊。不过是联姻对象罢了,当初奥德里奇认为这样一个加布里尔家族的继承者可以让自己在获得足够权力的同时,不会因为所谓“影响威兹德姆家族的利益”而左右为难。 可是,自己向来对这个男人无感。 “吉恩。”无感到可以直接喊出他的名字——听到她的称呼,吉恩的脸上有一瞬的停顿。 “有什么事情吗,夫人?”吉恩问。 “你曾经和我说,史丹尼的作为因为违背了家族的利益而受到了惩罚。”莱莉雅缓缓地走了下来。 “确实如此,我希望你不用那么伤心,那个孩子……”吉恩这一次的停顿时间稍微长了一些,接着,他说道,“你又想起了那个孩子吗?” “我却觉得……并非如此。他,或许并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莱莉雅忽略了吉恩所说的话,那充满了怀疑的眼神让吉恩的抓着银勺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 菲特奈最后回到了酒馆,她推开门,步伐缓慢地走向椅子,接着坐下。 她深呼吸一口气,目视前方的眼睛没有什么光彩,开始讲述一个漫长的故事: “当初,阿德兹身为平民魔法师写出了《温切特先生回忆录》以及《神秘又疯狂的植物》两本书,这两本书触动了教廷的一些信仰,不过阿德兹的事业蒸蒸日上,很快要成为一位真正的贵族,因此教廷方面由邓肯·摩罗尔斯出面,与查德·奎德一起陷害了那位充满天赋的魔法师。 “雪莉·芬利因为这件事情痛恨教廷,她最终影响了安德鲁·米德鲁斯,使得那位国王在晚年开始反对教廷。教廷将这一切视为背叛,再次使用那位已经被称作查德·兰开洛特的男人杀死了安德鲁国王。 “米塞·米德鲁斯为了寻找事情的真相,建立了以希尔顿调查署,但是由教廷代表的邓肯·摩罗尔斯提交的候选人名单中,几乎所有人并不完全站在国王的立场上。 “达尔·摩根因为米塞的重视崭露头角,并且察觉了教廷的‘阴谋’,他派出了史丹尼来寻找一切的证据……但是,没有结果,甚至连达尔本人都因此送命。 “史丹尼在到达海因城之前,已经知道了自己前往海因城后凶多吉少。” 菲特奈一口气说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了下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的思路忽然中断了,没能再继续。 “继续说吧。”艾德轻声开口,他倚着墙,望着坐在椅子上的少女。 菲特奈抬起头:“他一直在被某个人监视——那个人从另外的城市跟着他来到这里,或者说,他们已经交过手。”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还要来这里,这里很危险。” “因为他意识到了事情的重要性。教廷的目的可能不只是与王室疏远,甚至有取代它的欲望——他遇到的人被他认为是可以影响整个教廷的人。但是,那个人不是教皇。”菲特奈的眼睛里依旧没有什么光彩,仅仅是在陈述着自己想要说的话罢了,“因为胆小而小心翼翼地搜寻,因为足够大胆而在被发现后依旧踏入这座城市,太过平凡的天赋让他无法战胜强大的敌人,但是理想却成为了超越现实的动力。” 【我竟然有些想我的母亲了——父亲大人总是偷偷和我抱怨,母亲实在是太过苛刻了,这一点是正确的,母亲对我的态度时时刻刻让我觉得喘不过气,我去了以希尔顿调查署时,她告诉我,我如果这么做,那么她将不再是我的母亲——我当时还觉得高兴哩。可我现在竟然觉得有些悲哀。】 【大事不好了。我应该无法活着回去了,希望我做的一切是对的——这本笔记如果有人看到的话,请根据我的提示告诉科里福先生,我是被谁杀死的。】 “他并不满意自己的身份和生活,他曾经想过告诉那些人自己可以胜任自己喜欢的工作。但是,平凡的人在这样的时代里难以获得所谓的成功。在你们看来——他也仅仅是牺牲品。”菲特奈一字一顿,“而那位一直监视着教廷的,能够影响教廷,轻易杀了他,并且篡改了那些笔记,嫁祸威兹德姆家族的人——艾德·安森迪尔,我想不到有另外一个人能够做到这些事情。” ========================= “他不该获得那样的评价。至少为了王国。”莱莉雅望着吉恩,语气渐渐咄咄逼人,“而你,却要认为他做的事情毫无用处,并且对于他的死亡置之不理——吉恩·加布里尔,你究竟,在隐瞒什么?!” 砰——! 莱莉雅面露惊讶——因为在那一刻,有凌厉的风刃向她扑来,支起的魔力却没能完全阻挡——她的手臂被割破了几道口子。 “你……”莱莉雅看着那名站起来的中年男人,皱眉。 “我已经受够了——他死了最好,否则让你如愿地完全控制这个家族,我又有什么用?莱莉雅·威兹德姆,你休想控制我的东西!像是你这样的人,和那该死的威兹德姆家族,早就该灭亡了!”吉恩冷冷地说道。 莱莉雅闻言一愣:“原来是你?做了毁灭威兹德姆家族的幕后,帮助了教廷,甚至连自己的儿子都……” “那只是你的儿子而已!去死吧……去死吧……我真是受够了!” 风又一次从吉恩身后卷出,气势中裹着与情绪一致的愤怒。 莱莉雅见此,喃喃自语:“只是因为这样……” 就眼看着一个家族与唯一的儿子的死而感到高兴? 第三百六十二章 蓝紫、蔚蓝、骄傲、沉沦(8) 在德莱顿郊外的一个庄园外,一位女子路过这一座被废弃的庄园,她的脸上没有什么神采,动作也有些僵硬。 此时已经接近中午了,天气却不是很好,天空像是一块泥沼,被混沌充斥。 女子走到了一个高地上,看了一眼天空,想要继续往目的地走去,突然,她的耳边响起了马蹄声——远处出现了一个黑点,黑点又逐渐扩大。 一个人骑着马狂奔——那是一个有些发福地中年男人,手臂上有可怕的伤口,血不停地流,他的脸上的汗也是如此。 “该死……”她听到从那个男人的口中传出了像是咒骂一样的声音。 这种咒骂……总是让她想起什么。 让人不敢相信的是,这个女子第一反应并不是避让,虽然她在男人就要冲到面前的时候恢复过来,但是…… “碍事的平民!去死吧!都去死吧!”那个中年男人已经注意到了她,并且尖声大叫。 说完,凌厉的风从那个男人背后卷出,朝那一位已经退后了一步,但这个动作无济于事的女人扑去——! 砰——! 女子眨了眨眼睛,听着马匹的嘶鸣和扭头逃跑的声音,并看着那个中年男人的身体被击飞下马,滚下高地——沉重的身体在停止滚动后,被分离的头颅才砸在地面。 仍然保持着那副愤怒的表情。 “加布里尔公爵,还真是难看啊。”听到这个声音,女子转过头,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高地下出现了两个披着斗篷的人,一高一矮,矮的人说话了,声音透着一抹讽刺。 “再不走,就赶不到了。”高的人说道——他的语气听起来气势要弱一些。 “我们的目的可不和他们一样。”矮的人有些不满,不过两人还是很快朝目标的方向动身——以速度来看,他们是魔法师。 也只有魔法师能够将另外一位魔法师瞬间杀死。 女子愣愣地看着这一切,在两个披着斗篷的人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后,将目光投到了那具倒在地面的尸体上。 ============================ 夜晚。 月光随着风飘入窗内,落在躺在床上的少女的身上,她原本便有白金色的发,于是此时更显得她的泛着光。 她的神态安详,比起平时习惯摆出的冷清或是平静的神情,要安静柔软得多。 吱呀…… 门被缓缓地推开,英俊消瘦的青年走了进来,他那有些长的黑发,额前的几缕缓缓地投下了阴影。 艾德走进来,看到菲特奈的睡颜,或许是因为反差,他想到了一些事情。 “是我。所以,你想要为他报仇吗。”不久之前,他感受到了菲特奈隐藏的质问,因而带着那种带着些许讽刺的口气和她说——他们仿佛像是过去的多数时候,再次对立起来。 菲特奈静静地看着他,这种沉默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并不是所有人,都为了报仇而生存。”菲特奈站起来,朝卧室走去,她的动作中处处透着僵硬,“含义”似乎和他们的对峙没有任何的关系——留给艾德的只有门关上的声音。 思绪收回,艾德站在房间里,看着熟睡的菲特奈。 他缓缓地靠近她,因此眼中菲特奈的面容越来越清晰。 她立体的五官以及蓝紫色的眼睛是继承了威兹德姆家族的血统。立体的五官看起来没有威兹德姆公爵那样的僵硬,得益于珍妮尔家族血统,看起来柔和了许多。 尤其是睡着的时候。 艾德缓缓地俯下身,他的气息距离少女越来越近…… 沙…… 那道修长的身影转身离开了房间,只有一张被撕下的纸页被放置在了少女的枕边。 门关上的声音响起。 床上的少女随即睁开双眼。 她蓝紫色的眼睛中此时仿若倒映着繁星构成的海洋。 =========================== “加布里尔公爵叛变?”第二天一早,这个消息让因为疲惫不堪而有所困倦的米塞彻底地清醒了过来——他看着神色凝重的、站在他面前的科里福,几乎是惊叫。 “是的,陛下。”科里福说。 “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昨天的事情,加布里尔公爵大人因为串通教廷的事情败露,袭击了加布里尔公爵夫人。”科里福说。 “莱莉雅夫人她——” “加布里尔公爵没能杀了她,不过她还是受了重伤。”科里福顿了顿,“加布里尔公爵逃跑了——好在很快有人杀了他,将他的尸体送了回来。” “是谁?”米塞皱眉。 “是一位冒险者,她不愿意透露姓名,并且说她只是顺路将尸体带回来而已。”科里福回答。 这一切发生得有些突然,以至于米塞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该死!”米塞的拳头猛地砸在了桌子上。 贵族很多,可是现在完全站在皇室立场上并且有用处的贵族并不多。 莱莉雅受了重伤,许多事情都无法按照原来的预计完成。 现在…… 难道是他太过自大了? “陛下……”科里福轻声道,“我们并非孤立无援,之前的那个合约……” 米塞的脸色更加苍白,他颓然地靠在椅背上,缓缓道:“我想……再考虑一下。” “陛下,我在几年前就认识夏芙林伯爵了。”科里福的话让米塞愣住了,“她在我看来与周围的一切都格格不入,不论是在哪里。我一直认为,她心里有着人们无法理解的世界,而能够理解这一切的人,几乎是无法存在的。” 米塞陷入了沉思。 “她会为了现实做出残忍的决定,可这一切,或许都与某些不可能实现的理想有关。” 科里福在星辉认识菲特奈的时候,见证她某些特别的性格,那一切,与在路德王国的差距并不远。 那是连科里福认为性格最为古怪的人,也承认了菲特奈性格的特殊性。 无论那究竟是怎么样的性格,如何形成的性格,她都不可能与米塞这样的国王走到一起——米塞自己应该十分清楚。 沉默又持续了一段时间。 “好吧。”米塞叹了一口气,科里福总觉得说出这句话的米塞老了一些。 但是,身为路德王国国王的米塞,迟早要做出这个决定。 第三百六十四章 蓝紫、蔚蓝、骄傲、沉沦(9) 夜晚再一次降临,海因城的大门按时关闭——教廷的工作人员正在做不会被轻易改变的、日复一日的巡逻。 一位教廷工作人员手中提着一个白色的提灯,他走过教堂的侧门,忽然间有一阵风吹过,风卷着一些尘土碎屑,吹入了这个人的眼中,他不禁停了下来,揉了一会儿眼睛,才继续向前。 一个瘦小的身影已经在这个节点轻松地混入教堂中了。 他的动作在这一座教堂里十分敏捷,身影只会在光出现的地方闪现一瞬。 啊啊啊……真是个结构复杂的教堂。 他在心里叹息了一声,按照预定的路线前进,前进的路上他全神贯注,耳朵偶尔会动一动。 他的脚步很轻,像是与影子融为了一体。 这个家族十分适合成为“贼”,除了训练的因素,更多的还是“天赋”——而这就是属于他们的天赋。 他“走在”影子中,细碎的声音传入耳中。 “最近真是混乱……” “他们……教皇……” …… “那个计划来得及吗?” “嘘……实在不行……说不定要……” …… “真是高兴看到你,艾德。” 他忽然停了下来,他转过头,发现那里是教堂里可以被称为“正殿”的地方。 眼睛望向光泄露出的地方,那里有一个人站着,一个人坐着。 坐着的人穿着华丽的袍服,金线在上面勾勒出复杂的花纹。 另外一个人,是一位穿着暗蓝色外套的青年。 “谢谢,教皇陛下。”那位青年,艾德说道。 “你的出现一定是艾伦蒂亚的意思……当年,也是你,带着艾伦蒂亚的意思……” 艾德果然,是个“坏人”啊。他心里想着,没有打算浪费太多时间,不只是因为此时他需要完成任务,还有……他皱了皱眉,感觉到…… 他离开这里,朝着远处走去。 越往里走,教堂的复杂程度更明显——他也越来越警惕。 很快,他看到了此行的目的地——在一道石门后有一段向下的楼梯,楼梯尽头的门上刻着“堕落”含义的浮雕——见此,他皱了皱眉,朝四周看了看,身影没入了门中。 这一条走廊意外地有些长,这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好事,因为这样的宽度,迎面而来的人即使没有“发现”他,也会因为近得过分的接触而让对方产生什么怀疑——动手的话,岂不是太对不起自己的名声了。 他叹了一口气,手放在了自己的后腰上——那儿藏着一把匕首。 很安静——这里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情,或者说本来就没有守卫,他行走的时候是没有声音的——于是便产生了一个特殊的环境。 他只觉得现在出现的任何声音都会让他吓一跳。 所幸光渐渐清晰起来——他很快便要走到尽头——在这样的鼓舞下他加快了脚步,同时眯起了眼睛,让自己不要在这个时候遇到什么意外。 但是。 咔。 他眼看着光亮就在眼前,却在跨入的瞬间踩到了——一个清晰的声音响起,他心里暗叫不好,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对方”显然有备而来,他顿时觉得天旋地转! 他被掀翻在地——手已经触到了匕首的他就要立即反击时,却有一个格外熟悉的声音从耳边响起。 “咦。” 他瞪大眼睛,发现在这一个空荡荡的房间里,一个人影清晰了起来——那是一位有着白金色发的少女,蓝紫色的眼睛正落在他的身上,有一丝惊讶。 “菲……菲特奈?”他更加惊讶。 “埃利奥特。”这个少女确实是菲特奈——而埃利奥特的身影在倒地的时候便无法维持自己的法术了,“看来,你代表的是路德王国吗?” “你在说什么?”埃利奥特仍旧有些不明白状况。 “你为什么来这里?” “这个……”埃利奥特的眼神有些躲闪,在菲特奈那双一如既往平静的眼神中终于瞒不住了般说道,“我被莱莉雅抓住了,后来她答应给我自由,前提是让我来这个地方找一个人——其他的我可不知道,倒是你……” 埃利奥特才想起来要问菲特奈出现在这个地方的理由。 “找一个被关在这里的人?”菲特奈顿了顿,朝远处走去。 这个房间很宽阔,甚至连个家具都没有,很难想象这个地方藏着什么东西。 “是啊……”埃利奥特愣愣地望着菲特奈,看着她走到了不远处的角落的位置,蹲了下来,并取出了自己的匕首,匕首上寒光闪烁,接着刺入了地面上,砖与砖的夹缝之中! 埃利奥特更加惊讶了,因为菲特奈的判断是正确的,一块砖在菲特奈的动作下被撬了起来! 菲特奈的动作很快,埃利奥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砖已经被撬开,露出了往下面走的楼梯。 “这里……到底……”埃利奥特忍不住说。 “关押着一些不能被忽略之人的地方。”菲特奈回答。 “不只是……”埃利奥特忽然觉得这件事情远远没有那么简单,“还有……” 埃利奥特觉得现在的菲特奈有些不对,可是他不知道具体在哪儿不对——而且,他们之间的争执,在她看来……果然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事情?因为他根本就是…… “你很快就知道了。”菲特奈的态度轻描淡写。 说完,菲特奈朝下走去。 埃利奥特跟了上去,他刚刚踏入这里的时候,咳嗽了几声——空气中有种莫名的呛鼻的味道,让他觉得十分难受。 “把这个吃下去。”菲特奈于是递给了他一瓶魔药。 “那些是什么?”埃利奥特闻言将魔药一饮而尽,觉得那些呛鼻的味道有些熟悉,但是一时间不知道是什么。 “巴洛之花。” 菲特奈给出的答案差点让埃利奥特握不住魔药,他的身体踉跄了一下,惊呼:“你说什么?!这里是教廷……” 教廷在这个地方……种植巴洛之花? “对,用所谓的罪恶之人的血和肉种植可以满足他们的理想的东西。” 埃利奥特感觉背脊发凉,也是这时——渐渐地适应了黑暗的他看到,这一个楼梯仿佛是悬空的,可以看到,在楼梯的下方,艳红色的花竞相盛开。 第三百六十五章 蓝紫、蔚蓝、骄傲、沉沦(10) 这是一个十分壮观的画面,艳丽的花朵有着炙热的颜色,但是却让人浑身发冷。 “为什么……”埃利奥特忍不住说。 “并不是谁都能拥有纯粹的信仰,他们想要保证自己有强大的力量和无法被动摇的地位,那么就要使用一些特殊的手段。”菲特奈却没有被这样的画面震撼,声音也不曾有一丝颤抖,“没有比巴洛之花更合适的东西了。” 埃利奥特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他跟着菲特奈继续向下走,直到楼梯的尽头,那儿还有一扇门。 “做好心理准备。”菲特奈在踏入门前停顿了一会,说。 埃利奥特的脑子很乱,只能想也不想地点头,也不管站在前面的菲特奈能不能看到他的点头——当然,也就无法做好什么所谓的准备。 于是,在走进这里后的一刻,埃利奥特脸色发白,一个没忍住地呕吐了起来! 简直如同地狱—— 这是一个监狱,昏暗的恶劣的环境中,一股和巴洛之花的呛鼻味道不同的,混合了腐烂与铁锈的味道,并且,只能听到两种声音,一种是滴水声,从天花板的裂缝中渗出的水滴落在地面,以及…… 呻丨吟。 监狱中还有人,他们身上有着大小不一的伤口,伤势仅次于致命,可以让他们活下来又让他们感到无比地痛苦,除此之外说不出一句话。 埃利奥特看到那些或许被铁链贯穿的伤口中,有血缓慢地浸染了生锈的铁链,让他感到浑身发软的则是某些已经爬着蠕动的虫的,正在腐坏的伤口——另外,那些“囚犯”的脸上,眼睛似乎都被挖走了。 埃利奥特将嘴角的污物抹掉,踉跄着跟着走在前面的菲特奈,而不敢多看什么。 “他们……” “渎神者。” 菲特奈的声音让埃利奥特微微一愣,因为他能够感觉到,在菲特奈的声音里,那些往常被她隐藏着的情绪渐渐地浮出水面。 愤怒、无奈、哀伤、仇恨、绝望。 让埃利奥特感到意外的是,这些情绪出现在菲特奈身上,有一刻会让他觉得——菲特奈本身就一直带着这样的情绪生活。 “你……”埃利奥特忍不住说。 “这种时候,总是让人……愤怒地想要毁掉这一切。”菲特奈的动作停顿了一刻,才随着重新迈出脚步继续开口,“让我不得不承认我厌恶着这一切——这些事情,这些人,这些被黑暗所笼罩的一切。” 此时,菲特奈的脸色苍白得像是鬼魅,蓝紫色的眼睛像被沉入黑暗之中,变得暗淡而又令人生畏。 她想起了那些死去的人,那些在她身边,却无法拯救的人。 偶尔,她会希望找到一个可以毁灭一切的方法,从而结束这一切的冲动。 埃利奥特愣愣地看着菲特奈,才察觉到某些原因——他们曾经有过争执,可再次见面的时候,她却没有将那些事情放在眼里。 因为关注的地方从来都是不一样的,以至于一些被人们认为需要在意的时候,在她看来是微不足道的——而察觉到这一点的埃利奥特也感觉到,这个少女的世界太过于遥远,就像是…… 根本不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短暂的沉默下,他们来到了监狱的最深处。 那儿有一个小台阶,台阶下是一个水池。 水池上有一个个小石台,延伸到看不到的地方。 “这里关的人是……”埃利奥特已经意识到这里是自己要找的人所在的地方了,但是却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教皇就不担心这件事被人们知道后……” “操纵这个地方的人不是教皇。教皇只是一个信仰的支撑者。”菲特奈轻声道,“你离开的时候,路德王国的情况如何?” “看不出和之前有什么区别。” 没有什么区别吗…… 菲特奈没有再说话,她朝前走去——这里有一点微弱的光,能够让他们勉强看到石台。 “咦?”埃利奥特发出声音——一段时间后,他们看到——在尽头处有个比较大的石台,渐渐地,他们也能看到一个人影在石台上。 那是一个红发的女人,她身材高瘦,此时倒在石台上,右手的手腕被铁环扣住,铁环上的一根利刺将她的手腕贯穿——让人在意的是在铁环上的铭文,那显然是某种炼金道具,用来封印某些能力。 菲特奈靠近石台,来到了那个女人身边。 “莱特塔……导师。”她蹲在那个女人身边,手触碰到了她的肩膀,缓缓开口。 埃利奥特一愣,他对莱特塔·乌兹尔德有所耳闻,但是没有想到她会被关在这个地方。 她还是菲特奈的导师。 菲特奈从口袋中取出了一小瓶魔药,倒入了莱特塔的嘴中。 “唔……”莱特塔苏醒得很快,或者说她一直没有受到什么“限制”——她睁开眼睛,当看清面前的人时,还眨了眨眼睛,“菲特奈……” “是我。”菲特奈回答,她扶起莱特塔,“锁链可以直接斩断吗?” “咳……咳咳……你做得到的话。”莱特塔还有些虚弱,她的手没有什么力气,皱了皱眉,“真是过份的家伙啊。” 菲特奈看了莱特塔一眼,并没有追问“那个家伙”是什么人。 埃利奥特还想问菲特奈想要怎么斩断这作为炼金道具的手环——菲特奈已经站了起来,金色的光点从四周向她的手中汇聚,渐渐地形成了一把剑。 王者之剑超越了魔力,菲特奈没有弄清楚“原理”,但这一点是值得确定的。 “啊……原来是这样的东西吗。”莱特塔虽然状态仍旧有些迷糊,可是她能够清晰地感受到王者之剑的“存在”。 菲特奈很高兴莱特塔没有说下去——她不希望这把剑的事情被更多人知道。 魔力是被认为最强大的力量,而要摧毁以魔力供源的手环,菲特奈使用的却是看起来与魔力毫不相关的东西。 当——! 手环应声而碎。 “那个伤口……”埃利奥特突然想起那贯穿了手腕的刺。 莱特塔摇了摇头,她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的时候——手环的碎片,包括那一根利刺,都静悄悄地融化。 第三百六十六章 蓝紫、蔚蓝、骄傲、沉沦(11) 莱特塔手上的伤也渐渐愈合。 “魔力可以治愈一切,但是不是没有代价的。”感受到那道带着惊讶的眼神,莱特塔解释般地说道——忽然,她想到了什么,抬起头问,“艾德还活着吗?” 菲特奈微微一怔,不知道为什么莱特塔会那么问。 “啊,看来你们还不知道吗。”莱特塔的眼神里闪过了一丝异样,“不过看样子,是还活着。” 说完,她站起来,动了动自己的手腕,朝外面走去。 “那是……怎么回事?”菲特奈终于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他对魔力的控制能力,很不正常。”莱特塔的脚步顿了顿,低着头沉思了一会儿,说道,“尤其是,他的体质很弱——同时,使用魔力修复自我是需要付出代价的。竟然能够的支撑到现在吗……怪不得是那个人的儿子。” 菲特奈沉默了一阵,接着说道:“您说的人……是艾露?维翁吗?” “是她。”莱特塔说,“曾经被誉为最出色的魔法师的她,也因为‘仁爱’被冠以‘圣’的程度,因为她对世间一切的爱超乎寻常的地步,是一个极为强大,又令人感到惊讶甚至害怕的女人。” “那为什么……会有艾德这样的……”埃利奥特感到有些意外。 人们十分清楚艾德是怎么样的人,喜怒无常,强大而又虚弱。 “她死的时候,艾德还很年幼。”这是莱特塔的解释。 “艾露·维翁,是因什么而死去?”菲特奈停了下来——感觉到她的停顿,莱特塔转过头,看着她,红色的眸子中闪过介于无奈与了然的情绪。 “因为裁决。”莱特塔转头,视线落在往上的台阶,哪怕是她,也会因此露出悲哀的情绪,“艾露?维翁是第一个发现这个地方的人,她为此破坏了一整个教区。” “然后呢?难道威隆顿承认这件事情?”菲特奈下意识说。 “我知道你会来救我——虽然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这些事情。你是我认为对这些事情有着特殊的敏感的人。”莱特塔又一次转头看着菲特奈——她突如而来的评价让菲特奈愣住了,“因此我相信你已经猜到,一直与教廷站在对立面上的威隆顿,并不是一个完全‘正义’的存在,甚至是一个毫无感情的集体。拿我这一次的事情来说,我有许多出于私人的行动是威隆顿不会负责的,虽然在理论上我是隶属于威隆顿的魔法师。并且,在事实上,威隆顿一直自认为是旁观者,并且禁止一切打破这种平衡的事情存在,艾露?维翁的行为被描述为故意打破平衡,因此她被威隆顿剥夺了使用魔力的能力,一生。” “那么,她是因为失去了使用魔力的能力,被教廷……”菲特奈轻声道。 “她被烧死了。就在海因城。” 说这些的时候,莱特塔很平静,走过监狱的过程中也是如此。 三个人离开这里,一路上都没有再说话。 “说起来……我刚才看到了……艾德,他好像在和教皇说……”回到了教堂时,埃利奥特打破了这个平静。 菲特奈皱了皱眉:“只有他和……教皇吗?” 埃利奥特点了点头:“我不会看错。” “我……”菲特奈沉默了一会儿,接着仿佛想到了什么,忽然冲了出去,只留下一句声音很轻的,“真是让人……不省心啊……” 埃利奥特愣愣地看着菲特奈冲了出去,想要跟上的时候,却发现莱特塔打了一个响指,一点火星被倾倒入那个监狱中。 “您……” “那些人已经没救了。”莱特塔低头,看着火星点燃了巴洛之花,接着变为熊熊大火,“如果你问的是这些的话……” =========================================== 艾德此时站在教堂最大的房间里——他看着坐在高位上的教皇,蔚蓝色的眼睛像是有一片汪洋,没人能够猜到他究竟有着怎么样的想法。 似乎从来没有人猜到到他的想法。 “教廷会获得完全的胜利,撒播遍及大地的幸福。”他将手里的金杯递给教皇,其中盛着淡红色的液体——他的声音淡然从容,仿佛在平静地陈述一个事实。 教皇接过了这杯液体,在艾德亲眼看着时一饮而尽。 “对啊……艾伦蒂亚的荣光……”教皇说道,忽然间,他感到了什么不对,瞪大了眼睛,“这是……” “巴别伦。”艾德依旧平静,“和巴洛之花很像,不是吗。” “你……?!”教皇似乎没有想到艾德会在这个时候做这样的事情——他的身体开始颤抖,手握不住杯子,金杯掉落在地上,敲出清脆的声音,脸上的青筋凸显,白沫从嘴中涌出,说不出话。 艾德静静地看着他,直到教皇的身体向一侧倒去。 掌声与此同时响起,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静。 “这个方式,还真是干脆啊,”从门外走进来的男人——是当初杀死了威兹德姆公爵的人,他看着发生在这里的画面,鼓掌,“我还以为,艾德·维翁,不会使用这样粗糙的方式解决这些事情。” “我乐意。”艾德不咸不淡地说。 “可你也毁了你倾注了如此多心血的事情——不过,我很欣赏你这样的人。既然仇人已经被解决了,不如来考虑一下,重新审视自己的位置?” “说说看吧,既然你认为我会考虑。” “我知道你的目的不只如此,为了替母亲报仇而延伸的仇恨——我想,该不会是……” “如你所想。” “那么,正好和我的目的一致。真是凑巧——萨松的动作太慢了,我已经不满他很久了。”笑容浮现在男人的脸上,“我想,获得那种力量的你,和我合作,可以轻松地解决那些障碍。” “如果不呢?” “我想,他们应该不会原谅——杀死教皇的凶手吧?”男人打了一个响指,接着从门外涌入了那些被集结起来的骑士——他们看着艾德的眼中没有感情,仿佛有一层红色的薄雾弥漫在眼睛之中。 艾德见此,转过头,正对着他们:“计划粗糙的人,是你才对吧——那么,我拒绝。” 第三百六十七章 蓝紫、蔚蓝、骄傲、沉沦(12) 记忆里,那个女人一直都挂着一张永远不会变的笑脸,无论发生任何的事情。 漂亮又善良,最后被烧死在了一个,无论怎么想都让她感到无奈的地方——不是厌恶和愤怒,那个女人心里最糟糕的情绪仅仅只是——无奈而已。 最终…… “我拒绝。”艾德静静地望着那些人。 “真是可惜。不过,听说——你差点被自己那个愚蠢的弟弟杀死?”那个男人叹了一口气,“为什么不珍惜好不容易再次获得的生命呢?” “这句话,用在你身上也很合适。” 骑士们举起武器,这样庞大的数量,是集结整个海因城和附近的城市的军队的结果——只是今天他们没有被用来对付本来应该对付的敌人。 艾德没有再说话,在这些骑士们疯狂起来前,缓慢地抬起手,一把银色的长剑缓缓地出现在手里——这样的环境下,除了魔力还需要一些武器辅助。 “最接近‘本源’的男人吗?不过……可惜了。”叹息伴随着挥手的动作,骑士们像是脱缰的马,朝着艾德扑去! 善良和正义是最没有意义的选择。 为了达成目的,无论出于什么原因,都应该以结果来判断手段的选择。 明明……只差一点了。 艾德皱了皱眉,他挥走了脑海中的躁动,不退反进,步伐优雅,耳边充斥着那些疯狂的骑士们呼喊。 “杀了他……” “为了艾伦蒂亚!” “为了教皇——!” 可怜的。人类。 当——! 轰——! 艾德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微微张嘴——因为那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身影。 那个背影,瘦弱而坚定,她有着淡得不可思议的白金色头发,表现矛盾的五官,特殊的璀璨的双眼——重要的是那充满矛盾的性格。 “菲特奈·威兹德姆。”他轻声喊她的名字。 菲特奈的手中握着金色的长剑,王者之剑震开了这些疯狂的骑士,让他们停了下来——地上因此出现了一道很深的痕迹,几乎割裂了整个空间。 少女转过头,艾德看着她发光的蓝紫色眼睛,没有立刻说话,反倒是听到了她像是叹息般的声音:“不是你。” “你在说什么。”他问。 “杀死史丹尼的人不是你。杀死了父亲大人的人也不是你。制造了那个地狱的人也不是你。”菲特奈一口气说完,再将头转回去的时候,露出了一个极浅的笑容。 笑了吗。 艾德微微一怔。 “原来是……威兹德姆家族的小姐啊,好久不见。如果我记得没错,你说的那个人,好像……”这时,骑士们让开了一条道,那个男人走了进来。 “是你。” 菲特奈望着面前的人,她的笑容早已经消散,却没有深刻的仇恨。 “哈,好久不见。” “是的,很久不见,瑟坦因·阿伦纽先生。”菲特奈记得这个人。 瑟坦因·阿伦纽,曾经被威兹德姆公爵选择为她的未婚夫的人,而自己也因为那桩婚事而逃离了路德王国,逃离那个令她失望的世界。 “竟然能够走到这一步,有时候我也会觉得,当初真的是小看了你。”瑟坦因缓缓道,露出了让菲特奈觉得熟悉又陌生的笑容。 “这句话也送给你。” 曾经的菲特奈并没有将他当一回事,可现在看来,谁不曾在过去隐藏了许多? “不过我想,无法使用魔力的菲特奈·威兹德姆,应该无法拯救任何人,包括她的父亲。” 这句话让菲特奈有一刻的恍惚。 她确实,救不了任何人。 “看来,你是要代表教廷与威隆顿开战了吗。”这时响起了另外一个声音,伴随着一侧的墙倒塌,出现了两个身影——威克尔和佛瑞森。 “威隆顿——那个畏畏缩缩的势力还存在吗?”瑟坦因看了他们一眼。 “你……”威克尔皱了皱眉,没有继续说下去。 菲特奈看到威克尔,下意识转过头看艾德,但是她没能看到艾德的表情,因为他已经走到了菲特奈的面前。 “啊……原来是这样吗。”瑟坦因看着他们,若有所思,最后朝着艾德露出了一个笑容,“不小心一些的话,你的女孩或许会消失不见哦。” 听到这里,菲特奈微微一愣。 “她不是。”艾德的声音透着一丝菲特奈没有感受过的冷漠,以瑟坦因的视角则可以看到艾德蔚蓝色的眼睛散发着与愤怒有关的幽光,接着四周竟然响起了波涛的声音。 “唉……”佛瑞森的叹息传入威克尔的耳中,“果然是……她的儿子啊。” 菲特奈有些错愕地望着这一切—— 幽蓝色的海从四周漫上,同色的士兵从中踏出,落脚之处海水随之蔓延,他们的双眼飘散出赤红色的光,踩着海浪的步伐。 这些幽蓝色像一只洞彻一切的眼,并且令人感觉危机四伏。 似乎还有海水的味道涌入鼻中,菲特奈缓缓抬起头,看到那深海的色彩一直蔓延到了天花板。 瑟坦因皱眉。 这样的法术想要使用出来,可能连梅林那样的魔法师都需要花费一段时间。 艾德面无表情,犹如君王。 瑟坦因沉下脸,知道艾德的打算——因此他必须全力以赴——教廷骑士眼中的红光更为强盛,不亚于那些被艾德召唤出来的东西。 令人窒息的气势接触、摩擦,即将爆发,对撞——没有人能够阻止这一切。 哪怕是佛瑞森,此时也只能看着。 菲特奈也是如此,她甚至看不到瑟坦因——瑟坦因被艾德的身影遮挡住了。 “竟然能够的支撑到现在吗。” 菲特奈陡然想起了什么。 沙…… 无边的海水和随之而来的士兵,教廷骑士们眼中的红光,一切在此刻退散。 “你……”艾德皱眉,他仍然带着暗蓝色的幽光的眼睛望向菲特奈,语气中有一股愤怒,但是在看到菲特奈的表情时,他愣住了。 菲特奈的眼睛睁大,蓝紫色的眼睛表面似乎有一层晶莹的光泽。 他们仿佛有一刻陷入了僵持,然而被瑟坦因的笑声打破。 “哈……哈哈哈哈……”瑟坦因忍不住笑了,“竟然有这么可爱的女孩吗——你知不知道,他若不这样牺牲自己,你们,是无法离开这里的。” 第三百六十八章 蓝紫、蔚蓝、骄傲、沉沦(13) 魔法师对魔力的控制力决定了他们的力量的强弱,然而魔力是否充足才是实战时的关键。 这使得魔法师无法混战,面对人数众多的军队时难以发挥最强的力量。 此时便是如此,瑟坦因控制了大多数的人,那个至少有千人数量的骑士队伍在面对四个人具有绝大多数的胜算,哪怕四位中有三位是强大的魔法师。 却不能说毫无胜算——艾德给出了答案。 他所使用的那样的法术可以撼动原本预定的胜负,只有那样,势单力薄的他们才能够逃出去。 代价?或许艾德根本无法撑到法术释放完全。 不论是以伤势转好时的身体状况还是全盛时期。 但是法术没能继续下去,甚至连魔力都被清空了——这一切只有菲特奈能够做到。 菲特奈的【汇聚纹路】足以取消所有法术。 这是一个令艾德惊讶又愤怒的事情,也是他第一次被人如此对待。 “我……不希望你死。”菲特奈深呼吸一口气,她的话彻底令艾德无话可说。 “愚蠢。”他最终可以说是愤怒又无奈。 当! 前排的骑士挥出一剑,艾德抬起手挡住了这一剑,但是失去了魔力支撑的他很难坚持下去,因此向后退了几步。 这些骑士们被巴洛之花制造的魔药控制,即使魔力被抽空了依旧可以控制他们。 菲特奈无疑做了一件愚蠢的事情。 艾德会那样愤怒是理所当然的,但是他这样的愤怒也有些超乎寻常了——因而菲特奈会因此 露出有些恍惚的表情。 “再见了。”瑟坦因将他们拉回现实,不过这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话。 菲特奈看着这突然变得危险的氛围,她咬了咬牙,想要补救,可是下意识去做的事情很难有补救的方法。 骑士举起了手里的剑,他冲着菲特奈而来——不过菲特奈视线里的属于剑刃的白光却被一道身影挡住了。 “喂……”菲特奈下意识说道,语气里充满惊诧——她一直瞪大着眼睛,哪怕知道接下来的画面将会极为残忍。 忽然间,她想起了什么。 “阿露!” 叮。 “这……” “怎么会……” 菲特奈感觉眼前有一道刺眼的白光令她情不自禁闭上眼睛,她的耳边在这段时间内响起了一些声音,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她和艾德被笼罩在了一个湖蓝色的光罩中。 那值得注意的是挡在他们面前的人。 那位自称为“阿露”的召唤者出现在人们的面前,她的斗篷因为刚才紧急的情况而被揭下,露出了亚麻色的长发与蔚蓝色的眼睛——那双眼睛几乎与艾德的双眼一模一样——绝美的容颜让人想到了那些艾伦蒂亚的雕像。 像是雕塑活了过来。 “这不可能!”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菲特奈抬头看去——她曾经在伊索森林见过这位神父——蔚提尔教区的神父,以前是海瓦格领的助祭。名为格里拉,“我亲眼看到你……艾露·维翁!” 阿露,或者说艾露·维翁,没有回答他的话,她缓缓地抬起头,从佛瑞森的视角可以看到她的脸上有着她惯有又独特的悲天悯人的表情——接着人们感觉大地剧烈地晃动,海水又一次从四周爬上了这间房间的四壁,嘶鸣的战马与眼中冒着烈焰般色彩的战士们咆哮、嘶吼,有如钢铁撞击大地地前行! 这是如同史诗画卷一样的场景,墙壁因为被“海水”侵蚀而被无限扩大,汹涌的海洋与其中不断涌出的战士没有任何的矛盾,雷声滚动,蓝紫色的闪电从海中窜出,击中了一位靠近的骑士后将其劈成碎片! 艾德没有完成的法术,在艾露的手中显得轻松自然——连艾德的眼中也流露出了认为这一切不可能是现实的错愕。 但是菲特奈知道,艾露已经死了。 这以魔力重构的躯体,她本身便是魔力,便可以轻易地完成这一切。 “洛奈。”艾露说出了她出现在这儿的第一句话——人们都在警惕与震撼着这个法术,现在则恍惚地将视线投在菲特奈身上。 连抓住菲特奈的手的艾德也转过头看着她。 菲特奈一愣,接着明白了什么,她深呼吸一口气,向前走去。 “好。”她说。 艾露转过头,冲她露出了一个微笑,接着向她伸出手。 菲特奈将手递了出去,她的手上,血红色的纹路浮现,被点燃。 “谢谢。”艾露冲着菲特奈说道,“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我能再度看到我所珍视的这个世界,谢谢。” “为什么?!”菲特奈第一次听到艾德的声音中有激动的味道——转过头的她看到,那名青年的脸上有着挣扎与隐隐约约的痛苦。 艾露保持着微笑,沉默不语。 “为什么?”艾德又一次开口,可这一个疑问,仅仅是疑问。 菲特奈刚想开口,耳边响起那在不远处的老人说出口的话—— “带着人们不可理解的理想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成为至善成圣之人,遭到背弃,颠沛流离,接着创造出此世间不可思议的悲伤与传奇。” “这或许是预言,也或许是诅咒——可我面对这个世界的心从来不会改变,对你,也是一样的——我的孩子。”艾露温柔慈爱的眼神落在艾德身上,让后者感到恍惚和质疑,第一时间并非激动和高兴。 “那么……我做的那些事情……”他皱眉。 “你知道的,你知道的——那些事情,”艾露说道,前半句结束后,她的声音出现了令人意外的变化,似男似女,话语里的内容让人摸不着头脑,“你究竟为了什么。” 艾德的身影顿住,再也无法说出一句话。 艾露的视线扫过身后这些被她挂念的人,落在了面前的敌人的身上。 “看来,重返人世的您,是要破坏这一切咯?”瑟坦因望着她,用没有多么害怕的语气说道。 “我的生命……已经结束了。”艾露缓缓道,“当我再次消失的时候,这一切还是会继续,我无法阻止这一切。” “我会阻止这一切。”菲特奈的声音幽幽地响起,她看着艾露,“我只能够召唤出‘英雄’,那些伟大之人。” 第三百六十九章 蓝紫、蔚蓝、骄傲、沉沦(14) 菲特奈看着艾露:“我只能够召唤出‘英雄’,那些伟大之人。” 艾露因为她的话愣住了,过了一段时间,她才渐渐绽放出一个绝美的笑容。 那便是最后的对视了。 在那之后,有关于海因城,人们的记忆只有那在清晨时窜上天空的海蓝色光柱,紧接着被夷为平地的教堂。 很多年之后,支持教廷的人认为这是路德王国对教廷“宣战”的开始,正是这个宣战,才有了那之后的战争。 事情总是错综复杂,人们很难想清楚什么事情与什么事情到底有什么关系,人与人,也一样。 =================================== 海因城的一间酒馆内。 此时大多数人的注意力都在那座被夷为平地的教堂中。 而见证过这一切的人则没有这种心情。 他们有其他事情值得烦恼。 有着蓝紫色眼睛的少女坐在酒馆房间内的椅子上,望着紧闭的门,似乎在发呆。 理论上,自己的召唤系统来自于自己曾经的世界,基础是作为数据的《大历史》,可是艾露·维翁的出现打破了惯例——这使得“系统”已经不再是“系统”,而是某种与特殊的东西。 或许是自己不能使用魔力的“原因”。 不过除了这个,更让人在意的是…… 艾德。 菲特奈从来不觉得自己了解那个名为艾德的人,此时更加如此。 想了想,她站了起来,朝房间走去,本意只是敲门,门却在被她触碰到的时候被推开了——菲特奈愣愣地望着眼前变得清晰的画面。 艾德站在窗前,风吹拂他有些长的黑发,而黑发则拂过他遗传了艾露·维翁的一张如同雕塑大师手中绝好作品的脸,蔚蓝色的、宛如藏着海洋的眼睛盯着窗外。 虽然脸色仍旧苍白,但是从他身上,菲特奈已经不再感受到那种被艾德刻意制造出来的,病弱又神秘的气质了——或者说,依旧是那样的气质,只是多了一些什么,让那原本的气质也被掩盖了。 “你……”菲特奈看着他,“别太难过。” 艾德的沉默让菲特奈不知道说什么。 “呵。”艾德终于说话时,却是发出了一个似乎是嘲笑的声音。 短暂的沉默后,菲特奈莫名觉得有股愤怒涌上心头,觉得自己所说的话果然在他看来一直都是不值一提的。 为了避免自己再说些什么会让自己后悔的话,菲特奈转头,想要离开这里。 她真是小题大做。何必在乎这些事情呢?莱特塔、威克尔和佛瑞森已经离开了,她也要回到属于她的,该去的地方了。 海因城的事情告一段落之后,不论是教堂的被毁还是教皇的死,教廷都不会善罢甘休,加上战争的爆发已经十分明显…… 菲特奈想起了被她安排回到德莱顿的埃利奥特。 但愿,能够在这些事情酝酿到极限之前…… “你认为我在难过什么?”菲特奈就要走出房间的时候,艾德语气不咸不淡地响起。 “我本来以为你在难过艾露的死,但……”我不认为你现在在难过什么——菲特奈的后半句话没能说出口。 被艾德的话打断了,他斜靠在窗边,嘴角勾起了一个笑容:“那就来安慰我吧。” “你说什么?”菲特奈以为自己听错了。 艾德笑了笑,他的笑很轻——再那张俊美的脸上浮起时,像是一阵微风,吹在菲特奈的脸侧,让她觉得脸上又轻又痒。 接着,这名青年向前走来,菲特奈下意识后退,不料,她的胳膊撞到了半开的门,反而让门被合上了,向后看了一眼门,再转过头时,发现艾德已经走到跟前。 “安慰我啊。”艾德的脸上依旧带着浅笑。 菲特奈皱了皱眉。 艾德以前和她说过类似的话,但是这样的语气却和以前不太一样。 她也很难面无表情地反驳他,或者丝毫不在乎地面对他。 她怎么了? “不可能,不会,不存在。”菲特奈最后看似没有受到影响地和他对视,冷着脸说道。 艾德因此怔住——但菲特奈渐渐不能承受那双蔚蓝色的眸子的注视,率先败下阵来,将脸转向一边,面颊上,有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红晕。 沙……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令菲特奈措手不及——艾德伸出手,在菲特奈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拥抱她——菲特奈一愣后,感觉到了怀抱——怀抱里有他身上淡淡的魔药的香味。 她又想起那个该死的吻了。 “你干什么?!”菲特奈反应过来后,失态地喊,想要推开他。 “就这样……让我抱一会……就一会……”艾德却收紧了手臂,缓缓弯下腰,将头埋在了菲特奈的颈窝旁,“拜托了……” 菲特奈的动作顿住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脖子感受到温暖的呼吸,以及感觉到环绕着自己的隐隐约约的魔药的味道。 并没有越来越局促不安,反倒平静了许多。 最终,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手落在艾德的背上。 “艾露女士是一位值得称赞的人,但是那种善良的拯救并不一定会获得赞同,也不一定会获得回报。也许,那对她而言是最好的归宿。”菲特奈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说道,“你一直在——为她奔波吧。” 艾德沉默了一会儿,闷声道:“为她报仇……不过是为了实现自己的愿望而已。” 菲特奈还在思考艾德所说的话时,他抬起头,却没有松开她,而是将她抱紧在怀里,下巴放在她的发顶。 奇怪的怀抱。 本来菲特奈会下意识问清楚,或者推开他,但是心里突然涌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还有窗外吹入的微风,以及艾德身上的味道都没有让她真的那么做。 “什么……?”菲特奈感觉有些恍惚。 艾德没有说话,在菲特奈看不到的地方,露出了一个十分柔和的笑容。 他一直都在为了艾露复仇,维森大公、莫顿、萨松…… “但是……克里斯他们……”菲特奈猛地抬起头——但他仍旧伤害了一些与之不相关的人。 艾德忽然松开了菲特奈,这让后者愣了一下。 “比想象得要早一些。”艾德叹了一口气,抬起头,盯着窗外的同时抬起了手。 第三百七十章 绝望之乡(1) “比想象得要早一些。”艾德说完,抬起手。 刺眼的光芒与尖锐的金属碰撞声响起——菲特奈情不自禁地皱眉,直到看清楚“来人”——一个人忽然从窗户外蹿入,手中细长的、散发着白光的剑与艾德手臂上的金属撞击在一起。 “克拉伦斯。”菲特奈认出了这个人。 “哼。”克拉伦斯冷冷地瞪了菲特奈一眼,准备吟诵。 艾德没有说话,然而在他挡在菲特奈面前,金色的光晕从克拉伦斯的身后亮起,那层光将克拉伦斯笼罩。 “你!”克拉伦斯看着艾德的眼神有些不可思议,接着头向旁边一歪,晕倒了。 菲特奈愣愣地看着这一出画面,接着看向艾德:“他到底……” “教皇是他的养父,第一时间来找人算账很正常。”艾德说。 “你想把他?” “他不会走掉的——这个人只有对萨松和吉尔的忠诚。”艾德没有看菲特奈,弯腰,将克拉伦斯的双手反剪在他的身后,并以法术将他的双手捆绑,“他会呆到达成目的为止——或者……杀了他。” “我记得吉尔和他有矛盾。” 菲特奈确实不希望出现什么伤亡,但是对于克拉伦斯——她总觉得,除了身为敌对阵营之外,这个男人对自己有些什么误解,并且,在他身上存在着一些让自己感到好奇的秘密。 “那些事情,让他们自己解释比较简单。”艾德说。 菲特奈还没有听明白艾德的意思时,一阵风卷着两个披着斗篷的人来到了房间中,顿时令这个本来就不大的房间变得拥挤起来。 菲特奈的注意力都放在这一高一矮两个人身上。 “艾德?安森迪尔?你还活着?看样子你是经受了很重大的打击嘛。”高的人沉默不语,矮的人则有些“不考虑分寸”地和艾德说话。 这样的人要么和艾德的关系很不错,要么便是本身性格如此,并且有强悍的实力。 菲特奈还觉得那个声音很熟悉。 “哈,莱特塔的弟子。”矮的人很快就发现了有些分不清楚状况的菲特奈,“我有时候在想,是不是能力平庸的人比较容易成为幸存者?” 真是不礼貌的招呼啊。 菲特奈没有立刻说话——此时,那位高一点的人蹲了下来,似乎在查看克拉伦斯的状况——已经不需要思考他的身份了,因为在蹲下去的那一刻他把自己的兜帽摘了下来。 那张脸属于吉尔。 “看来,你便是科里福服务的另外一个人。”菲特奈若有所思地看向那位矮一些的人。 “哦,知道又怎么样?” “你才是杀死了邓肯·摩罗尔斯的人。” 矮的人身形顿了顿,他似是不想立刻承认,反问:“看来你给我戴了一个大帽子啊,小姑娘,因为我的口气你听着不习惯吗?” “科里福一个‘平民’,必然有人在背后支撑着他,而这个人还因为某些原因不常出面。科里福做的事情,无论是假扮冒险者让阿普顿犯下重大的错误,从而导致兰开洛特家族衰亡,还是他为波林娜在剧院找的工作,这些事情都要让他与那个故事联系在一起。” “什么故事?” “现在他们把这个故事称作《梅尔特塞西》,以前则是阿德兹的故事。”菲特奈平静地说道,“兰开洛特子爵、摩罗尔斯公爵、雪莉皇后,能让这些人串在一起的故事可只有一个人能够做到。” 雪莉说过,“他回来了”。 这其实才是菲特奈想到阿德兹的原因。 这个人没有理由不出现——除了阿德兹,也没有其他人有必要将那段陈年往事写成剧本,并且借此制造出事端——菲特奈本来在思考的事情是,阿德兹到底在这些事情中扮演着怎么样的角色。 那么多人,这是唯一合适的位置。 让科里福获得足够的力量,并成为“旁观者”,目的是自己的执念。 但是,科里福便是福莱特。 菲特奈知道这一点,她很早就知道了。 虽然,即使不用联系福莱特会被谁带走这个条件,她也知道了一些事情——那时候,自己误入的高塔里所见到的东西。 “阿德兹先生——你上的梦境课真的不怎么样。”菲特奈最终说道。 那个比较矮的人将斗篷摘下,露出了菲特奈熟知的那张脸——以前她称呼过这个人为大鼻子老头。 古怪的、自闭的,在自己的高塔中堆满了可以称作怀念当初之物的东西,但是又没有再看过它们。 “你是在星辉被毁之后才来到路德王国的,为什么?” “关你什么事?!”阿德兹瞪了菲特奈一眼,“既然你认为你可以猜到一切,那么就自己猜吧!” 但艾德替他解释了:“佛瑞森代表威隆顿将这个人禁锢了起来,为了避免他以威隆顿魔法师的身份与教廷发生冲突,改变两者的关系。” “我早就不是威隆顿的魔法师了!”阿德兹喊道。 “那是你单方面认为的——你本来就是星辉的毕业生,理论上从那里毕业并且前往威隆顿继续进修的魔法师,便是威隆顿的魔法师。”艾德继续说。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好吧,那个不重要,我比较好奇的是,雪莉殿下的毒……”菲特奈盯着他。 阿德兹没有说话,他的沉默让这里安静了下来。 持续了一小段时间。 “你问这个做什么?和你有什么关系!作为一位魔法师,你的注意力不应该放在如何看清‘本源’吗!”阿德兹或许是被菲特奈盯着不耐烦了,于是大声呵斥她。 菲特奈从来都不害怕这种大声的呵斥。 “那又如何,难道你能告诉我‘本源’的问题?整个威隆顿为了这个问题已经忙碌与思索了数百年,难道你这一位试图脱离威隆顿的魔法师能够解释清楚?” “看来你已经忘记了我给你的作业,菲特奈·弗雷顿——跟我走一趟吧!”阿德兹冷哼了一声。 那个梦境课,菲特奈只上过一次。 哪怕知道这个人是写出了《温切特先生回忆录》的阿德兹,菲特奈仍旧觉得他是一个古怪的老头。 “我不愿意呢?”菲特奈在心里皱眉,表面露出了一个冷笑。 以现在的局势,她并不打算将时间放在阿德兹身上。 或许以前她会好奇所谓魔力的“本源”,但是现在的她需要考虑更多的事情。 第三百七十一章 绝望之乡(2) “你认为你能拒绝?!”阿德兹感受到菲特奈充满了拒绝的意思,脸上也露出了冷笑。 但阿德兹忽然感觉到“危险”,他下意识朝这种感觉的来源看去,感受到了艾德有些凉的目光。 “你看什么看?!不去管你那个可怜的公国吗?!”阿德兹忍不住说道。 菲特奈一怔,也看向艾德。 她很好奇,艾德接下来的打算。 “想着一些跳梁小丑一直心惊胆战着我会不会再出现在他们面前,也挺有趣的,不是吗。”艾德沉默了一下,才说。 性格还是一如既往的恶劣。 “阿德兹。”吉尔忽然开口,打断了这一切,他表情有些严肃地看向阿德兹,“我们的时间可不多了。” “好吧。”阿德兹闻言说道,再次看向菲特奈,“喂,小丫头,真的不想知道这些事情吗?!” “究竟是什么事情,还必须要让我知道?”菲特奈隐隐觉得这件事情会被自己感兴趣,但是出于此时的情况考虑,她必须要为大局着想。 “‘巢’。”阿德兹说,“如果要做比喻的话,温切特的墓地佛格台就是一个‘巢’,你可以理解为魔力诞生之地,也是温切特关于魔力起源理论的核心——最近那个地方已经出现崩溃的迹象了,不去封印的话,玫瑰五月可能会变成六个月——这东西对你在意的大局来说也很重要。” 菲特奈皱眉:“我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威隆顿不去做这件事情。” “这就是威隆顿不如我的地方!”阿德兹理所当然地说道,“他们一直尝试着从伊索森林下手,但是却没有理解到另外一个关键!” 菲特奈露出了怀疑的眼神。 “我需要一个完全不能够使用魔力的废物做这件事情。” “谢谢你的夸奖。”菲特奈冷笑了一声,“希望你能尽早找到另外一个废物。” “有些事情确实解释得不完善,但是现在告诉你的最直接也最好理解的只有这些了。”吉尔站起来,先阿德兹一步说道,他认真地看着菲特奈,“路德王国和教廷的战争不会那么快爆发,但是有些事情你必须去做,去封印那个巢。” “虽然这样的体质确实是废物,但是……大概找不到第二个人。”阿德兹补充了一句,“人类只要生活这里,久而久之都会得到魔力的洗礼而获得使用魔力的能力,但是你这样完全不受影响的体质绝无仅有。” 菲特奈确实不知道细节,但是。 看起来没有其他的选择,何况…… 原来自己不能使用魔力的体质绝无仅有?而巢…… “好吧。”菲特奈只能说。 “爽快点不就好了,先休息会,吃个饭走人。”阿德兹摆了摆手,经过菲特奈,把门打开,就要离开。 “等等。”菲特奈说。 “还有什么事情?” “你们打算怎么处理……”菲特奈指了指躺在地上的克拉伦斯。 “他啊。”阿德兹的话里明显带着一些隐藏的内容。 吉尔给出了明确的回答:“带上他。” ================================= “很久不见,邓肯?摩罗尔斯。” 他忽然想起了一年前发生的事情——719年,他还是一个隐藏在科里福背后的“影子”,因为复仇而回到了路德王国。 他在剧院,如愿以偿地见到了那一位曾经将他告上法庭的教廷的代表者。 “果然是你,阿德兹。”邓肯,那位已经很年迈的公爵——在阿德兹年轻的时候,他还是一位看起来很精神的中年人。 他,阿德兹,从隐藏着的地方走到了剧院里这个房间,望着眼前的人。 当年令他刻骨铭心的仇恨,确实让他再一次回到了这里,但是再看到这个本该被他疯狂地憎恶的人,他却无比地平静。 平静得像是两人在喝下午茶。 “啊,是啊,你应该看过了,这个剧本。”阿德兹说,“能够在你这种日理万机的人心中留下什么印象,我想也算是荣幸的。” “不,你很特别。皇室一早就和芬利家族定下了婚约,雪莉必须嫁给安德鲁,这是一切的出发点,而你刚好是一位平民魔法师。”邓肯说起陈年往事,似乎还记得当初的种种细节,“如果可以,我并不希望发生那样的事情。” “可它到底还是发生了。你一直是个‘中立者’,一直没有办法保持自己的立场,难道不累吗?” “维持教廷和皇室的平衡,一直是我的使命。尤其是……” “在两边都如此擅自主张地表达对对方的恨意的时候?”阿德兹打断了邓肯的话,“但你能够阻止多久?战争总是会爆发的。” “尽力而为。”邓肯说。 阿德兹静静地看着他,一阵沉默之后,他露出了一个带着无奈的笑容:“我能够离开星辉,答应了一些人要帮他做点事情,我当时以为我会很爽快地完成他的要求,但是现在看起来,我有些下不去手。不过——算了吧,邓肯?摩罗尔斯,你已经够老了——那些事情,你也阻止不了了。” “你……”邓肯一愣,有些不可思议。 ============================== “那些仇恨真是时时刻刻地萦绕在脑海里,让我变得苍老和刻板,但是在回到路德王国的时候,我却平静了下来——有什么样的规律可以解释这件事情呢?小子。”夜晚,阿德兹坐在房顶,他望着海因城外一处连接着伊索森林的树林,像是自言自语。 但是一个穿着暗蓝色外套的青年很快出现在了这里。 “没有。”青年,艾德的声音冷淡。 “你放下了你的仇恨,也算是这样吗?”阿德兹缓缓道。 “我仇恨的东西仍旧存在。”艾德摇了摇头,“这就是你找我来的原因吗?” “算是吧!不过早知道这样,我不如找那个好奇心强盛的小姑娘。” 听起来像是一句威胁,可是在艾德看来却不存在什么威胁性:“你大可以找她,如果你不害怕自己那些想隐藏起来的小心思都被挖到的话。” “确实会如此。不过我看到,你和她走得很近,不担心吗?你那些‘大心思’。”阿德兹懒懒地躺在房顶上,“那些事情,你不希望她知道,对吧?” “敢说的话,我会把你不想让人知道的那些事情说出去。”艾德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第三百七十二章 绝望之乡(3) 救救我…… 我不想再呆在那里了…… 谁来救救我…… ================= 她走在被火焰覆盖的村子里——依旧能够听到绝望的哭号,可却找不到任何属于“人”的踪迹——这一条路也没有尽头。 她觉得她应该感到悲哀,应该哭泣,可是又觉得她已经不是自己了,脚步都是在下意识中迈出的。 忽然,她似乎看到了一个装满水的盆出现在道路的前方,她忍不住走到前面,想看看“自己”。 “这是……怎么回事……” 声音和模样,都不是“她”。 这种奇怪的感觉从心底蔓延,伴随着她以前不曾有过的恐惧。 渐渐的,连意识都要混入这片火海中。 她……到底是谁?是不是属于这里,属于这一片死亡之地——渐渐的,她想要走入火中。 想要回到“故土”。 “醒醒!菲特奈!” 唰——! ==================== 她猛地惊醒,迎面看到了一双蔚蓝色的眼睛。 “没事了,只是梦而已。”他看着她,想伸出手,却停在了半空中。 菲特奈还没有完全地恢复过来,蓝紫色的眼睛里有颤抖的光,她一边喘着气,茫然地看着四周,最后又将视线落在了艾德的身上——一向坚定的她少有地露出了脆弱。 甚至连这种脆弱的情绪都是破碎不堪的。 没人知道在这层破碎下面是怎么样的情绪。 她便用这样的表情望着艾德——蓝紫色的眼睛像是某种星辰,能够吸引所有人的视线。 沙…… 艾德一愣,在他只是微微向前倾时,少女已经伸出手臂,抱住了他的脖子,靠在了他的怀里——这或许只是下意识的反应,因为在她的眼前只有这个人。 艾德的身体僵了一瞬,接着叹了一口气,抱住了她。 他的手抚摸她柔软的白金色的头发,轻柔的动作让人怀疑这个人并不是艾德。 菲特奈似乎在这样柔和的安抚下平静了下来,并再次感到了困意——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感觉让她忘记了那些恐惧。 感觉到怀里的身影不再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并渐渐平静下来,睡着。 他松了一口气,不过想起了什么,又一次皱眉。 果然是……那样吗。 因为那些遗留在她身体里的东西,因为他某些事情而被“惊醒”了。哪怕是完全的隔绝魔力的身体,却因为过于深邃的情感而被寻找到了缺陷。 但,究竟是被什么事情“惊醒”的? “真是的……多么让人眷恋的情感,现在却变成了引起麻烦的东西吗……看来……必须让你去那个地方一趟了……”艾德的手臂收紧了一些,缓缓低下头,吻了吻少女的发间,“但是还是有些事情……绝对不能告诉你……” ======================== 清晨,菲特奈醒过来的时候,意外地发现自己醒来的时间比往常要晚很多。 这是很奇怪的事情。 她想要下床,在抬起手的一瞬间…… 咚——! 门被猛地打开,黑发的青年便看到房间里,少女坐在地上,皱着眉望着自己的手臂——可是艾德并没能从她的手臂上看到有什么不同。 “还不起床吗!小姑娘!等了你一个早上了!”菲特奈听到了阿德兹的声音后才抬起头,还有些恍惚,接着阿德兹也探了一个头进来,“这是怎么回事?” “和你没关系。”艾德看了他一眼,径直朝菲特奈走去。 菲特奈看着艾德在自己面前蹲下来,眨了眨眼睛,起初因为觉得事情有些离奇而没有开口,但是撞到那双眼睛时,她又忍不住说道:“刚才……在手上看到了一些……奇怪的纹路。” “黑色的吗?”艾德握住了她的手腕。 “好像……是。”菲特奈一愣,接着说。 艾德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看错了——先起来吧,吃一些东西可以离开了。” 菲特奈并不相信——因为艾德看起来确实知道一些什么。 但是她没有反驳。 看着艾德离开,菲特奈站了起来,望着窗外,发了一会儿呆。 怎么可能是……看错啊。 她再次抬起手,在她的“召唤”下,那段纹路又一次浮现在了她的手上。 自己的手上平时也会产生这样的纹路,但是那是由于自己的召唤系统——对于自己的手臂力量的强化。 这种黑色让她感到不安,她也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 菲特奈忽然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事情——可她怎么也想不起来——她只隐隐觉得那是十分不好的事情。 而且…… 菲特奈抬起手,手背浮现出熟悉的纹路,但是颜色十分黯淡,无法像是往常一样,在上一个召唤者消失后将召唤法阵“唤醒”。 艾露·维翁在释放了足以消耗自身的法术后消失了,理论上她可以进行下一个召唤,但是昨晚,她进行召唤的时候失败了。 她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些事情让她感到有些迷茫和焦虑,因为这个系统几乎是她唯一可以倚仗的东西。 值得高兴的是用来强化自身的纹路没有消失。 深呼吸一口气——菲特奈眼睛闭上又睁开——她此时没有那么多时间。 推开门,菲特奈简单地吃了一些东西后便和这几个人一起离开了海因城。 他们的目的地…… “伊索森林?”当菲特奈看到眼前出现的那一座森林时,说道。 “很意外吗?”阿德兹走在最前方,闻言往后看了一眼。 “我们要去什么地方?”菲特奈问。 “一个村子。” 菲特奈皱了皱眉:“在森林里村子吗?” “没什么好奇怪的,森林里曾经有很多村子。”说话的是吉尔,他用马驮着仍旧在昏迷的克拉伦斯,“我们要去的那个村子……” 菲特奈忽然觉得气氛有些不对。 “是我的故乡。”吉尔继续说。 吉尔的语气里没有正常人在诉说家乡时的自豪,或者怀念,反而带着一股莫名的哀伤。 “在森林里的村子……我记得,玫瑰五月里,森林里有……”菲特奈想起了什么。 没有人说话,连艾德也一样,他们并非想对菲特奈隐瞒什么,而是…… 菲特奈眯起眼睛,因为想到这些的时候,脑海里浮起了一些让她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第三百七十三章 绝望之乡(4) 对苏醒过来的克拉伦斯来说,他宁愿自己不要醒过来。 身为教廷里有如“圣子”这样的存在,他明白主要的原因是自己对魔力的控制力——对于魔力和魔力相关的学科,他并没有什么研究。 或者说,在这方面他和普通人差不多,会听不懂一些专业的东西,也会因此头疼。 尤其在面对四个“专业人士”的时候。 “这棵水珠草看起来有些奇怪——这一带泥土湿润的程度有些重的样子。”提出有关于专业问题的人是白金色发的少女,她习惯性地对周围的一切观察仔细。 “不是土壤,小姑娘,你的推断不行啊,土壤湿度达到曼尔达蘑菇的程度就不可能有水珠草了!”又在最前面的老头会下意识反驳少女。 “确实是水珠草。”面无表情的少年会去“实践”,“不过这个土壤的湿度确实有点高,以十年前的测评来说这是不存在的情况。” “十年前那套数据……有很多内容和实际并不相符。”少女提出质疑。 “那是我在星辉根据花房的数据得出来的!”老头感到不服气是理所当然的。 “花房的环境是玫瑰五月都无法影响的‘理想’。关于这部分内容,我做过的差异调查包括伊索森林和花房在吉尔草、迈洛伦斯和康丁特花。”少女对“真相”的执着至少现在看起来非常令人感动。 …… “你想只用地区说明我是错的?!”老头瞪大眼睛。 “用曼尔达蘑菇作为标准显然是不对的。”少女不甘示弱。 “康丁特花的测定确实表明曼尔达蘑菇的吸魔能力达不到水珠草的程度。”虽然不怎么说话,但是一直注意听着的少年会插嘴一句,有时候支持少女,有时候支持老头。 “康丁特花!那东西虽然确实有很强的吸魔性,但是这种刻意简化研究过程的作弊手段没有任何的意义!魔药需要放在整个自然的整体……”老头在说教方面似乎很有底气——至少因为是权威。 …… “听起来真是没有一点说服力,所以你现在要用什么理论解释这株水珠草长在潮湿的土地里。” 艾伦蒂亚在上,他们最后终于将注意力转移回那一株水珠草身上了。 “我……”老头终于有些分不清楚自己刚才都说了些什么了,他看起来有些愤怒,朝四周看,最终将视线转移到一个根本没有参加讨论的人身上,“艾德!” 艾德——那位黑发的青年在听到了老头阿德兹的声音后,沉默了一会儿:“这里的魔力变质了,水珠草在靠魔力生存,土壤潮湿是天气的问题。” 水珠草是一种不会生长在过于潮湿的土壤里的植物,因为作为一种魔药,它需要吸附魔力——而魔力的吸附过程对于水珠草来说不能在潮湿的土壤里完成。 魔力变质的话,魔力本身会有所不同。 “在森林这样的环境里,魔力变质并不罕见。”艾德又说了一句。 很好,水落石出了。 对于克拉伦斯来说,这群人终于可以暂时放下他们的学识好好前进,实在令人感动。 至于接下来的讨论会在什么时候,谁也不知道。 或许会立刻开始。 发生的这些事情让醒来后有些激动的他渐渐变得平静,甚至连一开始觉得自己会保持下来的愤怒都荡然无存。 他们找到了一个休息的地方——一条河流旁边。 河水静静地流淌,阳光洒在河面,有微微的银光起伏。 菲特奈坐在河边的大石头上,她想到自己第一次进入伊索森林的第一天也是来到了河边,但是可不是现在这么一个有些悠闲的环境里。 她情不自禁地看向这些同行的人。 阿德兹在一块没有阳光的地方,用斗篷遮住脸休息——他确实是那个写了《温切特先生回忆录》和《疯狂而神秘的植物》的人,但是反应能力极其差,嘴跟不上自己那充满了丰富的知识的大脑,以至于每一次和人辩驳都只能暗自后悔。 至于吉尔,他比在星辉的时候好一些了,至少能够记住一些人,也没有对魔药实验那么狂热了。 克拉伦斯……啊依旧无法理解。 最后…… 菲特奈的视线落在了艾德身上,他在燃烧的火堆上架了一口锅,用来烹调午饭。 她很早就知道艾德会这些东西,只是当初的感受和现在不同,至于她似乎是现在才发现,几乎没有什么事情是艾德不会的。 对于这个世界中,贵族出身的人来说,那并不是一个什么值得称赞的事情——因为只有一个无论出于主观还是客观原因,无法或者不打算依赖任何人的人,才会有这样的特长。 孤独的人。 艾德安静地做着自己的事情,雕塑一般的五官组成了一张几乎完美无缺的脸,在阳光下像是要“融入”画中一般。 菲特奈无意识地盯着他看,直到艾德抬起头,看向菲特奈——他发现对方也在看着自己,蓝紫和蔚蓝对视的时候,依旧没有什么结果,只是不再那么针锋相对了。 不过……并不知道要说什么。 菲特奈将脸偏过去,像是自己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个人。 “你在发呆吗。”谁知道艾德放下了自己在做的东西,朝他走来,在她身边坐下,说。 “我在思考。”菲特奈看了他一眼,难得一本正经地说。 “思考什么?”艾德有些好奇。 “你还会什么。”菲特奈伸出手,开始数,“烹饪、魔药、炼金、魔力控制、政治……” “很多。”艾德愣了愣,接着露出了一个浅笑,“贵族的,魔法师的,冒险者的。” 真是……一点都不谦虚啊。 “原来安森迪尔公国的启蒙课程那么完善的么?” “和你学得差不多,学完要考核,过关了被放在森林里生活,回来的路上学了些魔法。” “就这样?” “就这样。”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菲特奈忽然露出了一个笑容,这种笑容完全出于真心,所以看起来像是阳光一般灿烂。 艾德看着她,没有说话,脸上却闪过了一丝诧异,最终也朝她笑了。 第三百七十四章 绝望之乡(5) 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涌上心头,她看着眼前的一切,却没有感觉那一切是不真实的,她认为不真实的东西……是自己。 这种感觉令她感到不安又烦躁,想要走出去,想要抓住一些什么东西, 或者说,回到什么地方…… 回来吧…… 你不属于那里…… 你无法逃走的…… 悲哀之物啊,你永远不可复苏…… 那么,“归地”,在哪? ======================= “菲特奈。”她的思绪被猛地惊醒,因为一个人拉住了她,并呼唤她——愣怔地望着眼前的森林,感受到温度、气味和声音。 菲特奈转过头,看到艾德——他紧紧地盯着自己,那双眼睛里有一种她看不懂的担忧。 这是真实的吗? 这是她第一反应下想要问出的问题——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出这个问题。 “菲特奈。”艾德又一次喊她。 “啊?”菲特奈转回头,看向他——那张漂亮的脸占据了视线中的绝大部分,“怎么了?” “你……”艾德轻轻皱眉。 菲特奈才发现,现在是夜晚。 森林里,树隐隐约约地彼此交错,藤蔓垂下的地方有萤火虫这样的生物带着微弱的光芒环绕于周围,那些生物还会落在他们休息的地方——除了菲特奈和艾德,另外的人都还用毯子裹着自己,睡着。 “啊……我怎么了?”菲特奈终于找到了一些关键的地方一般,眨了眨眼睛。 “你……没事。”艾德迟疑了一会儿,他想要将视线转开,离开。 “你知道些什么。”菲特奈却拉住了他的衣角,说道。 艾德转过头,看到菲特奈以一种有些独特的目光看向他——她想知道什么,知道那是重要的事情,但是潜意识中又觉得这些事情“不重要”,于是在这种矛盾下,她会用平静,甚至是随意的态度问这样的问题。 如果是往时,她或许已经显得很暴躁了。 “我感觉,有些不真实的东西,在呼喊我,它要带我……不,总觉得,我就是它。”菲特奈看到艾德的沉默,缓缓低下头,轻声回想着那种感觉,“我明明不是它,但是渐渐的,却感觉我就是‘它’——总有一天,我连挣扎都做不到吧?” 菲特奈说完,感觉自己说的这些事情并不会被什么人在意。 像是小时候一样,她那些从曾经的世界带来的一切,会被轻而易举地轻视——这方面怪不了谁。 她一向是个异想天开的人。 菲特奈的手缓缓松开。 沙…… “你不是‘它’。”艾德抓住了她的手——菲特奈少有地从他的脸上看到“认真”这种情绪。 菲特奈眨了眨眼睛。 “可是……” “记住这一点就够了。”艾德说,“如果意识被完全侵占的话,无论怎么样都救不了了。” “为什么会这样?” 艾德顿了顿,或许是出于无奈,他叹了一口气,将她抱在怀里,并缓缓低下头,在她耳边说道。 菲特奈一愣,没有拒绝这个拥抱,在听到艾德说的话后有些失神。 诶? =========================== 清晨,一行人再次出发的时候,森林被一层薄雾笼罩。 阿德兹走在最前面,吉尔带着克拉伦斯跟着阿德兹——克拉伦斯虽然已经醒了过来,但是没有挣扎。菲特奈和艾德紧随其后,准确来说,艾德走在最后面。 “吉尔。”一段路后,菲特奈突然说。 吉尔转过头看了她一眼,示意她说下去。 “你是什么时候认识温迪的?”菲特奈问。 “很早。”吉尔不知道为什么菲特奈会问这个问题,但还是如实回答。 “很早是什么时候?从小开始吗?” “不,准确来说是阿尔瓦带着她回到星辉后,我在自然社认识她的。”吉尔想起那个已经死去的女孩——他对她的死知道的并不多,只知道那些事情并不那么值得回忆,甚至,他只要想到温迪已经死去了,就感到有些难过,“不过……” “不过什么?”菲特奈顺着问。 “不……没什么。”吉尔有些恍惚,没有说下去。 克拉伦斯看了一眼菲特奈——他的眼神没有平时看菲特奈的那种凶狠,反倒有些复杂的含义。 “你以前‘记得’温迪,是吗。”菲特奈没有结束这个话题。 以前的吉尔几乎记不住任何一个人,能够被他记住的人,必然在他的心里占据某些地位。 “嗯……”吉尔想了想,承认了。 “你为什么会记得她?她很特别吗?为什么你会记得一个人?” “我不知道——大概是潜意识里认为她比较容易被记住。”吉尔想了想,叹气,“那些大约是某些阴影造成的。” 【灾难】 菲特奈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这个词汇。 “你幼年的时候,记忆也是那么奇怪吗?” “不是。” 啊……看来已经能够确定那个推论了啊。 记忆变得很奇特,因为阴影而只记得一些特殊的人。换个角度说,是“不想和人类接触”的意思,能够造成这样的阴影……还有她见过的那些东西…… 菲特奈没有再说话,她看向四周,视线里只有被薄雾笼罩的森林。 他们继续往前走,所有人都没有再说话。 啪。 菲特奈一愣,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抓住了——转过头后,她便看到艾德一脸凝重地看着森林。 怎么……了。 “咦,消息传得真快啊。”走在最前面的阿德兹也感觉到了什么,他看起来仍旧是没有什么所谓的——作为“防御”的举措,仅仅是举起手中的法杖。 “出来。”在菲特奈这儿,艾德看起来没有那么地随意,菲特奈感觉周围的温度低得能够结冰。 轰——! 菲特奈接着看到灿烂的火光冲天而起——艾德将她拉到了身后。 他们只能看到那道转瞬即逝的炙热的火柱后出现了一道人——紧接着,那个人窜了出来! 那是一个披着斗篷的人,他径直朝艾德冲来——艾德抬起手,那些缠在手臂上的金属“活动”起来,被拧动的、灵活的机械改变了自己的形态,在那个人到来之前拦在了两人的前方——形成了一个像是炮一样的东西。 那个人的反应令人惊讶,他伸出拳头,一拳朝着炮口打去! 第三百七十五章 绝望之乡(6) 那个人的拳头中似乎藏着烈焰——艾德没有留情,炮口中,在那个人的攻击准备到了的时候,刺眼的光已经亮了起来! 菲特奈看着这一切,忽然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等等!”她大喊。 =========================== 他是什么时候醒来的,理论上毫无记忆——但是那群人却坚持着要让他记住这一切,为了让他毫无保留地记住曾经的哀伤。 只有清楚自己究竟是什么,才能够与这个世界完全隔绝开来,拥有真正的,无尽的生命。 然后,孤独、不解、无奈、沉默等等会伴随而来,让他感受到时间如同朽木,在他的身边没有一点存在的意义。 这也意味着他被世界抛弃。 那是不能被谅解的特权,连时间都能藐视的人,不是神,而是怪物。 他以为自己会一直保持着这样的情况,这些东西会伴随着自己无尽的生命。 直到,遇到她。 ============================ “他走了。”菲特奈听到艾德的声音,看清了现在的状况——她在那两人的攻击要撞在一起的时候,将艾德推到了一旁。 此时的她还将艾德压在地上,耳边只有艾德那冰冷与无奈结合的声音。 菲特奈一愣,站了起来,并将他拉起来:“抱歉……我……我感觉……” 很熟悉。 她情不自禁地朝着刚才那个人出现的地方看去,眼神里有疑惑迷茫,也有感慨和惊讶。 艾德想说些什么,但在她露出这样的表情后便什么也没有说,他站起来,朝阿德兹走去。 “你告诉他们了?”艾德问。 “当然没有,我已经有几十年没有见过那些老东西了。”阿德兹理所当然地说道,他看了一眼菲特奈,再转回来看他,“你这样放任着自己的女人想着其他人,可是很糟糕的事情。” “她不是。”艾德露出了一个讽刺的笑容,“能够用爱情故事被人们记住,还是糟糕的爱情故事——大概只有你了吧。所以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 阿德兹的手颤了颤,差点没能忍住和艾德打起来。 “反正——不是那帮人,估计是那个人自己的决定。”阿德兹忍了很久才把这股气憋回去,“他本来就是管理着那些东西的人。” 艾德幽幽地看着刚才那个人出现的地方,说道:“管理……不过是制造了弱点,并将人囚禁起来的办法罢了……连他,也不过是个胆小鬼罢了。” “你也没好到哪里。”阿德兹不会忘记讽刺他。 艾德只是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转身朝着菲特奈的方向走去。 阿德兹看着他,在他走出一段路后,幽幽开口:“不要把女人放在那么重要的位置上,很惨的。” “我说了,不要拿你的经验教训我,尤其是失败的经验。”艾德的脚步顿了顿,说,“而且,我和你并不一样。” 只是一个小插曲罢了。 ============================= “差不多了。”一段时间后,吉尔喊停了所有人。 这里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的。 听到了吉尔的话,他们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开始做一些简单的整理。 “喂,你们……”克拉伦斯在这个时候开口了,他紧紧地皱着眉,“你们,难道想要堕落……” “堕落的人是你。”吉尔看了他一眼。 “你……”克拉伦斯则是盯着他。 “我不知道你到底遇到了什么,但是你已经变得让我不能谅解。但我不希望被他们期待的你变成这个样子。”吉尔说的话连菲特奈都感到惊讶。 菲特奈看着沉默的两个人,忽然想到了什么:“你们以前认识么。” 克拉伦斯没有理会菲特奈,吉尔则是皱眉:“我根本不想承认这件事情。” 曾经,菲特奈想过那些事情,因为她曾经亲眼见过克拉伦斯和吉尔的争执,在星辉的时候。 虽然吉尔不想承认,但是……是事实。 认识……吗。 “准备好了吗。”吉尔突然说道,他望着其他人。 “好像没有人告诉我,究竟要去什么地方。”菲特奈突然说道。 “我记得我说过。”阿德兹的嘴角抽了抽。 “我指的是具体的地方。”菲特奈说,“即使你要告诉我这是一个村子,可我在这里只看到森林。” “别着急,”吉尔说,“就要到了。” 他于是走向几棵树中间,催动着法术——菲特奈觉得这有些熟悉,她也很快反应过来,这是自己前往星辉时听过的那个咒语。 某种空间法术,以特定的节点作为沟通的途径,以此到达想要到达的地方。 “‘巢’?”菲特奈试探地问了一句。 克拉伦斯对这样东西的反应很大——他那一张向来不会有表情的脸上,眼睛猛地瞪大,看着吉尔,大声道:“你疯了——那种地方。” “你当然可以这么说,但是,在我看来,那只是……绝望之乡。”吉尔根本没有理会克拉伦斯的反应,和菲特奈说。 “既然如此,你们就不该再打开那一扇门。”这个声音来自于不属于在此的任何一个人——菲特奈一愣,朝声音出现的地方看去——那个本来袭击他们的人从森林里走出来。 “哈,终于忍不住了啊。”阿德兹看着那个披着斗篷的人,“真是意外,你变得懦弱了很多,威克尔。” 威克尔摘下了自己的斗篷,露出了一张菲特奈熟悉的脸:“你才让我意外,阿德兹,我记得,你是一个被仇恨驱使的,疯狂的人。” “本来是。”阿德兹无所谓地说道,“那么,你现在是要阻止我们吗?即使这件事情非常重要,关乎整个世界的命运?” “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存在。”威克尔缓缓道。 “哦,那就没有什么可谈的了——不过,你以为你能阻止我们?”阿德兹冷笑。 “或许我一个人阻止不了你们,但是……”威克尔的视线落在菲特奈的身上——这让菲特奈怔住了,“洛奈,进入那个地方之后,你就会被那些东西驱使,甚至死去。” 菲特奈沉默了一会儿:“是什么?” “你们习惯称呼它们为黑雾鬼。”威克尔说。 菲特奈记得,曾经有过一只黑雾鬼闯入了自己的精神中。 她想起来了。 “原来是……它啊。” 第三百七十六章 绝望之乡(7) “没错。”威克尔看着菲特奈,“即使是这样,你还要去吗?” “黑雾鬼,到底是怎么来的。”菲特奈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十分认真地看着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威克尔本来想开口,但是却停顿在了原地。 又是……这样吗。 菲特奈已经“认出”了这个威克尔,是自己最初认识的那一个。虽然她不知道两者之间的区别,可是…… 无论是哪一个威克尔,都不会告诉她“真相”。 菲特奈想要后退几步,仅仅是因为威克尔这样令她不满的态度——但是当她向后退时,却感觉到一个人拉力将她往后面拉—— 她瞪大眼睛,被一种奇怪的感觉包围。 听不到一切东西,也无法说出一句话,更无法做出相应的反应——菲特奈眼前发生的一切都像是无声电影——威克尔伸出手,想要拉住她,但是某种法术阻止了他;愤怒的威克尔想要去攻击释放法术的人。 是谁…… 艾德吗? 菲特奈下意识想到。 如果不是艾德的话,自己大概也不会遇到黑雾鬼吧?也不会有现在的事情——更不会说,或许要付出生命地踏入某些地方,去完成她根本不知情的使命。 或许她想错了吧,那个家伙根本没有变化——她平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威克尔、吉尔、阿德兹这些人已经消失了,自己像是沉入了一片黑暗的海洋,即将坠入深处。 她突然觉得有些累,于是闭上了眼睛。 “睁开眼睛。” 菲特奈被吓了一跳,刚刚闭上的眼睛立刻睁开——一个人朝她伸出手,与她一起沉入其中。 是艾德。 她愣愣地看着用和以往差不多的神情的艾德的声音传入耳中,并朝她伸出手,下意识,她将手递了出去。 艾德的手抓住她的手的一瞬,菲特奈便感觉到眼前的画面像是被石头击中的窗户玻璃——龟裂,再到被粉碎。 好在眼前的人并不是幻觉,因为她紧接着感觉到了让她觉得熟悉的怀抱。 龟裂的黑暗之海中有刺眼的光亮渗透而出—— 菲特奈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站在一片花田里——是殊茱花的花田,这种象征着勇敢的青色之花在这座山坡上迎风而动,于是青色的花瓣在碧蓝的天空之下飞舞,吹过脸庞时让菲特奈感觉到有些麻麻的,包括那令人感觉到安宁的香味,一切都让她感觉到安心。 “这里是……”菲特奈轻声开口,已经发现自己的手仍然被握住——她就站在艾德的背后。 “他们的故乡。”艾德说。 “他们?”菲特奈本来想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并不是因为她讨厌这种接触,只是她找不到任何的理由——让她意外的是,艾德握得很紧,不打算给她这个机会。 “吉尔,克拉伦斯,还有,”艾德顿了顿,“温迪。” 说完,艾德拉着菲特奈朝山坡下走去。 山坡下是一个村子。 村子看起来很简单,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或许是出现在这样的地方才会令人感到有些“特别”罢了。 “那时候,这里还没有森林吗?”菲特奈看向周围。 “他们以采伐树木为生。”艾德说,“变成‘巢’之后,当然就没有什么东西再阻止森林的蔓延了。” “‘巢’。”菲特奈重复这个字眼,“那是魔力的诞生之地,但是……你们的话让我感觉到它和黑雾鬼有关。为什么是这个村子?这里发生了什么?魔力和黑雾……” “我记得你在伊索森林生活过一段时间,并且找到了温切特的墓地……那样的话,加上一些简单的提示,你不早该猜到真相了吗。”艾德转过头看了她一眼,“至于这个地方和那些事情有什么联系,我觉得,你还是亲自看一看会比较合适。” 菲特奈一愣。 “等等我!”耳边响起了孩子玩乐时的声音,菲特奈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看到了三个孩子跑了出来。 从脸上可以轻易地看出,他们是吉尔、克拉伦斯和温迪。 “哥哥!我想要那个!”小克拉伦斯追上了小吉尔——指着不远处的一棵果树上的果子说道。 “克拉伦斯——你不会使用法术自己摘么!”小温迪跟了上来,语气十分不满。 “魔力是要用做其他的事情的!”小克拉伦斯反驳小温迪,“这种事情,让哥哥来就好了——哥哥对我最好了啊!” 小吉尔顿了顿,接着认命般点了点头,露出了现在的吉尔绝对不会露出的笑容:“好吧,真是拿你没办法。” 小吉尔爬到树上,另外两个孩子则在下面看着。 “吉尔看起来真像是个大人啊。”小温迪说,“你也是。” 小克拉伦斯不以为然:“我可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记得你父亲说,要把你送到路德王国去了吧?毕竟有着那么好的天赋——你就没有打算吗,我可不觉得你们会像普通的我一样。”小温迪显得有些悲伤。 “只要哥哥能够和我去,那么我就去——你的话,等我长大了,我就带你离开这里。”小克拉伦斯认真地说道。 没想到他们在小时候已经在思考那么多的事情了。 “带我离开干什么?”小温迪摇了摇头,“我可和你们不一样。” “但是我们是朋友啊——朋友不应该一直在一起的吗?”小克拉伦斯说。 “嗯……好像是这个样子呢,那么,我就等你们回来好啦。”小温迪觉得很有道理,露出了笑容。 这个约定…… 画面突然加快了——像是电影快进了一般,直接切到了克拉伦斯和吉尔离开这里的画面。 “他们被黑雾鬼袭击了。”艾德看着克拉伦斯和吉尔离开时坐着的马车,“吉尔为了引开黑雾鬼,和克拉伦斯走散,后来被威克尔救了,并带到星辉。” “克拉伦斯则是被教皇救走了,对吗?”菲特奈问。 艾德点头。 “克拉伦斯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那些事情是我听说的——他太过于想找到吉尔了,触怒了教皇,于是被浸泡在了圣水里。”艾德平静地说。 第三百七十七章 绝望之乡(8) 虽然艾德像是在说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但是菲特奈觉得一切没有那么简单。 “圣水……”她没有在其他人的嘴中听过这个名词。 “另外一种‘清洗’异教徒的方式,虽然说是圣水,但是大概是一些特殊的东西,简单来说,会让受洗者被灌输绝对的信仰。”艾德缓缓道,“每一任教皇都要经过这个仪式,所以那帮子本来就被洗脑得不轻的人才会做出那么蠢的事情。” 这大概是菲特奈第一次从艾德嘴中听到这样的话。 “但是……克拉伦斯还记得……”菲特奈觉得有些不对。 “对,他还记得——这大概是奇迹。”艾德点头,“但是记得的东西仅仅是‘要对那位名为吉尔的人好’罢了,这些事情发生后,确实引起了教廷的警惕,可是受洗只能经历一次,否则会毁掉受洗者——教廷对克拉伦斯的天赋很满意,不会因为这点瑕疵而杀了他。” “所以……他会对曾经的朋友下手。”菲特奈皱眉。 指的是克拉伦斯想要杀死温迪的事情。 “温迪也是一个例外。”艾德的声音顿了顿,“她因为你的那把剑而避开了那种厄运。” 那种厄运…… 菲特奈突然想起来,克拉伦斯当初想要杀死温迪的理由。 “被污染”。 还有,从温迪身上出现的那些黑色的……本质与黑雾并没有差别的东西…… 那在自己听到的,黑雾鬼中出现的凄厉的哀求…… “确定了,对吧。”菲特奈抬起头时,撞上了艾德的视线——她此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的话。 “可是……” “一切,才开始。”艾德打断了她的话,“绝望之乡。” 菲特奈发现画面又变了——几乎是瞬间,她便只看到——火海。 “救命!救命啊!” “艾伦蒂亚在上……救救我……” “呜呜呜……” “快逃!快逃……” “没有路了……没有了……” …… 哭号的声音突然尽数窜入她的耳中——那几乎是瞬间在脑海里炸开的,这让她有些站不稳。 如此悲伤,如此沉重——那不是一个人可以承受的东西。 “如果,实在觉得无法忍受的话……”菲特奈的耳边,艾德的声音如同披荆斩棘般穿透了那些挤在脑海里的哀求,哪怕听起来仍旧是冷静的,甚至在那些哀求声中是“冷漠”的——可却能够使得她“清醒”过来。 这样的状况下,她根本无法“走下去”。 毕竟,那是如此沉重的…… “不……我要知道……【真相】。”菲特奈伸出另外一只手,抓住艾德的手,看着他的眼神无比认真。 “真相真的那么重要吗?”艾德说,“你明明知道那些事情不会让人满意。” 菲特奈感觉自己的头都要炸掉了——那些声音越来越多,让她觉得自己已经接近无法思考,无法呼吸的地步。 但是……心底有一个声音,在重压中萌芽,艰难地生长。 “这个世界,你并不喜欢。”艾德看着她。 菲特奈僵在原地,身体冰冷。 “对啊……我不喜欢这个世界,一开始只是想知道这个令人讨厌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但……”说出这些话时——她脑子乱得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只知道开口将想到的东西说出来,“我想知道困扰着我的,困扰着他们的东西是什么……我不希望再遇到那样的事情……” 那样的事情。 艾德知道她遇到过什么样的事情。 “那么……”他叹了一口气,再也无法回避她的愿望。 可就在这时,火焰窜起——这原本不会干涉两人的地方突然像是“活了”一样,朝着两人扑来! 艾德抬起手——可当发现自己的法术对其毫无用处时,想到了什么似的,脸色变得很难看,眼看着火焰要扑到眼前,他拦在了已经无法思考的菲特奈面前。 在接触到他们之前,一切停顿。 那些火焰,那些哀鸣,那个不得不背负着痛苦的少女——这一切在艾德?安森迪尔的眼中静止了。他望着这一切,虽然看起来是平静的,可是他那一只没有握住菲特奈双手的手,却在隐隐地颤抖。 是“它”。 这个迟早会出现再次出现的存在。 “艾德,你背叛了你定下的规则。”很快,一个空灵的声音似乎从天边来,传入了艾德的耳中。 “那就算我输了吧。”艾德沉默了一会。 “输赢?可那是约定——我依旧会继续那个决定。”那个声音的声音有些断续,“她也一样哦——我不会因为她是‘特殊的’就简单地放过了,毕竟,我是要……” “等等!”艾德猛地抬起头。 没有人回应他。 艾德皱眉,索性直接开口:“她确实是‘特殊的’,不只是体质。” “你个人的情感不能影响我的判断——尤其是,你背叛了自己的规则。” “但是,你更好奇‘那个原因’吧?” “哈——我已经说过,我不会相信人类的话了。” “不需要你听任何人的解释,你只需要看着就好了——这一切还没有成为定局,不是吗?”艾德这个反应会惊讶所有人,因为他几乎没有露出过这样的神情,“而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准确来说,你也破坏了约定,告诉了瑟坦因一些事情。” “那个孩子是自己找到我的,你也一样。”声音说,“我没有理由偏袒任何人,我可不是会随意破坏规则的人——既然你这么说了,那么,我就再看看吧。” 艾德松了一口气。 “你们要争斗到什么地步,与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反正结局不会出乎我的意料。” 艾德没有再说话,而是转身,仔细地看着那一个停顿在自己面前的身影。 “算了,虽然那个孩子是以自己的力量找到我的,不过我之前确实有说过,那些事情全部委托给你,不会告诉其他人,也算是小小的失约——作为补偿,我劝你早点离开那个少女,不仅仅是因为你对她的情感,她体质的特殊性——啊,还因为你……” 说是补偿,但以它那样的存在是不会对人报以什么愧疚之心的。 “这些事情我清楚。”艾德打断了那个声音。 “那么,祝你好运。” 第三百七十八章 绝望之乡(9) 救救我…… 我不想再呆在那里了…… 谁来救救我…… ======================= 她走在被火焰覆盖的村子里——依旧能够听到绝望的哭号,可却找不到任何属于“人”的踪迹——这一条路也没有尽头。 她觉得她应该感到悲哀,应该哭泣,可是又觉得她已经不是自己了,脚步都是在下意识中迈出的。 忽然,她似乎看到了一个装满水的盆出现在道路的前方,她忍不住走到前面,想看看“自己”。 “这是……怎么回事……” 声音和模样,都不是“她”。 这种奇怪的感觉从心底蔓延,伴随着她以前不曾有过的恐惧。 渐渐的,连意识都要混入这片火海中。 她……到底是谁?是不是属于这里,属于这一片死亡之地——渐渐的,她想要走入火中。 想要回到“故土”。 “回不去的。”她的身影顿了顿。 是“她”在说话。 “故土已经不在了,这是绝望之乡……” ========================== 菲特奈“睁开”了眼睛,在她面前,一片漆黑。 那些情感,悲哀的,痛苦的,渴望故土的——都是真的,只是,这些情感并不属于她自己,而是属于另外一个存在——那曾经侵入了自己的思想中的黑雾鬼残留下来的意识。 那场大火并不是造成村子里的人死去的原因,黑雾鬼才是。 菲特奈并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可是在发生这一切之后,整个村子的人都化为了黑雾鬼——它们以被人憎恶的形态“存在”,可本身,他们就是人。 之所以称为“巢”——菲特奈还记得那些关于温切特的记录,其中关于魔力的起源,便是这一切的“答案”。 【魔力,就是黑雾。】 但是,魔力究竟从什么地方来?黑雾呢?为什么玫瑰五月会存在? 菲特奈能够证明的猜测仅仅是,黑雾转化为魔力,而其本身也是黑雾鬼——被侵蚀死去的人。 只有人类才能使用魔力,这个观点或许从某些程度上说,便是人类,黑雾鬼,黑雾,魔力的转化过程中的证据。 菲特奈本来不相信这一切——或者说,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相信这样的“真相”,她应该庆幸自己的不能使用那些魔力吗?她又应该谴责这一切吗?谴责谁呢?写书的人,还是可怜又可怕的教廷呢? 这些事情让她感到头痛无比。 更何况,知道了这一切的她,又要站在什么样的位置上看待这一切,让自己接受这一切? “如果你觉得难过的话,我感到很抱歉。”菲特奈最后选择先将这些事情放在一旁——站在黑暗中,她在与“自己”对话,“但是,这一切也该结束了,后悔也好,愤怒也好,我不会再陪你玩下去了——有很多重要的人在等着我。” 漆黑中没有反应。 “唉。”菲特奈轻声叹了一口气。 她的手“握着”虚空——金色的光点渐渐显现——菲特奈知道自己的召唤系统不同于任何的体系,哪怕是在记忆、幻象或者这样有阻碍着自己的东西的时候,都可以使用——王者之剑也一样。 菲特奈握着剑,看向远处。 “我……好不容易,可以遇到一位理解我的人。”她举起剑,仿佛是在自言自语,但带着平静情绪的声音中却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意思,“我好不容易……可以再次获得朋友。你的事情,我会继续找到原因,只是,现在,请不要再来阻挡我了。” 说完,她挥出一剑。 ========================== 菲特奈“睁开”了眼睛,对上了一双蔚蓝色的眼睛。 那双眼睛,深邃,纯粹——这或许是菲特奈突然间想起来的形容词,因为发生了那些事情之后,她再也没有办法忽略这双眼睛——当然,包括这双眼睛的主人。 “没事了……吗?”她听到了熟悉的声音,那些声音,虽然曾经让她感到愤怒,可现在却意外地会让她感到安心。 能让她露出笑容。 “嗯。”她真的露出了一个笑容。 她并不是一个能够使用魔力的人,在她看来,想要摆脱黑雾鬼,是很难的。 可,为什么突然,就摆脱它了呢? 菲特奈忽然想起了那个被她忘记的夜晚,那个让人安心的怀抱。 “看到那个了吗——从那里可以出去,有些事情,阿德兹会和你说明白的。”艾德指了指她的背后——菲特奈于是转过头,确实看到了一个暗蓝色的漩涡。 “嗯。”菲特奈乖乖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那么相信我了……呢。”艾德似乎很意外菲特奈的乖顺,脱口而出。 菲特奈一愣,转回头看着他。 对啊……为什么? 菲特奈想到了艾德最近和自己说的那些话,那些有意无意的接触——她要如何向他说明白,自己很感激那些关怀,以及,理解。 她还想起来,当自己被那些声音困扰的时候,他认为,自己可以放弃那些痛苦的事情。 忽然间,她不再为救他而后悔,并且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希望他能够留在自己身边——他不是一直默默地跟着她吗? 原因?菲特奈隐隐约约能够感觉到什么不同的东西,但是或许是曾经毫无经验,她一时间得不到答案。 不过对于这些以前没有感受过的东西,她向来乐于去寻找答案——尤其是在内心觉得这不是坏事的时候。 “啊……或许我……”菲特奈张了张嘴,蓝紫色的眼睛亮得惊人。 “我要走了。”艾德突然说。 菲特奈眼睛中的光忽然间暗淡了一分。 艾德微微偏过头,说道:“有些事情要去处理。” “好吧。”她没有办法,也没有立场阻止他——于是菲特奈只能那么说,并且看着他转过身。 那是另外一个出口——一个绿色的漩涡。 反正,他们还有时间……尤其是他是会站在自己的一边的,不是吗。 菲特奈安慰完自己,也转过头,朝自己该回去的地方走。 “我……等你。”再走入其中的一刻,菲特奈忽然说道。 接着,头也不回地没入其中。 她没有看到艾德的手——甚至是背影,都在颤抖。 “可是……不会再见了啊。”他的声音消散在了这意味着绝望的地域,没有人听到。 第三百七十九章 绝望之乡(10) “他没有变成黑雾鬼吗?” 在威隆顿醒来的时候,这是他隐隐约约地听到的东西。 他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身上已经没有黑雾的形态存留,他竟然是一件‘成功品’。” “理论来源于温切特,却又打破了那家伙的理论吗?” 再一次醒来时,他微微睁开眼睛,面前有模糊的影子,讨论着那些他听不明白意思的东西。 隐隐约约的——没有对地点的概念,没有对时间的概念,没有对“自己”的概念。总之,什么都没有。 “中止这个实验!你们疯了吗!他到底是从‘巢’里面带回来的东西。” “这可不是那帮教廷的……喂!” 直到有一天,他意识中潜藏的“危机感”唤醒了他。 但是他无法阻止那一切。 法术穿透了他躺着的“池子”,也将他刺穿。 这便是死亡? 但是……一切却没有那么简单。 威隆顿的魔法师——望着他们那“失败的成功品”,感觉到无奈又愤怒,想要至少给那个闯入的魔法师一个教训——但是他们的法术没能释放出来,魔力被疯狂地搅动,不受控制,接着,他们看到一个人形逐渐在“虚无”中形成。 那个人,和被穿透的那个人一模一样。 这便是……威克尔存在的真相。 本来应该成为黑雾鬼的他,被从“巢”中带回了威隆顿,在那些将他作为研究的魔法师们,变成了前所未有,又独一无二的存在。 生命在他的身上没有终点,可他本身也不是生命的起点。 相应的,他不存在着人类所拥有的那些东西——大概可以被称作“情感”的东西。 于是他也没有“记忆”,身份仅仅只是威隆顿的一个工具,充当行走在这个世界上的“观察器”,有时候作为抹杀者杀掉破坏影响威隆顿与教廷平衡的东西。 对眼前的一切不再是简单的复述,而是有所感觉的时候,是因为艾露·维翁。 她是威隆顿第一个将他当作“人类”的魔法师。 “他们说,你叫威克尔,你真是一个了不起的存在。”这是她和自己说的第一句话。 那时,他刚刚完成一个对别人而言是“九死一生”的任务,他都自己要“重生”的时候,却“活着”回到了威隆顿——只是看起来十分狼狈,浴着血,断了一只手臂。 即使是那样,她还是称呼他为“了不起的存在”。 艾露·维翁,那是以“善”便可以成圣的,不真实的人,却让他成为了一个“真实的人”。 艾露·维翁替他获得了一个和其他魔法师组成队伍的机会——他因此认识了佛瑞森和其他人。 心中当然有疑惑和自嘲,并时时刻刻存在着。 只是与之相对的,也因为那些真正将他当作一个“人类”的魔法师们,引领到了人类的世界。 质疑着自己的身份和自己存在的必要性。 对那个世界的热情和喜爱,坚信着自己能够继续存在的信念。 两者是矛盾的——他不再是人类,那纯粹地以魔力与其他特殊的因素构筑而成的身体无法容纳这样复杂的情感,于是。 他“分裂”了。 一个冷漠的他,一个开朗的他。 以“死亡”为界限。 威克尔,最终形成了。 艾露?维翁死后,佛瑞森舍弃了在威隆顿里的各项职位,愿意成为那座不被威隆顿看好的学校里担任校长——他又再度成为一个人。 一切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直到…… ========================== 菲特奈感觉自己走过了一片水幕——却没有被浸湿的难受的感觉——直到眼前的画面清晰起来,显示出了阿德兹、吉尔、威克尔和克拉伦斯的身影。 “洛奈!”看到她出现,首先反应过来的人是威克尔,他不再充满不耐烦地在原地,而是想朝着菲特奈走去。 但是他却没能迈出脚步,因为他并不知道该如何给菲特奈“答案”。 “你们……都在啊。”菲特奈却像是平常一般,望着他们——最后视线扫过了坐在角落里,似乎在沉思的克拉伦斯,问,“他——怎么了?” “看你这样子,‘巢’里面的事情解决了吗?”阿德兹倒是十分悠闲的样子,看了一眼吉尔,“那家伙告诉了他‘真相’。” 菲特奈已经从艾德那里听说了发生在这一对兄弟之间的事情,因此并不意外。 只是,被侵蚀的,最终只剩下执念的思想,真的能够被唤醒吗? “我不知道——只是清除了些东西。”菲特奈说道。 “这样吗……”阿德兹皱了皱眉。 “‘巢’是固定的吗?”菲特奈想起了什么,说。 “当然不是,以温切特的理论,‘巢’的产生是周期性的,威隆顿将一个周期视为一个‘黑雾爆发’的阶段——玫瑰五月的长度其实是不确定的,在玫瑰五月最长的时间里,就会出现一个‘巢’,理论上,黑雾鬼的增加会加剧玫瑰五月的长度,但是往往,‘巢’出现之后,玫瑰五月就会好转。”阿德兹说。 “那你为什么要把我带来‘巢’?” “因为玫瑰五月要失控了——没人知道一直以来的这个规律因为什么被打破了,总之根据威隆顿的观察,玫瑰五月的时间正在被延长——并不是过去那种并不明显的延长,黑雾的量和玫瑰五月的关系如果没有错误的话,它可能被延长一个月,甚至更长。” 以往的变化细微得不足以被人们发现。 而现在…… 这个世界里的植物和动物都对玫瑰五月有一种天然的适应,比如植物会进入特殊的休眠中,看起来如同死去了一般——事实上有储存了很长时间的能量支持它们度过这五个月。 但是玫瑰五月如果突然被延长——那一切是致命的。 “他们的故乡是最近的一个‘巢’,而普通的人是会被里面过于浓郁的魔力侵蚀的,因此我只能依靠你的力量,”阿德兹的眼中闪过了一丝不满,“但是没想到,艾德那个家伙居然可以毫无准备地进入‘巢’——不过他没出来,是死了吗?” “他说有些事情需要处理。”菲特奈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 第三百八十章 绝望之乡(12) 夜晚,这处森林中有三三两两的光浮动。 在眼中一闪一灭,真实又虚幻。 菲特奈没有睡——在思考很多东西,哪怕看起来,她十分平静。 “出来吧。”她坐在一棵树下,眨了眨眼睛——直到身后传来“沙沙”的声音——伴随着声音的是一个矫健的身影——威克尔。 “我……”威克尔看着菲特奈,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你吧?当初在伊索森林里救了我的那一个。”菲特奈那双蓝紫色的眼睛注视着他,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事情也和她毫无关系一般,“不过,或许威克尔一直以来都只是一个人。” “不……我不支持告诉你这些事情,但是‘他’认为说不说都无所谓,全看你想不想知道。”威克尔仿佛受到菲特奈这种平静的情绪感染,语气出乎他自己的意料,也变得平静了许多。 这件事情他自认为已经很清楚了。 他不是人类,那些矛盾的情感会让他变成两个人。 “我听艾德说,生命对你来说是一样没有用的东西——那么你是什么?真的有没有生和死的东西吗?”菲特奈问他。 她似乎根本没在意威克尔所说的,他并不希望告诉菲特奈“那些事情”这类的话。 “我不知道。”威克尔的沉默持续了很长的时间,最终,他如此回答。 并不出乎菲特奈的意料。 “你本来应该成为黑雾鬼,对吗?”菲特奈接着说。 威克尔的又沉默了一会儿——他点了点头。 “我记得你和温迪的关系很不错。”菲特奈看向他,“吉尔和克拉伦斯都忘记她曾经是谁,吉尔却能够出于残留在意识中的直觉‘记得她’,那么你呢,只是因为自然社的关系,才和她的关系比较好的吗?” “我并不知道她是什么,她给我的感觉和普通人并没有什么区别。” 威克尔的答案清楚地表明了一些事情。 “但她,差点就成为黑雾鬼了啊。”菲特奈说。 威克尔愣住了。 “你也一样。”这才是菲特奈所要说的东西,“她给你的感觉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可是她差点变成了黑雾鬼,而你,也差点如此。” “我们并不一样。” “温迪对爱恨分得很清楚,即使她没有‘过去’,你曾经救过我——可怜这种心情虽然不见得是什么全然的善念,可你,也是有情感的吧?再不济去说,在差点成为黑雾鬼之前,你也是一个人类,拥有生命,能够拥抱天空,拥有家人和朋友。” 菲特奈很少安慰人,或者说很少说服人。 她的想法与这些人是有一些差别的——深知这些的她在幼年发生的那件事之后,便极力避免自己的想法被传达给其他人。 但是…… “即使是这样……”威克尔无法反驳,可也不会轻易地放下自己的想法。 “我并不打算改变你的想法。”菲特奈轻声道,“只是,我想做一些事情罢了——为朋友做一些事情。” 威克尔的身影停顿,看着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感觉,菲特奈……变了。 菲特奈没有再和他说什么,她站了起来,身影即将没入树林中。 “你不用……为他们做那么多。”突然,威克尔开口,“当初,我希望你能够进入星辉,是希望佛瑞森保护你,不过……” “谢谢。”菲特奈转过头,打断了他那些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好的话——她露出了一个笑容,少有地让人从她的表情中感觉到了“轻松”“愉快”。 威克尔却觉得,会露出这样笑容的菲特奈,却不是真的变得轻松愉快了。 短暂的思考中,菲特奈已经离开了这里。 菲特奈认为,自己已经没有什么需要和威克尔说了。 虽然她并不知道自己要去什么地方。 直到来到了湖边。 菲特奈在这里看到一个人——阿德兹坐在湖边,似乎在“欣赏风景”。 “早上好啊。”阿德兹察觉到了菲特奈的存在,说。 “我记得,你那件事情里,有一个人本来可以帮助你,但是他拒绝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确实是你的父亲,奥德里奇?威兹德姆。”阿德兹说,“他拒绝了帮助我,或者说拒绝了那个女人的请求。” 他没有称呼“雪莉”而是用“那个女人”代替。 “你这个样子让我感觉很意外。”菲特奈因此说道,“雪莉也告诉过我,她对那些事情已经不再有感觉——我以为,按照你的性格,你会倾尽全力报复所有的人,一个也不放过。” 当然这些人中会包括她的父亲。 但是,很显然,阿德兹没有那么做——甚至,他根本没有怨恨任何人的样子,此时平静地坐在湖边。 “即使回到了路德王国,我都不认为自己有机会,或者有那个想法再遇到她了。事实上,我们也再也没能再见一面。”阿德兹沉默了一会儿,“她已经不是当初的雪莉了,我也一样——本来该被深深地在意的事情,突然便没有任何的价值。” “因为……她的死吗。”菲特奈的表情有些复杂。 “算是吧。”阿德兹说,“她其实知道自己会遇到什么——我告诉过她怎么辨认那些毒药——但是她毫不在乎地喝了下去。” 看起来就像是企图用自己的死阻止什么。 阿德兹看得清楚,那些仇恨也不再有什么留在脑中。 “我其实有另外的打算,威兹德姆公爵不是在乎家族的荣耀吗?那样的话,顺其自然就足够了——因为他毕竟有你这样的女儿。” “你认为我影响了他吗?可我回到路德王国之后,甚至没有机会和他说一句话。” “没有人能够抗拒你制造的影响,艾德也是一样的——你自己不也清楚吗,那个擅长制造事端的家伙,在你面前乖得像是一只狗。”阿德兹半带讽刺地说道。 菲特奈顿了顿:“但是他没有留下来。” “原来你已经觉得他说那些话只是在逗你玩啊。”阿德兹这一次有些惊讶,而不是在刻意讽刺。 菲特奈没有说话。 但是表情已经表示她确实猜到了这一切。 “哦,对了,我突然想起来,今天克拉伦斯和我说了一句话。”阿德兹说,“他说,那些教廷的人早就准备好了,第一个目标……会是夏芙林。” “你说……什么?!” 第三百八十一章 仿佛坠入永夜的困局(1) 720年祝福之月11日。 夏芙林边境。 这里是一片麦田,因为不是丰收时节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劳作的人们像是往常一样需要忙碌——但是这些事情他们已经做得不那么辛苦了,因为夏芙林领地正在一天一天地好转。 他们的安全似乎得到了保障般,再也不像是以前,似乎被笼罩在了整日整夜的恐惧里了。 “嗨,快看,那边好像有些什么?” “先忙着吧,不要耽误……那是什么?!” 正在劳动的农民抬起头,他们发现麦田似乎被染上了一圈阴影,但是渐渐的,那阴影似乎越来越浓。 他们呆在原地,想看清楚——而在看清楚时,脸上都出现了强烈的不可置信——那是一支军队,由骑兵组成! 银色的盔甲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这两个农民受到了太过强烈的刺激,久久说不出一句话——但是,那些骑士们却有着很好的反应,他们发现了这两个人,毫不犹豫地拉弓——让他们毫无准备的余地。 后来,人们称呼720年祝福之月11日为“入侵之日”,因为这一天,象征着教廷对以米德鲁斯家族为领导的路德王国的彻底“反叛”。 起初,他们的目标是,夏芙林领地。 =============================== 720年祝福之月16日。 教廷由圣骑士们组成的军队击破了夏芙林领地的边境城市波雷特,并用人们想象不到的速度,在18日击破奎德城,直逼休灵顿。 这是历史上最快的一次进攻速度,仿佛真的如同这些教廷骑士的口号一般——在艾伦蒂亚旨意,惩罚与洗净罪恶。 =============================== 720年祝福之月20日 夏芙林领地,萨拉托加。 萨拉托加位于休灵顿的“后面”——准确来说,这是一座位于休灵顿不远处的城堡。 路德王国在百年前开始,贵族就不住在城堡里了,他们开始建造更容易发展的,建设和成本在路德王国相对而言更低的,没有城墙的城市。 于是作为军事防御的城堡纷纷已经到达了近乎被废弃的地步——萨拉托加,地位曾经相当于夏芙林的休灵顿。 以这种方式复兴,是有着让人觉得不满的含义的,至少对于现在,呆在萨拉托加里的人而言,确实是如此。 可他们没有办法。 此时,萨拉托加的高墙外已经被教廷的军队包围,围城已经持续了一整天,如果再如此持续下去,那么这一座作为暂时避难的城堡里的所有人,都会死去。 萨拉托加城堡的中心。 劳勒?戴舒是夏芙林伯爵离开领地时暂时任命的“代理人”,夏芙林领地的历史和伯爵的立场都让他们必须坚持下去。 但是…… 这一间房间中,长桌旁围了不少人,他们的脸色不同程度地呈现着焦虑产生的苍白。 “还是无法把信送到德莱顿吗?”劳勒在这种沉重的氛围中首先开口了。 “教廷把控了所有的方式,包括魔力的渠道。”斯图尔亚一脸凝重,“这怎么可能……那些骑士们的行军速度怎么会那么快?” 夏芙林领地并不是一个十分大的领地,但是大小与其他领地比较起来不相上下——从边境的波雷特到休灵顿的距离,按照平时的马车速度也需要十几天,可是,从教廷的军队一路势如破竹般地赶到这里,击破休灵顿…… “他们会不会越过萨拉托加……”奥布里在旁边,忍不住说。 萨拉托加的建筑工艺在现在的路德王国来说是“落后的”,但是这类古物却异常地“坚韧”,城墙具有防御魔法的能力,即使是教廷,也需要时间击破这里——那么,教廷如果想要尽快拿下夏芙林领地的话…… “他们的目标是夏芙林领地的正式统治权——是一份被领主承认并且签署的投降书。如果做不到这个的话,击败再多的城市也没有任何用处。”劳勒摇了摇头,“因此他们想要击败‘关键’,加上他们的进攻似乎想瞒过德莱顿……” 他们都陷入了沉默。 萨拉托加的补给不足,能够作为防御的军队实力几乎不存在——夏芙林领地的常备军早就在这些年的缺乏管理中被解散了。 信也完全送不出去。 这似乎是一个死局。 “洛奈……”英格里德站在房间的角落里,她并没有能力理解他们说的话,并且参与他们的讨论,可在这样的氛围中,却也感觉到了事情的棘手。 于是她忍不住念到那个名字。 大多数人不知道菲特奈去了什么地方。 “她不在最好。”劳勒顿了顿,说。 在他们心里,已经不存在什么“一线生机”。 “可是……”英格里德显然不理解他们这么做的原因,“这个领地至少是他们努力过的结果……真的放弃的话。” “并不是放弃,只是……既然毫无胜算,那么失败只要由我们来承担就够了。”奥布里深呼吸一口气,有些艰难地说道,“即使洛奈在这里,她也无法以一个人的力量战胜那个军队——你难道忘记了……” 夏芙林领地的波雷特是唯一的有一定数量防御力量的城市,但是教廷击败他们轻松得和面对那些没有防御的城市一样。 “教廷派来了多少人的军队?”斯图尔亚情不自禁地问。 在城堡是可以确定的,但是在那之前却不足以看清。 “至少……三万人。”劳勒缓缓说道,他此时盯着那放在桌面上的地图,上面清晰地标注着路德王国与周围一部分地区。 他们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连英格里德也感到有些无力了,这些人数放在眼前,确实是一个让人绝望的状况。 “别担心,我们总是会有办法的。”奥布里安慰英格里德,“毕竟劳勒先生及早地提出了让我们转移到这里来——我相信他一定还有什么办法。” 英格里德眼前一亮,重重地点了点头。 劳勒没有说话。 有办法的话,他现在也不会在这里干干地看着地图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但是……劳勒明白奥布里的心情。 对那些亲人,有些时候有些事情,确实是需要有所隐瞒的。 第三百八十二章 仿佛坠入永夜的困局(2) 第二日、第三日。 萨拉托加的日子变得越来越难熬,看似没有什么变化的人们的脸上,隐隐透着一丝焦虑。 城堡内的街道狭窄,跟随着进入这里的平民们坐在街道两旁,表情空洞,两眼无神。 “啊!”这时,有一个平民跌跌撞撞地在一个无力的叫声后跑动,他的手里抓着什么东西——显然是抢来的。 他一路向前跑,禁不住往后看了一眼时,暗自高兴。 但是他却一头撞在了一个坚硬的平面上——接着感觉到了阴影笼罩。 “你……”那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直直地看着他,在对方还没来得及说出完整的话时,伸出手,抓住了他抱着的东西。 “这位大人——”从后面赶上来的女人手里还怀抱着一个孩子,枯瘦的脸上充满焦虑,“那是我的东西……这个孩子……” 男人让开一步,将东西交了出去——那是几块面包。 在战争前,萨拉托加几乎就是一座空城堡,匆匆忙忙地赶来的人几乎寻找不到什么食物,三天已经是如此,再多几天…… “你们都在干什么!”男人看着那一位母亲怀里的孩子因为饥饿的哭号,焦急地将包裹里的面包掰碎了,一点点地喂给那个孩子——终于,他忍不住,开口大声道——这个动作甚至将那位母亲给吓到了。 沉默保持了一段时间。 “说是如此……但那些人是教廷……我们为什么要与他们为敌……”忽然,有人说道。 平民的眼中充满不解。 他们会念叨着“艾伦蒂亚在上”,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教廷的军队要来“讨伐”他们——他们甚至会问,为什么?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神突然抛弃了他们。 是不是他们做错了什么? 尤其是,在这样的一个城堡中,他们的生活在沉默中,一天一天过去,每一天都变得比过去的一天更加绝望。 “对啊,为什么……迪克?为什么我们要躲在这里?” “夏芙林做错了什么?” “领主大人呢?夏芙林伯爵大人呢?” 这些是迪克无法回答的问题——他那些本来希望他们能够安分下来的话,此时却变成了引起他们的质问的原因。 那些事情,真的是平民能够理解的吗?他们……又真的能够“获胜”吗?即使获胜了,他们又要怎么向这些艾伦蒂亚的信仰者解释? 这一场战争…… “迪克!”这时,令迪克感到熟悉的声音响起——英格里德站在高处喊他,“快来!” 说完,英格里德转身便跑——她显然并不知道刚才在这里发生了什么。 或许是为了回应英格里德,又或者是为了摆脱那些平民的质问,迪克快速地跟上。 他们走过环形的道路,来到了城墙上——在那儿,已经有劳勒等人的身影了。 “怎么了?”迪克直接朝着劳勒走去。 “你看那边。”劳勒指了指远处。 在巴辛山脉的方向,出现了一个移动的东西,因为距离太远,只能隐隐约约觉得那是一个黑团。 “那是……”迪克皱眉。 ================================ 在迪克和劳勒看着远方出现的东西的前一天的晚上。 教廷停驻在休灵顿的这些属于教廷的人是这一次入侵夏芙林的指挥部分。 而主要的位置便在塔夏波尔的某个房间里——那被层层叠叠的守卫围住的房间,显然便是藏着“重要秘密”的地方。 房间内,几个人坐在一面镜子前,他们都用斗篷遮住了自己。 “他们逃到了萨拉托加?”那面镜子里隐隐约约地显示出两个人影,说话的人,从声音可以分辨出声音的主人是瑟坦因。 “是的。” “哦——那还真是一座烦人的城堡。” “不过我们依旧可以做到快速攻破,已经有两个方案了……他们匆忙逃入萨拉托加,想必没有多少支持,只需要等待时间流逝,他们自觉投降便可以了。另外一个方案,我们可以利用‘那一支力量’,配合攻城的军队快速将城堡拿下。” 其实对教廷来说,要攻破萨拉托加确实不是一个难题。 瑟坦因耐心地听完他们的话。 “你们想这两个方案用了多久?”瑟坦因问。 “一个下午。” “哈!一个下午——先生,而你只需要眨眨眼睛。”瑟坦因的话带着一种隐隐的讽刺,不过去没有让这几个围坐在旁边的人有什么反应——让人注意的是瑟坦因指的那一位先生。 那是和他在一个地方的另外一个人。 “缺乏经验。”那位先生的声音让人觉得十分陌生。 与路德王国的每一个人的口音都不相似,甚至连安森迪尔公国也没有这样的人。 “罢了,这是开胃小菜而已——如果你觉得无聊的话,接下来有可以让你参与的战场。” “那么……最好。” 话说到这里,镜子里的画面越来越模糊——瑟坦因显然觉得,现在在夏芙林领地的情况已经不需要他担心了。 “还真是可惜啊,如果时间再充足一些的话,说不定真的能够将夏芙林领地也……” “你十分确定那位特别的人会第一时间帮助这个地方吗?如果出了一些差错的话,就要付出更多……” “不需要担心。艾德?安森迪尔一定会那么做。”瑟坦因显得十分肯定。 “真是让人好奇,是怎么样的一位小姐。那位被你视为会带来最大阻碍的先生会毫不顾忌地将她作为最首要的选择。” “清楚自己的弱点并且加以利用——那家伙说不定已经想好要怎么给我设陷阱了,不过……说到那位小姐,哈……倒是与你相似呢,都像是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产物,”瑟坦因笑了笑,似乎有些期待,“看,她来了。” 那些静静地听着镜子里两个人闲聊的斗篷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某种烟雾在这时窜入了房间中,很快充满了整个房间。他们猛地站起来,但是这个动作只持续了一半,他们便抓住自己的脖子,颤抖了一会,接着倒下。 镜子里的画面越来越淡,瑟坦因面带微笑地看着从门外走入的身影。 那是一个白金色发的少女,与瑟坦因相对的,她面无表情。 看来……还是来迟了,没能和对方“打招呼”吗?她心里想。 第三百八十三章 仿佛坠入永业的困局(3) 迪克和劳勒站在城墙上,他们看到——一个黑团距离他们越来越近。 “那是……一支队伍?”迪克的视力比劳勒好一些,于是很快看出了些什么。 “从巴辛山脉来的队伍?这怎么可能?”劳勒皱眉。 在路德王国境内有两条山脉,分别是穿过路德王国卢德兰的巴辛山脉和穿过中部的胡里亚山脉,这两座山脉一座不适宜人居住,另外一座则多数是强盗们的活动区域,以至于每每提到山脉都让路德王国的多数人感到不安。 而巴辛山脉正是强盗数量众多的那一座山脉。 “教廷已经不择手段到这个地步了吗?”劳勒接着想到了什么似的。 劳勒对强盗们的印象并不好——大约是出于他曾经被那些强盗们囚禁的糟糕经历。 在这样的情况下,强盗和教廷联合在一起是很有可能的。 迪克也皱起眉,他曾经也是强盗们的一员,但这个代表着心情并不好的表情并不带着对劳勒不满的意思。 因为很长时间他都没有与那些曾经共事的强盗有联系了,故而迪克心里偏向于承认劳勒的看法——这个皱眉的意思显而易见——他不理解,不理解特里坦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搀和这件事情,要知道教廷可不是一个接受“工作”的好对象。 “我去让他们准备一下。”迪克深深吸了一口气,“也许可以尝试谈判。” 和强盗谈判——劳勒此时已经不想去计较这件事情的可行性了,他们别无选择。 说着,迪克就要转头。 “等等!”英格里德忽然说道,“你们快看!” 劳勒和迪克又一次将视线投向城墙下,那一支由强盗组成的队伍已经很清晰了,迪克第一眼就看到了骑着马,一马当先的优利卡。 “那些教廷骑士们的反应不对。”劳勒的注意力在那些教廷骑士们身上——教廷没有他们所拥有的极好的“俯瞰台”,现在才发现那些强盗。 在发现他们之后,他们的反应带着惊慌的因素,并且有人已经举起了武器。 原来……不是合作吗? 注意到优利卡的迪克,此时看到她抬起手,拉弓——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优利卡已经将最靠近她的骑士射下马了! 竟然是……来帮助他们的吗?他们都十分惊讶这一幕——优利卡带着的强盗数量并不多,但是,他们有备而来——这些强盗们的都是弓手。 教廷骑士被一个个射下马,这一切引起了他们的恐慌,恐慌很快造成了骑士们的乱跑,甚至是逃亡——劳勒很快发现,那些教廷骑士根本没有指挥,他们的指挥官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发生了什么? 这种事情的突然发生确实让人费解,但是没有人想要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我们下去吧。”迪克的声音里有一些“如释重负”的意思。 优利卡带来的这些强盗确实是来替萨拉托加解围的——萨拉托加打开大门时,便看到了她们可以说几乎碾压的优势。 战斗持续的时间很短,完胜的局势让本来充满绝望的人一时有些不敢相信,以至于在一切确定下来之后,他们根本没有欢呼的打算,仅仅是想问“发生了什么”。 “优利卡。”迪克看着优利卡翻下马,一边用手背擦了擦脸颊上沾到的血,一边朝着他走来,于是说道。 “你们去看看有哪个人可以做俘虏的都抓起来吧。”优利卡先是说了一句,接着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张纸,“这是契约。” 迪克不明所以。 “你知道的,特里坦以前是雇佣兵,我们那很多人都是这个出身,所以在特殊时期也会充当这种角色,所以这是一份雇佣我们的契约书。”优利卡解释道。 “谁和你们签订的雇佣契约?”劳勒刚和斯图尔亚谈到这方面的事情,听到了优利卡的话后,不由得走过来,问道。 “这是两份契约,我们接受的契约包括了完成第一位雇主的任务,帮助夏芙林脱险,同时与夏芙林伯爵,菲特奈?弗雷顿小姐签订雇佣军的雇佣协议,不过后者我们可以根据我们的需要协商。”优利卡不慌不忙地说道,“那么,现在——菲特奈在哪?” 迪克和劳勒面面相觑。 “是谁?!”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了斯图尔亚的呼喊——他们朝着远处看去,发现正有一个人朝着这边骑马飞奔——那人带着一顶蒙着黑纱的帽子,让人看不清脸。 优利卡挑了挑眉毛,举起了手里握着的弓。 那在马上的人察觉到了优利卡的动作,立刻抬起一只手,将帽子揭下——白金色的长发倾泻而出,那一张苍白的脸意外地令人惊喜。 “啊,来得真是及时。”优利卡放下手中的弓。 “洛奈!”英格里德刚刚来到战场上,她那一张因为地面的尸体而不适的表情因为看到她而好转了许多。 菲特奈朝他们点了点头,在马来到萨拉托加前将马勒住,并动作利索地下马。 “你们还好么?”菲特奈看到英格里德看起来虽然精神不是很好,但是并没有什么绝望的迹象,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没什么事情——你去了哪里?真是让人担心。”英格里德忍不住说道,她走到菲特奈面前,说道。 “我?去了一趟特开罗兰。”菲特奈简单地解释了一下,她已经发现了优利卡,看向她,问,“优利卡?那些杀死了教廷骑士的人是你们的人吗?” “你认为呢?”优利卡笑了笑。 菲特奈已经确认下来,她在到达休灵顿的时候便听说了萨拉托加的事情。 她在路上已经将教廷的目的猜测了个大概,来到萨拉托加的时候,优利卡已经帮忙解决了这个难题,对她而言是好事,毕竟她要只身解决一支军队,那是很难的。 不过这样的话,有些事情就只能询问目击者了。 “是劳勒先生让我们逃到这里的,那位小姐帮我们摆脱了困境。”斯图尔亚朝菲特奈说道。 “你们做得很好,那么——优利卡,你是接到了什么人的任务?”菲特奈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里亮起了光。 第三百八十四章 仿佛坠入永夜的困局(4) “原来如此。”菲特奈手里拿着契约书,说道。 他们来到萨拉托加里,昨天还在用来讨论的房间里,菲特奈看了一眼桌子——因为坐在椅子上,她在这个角度无法从比较高的桌子上看清桌子上的地图,而只能看到斯图尔亚放在桌上的热茶,热茶上飘着的白气让她的声音显得有些恍惚。 优利卡不过是重复了一次之前和迪克、劳勒说的话。 “第一位雇主认为这些事情对你而言不太重要,所以让我不需要告诉你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优利卡对菲特奈的问题是如此的回答。 菲特奈的沉默只持续了片刻,她很快拿起了放在一旁的羽毛笔,飞快地在契约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那么,就如同你说的,以巴辛山脉下的一块地作为报酬。”菲特奈说道。 优利卡他们确实是强盗,给他们一块“合法”的土地,看起来是很不应该的——但那仅限于平时。 现在是特殊时期,没人能保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更重要的是,夏芙林没有常备军,她至少需要一支拥有一定力量的军队。 如果仅仅将目光局限于过去,对他们报以什么偏见的话,反而会将夏芙林这个本身就被置于特开罗兰和路德王国之间的领地放在不利的位置上。 菲特奈对他们的印象也没有那么差。 “教廷入侵的状况,你们清楚吗?”菲特奈签下了契约后,将它递到了一旁的斯图尔亚的手上,顺便问。 “我们在山脉里,对这些事情当然不怎么清楚。”优利卡一副无能为力的样子。 斯图尔亚略微一犹豫,朝劳勒看了一眼,劳勒便点了点头,向菲特奈说起了这些教廷骑士们的异常。 “……便是如此,他们的行军速度很快,远远超出了我们的预料,直到我们来到萨拉托加,有三万人的骑兵……” “咦?”本来表情悠闲的优利卡出声打断了劳勒,“三万人?” 菲特奈也面露疑惑。 “确实是三万人,我前天在城墙上看得很清楚。”斯图尔亚替劳勒解围。 “这怎么可能嘛……我这一次只带了三百个人下山哦,即使我们全部是弓手,他们都是骑兵,三百个人想要战胜三万人,可没有那么简单呢。”优利卡缓缓说道。 斯图尔亚和劳勒对视了一眼,都露出了些许担忧。 “会不会是……”然而,优利卡带着人战胜那些教廷的人在他们看来也是“事实”,因而斯图尔亚不由得皱眉,想着自己是不是当时太过于绝望,看错了。 “两天前?”菲特奈问。 “对。” “他们撤走了一部分的人?”劳勒说,“但是他们撤去了什么地方?他们应该没有必要在那个时候撤到其他的城市里。” 那个时候的教廷的骑士团显然还不知道优利卡这一群强盗的打算——难道他们猜错了教廷的打算,他们的目的难道真的是单纯地占领这里吗? 菲特奈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教廷的军队一共会有多少人?”她站起来,望着桌子上的热茶,看着茶叶在剔透的琥珀色茶水中打着转。 “最多五万人。教廷那帮人,拥有的最多是整个特开罗兰领地的人,何况还都是骑兵。”优利卡的声音里有几分肯定,“即使是周围有什么支持他们的领地,也不会段时间内被训练成为教廷的骑士。” 不过,这是很难说的情况。 “周围的……领地。”菲特奈皱了皱眉,视线向上,延伸到了桌子上的地图。 巴辛山脉和胡里亚山脉将路德王国分割成两半,特开罗兰领地大致就在这两座山脉之间,而它和皇室领地中有三个领地。 这三个领地几乎平行存在,分别是夏芙林领地、胡里亚领地和格兰妮拉领地。 格兰妮拉……和胡里亚。 乌兹尔德家族和……布来朗家族。 昨晚在塔夏波尔里看到的,镜子里两个分辨不出样子的,模模糊糊的人影。 哐当——! 房间里的几个人都看向菲特奈——她极少如此失态——整个茶杯被摔在地上,四分五裂,琥珀色一直延伸到了她的脚旁。 “糟糕。”他们还没来得及询问,菲特奈已经轻声道。 “怎么了?”优利卡挑了挑眉。 “走吧,优利卡,带着你全部的人,”菲特奈摆了摆手,示意斯图尔亚不需要再管这些事情了,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去一趟德莱顿。” 很多人现在还没有回过神,劳勒忍不住问:“洛奈,你发现了什么?” “教廷进攻夏芙林领地只是想碰运气罢了,拿不下对他们而言也不会亏——他们真正的目的是德莱顿,瑟坦因想要直接夺取路德王国的心脏。”菲特奈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语气还算是平静的她,声音却越来越小——这证明她走得很快,“在这条路上唯一的阻碍是夏芙林领地。” 夏芙林领地本身没有什么防御力量,因此这种阻碍几乎没有什么价值。 瑟坦因是想吓住夏芙林领地的人,才会那样安排。 实际上,教廷早就在人躲入萨拉托加后,将他们孤立起来,悄悄地转移了大部分的人,直接朝着德莱顿去了。 菲特奈像是风一般地走在路上,她身后的优利卡不动声色地跟着她,招呼了一些同伴去喊人之后,她们在城门骑马,骑马向外奔去。 其实,菲特奈此时看起来并不着急,并不是因为她不顾米德鲁斯家族的安危,而是她知道这个圈套后,同时意识到自己知道的时间已经晚了。 她前往德莱顿只是要让自己安心,并且与那些前往德莱顿的人汇合——此时只能寄希望于在德莱顿里的人。 但是,米塞身边还有什么人能够力挽狂澜? 乌兹尔德家族…… 菲特奈忍不住皱眉,她差点就忘记了这个大麻烦。 乌兹尔德家族的鲍里斯·乌兹尔德原本便是被教廷安排到了以希尔顿调查署里的人,与邓肯有着很好的关系。 尤其是……菲特奈当时没能说出的真相是。 在雪莉的茶中放入毒药的,正是那位莱特塔·乌兹尔德同父异母的弟弟,鲍里斯·乌兹尔德。 第三百八十五章 仿佛坠入永夜的困局(5) 德莱顿。 皇宫。 米塞?米德鲁斯坐在书房里,今天在他看来似乎没有什么特殊,但是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安——说不出是为什么。 在德莱顿的贵族已经很少了,他们要么被他安排回领地中“做准备”,要么便是察觉到了即将发生的事情,离开了这里。加上其他的事情,书房里的冷清气氛连阳光都无法驱散。 每到这种时候,他都会想起格雷德。 那个哥哥,家族的人对他的评价很少,没有准确的赞赏也没有准确的批评。 可在他看来…… “如果你在的话,这些事情也不会演变到这个程度了……”他站起来,转身,看着窗外的天空,视线里没有一个人影——不自觉地,他轻声道。 咚咚。 “进来吧。”米塞的声音提高了一些。 “陛下。”进来的人是鲍里斯?乌兹尔德——这个已经有一些年纪的男人,看起来已经十分有过往那些外表成熟的乌兹尔德伯爵的风范了。不过对于和他同岁的人来说,就有些显老了。 “是你啊。有什么事情?”米塞似乎有些没想到来的人是他。 鲍里斯顿了顿,才说:“只是想来问问陛下,这几天休息还好吗?”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问题,鲍里斯不是书房的常客,只有米塞的命令才会来这里——这也是为什么米塞感到意外的原因。 他更不是一个会关心别人的人。 “还好吧。”可或许是因为这样的环境太冷清,米塞没有提出自己心中的疑惑,顺着他的话说道。 鲍里斯走了进来:“我听说加布里尔夫人还在昏迷,她好一些了吗?” 这位乌兹尔德伯爵走入书房时,背在背后的手里,他握着的那把匕首闪过一层寒光。 “她?她已经好很多,我相信不久后她就能醒来,毕竟是威兹德姆家族的人。”米塞缓缓地叹了一口气。 “啊,确实如此,威兹德姆家族的人,有时候顽强得让人惊讶。”鲍里斯说。 “我记得你和加布里尔夫人的关系并不好,为什么突然提起她?”米塞转回头看了一眼鲍里斯,这让鲍里斯的身体微微僵硬,但米塞只是看了他一眼,又将头转了回去。 鲍里斯沉默了一会儿:“在这个时候,我想我们需要放下一些恩怨。” “是这样吗?” “当然。” 窗外的阳光洒在米塞的脸上,让他感觉到一丝暖意。 “原来如此,我以前以为你是个刻板的人,看来,你也算得上是个随和的人。”米塞缓缓道。 鲍里斯没有再说话,他已经来到米塞背后,并缓缓地举起了手里的匕首—— ================================= 夏芙林领地和皇室领地的边境。 夏芙林本来便是皇室的领地,但是一直被分开,没人知道为什么米德鲁斯家族要这么做。不过边境虽然存在,却名存实亡。 有一队人出现在了边境上。 领队的是两个女人,尤其是一位相对同伴显得小巧的白金色发的女性——她是路德王国唯一一位女伯爵,夏芙林伯爵,菲特奈?弗雷顿。 他们已经前进了几天的时间。 这已经是很快的速度了,优利卡还安排了能够使用魔法的同伴帮助整个队伍加快速度。 这样的时间……菲特奈已经不知道该指望什么了。 “你不担心他们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夏芙林吗?”优利卡看着走在前面的菲特奈,说。 她倒是无所谓的,强盗在巴辛山脉的营地由特里坦负责。 “德莱顿……是不会那么容易被攻破的。”菲特奈缓缓道。 可这并不是一个值得期待的国王——何况在准备上,王国显然要不如教廷。 “米德鲁斯家族一直没有被威兹德姆家族取代,并不是因为威兹德姆家族是一个敬业的贵族家族,而是在某些方面,威兹德姆是不如米德鲁斯的。”菲特奈沉默了一会儿,“威兹德姆以有形的强制力束缚整个家族,催促着家族进步,但是米德鲁斯……” 菲特奈没有说下去。 优利卡也没有问。 很快,他们来到了一片树林。从这里开始,他们经过地方将几乎都是平原地区,加上人数众多,他们想要休息就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了。 “先在这里休息一阵吧。”菲特奈于是说。 优利卡点了点头。 菲特奈看着优利卡下了一个命令,那些由强盗转变为雇佣兵的人训练有素地下马,或者整理行装,做休整。 “教廷……只有骑士?”菲特奈看着远方,那里有一个村子的轮廓。 “是的,路德王国以前只允许教廷培养骑士,不过到后来就演变为只会培养骑士了。”优利卡说。 “你似乎很清楚。” “特里坦说的嘛,而且我很喜欢做这种事情——将那些笨重的骑士从马上射下来。”优利卡举起了自己的弓。 菲特奈微微地弯起了自己的嘴角。 “我去前面看看。”她们沉默了一下,优利卡去看了一眼状况,在她回来之后,菲特奈对她说。 “我和你一起去吧。”优利卡想了想,说。 “以前你不是那么担心我的人。”菲特奈半开玩笑地说道,也没有拒绝。 优利卡笑而不语。 两人朝着那个村子走去,此时已经接近夜晚,天色有些暗,隐隐约约看着那个轮廓的时候,菲特奈觉得那是一个被荒废的村子。 只是,为什么还会有被荒废的村子…… 确实是——当她们来到目的地时,一片狼藉的画面清晰地呈现在了她们的面前。 优利卡蹲下来看着那些痕迹,菲特奈则走进了村子里。 她忽然感觉到有一些不对劲。 这种沉默的氛围本来会让她的心无比地安静,可是,她却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体内隐隐沸腾…… 无意识地拐过了几个地方,菲特奈的手贴在一间被废弃的房子的墙壁上。 沙…… 菲特奈微微皱眉,走出了这一条巷子。 刷——! “洛奈!停下!” 两个声音都无比清晰地传入耳中,可菲特奈却来不及阻止正在发生的事情。 她走出了巷子,而那些穿着漆黑的弓手已经站在了巷子的尽头—— 菲特奈眼睁睁地看着一支箭朝她射来。 那些弓手的身上别着教廷的标志。 教廷的……弓手? 第三百八十六章 仿佛坠入永夜的困局(6) “小洛。” “小洛。” 她迷迷糊糊地,听到有人在喊她。 “再不起床,课就要迟到了啊。” 课……?还有……星辉吗?但是……她不是…… “别管她了,怕是昨晚又熬夜了吧。” “唉,书呆子。” 咦…… 她猛地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并不大的房间,简洁的桌椅,成堆的书,以及…… 将头转向一边,从挂在墙上的镜子里,她看到了一张典型的东方女性的脸,那黑发黑眸是她曾经熟悉的样子。 她…… 看着那些已经有些不适应的服装,换上后,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课表,拿起一本书后便走出宿舍门——再走出宿舍楼时,映入眼帘的是充满现代化的道路,身后的宿舍楼闪过一层莹蓝色的光,她的眼睛则倒映着那些来来往往的行人。 当那些熟悉的东西再出现在自己眼中的时候,便会觉得…… “小洛,你昨晚又熬夜了?”她还在想着一些东西,迷迷糊糊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教室,耳边响起的舍友的声音唤醒了她。 “没……”她说道。 她眨了眨眼睛,接着看到教授从门外走进来,白色的电子屏幕显现。 真的……回来了吗…… 那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吗? 她有些忍不住,想要问一下身边的人,可是却听到舍友在聊天。 “啊,今天是世界古代史的吗?” “对啊,你带的是什么书……” “罗马史,噫,它们不是一个东西的吗?!” “你都……不听课的吗?” “我又不是周洛!” 过分了啊……她缓缓地叹了一口气,将手放在桌子上,腰挺得笔直,本来想要说的话没能说出口。 “前几天出那个唐朝的电视剧,梅妃还挺还原的。” 梅妃根本不存在…… “还有那个亚瑟王的电影!就应该是金发碧眼的大美女才好看呀!” 金发碧眼的英王…… “你说全世界为什么不说一个语言,他们分那么多语言累不累啊,那个什么人类语言产生的神话传说还是很有意思的……那什么?巴比伦?” 巴别塔…… 她深呼吸一口气,尽力压制着自己那已经许久不存在的情绪,忽然间感觉到……其实这个世界,也有很多事情是她,根本没办法理解的。 “别装了……你这样……会被小洛吐槽死的……” “知道这些东西本来就没什么意义嘛,老是摆出一副自己什么都懂的样子,但是……” “别说了。” 她沉默不语,装作没有听到。 有些时候,这些东西……不管在什么地方似乎都是一样的。 只是那些事情真的只是梦吗……一个长达十九年的梦。 清晰得能够记得每一个细节。 她陷入了沉思,以至于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有谁能告诉我,这个问题的答案吗?”直到教授的声音在讲台上响起,她听到这个提问时,不知怎么地,她注意到了这个问题,并且感觉到了身边的人的忐忑。 她抬起头,撞上了教授的眼神。 “就是你吧,周洛。”教授说。 她站起来,沉默了一下:“什么问题?” 周围响起了带着一些讽刺的有些嘈杂的声音,但是她的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站得笔直,神色平静。 “英法百年战争中,英国在前期屡战屡胜的原因。”教授笑了笑,说。 “长弓——因为威尔士长弓在战争中的运用。”她只停顿了片刻,“因此轻易地打败了法国的骑兵。” “武器的作用真的有那么大么?” 她不记得自己接下来回答了什么。 大概是因为…… 弓……长弓……轻松地对抗骑士…… “小洛!”她再一次被“叫醒”,舍友的眼神带着奇怪,“你今天好奇怪啊。” “我……不是一直都很奇怪吗。”她沉默了片刻。 “不啊,看起来,像是两个人的样子……哎呀说这个好中二啊,不过你今天怎么了,最近论文太难写了吗?”舍友眨了眨眼睛,想到了什么,向她提议,“不如我们去玩《大历史》吧!” “疯了吧……她一定会把里面的设定往死里吐槽的……” “不会啊!就当是娱乐嘛,小洛不至于娱乐和专业都分不清楚吧……反正我们都玩到第二阶段了,刚好她不是对那段历史很熟悉么!” “什么……历史。”她让人意外地似乎赞成了那个提议。 “是对战!系统会模拟出一位召唤者!要召唤出可以完美地阻止对方的召唤者才可以!”舍友十分惊喜。 这是什么……设定啊。 “对手是谁?”虽然心里觉得这个游戏十分乱来,但是语气却变得有些急切,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这个回答对她来说十分重要。 即使……她已经不在那个世界…… 不对,为什么她会有那种感觉? 她一定忘记了什么。 想到这一点的时候,她觉得有什么东西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黑太子爱德华——是带着英国的长弓手军队到法国去的领导者呢。” “啊……为什么不能召唤爱因斯坦啊!不是随便选的吗!” “你疯了吗……选择权只在百年战争期间的法国历史人物里啊……” “我不听!” 她没有理会他们,径直往前走。 没有停下来,即使周围人来车往。 一路走到…… “喂!停下来啊!”她一路走出了学校,朝马路走去,这时一辆货车疾驰而来,司机显然没有想到这个女子根本不顾自己的性命。 她确实没有停下来。 “该停下来的是‘你’。不管遇到再怎么真实的幻觉,我都不会忘记自己死去时的样子……这个世界里的我,早就死了啊!”她抬起头,眼神前所未有地狠厉。 真实和虚假,有时候根本区分不清楚。 那些人群和车流在她眼前渐渐消散,她看着自己被白光包围,不动声色地朝着前方走去,她的发丝无风自动,黑色脱落,变成了十分特殊的白金色。 如果这是那个被自己带来的系统带来的,所谓第二阶段的变化,教廷也因此获得了那个帮手的话…… 能够拯救路德王国的人…… 只有。 第三百八十七章 仿佛坠入永夜的困局(7) 优利卡在观察地面的时候便发现了不对。 一些刚刚被清理的,还没完全消失的血迹,更重要的还有……一些箭簇。 她虽然相信特里坦的话,可是摆在面前的事实让她必须正视这一切,尤其是所有的痕迹都狠新——说不定,制造这些痕迹的人还没有走。 大量的痕迹……这是一个军队啊。 菲特奈刚才…… “该死。”优利卡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惊讶与愤怒,接着快步走入村子里,她寻找那个少女并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很快就找到了她。 不过一切已经来不及了,优利卡同时发现了那些没有来得及离开的军队,并看到菲特奈朝他们走去。 “洛奈!停下!”她高声喊道,举起弓,快速地射出一箭,她瞄准了那一个射箭的人,但是…… 他的箭比她更快一步——朝着那一个少女窜去! 优利卡有种眼前一黑的错觉,可是她接着看到一道极为刺眼的白光——眼前的画面短暂地消失,当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 咔。 射向菲特奈的箭矢落在地上。 一个人影出现在了白金色发的少女面前,她身穿白色的铠甲,银白色的长发被编成辫子盘在脑后,当她转过头看向菲特奈时,那双深紫的眼睛中透着无比的坚定,却又不是生硬的坚定——有一种,令人感觉莫名的……柔和。 站在她背后的菲特奈对此感觉尤为强烈。 菲特奈用那双蓝紫色的眼睛和她对视。 “我是贞德?达尔克,得到了你的邀请。” 果然是……真的。继亚瑟王的王者之剑后,第二个作为系统剧情出现的“关卡”——菲特奈的视线不由得落在了远处。 教廷中如果不存在弓手,那么能够在段时间建立起这样的一支军队,并且使他们训练有素的人……而这个人竟然是系统降临的,作为自己的对手的召唤者,成为了自己的对手。 而自己在得知这件事情后,心里只有一个人选。 足以面对此时的局面。 圣女贞德——贞德?达尔克。 “他就是,我的敌人吗?入侵了我的国家的,伍德斯塔克的爱德华。”贞德也跟着转过头,看向那群人,“我很高兴,召唤了我的人。” 菲特奈反应过来贞德在和她说话,可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她的意思。 “在我成为将军之后,只能听闻这个人的名字,而我此时获得了这样的一个机会。”贞德说道,“虽然,我的本意,只是将英国人赶出我的国家——那是我主的意思。” 黑太子爱德华与贞德的年代差了接近五十年,一个人作为开始,一个人作为结束。 “那么,我现在要和他战斗吗?”贞德继续道。 她的手中有一把大旗。 那是比剑还要重要的东西。 “他们在撤退。”菲特奈看着那些人。 带着弓箭的教廷士兵向后退去,像是黑色的潮水退去。 “可以追。”优利卡的声音响起,菲特奈和贞德转过头看她,她的表情仍旧可以算是正常的,即使看到贞德凭空出现,“他们的人数最多只有两百个。” “你也说了,两百个——这是一个不完整的小队,证明了黑太子不在这里。”菲特奈摇了摇头,她向后退了两步,回到巷子中。 “黑太子?”优利卡挑了挑眉。 “大约是一个……因为我而出现的,棘手的敌人,我会想办法解决掉的,”菲特奈缓缓道,“看他们的样子,也并不是为了和我们战斗的。” “是吗?”优利卡并不是很能理解现在产生的情况,于是半信半疑地说。 无论是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还是菲特奈所说的,那所谓的“因为她而出现的敌人”的说辞,都值得怀疑。 “没错,这支队伍是爱德华用来试探菲特奈小姐的。”贞德很肯定地说道,“而他现在应该在前线——如果可以的话,请告诉我更多的情报,我可以为你们解析。” 传说中的贞德,拥有的一项最令人惊讶的能力便是对军情的准确判断和天才般的指挥才能。 “真的要那么做的话……需要前往德莱顿才有结果。”菲特奈的表情依旧带着一丝凝重。 现在对于她而言最大的谜团只有两个,一个是她为何会看到那些“虚幻的过去”,那并不是自己记忆中出现过的场景,仅仅是某种以她的记忆拟造出来的“回忆”——谁可以做到这些事情?那个人是怎么知道自己的过去的?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另外一件事情,便是——现在前线的状况究竟如何了,她该去哪里才能找到米塞? “我改变主意了。”菲特奈深呼吸一口气,看向那些人退去的方向,“留下一两个愿意配合的活口……” “不需要那么麻烦,菲特奈小姐。”这时,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 “是谁?!”贞德率先跨出一步,挡在菲特奈面前。 在这一条巷子旁,一个人从另外一个方向缓缓地走出。 菲特奈觉得自己见到了一个十分“古老的”贵族,他的穿着考究,帽子、外套、手套、手杖,甚至连围巾都带上了,并且在选择上可以说是一丝不苟,即使以威兹德姆家族的苛刻眼光去看,也不会认为有什么瑕疵。 “在下,比尔·伊索普。”他缓缓地朝菲特奈行了一个标准的贵族见面礼,微笑。 菲特奈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比尔的络腮胡非常显眼,贵族里拥有他这样身份和外表的不会有第二个。 她不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 第一次,在临死的克里斯的嘴中。 第二次,是那封由莱莉雅书写的信中。 “你好,比尔先生。”菲特奈从贞德背后走出,朝他伸出手,神色平静。 “果然是奥德里奇先生的女儿,您的冷静让我十分满意,让我认为您可以接受接下来我要说的话。”比尔说。 比尔的出现太过突然,如果这是在某个宴会上,甚至是德莱顿的废墟上见到他,菲特奈都不会如此警惕,但是现在的情况下…… “那么,你有什么能让我认为我可以相信你的话吗?” “当然,我想让你明白一件事情,在下,是一位阿伯格人。已经等您很久了。” 第三百八十八章 仿佛坠入永夜的困局(8) 安森迪尔公国。 黑色的湖上城市上空隐隐存在着的阴沉从未消退过,人们的生活看起来也和其他时候没有什么区别。 这仅仅是对于平民而言,他们都是一些或许这辈子不会离开这一座城市的人,不知道发生在路德王国的战争是十分正常的。不过,哪怕这些战争发生在安森迪尔公国内,他们大多数人也都无能为力。 这还是一个需要用少数人改变一切的世界。 最中心的城堡,在外部看来不是拥有最高权力的人生活的地方,更像是一座黑色的、冰冷的牢笼。 “大人,那边还是没有消息。”现在在书房里,站在窗前的那一位代理着这里一切的人——是一个女子,她的脸上有因为休息不好而形成的憔悴。 “知道了。”但是至少从语气中,还是可以感觉到她的状态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当仆人离开之后,一切再次回归寂静。 她,克里斯蒂,望着窗外的景象,陷入了沉默。 轰——! 就在这时,巨响从楼上传来——克里斯蒂先是一愣,接着瞳孔一缩——楼上只有一个人在住——卢森达在做什么?! 自从那一天之后,卢森达的任性有增无减,伴随着她的还有和路德王国的事情,加上其他琐碎的,以及需要担心的艾德的生死问题,她这些天能够好好休息确实是很困难的。 现在这个声音让神经紧绷的她马上动身向外走去。 发生了什么?! 艾德已经有几个月没有消息了,在她的印象中,按照艾德的性格,恢复后会第一时间回来算账……而他恢复过来…… 一定是她多想了……一定…… 可当克里斯蒂走上楼,却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已经站在楼道里。 “雷蒙先生……”她一怔,接着看到,在楼道的另外一侧,一个让她熟悉又恐惧的身影——黑发的青年一张英俊的脸上面无表情,单薄的白衬衫外披着一件标志性的暗蓝色的外套——艾德。 短暂的沉默后,艾德缓缓抬起手,做出一个抛出什么东西的动作,接着,被五花大绑的卢森达从他的身后被丢了出来。 那个少年连嘴都被堵上了,但是估计是被突如其来的艾德吓坏了,昏死了过去。 “你……”克里斯蒂蹲下来查看卢森达的状况,再抬起头看向艾德,也十分紧张。 “小子,看来是有些长进啊。”雷蒙说话了,带着冷笑。 雷蒙?维翁是艾露的父亲,艾德的外祖父,按照年纪来说他的年纪已经很大了,但是看起来正值壮年。 “这里本来没有你的事情,你知道,碍事的人我从来都不会手软。”艾德回了一句。 这两人几乎没有什么接触,也谈不上有什么感情,甚至可以说关系恶劣,尽管对艾露而言,这两人都是重要的人。 “那我倒是想证实一下了。”雷蒙缓缓道。 克里斯蒂见此拖着卢森达后退了几步,雷蒙身后渐渐浮现出了十几支漆黑的枪杆——本来调用这种炼金武器是十分耗费魔力的,并且大多数时候不能直接使用魔力去操纵,可是对雷蒙而言,这只不过是小菜一碟。 威隆顿中魔法师的数量不少,虽然没有获得贤者位置的魔法师并不一定就弱于贤者,但作为等级评定里的“公认最强”,被威隆顿承认的,仍然活着的贤者只有三位,也就是所谓的三贤者:佛瑞森?莱格朗德,莱特塔?乌兹尔德,以及雷蒙?维翁。 咔。咔。 咔咔咔。 那些通体漆黑的枪缓缓地从中部“折断”,折断的地方正朝着艾德。 雷蒙盯着艾德,缓缓地咧开嘴,瞬间,灿烂的光芒便从中喷吐而出——克里斯蒂只听到耳边响起了一连串的爆炸声,这些爆炸同时让整座城堡都晃动起来——她不禁蹲下来,却不忘了注意着战斗中的两人。 艾德被吞没在了灿烂的火光中,可是很快,一道黑影便从中窜出,雷蒙冷哼一声,抽出了别在腰间的短刀—— 当——! 青年手中的暗蓝色的长剑与短刀对撞,清脆的声音中又带着较量的强势——两人的僵持只持续了一阵,青年已经向后退了几步,他抬起另外一只被藤蔓一般的金属包裹起来的手,藤蔓活过来了一样,爬到了艾德的手心,在艾德将手心对准雷蒙的时候,光球自然地汇聚,接着朝雷蒙射去。 “啧,居然是原品。”雷蒙皱了皱眉,“亏你的身体能够支撑这个东西。” 雷蒙的手伸向身后,抓住了一把枪,将它横到了面前,那光撞在枪上时,那一支由硬度很高的金属制造的枪上竟然发出了吱嘎吱嘎的,似乎即将被摧毁的声音! 雷蒙的出身并不是一个纯正的魔法师——三贤者中,只有佛瑞森是一个纯粹的魔力运用者,作为魔药特长的莱特塔和作为炼金特长的雷蒙都算是特殊的存在,魔力方面或许无法超越佛瑞森,可在他们各自的领域中,却也没有什么人能够超越他们。 那些被雷蒙使用的黑枪,是经过强化的枪,至少是比原来就十分坚韧的版本还要强化了十倍以上——但艾德所发出的那道光。 雷蒙眯起眼睛,大喝一声——背后的黑枪中涌出了蓝色的光线,它们朝着艾德扑去,并有一部分朝着那一道抵在雷蒙面前的光球刺去—— 艾德扬起手,将那些光线斩碎,他用剑的动作很干脆,几乎不会出现多余的动作。 啪。 当雷蒙解决了那个光球之后,他身后的黑枪还在源源不断地涌出光线。 这对艾德而言十分不利。 雷蒙的动作没有停顿,他举起了那一把差一点被击碎的黑枪,瞄准艾德—— 砰——! 艾德灵敏地闪过,一枪打在了身旁的墙壁上,直接将墙击穿——雷蒙继续开枪,那些光线在魔力的催动下数量更多地朝他扑去——! 艾德一面要抵挡看起来能够造成致命伤害的雷蒙的攻击,还要躲闪那些越来越密集的光线。 他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动作似乎在变得迟钝。 “结束了。”雷蒙沉声道。 那些线缠住了艾德的四肢,雷蒙手里的枪瞄准了他的胸口——! 砰——! 第三百八十九章 仿佛陷入永夜的困局(9) 砰——! 克里斯蒂紧紧地盯着这一幕,看着艾德的肩膀被魔力贯穿——望着那低着头的人,她却没有松一口气——艾德总是会带给人一些出其不意的事。 但是克里斯蒂也相信雷蒙不会犯自己会犯的那些错误。 “你是什么意思?”雷蒙开口了。 他的语气里的含义十分值得人们探究,似乎有惊讶,还有轻蔑,可又不仅于此。 克里斯蒂朝艾德看去。 那个黑发青年的手指动了动,在他身上,那些光线渐渐地“消融”,甚至,连他肩膀上的伤痕,都在无声无息地恢复! 克里斯蒂恐惧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即使是这样的伤势,他都能快速地恢复吗? “魔力的本质,你应该比谁都清楚——你这么做……为什么!”雷蒙望着他,再一次问道。 魔力便是黑雾——身为贤者的雷蒙清楚这个原理。 越是明白魔力本质的人越是会想要远离那种东西,它们是力量的源泉,也是一切破坏的“起因”。在魔力的控制上越强的人,实际上也越虚弱——因为那种本质是破坏物的东西也会逐渐侵蚀使用者。 强大的侵蚀性,是魔力的特征之一。 “为了让你知道,你不可能阻止我。”艾德活动了一下手腕,语气冰冷,“我不会改变你们原本的计划,也不会杀了你们。” “你说什么?”克里斯蒂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艾德从来都不会放过背叛他的人——这是她一直以来的认为,所以在筹备着那些计划时她无比地小心。 可艾德却说…… “你想做什么?和路德王国的合作是不可能被轻易解除的,即使你想强制……”这样的艾德让克里斯蒂感觉根本无法把握——以前的她还能猜测到这个青年的想法,但是现在…… 他在那之后遇到了什么? “皇室和教廷的战争已经开始了。”艾德看也没看她,“如果想要保住合作,就尽早去完成你们的约定吧。” “你说什么?!”克里斯蒂惊呼,“这不可能——你是想要在森林里设下什么陷阱,或者加害什么人……” 雷蒙做了一个手势,打断了克里斯蒂的话,同时在他背后的那些黑枪都消失了:“进去说吧,小子。” 艾德没有说话,朝房间走去。 “雷蒙先生……” “记住,他想要杀了这里的人,甚至可以越过我。” “这……怎么可能,您是贤者……”克里斯蒂显然不相信。 “他可是会为了增强自己的力量而不惜放弃生命的人——这一点上威隆顿中没有人可以战胜他。”雷蒙朝房间走去,“小姑娘,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吧,何必自己吓唬自己。” 克里斯蒂不知道该说什么,雷蒙已经走进了房间中,消失在楼道里。 雷蒙走进房间后,看到的便是艾德正在脱下外套查看伤势。 “你不是用纯粹的魔力进行修补吗?”他看了艾德一眼。 “总要算算这条命还剩多长时间。”艾德回答。 雷蒙沉默了一会儿。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艾德再披上外套时,雷蒙在不远处的椅子上坐下,“你根本已经不会我的那些攻击影响,但是却要给我展示你的那些特殊的地方,告诉我,你虽然距离死期不远了,但依旧对这一切事情有足够大的影响力。” “在那之前,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帮助这个国家。”艾德沉声说。 “我没有在帮助这个国家,我要帮助的人是艾露——有人告诉我,你在做什么,而如果她还在的话,会阻止你做这一切,我不过是在帮她完成心愿而已。”雷蒙的眼神锐利,“彻底地毁掉这个世界,应该是你的‘愿望’——如果我的猜测不错的话。” “我记得你并没有在意过她。” 雷蒙和艾露虽然是父女,可是见面的次数并不多,交谈也是如此,艾露做那一切事情时,他都只是一个旁观者——但这个旁观者,令人意外地,在艾露被教廷杀害之后,宣布离开威隆顿,到安森迪尔公国旁的小村子隐居起来。 “这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事情——有着那样愿望的你,哪怕是因为她而产生了这样的愿望,却不会被她赞同——这是我阻止你的原因,其他的与我并没有关系。” 这个男人只是为了从未帮其做过什么的女儿,去阻止女儿的儿子做不符合她心愿的事情罢了——而对于其他的原因并不在乎,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样奇怪而矛盾的性格对有这样血缘的人而言不是什么特殊的情况。 “这样吗……”艾德的眼神深邃,落到了窗外,“那么……” =========================== 路德王国,皇室领地与夏芙林领地的边境。 “阿伯格人?那个传说中的预言者血脉吗。”优利卡看着比尔,不是很相信的模样,“这种人不是一直被教廷排斥,甚至被追杀吗?” “我们家族一直隐藏在路德王国的上层,是为了生存。”比尔笑了笑。 “是你……告诉了克里斯那些事情的吗?”菲特奈皱了皱眉,“我的父亲与你相识——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确实是我告诉了克里斯,在星辉可以找到格雷德,并且告诉了她巴洛之花的作用——不过你放心好了,我并不是怀着恶意去做这一件事情,对于预言者而言,将自己看到的东西告诉有需要的人,推动命运前进,才是最重要的。”比尔说,“至于与您的父亲的事情,才是我想说的重点——不过这些东西可能有些多,我想我们可以找一个地方好好谈谈。” “那是有多少?”优利卡似笑非笑。 “因为我们得从头开始说——从那一条重要的预言开始,否则菲特奈小姐将无法明白自己的在这一切事情里的作用。”比尔说,“当然,也可以考虑一边走一边说——这样说完这一切后,我们刚好可以去见陛下。” “米塞?他还没有死吗?他在哪?”菲特奈皱眉。 这些话听起来有些伤人。 “当然,他现在在海瓦格领的拉克城,不过那边的情况可不怎么好。” 第三百九十章 倘若是必然实现的预言(1) 菲特奈不久后才知道比尔是乘着马车来的,若是要在路上讨论这些事情的话,确实没有比马车更合适的了。 优利卡没有跟着菲特奈上马车——而来到马车里的菲特奈,第一时间看到了放在桌子上的一本极厚的大部头书——《神语》。 “看来您很失望?”比尔坐在马车的一侧,他已经摘下了帽子和围巾,看到菲特奈的表情后,他笑了笑。 “确实和我想象的预言家的装备有些……不太一样。”菲特奈想了想,才说道——她在比尔的手势指引下坐到了他的对面。 “在您认为,预言家是怎么样的?”比尔忍不住问。 “嗯,一群如果运气好就可以猜中一些未来的家伙。他们的道具很多,有水晶球,纸牌,然后有自己的仪式,会把房间用黑布蒙起来……是一群和教徒一样的比较特殊的神棍。”菲特奈直言。 比尔一愣,接着笑道:“您的奇思妙想十分有趣。” “我觉得有趣过头了。”菲特奈说道,“所以,该向我介绍一下了吧?” “当然,其实在威隆顿,阿伯格人只是一群特殊的学者罢了。”比尔将那本《神语》打开——这不是什么珍藏本,看时间是最近几年的新本,“在威隆顿,魔法师们会有不同的分类,就像是您在星辉,高年级的时候会被划分为不同的专业,这样可以更好地发展自己。” “因为预言算是一种天赋吗?” “不,菲特奈小姐,我想您还没有明白我的意思。” 菲特奈一愣。 “不论拥有怎么样的天赋,魔法师仍旧是魔法师,不论特长是什么样,也是一样的——三贤者,雷蒙、佛瑞森和莱特塔有着不同的成就,分别在自己的领域成为没人可以轻易超越的存在,但是他们都有身为魔法师的共同目标,这样的目标,我想,身为对魔法理解深刻的您而言,也是一样的。” “你的意思是……对魔力本源的探索?” “没错。探寻魔力本源的意义,这对很多纯粹的魔法师而言是一个共同的理想——所以威隆顿得以产生,这是大前提,接着魔法师们会用不同的方式达成这个目标——预言家,只是使用了某种途径去探寻本源的魔法师群体罢了。” 这个说法与菲特奈的印象十分不同。 “在很早的时候,魔法师相信魔力的起源是艾伦蒂亚——甚至现在相信这件事情的魔法师也不少,一部分魔法师开始去了解艾伦蒂亚究竟是什么,于是这一部分人和最初的那些人分离,逐渐的,他们中有的形成了教廷,有的,则成为了像是莱格朗德家族一样的存在,黑雾与魔力的研究是从那时开始的。” “那么,预言家呢?” “我想你应该知道阿莉菲·海拉,她提出,艾伦蒂亚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行为——在她看来,作为创造者,本源并不是她自身,而是她做的事情,所以,她想要了解艾伦蒂亚做的事情。” “我记得,她的名字海拉,在《神语》里被描述为黑暗的首领。”菲特奈皱眉,“这么说的话,《神语》记载了阿莉菲,但她研究的东西也是《神语》?” “《神语》和你现在读的版本可不一样,教廷在后来增加了一些内容,但是事实上,它本来是更早的东西。”比尔说,“这部分的研究也是我们家族一直努力的对象,要如何从这些或许被曲解的东西中找到原本的东西。” “那么……” “阿莉菲开创了一个新的研究方向,也就是从艾伦蒂亚的作为去理解魔力的本源,最后,她写了一份《预言书》,这份预言书便是阿伯格人的《神语》。”比尔从马车一旁的柜子里取出了一个卷轴和另外一本十分厚的书籍。 书是一本旧得多的《神语》,卷轴显然是比尔所说的《预言书》。 “这些是对于我们家族十分重要的东西,这本旧版的《神语》出版自205年左右,已经有五百年的历史,当时教廷对路德王国的影响并不深,是我们能够找到的最远的一本《神语》,基于这本书,我们每一代都在重新对照新的《神语》,并且讨论分析《预言书》的内容。” “所以……其实你们的预言,是在重复阿莉菲的研究成果?” “并不完全如此,虽然阿莉菲·海拉是一个绝世的天才,她只用了十年的时间就写出了《预言书》,但是在写完的那一年就死去了,那年她只有三十九岁,加上之后发生的一些事情,她的这些成果被威隆顿的人发现并且使之成为一个真正的学问时,已经是五十年之后了,也就是说,或许她记录的一些内容是不正确的,或者缺失了一些。”比尔展开了《预言书》,菲特奈发现其中有一些因为虫蛀和其他原因导致的缺口。 少了一部分。 “不过,和您说这件事情,只是为了让您了解我们究竟在做什么事情。”比尔话锋一转,“我想,您可能会认为,我们的研究曲解了‘预言’两个字,确实,在阿莉菲时代,她只是认为自己在研究艾伦蒂亚的行为,甚至,《预言书》本来只是一些资料整理的合集。但是,这些继承了阿莉菲的研究的魔法师们渐渐发现,这个卷轴……” “与其说是研究了艾伦蒂亚的行为,不如说是……预测了她的行为?”菲特奈沉默了一会儿,连她自己也觉得这个可能有些惊人。 按照比尔的介绍,阿莉菲认为艾伦蒂亚的行为才是魔力的指向,那么这些所谓艾伦蒂亚行为的预测,便是魔力活动的预测。 这便是所谓的预言。 “一直以来,这些预言都以各种形式实现,这是令我们惊讶的。”比尔说道,“我们很高兴有一日我们可以理解这种虚无缥缈却又强大无比的力量,但是,我们也发现了一些事情。” “我记得你说,有一个预言和我有关。” “没错,我即将说的便是这一个——看这个地方。” 第三百九十一章 倘若是必然实现的预言(2) 比尔指着《预言书》中靠后的一部分,菲特奈顺着他的眼神看去。 【一位不受魔力影响的人将改变这一切。】 “一切?”菲特奈的语气里有些疑惑,“你们对不能使用魔力的界定为‘不受魔力影响’,是认为它所具有的危害性?” “对,越接近本源的魔法师越不会轻易使用魔力,因为调动魔力需要使用自己的‘躯体’,那会产生某些像是侵蚀的副作用。”比尔点头,“对一般人而言,能够简单地使用一些魔力,并不会产生什么影响。” “那么,‘一切’又是什么?”菲特奈问。 “在这里要说另外的一件事情,阿莉菲在《预言书》中的一些观点其实是温切特著作里的灵感来源,那也是教廷否认阿莉菲,甚至将她视为‘黑暗的首领’的原因。”比尔继续说,“《神语?战歌》和《神语?悲歌》里都有对她否定的描述,不过那是被篡改过的内容,虽然原本已经找不到了,但是在威隆顿,那些对于艾伦蒂亚的描述却都来源于阿莉菲。” 威隆顿对这些故事的解释以悲歌为关键,认为悲歌中,被杀死的神不是艾莫雷而是艾伦蒂亚,由此认为艾伦蒂亚已经死去。 “艾伦蒂亚已经……死了?”菲特奈皱眉。 “阿莉菲认为,艾伦蒂亚确实死了,现在所剩下的魔力都是‘残骸’,因此是也是‘死去’的黑雾。” “死去的东西,没有理由产生变化吧?那么‘巢’该如何解释?”菲特奈提出了质疑。 “艾伦蒂亚是不会死的。《神语?神圣之初》便说过,‘她来自于创世的最初,是一切的开端,她的躯壳会沉睡,灵魂则永生’——因此她是不死的,但是被那种特殊的东西杀死的她,或许是只是躯壳——灵魂陷入沉睡的艾伦蒂亚终究会醒来,然后,进行复仇。” “这就是‘一切’?艾伦蒂亚想要报复所有的人……那么,表现呢?”菲特奈沉吟片刻。 “你已经知道了,最近黑雾的变化,这就是预兆。”比尔说道,“所有威隆顿的人都认为,艾伦蒂亚的存在是个自私的女性——如果这个预言是真的话。” “那么,在这个预言中的我,又该做什么?” “《预言书》记录的东西并不完全,但我们相信这里的结局就是我们即将面临的危机,几百年过去,预言者不断地证实那些预言的正确性,也证明着阿莉菲所说的一切是真的,最黑暗的一天终究会到来,名为艾伦蒂亚的神一定会出现。”比尔的脸色变得沉重起来,“当这些事情,注定落在我负责的这个时间时,我很早便开始寻找这位不受魔力影响的人,直到奥德里奇先生的到来,才让我确定有这样的一个人。” 想到奥德里奇?威兹德姆,菲特奈陷入了沉默。 “他……你们是……”菲特奈觉得心有些乱,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心中的想法。 “我与史丹尼先生认识,在海因城的事情发生后,莱特塔小姐来找过我——上一任乌兹尔德伯爵先生和家父是相识,因此她去了一趟海因城,最终只来得及用魔力告诉我一些简单的消息,我便将这个消息透露给威兹德姆公爵先生了。”比尔理解菲特奈的疑问,“威兹德姆先生对魔力有所研究,在知道我在寻找什么样的人时,他告诉我,你是唯一合适的人选。” “他就不怕自己弄错吗?”菲特奈情不自禁地道。 “‘她确实像是独立之人,在这样的一个世界里,不会被黑雾一般的魔力影响’。这是您的父亲的原话。”比尔笑了笑。 菲特奈沉默不语,低着头在沉思什么。 比尔耐心地等待着她,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他已经等待了几十年。 “好吧,如果正如你们所说,我是预言里的那个人——但是,我该怎么做?”接着,比尔听到菲特奈叹了一口气,接着看到她抬起头,问。 这个结果已经让比尔十分满意了——她看来已经赞成去承担这种责任了。 如果是其他人,或许不会想得更多,或许认为他们不可能是不会被魔力影响的人——教廷的影响很深,很少人会认为这是好事。 但菲特奈十分确定自己不会被魔力影响。 “事实上,这是《预言书》没有记录的部分。”比尔叹了一口气。 “我还要自己去寻找答案吗?”菲特奈感到有些无力。 “恐怕是这样的,不过我会尽全力帮助您——按照《预言书》里的记录,不被魔力影响便不会被艾伦蒂亚影响。”比尔安慰她,“仅仅是如此,或许已经是足以制胜的力量了。” 艾伦蒂亚…… 菲特奈脑海中闪现出这个名字。 教廷将那个形象塑造为女神,但是没人知道究竟是不是女神,也没人知道她究竟是什么,是否存在,即使是《神语》这样的传说,也不一定是真实的。 兑现的预言吗…… “在我之前,你认为那个人选是谁?”寻找人选虽然是必要的,但是很显然,这些预言家并不知道该如何阻止这一场灾难。 一场并没有多少人察觉到的灾难。 和这一场战争一起,看起来像是两件事情,可菲特奈却隐隐觉得不只如此。 “艾露?维翁的儿子,艾德?安森迪尔。”比尔直言。 “他是十分强大的魔法师……”菲特奈下意识道。 “并非如此,佛瑞森曾经说,那个孩子的天赋呈现出一种十分奇怪的状态——可是具体我并不清楚。”比尔说道,“但是他对魔力的控制能力十分强也是公认的——如此肯定这一点,菲特奈小姐与他的关系很不错?” “好……我明白了。”菲特奈顿了顿,装作没有听到那个问题一般——她认为自己已经没有什么想知道的了。 皇室米德鲁斯家族,教廷,阿德兹,艾德,比尔……这些人都有着各自的目的,推动着这些事情…… 菲特奈忽然间觉得有些茫然。 哪怕是连最初的问题,艾伦蒂亚,是什么,为何而死——这些事情,都是无法确认的。 第三百九十二章 反击的意志(1) 到达拉克城时,已经是几天后了。 这几天里,菲特奈在马车里,会和比尔谈到《神语》和预言者的其他的事情,更多时候是沉默的——阅读书籍和看地图。 “那边就是拉克城。”一早,菲特奈少有地没有呆在马车上,而是骑在马上和优利卡并排前进时,她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古老的建筑,说道,“是一座老城。” 菲特奈看到,不远处出现了一座城市的轮廓——勉强算是白色的巨石建筑,在阳光下似乎被一层光芒笼罩。 路德王国里的人说的那些“老城”,实际上便是像萨拉托加一样的地方,即为城堡——只有城堡才可以阻挡教廷的军队,另外…… 优利卡叫停了身后的人,菲特奈率先向前走去,她骑马到了一座小山丘上,清晰地看到——这里距离下面的平原有明显的高差,拉克城在稍远的地方,而她看到拉克城的同时,可以看到在拉克城不远处,一个营地。 规模有数万人的营地。 “我可以感觉到,爱德华就在那里。”贞德出现在菲特奈背后,表情严肃,“但是,我们很难突破到那个营地的深处。” 菲特奈没有说话,她让马往回走。 “比尔先生,拉克城的守备力量有多少?”她转过头便看到比尔从马车走下来,于是说道。 “拉克城?大约有四五万人。”比尔回答。 “五万?都是城堡,拉克城和萨拉托加真是天壤之别呀。”优利卡插嘴了一句。 “一部分是城堡里的常备军,另外一部分,是‘德莱顿之盾’。”比尔指了指拉克城后,“从皇室领地里跟着陛下出来的人也有一部分。” 菲特奈点了点头:“但是,教廷的人比他们多,并且本身在实力上难分胜负么?” “具体的战况恐怕要去找将军大人才行。”比尔脸上带着歉意的摇了摇头。 至少已经对峙一段时间了。 恐怕……这件事情远远不是实力对比上的问题,还有……只怕米塞已经焦头烂额了。 ========================================= 米塞确实已经焦头烂额了。 在拉克城的指挥室内——这是一个和当时劳勒与各位塔夏波尔中的人讨论情况时所在的房间差不多的地方,两面分别悬着米德鲁斯家族的家徽和路德王国的国徽,中间的一张大桌上,摆放着地图,以及沙盘。 米塞站在一侧,抬头,视线落在一个高大男人的身上,那个高大男人已经有一定的年纪了,两鬓微白——他是罗伯特?米德鲁斯,米塞的叔叔,是“德莱顿之盾”的指挥者。 “陛下,”罗伯特感受到了米塞的视线,抬起头,皱了皱眉,“这么下去……” “我当然知道,所以我想知道,你们都想出了什么办法?”米塞叹了一口气。 他们的眼神里都露出了带着闪躲含义的情绪。 这是一个麻烦的事情——米塞纵然无奈,也不能全都怪在他们的头上。 “陛下!”这时,一位身着盔甲的人跑了进来。 “怎么了?” “有一位自称是夏芙林伯爵的人来到城门,希望能够进城。”那位士兵说。 夏芙林伯爵。 “夏芙林伯爵?菲特奈·弗雷顿?”罗伯特对这位伯爵有所耳闻,一年前,这个女人确实引起了路德王国的贵族们一番热议,即使是处于贵族边缘,不喜欢涉足这些事情的罗伯特也知道她。 “陛下,她回来了。”开口的人是科里福。 科里福呆在这个地方本来不是一个合情合理的事情,因为他的个人名义中只有一个男爵身份,并且不是什么懂得军事的人,可却因为在救米塞和帮助他离开皇室领地里有突出的贡献而受到器重。 “让她进来。”不需要科里福的提醒,米塞不会怀疑菲特奈。 “她懂军事吗?”原来的德莱顿的守备官忍不住问道,“要不然,陛下还是让她在休息室……” “威兹德姆家族的人。”说话的人是蒙森·托克——听到他说话,这里的人都有一些诧异——因为这位拉克城的守备官很少说话,基本上属于一个忠诚却寡言的人,与塔夏波尔的迪克有些相似之处,“她有机会带来希望。” 拉克城属于海瓦格领,海瓦格领的人都将威兹德姆家族视为神一般的存在——蒙森会有如此的期待似乎来自于这种自信。 菲特奈到达这里时,因为那些话,几乎所有人都第一时间将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他们打量着这个白金色发的瘦弱少女,她苍白的脸色有一部分是因为路途疲惫造成的。 不过那蓝紫色的眼睛依旧明亮。 “陛下。”菲特奈并没有察觉到这种异样一般,朝米塞行了一个礼。 “你终于来了——我听说夏芙林领地遭到了进攻,你还好吗?”米塞朝她摆了摆手。 “教廷希望牵制夏芙林,让我的仆人们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他们的诡计。”菲特奈简洁地解释。 她的话令罗伯特挑了挑眉:“他们竟然是为了这个目的。” “没错。我所知道的事情还有一些,比如教廷为了这场战争培养了一支长弓手军队。”菲特奈回答。 “弓箭不可能有这样的威力。”那位德莱顿的守备官忍不住说。 在路德王国,弓箭一直是中低等阶级防备的武器,因为制作弓箭的成本不高,而上层阶级会培养骑士——那些装备无论是马匹还是重型的盔甲,都是只有上层阶级才能支付得起。 “这里是对威尔士长弓的解析,虽然确实是简单弓的类型,但是射程和木材的选用让它的射程可以轻易地在远处射穿盔甲。”菲特奈递出了自己带着的一卷卷轴——米塞一愣,率先接了过来,并在桌子上展开——那些指挥官们凑到了一起,难掩急切。 菲特奈望着他们,将视线转向了站在一边,并没有十分的热情的科里福。 “好久不见。”菲特奈朝他走去。 科里福冲她笑了笑:“我觉得你大概不只是为了和我打招呼的。” “我一直觉得你很聪明——那么,在拉克城都发生了什么事情?”菲特奈也笑了笑,不打算拐弯抹角。 第三百九十三章 反击的意志(2) “乌兹尔德伯爵在德莱顿想要刺杀陛下,这件事情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我和莱特塔小姐将他救下,并且带出德莱顿,赶到拉克城,决定反击,但是第一场战斗十分不理想,”科里福说道,“那些弓手是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轻而易举地击败了德莱顿的骑士,如果不是德莱顿之盾及时赶到,支援了我们,那天已经要全军覆没了。” 对于从来没有过长弓手这种兵种的世界,爱德华那个几乎可以称作是专家的人制造的那支长弓手队伍——所向披靡。 “因此你们一直在对峙?”菲特奈皱眉,“我记得德莱顿之盾……” “德莱顿之盾只有两万人,是精心打造的魔法师队伍,但是你也知道,大批的魔法师反而无法在战场上发挥完全的力量,有时候是需要骑兵掩护的,而那些长弓手却能轻松地击破骑士们的防御。”科里福摇了摇头。 “德莱顿之盾有两万人,其他人呢?” “一万多人的骑士,剩下的都是普通的士兵,其实……那些才是最麻烦的情况。”科里福想到这个便觉得头疼。 “为什么?” “你应该很清楚,我们的敌人是谁……”科里福叹了一口气。 教廷。 菲特奈顿时明白了什么:“他们……不想战斗。” “对,对他们来说,教廷就是信仰的代表,他们根本不敢和教廷打起来。” 这确实是最棘手的问题,如果连士兵都不打算战斗的话——那么这场战斗中,他们站在什么样的立场上,都不可能取胜。 “这些天,他们在烦恼的事情不是要怎么击败那些长弓手……虽然那些事情也很重要,不过……”科里福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 “现在连城里的居民都已经开始抗议了,甚至有传言,陛下背叛了艾伦蒂亚,这一切都是他的错。”科里福微微弯腰,在菲特奈耳边轻声说道,“说不定,再赢不了,或者无法解决那个问题,刺客就该出现了。” 菲特奈的神色阴晴不定。 “这真是太详尽了。”这时,指挥们已经看完了卷轴,罗伯特抬起头,脸上坚硬的线条似乎缓和了一些,他由衷地说道,“十分感谢,夏芙林伯爵……小姐。” “没错,我想我们应该可以从这里找到击败他们的方法。”米塞跟着说道。 望着他们稍微缓和,实际上在心里还显然存在着疑虑的样子——菲特奈知道在他们看来,在自己面前提到这些并没有必要。 “但是……”菲特奈开口,“城里的那些谣言,和所谓的原因,才是该要解决的事情吧?” “只需要战胜他们便可以了。”罗伯特不以为然,“他们总会知道,王的领导是最重要的。” “你的意思是,要以一场战争,使平民的心里的国王战胜女神吗?我觉得……这并不可能。”菲特奈皱眉,毫不客气地反驳,“消极怠慢的态度是不可能赢得战争的,而这却不是他们个人的错。” 气氛陡然间变得僵硬起来。 “可我们毫无办法。”米塞开口了,他朝菲特奈走来,想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但是菲特奈却皱了皱眉,不着痕迹地退了一步,让他的手落空了,于是他只能将手收回,“平民的想法总是很容易改变的。” “夏芙林伯爵小姐也累了吧——总之,你已经给我们带来了一个好消息,接下来的事情我们会处理好的,这些可是男人的事情。”德莱顿的守备官说。 菲特奈明白了过来,如果科里福没和自己说这件事情,他们恐怕是要瞒着自己……不,瞒着?他们根本认为这件事情毫无必要。 “不!先生们!”这时,一个女人从外面走进来——菲特奈望着她,贞德,穿着白色的铠甲,有着一头银白色的长发和深紫色的眼睛,声音无比坚定,“信仰是无法被破坏的,但是必须要指引他们走到正确的方向。” 所有人的视线都在贞德身上,罗伯特忍不住皱眉:“你是谁……” 尤其是还穿着铠甲。 “她是我的朋友,”菲特奈向前走去,站在了贞德身边,“来自其他国家,曾经,她率领着一支军队与入侵国家的敌人作战。” 即使菲特奈的话没能让他们立即相信,但是这种描述已经足以让这些习惯了某些传统的指挥们感到意外了。 “身为神的代言人,应该将平等和友爱传扬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而不是发起战争,让人们失去家园!”贞德的声音并不大,但却是在这里响起的声音中最为有力的。 “平民不会理解这些的。”蒙森少有地开口,可以看出他对贞德的话并不赞成——或者说赞成的人并不存在,“他们心中分不清楚这些事情,或者,根本只是在逃避战争罢了——为什么要指望他们。” “所以需要引导他们。”菲特奈看向蒙森,“如果这些事情都做不到的话,路德王国没有机会,也没有必要赢得这一场战争。” “你……”或许是菲特奈的话太过出格,因此让气氛变得更为僵硬。 “请你们考虑这件事情!”贞德皱眉,急切地说道。 “贞德。”菲特奈打断了她。 “菲特奈小姐……”贞德有些不解地看向她。 菲特奈拉住她,给了她一个眼神,贞德只好乖乖地跟着菲特奈走出门,留下表情各异的人。 “菲特奈小姐,你有什么打算吗?”贞德在菲特奈松开手后,问道。 “说不通的。”菲特奈沉默了一会儿,“而且,这里的情况或许……真的比较复杂。” “但我们不能放弃……”贞德依旧不愿意放弃这种可能性。 她的话没能说完,因为科里福从后面跑了出来,喊菲特奈的名字。 “洛奈!”科里福赶了过来,“抱歉,他们的话好像说得有些……” “我习惯了。有什么事吗?”菲特奈问。 “米塞让我带你去住的地方……顺便,你应该想见见莱特塔的吧?”科里福说。 菲特奈才想起来,当时科里福说,莱特塔也参与了这件事情。 第三百九十四章 反击的意志(3) 菲特奈来到莱特塔的房间时——她正站在桌子前研究一些魔药,和在星辉时没有什么区别,好像这里就是星辉大学的花房,而她也像是刚刚下课,回到花房时一样。 人们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一头红发,有一张永远没有什么表情的脸的年轻女人会是一位贤者——或许她也有些年纪了,但是从外表上看不出来。 “把桌上那瓶巴洛之花处理好给我。”菲特奈以为莱特塔没有注意到她,然而莱特塔突然开口。 菲特奈没有说话,走到一旁的洗手池,开始洗手——真的像是在星辉里一样,她们都没有说话,菲特奈默默地完成莱特塔让她做的事情——整个氛围很安静,她们好像都忘记了这期间发生的事情。 好像星辉不曾被毁,好像菲特奈和莱特塔都只是其中的一份子,而不是现在的,夏芙林伯爵和三贤者之一,也好像在这一座拉克城外,有一场不可能不会爆发的战争。 “看来有些东西你还没丢掉。”莱特塔看了一眼菲特奈做好的东西,缓缓道——菲特奈可以看到她嘴角那几乎无法被察觉到的弧度。 “谢谢。”菲特奈的笑容则明显许多。 莱特塔拿着菲特奈处理好的巴洛之花,将它们倾倒入一开始已经准备好的器皿中搅拌,这个过程中有青紫色的烟雾试图从器皿中逸散出,但是都被莱特塔以魔力压制了回去。 完成这一切之后,莱特塔将器皿的封好。 “鲍里斯并不知道她母亲做了什么。但是确实让人难办,她毒死了我的父母,让我不得不躲到星辉里。”莱特塔完成了这一切后,到菲特奈坐着的位置的对面坐下,缓缓道,“不过只有在星辉,我才能完成我的研究——路德王国对魔药并不是很感兴趣。” 菲特奈对这些事情知道的不多,贵族中有这样的事情十分正常,然而像是鲍里斯的母亲那样,以情妇的身份毒杀了那些“碍眼的人”的,倒是很少见。 “她为鲍里斯铺了一条路。”莱特塔说,“但是这条路上都是血。” “他……真的不知道吗?”菲特奈轻声道。 “以前不知道,但是现在或许只是装作自己不知道。”莱特塔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器皿,“忠诚于教廷,与邓肯走得那么近——谁知道他究竟会不会想过那些事情呢?” 菲特奈对鲍里斯的印象只有那一次,雪莉中毒时的接触。 “可是……”菲特奈皱了皱眉。 “放心吧,我会处理乌兹尔德家族的事情。”莱特塔突然说。 “威隆顿不是不愿意插手这些事情?” “我以自己的名义完成这件事情——沉浸在研究中的他们,不想破坏的平衡,有时候只是懦弱的借口而已。” “您是个勇敢的人。”菲特奈顿了顿。 “不,”莱特塔看着自己的手,“我对这些事情的挂念只有那个家族而已,当这一切结束之后,我恐怕会永远不会离开威隆顿。哪怕……我知道那些家伙的预言。” 菲特奈一怔。 “伊索普家族那些家伙,应该已经找到你了。”莱特塔缓缓地呼出一口气,“事实上,很多威隆顿的魔法师,已经不在乎这些事情了。如果真的是艾伦蒂亚的复仇,那么没有人能够阻止。” 一心一意地投入研究的威隆顿魔法师,却从来不去考虑那些似乎关乎于自己命运的东西。 “我……并不知道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菲特奈露出了一个苦笑。 “魔力是很难形容的东西,如果你希望的话,它可以是任何东西。”莱特塔站起来,“不用想太多,其他事情也是一样的——反正想做的事情,其实也就只有那么几样,它会变成什么,那就是以后的事情了。” 菲特奈眨了眨眼睛,才发现莱特塔在安慰她。 不用在意太多的事情……吗。 “谢谢。”菲特奈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莱特塔顿了顿,站起来的她,望着菲特奈的笑容,许久,表情一松,习惯了冷淡的脸上露出了温和的浅笑——这个画面确实难得一见。 ============================ 菲特奈又和莱特塔说了一些事情,便离开了。 打开门,朝着科里福说的自己的房间走去时,贞德悄然地出现在了她的身后:“菲特奈小姐,我已经和优利卡小姐说了你的打算,他们应该会尽早地动身。” “谢谢。”菲特奈回了一句。 “不用,身为召唤者,这算是我部分职责,不过,请你认真听一下,我的考虑……如果……”贞德摇了摇头,接着很认真地和菲特奈说道。 有一些人并不打算在乎这个世界究竟如何,或许是没信心,或许是根本没有那种打算,但也会有“贞德”这样的存在。 “优利卡的人不够,不然的话……”菲特奈沉吟道,忽然,她耳边响起了脚步声,让她警惕地抬起头,“谁?” 从拐角处走出了一个人——蒙森·托克。 “你……”菲特奈皱了皱眉,她并不清楚这位蒙森先生是什么人。 “菲特奈小姐,打扰了,我是蒙森·托克,拉克城的守备官。”蒙森沉默了一会儿,说。 “你好,守备官大人。”菲特奈于是说道,“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您是威兹德姆家族的小姐。”他说。 菲特奈一怔,接着问:“我已经不属于威兹德姆家族,虽然我的父亲确实是奥德里奇?威兹德姆公爵。” 她突然想起来,拉克城属于海瓦格领,这些人熟悉威兹德姆家族没有什么值得惊讶的,但令人疑惑的是他为什么要来找自己? “托克家族的人不会忘记威兹德姆家族的人——只要您拥有那个血脉就足够了,何况,威兹德姆公爵大人一直都承认您属于威兹德姆家族。”蒙森的话让菲特奈的心情有些沉重。 每次想到自己的父亲时,她都会心情沉重。 “你究竟……找我做什么?”菲特奈明白地问道。 “您想要越过陛下,寻找一支能够为自己服务的军队,击败城外的长弓手们,对吧?”蒙森缓缓道。 菲特奈没有说话,可是她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第三百九十五章 反击的意志(4) 在拉克城不远处的小镇,名为乔托镇,自从发生了战争之后,原本住在这里的人在领地里的安排下被迁移到了更远的城市里——这里被空下来了。 这只是明面上的说法。 当菲特奈跟着蒙森来到这里时,才发现这座小镇此时住满了属于海瓦格领的军队。 菲特奈曾经考虑过海瓦格领的军队,但是她认为自己已经不是威兹德姆家族的一员了——在威兹德姆公爵出事之后,她并没有机会了解这些本来作为领地的安排的军队是被解散了,还是被移到了其他的地方。 夜空下,这座小镇中有星星点点的光。 “请随我来。”蒙森看了菲特奈一眼,带着她从山坡上走下去。 “什么人!”作为守备的士兵听到了动静后,立刻做出了反应——而蒙森的脸暴露在火把中的光时,他们立刻明白了过来,恭敬地说道,“蒙森将军,十分抱歉。” 蒙森朝着他们点了点头,朝菲特奈示意后正准备继续往前走。 “将军……这个人?”他们对菲特奈的出现感到疑惑。 “看看她的眼睛。”蒙森说。 菲特奈那燃着火光的蓝紫色眼睛很快被分辨了出来,那两个守门的士兵面面相觑。 这表情里既有惊讶、激动,也有茫然。 菲特奈将这些表情看在眼里,她那探查的视线被遮挡在了脸侧的碎发中。 蒙森带着她走进镇子里,一路上,菲特奈只能看到几个巡逻的士兵——蒙森的地位很高,或者被士兵们熟悉,所以两人畅通无阻地来到了最中心的,原本作为镇长居住的房子前。 “小姐,您终于来了。”菲特奈远远便看到了一个让她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威兹德姆家族的宅邸里原本最重要的管家,费奇。 “你知道我会到这里来?”菲特奈情不自禁地问。 “这是威兹德姆公爵大人的吩咐。”费奇顿了顿,说。 “父亲大人的吩咐?!”菲特奈喃喃自语。 “没错,请进来吧——您也许需要了解一些事情。”费奇朝她弯腰,又行了一个礼——菲特奈没有迟疑,跟着他走进房子里。 布置风格是威兹德姆家族式的,菲特奈第一时间感到陌生,但是很快便熟悉了起来。 “在威兹德姆公爵大人的消息传来后,我便接到了加布里尔夫人的信件——大人很早便安排好了这些事情,包括这一些军队,都是他早便有的打算。”费奇给菲特奈泡了一杯热茶,清香飘满了整个房间,他倒完茶后,接着说道,“他同时已经确定了将会发生的这些事情,并且安排好了今天的一切。” 威兹德姆家族做事风格,菲特奈十分清楚,他们每次遇到突发的事情时,却总像是有一种预知的能力,能够让家族获得最好的保护。 但是…… “他既然知道这些事情,为什么当初不阻止教廷的袭击?”菲特奈疑惑不解。 她不能,也不会否认威兹德姆公爵在那件事情上所做的牺牲,但是——明明一切有更好的办法…… 当然,这种办法或许只是菲特奈看来罢了。 “小姐,请恕我无礼,大人他,总是会在自己能做的范围内做到最好,而那些做不到的事情……”费奇摇了摇头。 菲特奈沉默了一会儿。 死亡这件事情,在威兹德姆公爵的眼中已经是……不可避免的。 是对手太强,还是…… “父亲大人……他知道了教廷会发起战争……但是,他没有直接让军队去守护米德鲁斯家族,而是……”菲特奈皱了皱眉。 “小姐,这是威兹德姆家族的家族军队。”费奇的语气十分郑重,“威兹德姆家族的家族军队,悬挂着黑雀的旗帜。” 菲特奈一愣,脑海中似乎出现了很久以前,威兹德姆公爵和她说过的一句话。 “配着悬挂着黑雀旗帜的军队,只有‘黑雀’才能操纵。” 那是荣耀,也是尊严。 费奇转过身,走到了房间的角落里,随着他从那个书柜中抽出一本书,一个机关伴随着机械运作的响声被开启,菲特奈接着看到费奇小心地托着一个以紫色的绒料包裹的东西,放在了她的面前。 她隐约知道这是什么。 扑通。 扑通。 寂静的环境中,菲特奈的心跳声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她揭开了那一层绒料,果然看到了—— 那是一枚戒指,蓝紫色的宝石呈现着完美地椭圆,即使在有些昏暗的房间里,依旧折射出摄人心魄的光,宝石被被嵌在白金色的戒托中,金属中延伸出神秘的纹路——那是象征着威兹德姆公爵的戒指。 “这是……”菲特奈忽然发现,在戒指旁有一张字条。 “这是大人留下的。”费奇理所当然地一并递上。 菲特奈迟疑了一会儿,只是伸出手去拿字条,将它缓缓展开,她看到了上面熟悉的字迹。 【这是给菲特奈·威兹德姆成年的生日礼物。】 白金色发的少女定定地站在原地,似乎没有发现自己的泪水划落——她几乎不会落泪,哪怕是在听说了威兹德姆公爵死讯的时候,也没有在人前落泪。 她曾经送过自己的父亲生日礼物,但是对方冷淡的态度曾经令她觉得,对那个人而言,礼物是不必要的。 这是她收到唯一的生日礼物,哪怕这一日根本不是她的生日,她也早已经成年了。 “威兹德姆家族的黑雀军队,只有威兹德姆家族的人能够指挥,我想,无论是出于大人的愿望,还是出于小姐的愿望,这都是可以被接受的。”费奇的话让菲特奈回过神来。 威兹德姆家族的军队可以使用所谓的“遗愿”去帮助米德鲁斯家族么?当然可以,但是只有当事情发生到这样的地步,才能最好地发挥这一支军队的力量,也才能够让菲特奈成为威兹德姆公爵。 伯爵和公爵是不一样的,哪怕她有纯正的威兹德姆家族的血统,想要以女性的身份继承这个爵位,也是很困难的。 菲特奈沉默了片刻,直到双眼中不再有茫然——她深呼吸一口气,朝戒指伸出手。 第三百九十六章 反击的意志(5) 克里夫兰是黑雀军队里的一员——他秉承着家族一直以来的观念,一直都服从威兹德姆家族的命令,和很多人都一样。 但是,现在他和其他人一样深陷于茫然中——威兹德姆公爵的死是整个路德王国都知道的事情,失去了服务对象的他们被蒙森将军调遣到了乔托镇,接着是德莱顿被攻陷——他们服从的人“轻而易举”地消失了,而王国与教廷分裂时,他们似乎要与自己的另外一个信仰作战。 哪怕他们习惯了服从,可即使是蒙森,也给不了他们完整的答案。 那些事情萦绕在克里夫兰的脑海里,他带着那些想法在这里待了好几个月。 “昨晚,蒙森带着一个女人来这里。”一早,他准备开始巡逻工作时,同行的人说道,“他们说——那个女人有蓝紫色的眼睛。” “是菲特奈小姐?”克里夫兰忍不住问。 “很可能,但是菲特奈小姐现在不是夏芙林伯爵吗?之前公爵大人也从未提起这些事情。”同行的人说道。 克里夫兰见过那位菲特奈?威兹德姆小姐——那一日他完成了任务,路过了威兹德姆家族宅邸的花园时…… 他看到有一位女孩,站在窗台前——他一开始吓了一跳,以为她在看自己,但是很快他发现,那一位女孩是在看花园里的花——她的眼神充满着贵族才有的,对其他人的淡漠疏离,可又隐隐地透出对…… 对花园中五彩斑斓的一切的渴望。 克里夫兰幼年时想成为一位花匠,但是被父亲强令要求后,只能对练武场外的一切投以这样的眼神。 他还看到她有一双蓝紫色的眼睛。 当时他觉得,这样的一位尊贵的贵族小姐,只怕比自己还要身不由己。 可是…… “你在发什么呆,去那边看看。”同行的人将他从思绪中拉出来,让他回到现实中。 他胡乱地回答了一声,接着朝他说的方向走去。 乔托镇并不大,巡逻的时候一个小队的人绰绰有余。 克里夫兰走在往常的巡逻路线上,他并不是十分上心,偶尔会挥舞一下手中的剑,看起来有些无聊。 “你们这么挥剑,在战场上很可能会让剑脱手。”当他走过一座房子时,一个冰凉的声音让他的手抖了抖——接着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剑,朝着那人看去——克里夫兰不禁愣住了,因为那是一个白金色发的少女,她站在那座房子的门外,用看起来冷淡,却又不至于让人觉得冷漠的眼神望着他。 克里夫兰想要质问她是谁,但是他忽然想起来同伴的话,并且看到了那位少女的眼睛。 蓝紫色的。 “菲特奈……小姐。”他收起剑,朝她行礼,“抱歉……我不是刻意……” “咦,你认识我?”菲特奈反倒觉得惊奇。 她不过是在门外看到这位士兵,提出了自己的一些看法罢了。 “是……是的。”克里夫兰一愣,才知道自己说的话似乎有些奇怪。 “很辛苦吧,没有任何可以支撑下去的意志。”菲特奈却轻声说道,没有追究这件事情,“但是,这么看来,你们也确实令人敬佩——接下来的事情……” “不……”克里夫兰望着她,想开口说什么,但是想说的话却被卡在了喉咙里。 “你想说什么?”菲特奈本来已经转过头,准备离开,但是听到了克里夫兰的话,她转过头看了一眼克里夫兰。 克里夫兰顿住了,他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而菲特奈则静静地等待着。 最终,他还是摇了摇头:“不……没有什么事情……我很高兴认识您,菲特奈?威兹德姆小姐。” 菲特奈一愣,仿佛看到在克里夫兰脸上有一刻闪着光。 “啊……是吗?你叫什么名字?”她问。 “克里夫兰……小姐,我叫克里夫兰。”克里夫兰回答。 “你好,克里夫兰。真是奇怪啊,你看起来像是对我有什么期待一样——看来我不能辜负你的期待啊。”菲特奈笑了笑,“那么,我请求你帮我做一件事情。” 克里夫兰没有说话,望着她,几乎没有犹豫地点头,他很清楚…… 她其实,早已经像是自己期待的那样了。 当他以为这个少女是和自己一样身不由己时,人们传出了她离开威兹德姆家族的消息——虽然“官方”的说法是,她被阿伦纽家族的人绑架并杀害了,但是他却莫名坚信,这个少女不会死,她是“逃出去”了。 她完成了自己认为不可能的事情。 =================================== 中午过后,乔托镇的士兵们被集中起来——虽然平时也需要集合,但是他们隐隐觉得有些什么不一样了。 但是却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拉克城的仗要打起来了吧。” “但是……那些人是教廷……” “而且,威兹德姆公爵大人……” …… 这样的骚动是可以谅解的,或者说,理所当然的。 蒙森在这时缓缓地走到人们的面前,那些士兵们想要安静下来时,却听到了一个让他们没有办法安静下来的消息。 “诸位,我并不是威兹德姆家族的继承者,或者说,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守备官,奥德里奇先生将带领你们的权力暂时移交给我,对我而言是一个荣幸,但是,这样权力要回到它原本的拥有者身上。” 蒙森面无表情地说道,这让他们感到无比诧异。 原本的拥有者? 菲特奈的出现让绝大部分人感到意外——他们虽然都知道这一位菲特奈小姐的存在,但是却并不知道她竟然能够继承威兹德姆家族的爵位。 尤其是在这样的时候,这个少女继承了爵位。 一些人似乎已经感觉到了某种含义,但仍然还在进行猜测的时候,那一位白金色发的瘦弱少女已经来到了他们的面前——她那纤细的手指要用拇指才能戴上象征着威兹德姆家族的戒指。 这似乎是个弱不禁风的少女。 然而她的声音,与她所说的话,全然不是那样令人感到无力虚弱的。 “我的到来,是想要以新的威兹德姆公爵的名义,让你们去对战那在拉克城外的军队。”菲特奈每一个字都很清晰地传入他们的耳中。 第三百九十七章 反击的意志(6) 菲特奈的话音落下的同时,或许是太过于震惊,所有人都面面相觑——沉默之后,是爆发般地议论声。 这其中夹杂着痛苦的疑问,还有不满地高呼。 菲特奈静静地望着他们——她那出奇地平静的态度,令一些人“反应”过来——克利夫兰在人群中,急忙地让周围的同伴冷静下来。 这样的举动是可以传播的——或许是威兹德姆家族的这一支家族军队足够优秀,他们最终都沉默了下来——是沉默而不是完全的冷静。有不少人用疑惑,甚至是质疑、愤怒的眼神望着菲特奈。 “提出你们的疑问吧。”菲特奈于是说。 她的态度让这些习惯了威兹德姆家族的高高在上却又无比尊贵的士兵们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他们其中已经有人无法忍受这一切了。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要与教廷作战!” “我们为何要相信你是新的威兹德姆公爵?!” “已经足够不能忍受了,为什么还要有这样的要求?” …… 菲特奈的出现太过突然,一切都像是无理取闹——但她的态度没有多大的变化,直到这些人像是之前一样沉默下来。 “问完了?那么,你们认为教廷代表着什么呢?代表着你们的信仰吗?”菲特奈呼出一口气,看着他们,反问。 “他们是至高无上的解释者……”菲特奈立刻听到有人反驳。 “你们要因为你们看不懂《神语》找借口吗?”菲特奈挑了挑眉。 笑声传出——听起来虽然很有趣,可这也是事实,这些人中并没有多少人用自己的能力读懂《神语》——这是为什么很多人将《神语》、艾伦蒂亚和教廷挂钩的原因。 “那么,如果我让你们明白了《神语》,那么我也可以建造一个教廷吗?你们信仰的东西难道不是艾伦蒂亚,而是那杀害了你们的主人,威兹德姆公爵,奥德里奇?威兹德姆的教廷吗?!”菲特奈的声音提高了不少,尤其是说到最后一句话时。 她不会放过教廷,其中很重要的原因是她的父亲。 并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个真相,那些面露震惊的士兵们是第一次知道这些。 “这怎么可能……” “为什么……” “威兹德姆大人他……” 菲特奈这一次没有等待他们沉默下来,而是继续开口,让他们无话可说:“他死在火海中——杀死他的人仅仅是教廷,而不是艾伦蒂亚——艾伦蒂亚支持着的正义和友爱,决然不会让你们服从的主人死去!” 这时,人们看到了惊人的一幕——天空中似乎浮起了一道虚影——那是一个绝美的女人,像是教廷里的雕像复苏了一般,她睁开眼睛,朝他们张开双臂。 那是极为耀眼的光芒。 圣洁的、超越一切——温暖与威严由那至高无上的存在糅合起来,变成无可替代的气息,随着这样的气息绽放,张开双臂的女人闭上双眼,又渐渐在菲特奈的背后消散。可无论如何,都被这些士兵们看得清楚楚——那是…… “是艾伦蒂亚!” “我的天啊……这是神迹啊!” “菲特奈小姐说的是真的……太不想象了……” “教廷竟然是那样的存在吗?!” “我们应当为奥德里奇先生而战!” 菲特奈知道没有什么东西比“神迹”更能够冲击他们的心了。 然而,谁也不知道,这是唯一一次“真实”出现的神迹,被称作乔托的神迹——成为了独一无二的,艾伦蒂亚“出现”的证据。 “菲特奈小姐!艾伦蒂亚在你的身后!” “请让我们追随你……” “我之前都在想些什么?!” …… 菲特奈静静地看着他们,眼中流露过了一丝不知道是悲哀还是讽刺的光,最终,她深呼吸一口气。 “够了。”这个声音在音量上不及之前,然而其中的威严却轻而易举地震住了这一支军队。 他们都有些恍惚地安静下来——因为他们无数次感受过这样的威严,这只属于威兹德姆家族的威严。 “既然你们的疑问我已经解答了,那么——该来回答我的疑问了吧?”菲特奈睁大她那一双蓝紫色的眼睛,这时,从她那双眼睛流露出来的才是纯粹的,属于威兹德姆血统的光芒——对于这些站在这黑雀旗帜下的人而言,它是绝对不可以违抗的,“你们——认为你们在质疑什么人?!” 质疑——身为威兹德姆家族的家族军队,却在质疑着那拥有着不变的威严的公爵吗? 那些士兵们陡然明白了什么,在心中关于信仰的疑问得以解答之后,这一切都让他们感到心如死灰。 这相当于——背叛。 对这些人而言,背叛,便意味着死亡。 “我是菲特奈·威兹德姆,奥德里奇·威兹德姆唯一的女儿,继承了黑雀之徽的血脉传承之人,那么,回答我吧,你们在质疑什么人?”菲特奈重复了一次,她的眼睛扫过这一些人,带着那足以震住这近万人的威严。 威兹德姆家族关于天赋上的问题,他们的天赋,便是【威严】。 这是与追求荣耀的执著相关的,也是这个家族得以繁盛的原因——每一位威兹德姆家族的人,都有着即使是国王都无法忽视的威严。 不过对于这近万人而言,似乎还是过于夸张了些。 “呼……”一个银白色发的女子在不远处,她望着那一切,深紫色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安慰,并做出了祈祷的动作——在她身上,潜移默化影响着人的法术正在释放,“我主啊……请保佑这些迷途之人,请支持那一位注定走向伟大的少女吧……” 那是圣女的指引,正如在那一场长达百年的战争中,她希望,并且做到的指引——不可否认,没有人可以阻止。 “克里夫兰。”在所有人都被威严压得喘不过气时,菲特奈忽然说道,这种轻声并没有让他们感到轻松。 克里夫兰——这位这个群体中平凡的一员,成为了人们关注的焦点。 “是的,大人。”克里夫兰回答。 “你知道错误了吗?”菲特奈问他,声音中的温度降低了一些。 “知道。”他没有沉默,回答。 第三百九十八章 本不属于彼此的轨迹(1) “按照黑雀的规矩——你认为如何?”菲特奈继续问。 “相当于背叛。”克里夫兰回答。 “既然你清楚的话,就用黑雀的规矩解决。” 菲特奈冰冷的声音落下,明白这句话意思的人脸色都变得苍白,他们不由得朝克里夫兰看去——他们并非出于真心地担忧那个同伴的安危——只是,这么会意味着刚才也参与了那些质疑的他们…… 克里夫兰闻言,抬起了自己手中的剑。 这个人从举剑到倒下不过是片刻,倒下时也仅仅是发出了一个闷闷的声音,似乎没有引起多大的波澜。 事实上,这是敲在这些士兵心中的一记重击,让他们感觉到了某一些曾经被他们惧怕着的,又被其他的惧怕掩饰起来的东西。 “记住你们的誓言。” 菲特奈转身时,背后响起了他们那回过神来后的高喝声。 她觉得有些累了。 这些事情并不是她喜欢的。 拥有某些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记忆的好处,大约便是在这样的氛围里,她会感到有些违和,会下意识感到这一切超出了自己能够接受的范围——可她此时没有别的选择。 “洛奈!”贞德看到她往回走,迎了上去,她的脸上,原本便有的坚定的神采又耀眼了不少。 菲特奈朝她点了点头。 “你做得超出了我的想象——我也想到了我们可以……”贞德迫不及待地说出自己的计划。 菲特奈让她先停下,因为她看到了费奇朝自己走来。 “费奇,去兑现我对克里夫兰的承诺,并且让蒙森将军加紧对他们的训练——”菲特奈对费奇说出了自己的安排,“另外,最近……” ======================== 反击正在酝酿,教廷不是不为所动的。 拉克城外的教廷营地里,悬挂着的巨大的有着教廷标志的旗帜——那是象征着光明的标志,人们祈祷着,因为寻找不到所谓的“归途”而认为,这是世间最神圣的所处,视这里为“永恒”。 在最中心的帐篷里,厚重的布料将一切光隔绝在外,只点燃了几根蜡烛,昏暗幽静。 “拉克城里的事情,已经准备好了,我很期待——你们的表现。”在镜子里若隐若现的身影望着那位,唯一的坐在帐篷里的绅士,微笑着说道,“爱德华先生。” “‘它’来了。”爱德华沉默了片刻,说。 “谁?”瑟坦因理所当然地问。 “与我相对之人,为了战胜而我存在的,‘正义’的存在。” “正义——在这个世界上,教廷就是正义,就是象征着一切的代表——不会有比我们更正义的存在了。” “你真有意思,瑟坦因先生,像我的父亲。”爱德华缓缓道,嘴角浮现了一个并不明显的笑容,“喜欢将明确的欲望隐藏在看起来很好看的话里。” 瑟坦因笑而不语。 “‘它’是敌人,并且很快就会到达。”爱德华继续说,“但是在你看来,似乎不需要在乎这件事情,对吗?” “信仰可以摧毁一切,很快,那位国王就要支撑不住了。” “你竟然如此自信吗?”爱德华似乎有些惊讶。 “米塞·米德鲁斯,从来都不是作为国王出生的,他不存在着格雷德的那些信念。”瑟坦因说道。 “在阁下看来,什么人才能解开那种危机呢?” “已经死去的格雷德,以及,意识到这一点的菲特奈?威兹德姆。”瑟坦因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道。 “意识——那可是位特殊的小姐……”爱德华意有所指,可是没有被瑟坦因注意到——因为他似乎沉浸在了某一种思绪中。 沉浸于某种思绪中的瑟坦因许久后才回过神来,此时的爱德华却仍旧静坐在原地。 “真是抱歉,似乎思考得太长时间了——让你感到无聊了吧?” “只要仍然有健康的状态,一切都值得感恩。”爱德华缓缓道,“阁下认为,菲特奈小姐不会察觉到那些事情吗?” “不……我所指的事情,是……她不知道自己在这些事情中站在怎么样的位置上。”瑟坦因若有所思,“有时候,以为她不知道就可以避开这一切的想法,也算得上是天真而有趣了——却绝不有利于他们。” “我明白了。”爱德华点了点头,“这一切确实值得期待。” ============================ 从一开始,就不是作为【国王】诞生的。 “哥哥!快来看我画的东西……”很小的时候,他冲到了哥哥所在的房间,费力地推开门后,发现那里空无一人。 “殿下,格雷德殿下正在上礼仪课,您要不然去其他的房间玩呢?” 他一愣,摇了摇头。 “殿下,格雷德殿下与国王陛下前往马场了,他要开始骑马的训练了。” “殿下,这些事情您不用那么着急——有格雷德殿下在就足够了。” “殿下,格雷德殿下最近很忙,无法参加你的生日舞会……” “殿下……” …… 没有什么可抱怨的,他可以理所当然地做自己想做的一切。 那是一个令人仰慕的存在,尽管有些出格,可是他能够看得清楚,安德鲁从未对他失望过——夏芙林的政绩也足以体现这一切。 那是一个有着圣人的外表,却不失智谋的人。 远远超越自己,是完美的【国王】。 可是为什么,他却“轻易地”死去了呢——他有些时候想弄清楚这个事情,但是接踵而来的一切让他分不出神去思考。 被放下的问题,一旦被“放下”,便很难再捡起来。他几乎都要忘记这一切,以自己的方式在那条本来不属于自己的路上走下去时,这一切又,再度以梦的形式出现在了自己的脑海中。 睁开眼睛——米塞·米德鲁斯虽然“睡着了”,可是脸上浮现的疲倦却十分浓郁,无法消散。 他…… 真的能够…… 沙沙…… “谁?!”他猛地抬起头——越是微小的动静越是能让他警惕,可是在质问发出后,他什么也没有发现。 除了……一封信。 它出现在门缝。 砰——! 米塞猛地推开门,却发现走廊空荡荡的,连守卫的人也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看着那封信,他沉默了一段时间。 第三百九十九章 本不属于彼此的轨迹(2) 拉克城内。 罗伯特走在城中,身穿铠盔甲的他走在路上十分醒目,一般情况下,他比其他的贵族更能够震慑那些平民。 “大人……请去投降吧……在艾伦蒂亚的怒火没有完全降下的时候……”但是此时,却有平民在他走在拉克城的路上时,不顾一切地来到他的面前,以祈求的语气说道。 他皱眉,装作没有听到。 “大人!艾伦蒂亚的怒火!会把我们所有人都吞没!”那位平民在他身后,伸出手,想要攥住罗伯特的披风。 “疯了!”罗伯特冷冷地说道,这一刻他身上若有若无的威严才表现得清楚——然而平时他压根不需要这么做,“你将王国的荣耀放在了什么地方!将他抓起来!” 跟在罗伯特身边的守卫顿了顿,接着朝那位平民走去——那些本来想与他一起的平民都停住了脚步,他们面面相觑,纷纷向旁边退了一步,眼睁睁地望着那位高呼着“艾伦蒂亚”的平民被拖走。 罗伯特扫了他们一眼,冷哼了一声,继续顺着石梯往上走,不再在乎这件事情:“愚蠢的平民。” “她会出现的,她会出现的!她会以怒火吞没整个国家——因为那些背弃她的,因为那些没有感受到她的绝望的人!”小广场中,有人高呼。 拉克城这些天来的状况正在恶化,但是并没有被那些生活在最高处的贵族们在乎的模样——菲特奈回到拉克城,几天下来,似乎十分悠闲,根本没有在乎城里发生的事情。 一些人为了让她不多管这些事情——就像是对待那些好奇的女贵族一样,为她准备了拉克城能准备的最好的食物,最流行款式的衣裙,以及书——仅仅是一些路德王国的贵族女性喜爱的故事书的类型——最后一样是菲特奈独有的爱好,可见准备这一切的人多么习惯“安慰无聊的女性”。 菲特奈对此不发一言。” 这天一早,她吃完早饭后,随意地翻动了一下那些书,接着便走到了窗前,看了一眼窗外的城市。 城堡更有独特的气息——城堡是路德王国的“起源”,米德鲁斯这几个字以路德王国的语言音译而出,本身的含义便是城堡。 而在那些贵族的眼里,城堡只有在这样危险的时候才会住,平时是可有可无的,落后的,不被欢迎的。 沙沙。 菲特奈挑了挑眉,望着一个黑色的身影跳到了窗台上——她一眼就认出了那一只被迪克收养的黑猫。 为什么它会在这里? 菲特奈没有说话,那只小黑猫坐在窗台上,与她对视,似乎也给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仅仅是甩了甩它的尾巴——直到菲特奈伸出手,揉了揉它的头。 小黑猫蹭了蹭菲特奈的手心,接着顺着她的手,窜到了她的肩膀上。 菲特奈本来想说什么,但是门忽然被打开了——她转过头,看到科里福有些焦急地站在门外:“洛奈……” “怎么了?”菲特奈将手伸到脖子旁,戳了戳小黑猫的脚,说。 “那些平民带着士兵们暴动——就在城门口附近。”科里福皱了皱眉,“陛下已经去查看情况了,你要不要跟着来看看……” “先生,陛下希望这些事情不要困扰到菲特奈……”但是门外那些守卫似乎不同意这种事情。 砰! 科里福皱眉,本来想要据理力争,可是那两个在门边的守卫已经倒下了,贞德从他们身后走出来,神情严肃。 “走吧。”菲特奈轻声道,向外走去。 “你还是那么……惊人……”科里福不由得对贞德刮目相看——在他看来,能够和菲特奈走在一起的,无论男女性,都值得钦佩。 ================================= “你们想做什么?”此时,米塞站在高台上,看着那些混合了士兵和平民的,挤在一起的人群,看着他们脸上充满不满的情绪,忽然感觉到“疲倦”,然而仍旧需要提高自己的音量,询问。 “陛下!请投降吧!”一位老者率先说道。 这句话立刻以他为中心蔓延——虽然没有人说的声音要大于这位老者,但是都表达了这种强烈的情绪。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我为什么要向入侵王国的敌人投降?!”米塞皱了皱眉,与身边的贵族一样,觉得这些平民不可理喻。 “这不是入侵!这是神的惩罚!” “你们做了什么?!为什么要让我们受苦?!你们被艾伦蒂亚惩罚,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艾伦蒂亚已经看不下去了——这是她的愤怒!” “你们排斥教廷,让艾伦蒂亚没有可以传扬信仰的地方……” 这些都是…… 米塞皱眉的动作更深,但是也感觉到了某种“严重性”。 “你的选择根本不对!正是因为你做的那些事情!才会有战争——艾伦蒂亚已经看不下去了!” “你这算是什么国王?!” 当这两句话出现的时候,米塞的身影停顿,没能说出一句话。 身边的守卫训斥着那些平民,可是他似乎听不到的样子,眼神掠过那些平民,望着他们愤怒的,不解的眼神。 是他们根本不知道“真相”,还是自己…… 真的做错了呢? 从以希尔顿调查署开始,那些人一个个死去。他看着他们死去,愤怒又无力。 如果他真的不坚持这些事情,会不会根本不会有什么战争?他们说得其实没有什么错,这算是什么国王。 他本来,就不该是国王的。 如果是那个人,格雷德·米德鲁斯在的话,可以做得很好——哪怕是受到了质疑,依旧可以证明他才是对的,那才是真正的,以威严和行为凌驾于一切的国王…… 自己……有哪一点能够超越他呢? 走到了如今,他仅仅感觉到,那些平时被他认为愚蠢的平民,他们聚集在一起,只为了反对他的行为的事情……竟然变得那么可以被接受。 错的人是他么?似乎是的——艾伦蒂亚,或许早就不满了吧,自己做的那些事情,自己以为排斥教廷是合理的,却导致了如今的状况。 是他太小看教廷了吗?何况有那一支独特的军队在,这个王国……能赢么?怕是做不到吧…… 第四百章 交织之处的混乱之战 自己的决定……真的是错的吗? 那么…… “这样的话……”米塞缓缓开口,语气听起来像是放弃了什么事情。 “陛下!”听到了他这样的话——像是罗伯特这些贵族,立刻感觉到了“不安”,他们纷纷开口,想要阻止米塞继续说下去。 米塞看了他们一眼,双眼中似乎有一层阴影,这样的他比平时刻意地流露出气势的他让人觉得具有无法被撼动的感觉。 罗伯特等人感觉有冷汗从脸颊旁滑落。 “我,”米塞扫了他们一眼,说,“不会同意投降的。” 突然间有一刻的沉默,就在这时,巨大的轰鸣传来! 大地震颤,米塞也险些没有站稳——他被扶了一把,这短短的时间内,轰鸣再一次出现,这一次在不远处出现——城墙晃动,火球与浓烟清晰可见。 “艾伦蒂亚的惩罚!” “她来了!她来了!” “救命啊!救命啊——谁来救救我?!” 平民恐惧地尖叫,四处乱窜,那些作为士兵的人,也有不少丢盔弃甲——米塞看着这一切,皱眉:“发生了什么?” “攻城。”罗伯特的声音沉冷,这时第三声轰鸣传来,他们可以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砸在了城门上——那原本便不算是坚固无比的城门上,出现了……裂痕,见此,罗伯特立即说道,“陛下!快走!” 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米塞隐隐约约地从裂缝中看到了…… 守卫们涌上,护送米塞在这样的混乱中向高处走,此时,他们的耳边有人们的呼喊,有巨石落地的闷重声,还有胡乱的风声——这一切只能用“混乱不堪”来形容。 风声…… 米塞忽然想到了什么,朝着天空看去——他金色的眼睛里,倒映着自己的看到的画面,钢铁打制的箭像是雨一样,从天空中落下! “陛下!小心!”罗伯特大声说道,他挡在了米塞面前,将腰间的剑抽出。 箭雨落下,米塞只迷迷糊糊地听到了耳边的,人倒下的声音、箭射入人的身体时的声音、尖叫声、剑刃和箭撞击的声音…… 当画面“清晰”起来时,那一轮箭雨已经结束了,他只看到一个白金色发的,瘦弱的身影朝城门走去——身边大量的已经倒下的人,她在这样的画面中如此地格格不入。 “陛下做得很好,剩下的事情,请让我来完成吧。”米塞长了张嘴,想要喊她的名字,但是却被一个很轻,却又清晰的声音传入耳中——因为那一刻,周围的声音都消失了,只有她的声音。 而当她的声音消失的时候,一切又变回了原本的混乱状况。 “喂……”米塞回过神来,忍不住想要找到那个身影——但是早已经消失不见,刚才的那一刻似乎只是某种梦境罢了。 “陛下!快走。”罗伯特却拉住了他。 “你……”米塞瞪大了眼睛,因为挡在自己面前的罗伯特,一支箭射入了他的肩膀。 “快走!”罗伯特又说道——他将手伸向背后,猛地将箭拔出,抛在地上——当!那一支染了鲜血的箭落在地上。 米塞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转身,和其他守卫一起,朝着石梯走到高处。 罗伯特看着米塞离开,转回头,看着那已经算是不堪一击的城门,眸中闪过了冷光——那些占大多数的士兵已经不能指望,而路德王国的骑兵能够赢吗?几乎是……不可能的。 此时的拉克城外,爱德华站在队伍的后面,他静静地看着那在投石机和箭雨中变得混乱的城市,心里没有多大的感触。 “杀了他们。”他看着那些拦在城门的,虽然依旧存在,可是显然不堪一击的骑士,缓缓道。 得到命令的士兵摆好了队形——他们显然觉得胜券在握,此时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力量可以阻止他们了。 但是…… 爱德华忽然感觉到了什么,转头看去。 ================================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米塞站在拉克城的最高处,不知不觉,他的表情无比地严肃,可却无计可施——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本来便没有多大胜算的他们却遇到了如今的事情。 难道…… 米塞想到了菲特奈说的话,也想到了她刚才“路过的”身影,心中有一种奇异的感觉。那个少女说的话,虽然想起来似乎毫无根据,但是……每一次都…… 而她刚才说的话,是真的还是……他自己的幻想?如果是真的,那么又…… “陛下!快看!”米塞的思绪被打断了,因为他被身边的人提醒。 顺着他指着的地方,人们看到,从某个方向,一支队伍狂奔而来——那在空中飘扬的旗帜,是…… “黑雀……威兹德姆家族。”米塞瞪大了眼睛,他本来以为自己会意外,但是,他在说出这句话时,却没有十分深的意外,甚至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 威兹德姆家族的家族军队其实也是以骑兵为主——望着他们,爱德华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并让长弓手们调转了目标。 对于长弓手而言,这种夹击毫无意义。 加上拒马,足以解决这一支带着意外出现的军队。 但是,爱德华忽然看到一匹白马——健硕的白马上有两个女人,可这不是最让他意外的事情——白马上的女人,有着一头银白色的头发,她的表情坚定,高举着手里的旗帜,在长弓手们射箭的一刻。 沙…… 贞德高喝一声,那一支黑雀军队面出现了一个盾,无形的盾挡住了所有的箭——箭无力地落在地上,马猛地踩踏在箭上,奔到了长弓手前的骑兵队伍的面前! 混乱升级,两支军队撞在一起——长弓手们失去了距离的优势,那些在他们面前的,属于教廷的骑兵奋力抵抗,而他们很难再对那支队伍进行致命的打击。 爱德华看着这一切,向后退了一步,嘴角弯起,不知道是被气笑的,还是因为……“它”来了。 当——! 爱德华举起手里的剑,将那“从天而降”的攻击挡了下来,他抬起头,看着那个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银白色发的女人。 “伍德斯塔克的爱德华!”贞德大声说道。 “你是谁?”爱德华看着她。 两人同时震了震手臂,向后退一步,拉开了距离,都握着剑,对峙着。 “我是贞德·达尔克,使命是将英国人驱逐出法国的国土!” 第四百零一章 信念萌生的混乱战场 这就是战场。 菲特奈身处其中——她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够平静地看着这一切。 当——! 身后传来的声音让她转头——于是看到了两个士兵手中的剑撞在一起,他们的表情狰狞,那已经是完全“沉浸”入这个“世界”里的含义。 她将头转回去,发现一个士兵站在自己的正前方,在他们之间,人们在乱战,使得这里仿佛成为了一个被定格的世界,没人在意——但是对于他们彼此而言,却有着重要的含义。 菲特奈缓缓地拔出剑,她的耳边响起了大喝声,那个士兵直奔着她而来——高举着的剑似乎能够轻易地将她斩杀。 她这样的人出现在战场中是很令人意外的——哪怕地位尊贵,有着独特的力量,可她看起来只不过是个普通的瘦弱的女孩。 当——! 然而——菲特奈抬起手,手臂上特殊的纹路一闪而逝,她轻易地阻挡了这一击,向后退了一步,侧身,富有技巧地让自己手里的王者之剑上的力卸走——手腕扭动,一剑劈下,将对方的剑劈成了几段。 菲特奈没有办法完全地使用出那把传奇的剑的力量,但是就其本身的强度而言,是一般的武器难以超越的。 菲特奈并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她曾经独自在伊索森林生活了三年,并且有着被加持的力量,现在在路德王国里要找到能够在这方面超越她的人几乎是不存在的。 不过,拥有可以出现在战场上的力量并不是她的目的,她…… 那个士兵的剑被斩断,他后退了一步,这时一个骑兵从他身后飞速而过,见到他这样的情况,反应很快地抬起手中的剑。 菲特奈看着眼前的画面,一个上一秒还活着的人,下一秒,头颅像是垃圾一样被抛到了混乱的战场上。 死亡的感觉…… 她静静地抬起手,手指张开,透过指缝,她看到手上被溅到的血,以及那失去了头颅,倒下的人。 “咦。”菲特奈似乎沉浸在了什么样的感觉中,忽然,她感觉自己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身影。 黑色的…… 那只小黑猫……为什么会在这里? 菲特奈下意识追着小黑猫往前跑,心里奇怪,她不是将这小家伙安置妥当了吗? 在这样的环境中追逐一只平时就难追的小动物更加困难,菲特奈还需要注意不让那些混战的人击中自己。 追逐之下,菲特奈抬起头时,发现贞德就在不远处,她和爱德华的战斗已经换了很多地方——虽说他们都是“普通人”,但是同时是以魔力构成的召唤者,本身就能够操纵数量庞大的魔力。 但是即使身体是由魔力构成的,也会受到伤害。 眼看着,贞德被爱德华震开时,在她背后,一位长弓手拉弓—— “贞德!”菲特奈见此,大声道。 贞德一愣,微微转身,她咬了咬牙,侧身,那一箭从她的肩膀旁射过,同时,提着剑的爱德华向前。 贞德见此,眼神更为坚定,一手将旗帜插入地面,不进反退,旗帜无风自动,一股巨大的压力从上面传递出来——记载中曾说道,贞德的旗帜比她的剑更重要。 这是一个以信念生存,并且会将信念传递到每一个追随者的心中的女人。 菲特奈见此,抬起手,【汇聚纹路】的效果显现——魔力汇聚在了这里,贞德被一层光芒笼罩,就像是故事中的,关于这个圣女的介绍一样——得到了神的指引,拥有了这样的光辉。 哪怕是菲特奈也感受到了这样的光辉。 贞德向前一步,剑挥出——那种信念,哪怕是爱德华也微微一怔。 本来,理由就不够这个女人充足—— 当一切停下来的时候,爱德华已经被贞德手中的剑贯穿。 “贞德。” “怎么了,洛奈?” “这里不是你故土的战场,哪怕你成功杀死爱德华,那些曾经发生在历史中的事情都不会被改变,包括你的死。” “我知道。” “为什么……” “因为神的话,我不会为我的选择后悔,不论在什么地方,什么时间,哪怕一切都无法改变——我都不会改变自己的选择。” 这种感觉…… 菲特奈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忽然感觉到,周围的人的动作都“定格”住了。 他们似乎忘记了自己在什么样的阵营中,为了什么而战斗——哪怕是那些后来跟上的路德王国的军队。 能够在这一场对决中,击败对方,并且拯救这个王国的,只有这个女人。 菲特奈松了一口气——至少,她的选择没有错。 贞德转头,朝着她笑了笑。 手背有些热——菲特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红色的纹路像是活了一般,图案又朝着四周延伸了一部分。 菲特奈抬起头,发现贞德和爱德华的身影都在变淡。 当手上的灼热感消失后,他们也消失不见了。 成功了……吗。 沙…… 除了菲特奈,似乎没有其他人回过神,而扫了一眼这些人的她,忽然发现,在人群中有一个身影一闪而逝。 黑发的……青年。 “艾德?”她喃喃道,立即追了上去。 她的脑海里并没有其他的想法,仅仅是想要追上去而已。 蓝紫色的眼睛中倒映出了无数人的脸,而她仅仅是想要找到那个仿佛随时会消散的人影罢了——在第一个拐弯时,她还能捕捉到几缕黑色,但是当她再拐了几个弯时,周围已经再没有剩下一点痕迹了。 那家伙……在搞什么。 菲特奈皱了皱眉,四下张望。 菲特奈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即使爱德华死了,但是不意味着教廷的军队已经失败了——本来,黑雀军队以骑兵为主的配置要对上那些长弓手还是很勉强的。 爱德华死后,贞德也会跟着消失。 她本来需要解决这个问题,但是却因为这件小事耽搁了。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些长弓手们已经反应了过来——他们纷纷拉弓,新一轮的射击——其中一支箭直直地指着菲特奈! 菲特奈虽然能够感觉到危险在逼近,然而,当她转头时,箭已经来到了眼前—— 第四百零二章 所谓被改变的心情 菲特奈看着那一支箭来到眼前——时间在眼前变得缓慢,她的动作也是。 看来,躲不掉的…… “唉……” 忽然,菲特奈感觉到一种将她推出泥潭的力量,伴随着一个温暖的怀抱,她的耳边响起了一个无奈的叹息。 眼前的箭被半路“截断”,直直地坠了下去。 这样的情况让人无比惊讶,菲特奈眨了眨眼睛,听着耳边又爆发出来的喊杀声,转过头,却发现空无一人。 砰——! “那是什么?” “炼金武器……” “安森迪尔公国的人?!” 菲特奈看向不远处的战场,一支新的军队加入了战斗——他们的手中都提着一把漆黑的长枪,那些爆炸声便来源于此。 炼金术锻造的黑枪是在这里唯一可以克制长弓手的东西了。 已经……没有顾忌了呢。 菲特奈沉默了一会儿,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事情中。 如果是安森迪尔公国的军队……那么,他应该在吧?刚才的人……应该不是幻影…… 可是,那种真实和虚幻交织在一起的感觉,让她感到一种莫名的……心慌。 “洛奈。”这时,她听到了有人在喊她——转过头,发现科里福朝她走来。 科里福的内心其实是很惊讶的,因为当时和菲特奈分开时,他并不知道她是要亲自到战场中——现在看来,她可完全没有其他人那么狼狈。 只是神情有些奇怪。 “怎么了。”菲特奈问他。 “有点惊讶……你居然会在这里。陛下在问那些军队的事情。”科里福说道,“你……” “我的父亲希望我能继承爵位,不过,也要看陛下会不会承认这件事情。”菲特奈轻声道,“如果陛下不承认的话,我也毫无办法。” 哪怕家族中承认这一位继承人,在路德王国,所有的爵位继承都要经过国王的认可。 “他会同意的。”科里福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些安森迪尔公国的军队。 “这些安森迪尔公国的军队是怎么回事。”菲特奈忍不住说。 “是现在管理安森迪尔公国的克里斯蒂安排的合作。”科里福老实说,“但是开战太突然了,我并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知道这些发生在路德王国的事情并且赶过来的。” 菲特奈沉默了一会儿。 战争的胜负在这个时代很快就能分出来,尤其是那些黑枪军队对教廷的压制。 很快便可以收拾战场了。 “公爵大人——军队没有什么问题。”菲特奈站的位置不算隐蔽,蒙森很快找到了她。 他对菲特奈出现在战场上并没有什么异议,在他看来,身为威兹德姆公爵,出现在战场中并且带领军队获得胜利是很正常的事情。 “我去迎接克里斯蒂他们的马车,你要和我一起去吗?”科里福看了一眼蒙森,接着问菲特奈。 菲特奈一愣。 “我觉得你好像有些什么事情要找他们。”科里福想了想,说。 菲特奈才发现自己刚才似乎一直在注视着那一边。 “艾德……真的死了吗。”菲特奈顿了顿,才点头,路上,她似乎是终于抑制不住好奇心,问。 “你原来在担心这个事情?确实……我记得你和他的仇恨很深。”科里福有些惊讶。 “我担心这个事情……很奇怪吗。”菲特奈忍不住说道。 她恍惚间觉得有些奇怪,什么时候,她根本就无法以情绪掌握自己的行为了? 她竟然不知道自己表现得那么在意。 “可能是……很少看到你露出这样的表情。”科里福说。 对这件事情,科里福的感觉比其他人都要深一些。 他是在星辉认识的菲特奈,那时候他们经历的一系列事情,虽然不能说培养了多么深厚的感情,可科里福对菲特奈的性格所存在的认知要比其他人更直白一些。 她向来是个镇定的人,不会为什么人而事情改变自己的情绪。 哪怕事关生死。 但是今天的菲特奈似乎有些超出自己的那些想象了。 “是吗……只是,像是他那样的人,会那么轻易地,死去吗。”菲特奈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尽力地掩饰好自己脸上的情绪,说道。 “不知道,仪式上,那个家伙逃掉了。一个魔法师能够独自使用空间法术,我都要怀疑,凭着这个,他能够超越绝大多数的魔法师。”科里福叹了一口气,“只能指望那位住在安森迪尔公国的贤者大人能够阻挡他的复仇了。” 空间和时间。 魔力可以作为能量源去获得一些平时在自然中无法获得的力量,但是那不是毫无限度的——换句话说,取决于人体能够承受的魔力上限。 按照菲特奈的理解,空间和时间的法术犹如禁咒,是普通魔法师的魔力无法支撑,或者说,魔法师无法完全支撑的法术。 但是艾德做到了——还是在那样虚弱的时刻。 “不过,至少可以安慰自己……他只能使用空间法术,而不是时间法术……”科里福苦笑了一声,“否则的话,按照他那可怕的行事,我们只怕是要被击败得干脆呢。” 菲特奈沉默不语。 空间法术在书籍中被提到的部分一般是概念,所谓的实战记录只是零星的记载,但是那也比时间法术要好。 时间法术,仅仅存在于理想中。 从来没有人可以做到。 “科里福先生。咦,这是……”这时,他们已经来到了安森迪尔公国的马车前——那一架外表简洁大气的马车外,站着的人是克里斯蒂,她看到科里福后,显然是已经清楚他会来,因此态度很自然,不过当视线落在菲特奈身上时,就稍微有些迟疑了。 “克里斯蒂。”菲特奈只是缓缓道。 她们已经有很多年没见,当初的事情,两人都没有准确向对方表达过看法。 两人的关系十分微妙。 “菲特奈·威兹德姆吗……艾德喜欢的那个人啊——居然亲自来接我们?克里斯蒂杀了艾德……你现在是来报仇的吗?”马车里传来一个声音,菲特奈皱眉,看到戴茜·米德鲁斯从马车上走下来,她的神态一如既往。 “你是什么意思。”菲特奈眯起眼睛。 “不过你就算是想报仇也没意义啦,那家伙死透了,根本没有再出现哦。” 第四百零三章 被称为“胆小”的缘故 “艾德·安森迪尔,确实死了。不过我想,这对菲特奈小姐而言,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吧?” 之后,克里斯蒂在她还没有来得及说话的时候,“解围”。 那家伙,根本就没有……回去吗。 夜晚,菲特奈在拉克城的城堡,自己的房间中。 城堡里的窗户有足够的空间让瘦弱的她靠着大窗坐下,她歪着头,望着清冷的月光洒在这古老的建筑上。 她现在什么也不想做。 习惯了规律的她此时本该睡觉了,可此时的她却觉得毫无困意。 “真是……奇怪啊。”菲特奈轻声道。 =============================== “在这胜利之地,愿属于路德王国的光辉永远伴随着你。” 清晨,暖洋洋的光芒落在了城堡中央的广场中,盛装的国王站在广场的中央,但是他并不是今天的主角——而是那一位握着剑,单膝跪地的少女。 她少有地将白金色的长发编成辫子,整齐地盘在脑后,蓝紫色的眼睛中带着一缕严肃。 这一位瘦弱的少女,握着剑的手上戴着一枚带着黑雀标志的宝石戒指。 威兹德姆家族的继承人,那位曾经被怀疑为威兹德姆家族第一位,也是路德王国第一位公爵的少女,在经历了可以称作颠沛流离的旅程后,回到了“原点”。 “路德王国的荣光,永在。” 她是菲特奈·威兹德姆,也有人喜欢称呼她为菲特奈·弗雷顿。 总之,是一位可以被载入史册的传奇之人。 耳边响起的掌声可以证明这些,但是却不是现在的她会在意的事情。 仪式结束后,菲特奈将仪式用的剑递给了仆人,朝着场外走去。 “很感谢你,洛奈。”但是她在走进建筑时,听到身后响起的声音——米塞朝着她走来。 “陛下不必那么说。”菲特奈没有停下脚步,“如果不是你的支持,我想继承爵位这件事情还需要费一番功夫。” 有那么一阵的沉默。 “我听说……你是一个很注意‘交易’的人。” “陛下为什么这么说?”菲特奈因为米塞这句话而停下了脚步。 “大概是这一段时间下来的感觉——不过或许是这样的人,才能做到如此的成就吧。”米塞露出了一个苦笑,“既然你当初替我做了那么多,还写信告诉我昨天会发生的事情,我想,这点事情对你来说,是很合适的报酬。” 菲特奈想起了那一封写给米塞的信。 “什么信?陛下,我不是很明白。”菲特奈装作并不知道这件事情,“陛下有时候确实让人惊讶,我一直以为在那样的情况下,你会选择妥协——因此这些事情应该归功于你自己。” “洛奈,有时候,我并不认为你这样一直默默地去做,会是什么好事。” 菲特奈一愣,不知道该说什么。 “如果你承认的话,或许我可以安心地娶安森迪尔公国的瓦内萨小姐。” “瓦内萨小姐,是一个很好的女孩。”菲特奈缓缓抬起头,“我从科里福先生那儿听说了王国与安森迪尔公国的合作,这是好事,至少,长弓手军队不会再……” “这方面,你是个胆小鬼。” 米塞打断了菲特奈说的话。 “不过,我也是一样的。”菲特奈背对着米塞,但是能够感觉到他笑了。 菲特奈一直认为米塞对自己的感情是一个错误,她本来也以为,回避是不想为了让这种微妙的君臣关系变得难以控制。 但是……似乎也暴露了自己在这方面的无能。 “我今天下午会和克里斯蒂小姐详谈合作的事情,现在毕竟是在海瓦格领地上,所以我希望你今天下午可以出席。”米塞再次开口时,语气比起之前,已经没有了除了身为国王之外的其他情绪,“今晚,会和现在尚在拉克城的贵族谈到接下来的事情,身为威兹德姆公爵,请……不要缺席。” “是的,陛下。”菲特奈迟疑了一会儿,才回答。 接着她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那是与米塞往相反的方向。 ================================= 拉克城之战的胜利鼓舞了很多人,而那些受到了贞德的光辉洗礼的平民,也忽然明白了“意义所在”。 令人庆祝的是与安森迪尔公国的联合。 在拉克城之战胜利后的第二天,路德王国和安森迪尔公国的协议正式签订,米塞和瓦内萨的婚礼也将在一周后举行。 这已经是筹备时间最短的国王的婚礼了。 看样子这其中的准备时间也是贵族们的休息时间,不过所谓的休息时间中,菲特奈的真实情况是忙碌了一段时间后才获得所谓的休息。 忙碌什么? 首先是斯图尔亚和迪克来到拉克城,斯图尔亚和她汇报了菲特奈离开后,发生在夏芙林领地里的事情。得知夏芙林领地的安全问题依旧值得担忧,菲特奈便打算让优利卡带着她的人回到夏芙林——毕竟夏芙林只能依靠这一支力量。 小插曲是,优利卡虽然爽快地让迪克将自己带来的人带回去,自己却坚决地留在了菲特奈身边。 理由不详。 另外值得忙碌的事情是,成为威兹德姆公爵之后,菲特奈需要抽空,或者干脆说绝大部分的时间都用在认识海瓦格领的那些贵族上了——未必需要举行宴会,最基本的见面是必要的,这一切则由费奇安排。 =========================== 当她终于忙完这一切的时候,距离米塞的婚礼只有两天了,拉克城被简单地装点,人们的脸上终于出现了笑容。 不过,那种看起来可以稍微松一口气的气氛并不是完全真实的。 菲特奈一向知道路德王国表面上常常平静,但这永远不意味着这些平静下不存在着暗流,尤其是在真正地加入这一切的中心时,更深地感受到了这一点。 “回皇室领地探查教廷现在的实力……吗。”这个改了地点的路德王国会议里,菲特奈作为出席者参与其中——她不是第一次参与路德王国会议,只是自己还在德莱顿时,那些会议都是不被自己在乎的小事而开的,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对,人数不重要,重要的是人选。”罗伯特点头。 这一位管理着“德莱顿之盾”的将军,自从拉克城一战后,对菲特奈的态度要好了很多——正是因为他对自己的改观,在军事方面,菲特奈想要开口也不那么困难了。 不过,罗伯特对她的态度没有变化也无所谓,毕竟她是名义上的黑雀军队的管理者。 说回罗伯特的提议的原因——那一战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教廷军队中不少人在最后逃跑了,这些人没有被完全追回,教廷军队更是直到现在都没有消息。 那个时间,情况不明白,并不能指责他们没有派人去追踪。 “我有个合适的人选。”菲特奈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以前有一位仆人,名为埃利奥特。” 这件事情交给他再好不过了。 第四百零四章 充满疑点之人 埃利奥特从海因城回来之后并没有遇到什么事情,整个人都觉得无聊得很,他不是战士,也不喜欢生活在贵族中间。 哪怕是对他而言有些仇恨的莱莉雅,也没有功夫管他究竟在做什么。 值得一提的是,在教廷军队突袭德莱顿的时候,他并不在德莱顿,当知道了这件事情后,自顾自地跑到了拉克城,刚好遇到到达拉克城的菲特奈。 之后又闲了下来。 在得知菲特奈的要求后,他正好愁着没事做,爽快地答应并动身了。 菲特奈和他说完这件事情后,在房间里展开了一张地图。 当情况稳定下来之后,就需要去猜测对方的作为了。 瑟坦因控制了整个教廷,但是教廷本身并不是一个在军事上具有压倒性实力的势力,原本便是作为路德王国信阳支柱的他们,即使可以制造出狂热的信徒,但未必是能够在战争中取得绝对胜利的人。 在拉克城之战失败之后,瑟坦因手里有怎么样的力量,他又有怎么样的打算,目的是什么? 瑟坦因·阿伦纽…… 菲特奈皱了皱眉,她今天穿着像是往常一样颜色单调的衣裙,披散着头发,在地图旁徘徊,手有意无意地敲着地图的边缘。 控制教廷,发起战争,目的是……复仇? 菲特奈对瑟坦因的认识并不深,和他相处过的时间里,她怀疑两人都以逢场作戏的态度面对彼此,加上他在教廷的所为,她可以完全相信,自己不能用对过往的印象来评判那个男人。 恐怕,需要更多的资料。 菲特奈呼出一口气,想了想,接着走出房间。 “喵。” 就在她拉开门时,门外有一个黑色的身影蹿入,它在菲特奈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窜到了她的肩头,吓了她一跳。 “你去了哪里?”菲特奈看着那只蹭了蹭她的面颊的黑猫,僵硬的身体渐渐松下来,叹了一口气,她用手指轻触它的脑袋。 小黑猫只是喵喵叫。 真是奇怪的猫。 菲特奈沉默了一会儿,到底是没有将它从自己的肩上赶下来,而是带着它朝着议事厅走。 这段时间,议事厅里里总会有不少人。 主要是军事上的安排,以及那些在德莱顿失守后需要处理的问题。 一般情况下,菲特奈不喜欢跑到那个地方——关于领地里的事情有费奇代劳。具体原因,大约是…… “洛奈?”菲特奈刚走到会议厅门口便听到有人喊她,她转过头,发现是和克里斯蒂走在一起的科里福。 “啊,刚好要找你。”菲特奈说道。 科里福有些意外,正准备说些什么时,发现克里斯蒂似乎在盯着菲特奈看,于是说道:“克里斯蒂小姐……” “抱歉。只是想确认一件事情。那么我自己去找陛下吧,麻烦你了。”克里斯蒂摇了摇头,朝前走去。 菲特奈感觉到,克里斯蒂在经过她的时候,眼神似乎有意无意地落在她身上。 虽然没有恶意。 “那个……找我有什么事情?”科里福的话令菲特奈回过神,他说完后顺着菲特奈的视线,克里斯蒂在那儿转了一个身便消失了,“那个女人……有时候还挺奇怪的。” “科里福先生,你倒是不害怕在我面前说这些事情。”菲特奈想了想,将肩膀上的黑猫抱在怀里——小黑猫先是挣扎了一会儿,接着忽然安静下来,静静地由菲特奈抱着。 “我们去那边说吧。”科里福笑而不语。 他们都知道彼此的身份和有过交集的过往,只是没有明说而已。 “调查瑟坦因的过去……原来是他控制了教廷?”科里福和菲特奈到了隔壁没人的房间里,听到菲特奈想要调查瑟坦因,并且告诉他瑟坦因在海因城里做的事情,他不由得感到意外,“你没有告诉陛下这件事情?” 菲特奈摇了摇头:“表面看起来……太离奇了。” 阿伦纽家族在过去,身份十分尴尬,因为那时候并没有达尔提案,那种通过购买的方式获得的爵位实际上很被传统贵族看不起,虽然现在依旧有这样的心态,可是当初的看不起不仅包括暗地里的消遣,也包括明面上的为难。 “低微的身份,却获得了教皇的信任,这个过程用的时间也并不长——这并非是个人的天赋就可以做到的事情。”菲特奈继续说。 “所以你怀疑阿伦纽家族背后还有什么秘密?”科里福沉吟,“确实让人惊讶,不过若是真正卑微的家族,当初,威兹德姆公爵也不会让你嫁给他了。” 菲特奈一愣,像是才想起这件事情。 父亲大人当初将她嫁给瑟坦因是出于什么原因?那毕竟是地位卑微的家族。 知道这件事情的人…… “加布里尔夫人现在在什么地方?”菲特奈皱了皱眉。 “确实……现在可能知道这件事情的人或许有她一个……她现在也在拉克城里,最近才醒过来,还不确定恢复的情况。”科里福说道,“另外,要查瑟坦因恐怕有些困难,德莱顿皇家图书馆的东西几乎没有被带出来。” “我知道了。”菲特奈点了点头,“帮我留意一下吧,我记得管理档案的大臣与你的关系不错。” 科里福终于知道为什么菲特奈要为了这件事情找他了。 “好吧。”科里福应下了。 菲特奈道了一声谢,往外走去。 “洛奈,”突然,科里福说道。 菲特奈停下脚步,转头看他。 “昨天,克里斯蒂告诉我,雷蒙受了点伤,留在了安森迪尔公国。”科里福沉默了一会儿,说,“撇开这个不说……安森迪尔公国是怎么知道这些发生在路德王国的事情的。” 科里福想说,或许…… “他没有理由帮助路德王国。”菲特奈已经察觉他在说的人是谁,却说道。 菲特奈的语气平静而肯定,可是又未免太过肯定了,她向来是不会否认某些可能性的人——说完这些后,她似乎感觉到了这一点,有些恍惚。 “喵。”小黑猫趁着她恍惚时挣扎地从她的怀抱里跳出来,再度跳到了她的肩膀上。 第四百零五章 被遗忘的过去 菲特奈带着小黑猫去找费奇。 那些曾经知道威兹德姆公爵的打算的人,除了加布里尔夫人莱莉雅之外,就只剩下费奇了——身为威兹德姆家族宅邸的管家,他一直是一位重要的角色。 只是仆人和主人的身份问题,在威兹德姆家族一直是很需要注意的问题,威兹德姆公爵未必会将那些事情告诉费奇。 不过会有某些不一样的角度。 “威兹德姆公爵大人……为什么要将您嫁到阿伦纽家族?”费奇听到菲特奈问的问题时,不由得一愣。 菲特奈坐在椅子上,抚摸趴在腿上的小黑猫的毛,点了点头:“有些好奇。” 费奇知道这些事情或许不是好奇那么简单,但是当然不会问太多:“这件事情,大约是因为,阿伦纽家族,一直是教廷忠诚的信徒的关系。” 菲特奈有些意外:“忠诚的信徒?他们不是以宝石生意起家的家族么?” “确实是这样的,但是阿伦纽家族也是忠诚的信徒。大人曾经是希望他们能够帮助你进入教廷,这样,哪怕是……”费奇适时打断了自己的话。 某个家族是什么忠诚的信徒,并不是令人意外的事情。 菲特奈才知道自己忽略了这一点。 “但是……阿伦纽家族,未免也……” “阿伦纽家族当初掌握着一块十分重要的矿脉,因而会得到爵位,虽然这些事情令其他的贵族们感到不满,不过我认为,他们或许也算是出色了。另外,大人的考虑估计还有,瑟坦因先生的姐姐,嫁给了加布里尔公爵的弟弟。”费奇说。 贵族们的联姻关系错综复杂,这是可以理解的,但是…… “加布里尔家族?他们有必要这么做么?”菲特奈不能理解的是,加布里尔家族中有人娶一位并不出众的家族的女子的原因。 家族联姻总是看重家族之间的利益平衡,当初菲特奈在觉醒仪式上的失败使得她的价值远远配不上自己的身份,加上阿伦纽家族的提出,以及那与教廷的关系、矿脉多重利益才让这桩婚事成立,但是,对于加布里尔家族而言,就显得很没有必要了。 更何况那桩婚事在菲特奈和瑟坦因之前。 “这件事情,我知道的并不多。”费奇很抱歉地说道。 “好吧,那位小姐还在世么?”菲特奈问。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她在714年的玫瑰五月去世了——在那前后,加布里尔夫人还来拜访过大人,是那几年她来海瓦格领地最频繁的一次。” 714年的玫瑰五月。 “那时候,阿伦纽家族已经……”菲特奈欲言又止。 费奇点了点头。 哪怕时间未必和自己之前知道的吻合,可是对一个家族的摧毁并不是一天完成的,前后有时间的差异可以理解。 看样子,瑟坦因的姐姐的死与威兹德姆公爵“善后”没有什么关系,可是……加布里尔夫人的拜访,又格外地引起人在意。 “费奇,我想去拜访莱莉雅姑姑。”菲特奈当即道。 她没有那么多时间。 “好的,我会安排好的。”费奇当即道。 当费奇去安排这件事情时,菲特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她的视线再度落在了房间中的地图上。 菲特奈微微俯下身,让小黑猫从自己的肩膀上跳下来,并且将它提到了门外:“在外面等下我。” 说完,她把门关上了。 深呼吸一口气,菲特奈再度走回房间里。 “这些事情……”她看着自己的手背上的纹路越来越清晰,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情绪,轻声感慨,“咦。” 她本来想唤醒召唤阵,可是却发现手上出现了一道若隐若现的纹路。 这是什么? 每一道纹路都有着自己的意义,每一次成长则意味着技能的进步,很少会出现“多出来的纹路”的情况。 自己完成了击败黑太子爱德华的任务,那显然是从这个任务中获得的某些“奖励”。 只是…… 菲特奈有些后悔自己没有对那个游戏上心了。 她盯着手背上多出来的纹路,它仿佛感觉到了菲特奈的意志,因而窜起——菲特奈呆呆地看着这一切,直到那道纹路浮到了面前,渐渐地形成了一个半透明的画面。 那样的设计,出现在这个世界里显得十分怪异,对菲特奈而言,陌生又熟悉。 这是……邮箱吗。 里面只存存着一封信。 菲特奈伸出手,忽然发现自己的手在颤抖。 “要怎么样,才能若无其事地再看她说的话啊。” 脑海中闪过了某一句从自己嘴中说出来的话,她深呼吸一口气,还是点中了那唯一的一行。 面板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渐渐清晰起来的身影。 那是一个女人。 “小洛,有没有想妈妈啊?” 那个含笑的女人,开口的第一句话便让菲特奈陷入了沉默。 “没有。”她说。 但这仅仅是影像,是…… “我不在家的时候,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玩啊——哎呀,不要再吃那么少,多出去玩呀。”影像上的女人继续笑着说,“我就要回家啦,上次给你发的玩偶和挂件你喜欢哪个?还是都喜欢,撒娇的话我会把它们都带回去的。” “都不喜欢……”她的嘴角抽了一下。 “我不在家的日子里,过得怎么样呢?”女人问了一句。 菲特奈没有说话。 “有没有交到朋友。” “没有。” “好啦,看来要赶路了呢,很快我就回来了,不要太想念我啊!” “本来就没有。” 菲特奈下意识伸出手,忽然想起来,自己当初,就是在这个时候,不耐烦地关掉了这一条信息…… 但是…… “啊,对了。”那个女人本来要转身离开,可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又转回头,“走向”她,“有些事情,还是告诉你比较好呀。” 这是……之前被自己忽略的部分? “你和你爸爸很像呢。无论发生了什么都很冷静,虽然他总说你冷静得太过分了一些——但是,不管怎么说,小洛都是善良的孩子啊。”女人微笑地看着她,“所以不管其他人说了什么,那些事情都不太重要。” 第四百零六章 若有缓解思念之物 菲特奈忽然想起来,那一个被自己带到这个世界上的游戏系统里拥有储存信件的功能,但是它并不完善,一直没能被好好地使用。 但是却阴差阳错地将一封,自己“生前”,收到的唯一的一封信件保存了下来。 “小洛,一直都是一个善良的孩子啊。”影像中的女人轻声说道,“那么,要不然来和我说说话吧?我下飞机就会看到哦。” 菲特奈站在那一层影像的面前,似乎没有什么要说的,一直沉默。 “谁要……和你说话啊。”最后,她好像终于无法支撑了一样,声音有些沙哑,“就是因为你……一直有这样莫名其妙的自信,所以一直放任着我用那样的性格面对其他人……还老是问我有没有朋友这种问题——怎么可能会有? “来到这个世界更惨,牵扯到一些奇怪的事情,谁也救不了,我都快要麻木死亡的感觉了……真是可怕啊。 “所以……为什么当初飞机失事的人是你而不是我呢?像你这样会说很多,也做得很好的人,好好活着不是更好么。我会好好活着么……反正我已经死了。” 菲特奈很少这样不压抑心里的感受地一口气说完心里的话。 最后顿住了,没能继续说下去。 安静的房间里,只有少女那比平时激动而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片刻后,她握了握拳头,伸出手去,因为她的伸手,一个小一些的屏幕浮现,提示着她是不是要删除这一封信。 反正……这些回忆,也没有回忆的意义了。 “对了,小洛,有没有遇到喜欢的人呢?”女人的身影却在这个时候再度出现的时候,菲特奈心想“还来”的时候,她的话令自己愣住了。 少女的苍白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因为不曾想过一些事情而有的诧异。 她下意识想要否认,但是却说不出口。 如果是其他的人,她或许会直截了当地说“没有”。可是…… “有……一个躲起来的,糟糕的家伙。”菲特奈叹了一口气,抬起头,看了一眼天花板,“但是……或许,总觉得,只有你们才会有那种奇怪的自信。” “每次和小洛说话总是滔滔不绝的,真是不好啊——那么,我要去赶飞机啦,下飞机后能看到你的回信最好了!爱你哦!” 这里……才是结束。 菲特奈静静地看着她的身影一点一点地消散。 那个笑容,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以前的她曾无数次地感到厌倦,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可以轻易地笑得如此开怀。 “我很……想念您。”虽然是那么地想着,但是菲特奈看着那道身影即将完全消失时,脱口而出。 因为这令自己也意外地举动,她的手不自觉地落下,碰到了确认删除的按键。 “等……”菲特奈意识到这些时,已经无法阻止了。 沙…… 等菲特奈反应过来后,便不自觉地坐在地上。 召唤的法阵出现,它不受菲特奈的控制,纹路延伸,越过她,缓缓升起。 “这是……真是败给这东西了。”菲特奈感觉到那召唤的法阵自己运作时,一种无力感缓缓地涌上心头。 算了……反正,这也是本来的目的吧,但是,这个样子……怕是没办法好好地面对新的召唤者。 直到那个身影凝固,朝她伸出手:“咦,你就是我的主人吗,地上不凉吗?起来吧,我们一起去征服罗马。” 菲特奈一怔,抬起头,发现竟然是一个金发的女人。 “你……”她忍不住说道。 那个女人,虽然没有一张十分出众的脸,却有着十分沉稳的气质,她轻而易举地将菲特奈拉起来:“在下,汉尼拔?巴卡。” “女人?”菲特奈觉得自己或许还没有清醒过来。 “啊这个的话——没想到刚出现就被这样的问题。没办法,因为,不是‘真实’的存在。”汉尼拔松开手,她穿着以轻便为主的大地色服饰,朝窗户的位置走去,“毕竟,如果完全按照所谓历史上的描述,我将没有办法和你沟通吧。” 菲特奈若有所思,她向后退了两步,靠在墙上,勉强让自己的状态恢复。 “啊……战争吗?”汉尼拔看到窗户外,街道上那些来来往往的士兵,不知道是期待还是感叹,“我可以去看看吧?” 菲特奈点了点头。 汉尼拔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那位……军事天才吗。 菲特奈没有说话,觉得状态有些糟糕,本来只是想将召唤者召唤出来,以应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但是……发生了这些事情让她怎么保持平静。 她的眼前闪过了一些本来被她“忘记”了的画面。 累得只想睡一觉。 于是菲特奈索性走到床边,什么也不管地倒下。 这几天她常常彻夜无眠,因而这种只想睡着的时候,轻而易举地便陷入了沉睡。 “喵。” 睡着之前,她听到了猫叫声——她似乎答应那只小黑猫只需要等一会儿的。 可那种感觉只持续了一会儿——她睡着了。 梦中依稀地出现一些声音,在身边漂浮。 她静静地听着,沉默着,随着那些声音漂浮。 隐隐约约,她感觉到有人拉住她的手。 痒痒的。 “唔……”她呼出一口气,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手被人握在手里。 她本该惊讶的,但是在看清来人时,却因为某些情绪从心中化开而一时间说不出话。 那是一名坐在床沿的黑发青年,他俊美的脸上挂着一抹虔诚温和的笑容,一只手正小心翼翼地托着菲特奈的手,在感觉到她醒来并看着他时,脸微微地偏了一个角度,笑意更浓。 “晚上好,洛奈。” 菲特奈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缓缓地坐起来,望着他:“艾德,你……是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吗?” 比如,夜晚闯入别人的房间。 艾德一愣,接着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轻笑出声。 接着他微微垂下头,吻在了菲特奈的手背上。 菲特奈一怔,微微别过脸,感受到他的目光后又转回去,像是将这几天来那些压抑在心中的东西呼出来一样,朝他笑了笑:“欢迎回来。” 这次换到艾德愣住了,他的笑容渐渐消退。 “你怎么了?”菲特奈看到他的表情变化,忍不住道。 艾德没有回答她。 在他眼里,那个刚睡醒的白金色发的少女,苍白的脸上似乎因为他的到来微微泛红。 这其实是个很漂亮的人。 菲特奈看到艾德没有反应,想和他说些什么,可是忽然看到他的脸在自己的面前放大。 第四百零七章 于心底蔓延的悲哀 菲特奈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人渐渐逼近,直到唇上有温热的气息传来。 他在……吻她? 艾德的一只手缓缓地抚上她的面颊,另一只手则缓缓抬起她的下巴,加深了这个吻。 菲特奈看到他微微垂眸,浓密的睫毛下,海蓝色的光若隐若现,像是月下静谧的海面,让人流连。 直到她有些喘不过气。 “喂……”菲特奈在唇分开后朝后退了退,也没有对上艾德的眼神,或许是害怕被吞没在那种她并不适应的海洋中。 “洛奈……我怕是已经忍不住爱上你了。”艾德轻声开口。 略微沙哑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柔和,让人深溺其中。 “为……为什么。”菲特奈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有些恍惚。 艾德闻言,脸上似笑非笑,俯身,在她耳边轻声地说了些什么,菲特奈的脸上原本只是有些红,随着他的话红得更明显。 艾德抬起头看到她这个样子,仍旧拉着她的手,并没有说话。 “你……没有回去吗,安森迪尔公国?”菲特奈觉得自己不能再说这个话题了,于是问起了另外的事情。 “克里斯蒂说的吗?”他回了一句。 菲特奈点了点头。 “差不多。”艾德继续说,“我回去的话,就以派出军队而言都要一些新的安排……麻烦。” “你支持合作?”菲特奈有些意外。 “对我而言没有区别,算上你的话,没有不支持的理由。”艾德看了她一眼。 菲特奈发现自己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话了。 “睡吧。”艾德笑了笑,将手放在她的头顶上,揉了揉她的头。 菲特奈本来想说自己并不困,但是在他的气息包围下,或许是心中的压力有所减轻,故而真的感觉到了一丝困意。 于是乖乖的躺了下来,闭上眼睛。 望着菲特奈毫无戒备的睡颜,艾德却缓缓地叹了一口气。 “喵。” 他依旧握着菲特奈的手,目光放在了那房间中的猫身上。 “辛苦了。”艾德说。 小黑猫和他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暗蓝色的光,那只猫最终从窗户离开了房间。 ============================= 清晨,菲特奈睁开眼睛时,发现房间里并没有那一位黑发的青年。 她叹了口气,理所当然地觉得自己或许是最近太过寂寞了些。 她看了一眼天空,觉得时间还早,于是转头去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服,当她再来到房间的大厅时,费奇已经带着女仆将她的早餐拿来了。 “大人,加布里尔夫人说,她随时欢迎你的拜访。”费奇帮她将椅子拉出来,说道。 “好的,辛苦了。”她回答。 莱莉雅·威兹德姆伤得很重,但她又确实是个强悍的女人,因此没有在那场危机中死去。 菲特奈是后来得知的那件事情,吉恩·加布里尔串通教廷,让威兹德姆家族孤立无援,并害死了威兹德姆公爵,被莱莉雅发现后又试图杀了她。 最后在其逃亡时被一位神秘的冒险者所击杀。 “那位冒险者呢?”吃过早餐,在前往莱莉雅所在的路上,菲特奈问费奇。 “听说在军队里做一些事情。”费奇回答,“名字似乎是……” “不重要。”菲特奈打断了他的话。 他们很快来到了莱莉雅的居所。 费奇在外面等候,菲特奈由莱莉雅的一位忠诚的仆人带到了她的房间。 此时那个女人正靠着枕头,手里拿着一杯茶。 “好久不见,加布里尔夫人。”菲特奈咯到她,缓缓对她行了一个礼。 她们已经有很长时间没见了,莱莉雅依旧是个看起来严肃的女人。 “来得真快。”莱莉雅看了她一眼,“公爵的身份和生活都还适应吧?我记得即使现在是战争时期,那些规矩也很多。” “还好。”菲特奈简单地回答,后来想到莱莉雅的严格的习惯,补充了一句,“我会尽力做好的。” “我知道你能做好。”莱莉雅却说。 菲特奈不由得有些诧异。 “当初……你逃出路德王国时,我起初是愤怒的,但是……你是唯一一个做到这一点的人。”莱莉雅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哥哥愿意为你做那些事情并不是偶然——你破坏了规矩,也打破了那面墙。” “可是,对我而言,那是自然而然的。”菲特奈顿了顿。 “那是你的看法。”莱莉雅毫不客气地道,“既然你能够做到那些事情,我也没有理由为难你——找我有什么事。” 她倒是一个直白的人。 菲特奈的脸上闪过一丝自嘲,接着问起莱莉雅,有关于瑟坦因的姐姐的事情。 “那个女人……”莱莉雅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是吉恩的情妇。” 菲特奈对这个直白的回答感到意外,尤其是内容。 “吉恩的弟弟是个懦弱的家伙,但是也要比吉恩那种胆大妄为的蠢货要聪明。”莱莉雅说起这些时像是一个旁观者,语气冷淡,“他知道吉恩塞给他一个令人唾弃的家族的女人是为了做什么。” “我听说……她死在……” “是我杀的。”莱莉雅干脆地承认,“吉恩有很多情妇,我为了避免出现乌兹尔德家族那些破事,干脆做得坚决一些——史丹尼,他并不喜欢家族里的事情,但是为了大局,他必须成为继承人,并且,吉恩的情妇如果生下了孩子,我怕那个蠢货怎么都会找到史丹尼,想方设法地换继承人。” 一切是为了家族利益。 吉恩·加布里尔,身为加布里尔公爵却有在外找情妇的习惯,这一点触怒了莱莉雅·威兹德姆这个强势的妻子,加上史丹尼·加布里尔,他们的儿子,对家族的一切都不感兴趣。 一方面是为了获得“自由”和私欲的寻欢,另一方面是顾及着家族利益和个人尊严的决绝的残杀。 “史丹尼先生的死……”菲特奈忽然间明白了什么。 “没错。”莱莉雅终于对这些事情有了情绪,手死死地攥住被子,冷冷道,“那个蠢货……居然以为史丹尼死了,我就会不管他那些肮脏的蠢事!” 最终牺牲了一位年轻人。 令人……难以形容的悲哀感在心中蔓延。 第四百零八章 危难与不可分辨的对错 史丹尼·加布里尔。 菲特奈想起了光辉对他的评价,想起了他做的那些事情,他的心愿,他的不甘。 “史丹尼先生,是一位有着伟大理想的牺牲品。”菲特奈打破了沉默。 莱莉雅没有说话。 菲特奈觉得她或许是不赞成自己的想法。 算了……如果她真的能够放下那些家族利益,或许就不会逼迫着自己的儿子一定要成为继承人。 但是,吉恩又是正确的吗? 这一切本来就没有对错可分。 这是最令人无奈的地方。 “那么……您好好休息,我先走了。”一切没有了悬念,菲特奈没有了留下来的打算。 “我如果像是你一样,能够理解并且做出属于自己的选择,那么我早该察觉到他想做的是什么。”就在她走到门口时,耳边传来莱莉雅的声音——那个习惯强势的女人第一次用如此虚弱的声音说话。 如果…… 没有如果。 菲特奈轻轻叹了一口气,打开了门。 ============================= 菲特奈现今住在城堡里,想要在居所与贵族们讨论的中枢来往并不困难。 但人流也混杂了许多。 一路上她看到许多皇室的仆人,正在忙着摆放鲜花,为这一座城堡加上装饰。 明天就是……婚礼。 “给陛下的礼物,准备好了吗?”菲特奈突然想起这件事情,转头问费奇。 “已经准备好了,请您放心。”费奇恭敬地回答。 菲特奈从来不想管这些事情。 只是,忽然有些感慨。 她朝着会议厅走去。 “大人。”路上,她偶遇了蒙森,发现她时,蒙森朝她行了一个礼,“我听说您的那位仆人已经回来了。” 埃利奥特?那么快? “他在哪。”菲特奈说。 “听说他似乎想去找您,但是因为找不到,去了会议厅。”蒙森回答,“是很紧急的情况,我们都被叫到了会议厅。” 菲特奈加快了脚步。 当他们走入会议厅时,感觉气氛有些凝重。 菲特奈扫了一眼会议厅里的人,这些人里自然有米塞和罗伯特,最让人在意的埃利奥特似乎是人们的焦点,但是他显得有些不耐烦。 “洛——大人!”埃利奥特像是其他人将视线转移到了菲特奈身上,如释重负。 “怎么了?”菲特奈皱了皱眉。 “塔夏波尔,被偷袭了。”埃利奥特想了想,决定直接将事情说出来。 菲特奈皱眉。 埃利奥特离开拉克城两天不到。 “有塔夏波尔的人来吗?”菲特奈于是问。 “是英格里德。”克里斯蒂代替埃利奥特回答了这个问题。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菲特奈表情冷下来的时候情不自禁地释放着令人感觉有些无法呼吸的威严。 确实是塔夏波尔被偷袭了。 本来想要去德莱顿的埃利奥特却在路上遇到了受伤的英格里德,知道了这件事情,但是也仅仅是知道了这件事情——英格里德此时陷入了昏迷。 “迪克已经回塔夏波尔了。”埃利奥特忍不住说道,“不需要太担心……” 除了那些人的安危,让菲特奈在意的是,瑟坦因为什么要攻击塔夏波尔。 英格里德说的是“塔夏波尔”,那么就不是夏芙林领地,甚至不是休灵顿。 为什么? 菲特奈忽然明白,这里的氛围如此凝重的原因了。 瑟坦因的作为,他们几乎都难以捕捉。 菲特奈忽然注意到,在一群因为不了解瑟坦因的所为的理由而表情凝重的人中,米塞担忧的表情却有些不同。 “他在找‘钥匙’。”在沉默中,一个声音清晰地响起。 猜到这个声音属于谁的人都是统一的惊讶——待那个黑发青年真的出现在会议厅里时,人们则是神色各异。 菲特奈看到他,艾德,忽然不知道自己的心情是怎么样的。 昨晚的事情…… 她没敢想下去。 “艾德·安森迪尔?”米塞看到他,十分惊讶,“你不是……” “那些事情不重要。米塞陛下,如果这时候还想不到瑟坦因想做什么的话,会让你的贵族们困扰的吧?”艾德似笑非笑,就站在菲特奈身边。 人们的注意力转移到了米塞身上。 米塞欲言又止,他与艾德对视——在与那片蔚蓝色的海洋的对决中,能够势均力敌的只有菲特奈,因此米塞很快败下阵来。 “没错……”米塞显得有些无力。 “陛下。”罗伯特与米塞属于一个家族,此时也想起了什么,但深知这件事情是秘密而忍不住想要制止米塞。 “告诉他们吧。”米塞却摆了摆手。 反正不是他们说,艾德也会把这件事情捅出来的。 罗伯特欲言又止,终于在那些视线带来的压力下叹了一口气。 菲特奈想向前一步听清楚,但是忽然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抓住了。 艾德拉着她,将她带出了会议厅。 “你做什么?”菲特奈有些疑惑。 “我们走吧。”艾德朝她笑了笑。 那是属于少年的笑容,纯真无害——衬着阳光,无比地炫目又温暖。 “可是……”菲特奈没有完全被这样的笑容迷惑。 “你是想听我解释还是罗伯特解释?”艾德说。 “有什么区别吗?”菲特奈脱口而出。 “区别……你觉得呢?” 艾德将菲特奈拉到了一个没有人的房间里,他反手关上门,另一只手放在了菲特奈背后的墙上。 他们的脸忽然间靠得很近,菲特奈的嘴脸抽了抽。 好像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好吧。”大概是感觉到了菲特奈的无奈,艾德轻笑,叹了一口气。 “所以——到底……”菲特奈问。 “路上说。”艾德回了一句。 等等……路上? 艾德转头,在菲特奈的面前,他的背后,渐渐出现了一个漩涡。 “去——塔夏波尔?”菲特奈错愕。 “嗯,虽然让特里坦注意了,但他或许只能拖住他们。”艾德说道,他便菲特奈伸出手。 菲特奈没有迟疑地将手伸了出去。 见此,艾德握紧了她的手,没有说话。 菲特奈不是第一次踏入这种空间法术中了,只是当初的心情和现在完全不同。 她有些感慨。 第四百零九章 藤蔓一般的哀痛 米德鲁斯家族,这个统治着路德王国的家族已经存在了数百年,能够做到这一步的不仅仅依靠着长期积累的威势,以及——不可被攻破的力量。 【盾】是他们的代名词。 “传说,米德鲁斯家族在征服了夏芙林领地之后,获得了那个原本是国家的土地上的力量。” “那样力量几乎等于绝对的防御,是一个可以笼罩整块王室领地的炼金防御——那种古老的技术和黑枪一样,是难以被突破的。” “装置后来被分为两部分,一部分被放置在德莱顿,另外一部分在夏芙林领地的【统治之地】,不过,想要开启它需要米德鲁斯家族的权柄——也就是格雷徳的那一枚戒指。” “那东西名为【夏芙林之盾】,是米德鲁斯家族的秘密,本来知道的除了米德鲁斯家族之外只有一些重要的人,比如威兹德姆家族和教廷。” “瑟坦因知道黑枪军队的力量,已经不打算进行原本那种突袭的进攻方式了。” 这里是夏芙林领地,休灵顿,塔夏波尔。 枪炮的攻击让这里一片狼藉,阳光卷着尘土,在残垣断壁之中微微泛着晶莹的琐碎的光。 “这些……”菲特奈皱眉。 枪炮……能够做到这样的事情,只有黑枪……不。 “瑟坦因改变了策略,想要控制这里——加上德莱顿,在获得戒指之前,他可以控制这两个关键的地方。”艾德拉着她继续往前走,“甚至可以用教廷的方式强制开启夏芙林之盾。” 沙…… 菲特奈松开了艾德的手,艾德为此转头看着她。 “但是……这些攻击……”菲特奈看着他,蓝紫色的眼睛里的情绪凝固了一般。 这些攻击的痕迹,在这个世界上只有黑枪能够做到。 塔夏波尔、德莱顿,还有一个关键的因素便是自己一直随身带着的,格雷徳的戒指——即使教廷有办法用其他东西代替戒指,但是,有更简单的办法,为什么不用? 深知这一切,掌握着那些黑枪,能够最快地将她带到这里。 现在,恐怕是要将她带到控制着夏芙林之盾的地方吧。 菲特奈心底,有一种近乎可以称为痛苦的恐惧像是藤蔓一样缠上,让她连说话都觉得困难。 记忆中,那些占绝大部分的,讽刺、欺骗、伤害跟着藤蔓一样的痛苦涌上,让看着艾德的菲特奈向后退了两步。 用那样的表情看着她,还和她说那些话…… 到头来还是在骗她吗? 艾德依旧看着她,那双眼睛里,菲特奈看不出他的情绪——接着他抬起手,那些让菲特奈感觉熟悉又陌生的金属渐渐缠上了他的手。 宝石状的炮口朝着她。 菲特奈见此,握成拳头的手缓缓松开,仿佛在接受了最难以接受的痛苦后反而释怀了一般。 果然…… 她…… 砰——! 菲特奈眨了眨眼睛,猛地转过头,便看到一个手持着黑枪的人倒地——刚才,那个人便站在自己的身后的隐蔽之处,瞄准着她。 等等……那身衣服…… 菲特奈注意到了那个人身上的衣服。 这是…… 砰——砰砰! 耳边再次响起了爆炸声,但是这个声音显得沉闷很多——在距离他们比较远的地方。 “走吧。”艾德的声音响起。 菲特奈一愣,点了点头。 这些人,根本就是…… “他们要攻占塔夏波尔,但是……教廷哪里来的那么多军队?” 拉克城的会议厅里,听完罗伯特叙述的贵族们忍不住问。 教廷的军队数量,路德王国即使不知道准确的数字,但是大致的还是清楚的,当初教廷虽然成功地将米塞逼退到了海瓦格领地,但是那也是使用了全部的军队的结果。 瑟坦因哪里来的一支新的军队?要知道菲特奈为塔夏波尔留下了一些少数人所无法击破的东西守卫着那个夏芙林最重要的地方。 “不,还有一支军队。”米塞说。 米塞的话让他们的表情一顿。 “当初,有一支军队没有跟着我们离开德莱顿。”米塞缓缓道,“那一位名为契布曼的男人所控制的力量。” 塔夏波尔。 特里坦,那一位身手敏捷的,强盗团的首领,此时在塔夏波尔的残垣断壁中,躲避着那些分布密集的炮火。 当他一个翻滚,躲到了一截墙壁后,并听到那从身后传来的爆炸声时,微微皱眉。 那个叫契布曼的人,把黑枪改造得太恐怖了。 无论是火力还是攻击的频率,他根本没办法近身。 特里坦深呼吸一口气,抹了抹脸侧的灰尘,压低了身体,从一侧窜了出去! 契布曼——那个鹰鼻的男人现在远处,手持着一把泛着银光的黑枪,神情淡漠地看着那道黑色的身影出现,没有犹豫地冲着那边开了一枪。 特里坦的身影很快随着爆炸声被吞没在了烟雾里。 但是…… 契布曼的瞳孔一缩,因为那个身影忽然从烟雾里窜出,朝他扑来! 他猛地抬起手,黑枪对着他,光团从中疯狂地窜出! 当一切平息的时候,契布曼的脸色阴沉,双手握着黑枪,大口喘息——他的肩膀旁又一处划伤,鲜红的血从中流出。 他环顾四周,不敢放松警惕。 直到不远处出现了几个身影。 契布曼猛地抬起手中的黑枪,对着那一边——当人影清晰的时候,他的脸色陡然苍白。 手臂受伤的特里坦站在两个人靠后的位置。 艾德和菲特奈。 “契布曼。”菲特奈看着他,神情有些复杂。 她猜得到这种可能,但是却没有及时处理。 “菲特奈·威兹德姆,很久不见。”契布曼朝她笑了笑,但是他的身体依旧紧绷着,手中的黑枪对着他们——准确来说,对着艾德,“真是抱歉啊,‘背叛’了你。” “当初……唆使迪克的人,也是你?”菲特奈先是摇了摇头,接着道。 迪克并不知道格雷徳死时的准确情形,就算已经知道了——真实的情况中,很难将艾德看做一位杀死格雷徳的凶手。 除非有人刻意渲染了这个事实。 对艾德有如此深的仇恨,还掌握着这种黑枪技术的人,除了契布曼·卡塞悌,没有其他人。 “因为你说——你会杀了这个人,但是到头来,你却救了他。”契布曼眼中的凶芒露了出来,“你还指望我会忠诚吗?” 第四百一十章 被察觉而不可言说的关系 菲特奈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这也是没有办法评论对错的事情,有些事情她喜欢放任自流,然而…… “改造黑枪。”艾德这时开口了,他向前走去,步伐从容,“你倒是比你的父亲大胆得多了。” 甚至有一丝讽刺。 “艾德·安森迪尔!”契布曼的眼睛中充满了仇恨的光芒,似乎恨不得将这个男人撕成碎片,“如果不是你——他为什么会那么做?!即使是那样,你还要抛弃他们!” 菲特奈看向艾德——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那一刻,她觉得那个背影无比遥远。 “本来,制作这样的技术,是死者的技术。”艾德的话让这里的人一怔,“让你的家族走向灭亡的,不是我,是‘她’。” “谁?!”契布曼咬牙。 “艾伦蒂亚。” 艾德的话让人们陷入了沉默。 契布曼低着头,许久,他笑了,笑到肩膀颤抖——就像是哭泣一般。 “哈哈哈……艾德……你以为,这样好笑的笑话,我会相信你吗?!” 说完,契布曼抬起手,那些散落在周围的黑枪被缓缓地抬起,它们也在打颤,像是下一秒会落下。 “用艾伦蒂亚来掩盖自己的罪行——愚蠢!” 契布曼冷冷地看着艾德,那些枪口对着他,随着他的话,灿烂的光芒汹涌而出——! “艾德?!”菲特奈脱口而出,想要往前一步,却感觉有人拉住她。 “他不会有事的。”特里坦的声音传来。 光芒将几人吞没。 菲特奈感觉这刺眼的光芒有如经历亘古,当它消失时,再看周围的一切都有令人恍惚的错觉。 艾德仍然站在原处,哪怕是衣服上的褶皱都没有变化一样。 “怎么……可能?”契布曼瞪大眼睛。 菲特奈觉得气氛有些不对。 空气中的魔力弥漫着一种怪异的气息,她感觉,好像……契布曼…… 但是紧接着,她脖子后传来一阵剧痛,接着眼前一黑。 ================================= 菲特奈再醒来时,已经是晚上了。 她躺在床上,先是感觉到自己被人抱在怀里,微微抬头,便看到黑发青年闭上的双眼。 沉默了一下,她觉得自己这些天睡的已经足够多了,想要下床,于是手轻轻落在艾德的手臂上,但是看到他沉睡的样子,又担心自己的动作会不会打扰他。 让菲特奈有些意外的是,仅仅是将手落在他的手上,便让他“醒”了过来,他皱了皱眉,下意识收紧了手臂。 菲特奈一愣,接着看到青年埋头到了她的脖颈旁,有些凉的唇触到了她苍白的脖颈上。 “唔。”痒痒的感觉让她有些不适应。 为什么有种……他像是一只猫的错觉。 菲特奈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仅仅隔着白色的衬衫,让她感觉到他确实是一个与同龄人相比十分瘦的人。 他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艾伦蒂亚…… 艾德不是信徒,但是那句话里也没有敷衍的意思——更何况,本来,他不需要对契布曼做出任何解释。 是为了她吗?但是…… 为什么又在最后……那些不想让她看到的画面是什么?契布曼……死了吗?仅仅是不想让她看到那种死亡的画面? 究竟—— “对不起。”菲特奈叹了一口气,决定还是先道歉。 反正,他不想让自己知道的事情,自己根本无法从他口中了解。 菲特奈以为自己的话并不一定会被艾德听到,但是她忽然觉得脖颈上传来一阵刺痛,身体随之僵硬,但是却动弹不得。 感觉到脖颈那缓缓延伸向下的麻痒,菲特奈的脸越来越红。 他根本就是醒着的! 菲特奈意识到这一点时,手抓住了他的衣服,咬了咬牙:“够了……” 让她意外的是艾德真的应声停了下来,唇也缓缓离开她的脖颈。 “呼……”菲特奈松了一口气,才发现自己额角上有汗。 但是她紧接着感觉一道阴影落下。 唇被堵住,她瞪大眼睛,依旧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发生。 好像太……纵容他了? 菲特奈在想着自己是不是该动用【汇聚纹路】的力量时,忽然想到这个青年几乎都在用魔力支撑自己时,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算了…… 菲特奈认命一般闭上双眼。 艾德仿佛感觉到了怀里的少女的妥协,唇角微微翘起,更加有恃无恐般吻她。 直到她差点喘不过气时才被松开,她睁开眼睛看着艾德柔和的视线,忽然想起了自己见过的白银海。 在一个人身上,也能感受到那种令人觉得心里被填满的感动吗。 “没关系。”艾德声音还有些沙哑地轻声说道,接着松开了菲特奈,自顾自地换了个姿势,闭上眼睛,“晚安。” 看起来很累的样子。 菲特奈不说话,她先是坐在床上看了他一会儿,等感觉自己脸上不烫之后,才下床,朝窗户外看去。 这里是…… 休灵顿。 菲特奈还能看到有些破败的塔夏波尔。 现在是什么时候……她转过头,看到墙上挂着的钟,发现距离天亮并不远了,于是先深呼吸一口有些冰凉的空气,接着转回头。 菲特奈稍微理了理自己的头发,披上了外套,小心地转动门把手,打开门,向外走去,再轻轻将门关上。 她在楼梯口看到了劳勒。 “菲特奈小姐。”他发现自己时,情绪一下子活跃了一般。 “发生了什么?你受伤了?其他人呢?”菲特奈看向他,发现他的一只手上还缠着绷带。 “这些是小伤。”劳勒摇了摇头,“大家都没有什么事情。” 菲特奈松了一口气。 “您……”劳勒欲言又止。 “怎么了?”菲特奈不太喜欢这种表达方式——她并不是对他人的话不能接受的人,这样的态度有时候反倒令她难办。 “我们看到您晕倒,想将您带到安全的地方,但是,艾德先生却执意将您带走……”劳勒看了一眼菲特奈出现的方向。 劳勒知道艾德,整个塔夏波尔的人都知道菲特奈救过那位青年。 只是,单纯从报答而言,两人的关系在劳勒这样的人看来已经有些匪夷所思了。 似乎太过亲密了一些。 “不是什么大的问题,不用太在意……”菲特奈不知道该作何解释,索性转移话题,“契布曼偷袭塔夏波尔的前后都发生了什么?” 第四百一十一章 牺牲品 在遇袭之前,特里坦便带着自己的部下来到了塔夏波尔。 因此英格里德赶到拉克城附近时,并没有很晚——虽然她似乎遇到了察觉到并且追上来的敌人。 但显然,特里坦没有想到契布曼带着的小型军队有着那么强的力量。 被改造的黑枪。 菲特奈坐在沙发上,思考着。 “契布曼……死了吗?”菲特奈似乎想起了什么,轻声问。 “应该是死了。”劳勒顿了顿。 “应该?”菲特奈有些怀疑。 “没有痕迹,或许只有见过的人才知道。”劳勒的语气让菲特奈觉得他顾忌着些什么,但是因为不确定而说不出口。 谨慎的人向来如此。 是觉得契布曼的“死”中有什么阴谋么。 菲特奈沉默了一会儿,想起了其他的事情:“你知道……契布曼的目的么?” 夏芙林之盾。 问出这个问题后,菲特奈觉得自己是白问。 夏芙林之盾是属于米德鲁斯家族的秘密。即使身为夏芙林伯爵,她也没有得知这个秘密的权力。 这或许便是夏芙林领地虽然独立,但又一直从属于王室领地的原因。 劳勒果然不知道这件事。 菲特奈选择放弃和塔夏波尔的人提起这件事情的打算——这样对他们而言反倒更合适。 “劳勒,有件事情需要你去做。”菲特奈陷入沉思,久久后才道。 ================================= 艾德从楼上走下来时,菲特奈似乎坐在沙发上发呆,白金色的长发随意披散着,蓝紫色的眼睛像是绝好的宝石,久不久眨了眨,才让人觉得那是真实的眼睛。 艾德于是便站在楼梯上不动了,像是在欣赏一幅画,嘴角挂着微笑。 “你的。”菲特奈感觉到了他的视线,指了指面前的桌子上剩下的一半早餐。 艾德一愣,笑了笑:“谢谢。” 在吃过早餐后,艾德带着菲特奈回到拉克城——国王的婚礼上,威兹德姆公爵不出席虽然说并不是一件不能忍受的事情,但是他们离开时并没有和任何人说起。 菲特奈回到居所附近,便遇到了因为找不到她而无比焦急的仆人。 她只能任由他们将自己拉回房间里做出席前的准备。 幸好来得及。 艾德看着她被拉走,转身朝其他地方走去——这里可暂时没有他的事情。 他也没有惹事的打算——并不想看到其他认识自己的人。 “艾德。”但是却有人不愿意放过他——艾德甚至不需要转身,就知道喊住他的人是谁——克里斯蒂。 艾德的身形顿了顿,接着继续往前走。 克里斯蒂一愣,追了上去。 艾德的步伐看起来很从容优雅,也不快,但是追着的克里斯蒂发现一不留神就会有跟丢的可能。 婚礼时来往的人很多,她只能尽力拨开人群。 当克里斯蒂走到挤满人的街道里,踮着脚尖,她仰着头四处看,终于捕捉到了一道黑色的身影拐入了巷子里。 她急忙跟上,但闯入那突然空荡的,与外面像是两个世界的巷子中时,她却找不到艾德了。 “该死……”她咬牙,低声咒骂,“即使以为不出现可以回避,但是,菲特奈可就会知道不完全的‘真相’了——这样也无所谓吗?!” “有意思吗。”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克里斯蒂一大跳,她猛地转身,看到原来没有人的巷子的尽头,这个穿着暗蓝色外套的黑发青年,神色冷淡,语气冰冷得能冻结周围的空气。 克里斯蒂下意识颤了颤,但又因为自己的目的而强令自己冷静下来。 “你果然对她……”当她昨天看到艾德出现后,这些对话就在脑海中演示了许多次。 看着那幕画面,以及种种猜测——她当然对那个结论震惊,并且一度怀疑。 现在看来…… 克里斯蒂觉得自己可以好好把握这个机会,但是艾德的眼神让她险些说不下去——若说以前,他还会花一些时间假装自己的礼貌与谦和,但是现在,眼神里仅仅只有寂寥、冷漠与疏离。 克里斯蒂忽然觉得,自己再不提起自己要说的事情,他便会毫不犹豫地消失在眼前——于是她的问题脱口而出:“亨利德家族的事情!” 艾德缓缓垂下头,脸上有一抹阴影。 “我的爷爷——他究竟是怎么死的!你到底和维森大公说了什么?!”克里斯蒂紧接着问道。 亨利德家族,这个曾经在安森迪尔公国最有权势的家族之一,落败仅仅在一夕之间。 克里斯蒂还记得那些冲入宅邸的士兵的样子,还有爷爷最后一刻流露出来的感慨。 她逃到了星辉,背叛了朋友,为的只是这个真相。 但是在艾德被重伤,逃出安森迪尔公国之后,她却再也找不到相关的痕迹。 她不甘心。 安森迪尔家族的人,除了卢森达那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废物之外,她只能想到艾德了。 即使要付出生命的代价,她都要知道,为什么那个家族顷刻间倒塌。 为什么爷爷死前露出了那样的神情…… 沉默。 耳边传来了巷子外人来人往的声音,他们谈笑、自言自语、把玩着手里的东西……与自己全无关系。 外面热闹非凡,这条巷子则冰冷得像在玫瑰五月。 “老亨利德……是我杀的。”艾德的话打破了沉默,“不乖乖配合谎言,没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只会被我……扫除干净。” “你说的是……欺骗维森的那些谎言?!但是……你现在在做什么?!”克里斯蒂早已经清楚这个答案——她要的并不是这个答案! 艾德冷淡地望着她:“直到现在,你还不明白吗。” 克里斯蒂一愣。 曾经,安森迪尔公国发动夏芙林之战,是因为,他们认为自己才是教廷选定的,古老的王室血统的持有者。 这是维森大公一直以来的遗憾——但是,现在的人们都认为,那是个谎言。 老亨利德在夏芙林之战后,从原来的支持者变成了反对者。 接着,亨利德家族一朝被毁。 “他只是牺牲品,你们的家族也是如此。哪怕我现在的目的与原来已经不一样了,那些事实也不会被改变。” 第四百一十二章 眼中所倾注的耀眼的光 拉克城的礼堂被鲜花和七彩的装饰填满,如梦似幻。 按照往常的惯例,这是需要走诵读《神语》和接受教廷祝福的程序的。但是在这特殊的时间里却不一样。 祝福者换了一位年长者,《神语》依旧保留。 不过,那些连与教廷没有多大关系的仪式都简化了。 虽然是战争发生以来最为热闹的一日,但是向来多心的菲特奈·威兹德姆觉得,仔细去看,会觉得有些悲哀。 菲特奈·威兹德姆,如今的威兹德姆公爵,在这场婚礼上,白金色的极浅的发被梳成辫子盘在脑后,黑色的礼帽上缀着零星的蓝紫色宝石,与往常相似的白色蕾丝衬衫和黑色的半裙上有鸟翼的暗纹,别着威兹德姆家族的标志的黑色外套仅仅是披在肩上,坐下时,戴着黑色手套的手里仍旧握着一根有蓝紫色宝石的手杖——一切使得她比往常更严肃。 她依旧有着没有什么血色的苍白面容,来往的人对她微笑致意,而她则眨着那双标志性的蓝紫色眼睛,朝他们微微点头。 哪怕她看起来依旧是个半大的少女,可所有人都承认她那遗传了母亲的珍妮尔家族的血脉在逐渐发挥作用,向“美人”的方向靠拢。 更重要的是,哪怕她仅仅以20岁左右的年纪继承了威兹德姆公爵的位置,她的一切所为,她身上释放出来的威严,从不曾让人怀疑她这个身份是否能够被她名正言顺地拥有。 于是贵族们心里有结交的心思,却又因为她的威严对她敬而远之。 让她几乎是一个人独自坐在靠前的位置上。 “早上好。”菲特奈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因为终于有人能让自己不会感到那么无聊了——来的人是科里福。 “你……很有空吗?”虽然让她不那么无聊这件事令她感激,但是科里福在这时候有空也实在令她意外。 “等会就没空了,忙里偷闲。”科里福叹了一口气,“即使是明显的政治联姻,也确实让人多忙了许多事情。” 菲特奈沉默了一下:“瓦内萨……吗。” “你是不是认识那位小姐?她曾经问我,路德王国有没有一位名为艾文·弗雷顿的贵族。”科里福笑了笑。 虽然是问句,但菲特奈知道他已经清楚答案。 “你怎么回答?” “病逝了。” 菲特奈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勾起了嘴角。 那是个可敬又勇敢的女孩。 “对了,我听说了一些事情。”科里福站起来,看样子是又要开始忙时,身影却顿了顿。 菲特奈微微仰起头,露出一个“愿闻其详”的表情。 “你和艾德·安森迪尔……”科里福确实对这件事情疑惑不解。 昨天许多人都将突然出现的艾德拉走了菲特奈的事情看在眼里,加上安森迪尔公国突然而来的帮助,使得这件事这对他们而言或许成为了一桩有趣的新闻。 但是对清楚菲特奈对艾德曾经的仇恨的人来说,就真的令人疑惑。 “这件事情很重要吗?”菲特奈感觉难以解释。 “好奇罢了。你不是会因为感情影响大局的人。”科里福想了想,说。 “感情?看来你对他没有心怀不满?”菲特奈反问,“别忘了当初在星辉……” 菲特奈忽然意识到自己提到了“福莱特”的过去。 科里福却毫不在意:“莎伦已经死了,是吗?” 菲特奈没有回答他。 “我确实对他有些不满,不过,在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之后,我想,他的存在或许只是一个催化争端的,没有什么自己的立场的家伙。”科里福老实说道。 并不是没有怨恨。 只是认为将这一切算在艾德头上没有什么意义。 并认为那是一个可悲或者不必太过重视的人。 “他……并不是……”菲特奈皱眉,几乎是下意识想要扭转某种看法。 “咦……真是令人意外。” 科里福的话让菲特奈一愣——这时她才发现已经刚才猛地站了起来。 “你果然对他……”科里福似笑非笑的表情令菲特奈苍白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菲特奈不知道该如何辩解,只能缓缓坐下,装作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即使被莎伦误解到痛恨,你都没有维护过自己。而他的……无可争议,你却……”科里福转身离开前又说了一句话,声音像是叹息,让菲特奈陷入了某种思绪里。 真的是,无可争议吗? “那不然,你以为是什么?”菲特奈被这个声音吓了一跳——谁知道她为何会突然陷入沉思呢? 问题,当然来自艾德。 他在贵族们几乎都要落座完毕的时刻出现在了这里,虽然没有换过人们觉得熟悉的装束,可气势并不让人觉得配不上这儿的庄严。 你以为是什么。 他听到了……自己和科里福的对话吗? 菲特奈看着他那一张俊朗的,挂着无所谓的浅笑的脸,最后还是绷紧脸没有说话,像没有听到。 “洛奈——既然你觉得我和他们说的不一样,那么——你觉得我究竟是什么样的?”艾德却在她旁边坐在,稍微靠近她,问。 “不知道。”菲特奈轻声回答。 “你说什么?”艾德不知道是因为不满意回答还是不明白,问。 “我说,不知道。”菲特奈重复了一次。 “唔……再说一次?” 艾德弯起的嘴角的弧度更深,这个笑容就颇有一些逗菲特奈的意思了。 “闭嘴!”菲特奈却说。 艾德一愣。 “闭嘴——好了吧!”菲特奈瞪了他一眼,苍白的脸上有些浅浅的红。 菲特奈·威兹德姆是会十分在乎礼仪的人,她并非没有偏向女孩子化的愤怒情绪,只是她认为这种情绪没有意义,因此几乎从未表现过。 这是很少有的流露。 艾德眨了眨眼睛,接着用手背轻掩脸,让自己嘛透露着开怀意义的笑容不至于显露无疑。 一位黑发的青年和一位白金色发的少女就这么坐在一张长椅上,互相虽然都朝彼此相反的方向偏过脸,可眼中都闪着光,似乎与此时温暖的氛围融在一起,又更加耀眼。 第四百一十三章 萌芽着传奇含义的决定 “没有其他贵族愿意和威兹德姆公爵坐在一起吗?”等两人都平复了心情后,艾德首先问道。 那些贵族们想要接近这位充满威严的尊贵女性,但是形容词已经表明他们或许因为身份胆怯如此。 “露西在战争爆发前就离开王室领地了,不在这儿。戴茜不想见到我……科里福有大臣的身份现在很忙。比尔先生不知道在忙什么。至于我的仆人——有重要的事情要帮我做,所以,这一切或许证明了你是最无聊的一个,艾德先生。”菲特奈伸出手,数着那些所谓与她关系不错的人。 “并非无聊——你对我而言比较重要,所以我在这里。”艾德纠正这个错误。 菲特奈顿了顿:“随你怎么说。” 看样子和以前一样并不买账。 但艾德只是微笑。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菲特奈恍惚感觉自己起初那种感觉一切都无趣的想法似乎已经悄然消逝。 直到乐队演奏的音乐忽然变大,乐曲也从原来偏重于安静与庄严变得盛大起来。 一对新人从门外走进,鲜花从四周落下,人们看着这一切,频频发出惊叹声。 米塞的气质和外表并不会输给什么人,尤其在这样的日子里,不过路德王国的多数贵族已经习惯了米塞的外形,反倒是娇小玲珑的瓦内萨引起了他们更多的注意。 那个年纪并不大的女孩有着一张哪怕被头纱有所遮挡却依旧能感觉到朦胧的漂亮精致的脸,白色的纱质的裙摆层层叠叠,拖在身后需要几个人抬着。 “瓦内萨·斯帕克。”菲特奈望着她,轻声说道,接着她转过头,看着并没有改变视线的艾德,问,“我怎么觉得你应该说些什么。” “我并不是每一个安森迪尔公国的人都会注意的。”艾德说,“但是斯帕克家族……没有什么利用的意义——没有什么欲望,只是希望生存下来。” 菲特奈沉默了。 “自最初……”《神语》里的篇章在两侧响起,有时候它确实能让人感觉到无比的宁静。 除了《神语》其他的一切与这些并没有什么区别,誓言、戒指、祝福。 撇开这一切发生的背景,这一切确实是一个梦幻的场面,可惜这一切没有办法被想象得那么单纯,因此菲特奈感觉到了一丝被裹挟着的窒息感。 菲特奈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似乎极为专注,但是她那双眼睛上的蓝紫色凝固了,像是陷入了某种思绪中。 歌声。 不绝的吟诵。 鲜花的彩色在眼前涌动。 忽然,菲特奈感觉自己的手被握住,她迟钝地扭头,因为没有回过神,只能感觉到黑发的青年握着自己的手,神情温和。 他的嘴一张一合——在说……什么? 菲特奈微微蹙眉,张嘴想问。 “陛下!” 一切蓦然停止。 那名突然出现的仆人让贵族们脸上的表情停滞,菲特奈的注意力也放在了那里。 “发生了什么。”米塞看着那位仆人。 “一道屏障——有一道屏障,出现在了边界!” 夏芙林……之盾? “陛下。”罗伯特率先站了起来,神色凝重。 菲特奈转头看向艾德。 塔夏波尔里的问题,不是已经被解决了吗。 “不是夏芙林之盾。”艾德沉默了一下,站了起来。 “你去哪。”菲特奈眯起眼睛。 “很快回来。”艾德回答,说完后站起来,朝着门外走去,很快消失在了这个大厅。 艾德的离开被许多人看在眼里,米塞看了一眼菲特奈,接着转移视线到罗伯特身上,朝着他点了点头:“去会议厅。” 将军们纷纷站起来,跟着米塞往外走。 贵族们顿时议论纷纷。 菲特奈的手敲了敲椅子的扶手,站了起来,准备朝外走去。 “艾文!”但是她的步伐停顿下来,转头,看到了那位新娘从高台上跑了下来,朝着她走来。 菲特奈仅仅看了她一眼,就要转身离开。 “等等!”瓦内萨想要加快脚步,却一个踉跄,差点被衣裙绊倒,那些跟着她的女仆脸色煞白,不过一个人已经朝着她走去,扶起了她——那个本来不想与瓦内萨多说的菲特奈。 “有什么事吗,殿下?”菲特奈看着她。 她们有一段时间没有见面,甚至连模样彼此都不是熟悉的样子了。 殿下——哪怕仪式被中断,但是戒指已经交换。 “我——并没有后悔做任何决定。”瓦内萨的眼睛很亮,她抓住了菲特奈的手,“我……” “您不必和我说这些。”菲特奈叹了一口气,“我也从未认为您是一位无理取闹的人。” 菲特奈以为是她在卡曼特说的话令瓦内萨记在了心中。 “不……你不明白……我听说了一些事。”瓦内萨拼命地摇头,她转头,望着有繁花点缀的高台,以及那些站在身后的祝福者,最后返回来看菲特奈,“他们觉得安森迪尔公国有黑枪,所以能够与路德王国合作,不会输给教廷,但是对我而言,我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是你——你说过的话我都记在心里,因此我不会后悔自己的决定。” 菲特奈听着这一番话,沉默不语。 “相信你的决定。”瓦内萨说完,松开了她的手,转头,准备在女仆的簇拥下离开。 “谢谢,殿下。”菲特奈轻声道,看着瓦内萨的背影微微一颤。 菲特奈转身,朝外走去。 米塞已经和那些将军前往会议厅了,走廊空荡荡的。 菲特奈却没有因此停下,反而加快了脚步,高跟的鞋踩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有趣的皇后。”菲特奈背后,一个身影渐渐清晰。 “你看清楚了吗?”菲特奈说。 “当然,在两座山脉之间的屏障——非常地清晰。”汉尼拔缓缓道,“纯粹的魔力屏障,是超越了那夏芙林之盾该有的力量。” “教廷的力量?” “唔,是吧。”汉尼拔想了想,“借助这道屏障的话,想要直接从正面返回你们的领地已经几乎不可能了吧。” 哪怕没办法短时间占领整个王国,却制造了无可争议的“边界”。 “那个小姑娘说的很对呀,不该担心自己的决定哦。”汉尼拔又说。 “啊……头痛。”菲特奈呼出一口气,“我知道了。” “真是让人兴奋啊。”汉尼拔咧开嘴,露出了一口白牙。 第四百一十四章 翻越山脉的可能 海瓦格领与王室领地的交接之处。 从这里一直沿着胡里亚山脉一直到王国最西边的伊索普领地,都是名为胡里亚草原的广阔地带,绿色由浅入深地在草原上起伏,一望无际。 不过在这样的绿色中出现了一道金色的屏障。 便在交接之处。 路德王国的侦查小队此时便在这屏障附近,观察着这一切。 “突然出现的?” “是的……毫无动静。” “已经汇报到拉克城了。” “很好——这几天……” “等等!你们快看!” 金色的屏障背后似乎有一抹正在浮动的阴影,起初让人以为是潮水,但是——草原上的潮水? 那些士兵们感到奇怪,可当他们看清楚的时候,纷纷眼睛瞪大,一脸极度震惊的表情。 “快……去告诉陛下!” …… 会议厅里,气氛十分凝重。 前往王室领地的人带回来的消息被画在了地图上,那一道鲜红的屏障是让他们感到最难解的。 可以触碰却无法打破,延伸到几乎无尽的高度。 “应该是魔力屏障,似乎还有吸收魔力维持的状态的能力,我们认为如果用来对抗的魔力达到超越它的高度时,就可以击碎它。”负责这份情报的将军说道。 “我的魔法师能够做到吗?”米塞问。 路德王国的魔法师力量比起教廷显然是弱势。 不仅仅是相比较而言,本身就是不足的。 魔力的使用虽然人人有可能,可是这一道屏障…… “现在已经完全确定屏障的范围了?”米塞感觉到了他们的沉默,接着问道,“比如试着从两边突破?” “我们还在调查……”屏障的出现太过出人意料,显然不能等到完全做完调查才将一切告知米塞。 “不需要调查了。”这时,平静的女声让人们的视线转移了过去——能够出入这里并不会引起这些将军们的反感的女性只有菲特奈·威兹德姆了。 “公爵大人的意思是,已经清楚这屏障究竟是什么了?”蒙森首先说。 “‘艾伦蒂亚在巨山砍下门的石料,那是神的庭院之门,被视为污浊之人不可进入,两方的漩涡无人可除,神圣的选民将以此为基础痛击敌人’。”菲特奈的嘴中念着这让人们心里一凛的章节,“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神语》,并不只是故事。 “照你这么说,外面的人无法进入,两侧的防御不可攻破?”罗伯特皱眉。 “最重要的不是这个,而是,【神圣的选民将以此为基础痛击敌人】。”菲特奈的声音冰冷得可以说不带有任何感情,“如果我没有想错的话,新的军队将会驻扎在屏障的不远处,随时准备进攻拉克城。” “陛下,如果屏障的力量真的如同威兹德姆公爵大人所说,那么,拥有一个无法被我们察觉的后方的敌人,将会无比可怕。”蒙森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因为艾德先生的帮助,夏芙林领地没有被教廷拿下,但是它就在屏障之中,包括一些未曾被控制的地方。这么下去的话,教廷有充足的时间将屏障之中的世界建成教廷的国家。”菲特奈继续说。 “夏芙林之盾如果再被开启,那么教廷拥有的将是这个世界上最强的两道防御。”罗伯特的声音显得有些压抑,“我们的力量……” 这不是没有可能的设想,或者说,是最有可能的设想。 路德王国的背后虽然有海瓦格领地和黑枪军队,但是他们要面对的是本来路德王国较为擅长的防御。 气氛更为凝重。 “但我们必须正面迎敌,”米塞此时开口,“要知道他们的弓箭手的力量并不弱。” “陛下,正面迎敌是必然的,但我们不能被动于此,对此我有另外的办法。”菲特奈说。 人们再次将视线转移到她身上。 “翻越胡里亚山脉,直接攻击特开罗兰领地。”菲特奈说,“教廷的力量并不充足,如果分为战士和魔法师,战士们在边界地带,而使用屏障必须有维持的力量,魔法师将无暇顾及其他。” 翻越胡里亚山脉! 屏障并不是环状的,它利用了胡里亚山脉和巴辛山脉自然形成的人字形。 唯一让他们感到惊讶的是,这是从来不会有人想过的办法——创新得几乎逼近异想天开。 “真是……前所未有的想法。”罗伯特皱了皱眉,“但是……可行。” 将军们面面相觑,最终都朝米塞点了点头。 “你们确定……瑟坦因不会想到有人会翻越胡里亚山脉吗?”米塞心存顾虑。 “瑟坦因总是有许多出其不意的行动,威兹德姆公爵大人未免说得太轻松了一些吧?”质疑声是几乎必然存在的。 “我提出的仅仅是可能性,并没有什么所谓的结果。”菲特奈朝那位将军看了一眼,“请不要将教廷当做什么可怕的怪物,他们的兵力并没有那么多,为了拖垮王国的主力,他们也需要倾尽全力。” 菲特奈的话已经十分隐晦了,但在座的人都明白她针对着那些虽然已经减弱,可一直存在的认为教廷不可战胜的言论。 这是另外一个问题。 “胡里亚山脉……常年的积雪和那里的地形……是最危险的地方之一。”也有人对胡里亚山脉本身产生担忧。 “陛下,我们需要派遣总有足够力量翻越山脉的人。”罗伯特当即道。 翻越胡里亚山脉并且能够在特开罗兰领地中进行破坏。 同时,必须服从路德王国,有着意志与能力,并且指挥着一支忠诚于他的军队的人。 “我去。”这一次新一任威兹德姆公爵的话给人带来的震惊成份要远远高于好奇和期待。 “菲特奈——”米塞的语气里带着惊讶。 拉克城之战,并没有多少人将它的胜利与菲特奈的先见之明联系在一起,毕竟菲特奈在乔托镇的所为不会被所有人知道,黑枪军队的出现也被视为更关键的因素。 “威兹德姆公爵大人,虽然你……”罗伯特清楚一些,但是…… 在他看来,菲特奈只是一个柔弱的少女。 第四百一十五章 高塔与剑之选择 拉克城的一座高塔里,这里相对于其他地方比较独立,可以察觉到周围所发生的一切,又不会轻易地被人拜访。 比尔·伊索普在高塔的房间里,站在一张桌子前,倒茶。 茶香四溢。 叮。 虽然拜访者很少。 可拜访者总是有的。 黑发青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出现,他静静地立在比尔身边,抬起手,缠绕着手臂的金属一直延伸到手心,宝石般的炮口对准了比尔的头。 “你好,艾德·安森迪尔先生。”比尔的手仍旧举着茶壶,保持着倒茶的动作。 打完招呼后,那因为动作稍微的停顿而没有继续倒下的茶,又从壶口顷入杯中,划出一道优美的褐色弧线。 “他在哪。”艾德没有理会这种礼貌,直接说道。 “你在说谁?”比尔笑了笑,“伊索普家族可没有您想要的东西。” “那么,你们家族是想独自承担我的怒火咯?”仿佛是怒极反笑,艾德的嘴角勾起了一个讽刺的弧度,“告诉她,那些是预言里的使命——真的不是在想致她于死地吗?” 比尔的手顿了顿:“预言中的一切都指向了她,难道——艾德先生不清楚吗?” “你们没有足够的证据——却让她来承担这一切。”艾德的声音仿佛能冻结一切。 他那双蔚蓝色的双眼里,颜色渐渐变深。 “在这样的时候,谁都需要承担一份责任。告知菲特奈小姐,那些重要的事情,是我的职责。”比尔的声音变得有些冷淡。 “很好,那么,付出代价也是必然的。”艾德见此,说。 宝石的颜色逐渐变浓。 下一刻就能打爆目标的头颅。 “住手,艾德。”一个声音从另外一个人房间传来。比尔的表情变了变,刚想开口,却被打断,“比尔,辛苦了——这件事情应该让我一个人承担,是我让你去和洛奈说那些事情的。” 比尔摇了摇头,叹气。 “何况你找的人是我,艾德。”那个声音又说。 艾德沉默了片刻,宝石上的颜色悄无声息地消退,他最后松开手,朝那个房间走去。 咔。 打开门,艾德走进房间中,望着那个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的身影。 “果然——是你。”艾德并没有十分震惊,却有些感叹。 “啊,确实是我。没用的人总是命大。”那人回答。 金发的青年有着一张仅有艾德能超越的俊朗的脸,可那一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几乎没有人认为他还活着。 ——格雷徳·米德鲁斯。 “当初,洛奈召唤出来的那个魔法师并没有杀了我,我在废墟中醒来,被跟随预言而来的比尔带回了王国。”格雷徳的脸上露出浅笑,“但我已经‘死’了。” “这些事情并不重要——你难道不知道向她……”艾德没有显示出那么好的脾气。 “你很爱她,因而为这件事情愤怒。”格雷徳的话让艾德一愣,“但是,仅仅是为了她知道预言而要承担某些在你看来不必要的责任而愤怒,还是——因为我提供的思路让她接近你存在着的真相而……” 艾德默不作声。 “洛奈很聪明,聪明到经常习惯性地怀疑自我——要么因为怀疑错失机会,最终自责没有参与到改变的可能性,要么做出选择,明白一切而——” “够了。”艾德打断了他,“那个预言……” “你错了。她想做的那些事情未必因为预言。即使没有比尔所说的那些事情,她也会那么做——你知道为什么。” “我不知道。” 艾德难得的“无知”并没有令格雷徳感到高兴,他指了指不远处的墙。 “为了注意会议厅,比尔在那里装了一个实用的炼金道具。” 接着,艾德看到雪白的墙壁上渐渐出现了画面。 会议厅里,本来放置在正中央的桌子被挪到了一边,两位站在中央,脱离围观者圈子的“主角”显得很突出,同时,又以唯一的女性最为突出。 白金色发的少女仍旧是一身参加婚礼时的打扮,仅仅脱下了外套——手中握着一柄剑。 对面的人,罗伯特·米德鲁斯,同样拿着一把一模一样的剑。 “罗伯特叔叔的剑术并不差,甚至超越了多数人。”格雷徳望着这一幕,说道。 艾德只是看着那一幕,没有说话。 会议厅里,氛围可以说是微妙的。 “抱歉,公爵小姐——我不能眼睁睁望着一位对王国而言重要的人物送死。”罗伯特朝菲特奈说道。 威兹德姆公爵执意要参加这一次危险的行动,并且提出了用战斗证明自己可以做到。 威兹德姆家族的训练一向严格,如果菲特奈真的是常年待在家族里,他们或许会相信她有能力做到,但是,她曾经离开路德王国的经历人们都很清楚…… 总而言之都是借口,不信任这位少女能够做到。 “师承克劳德先生。”菲特奈没有多说什么,她的剑尖指向地面。 罗伯特摆好了起手式。 “请……点到为止。”米塞在一旁,神情看起来非常为难,“开始——” 罗伯特率先迈出左腿,朝菲特奈劈砍——菲特奈抬起手,标准的格挡后向后退了一步。 罗伯特顺势向左右砍去,菲特奈都将它们及时挡下。 两人都退了一步,握着剑,脚步因为对峙无意中开始绕着空地移动——起初的试探性打法仅仅是开始。 当——! 罗伯特再次进攻,这一次他用力劈砍,似乎认为菲特奈无法顶住——她毕竟只是一个力气不大的少女。 令人意外的是菲特奈以剑格挡,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这时,她陡然变换了步伐,缠剑近身—— 她悄无声息地卸掉罗伯特的力量,在他面前毫不客气地用过肩摔把他摔在了地上! 惊呼声响起。 剑术对决并不意味着不能肉搏,相反,剑术之外的肉搏在路德王国的剑术对决中是重要的部分,只是这些将军们没有想到菲特奈对此如此熟悉。 或者说是他们一向以为女性的剑术课程里不会有这样的内容。 罗伯特也十分惊讶,但是他很快鲤鱼打挺站了起来—— 第四百一十六章 混乱与迷茫之眸 菲特奈却没有给他站稳的打算,向前一步,一脚踹在了罗伯特的腹部! 那一脚看起来没有什么力量,根本不可能踢动一个比她重至少两倍的男人,连罗伯特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是—— 罗伯特感到极强的力量,让他飞了出去! 眼看着罗伯特被自己踢飞,菲特奈毫不意外——虽说她看起来确实是少女,可是系统的强化令她的肉体的力量相当于成年男性。 这一下结束后,菲特奈没有乘胜追击,静静地等待着罗伯特捂着肚子站起来,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 “尽全力吧,先生。”菲特奈注视着他。 刚才的一切不过是下马威而已,罗伯特本来无意认真,可现在,无论是形势还是实力都要求他必须认真起来。 “轻视你是我的疏忽,公爵大人。”罗伯特深呼吸一口气,抓着剑,目光变得锐利。 菲特奈向后退了两步,依旧剑尖朝地。 当!当!当——当! 两人的剑撞击时发出了清脆的声音,将军们的表情渐渐变了。 短时间的力量和技巧已经可以被赞扬,可当罗伯特已经微微喘息时,菲特奈仍旧面无表情,手也完全没有抖,步伐依旧十分标准。 罗伯特微微皱眉,虽说不明白为何一个少女会有这样的力量和体力,但是决定不能再耗费时间了——他双手握剑,横挡菲特奈的剑,抬起手。 菲特奈很快反应了过来,她手腕翻转,让剑划出了一道凌厉的弧度,瞬间将罗伯特胸前的衣襟划出了狭长的口子,紧接着菲特奈又是一脚—— 砰! 看着这一切,人们都陷入了沉默。 “你知道那种可能,但还要出现在她面前——为什么?”同时看着的,在高塔上的两个人,格雷徳问艾德。 艾德依旧没有说话。 格雷徳背对着他,长久的沉默后,他听到了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 接着是比尔进来。 比尔捧着热茶,似乎有些担忧:“殿下……” “没事的。命运在他们手中,而不是我们。”格雷徳缓缓道,他望着会议厅里继续下去的讨论,声音低沉。 =================================== 菲特奈回到房间后,先是换了一身衣服。 “连翻越雪山这样的事情都想不到,他们可真逊。”过程中她听到汉尼拔略带讽刺的声音。 “能够想到的只有你。”菲特奈无可奈何。 这位伟大的军事家曾经翻越一座高山,在敌国坚持了十几年。 “那么,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吧。”汉尼拔笑了一声,身影渐渐消失。 菲特奈松了一口气。 咔。 这时,门被打开,菲特奈转头,看到黑发青年从门外走了进来。 艾德打开门,看到的是少女已经将盘着的长发披散,长睫毛在阳光中于精致的脸上缓缓投下淡淡的阴影,换上了布料柔软的衣裙的她身上那一层威严悄然化开,露出了少有的柔和。 没有人能从这样的画面想象到她不久前用剑击败了“德莱顿之盾”的将军。 “忙完了?”菲特奈轻声问他,不再看他,而是转回头去看那能从房间的窗户中看到的,拉克城外的草原。 很快她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你怎么了?”感觉对方从身后抱住自己,并将头埋在了脖子后,她于是忍不住问。 艾德没有说话,菲特奈便没有再说话,房间安静下来,只有彼此的呼吸声。 “去特开罗兰……那么重要吗?”许久,艾德才闷声开口。 菲特奈一愣,说:“很重要。” 没想到他已经知道了自己要翻越胡里亚山脉的事情……不过,他好像知道的东西还不只是这些…… 艾德又一次沉默不语。 “还有一些其他的安排,我大约还有三四天才会离开……”菲特奈伸出手,缓缓挣脱他,接着转过头和他说道。 “我和你去。”艾德虽然是立即说道,但语气还是显得有些模糊。 总让人觉得他有些事情想说却迟迟没有开口。 菲特奈静静地看着他,她第一次从艾德那双无论什么情绪都色彩纯粹的蔚蓝色眼睛中感觉到了混乱。 菲特奈尝试般地伸出手,肤色苍白的手轻轻地贴在了艾德的脸上。 艾德一愣,但是没有回避她,反倒更加靠近她,与她额头贴着额头。 “剑术不错。”艾德想起了什么,对她说道。 “运气而已。”菲特奈一愣,说。 罗伯特太小看她了,否则以他的实力与自己战斗,菲特奈认为自己几乎赢不了。 两人望着彼此,房间内的空气好像随着他们呼出的缠着的呼吸温暖起来。 艾德那充满混乱的眼中,因为眼前的爱人而变得深邃起来,他的眼神顺着她变得有些朦胧的蓝紫色的眼睛,略过她立体的鼻子,落在她柔软的唇上。 柔软的、温暖的、香甜的。 距离太近了,菲特奈能够清楚地感觉到他眼神的变化,沉默的态度更像是默许,只是缓缓地抓住了他胸前的衣襟,眼睛渐渐蒙上了一层水雾一般,使得她因为这种从未流露过的神态变得令人心动。 噗通。 艾德感觉自己的心好像重重地跳了一下,想要进一步拉近两人的距离时,门猛地被推开! “洛奈!”推开门的女孩显然是草草收拾过就跑出来了,但是当她看到房间里极为暧昧的一幕时,顿时脸色通红,转头猛地把门关上,“对不起对不起!” 菲特奈忽然清醒过来,她反应过来:“英格里德?” 她醒了? 英格里德在从夏芙林领地来这里的过程中遭到了追杀,到达拉克城后只来得及告诉他们一些事情便晕倒了。 菲特奈顿了顿,往外走,忽然想到什么,扭头和艾德道:“等等……” 等等?等什么…… 两人都是一愣,艾德率先反应过来,笑道:“好啊,我等你。” 菲特奈望着他十分坦率的笑容,脸色一瞬通红,什么也不说,扭头就走。 英格里德此时正在门外不远处,脑子里乱成一片。 她能看到菲特奈的脸,但是那个抱着她的人……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英格里德。”当菲特奈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时,她还吓了一大跳。 第四百一十七章 即将前行之时 “洛……洛洛洛洛奈……”英格里德支支吾吾地道,“刚……刚才那个人……” “他吗?艾德。”菲特奈表面上的语气仍旧平静。 “什么?!”但是英格里德的反应却出乎了菲特奈的意料,她有些激动地抓住自己的手,眼神复杂,有震惊、担忧、好奇、疑惑种种情绪。 菲特奈有些无法面对她的眼神,只能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手:“嗯……没事的。你……” “啊啊啊怎么会没事?!”然而英格里德却几乎尖叫起来,引来了附近的仆人有些探究的眼神——他们在撞到菲特奈有些警告意味的眼神后急忙退后,到了更远的地方。 菲特奈知道自己那些话或许能够让一些人放心,可是对英格里德而言似乎太过于…… 难以信服。 “你不会刚醒来就是为了来问我的感情生活吧?”菲特奈只能说道。 英格里德陡然想起了什么,说:“当然不是……我是想来问领地里。” “那件事情已经结束了。不过……”菲特奈的话本来让英格里德松了一口气,但是后半句却又让她担心起来。 菲特奈告诉了她那道屏障的事情。 以及自己的打算。 “这么……严重吗。洛奈,我也想……”英格里德皱了皱眉。 她也想和菲特奈一起,至少要回夏芙林领地。 但是她很快知道自己并没有那个资格。 “按照时间,优利卡手下的人现在已经回到夏芙林领地了,特里坦在那里,加上教廷首先要控制前线的战况,暂时不会过多在意夏芙林。”菲特奈安慰她,“我会尽快回去。” 选人的事情被菲特奈全部交给了汉尼拔。 英格里德咬了咬嘴唇,点头。 “大人,”这时,远处有一位女仆走来,“陛下请您过去一趟。” 菲特奈点了点头。 她知道是为了胡里亚山脉上的事情。 “那我先走了。”菲特奈朝英格里德说道,对方点了点头之后,她便松开了手,朝远处走去。 英格里德看着菲特奈的背影,恍惚间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到菲特奈的房间,眼神忽然变得坚定起来。 从拉克城到胡里亚山脉是一段胡里亚草原,翻越山脉可以到达特开罗兰领地最南部的地区。 草原、森林、雪山。 米塞为她找到了最快能够找到的学者——哪怕人们对胡里亚山脉的认知有限,可即使是菲特奈看来,这样的讨论是必要的。 就是需要花很多时间。 尤其是还要去考虑那些学者所说的东西是否值得被考虑。 这项功课菲特奈在星辉没有什么机会参与,此时就显得有些麻烦。 当菲特奈忙完,并将整理好的文件带回来后,还在思考着那些杂乱的资料究竟有多少能够派上用场——哪怕是整理都要花费一段时间。 本来想要将资料整理完后再休息,但她后来在椅子上睡着了。 醒来时发现自己被青年抱在怀里,躺在床上。 她揉了揉眼睛,下床时,看到桌子上本来有些杂乱的文件被整齐地摆放着,除了在原文件上的修改外,还有一份用漂亮的字迹书写的整理版本。 菲特奈忍不住转过头去看还躺在床上的沉睡的人,嘴角微微翘起。 ======================================= 菲特奈吃过早餐后去看望莱莉雅,她对自己的决定并没有什么异议。 “反正……这是提升威兹德姆家族的威望最快的办法了。”对此她说道。 “这是史丹尼先生的笔记。”除了这件事情,菲特奈还要将一大早送来的东西中,比较重要的,应该属于莱莉雅的东西交给她。 莱莉雅接过笔记,长久无语,在菲特奈离开时才和她道谢。 菲特奈对此的反应只是笑而不语。 回居所的路上,菲特奈走在人群中,看着周围的一切——临时建立起来的商店、交谈的人们,这一切都令她感觉这个世界的日常有些独特的感染力。 之中有个小插曲,在某个街道中前进的菲特奈看到路上有人掉了东西。 那是一个披着斗篷的人。 她俯下身去,拿起了那遗漏的东西——一个纸包,菲特奈隐约从缺口看到了里面的一些……魔药植物。 “等等。”菲特奈拿起纸包,在前面的人就要拐入一条巷子之前喊住了他。 那个人转过头,看起来动作有些呆滞。 “你的东西。”菲特奈将纸包递给他。 那个人接过,菲特奈立即转头,没入了人群中,那个人哪怕再想说什么也来不及了。 看着纸包,那个人沉默了一会儿,才向原来要前往的方向走去。 他在巷子里走了一会儿,一直到看到那个在巷子里等待的人。 “只问到了一些,不确定他在不在那里——你真的要那么执着于……”这个正在等待那位披着斗篷的人菲特奈算是熟悉——克里斯蒂。 “他一定会在的。”让人意外的是,从斗篷人嘴中传出的声音显然是女声,语气极为坚定。 克里斯蒂看着她,沉默不语。 ======================================= 菲特奈回到居所时,艾德不在房间,她于是离开房间,朝隔壁的房间走去——那儿存放着当初要求劳勒送来的书。 因为艾德的帮助,她不需要整理那些让她头痛的文件,获得了一段看书的时间。 她看着那些从塔夏波尔的图书室中,手时快时慢地敲着桌面。 时间缓慢流逝。 “大人,陛下让你去一趟会议厅。”接近黄昏时,菲特奈听到仆人敲门的声音。 菲特奈点了点头,将书合上。放在了一边。 到达会议厅时,那儿的氛围一如既往的凝重。 “公爵大人。”看到她的到来,蒙森首先说道。 “发生了什么。”菲特奈朝他点了点头。 “交接之处真的出现了教廷的军队,因为昨天的讨论,陛下让一些士兵有意防备,才没有让他们将战线推得更远。”蒙森说,“陛下在与罗伯特将军布置前线的战场。” 菲特奈抬头看去,发现接到命令的人已经很快离开这里了。 看样子要动身了啊。 因为前线与菲特奈的关系不大,她便在一旁默默等待。 直到菲特奈听到罗伯特应了一声后,朝门外走去——他在经过菲特奈时看了她一眼,菲特奈朝他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一个招呼。 “菲特奈。”接着就听到了米塞的声音。 第四百一十八章 不可熄灭的炙热与深刻 “陛下。”菲特奈朝他行了一个礼。 “跟我来。”米塞说,接着向前走去——菲特奈没有说话,跟着他到了隔壁的会客厅里。 这间小型会客厅的布置要比会议厅精致许多,铺了金红色的地毯,沙发上有柔软的靠垫,一旁有金色蚀刻花纹的小台上摆着一个鹿头雕塑。 “你已经将随行的人选好了吗?”米塞在一张沙发上坐下。 菲特奈则在旁边坐下:“嗯,选人的工作已经完成,蒙森将军会带领剩下的人进行拉克城的守备工作,请陛下放心。” “你的话,我当然很放心。”米塞缓缓道。 女仆替他们倒了茶,接过茶的菲特奈托起茶杯时,眼睛里有一丝光芒闪过。 “陛下认为,我身边有什么人让你不放心吗?”菲特奈缓缓将杯子放下。 喀。 “我并不是说……”身为国王,提出这种质疑本来理所当然,但是对象是菲特奈时,他忽然感觉到——这时的菲特奈并不是可以轻易质疑的。 她身上的威严,已经与历代威兹德姆公爵无异。 “陛下放心说吧,威兹德姆家族一直都站在陛下的那一边。”琥珀般的茶水中倒映着菲特奈那张平静的脸,看似漫不经心。 “我问过克里斯蒂……”米塞叹了口气,斟酌着字句。 “陛下说的是……艾德吗。”菲特奈像是有些惊讶地道,“一位失去权力的维森大公的私生子,值得陛下在这个时候注意吗?” 米塞皱了皱眉:“他是一位可以抗衡贤者的魔法师,想要获得权力的话随时可以卷土重来,即使不这么恶意揣测他,他一直自由地进出这座城堡,没有人可以阻止他——他又以什么样的身份获得这种自由?” 并不是没有人不将这件事情放在眼里。 菲特奈与艾德的关系是否构成某种微妙的情况暂且不提,艾德的身份在路德王国已经变得十分敏感。 菲特奈沉默不语。 “菲特奈,我并非存心在这时揪着这件事情不放——城堡里的贵族都在传你们的关系亲密。至少,能够说得动那家伙的人只有你了吧?”米塞继续说。 哪怕不去处理艾德的事情,也不能让他的行动再如此嚣张——不过仅仅以贵族们的传言便认为菲特奈能够劝得动艾德…… 菲特奈心里怀疑。 但她不问,知道米塞仅仅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是很给自己面子的表现了。 菲特奈的手指轻轻地敲击桌面,似乎在思考。 她该怎么办呢。 嗒。嗒。嗒。 “陛下,我想我没办法……”菲特奈敲桌子的声音顿住了,心里有种无力感隐隐萌生。 米塞却似乎早已经知道了她的答案——但菲特奈不确定他接下来会说什么。 “陛下知道……”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让在场的两人都微微一愣——黑发的青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这里。 “你怎么会在这里?”米塞不由得说道。 “陛下不是认为我行动过于自由了吗?”艾德缓缓道,“我一直以为路德王国的人不会毫无根据地评价一个人。” 因此就坐实了“行动自由”的形容。 米塞一时语塞。 “陛下知道我的母亲是谁吗?”艾德走近,说。 米塞并不知道这件事情。 菲特奈看着他,嘴巴微微张了张,最终没有说话。 “是那位你们大概认识的,著名的圣人,艾露·维翁。”艾德的话让米塞十分惊讶,“这时她留下来的东西,如果我记得没有错的话,以路德王国与威隆顿的关系,你应该知道它。” 艾德在菲特奈身边坐下,看起来很随意似的将一样东西抛给米塞。 米塞接住了它,发现那是一根暗蓝色的宝石吊坠。 “那位……艾露?”米塞的语气有些犹豫。 “嗯,被教廷害死的那位,如果陛下希望的话,把我当做来自威隆顿的复仇者就可以了。”艾德漫不经心的样子让人觉得他的话不太可信。 但是…… 并不是假的。 米塞看着那枚吊坠,没有说话。 菲特奈转头向艾德看去,他倒是十分平静的拿起了桌面上的茶……她的茶。 菲特奈许久没有这种掩面的冲动了。 可当手轻轻抬起时,艾德握住了她的手,一边喝茶一边露出一副“不需要在意”的表情。 “既然是艾露的儿子。”米塞终于开口,他缓缓递出吊坠,“祝你好运。” 米塞的手却僵在原地,菲特奈忽然发现艾德好像没有空闲的手,于是替他将吊坠拿了回来——但在接到的一刻,艾德已经放下了手中的茶。 艾德没有说话,拉着菲特奈径直朝外走去。 菲特奈脑海中闪过了许多问题。 “路德王国和威隆顿有一些合作,没有教廷与王国那么明显罢了。”艾德在路上时说。 菲特奈一怔,忽然想起,刚刚到伊索森林时,她险些被带回去——当时威克尔以自己的名字令那些人退却。 令菲特奈感觉没有想到的是艾德用来为自己“洗白”的理由是自己的母亲。 那便是真相,没有必要被重提的真相——本来不该被米塞知情,并不该由米塞告诉更多人。 明明可以有其他的解释。 菲特奈回握他的手。 “明天早上去乔托镇,和准备好的人一起出发就好了——你还有什么事情要处理吗?”菲特奈率先打破了沉默。 “好。没有了。”艾德回答的声音温和。 “我没有和汉尼拔说你的情况——” “我不会拖后腿的。” “不是那个意思……” “唔。” “还有一件事情……” 说到这里时,艾德已经打开了房间的门——夜幕已经降临,这里一片黑暗。 “嗯。”门关上时,艾德转过头看着菲特奈——哪怕室内黑漆漆的,他依旧可以用那专注的眼神望着她。 又是这样的眼神。 菲特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就要开口…… “我喜……” 沙…… 艾德俯下身将她压在门上,深吻堵住了她的唇。 菲特奈的眼睛蓦地瞪大,虽然知道会有这样的结尾,但她没有把话说完…… 这个吻炙热又深刻,菲特奈很快无暇顾及周围的一切。 以至于到后来,艾德几乎是失控地,咬着她柔软的唇。 第四百一十九章 叩响灵魂的举动 菲特奈最后双颊通红,感觉唇上有血的甜腥。 艾德搂着她,支撑着她没有因为无力而摔倒——不过他也显得有些没有力气,将脸贴在菲特奈的脖颈旁,喘息着。 菲特奈仰着头,静静地看着天花板。思绪在一点点恢复。 这种奇怪的……害怕失去的情绪。 “唔!”菲特奈忽然觉得身体一轻,被抱了起来,“你……” 艾德将她抱着,一直到沙发上坐下,菲特奈还没有来得及说话,他又把头埋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你母亲的……”菲特奈想起了什么,摊开自己的手心——暗蓝色的宝石吊坠静静地躺着。 艾德抬起头,眸子有些如梦初醒的感觉,他盯着那枚吊坠看,菲特奈坐在他的腿上,并不催促他。 艾德缓缓伸出手,伸向她的脖子,解开了她衬衫上的第一个扣子。 “喂?”他要干什么——菲特奈猛地抓住他的手,渐渐好转的脸色又通红起来。 艾德一愣,意识到了什么之后轻笑了一声,并收紧了手臂,说道:“你以为我想做什么——放心。” “我怎么知道?”菲特奈迟疑了一会儿,缓缓松开手。 艾德有些冰凉的手触碰到菲特奈的脖子,她下意识向后一躲,却因为本来就靠得他很紧而无法躲避。 他将自己挂在脖子上的戒指取了出来。 那是格雷徳的戒指。 艾德不动声色地将它取了下来。 “交换吧。”他在菲特奈耳边说。 菲特奈知道这枚戒指的作用和意义。 “你需要它做什么?”菲特奈微微蹙眉,却没有阻止他将两样东西交换。 暗蓝色的宝石触碰肌肤时有微微的凉意。 “瑟坦因会注意到它。”艾德说。 “格雷徳因为我而死。”菲特奈伸出手,想要将戒指握在手里,“我拿其他的东西……” 在菲特奈的眼里,这枚戒指不属于她,她没有权力决定它的去留。 但是艾德却将手伸远。 菲特奈一愣。 “如果不呢。”艾德的语气虽然听起来像是在开玩笑,但是其中又透露着一丝坚决。 菲特奈沉默了一会儿,艾德依然用带着微笑的表情看着她。 以前的时候他就很喜欢这么做。 以前,指的是艾德为了艾露和包括在内的人现在不一样的立场上时。 他当时就觉得,菲特奈因为达不成目的而心里有些许,并不是强烈的不满的情绪时,同时不会认为那件让她不满的事情十分有必要去争取,所以情绪概括起来就是——懒散的不满。这时,让她平静的,有时候像是死水的脸上充满生气,像是拿不到毛线团的猫,或者吃不到糖的小姑娘。 那双蓝紫色的眼睛尤为漂亮,和平时的漂亮并不重复,闪闪发光。 艾德以前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有趣,而现在似乎明白了。 他有些期待她会说什么,又有些忐忑她的反应或许和以前一样,觉得他让人费解。 “随便你吧。”但是菲特奈却收回了手,不仅没有尽力去拿回戒指,也没有在口头表达对艾德的不满。 艾德不由得好奇。 他想凑近去看菲特奈的表情,但是她却一把按在他的肩膀上,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反正我也打不过你。”菲特奈将头偏向一旁。 艾德一怔。 菲特奈的眼睛里,那一抹不满几乎就要溢出来,怎么都不可能是毫不在意的样子。 她……原来根本没有担心这枚戒指落入自己手里会发生什么。 仅仅是不满,想到自己拿回来的可能性不大,不过因为相信不会制造危险的事情,因此这对她而言是不需要在意的事情——不满这种情绪化的表现反倒更加明显了。 她本来就是这个模样的啊…… 艾德于是又忍不住搂紧了她。 菲特奈却越想越生气——艾德的样子显然没有把自己的不满看在眼里。于是她用力挣脱了他的怀抱,跳到了房间的地面上。 “离我远点——!”菲特奈转头甩下狠话。 “我如果不想呢?”艾德却微微笑道,空闲下来的手,手肘撑着沙发的扶手。 “那我走。”菲特奈毫不犹豫。 “那么晚你要去哪里。”艾德听到她的话后哭笑不得。 如果让别人知道那位已经称作传奇女性的威兹德姆公爵竟然被逼得离开自己的房间,一定会十分惊奇。 “我要去吃东西。”菲特奈说完,走出房间,猛地将门关上。 她从回来看书直到现在,只喝过几口茶。 想到自己那一杯茶多数还是被艾德喝完的——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或许是她最生气的一次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意识到这一点的艾德只是想笑。 他低声闷笑了一段时间后情绪才平复过来。 菲特奈出了门以后才发觉——自己竟然……说出了“去吃东西”这种话。 可当她转身,看到房间的门时,一时间气不过。 “大人。”就在菲特奈进退两难的时候,费奇领着推着餐车的女仆来到她的面前。 菲特奈的表面平静,心里感动又疑惑。 “艾德先生说您从会议厅回来有些晚了,也没有用过晚餐。”费奇说,“您是要在……” “隔壁。”菲特奈立即说道。 费奇点了点头。 女仆听到了她的声音,推着餐车向隔壁房间走去。 菲特奈从那一瞬开始,脸上的平静已经“绝对真实”,她在离开前深深看了房间门一眼。 “费奇,有件事情……”她朝隔壁房间走去,轻声开口。 ======================================= 菲特奈回来时已经有些晚了,看着艾德躺在床上睡着了的样子,她不发一言。 接着去洗澡,在艾德身边躺下,睡着睡着,不知不觉靠到了他身边,被无意识动作的他抱住。 菲特奈只是看了他那在月光下温和的睡颜,又一次闭上了眼睛。 深夜,相拥而眠的两人中,艾德忽然睁开双眼。 他看了菲特奈一眼,缓缓地,俯下身吻了吻她的发顶,接着小心地松开怀抱,下床。 包括打开门,再合上门——动作很轻。 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只是,在他离开房间的一瞬,菲特奈缓缓睁开双眼,眼睛中的光微微闪烁。 第四百二十章 远征起行之火 威兹德姆家族的军队并不全部参与这一次远征,以被讨论出来的结果和汉尼拔的决定进行筛选。 因此,作为驻扎地的乔托镇是菲特奈出行的起点——菲特奈第二天要先到乔托镇。 这一次的出行因为最近发生在前线的事情,以及刻意的安排显得十分低调,蒙森需要参与前线的作战,本来前往乔托镇的只有菲特奈。 菲特奈对这样的安排很满意,她并不希望更多人来影响汉尼拔的决策。 送行的人只有比尔·伊索普,连科里福也因为太忙而没能参加。 菲特奈并不太在意。 一早,菲特奈换上了外出的装束,站在放置兵刃的房间里,脸上映着墙上的火把投下的红光。 “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威兹德姆家族一如既往地令人惊讶。”比尔看着菲特奈,哪怕这一次远征史无前例,但是她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这种态度让他想到了历代的威兹德姆公爵,“也很让人放心。” 放心指的还有预言的事情。 “过奖了。”菲特奈顿了顿。 “想要抓住荣耀是很难的,但威兹德姆家族一直都是胜利者。”比尔摇了摇头,他的表情中透着一丝感慨,像是对威兹德姆家族一直屹立不倒的敬佩,“让人很好奇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威兹德姆家族,最初以一把剑拯救了处于危难中的国王,获得了这个爵位。”菲特奈的声音在有些空荡的房间里回响,她缓缓拿起一把对自己而言似乎有些沉重的剑,“黑雀,是那位先辈手中握着的剑上的装饰物。” 这时,艾德走了进来,他听到了菲特奈说的话。 即将出远门的艾德穿着和往常没有什么区别,似乎他并不是要和菲特奈一起离开的人。 “那是舍弃了一切换来的荣耀,从此,他只能守住荣耀,可以被认为,除了这样东西,一无所有。”菲特奈接着松开手。 咚——! 剑落在台子上,溅起了一层灰尘。 那一场发生在一切都没有定局的时代的生死之战,只有威兹德姆家族的先辈留到了最后,可是,那一场战争中,整个家族只剩下他,其余的人全部丧生。 “你想改变威兹德姆家族这种命运?”比尔忍不住问。 “哪怕希望,我也无法刻意去做。”菲特奈回了一句,后一句话是对艾德说的,“走吧。” 艾德全程没有说话,看着菲特奈将放在一旁的斗篷披在身上,拉开尽头的门——光投入室内,她的身影没入光中。 艾德往前走。 “艾德先生。”就在他要走出去时,比尔叫住了他,“殿下他,已经收到了你的好意。” “让他记得做好自己的事情。”艾德本来什么也不想说,可在最后一刻顿住了脚步,回头说道。 比尔一愣,点了点头。 艾德走出这间房间,阳光有些刺眼,他微微眯起眼睛,直到看到骑在马上的人向他走来。 “还愣着做什么。”菲特奈看着他——骑在马上的她身上有种和平时不一样的气势。 艾德笑了笑。 城堡上,米塞·米德鲁斯从阳台上看着一前一后骑马出城的人,目送着他们远去,直到消失在视线里。 来到乔托镇时,汉尼拔已经在镇口等她了。 菲特奈将汉尼拔任命为黑雀军队临时的管理者——对乔托镇的人,她称汉尼拔是夏芙林的守备官,对于拉克城里的人,她的解释是,汉尼拔本身是黑雀军队里的一员。 “没有问题了吗?”菲特奈看到她,问。 “当然没有。”汉尼拔笑道——她说完后,菲特奈便下马,牵着马从她的身边经过——汉尼拔的视线则落在了艾德身上。 艾德在靠近这里时注意力似乎便放在了汉尼拔身上,当看到她也看向自己时,没有一丝慌乱,静静地下马,朝菲特奈走去。 汉尼拔在他要经过自己的时候,说了一句话。 艾德皱眉,停住脚步。 汉尼拔笑了一声,转头跑到了菲特奈身边。 汉尼拔选了五千人参加远征——菲特奈并不知道她选人的依据,不过——反正有经验的也不是她。 迪克和优利卡在其中并不让人意外,让菲特奈有些意外的是克利夫兰。 她本来想要将他调遣到其他地方的,但是他却选择留下来——戴着面具。 迪克和优利卡都有回夏芙林的打算,在他们看来翻越雪山的做法比等待前线有所突破更值得期待。 菲特奈要在乔托镇待一个晚上。 从拉克城到乔托镇后已经下午,她并不打算在夜晚出行。 除此外,她见了一些领地里的贵族。 并不是所有人都看好一位女性公爵,但是这个时候,所有贵族的精力都无法在这方面发挥作用,拉拢和讨好菲特奈所获得的利益要远胜于质疑。 “好的,过两天我会去一趟,请到时候不要让我失望。”几个小时过去,随着这一句结束语,菲特奈终于应付完了这些贵族。 看到桌面上的邀请函,她感觉自己本来因为那些贵族们都离开而缓解的头痛又严重了起来。 哪怕是在战争期间,但是受到影响的只有居住在王室领地里的少数贵族,而其他领地里的贵族,多数保持着原有的生活。 交际生活,舞会、音乐会、戏剧—— “即使是身为公爵,你这些邀请函也有些太多了吧?”优利卡推开门,看到菲特奈桌面那些邀请函,情绪不知道是惊讶还是觉得好笑地说。 “啊,是多了点。”菲特奈接过她递来的,不久前让她去找的几本书。 “应该,不只是因为你继任了公爵爵位的原因吧?”优利卡十分随意地拿起了这些邀请函翻看起来。 “嗯。”菲特奈随意地回答了一声,似乎是因为自己正在专注地看书而没有过多地在意优利卡说的话。 “你今年也有20岁了吧?”优利卡问。 菲特奈点了点头。 好像是吧。 “所以你没有结婚的打算?找一个丈夫再去找情人会比较合适?”优利卡笑了笑。 菲特奈先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接着意识到了什么不对。 “你在说什么?”菲特奈抬起头。 优利卡却笑而不语。 菲特奈面露疑惑。 第四百二十一章 无从取消的茫然与坚决 “没什么——不过,你答应见这些人,如果没出席呢?”优利卡说。 “查德会替我找好替身,只要让教廷的调查者觉得我一直在海瓦格领地就够了。”菲特奈说,“反正……那些人想要见到的只是‘威兹德姆公爵’罢了。” 优利卡听到菲特奈如此评价,不禁笑意更浓:“看来你对这些事情十分不满。” “我确实不喜欢这些事情。”菲特奈说道。 “那为什么继承这个爵位?因为你那位父亲?要我看,你很适合来和我们呆在一起。”优利卡不知道是随口开玩笑,或者真的心存这样的想法。 可菲特奈没有回复她。 她似乎已经完全沉浸在了书的世界。 那本书…… “我去准备咯。”优利卡见此,决定不再打扰她。 门合上的声音传来,菲特奈才抬起头——她不是完全沉浸在书里,仅仅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在优利卡离开后,拿起了她刚才拿着的邀请函。 虽然只是为了掩人耳目才答应见这些贵族的,不过似乎让某些自己以前没有在意的问题浮出水面了。 这个年龄却仍旧单身的贵族,在贵族中也算是自己难以被理解的一个地方了,只是…… 菲特奈手握成拳头又松开。 一直到夜幕降临,菲特奈合上被优利卡送来的书,走出房间。 乔托镇里多数是等级相当的房子,一打开门就能看到士兵们燃起的火堆。 菲特奈看到了在角落里,用布擦拭着手里小刀的迪克。 那些士兵看起来并不在乎自己要参加的远征将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哪怕菲特奈看起来不在乎这种代价。 但实际上……那依旧是这个世界的人们极少涉足的地方。 三个月,应该是最快的情况了。 “你本来不需要参加远征的,哪怕只是在拉克城,你也可以发挥自己的作用。”菲特奈的声音让迪克回过神,“哪怕是夏芙林领地,劳勒先生不是普通人,会尽量保全一切。” 迪克本来可以参与其他的安排。 “我没有什么私心,只是做好一个仆人该做的事情罢了。”迪克说。 “仅仅是身为仆人的所为吗?”菲特奈喃喃道,“你曾经有过私心吗?像是每一个人都会拥有的一两个愿望,哪怕只是去一个地方走走也好。” 迪克沉默了,他似乎认真地思考了这个问题,但是答案并没有什么突破性:“没有,小姐。” 并不是所有问题都有理所当然的答案,也不是谁的愿望都能如人所愿。 “真是令人敬佩。”菲特奈笑了笑,“早些休息吧,明天天不亮就要启程了。” 迪克点点头。 菲特奈没有立即回去,她走出乔托镇,走上一个山坡。 乔托镇外几乎就是胡里亚草原的边缘,从山坡上已经可以感受到平原的氛围——没有东西阻挡地平线,耳边传来远处镇子里传来的火焰燃烧的声音、人们的谈话声,另外一边是夜晚的平原下,冷风的声音、细碎的沙石飘动的声音、自己的呼吸声。 她看着这一切,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睛。 静静地站着。 远处,一个人望着她——黑发青年顺着她的视线往远处看,并没有走近她,也没有远去。 ======================================= 交接之地,教廷将战线向海瓦格领推进了一段不短也不长的距离,在一个名为法尔特的地方停了下来。 或者说,在这里被王国拦下来了。 罗伯特到达法尔特的时候,战局虽然趋于平稳,可是总体而言,优势实际上在教廷的部分。 并且,本来负责这一带的法尔特的守备官塔克·班克将军死在了战场上。 “一位魔法师杀死了班克将军。”罗伯特听着仆人的报告,神色凝重。 “魔法师?” 战场上魔法师的作用并不大,除非像是艾德这样以天赋可以远胜其他魔法师的家伙。 可是,教廷如果有这样的人,只有可能是克拉伦斯。 克拉伦斯…… 罗伯特有些怀疑是不是他:“是克拉伦斯·尤利威吗?” “很抱歉,大人,我想并不是——那些目睹战场上发生的一切的战士说,那并不是克拉伦斯——虽然我们不知道他是谁,但是,那至少是一位,”接手了这些事情的人脸上露出了犹豫,可最后还是说,“盲人。” 罗伯特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他从来都不允许一些没有意义的事情。 “注意到他的人说,那个人一直双目紧闭,催动魔力时几乎没有人的优先度在他之上。” 没有人希望在这件事情上撒谎。 旁听的人脸色各异,有些人已经有些不相信这个事实,争辩起来了。 那些没有发表意见的人之中——克里斯蒂的脸上闪过了一丝诧异。 她退后了几步,转身走出房间。 科里福本来只是在一旁静静地听着,无意中注意到了克里斯蒂的动作,他的眼睛里有亮光闪了闪。 克里斯蒂走出房间,她从这里轻松地望着那一段已经受损的城墙,在城墙的外面不远处,就是教廷的军队。 平民几乎都被撤离了,她经过的人,几乎每一个都穿着随时可以战斗的服饰。 不同的军队驻扎在这座城市里的不同角落。 她找到自己要去找的人所在的位置时,一个转弯——正好看到——有一位女人,她与克里斯蒂例外,只是穿着常服,看着城外,似乎在发呆。 她身上散发出一种让人感觉安心的气息——男人几乎都会希望有这样气质的一位妻子,因为认为这样的女人会安静地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从不节外生枝。 可她以前并不是这样的。 克里斯蒂脸色有些恍惚。 “你来了。”女人的声音让她回过神来——不过她并没有转身。 这个声音——她正是那位在拉克城和菲特奈偶遇的,险些遗失了东西的披着斗篷的人,可让人意外的是,是女性。 “这座城市的守备官死了,他们说是一位魔法师干的——一位盲人魔法师。”克里斯蒂深呼吸。 “是他。”女人的手缓缓地握成拳头,“休伯特·海森。” 克里斯蒂嘴张了张,欲言又止。 “请帮我个忙,克里斯蒂。”女人又说,她转过头,露出可以称是好看的脸,“拜托你了。” “不……”克里斯蒂皱了皱眉,向后退了一步,“海丽思,你没有必要再为他做更多了!” 第四百二十二章 行走为可称作史诗的长路(1) 元素之月,这个月份以魔力浓郁而闻名,是与玫瑰五月完全相对的一个月——生物会在这个季节里会变得十分活跃,哪怕是本身的颜色看起来都要比往时惊人一些。 胡里亚草原,纤细的草叶从土壤中生长出来,这些草叶,脆弱如它,露水粘在草叶上,马和人踩在这样的地上时会溅起微微的晶莹的光,与周围的同伴织成了由浅至浓的针织品,由平原延伸到山脉。 胡里亚草原很大——在这样几乎一望无际的草原,有一条源头在胡里亚山脉上的河流,吟游诗人称赞它像是凝固的透明琥珀,在阳光下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泽,是胡里亚领地里不可以错过的景色。 景色、传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少人涉足的缘故,这个地方是被吟游诗人赞颂之地,他们的歌中百年未绝地唱着这里——描述起来,就像是故事中,悠扬的史诗响起时,有身穿着皮甲的战士走过巨龙展翅的传奇。 仿佛是一幅贯穿亘古,又似乎能够延续到永恒的景色。 很少有地方能够如此做到,传奇与景色融汇于一处。 可也有人让这久久不变的景色出现了一些变化——一支远征军踏入草原。 那是来自路德王国的军队。 只有少部分人知道,这是由现任的威兹德姆公爵菲特奈?威兹德姆发起的,为了进入被教廷隔绝的“墙”后的世界所组建的远征军——由五千位背着行囊的战士,以及少数骑马的人组成。 自从战争开始后,胡里亚领地本来就少的贵族更是撤退到了接近海瓦格领地的范围,于是他们前进的路上鲜少有人,这使得他们的前进变得十分方便。 骑着马的人中包括了那位发起者,菲特奈——她用黑色的斗篷将自己包裹起来,只微微露出一段苍白的下巴。 多数时候她都和另外一位披斗篷骑马的人跟在后面。 她并不是带领者——全部的行程理论上由那位名为汉尼拔的将军带领。或许是因为公爵大人便是一位女性,哪怕这位将军是女性,也不会那么地令人感到惊奇。 不过一切并不是想象得那么简单。 身为魔力构造出来的召唤者,汉尼拔和贞德一样拥有以魔力影响周围的特殊的号召力——而汉尼拔本身,无论是构建的选择还是个性而言都是一位优秀的领导者。因此汉尼拔在短短的几天内获得了军队的信任,几天下来能够轻松地保持军队的稳定——能够做到这样的程度,菲特奈并没有感到什么意外的——这才是菲特奈认为远征有成功可能的理由。 毕竟,她是真正做到这一步的人。 这也让菲特奈回想不久前和汉尼拔的对话。 “总之,这件事情交给我吧。”在面对她提出的质疑时,汉尼拔自信地说道。 “你……”可她想到了一些事情。 汉尼拔耐心地等待她的回复,那双眼睛里闪烁出来的自信而智慧的光芒让菲特奈没有说下去。 那样的眼神,从来没有从她的脸上消失。 人少以及天气较好的因素使得远征军的前进没有遭到什么阻拦,五天下来几乎没有什么意外。 所谓的意外,是那些出现在草原中的强盗。 不过对于这些人的处理——在他们还震惊于出现在草原上的军队时,优利卡已经率先一步用箭把他们处理掉了。 没有什么难度。 “除了强盗,有时候会有一些动物。”行程进行到第六天的时候,骑着马的两个人中,声音缓和动听的男声响起,他和自己交谈对象几乎并肩前行,都披着黑色的斗篷。说话时,露出一段线条简洁漂亮的下巴。 “好像听过一些伤人的事件。”他身边的人说话时,女性声音的主人显然是那位菲特奈?威兹德姆,她微微抬头,露出苍白的皮肤,“我去前面看看。” 说着,她骑着马从队尾快速地奔到队首,接着继续向前。 “看来洛奈很喜欢这样的环境啊。”小麦色肌肤的女人骑着马靠近那位男性,“感觉像是想要找什么同伴呢——不会是太寂寞了吧,哈哈。” 菲特奈?威兹德姆,那位发起了远征并且亲自参与远征的,路德王国最重要的家族之一的威兹德姆家族的公爵,此时让人觉得她有一丝玩乐的心态。 “为什么不跟去看看,艾德?”优利卡看向他。 艾德沉默了一会儿,也朝前奔去。 当艾德再次看到那个身影时,发现她停在了一处废墟之前。 那是一处古堡的废墟——像是萨拉托加、拉克城这样的古堡建筑都是很久以前的东西了,能够保留下来都是在一些人的刻意努力下做到的,事实上,路德王国多数的古堡都成为了废墟——尤其是在胡里亚草原中。 在他们的视线中,只能看到保留了一部分的主建筑,多数只能算是残垣断壁,在风中倒塌破败。 “古堡废墟。”来到菲特奈身边,艾德听到她的声音,“从这里只需要半个月就能到达胡里亚山脉。” 路线是已经被计算好了的,菲特奈知道大概的路线以及会经过怎么样的地方。 “今天留在这里吧。”菲特奈看了一眼天色,说。 有强盗的草原中,夜晚总是需要花一些时间进行戒备,对于菲特奈来说,实在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有城堡,哪怕只是废墟,也足够了。 艾德的眼睛扫过古堡。 “等等。”他喊住了就要转身去找汉尼拔的菲特奈。 菲特奈转过头看他。 “这里……”艾德顿了顿,“算了,没事。” 菲特奈朝他笑了笑,骑马远去。 汉尼拔同意了菲特奈的提议,军队来到这里,菲特奈下马,打算与一些先进入这座废墟中仍旧算是保留着的部分——当来到作为门口的地方时,菲特奈意识到,这确实是一处名正言顺的废墟,作为门口的门只能说是一块被灰尘覆盖的木板。 哗啦——! 菲特奈微微后退了一步,一股陈旧的味道灌入鼻中,让她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小姐,我和你一起去吧。”迪克见此,走近。 “那边还有你要忙的事情。”菲特奈摆了摆手。 说完,菲特奈走入了城堡中。 第四百二十三章 行走为可称作史诗的长路(2) 菲特奈走入城堡中,迎面是一个天花板已经几乎不存在的大厅——只有墙上还残留着挂画的痕迹,不明的植物爬满角落并且不断地延伸。 当他们所有人来到这里时,天色有变暗的趋势,哪怕投在大厅的光柱仍旧算是清晰的——但是……留给她的时间并不多。 菲特奈的耳朵微动,眼睛朝着某处看去。 沙…… “我想去那边看看。”菲特奈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转头看到艾德走进来,说,“你要不然去那边?这样看起来会比较快。” 艾德点了点头。 他看着菲特奈沿着楼梯向上走——直到她进入了左侧的走廊。 艾德没有立刻朝菲特奈说的地方走,而是靠近一面墙,手缓缓地抚过墙壁,那里隐隐约约地显示出了一排文字。 这一座城堡是…… “艾德!”这时,优利卡跟着他们的脚步走了进来,脚步显得有些急促,以至于踩在地面时有一层浅浅的灰。 艾德没有动作。 “外面的地上有箭镞,还是新的,可能是强盗——如果草原里有建筑,我担心这里可能被强盗们用做据点,”优利卡没有因为他的毫无反应而停下,径直说道,“让洛奈小心一点,这里可能还有强盗。” 当——! 但是,优利卡刚说完,在艾德还没有给出回应时,从菲特奈进去的走廊中传来了巨响——艾德皱眉,朝那边快步走去。 虽然艾德看起来是动作优雅的,并没有什么急躁的表现,可是速度却很快,几乎是一眨眼便消失在了那条走廊中的。 优利卡本来不该意外艾德的速度——他毕竟是一直以魔力强化自身的人,想要达到这样的速度十分轻松。可是在不经意地看到他的身影时,她忍不住一愣,是错觉吗?为什么她刚才感觉……艾德的身影,有些……模糊? 这种模糊,似乎不是加持时会产生的效果…… 艾德没有察觉到优利卡的异常,他踏入走廊,直视前方——有眼角的余光却扫过了旁边的墙壁。 尽头是一个房间,门是关着的。 艾德毫不客气地一脚把门踢开。 咚——! 脆弱的门倒在地上,艾德环视着那间房间——基本上是空荡荡的,但是墙上却挂着一幅油画——被很厚的灰尘蒙起来。 只剩下……一幅油画? 艾德皱了皱眉,忽然感觉到有些奇怪。 为什么……会剩下一幅油画?如果这座城堡是……那么…… 他向前走去。 就在他的手要接触到油画时,身后一道黑影忽然罩下——! 咚——! 嗖——! 艾德转回头,冷冷地看着那个强盗打扮的人——他的手上有一道很明显的伤痕,长条状的伤口血肉模糊——是那些保护自己的魔力反弹造成的。 “他刚才躲在墙壁那里,我一路跟着他过来——这里果然还有强盗。”优利卡走了进来,握着弓。 “先生……别杀我……我只是……”那个强盗虽然痛得受不了,但还是意识到请求是必要的。 艾德看了他一眼:“那个刚才来这里的女孩呢?” “她……她被拉到了隔壁。”强盗脸上都是汗,挣扎地站了起来,“我带您去……” “再慢点小命不保哦。”优利卡一句话让他慢吞吞的动作快了一些,跌跌撞撞地向前跑去。 艾德见此,不再看那个强盗,和他们一起抬腿往外面走去,不过…… 他在离开这个房间之前转回头看了一眼那幅油画。 依旧让人感到有些在意啊…… 算了……这件事情显然不重要。 这条走廊的旁边其实还有一个房间,但是比较隐蔽。 强盗指着那一处要仔细去看才能分辨出来的石门的轮廓。 艾德看了一眼那儿,没有说话。 他其实能够感觉到,但是不知道为什么…… “你们在这里待了多久?”优利卡喊他去拉开门,并且沉声问道。 “有几个月了……”强盗的声音有气无力。 “你们原本是什么地方的?” “是在王室领地那一带,但是最近战争……”那个强盗说道,“就和老大一起过来了。” “你们的首领是谁?” “是迈尔森……” 艾德本来打算直接走过这个强盗,但是他说的话让他的脚步微微顿住。 “怎么了?”优利卡察觉到了些什么。 艾德摇了摇头。 他们进入了这间隐蔽的房间,才发现这里是一条回廊——可以看到在楼下发生的事情。 “刚才那个女人……”强盗欲言又止。 不过他们也不用多想,或者需要具体问才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因为,他们看到了那位白金色发的少女站在下方的正中间,一只脚踩着一位强盗晕倒的身体——周围还有倒地的强盗。 这是怎么回事…… 现在看来,菲特奈是……十分彻底地解决了这十几个强盗吗? “啊,你们来了。”菲特奈注意到了他们进来,抬起头——接着也看到了那个在他们身后跟着的,战战兢兢的强盗,“他刚才想逃跑。” 优利卡明白过来,他们抓住的那位强盗是个逃兵,但是却在遇到他们的时候觉得一切有可能挽回。 真是…… “跟着威克尔的小姑娘!”他们齐齐转头,看着一位手臂受了伤,坐在角落里的强盗高声喊道,“你还记得我吗?!我好歹是威克尔的朋友!” “记得。”菲特奈沉默了一会儿,接着一剑落下,毫不客气地斩下了自己踩着的那位强盗的手臂——这个画面让艾德和优利卡身后的强盗一个腿软,倒在地上——发出的声音让优利卡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那你……”迈尔森看起来比前几年苍老了很多,显然是在工作上的不得志让他成为了强盗——除此之外他似乎找不到可以赚钱的事情。 菲特奈收回了脚:“你们全部的人都在这里了吗?” “是……是……”迈尔森感觉有些难以置信,几年下来——当初那个在森林里的瘦弱女孩,此时一举一动都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威严。 “那么,我记得我们还有个约定,所以暂时不杀你。”菲特奈说道。 第四百二十四章 行走为可称作史诗的长路(3) 这个夜晚,远征军确定在古堡废墟落脚,作为俘虏的强盗则被绑到了废墟的一个角落中。 迈尔森,菲特奈自认为自己和那个强盗算是有缘分,当初,这个男人可是给自己造成了十分大的麻烦。 虽然那些事情确实也过去几年了。 夜幕降临,艾德从古堡的大厅走出来——那一间大厅的背后有两扇门,分别在两座楼梯下面——只是被遮挡住而很少会被在意。 他绕过那些士兵,瞥了一眼天空——那是有些暗沉的蓝紫色,薄云像是纱一样,周围染着月光的颜色。 艾德转过头,在大厅里扫了一眼,并没有发现自己想要见到的人。 “她在外面。”优利卡坐在不远处,或许是因为艾德是大厅中唯一一个站着的人,因此被注意到了,“似乎去找那位叫迈尔森的人了。” 艾德没有说话。 “看样子,你很担心那个人会说的话?”当艾德要走到门口时,听到了身后的声音。 “我不记得你对这些事情那么在意。”艾德的声音像是月光一样,冷清,并且有些虚幻。 “或许是因为那个人是洛奈?当然,或许是,有些好奇……想要把注意力放在……其他地方。”优利卡一愣,勾起了一个并不深的笑容。 说着,优利卡抱着膝盖,将脸贴在膝盖上,眼神看起来有些恍惚。 “他不会有事的。”艾德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少有地主动说这样的话。 “谁知道呢。”优利卡望着前方,“不过……想要抓住的东西,太松懈的话……会很麻烦的哦。” 艾德微微皱眉,朝外走去。 “她……似乎在找什么东西。”优利卡又说。 艾德的脚步没有停下。 他的耳边响起了一些声音。 “觉得可惜吗?” “没关系的,那些事情……只要记住心里的坚持就好了……” “哪怕是那样,还要如此走下去。” 他一路走出城堡。 当要走出这个废墟时,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少女的声音。 “说吧,我记得你答应过我这件事情。” “过了那么多年……你还没有搞清楚威克尔的那些事情?不行……” 当——! 剑似乎砍中了什么,让声音戛然而止。 菲特奈的心情不是很好。 “好好好……我说……那个家伙当初……” 威克尔和迈尔森的认识是在某一个任务中,任务的内容是前往一座城堡寻找西摩利之眼——但是之后迈尔森打算将那样东西据为己有。 他想杀死威克尔,并且确实将匕首刺入了他的身体。 “之后呢?”菲特奈的表情看起来有些紧张。 “小姑娘,连自己喜欢的人的状况都不清楚?他当然没事——不过后来,他早就死透了。”迈尔森说道。 菲特奈一怔,微微眯起眼睛。 “但是那个西摩利之眼最后没有到我手上,被一群人带走了。”迈尔森想起了什么。 “一群,魔法师?”菲特奈说道。 “没错……我觉得他们一定是卖主派来的……”迈尔森继续说,“他们的魔力十分厉害……” 菲特奈沉默片刻,站起来。 “哎,小姑娘……”迈尔森看着菲特奈朝城堡走去,不禁慌张地道,“你倒是先给我松绑……” “早晨,草原可能会有一些狼,既然已经在这里有几个月了,你应该清楚。”菲特奈凉凉地说道。 她也不顾迈尔森的喊声,继续向前走。 然后看到了靠在墙壁的青年。 他靠在城堡的墙壁上,缓缓抬起头,望着天空,有风在他的耳边吹过,吹拂着他的黑发。 “不回去吗?”菲特奈走向他。 艾德伸出手,拉住她的手,摇了摇头:“这里是凯尔顿。” “那座突然破败的凯尔顿?”菲特奈似乎有些意外。 艾德没有说话,他注视着表情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的少女,看到她的睫毛颤了颤,蓝紫色的眼睛中微微闪过晶莹的光。 “没什么。”他说了一句,顿了顿,“威克尔……当时……” “你知道他不会死。”菲特奈怔住,接着露出一个浅笑,“当时是为了要让我去星辉吗?” “嗯……”艾德没有说下去。 他并不知道该后悔什么事情,也不太在意曾经为了那些目的做过什么,只是…… 心情有些微妙。 菲特奈看着艾德的眼神有些躲闪,看向一旁。 “有点晚了,先回去休息吧。”菲特奈笑了笑。 总觉得有些事情,没有说。 艾德想了想,决定放弃。 ========================================== 在法尔特,战斗还在继续。 轰——! 强烈的光芒似乎能够点燃天际,从路德王国的一方窜出的火焰朝着教廷的一方逼去,士兵们被吞入了光芒中,又有举着武器的士兵冲入了光芒中。 “他们在撤退!”黑枪军队的位置中,克里斯蒂站在高处,看着远处的人群。 战场已经很混乱了,这场战争从傍晚持续到深夜。 “小心!”这时,一个声音传到克里斯蒂的耳中,她感觉眼前一花,一个人将她推到了一旁,火光很快砸在了自己刚才站着的位置。 “那些魔法师在做最后的挣扎。”她听到了海丽思的声音。 “你……”克里斯蒂看着她。 海丽思站起来,死死盯着远处。 “不要追!警惕法术!”罗伯特的声音远远传来。 “别!你对付不了他们——人太多了!”眼看着海丽思要冲出去,克里斯蒂抓住了她的衣袖。 海丽思的脸上闪过一丝挣扎。 这时,他们感觉到有至少几十位披着斗篷的人从教廷的队伍后走上前,他们手中都握着法杖,伴随着吟诵,火焰织成的墙壁被升起。 他们似乎接受着某个人的指令——那个人就在他们的最中心。 海丽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一处。 “海丽思!”海丽思猛地挣脱了克里斯蒂的手,克里斯蒂被两旁来救援的人护着,无法追上去,于是大声道。 海丽思推开了那些迎面而来的人群,朝前冲去。 “喂!你要做什么?!” 耳边响起了其他人的呼唤,她仿若未闻,自顾自地冲上去。 那个身影…… 咚——! 第四百二十五章 行走为可称作史诗的长路(4) 深夜,并不是谁都能安然入睡。 这是一座临时的建筑——哪怕是临时的,但依旧被做成了纯白色,好突出教廷一直以来的感觉——圣洁、纯粹、光芒。 室内依旧漆黑无比。 空荡荡的房间,只有角落处坐着一个人。 瑟坦因——这位实际上控制了教廷的人,通过一面镜子出现在了这里——此时手里正托着一杯酒,酒在镜子的改变的画面里,液体显得有些浑浊。 他们都没有说话,直到一个人走进了这里。 那是一个双目紧闭的男人。 “看到了吗……休伯特。”瑟坦因察觉到他的到来,语气幽幽地道。 “嗯,黑枪。”休伯特回答,“安森迪尔公国——但是没有看到艾德。” “艾德是不会触碰黑枪的。”瑟坦因笑了笑,“你们大概不知道契布曼是怎么死的……明明已经提醒他了啊,那种办法……哪怕是艾德也不会轻易使用。” “艾德……躲起来了吗?”休伯特皱眉。 “他?他现在可是很在乎他那条已经不长的生命了,否则,恐怕一睁眼就再也见不到自己喜欢的女孩了吧。”瑟坦因盯着自己手中的酒,晃了晃。 “他……居然会做出这样的选择?”那个在角落的声音轻飘飘地传出来,听起来这个人下一刻就会消失在世界上一样。 就像是留存在世界中的鬼魅。不真实,又存在着,存在于两端,然而在哪一方都没有实感。 “可以趁这个机会杀了他。”休伯特皱眉,“他在哪?” “没人知道。”瑟坦因说,“就像是凯尔顿的城堡,一夜之间被抹杀了所有的痕迹。” “那一座……魔力的牺牲品?”那个飘忽不定的声音响起,“我记得威隆顿做过那方面的探查,发现那里似乎留下了什么东西,与源头有着密切的联系。” “那不是重点。”休伯特打断了那个声音,他转过头,似乎“看”了一眼瑟坦因,确定他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情绪时,才说,“克里斯蒂在控制黑枪军队,你去把她处理掉吧。” “……我会的。”那个声音顿了顿,“反正……本来就是为了她而来到这里。” ======================================= 那座名为凯尔顿的城堡里,除了少数值夜的人,其他的人大多都已经入睡。 依旧有个别例外——某个角落中,青年看着身边睡着的少女——他依旧睁着眼睛。 少女抓住了他的手,似乎担心他离开一般。 菲特奈——这个在别人看来擅长冷静的女性,此时某些评价已经超越了加布里尔夫人。 但是此时的她,与平时没有什么区别的睡颜中隐隐透着一丝担心——这也是她为什么一直抓住艾德的手,不愿意松开的原因。 她在担心什么? 艾德能够感觉到她的担忧,但是——他无法说出具体的东西,并不是自己不知道,而是,不敢知道。 “凯尔顿……”他轻声开口,像是某种叹息。 耳边,似乎响起了一声叹息。 艾德眯起眼睛,再仔细听时,只能感觉耳边有风声,其他人睡着时的呼吸声。 那是……什么。 艾德不会怀疑自己的感觉,而那种声音也令他感到有些不安。 他仔细地分辨着声音出现的地方,脑中掠过自己听说过的传闻。 艾德松开了菲特奈的手,想站起来,但是他的身体一僵。 菲特奈的双臂环上了他的腰,虽然睡得迷迷糊糊的,可是似乎是下意识不要让他离开。 艾德有些进退不能的感觉。 “艾德……”直到菲特奈轻声道——她依旧没有睁开眼睛,却皱了皱眉。 是做噩梦了吗…… 他……根本没办法…… …… “唉……”艾德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俯下身,将少女抱在怀里,拍着她的背,安慰着她。 怀里的少女脸上微微有些红,无意识地又向着他的胸膛靠去。 ======================================= 法尔特,哪怕是深夜,但整个城市仍旧活跃,救援的人员四处走动,久不久停下来查看某一位伤员的情况。 今天的战斗起因是教廷的挑衅,但是作战到现在,似乎两方都没有讨好。 罗伯特脚步有些匆忙却依旧坚定地走过这些人——他的身上还有伤。 “那些教廷的人究竟想做什么?!”他来到指挥室,毫不客气地将头盔砸在桌面上,声音又冷又重。 “利用夜晚好将我们一网打尽?” “太奇怪了,他们的人数没有那么多,似乎只是为了挑衅我们。” “可他们也付出了代价。” “先顾好我们的状况……” “够了。”罗伯特打断了他们的讨论,“伤亡的情况——还有盯紧教廷,他们最后还派出了魔法师。” 路德王国也有魔法师。 但是…… 这样的猜测仅仅只是猜测,教廷的作战方式一直都是令王国感到被动的因素。 会议很快就结束了,除了盯紧教廷,他们不知道还有什么事情可以做。 “克里斯蒂,听说你今天差点受伤?”克里斯蒂也是会议的参与者,不过她看起来不是很好,当会议结束时,就听到了一些人的询问。 “没什么。”克里斯蒂说道,简单地避开了他们的话。 接着她走出了指挥室。 看到了科里福。 “今天是你,将海丽思……”克里斯蒂看到他,一改刚才十分冷漠地态度,朝着他走去。 她当时无法阻止克里斯蒂,是这个男人解决了事情。 科里福本来只是在看着天空,这时因为她的话转过头。 “海丽思……”科里福轻声道。 “我很感谢你……她不该那么冲动。”克里斯蒂暗地里皱了皱眉。 “她在找什么东西,如果不及时阻止的话……” “请不要和其他人提起她和这件事情。这是请求。”克里斯蒂咬了咬牙。 科里福看着她——克里斯蒂不是一个擅长求人的人,此时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别扭。 是为了朋友?不过…… “我知道了。”科里福说,说完转头离开,“你小心点吧。” “咦?”克里斯蒂一愣。 “如果没有黑枪的话,教廷的人,接近这里更简单。”科里福的声音越来越远,“他们如果真的只是为了打探消息……想想自己有什么仇人吧。” 第四百二十六章 行走为可称作史诗的长路(5) 半个月,远征军到达了胡里亚山脉位于胡里亚领地范围内的山脚处。 这里到山腰都是森林。 到达这里后,菲特奈下马,和其他人进行了一番休整,于是和大部队朝着山上走去。 巨木生长的森林在阳光与风中让山的表面似乎有一层碧浪翻涌。 对于森林,菲特奈有一种特别的熟悉感。 哪怕这里不是伊索森林。 一番休息后,便朝着森林走去。 “胡里亚的这座森林叫做索雅。”艾德跟她并排向前,说道,“因为森林里的一座湖。” “听起来很不错,如果能够经过的话。”菲特奈眼睛微微亮起来。 索雅湖,又一个被吟游诗人赞颂的地方——菲特奈听说过一些有过索雅湖的故事,但听起来真的只是故事。 那个故事以一位不小心造访了索雅湖的魔法师开始,他见到了镜一般的湖泊,以及一位突然出现的,住在湖里的女人。 她自称索雅,是被艾伦蒂亚囚禁的存在——却不是人,虽然看起来是人,可是却长着翅膀。 镜一般的湖泊,忽然间出现在眼前的…… 在路德王国里没有关于精灵、龙、妖精这些东西的记载,哪怕是在《神语》,一切都是围绕着人与,和人完全一样的神的故事。 索雅湖的故事大约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与人无关的故事了。 像是人一样的,有着翅膀的生物,故事中未曾为它命名。 更让人觉得惊讶的是“被艾伦蒂亚囚禁”的身份。 不过想要求证的魔法师永远得不到答案。 而且不过是二三十几年前的一段时间流行起来的故事,很快就销声匿迹了。 似乎是随着凯尔顿城堡的破败而消失的故事。 也有可能是被教廷抹掉了。 “你知道索雅是谁吗?”优利卡忍不住问菲特奈。 菲特奈顿了顿:“我听说过另外一个索雅,索雅·凯尔顿,消失了的城堡的主人。” “很多人传说她其实就是索雅湖里被囚禁的东西——即使在二十几年前她还能算是一个传说,但是之后销声匿迹。”优利卡轻声道,“两位索雅,一位被认为只是故事,另外一位,凯尔顿城堡的主人——我记得,更多的传言她还是一位优秀的魔法师。” 但是几乎没有人再提到她。 就像是那一座古堡的废墟。 虽然存在,但是几乎没有人再提起。 “你前不久不是在看相关的书吗?我记得,这一部分的内容,和一些特别的魔力研究……艾德先生似乎……”优利卡的笑容显得十分狡黠。 “优利卡,够了。” “闭嘴。” 菲特奈和艾德的异口同声让三人都是一怔,优利卡先是反应过来,接着笑出声。 “走吧。”她说完,朝前走去。 艾德回过神,看了一眼菲特奈——发现她将头微微撇在一旁,没有看他。 “索雅湖的传说一开始是索雅·凯尔顿散布的,她是三十几年前闻名的一个魔法师,自称是阿伯格人,但实际上并不是。不过她在世的时候喜欢挑衅教廷,有人说凯尔顿城堡的破败是教廷所为,因为她不仅挑衅教廷,还编造了那样可笑的故事。”艾德伸出手,拉住了菲特奈的手。 菲特奈的手被他有些凉的手触碰时,颤了颤,但没有挣脱,听到他的话,许久才反应过来:“阿伯格人……她是《神语》的研究者才会对教廷那么反感吗?散布那个故事只是表达反感……” “或许吧,有一部分人确实会因为研究延伸出对教廷的仇恨情绪。”艾德说,“但是索雅确实厌恶教廷,但是不是因为她的研究……” “《索雅之诗》说过那座湖,以及湖上出现的神秘的,长着翅膀的女性。”菲特奈问,“但我记得,索雅不可能是个女人。” “她是打扮成女人的男人——那件事情在之后被教廷公布出来,并且被称为‘背叛者’,所以很多敬重她的人,认为她被教廷害死了。”艾德的语气淡淡的,“这并不是什么令人意外的事情。” 听起来,真相便是,一个女扮男装的城堡主人,一位研究了魔力的魔法师,为了表达自己对教廷的不满,明面上自称自己是阿伯格人,挑衅教廷,暗地里又编造了索雅湖的故事。 古堡的废墟是她的结局。 “事实上还是和教廷的对抗吗……”菲特奈望着远处,“听起来,真是一个遥远的传奇。” 也不过是与教廷对抗失败的例子罢了。 “很多人不满教廷,不论是学术上还是信仰上。”艾德想起了一个对他而言也有些遥远的身影。 “因为不存在着绝对的光明,和信仰……吗。” “绝对的光明只会出现在一个单独的人的心中,而不是,应当成为绝大多数人的想法。”艾德凝视着菲特奈,他的眼神让菲特奈有些不敢直视。 那不是往常的柔和。 有着一种深远的含义,带着一个人内心最深的坚持,好像失去了那些,他便不再是他。 两人的对视时间有些长,其中隐藏着一些较量般的沉默。 “我……知道了。”菲特奈最后打破了沉默。 两人没有再说话。 ======================================= 格兰妮拉领地。 一座坐落在东北部的小镇。 在战争爆发后,或许因为乌兹尔德家族与教廷的关系密切而没有引起平民过多的担忧。 街道上,人们大体保持着原来的生活状态——人来人往。 此时已经是黄昏了,在街道旁卖东西的人已经开始收拾东西。 一个披着斗篷的人走进小镇。 他的斗篷的边角上粘着土屑,走进小镇时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关注。他一路走着,在转弯时偶尔会转头看看背后。 直到来到小镇角落里的一个酒馆中——和其他地方的酒馆没有什么区别。 他搓了搓手,推开了那一扇有着一定厚度的门。 酒的味道立刻钻了出来,还有玩牌的人的呼喊声,人们的交谈声。 他朝那些人看了一眼,斗篷兜帽阴影中,眼珠动了动。 合上门,朝酒馆里走去,将一个醉倒地将头靠出走道的人推了推,继续向前走。 直到看到角落里的人。 那是一个偏僻的角落,不仔细看很难被发现。 第四百二十七章 行走为可称作史诗的长路(6) 偏僻的角落。 那里有几个人,察觉到了他的视线,缓缓抬起手,向他示意。 他走了过去。 人不少,不算上他已经有四个人了。 都披着斗篷,桌上摆着酒,可是没有人动过。 “路上辛苦了,那些教廷的人实在是烦人。”他走过去,听到斗篷中身高最矮的人说道。 他走到了最后一个空出来的位置上,将兜帽向上拉了拉,露出了自己的脸——威克尔。 “他们真的完成了那个法术,阿德兹、莱特塔——有什么办法吗?”威克尔拿起了一个水杯,另一只手拿起水壶为自己倒水。 一开始和他说话的人是阿德兹,而听到了威克尔说的话后索性揭开了斗篷的兜帽,露出了红发和没有什么表情的脸的唯一的女性则是莱特塔。 “切断它的供能源——威隆顿不同意这件事情吗?!”阿德兹极为不耐烦。 “瑟坦因亲自管理着这个供能源——在弗洛伦林,并且每天都有源源不断的‘异端’被处决,用来维持那个法术。”莱特塔不动声色,“他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威隆顿不会轻易冒这个险。” “胆小鬼!”阿德兹愤怒地道。 “什么意思?”威克尔不禁皱眉,“他们在用生命体维系输出的魔力?这怎么可能做到?魔力的来源怎么可以用生命维持?” 他不能不有些激动。 “你是‘意外品’,应该比其他人更清楚魔力给人的感受——艾伦蒂亚为什么会‘创造’出索雅的故事。”莱特塔抬头看了他一眼,“骗局——艾伦蒂亚在研究者的眼中本来就是个骗局,生命,转化,魔力,黑雾,一切都是。” 威克尔的脸色煞白。 “生命,本来就是——牺牲品。教廷并不是不知道这件事情,所以也才能制造出那样的法术。”一个沧桑的声音令威克尔一愣。 这个声音,他认得,但是。 “你是……”威克尔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很久不见,威克尔。”那个人沉默了一会儿,接着缓缓地抬起头。 那个男人,应该只有不到三十岁,但是现在看起来头发花白,脸上有着被刀划伤一样痕迹般——虽然表面上仅仅是显得苍老。 眼睛中几乎没有什么光彩。 “阿尔瓦·雷泽……”看着他,威克尔的表情有些复杂。 这样的他…… “我的事情,没什么可说的。阿德兹先生,请问这一次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阿尔瓦将视线转到了阿德兹身上。 “我知道你这几年一直在这附近活动。”阿德兹说道,“我答应了那个小姑娘要做一些事情,但是我一个人不够,所以来看看你们有没有兴趣做了。” “请问,你说的小姑娘是……”阿尔瓦问。 “菲特奈·弗雷顿。” 阿德兹的话让阿尔瓦的瞳孔微微收缩。 “我明白了,拼死我都会做到的。”阿尔瓦郑重地道。 “有必要吗?”阿德兹显然有些不理解。 “我欠了她太多东西。”阿尔瓦道,“另外,请问她现在……” 阿德兹抬起头,看了一眼墙壁上用来装饰的简约的地图。 “她会来这里的。”阿德兹说。 “但是……法术……难道……”阿尔瓦皱眉。 “翻越胡里亚。”莱特塔轻声道,“是她会做出来的事情。” 咔。 威克尔手中的水杯冒出白烟——里面的水已经被蒸干了,水杯上更是有深深的痕迹。 “胡里亚山脉上……”威克尔深深皱眉,说话时,手会因为情绪而颤抖,“索雅留下的那些东西……” “索雅啊……”莱特塔轻轻叹息——这种似乎是有所理解可又不想多说的感慨,“那个可怜的人吗。” “当初——威隆顿还特地去调查了吧?那场爆炸。”阿德兹抬起头看威克尔,“我记得——当初你可是因为调查那件事情‘重生’了一次。” 威克尔沉默。 “教廷做的吗?我略有耳闻。”阿尔瓦道。 “如果真是教廷——并不可怕。”莱特塔的视线落在表情越来越难看的威克尔身上,“我们的敌人——其实,一直都没有变过。洛奈……很快就会知道了。” ======================================= 几天的路程似乎格外顺利。 远征军按照这个进度,翻越胡里亚并且到达特开罗兰领地的时间只需要两个月。 这远远不够当初汉尼拔的史实中所需要耗费的时间和路程,因而在想到进度时,菲特奈心中觉得这并不很困难。 至少现在士兵们的情绪并没有什么问题。 夜幕降临,汉尼拔让他们停下来。 “今日的信。”停下来后,菲特奈坐在一棵树下休息,这时迪克递给她一封信。 菲特奈需要根据前线的消息做调整。 这些信一般是在米塞的授意下由科里福书写的。 菲特奈拿起信,用特定的方式将它拆开,阅读。 神色微微有些变化。 “怎么了。”艾德走了过来,在她身边坐下。 菲特奈沉默了一会,艾德没有催她。 “你还记得……海丽思吗。”菲特奈转头看着他——曾经,这个青年做的事情让那个视自己为朋友的人永远地离开星辉。 在菲特奈的视线中,艾德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 “我……”菲特奈微微皱眉。 她曾经有过很多理由让自己不去喜欢身边的人,因为他做的那些事情。 可是她竟然又找不到足够的理由去认为他做的事一切错误的源头。 海丽思——心生利用他们的间隙进入星辉的人是她自己,艾德只是“揭露”这些事情的人。 这么说……听起来真的有一些怪他的意思。 菲特奈说不下去了。 “他们本来……就只能迎来这种结局。”艾德转头看着菲特奈,帮她将脸颊旁的发丝撩到耳后,“休伯特,到了教廷的军队里,并且在前线,对吗。” 菲特奈一怔,点了点头。 “海丽思……”她张了张嘴。 “那不是你的事情。她如果早就在军队里的话,不来见你并不一定是认为你有错。”艾德站起来,顺手拉着她的手,将她拉起来,“那是选择的问题。” 菲特奈沉默不语,任由着他将自己拉起来:“你要去哪里?” 第四百二十八章 行走为可称作史诗的长路(7) “跟着我来你就知道了。”艾德朝她笑了笑。 菲特奈没有再说话,静静地跟着他往前走。 直到来到了没有人的地方。 “你……”菲特奈看到他停了下来,忍不住开口,但是她忽然感觉身体一轻、眼前一花——“喂?!” 艾德突然转身,将她横抱起来! 菲特奈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抓住了艾德胸前的衣襟。 他要做什么?! 或许是因为菲特奈下意识的动作不是挣脱而是抓紧他,使得艾德一直有些不好的心情有了一丝的畅快,他笑了一声,微微低下头,额头轻轻贴了贴她的面颊。 菲特奈被他接连的,无法预测的动作弄得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紧接着,她感觉周围的景色在快速地变化! 好快。 菲特奈曾经见证过在艾德控制的魔力下变化快速的马车。 她望着两旁的榉木、橡树在飞逝,最终将头埋在了他的怀里。 头有点晕。 菲特奈此时产生了一些时间流逝的错觉——渐渐变强。流逝感,强烈的流逝感。 直到艾德站定在地面。 菲特奈正想睁开眼睛,却觉得头被托起,紧接着,微凉的触觉落在唇上——她一怔,微微睁开眼睛,看到了艾德纤长浓密的睫毛。 她又闭上了眼睛。 吻结束时,菲特奈被轻轻地放在地上,她靠着艾德的胸膛站稳。 “转头。”艾德声音中的柔和几乎可以溢出。 她转头。 菲特奈垂眸转头,当她看清眼前的一切时,睁大了眼睛——他们站在一片湖的湖岸边,眼前是绿色与蓝色层叠起伏的光。 几乎一望无际的湖。 湖面是泛着蓝色的宝石光泽的镜面一般,它烘托着绿色的森林的于月光中柔软安静。 月光……菲特奈微微抬头,有一轮白银色的圆月,随着森林深处的一阵风吹来,风卷着那轮银月上细碎的银光,涌到了他们的周围。 裹挟着绿色的白银光向前翻涌,涌到了湖面上,最终令这本身就柔和的温暖的湖面上方缓缓浮泛起一层莹白的薄纱。 仿佛那是一扇通向不同世界的门。 菲特奈感觉眼前的画面变得无比的虚幻,眼睛里也只有这一幅画面,那镜面上宝石般的光泽被镀上了神秘优美的银。 她并非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画面,但是仍旧要移不开双眼。 那些白银色的…… “这才是森林,可几乎什么人看过这样的画面,可也有一些人为了这样的画面努力一生。” “只有元素之月才能看到这样的场景,魔力充足以至于能够用肉眼看到,我们叫它‘白银海’。” 她的耳旁响起了威克尔曾经说过的话。 这是,白银海。 比起在伊索森林见到的那鲜活的白银海,这里的白银海被凝固在了湖面。 安静的、美好的、柔软的……虚幻的。 菲特奈感觉有泪水从眼眶滑落。 她感觉一只手伸出,轻轻地将她的泪水抹掉。 “这是……索雅湖?”菲特奈反应过来,问。 虽然是问的口气,可是她十分清楚。 那是那一座传说中会有神秘的生灵出现的湖泊——确实,像是这样的地方。 这样的画面,这样的一切……她…… “会有……那样的生物吗?”菲特奈轻声道,“像是那样,生活在这样的世界里的,无力地呐喊着的生物,存在着吗?” “艾伦蒂亚,不会允许那样的反抗者,或者,反抗本身,就是不存在的。”艾德摇了摇头。 “‘她’是存在的吗?”菲特奈转过头,认真地看着他。 艾德静静地看着她。 “艾德!”菲特奈猛地抓住他的衣襟,“如果那些记载是真的——《神语》会有成为预言的可能性,索雅的事情,她进行的研究还有她的死……那些都是真的……” 艾德仍旧没有说话,眼睛里的安静让菲特奈感觉心在一寸一寸地变凉。 “你可以告诉我不是真的……你是唯一不会认为我不知道那些事情而隐瞒我的人。”菲特奈本来有些偏向于激动的情绪忽然安静了下来。 艾德轻轻地搂着她,仍然只是微笑。 沙…… 菲特奈摇了摇头,向后退。 “不用替我做那些事情,阻止不了的。”艾德看着她,终于开口说道。 他时时刻刻注意着菲特奈,虽然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可一些事情,却隐隐能够猜到。 菲特奈摇了摇头,转头快步地朝旁边的森林走去。 “洛奈。”艾德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却让她加快了脚步。 她甚至想要奔跑。 不知道走向何处。 “汉尼拔小姐出身于一个很不错的家族?”在驻扎地,汉尼拔坐在树下与周围的人谈笑——她与士兵们的关系越来越好。 “当然,我的父亲……”汉尼拔笑意盎然,可是话音戛然而止。 她的脸色忽然变得苍白无比。 “怎么了?”似乎有人感受到了她突然不对的情绪。 汉尼拔没有回答他,反倒是腾地站了起来,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她一步跨出,转眼就走到了人群的外边缘。 所有见到这一幕的人的脸上都露出了一丝诧异。 “记住我之前的命令,任何人不许离开这里!”汉尼拔的声音陡然间冷肃——这突然的转变令本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人更加茫然。 但没有人敢违逆她的意思。 她的身上释放出的威严,有一刻让他们感觉到了面对公爵的错觉。 优利卡站在一旁,见此微微皱眉。 这一次……她感觉到汉尼拔没入森林的身影,似乎出现了之前在艾德身上出现过的感觉。 似乎要消失了一般。 一次是这样、第二次…… 而且——她锐利的视线扫过这里的人。 艾德和菲特奈,不见了……他们去了哪里?汉尼拔,又有要去哪里?! 汉尼拔的身影消失在了人们的视线中,因此,没人看到,她在离开他们的视线后只走了几步便猛地单膝跪地! 那是用意志也无法支撑的情况。 嗵——! “该死……魔力的供应被切断了。发生了什么……洛奈,你在哪?!”汉尼拔咬着牙,缓缓抬起头,声音中透着沉重,脸色无比难看。 第四百二十九章 行走为可称作史诗的长路(8) 菲特奈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只感觉自己有一刻被浸入黑暗,当她的意识恢复,缓缓清醒时…… 她像是躺在一块镜面上。 “唔……”揉了揉有些酸的眼睛,手撑着“镜面”站起来,但是,她忽然发现,这并不是什么镜面。 这是湖面。 有宝石光泽的湖面,安静温和。 索雅湖? 菲特奈的心里有了一些考虑,缓缓站起来。 “你是谁。”一个叹息般的声音在她耳旁响起,她猛地转身,发现一个虚幻的影子在湖上飘——从轮廓上看,那是个女人。 菲特奈曾无数次幻想,那个与许多魔法师相似的女人是什么样子。 “索雅?”菲特奈轻声道。 “你是谁?”那个身影重复了一次,向前一步,菲特奈忽然间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似乎在提示她,在这个地方,她的性命是在那个身影手中。 “菲特奈,菲特奈?威兹德姆,威兹德姆公爵……”菲特奈额头微微冒汗。 “威兹德姆公爵?女孩子?”索雅的阴影似乎停顿了一会儿。 菲特奈举起了自己的手,露出随身带着的属于威兹德姆家族的戒指。 没有什么可以疑问的。 “是真的戒指,但是,这也意味着,那个一直作为王国坚强的后盾的家族——你是教廷那些蠢货的支持者。”索雅的语气陡然严肃起来——她身上突然释放出来的压力令湖水卷起了一道涟漪,涟漪对菲特奈而言却像是巨浪,将她往外推。 菲特奈皱眉,向后退了几步。 她记得,平民魔法师——是有可能成为贵族的。那些不选择威隆顿的完全隐世道路的存在,成为了路德王国的贵族,多数是为了身份,为了生活,可也有人,会为了其他的东西。 “你所认为的敌人,是你无法战胜的存在。”菲特奈说道。 “不——我只差一点就……”索雅的阴影摇着头。 菲特奈阅读过凯尔顿城堡意外的报告——那些资料被存在了威兹德姆家族的图书馆里——威兹德姆家族了解王国与威隆顿的关系,那件事情发生之后必然会有威兹德姆家族加入的调查。 那些报告哪怕只是只言片语,也足够了。 教廷不是将凯尔顿毁掉的原因,索雅本身才是。 她想要做的事情……导致了爆炸,爆炸让整座城堡变为废墟,她也因此丧生。 “可是,你失败了——你想要做到那一步,但是却失败了。”菲特奈朝着索雅走去。 菲特奈的话似乎引起了阴影的回忆,它变得安静起来。 但是当菲特奈来到它跟前时——阴影忽然变得狰狞:“但是——我没有变成黑雾鬼!这证明我做的有意义——而你是站在我对立面上的人,必须要死!” 阴影猛地扑到了菲特奈身上,试图钻入她的身体! 菲特奈紧紧皱着眉,她缓缓地抬起手,发现那个系统毫无用处。 难道……这里…… “你做到了……”菲特奈很吃惊,却也要支撑不住了—— 她长大着嘴,像是溺水的人。 咚——! 忽然,压迫感减轻了,那道阴影被震了出去——湖泊那像是镜子般的水面颤抖起来,波纹跳起。 “该死……艾伦蒂亚的力量。”索雅的阴影皱眉。 眼看着它仍旧要冲到菲特奈面前。 “他会认出不一样的——哪怕你真的能够借用我的身体。”菲特奈深呼吸一口气,不退反进,“即使你真的成功了,也仅仅是一部分,你不可能依靠着那个力量去对抗整个世界。” “那我又凭什么相信你呢?!”索雅的话十分尖锐,“哪怕此时我要完全被毁灭,我也不愿意让信仰她的人获得……” “我要救他。”菲特奈打断了索雅的阴影。 蓝紫色的双眼里仅仅只有空洞的,近乎于固执的坚持。 “我对你的坚持并不感兴趣,甚至没有你认为的那些正义之人所该拥有的理想——但那些事情你已经无法完成了。”菲特奈看着它,“我可以替你完成剩下的部分,作为代价我只想要知道方法——” “你以为……”索雅的阴影似乎有了犹豫的情绪。 “已经没有时间了。”菲特奈看着她,“那个男人的力量,来自于艾伦蒂亚——你不是很清楚吗?还想要化作幽灵一样的,像是诗歌中隐蔽的存在,在你的城堡废墟中游荡吗?” 咚——! 水花又一次跳了起来。 对索雅的阴影而言,即使杀了菲特奈,也完全没有任何意义。 “更何况,我是不会受魔力影响的体质。”这是菲特奈最后的挣扎了。 索雅的执念,不是她三言两语能够解决的。 可她还是需要试一试。 为了…… 她抬起头,看着那一望无际的白光,似乎有些出神。 意识被手上的刺痛唤醒。 菲特奈望着自己手上原本被熄灭的纹路渐渐“燃烧”起来。 “撑不住的话,会死的——反正,也没有办法了。”耳边最后响起的声音令菲特奈微微一愣。 接着又是,无尽的黑暗。 只不过,在黑暗降临的那一刻,她看到了那在许多年之后,依旧被她视为光辉所笼罩的画面的一幕。 黑发青年的身影穿过光影破碎的世界——那时的他似乎也会像是那些碎片一样,随风飘散,但是却坚定地,直到握住那双手。 他抱着仿佛失而复得的宝物,抬起头时,暗蓝色的眼睛盯着那逐渐消散的蓝色—— “那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从这个世界诞生的时候,这一切便已经注定,所有人并不是理所当然地去‘维护’,这么做只是在‘反抗’——没有任何意义。”艾德收紧了手臂,沉声道。 “你……难道……”看着他,索雅的阴影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不想活下去吗。” 艾德一愣,那涌动着危险含义的暗蓝色似乎被停滞了。 “我仅仅希望她活下去。” “但是这样的活着也毫无意义——她清楚那些事情,将再也不会安心地活着。” “够了。” “心愿——即使是被忽视也无所谓吗?” “够了。” 艾德重复了一句,他周围的金色像是墨汁一样在周围晕开,染上了索雅的阴影时,渐渐地,将它消融。 第四百三十章 行走为可称作史诗的长路(9) 艾德静静地看着那一抹阴影消失。 他低下头,望着怀中的人,神色复杂。 哪怕没有变成黑雾鬼,那个可以被赋名“执念”的阴影也是无法被说通的——即使是这样,她依旧要去找寻这个阴影。 依旧要…… 哗啦——! 艾德抬起头,看到两个人的身影出现在了这里。 汉尼拔虽然已经能够行走,但是脸色依旧苍白得可怕,原本搀扶着她的优利卡,脸色有些茫然 “这里发生了什么……”优利卡开口问。 “刚才——她怎么样了?!”汉尼拔却快步走上前,蹲下来查看菲特奈的情况——手落在了这个少女的手背上,皱起眉。 “你的存在还能维持多久。”艾德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看了汉尼拔一眼。 “最多一个月。”汉尼拔呼出一口气,“真是该死啊……明明已经完善到了这个程度,少说也还有三四个月的时间,但是……” “有什么东西改动了召唤你的东西。” “不知道是什么——只有她知道。”汉尼拔指了指菲特奈,“带着她走吧,不然的话,就无法翻越胡里亚了。” 说完,汉尼拔火速地朝来路的方向走,可以想象她接下来要考虑如何让原定的行程被缩短。 这一切发生得有些突然。 菲特奈在第二天要出发的时候便醒来了。 “你还好吗?”一直守在她身边的黑发青年立刻问道。 菲特奈苏醒的时间有些超出艾德的预料。 但是她看起来——表情有些茫然,眼睛里的色彩也有些淡,这让艾德忍不住俯下身去摸了摸她的额头。 很烫。 这样的变化让艾德觉得有些猝不及防。 “没关系……”菲特奈却轻轻咳嗽了一声,头有些迟钝地偏向一旁,看到身旁的树时,缓缓伸出手,想要扶着它站起来。 菲特奈感觉自己脚踩棉花,差点站不稳。 “就这样吧。”艾德缓缓地叹了一口气,将她横抱起来。 哪怕想要阻止,但菲特奈觉得脑子里一片混沌。 这算是什么……发烧吗? “小姐,您……”迪克见此,走过来,微微皱眉,“要不然我们先前进,或者等待您的情况好转。” “不需要。”菲特奈立刻回答,声音却十分微弱。 她不知道自己停下来再重新上路需要多长时间——菲特奈此时认为自己根本没有这个时间可以消耗。 “那您……”迪克依旧有些担忧。 “我会照顾好她的。”艾德搂紧了她,头也不回地向前。 他也……没有时间了。 =========================================== “准备——” 战场——又一场以法尔特为战场的战斗,正在展开,教廷和路德王国排在前方的士兵已经战斗到了一起,武器碰撞的清脆的声音中,一个高昂的声音忽然间响起。 “小心!”教廷方面立刻给出了回应。 “发射——!” 黑枪喷吐出了灿烂的光芒,它们冲出枪口,朝着远处的敌人涌去——那些像是烟花般绚丽的光芒实际上带着可怕的威力,轻而易举地使得一大批人受到重创。 “哼。”看着这一切,披着斗篷的盲人魔法师冷哼了一声,“让他们撤退吧,没有意义。” 路德王国得以松了一口气。 在教廷的法术发挥作用的时候,教廷便有了比路德王国更稳定的物质来源,虽然路德王国背后的海瓦格领地是重要的农业区,可是战火已经有绵延到这块领地境内的趋势了。 更何况,路德王国的士兵数量并不多,还要分出一部分来保护运送物资的人。 如果没有黑枪军队,法尔特只怕早就已经坚持不住了。 不过这不是可以高枕无忧的理由——黑枪或许在以前是不为人知的炼金术技艺,可是在战争爆发后,无数人了解到了它的威力。 它便不再是什么秘密武器。 被教廷击破甚至只是时间问题—— 罗伯特在指挥室中,当听到了黑枪军队又一次帮助路德王国暂时阻挡了教廷时,心中却没有如释重负的喜悦。 “教廷那边,有人成功地发现他们的什么动作吗?”罗伯特走进指挥室,扫了那些将军们一眼。 “没有,都失败了——教廷根本没有给任何人机会。”回答的人摇了摇头。 “该死……”罗伯特闻言,手用力握紧。 他们根本不知道教廷有着怎么样的计划。 虽然按照菲特奈所言,教廷的魔法师会为了维持那个法术而大多数聚集在中心。 但是,现在却有魔法师加入了战场。 一切都进入了僵局。 法尔特的战局,路德王国只能勉强应付,哪怕能够挤出那么一些人去切断他们的供给,可有那道墙一般的法术将教廷的后方保护起来,他们都毫无办法。 以至于只能相信那一只远征军了。 “威兹德姆公爵大人的信呢?”罗伯特深呼吸一口气,说。 “最近没有。”科里福说道,“她认为这部分在战场上的魔法师只是少数。” 这不是什么为了安慰人而有失偏颇的话——教廷所掌握的魔法师数量远胜于路德王国,如果真的以他们为主力派遣军队,那么绝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虽说魔法师也无法在战场中发挥完全的力量。 “他们到哪了。”罗伯特想了想,走到科里福身边,压低声音问。 科里福摇了摇头。 他和菲特奈的通信几乎是每天一封,哪怕她之前的路程与计划路程一致,但是真正困难的胡里亚山脉顶部的被积雪覆盖的范围才是他们认为最需要在意的地方。 菲特奈已经要到达那里了。 所有的计划都将变成没有意义的东西。 计划只能是推测,很难成为凭据。 “现在应该已经上山了,如果快的话,一个半月后就可以成功。”科里福想了想,说。 罗伯特沉默了一会儿。 菲特奈昨天的信没有到——科里福不想提起这件事情,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担心。 他的视线移向窗外,陷入沉思。 忽然,他看到了一个黑影,在窗边一闪而过。 “那是……糟了!”科里福皱眉。 “发生了什么?!”他这突然转变的表情和动作让罗伯特非常在意。 科里福摇了摇头,径直朝着指挥室外走去。 第四百三十一章 行走为可称作史诗的长路(10) 如果能让她回到过去的话。 回到最初。 那一切像是噩梦。 火海笼罩着的房子是噩梦的开始,她耳边是噼啪的火声,她不停地奔跑,不知道去往何处。 想要活下去,想要知道真相。 因此要变强,发挥自己的天赋,哪怕…… 有一个人,在自己刚刚离开——或者说逃离火海后,一直跟随着她。 不是谁都可以适应雷柏尔的,当她将可能的人都作为试验品,看着他们死去之后,她将目光投向了——那个人。 “你对我做了什么?!克里斯蒂……” 看着她脸上的笑容消失,变得痛苦,看着她对她的眼神充满仇恨,然后疯狂,最后消沉。 那些是有意义的事情——克里斯蒂对自己说。 只有用雷柏尔才能创造出为她所用的人。 可是那一切被中断了——被艾德·安森迪尔。 “雷柏尔不会帮助你完成心愿的,它会加速魔力侵蚀人体的速度,完成‘转化’。”他轻描淡写,“想要拥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必须要用生命来交换。” 用生命…… 哪怕她拥有养殖雷柏尔的能力,可是,她无法操纵那些被雷柏尔,或者说魔力侵蚀的人。 果然,那个人失控了,不再被她控制。 那么——以前做的那些事情,真的有意义吗? 亨利德家族是政治的牺牲品,事到如今,她又真的保持着想要追究所谓的真相的本心吗?或者说,她所拥有的心情,一直都只是不甘而已。 她不知道自己在那之后是什么心情。 “克里斯蒂,为什么阻止我呢?就好像,当初——谁也阻止不了你。”海丽思的声音闯入了这个回忆。 她醒了。 克里斯蒂睁开眼睛,仍旧觉得疲倦。 但是已经不能睡下去了,以如今的,法尔特的状况,她需要作为安森迪尔公国的代表战斗下去。 为什么要加入这场战争,好像这个公国不参与,或者说她不去代表这个公国,都是可以的——但是她想不到理由。 最近不是适合想象理由的时候。 她也想不出来。 走下床,她想去拿一杯水,可是,忽然感觉有些不对。 太安静了。 克里斯蒂扫视了房间一周,棕色的厚重的家具,暗色的地毯——她对仆人的要求不高,平时也不喜欢喊仆人,因此睡觉时旁边没人很正常。 可是。 这里是法尔特,士兵的训练,偶尔响起的爆炸声……那些都是在其他地方感觉不到的。 在这里那些声音即使在晚上都无法完全停歇。 现在才是下午吧?为什么会……那么安静? 克里斯蒂皱眉,想要转身去拿桌子上放着的匕首,但是当她转身时,却发现自己刚刚离开的床上——躺着她“自己”。 克里斯蒂看着这一幕,愣住。 这种沉默持续了几秒。 床上的克里斯蒂忽然睁开了眼睛! 那个克里斯蒂全身颤抖,颤抖的同时,血从嘴中、眼睛里、鼻子里涌出——这诡异的一幕持续了十几秒,直到床被鲜血浸染。 咔。 床上的克里斯蒂“死了”。 瞪大眼睛,神情呆滞,血还在往下流。 克里斯蒂皱眉,她转过头,猛地撞到了一张脸——又是一个“她”。 这个突然出现在克里斯蒂身后的“克里斯蒂”,先是木木地站着,接着嘴角被僵硬的牵动,形成了某种诡异的笑容。 “嘿……嘿嘿嘿……哈哈哈……”笑声支离破碎。 咔!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匕首被那个克里斯蒂握在手里,接着,拿着匕首的她将匕首猛地刺入了自己的腹部,血疯狂地流出。 克里斯蒂看着这一切,偏过头,发现又出现了几个“克里斯蒂”。 悄无声息地。 用各种死法,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自己便看着这样的一场充满诡异气息的,“从观众到演员再到表演形式都只有自己的,死亡盛宴”。 克里斯蒂觉得头有些晕。 “够了吗,希蕾。”她抬起头,用手扶着头,艰难地开口。 死亡的场景仍在继续,直到鲜红的血蔓延到了她的脚下。 终于出现了一个不是自己外表的人。 但也是克里斯蒂不怎么愿意看到的人。 希蕾—— “你是来杀我的吗。”她问那位已经许多年没有见到的“朋友和仇人”。 克里斯蒂此时被“自己”包围,希蕾则站在某个“她”背后。 “你知道吗,哪怕雷柏尔已经从我身上移除了,可我却喜欢上了这件事情,看着‘你的死’——你的死,在我看来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事情。”希蕾缓缓开口,声音冷漠、机械,毫无感情,“那些被我杀死的‘克里斯蒂’中,有比作为本体的你更为强大的存在。” “可那并不是‘本体’,所谓的木偶,到底是无法超越本身的。”这个声音,既不是克里斯蒂的,也不是希蕾的。 希蕾的背后,一个忽明忽暗的身影显现。 “瑟坦因·阿伦纽?”克里斯蒂没有见过瑟坦因,但是在战争爆发后,她看过这个人的画像。 比起画像中的瑟坦因,这个人像虽然并不清晰,但比起画像却显得成熟了许多。 “安森迪尔公国的管理者吗?不过,克里斯蒂小姐,我却更在乎你的另外一个价值。”瑟坦因朝她微微一笑。 “你想要利用我身上的价值——不过,我想,希蕾是来找我寻仇的吧。”克里斯蒂说。 “放心,这一点我们已经达成了共识。”瑟坦因又说。 克里斯蒂没有再说话。 周围又安静了下来。 “很久以前,就有人认为‘魔力’是活着的东西,它们是潜伏着的恶魔——后来这些人被视为异端,被杀死了。”瑟坦因没有因为这种安静而停下,“魔力会侵蚀人体,但是速度很慢,以人类的年龄,是一定不会感觉到的。 但是也有例外,魔力突然疯狂地爆发时,会将一个村子,甚至一个城市忽然间侵蚀完毕。那就是——黑雾鬼的来源。 黑雾就是魔力,那些被人们避而远之的东西,最终会变成神的力量,被人们推崇。听起来真是残酷的真相。” “为什么——你要和我说这些?!”克里斯蒂皱起眉。 第四百三十二章 行走为可称作史诗的长路(11) “魔力的爆发是有规律的,每一次爆发都会为新的魔力孕育提供一个场所,所以被称作‘巢’,‘巢’除了魔力爆发处的黑雾鬼,还是其余的,缓慢侵蚀形成的黑雾的汇聚之所。”瑟坦因似乎没有听到克里斯蒂的问题,自顾自说着,“魔力,本身就是生命的侵蚀所得到循环的能量,所有人都无法避免着这样的转换。” 人类,会变成他们厌恶的东西,再成为被他们崇敬的东西。 “够了——这和我可没有什么关系,那些‘巢’也好,魔力也好。”克里斯蒂冷冷地打断他。 “那些是魔力运转中美好的意外,不然,没人会发现魔力运转的本质——除此之外,雷柏尔也是一个意外。”瑟坦因微笑。 克里斯蒂一愣,忽然间,她感觉到氛围变得令她感到恐惧起来。 那些被人们知道后,会认为不甘的意外,被他赋名为美好——对他而言,似乎那种生命加速的毁灭便是这种美好的来源。 这让克里斯蒂感觉到了有些难以言喻的东西。 “对魔力操纵有着越强能力的人,事实上,便是被侵蚀得越深的人,哪怕是过度地使用魔力,也会让魔力成为侵蚀一切的怪物,将魔法师本身吞没。”瑟坦因说,“不过想要一次使用如此大量的魔力,以至于让自己毁灭——除了另外一个几乎无法完成的方式,只有借助雷柏尔的力量。” “你想做什么?”克里斯蒂感觉额头上都是汗。 “拥有养殖雷柏尔天赋的人了不多。”瑟坦因的话已经很清楚了。 “难道……你想……你疯了吗……”克里斯蒂表面上努力维持的冷静终于再也维持不住,脸色愈发苍白地向后退。 那些原本“死去”的“克里斯蒂”动了起来。 耳边响起有规律的机械运转的声音,克里斯蒂紧紧地攥紧自己的拳头。 “你并不是正义之人,哪怕你如何想要弥补,你犯下的错误——都无法被原谅。” 克里斯蒂听着瑟坦因说的话,眼睛无意识地瞥到了希蕾的双眼,看着她那双冷漠的,毫无感情的双眼。 这——才是希蕾想要的复仇。 “我……”克里斯蒂的心里对所谓魔力的本质并没有多大的感触,但是她所在意的,清楚的这种真相的结局——加速某种过程,甚至是……瑟坦因寻求的东西,根本不是她,甚至其他人所能够接受的,“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这个嘛……”瑟坦因正准备开口。 克里斯蒂有些紧张,又退了两步。 “看样子你很害怕我,不过没关系——我想我们还能相处一段时间。”瑟坦因忽然说。 克里斯蒂尖叫一声,感觉被一个力量扯住,然后向前拖! 她想要挣扎,但是同时感觉无力。 当——! 希蕾和瑟坦因转头,他们看到门口被打开,不过那儿却空荡荡的没有人。 再转回头,发现克里斯蒂也不见了。 窗户大开。 窗外,一个人拉着克里斯蒂在走廊上奔跑。 “科里福?”克里斯蒂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想想怎么逃出去吧。”科里福说。 克里斯蒂住的地方出于对环境的要求,有些远,往常,因为克里斯蒂的身份,来这里也没有什么人。 科里福没有告诉那些将军们这件事情。 雷柏尔在路德王国是禁忌。 克里斯蒂反应了过来,她久不久会在走廊上看到倒地的尸体。 “这边。”到了岔路口,科里福说道。 克里斯蒂点了点头,跟着他朝那边跑去——但是只跑出了没有几步,他就停了下来,克里斯蒂正觉得奇怪,抬起头,发现有一个站的笔直的人—— 和克里斯蒂的脸一样。 “木偶。”克里斯蒂说。 科里福皱了皱眉,转身,却发现又有一个相同的木偶站在对面。 他叹了一口气,抬起手。 魔力运作起来,在他的手中汇聚成火,朝木偶涌去——木偶立刻动了起来——以像是真人一样的流畅动作避开了火焰,一拳如风般逼近科里福! 科里福的头向后仰,木偶就要追过来,但是身体却顿住了。 “魔药?”克里斯蒂十分惊讶。 科里福点头。 阿德兹教会了他不少东西。 他们越过这个动弹不得的木偶,继续向前,可是周围的安静却让他们感觉到这条路无比漫长。 他们很快来到一条长廊。 “等一下!”就在科里福要抬脚往前时,克里斯蒂拉住他,“不对劲。” 穿过这条长廊,他们就能够离开这个范围,到达人多的地方。 叮——! 有一样东西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让他们下意识松手,分别向两侧退了一步。 “克里……”科里福转过头,想喊克里斯蒂的时候,却愣住了,因为那里已经站了十几个一模一样的人。 “科里福先生,你要不要来猜猜,哪一个才是她?”希蕾的身影出现在了最前方,瑟坦因的虚影开口,“你本来与这件事情没有关系。” “当然有关系。”科里福径直说道,“对你而言,这一切都没有存在的必要吗?” “本来——就没有存在的意义。”瑟坦因缓缓道,“虽然,即使被发现也无所谓,但是——科里福先生,你与菲特奈小姐的关系似乎不错。” 科里福是菲特奈在贵族中少有的朋友。 “恕我直言,在实力方面你未免也太自信了一些。”科里福沉默了一会儿,似笑非笑。 “真的吗?”瑟坦因微微一笑。 “科里福!” 科里福一怔,先是听到了克里斯蒂的喊声,接着感觉到一阵剧痛。 背后的漩涡中,一根利刺探了出来。 他穿过了科里福的身体——科里福只能看到那染血的刺,眼睛缓缓瞪大。 咔。 利刺缓慢地收回——随着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科里福单膝跪地,手覆在胸前,血染红了整只手。 科里福此时想要喘气已经有些困难了,而那利刺抵在了他的脖子旁。 “停下!”克里斯蒂又一次喊道,“放了他!” 此时的科里福还有活下去的可能。 “喂……”科里福挣扎地开口。 克里斯蒂跑到了科里福前面,望着希蕾和瑟坦因:“养殖雷柏尔——我确实可以做到。” 科里福挣扎地想要站起来。 咚! 一个克里斯蒂的木偶走到了他的身后,将他敲晕。 “我可以答应你们,但是,条件是放了他。”克里斯蒂说。 第四百三十三章 行走为可称作史诗的长路(12) 白、雪。 山脉。 胡里亚山脉上终年积雪的部分几乎没有什么人涉足——因为这里的雪并不“安静”——铺天盖地的白色,有要吞没天空蓝的气势,于是层叠、攀爬、覆盖、堆积,仿若无穷。望不尽,令人心中因此产生了畏惧。 不过最近却有到达这里的人——一群人,人数能够超越过去的全部——一支五千人的军队。 这些士兵组成的远征军,他们换上了厚重的抵御寒风的大衣——风是胡里亚山脉另外一个可怕之处,夹杂了尖锐意味的风会令他们的前进变得困难,同时也十分容易令他们的心被冻得茫然。 已经有半个月了。 汉尼拔依旧走在最前方,她依旧用着自信的外表和态度,安抚着士兵,利用自己的影响力让他们保持着较好的状态。 她充满经验,结合那些由学者讨论获得的资料,直到现在都没有遇到可以称作预料之外的情况——可以说,这一支军队并没有遇到什么特别大的挫折,令人在意的反倒是那一位无法行走,被背在背上前进的,状况一直无法好转的威兹德姆公爵。 寒风中,菲特奈被裹在厚重的大衣里,被艾德背在背上,一路上她睡睡醒醒,到达被白雪覆盖之处的她却尽力地睁开眼睛。 担心再也醒不来。 “咳咳……”远征军找到了一块巨石用以稍稍阻挡寒风,稍作休息,菲特奈被放在石头背后,当艾德向她递水,她接过并喝下时险些又睡着,被灌入喉咙里的水呛住了。 艾德立刻扶住她的手,小心地用手帕擦了擦她的嘴角,并亲自将水喂入她的嘴中。 “别睡。”艾德给她喂完水,感觉到她似乎又要睡去,于是在她耳边轻声说。 菲特奈在她的提醒下挣扎着,眼睛睁开一条缝,并伸出手抓住了艾德的袖子——可只持续了几秒,她又将眼睛闭上了。 艾德叹了一口气,在思考要不要喊醒她时,却看到她又缓缓地抬起头。 反反复复。 “让她说些什么吧。”汉尼拔走了过来,在她身旁蹲下,“连主者的技艺都无法使用了吗?” 菲特奈花了一些时间才反应过来汉尼拔在说什么,眼睛里只微微显露出的一丝蓝紫色表示她在听着。 汉尼拔仔细地观察着她,才看到她那仅有一丝表现的摇头。 不久前她的动作幅度比现在要强一些。 没人知道她能不能撑下来。 这不是病——艾德虽然不清楚这究竟是什么,可是却清楚那个情况。 汉尼拔站起来,看了一眼远处。 “以现在的速度,到达山顶只需要两天,两天内她再没有好转的话——请想办法寻找可以代替我的位置的人。”汉尼拔说。 如果菲特奈死去的话,那么她也无法继续存在。 说完,汉尼拔起身走远。 艾德低下头望着怀里的人,看似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闪过一丝茫然。 “我……该拿你怎么办……做没有意义的事情去,是没有用的。”他将脸贴在菲特奈的脸上,感觉到她的面颊滚烫,责备也好,他完全无法加重自己的口气。 菲特奈眼睛又睁大了一些,似乎已经“清醒”了一些,因此想要将他看得更清楚。 “那样……不很好吗……”如果不是艾德几乎贴着菲特奈,否则根本听不到她这几乎不存在的声音。 “好……什么……”艾德的瞳孔微微收缩,明白了过来。 那样的话,她死得会比自己早一些。 菲特奈没有在开玩笑。 “为什么……”他的神色里流露出了一丝痛苦,捧着她的脸,微微垂下头,“这个世界是没有救的——魔力循环的结果必然是人类的消亡,可这不是不能接受的——我见过太多黑暗,早已经厌倦了这样一个充满缺陷的世界。可你也好,母亲也好,为什么要改变我这样的想法……” 因为习惯了黑暗,所以会追寻光明之物。 哪怕身陷死亡的深渊。 菲特奈看着他,想要说什么,嘴巴无力地张了张。 “你说什么?!”远处,响起了惊讶的呼喊。 艾德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他松开抱着菲特奈的的双手——在那之前,在她耳边说道:“我不知道该如何解决这样的局面,可我不会让你死。虽然,只要是你希望做的事情我都愿意替你完成,不惜代价。” 菲特奈眼睛又睁大了一些。 她看着艾德朝远处走去。 他要去…… “你说什么?看到了远处的……墙?!”汉尼拔无法维持自己一直以来的形象,有些失控地说道。 “没错……是一扇墙,挡住了去路!” “那不是在交接之处的法术吗?” “这么说来……我们翻越胡里亚山脉没有任何的用处吗?!” …… 讨论变得越来越激烈,汉尼拔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都给我安静!”汉尼拔高声说道——可她根本找不到解决这一切问题的办法。 虽然,以菲特奈的主者技艺说不定会有一线机会——可在最初,这件事情似乎就被想错了。 那一个法术居然延伸到了山脉上? “到底……”她忍不住道。 “那个人……他在往前面去!”这时,汉尼拔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和其他很多人一样,看着那位黑发青年朝着前方走去。 他要做什么? 墙就在不远处,因为之前被寒风遮挡视线的关系,没有被第一时间看清。 而此时跟着他,他们看到了那扇金色的墙。 确实是教廷召唤出的那一扇——这是一个令人感到沮丧的结局。 “等等。快看。”汉尼拔看清楚艾德的打算时,不由得说道。 只见,那一位黑发的青年朝着墙走去——他将手放到了墙上。 艾德的耳边响起了一些声音。 来自遥远之地的声音。 “人类,你猜到了这些,但是与我有什么关系?那些确实是我的想法,我确实,想要……” “那样太慢了,我有更快的办法。” “呵……有趣,身为人类而站在人类的对立面吗!那么,就把我的力量借给你吧。” 金色从手中涌出,渐渐地爬上了那一面墙。 第四百三十四章 暴风雨前所一贯之景(上) 菲特奈渐渐闭上双眼。 做了一个漫长的梦,一切,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的一切,像是走马灯上的画,简单地画,又枯燥反复地重复着一幕一幕。 直到醒来。 眼前明晃晃的一片,大片的光晕最后渐渐地凝聚成实在的物体,让她有一丝重返人世的恍惚。 她努力地张开嘴,却也觉得喉咙很干,试图发出的音节最终没能成型。 只能等待,等待着自己的记忆一点点地回拢。 记忆中……索雅、雪山、墙…… 让她感觉宛如隔世。 菲特奈缓慢地抬手,机械的动作在她看来就像是在看着其他人的手一般,轻飘飘的——当她跟着缓慢地想从床上坐起来时,强烈的恍惚感又令她重新躺下,头砸在枕头上,让她有了新的感觉,闷闷的疼。 如此反复了几次,她才靠着床背坐起来。 接着,看到一个身影出现。 看到他时,她的视线便定在了他的身上——黑发的青年身姿笔直修长,有着人们能够想象到的,画中人一般的俊朗面容,哪怕此时眼睛下有一层淡淡的青色,可一切又由姿态上的优雅弥补了过来。 他几乎是立即便发现了床上的少女已经睁开蓝紫色的眼睛,在看着他。 菲特奈还没来得及说话,只感觉眼前一花,接着落入了一个怀中——艾德穿着黑色的衬衫,原本便偏向消瘦的身材让在他怀里的菲特奈感觉到碰到了墙,可这却又是让她留恋的怀抱——很温暖。 她微微仰起头,与艾德对视时,恍惚感觉到他那双蔚蓝如海般的眼睛上有流转的光。 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 艾德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抬手,修长的手指微动,以魔力将不远处桌子上的水壶的水倒到了杯子中,飘到了他的手中。 认真而温和地喂她喝下。 “你觉得怎么样?”艾德依旧抱着她,在她耳边说——菲特奈可以听出他已经很久没有说话了,声音略略有些沙哑。 似乎除了她之外,他并不喜欢和其他人多说什么。 菲特奈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将那可以忽略不计的重量都放在了艾德身上,眼睛闭上又睁开:“这里……是哪里……” “特开罗兰领地,桑尔德。”艾德很快意识到菲特奈想要知道的东西,组织了一下语言,“你睡了十天,军队这段时间里赶到了特开罗兰领地,昨天刚到,还在休整,打算明天前往夏芙林领地。” 已经……到达桑尔德了啊。 菲特奈的视线一直都放在艾德身上——可能是艾德擅长隐藏的情绪即使在此时也难以压抑地表现,她轻轻地推了推他,和他拉开一点距离,和他对视:“抱歉……让你担心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睡着。 本来还以为……醒不了了。 如果真是那样,那么这个男人…… 她不太敢想象后果。 艾德没有说话,先是在她的唇上落下一个很轻的吻,接着与她额头相抵,没有说话。 “你那件外套呢?”菲特奈注意到了细节——艾德穿的是黑色的衬衫而没有在外面穿着那件暗蓝色的外套。 那几乎是他标志性的东西。 “我刚洗过澡。”艾德说——菲特奈才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味——很好闻,让她忍不住蹭到他的怀里,用手环着他的腰,模样少有的显得安静柔软。 菲特奈从来都无法被列为“可爱”一类,过去的种种让她有着独立到近乎孤僻的性格,从不愿意让自己露出太过女孩的样子,能让她露出这样的神态的人仅有艾德,但哪怕是艾德,也是第一次看到她这样可以称作是黏人的模样。 这些天,他不想和任何人说话,一天天望着她沉睡的模样,他就越感觉心在一点点冰冷下去。 他不知道这种担忧和因此产生的愤怒该向谁宣泄。 而此时,她还活着。 露出那样的模样,却不是因为“她还活着”——而是因为她看到了“自己”。 她的心愿…… 这样的温馨的场景没能持续很久——敲门声响起。 菲特奈从艾德怀里抬起头——艾德却没有松开自己的手。小插曲是这两个人同时应了一声:“进来。” 他们因此对视了一眼。 进来的人是汉尼拔——菲特奈也想不到有其他人能够在自己醒来之后立刻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了。 “醒了——我应该还能再存在十天。但是去夏芙林领地要经过格兰妮拉领地,那个地方有军队,我们大概要打一场。”汉尼拔径直走进来,“你的身体状况如果还没好转,我建议你先留在这里。” 菲特奈闻言抬起手,血色的纹路在手背上浮现,却在清晰起来的一刻,其中有金色的光跳出,阻断了一切。 她微微皱眉。 “我没事。”菲特奈接了一句,“至少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不适感了。” “那样的话……”汉尼拔看了她一眼,“你知道的,如果不借助你的力量,魔力不足以支撑我使用技能。” 菲特奈沉默了一会儿,似笑非笑:“你可以做到的——对吧。” “当然。”汉尼拔先是一愣,接着说道,“我,会做到的。” 汉尼拔又告诉菲特奈要好好休息后,转头离开了房间。 “她是个有趣的人,很多人都是有趣的人,在我眼里,大概除了我之外,都算是有趣吧。”菲特奈望着汉尼拔离开的方向,轻声道。 “我以前并没有见过那样的召唤术。”艾德这么回答她,携起了她那一只浮现纹路的手,吻了吻,“完全由魔力构成的存在吗?” 菲特奈点了点头:“但是,和威克尔,或许不太一样。” “你依旧可以研究这些东西——在战争结束之后,它们虽然残酷,可或许,也有让你认为值得探索的一面。”艾德沉默了一下,道。 菲特奈静静地看了他一眼。 未来的研究吗…… “那些事情。以后……再说吧。”菲特奈第一次不敢直面那个词汇。 她将视线转到了窗外,静谧的夜空比往常更让她觉得……静得可怕。 好像暴风雨前都是如此的。 第四百三十五章 暴风雨前的一贯之景(下) 特开罗兰领地,弗洛伦林大教堂。 瑟坦因,这位教廷此时的领导者,坐在原本教皇的位置的金色扶手处,手里捏着一个玻璃杯,缓缓晃动里面鲜红的液体。 此时几位法师跪在地上,身体还在颤抖。 “胡里亚山脉上的……墙被破坏了一段时间吗……”瑟坦因的声音幽幽的,令那个跪倒在地的法师颤抖得更加明显了。 法术出现了问题,这些魔法师们是最害怕的,尤其是面对瑟坦因这样的一个人。 “是……是的,但是只是被破开了一段时间。”那个魔法师强自镇定,“胡里亚山脉很少有人能够到达……也许只是意外……” “你的意思是——是意外地飞到山顶上的鸟儿将它啄破的吗?”瑟坦因的声音听起来和缓,可是给人的压力却越来越强。 听起来十分可笑。 “这……”那位魔法师犹豫了片刻。 “很少人能够到达……调查威兹德姆公爵的行踪的人呢?”瑟坦因打断了他的话——反正也没有一点意义。 一个人影立即闪现,同样是跪倒在地:“大人——威兹德姆公爵一直在海瓦格领参与各种宴会,我们有专门……” “你认为这可能吗?”瑟坦因叹了一口气。 这种语重心长的模样反而让人觉得心惊胆战。 “菲特奈·威兹德姆——那位继承了威兹德姆公爵爵位的,第一位女公爵,是会在这个时候积极参加贵族宴会的人吗?”瑟坦因这一次说得仔细了许多。 显然不可能。 哪怕不是菲特奈·威兹德姆,而是其他的威兹德姆公爵,都没有人敢小瞧——更何况是这一位传奇般的女性? “依托了艾伦蒂亚的力量的法术,仅仅有艾伦蒂亚的力量可以打破——除了艾德,你们能想到第二个做到的人吗?”瑟坦因仿佛换了一个话题。 那两个跪着的人,低着脸上,苍白无比。 艾德。 哪怕是教廷,都已经习惯于将艾德和菲特奈联系在一起。 “菲特奈带着人从胡里亚山脉来了。”瑟坦因最后陈述这事实的时候,语气十分平淡,“现在有人愿意弥补那些疏忽,告诉我,那位威兹德姆公爵现在会去什么地方吗?” “夏……夏芙林……”这是很容易得到的答案。 菲特奈还是夏芙林伯爵。 “联系格兰妮拉领地,让乌兹尔德伯爵阻止她朝夏芙林前进;并找到克拉伦斯,让他从海因城带领魔法师进攻夏芙林,如果这一次再失败——”瑟坦因没有说下去。 他们心知肚明。 “是的,大人。”跪着的两个人立即说道,并且动身。 一时间这里又安静了下来。 瑟坦因垂眸,停止了晃动酒杯的动作,看起来就像是从来没有说过什么话,全程都只是一个研究酒的人罢了。 他微微举起酒杯,喝了一口。 “装置现在还稳定吗?”酒液滚入喉咙,他的声音仿佛带了一丝酒的味道。 “十分稳定——只要保持对‘异端’的投入,那么一切都没有问题。”这个人也是忽然出现,对瑟坦因十分地恭敬。 瑟坦因点了点头。 那个人很快消失。 翻越胡里亚山脉……一个听起来十分笨拙,可又格外有效的行动,如果他没有事先更改了法术的设置,不在乎更多的投入,那么……这一次她的行动可以说是无声无息的。 瑟坦因看着杯里的酒,眼睛因此被略微染上了一点红色。 还有一些其他的事情。 菲特奈的所为,从来没有一样是不让他感到惊讶的,有时候,他觉得这种感觉近乎于惊喜。 “真是……有些后悔了……”瑟坦因喃喃自语,“当初应该更加好好的了解你一些啊,我曾经的未婚妻……” ===================================== 格兰妮拉领地与特开罗兰领地的交界处。 是一段荒原——这里是整个路德王国最为贫瘠的地方,几乎没有水源,也没有什么人烟。 这对不希望被注意到的远征军而言是再好不过的。 远征军从桑尔德来到这里只花了一天的时间。 汉尼拔带领着军队走在最前方——她骑着一匹从桑尔德买到的马,注意着周围的情况。 菲特奈的状态并非她安慰人,而是真的已经没有什么问题了——但是她所携带的系统没有恢复的征兆,也没人知道她的身体状况遇到了怎么样的变化。 “前面只有一个不大的城市,拿下那座城市补充补给后,就可以朝夏芙林领地全力前进了。”优利卡在菲特奈旁边说着他们讨论出来的结果。 菲特奈有时候是十分随意的人,对于朋友也好,手下也好。 想起来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虽然这是只有五千人的远征军,可是也需要补给。 到达桑尔德的时候,这些补给已经消耗殆尽,在偏远的城市进行战斗,也在计划之内。 不过…… “你当时打破了墙?”菲特奈转头看着艾德。 艾德沉默了片刻后,点头承认。 “瑟坦因已经知道了。”艾德补充了一句。 艾德没有使用“估计”“似乎”这样的词语——菲特奈也不认为瑟坦因会忽略这个重要的信息。 他们只能指望他派出的人没有那么快地发现他们的位置。 “就是前面了——唐科尔塞。”优利卡这时指了指远处出现的一座城市的轮廓,说。 ====================================== 冷意爬满这座教堂里的房间。 模样被人认为是“圣洁”、“纯粹”的男人,坐在这个房间里,双目紧闭,他的背后是一尊艾伦蒂亚的青铜雕像,他的膝上有一把银白色的细剑。 “克拉伦斯先生,瑟坦因大人希望您能够带人讨伐背叛艾伦蒂亚的夏芙林领地,明早就出发。” 他耳边响起刚刚离去的人和自己说的话。 讨伐。 背叛艾伦蒂亚。 克拉伦斯睁开了向来没有情绪的双眼,像是一尊雕像,没有任何的表情。 他的脑海中,那些涌现又消失的记忆画面已经没有那么纷乱得令他烦躁了。 却距离真相很近。 不过……那样又有什么意义? “离开吧,现在你是属于教廷的人,我找你,不过是为了告诉你这件事情罢了。”吉尔最终放了他,让他回到了教廷,“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确实,不值得原谅。 第四百三十六章 魔力、真相、艾伦蒂亚(1) 唐科尔塞,位于特开罗兰领地与格兰妮拉领地交界的荒原上。 远征军此行的目标之一。 荒原虽然远离人烟,但暂时不会惊动教廷。 此时,唐科尔塞的轮廓已经越来越清晰。 “城里的守备军,以格兰妮拉领地的规格,大约有两千人……”克利夫兰戴着面具,声音低沉。 这是根据格兰妮拉领地的档案确定下来的守备军人数,战争时期,这样的城市的守备人数只会少不会多。 不过…… “没有在外的守备者……吗。”菲特奈骑在马上,望着一阵风吹来之后,荒原上的沙石飞扬,以至于让整座城市变得犹如影子一般。 这样的氛围,让菲特奈想起了静谧之类的词汇——当唐科尔塞的轮廓重新清晰过来时,发现——甚至没有人外出这座城市。 “糟糕。”汉尼拔想起了什么,大喊,“小心了!” 四周的土丘后,忽然出现了身穿皮甲的士兵,他们手里拿着弓,出现后纷纷拉开了弓—— ======================================= 格兰妮拉领地,乌兹尔德家族的宅邸。 红发的男人穿着考究的服饰,在有暗红花纹墙饰的书房里静默不语。 有轻轻的敲门声。 “进来。”他有着沉稳的声音。 “伯爵先生,我们已经根据你的意思调遣了更多可以被派遣往唐科尔塞的人了。”仆人从门外走进来,朝他说道,“只需要您确认。” 乌兹尔德伯爵没有说话。 仆人静静地等待。 “你……在这里已经工作了多久?”乌兹尔德伯爵仿佛提起了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那位仆人眼角的皱纹,以及鬓角的白发已经很明显了。 “已经有十几年了,先生。”他回答。 “哦……那你见过——上一任乌兹尔德伯爵和伯爵夫人。”他说,“他们都是怎么样的人?” “您的父亲是一位十分厉害的人,有高大的身材,英俊的面容,当时常常有人称赞他有几乎可以超越威兹德姆公爵的风度。您很好地继承了这一些。”仆人说,“至于夫人,您的母亲也是一位充满传奇色彩……” “我问的不是这些。”乌兹尔德伯爵皱眉。 这些话,他从幼年一直听到成年。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为什么还会有…… “伯爵先生!”这时,另一位仆人快步走进来,他的脸上有一种名为担忧的情绪,“有一个人想见您……” “我不是说了?和所有人说我不在,谁都不见!”乌兹尔德伯爵现在的心情不是很好, “但是……她说……”仆人犹豫了一会儿,“说您会想见她的,并且,她自称……” “自称什么?”乌兹尔德伯爵道。 “莱特塔·乌兹尔德。” ======================================= 当——! 菲特奈用剑格挡住了一位士兵的攻击,向后退了一步,并没有全用正面回应——系统全盘崩坏的情况下,她那用来加持身体的力量也消失了。 她的手微微颤抖。 砰! 金色的光球撞在那名士兵身上,将他推到远处,与他的同伴撞在一起,那金色的光也立即爆炸! 艾德的手覆着一层纠缠着他的手臂的金属,金色的光球便是因此而来。 “已经被发现了吗……”菲特奈握着剑,四下看去,喃喃自语。 虽然唐科尔塞地处荒原,没有什么人烟,不容易被教廷察觉,但是一但注意到了这个地方,那么唐科尔塞便会成为首要的目标。 菲特奈被保护着,因此有足够的时间去观察周围,她忽然间发现汉尼拔此时几乎抽不开身。 这不是正规的军队作战,只能算是混战,尤其是对方盯上了作为领导者的汉尼拔。 汉尼拔手持着剑与一位身材高大的戴面具的男人战斗——两人的速度都很快,偶尔还能看到使用法术释放时的光。 “我过去。”菲特奈听到艾德的声音,接着看到黑色的身影朝那边快速移动。 汉尼拔感觉事情有些棘手,虽然她在战斗方面不会完全依赖菲特奈的帮助,作为完全由魔力构成的召唤者,她的力量因为魔力的原因会比其他人更强。 但是她的身份本质来说是一个将军、战士,而不是梅林和艾露那样的魔法师。 这个对手似乎比她更能够调用魔力。 这对她而言有些不利,不是魔法师就没办法在这方面扳回一局,甚至需要在维持自己时花费一些时间。 但是——这个世界的魔法师居然能够在一个魔力构成的对手面前如此自由地使用魔力?! 汉尼拔眯起眼睛,头低下,躲开了对面横扫而来的攻击,用力握紧了手里剑,低喝一声,朝着对手撞去—— 对方被撞得后退了一步,因为靠得近,汉尼拔听到那个人面具下传来古怪的声音。 她微微皱眉。 “让开。”还有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汉尼拔转头,看到一道黑色的身影,她想了想,还是朝一旁闪去,金色的光球于是经过她刚才站着的地方,击中了那个人,将他推到了一处土丘上。 紧接着发生了让人觉得有些诧异的画面——金色的光球没有像是往常一样爆炸,而是在那人的腹部逐渐消融…… 这是…… 艾德没有停下攻击,从炮口中窜出的金色朝他扑去! 某一个光球击飞了他脸上的面具—— 露出了一张表情狰狞的脸,脸上还有暴起的青筋。 “雷柏尔?”菲特奈看清那张脸,想起了一些什么——使用雷柏尔必须承受一些痛苦,痛苦的程度因人而异,最严重的便是如此。 使用雷柏尔的人还会拥有强悍的控制魔力的能力——那些不断消融的金色光球便是表现。 但艾德没有停下攻击,灿烂的光芒以这里为中心闪烁着,其中混杂着因为痛苦而发出的吼叫。 艾德停下来时,看起来也很突然。 金光散去,瞪大眼睛的雷柏尔使用者一步一步跨出,眼看着要朝艾德冲去,并且将他斩杀—— 菲特奈见此有些紧张,但是她忽然发现,那位雷柏尔使用者的动作停住了。 “他的身体……”菲特奈听到身边注意到这一幕的人的惊呼。 那个人没能继续向前,因为身体正在被…… “分解”。 第四百三十七章 魔力、真相、艾伦蒂亚(2) 那个人正在被“分解”。 身体渐渐化为光点,逸散。 毫无征兆。 菲特奈看着这一幕,神色复杂,所有人的注意力也被这样的画面吸引,他们多数人不明所以,却在灵魂深处为这样的画面感到恐惧,再也不能持续自己刚才发出的动作。 菲特奈抬起头,感觉到太阳的光十分耀眼——不……不仅仅是太阳的光芒。 “汉尼拔!”她失声惊呼—— 一支银色的箭正朝着汉尼拔飞驰而去! ====================================== “你要记住,你才是乌兹尔德家族最优秀的继承人。”他耳边响起了母亲生前,几乎每一天都会说的话。 幼年的鲍里斯?乌兹尔德并不住在乌兹尔德家族的宅邸里,回想起来——是一个有些暗的,空间很小的房间。母亲从来不让他离开那个房间,于是他只能从破旧的,很小的窗看外面,所谓的“外面”,也仅仅是一条小巷,那便是整个世界。 那还是一段和母亲相依为命的时光,不过母亲比他要忙碌得多——傍晚出门,深夜归来,身上带着让幼年性格木讷的他也不喜欢的幽香——事实上,不只是那些香味,还有那样的母亲他是不喜欢的。 在他心里,好像在那个模样艳丽的女人的身体里,住着两个人,一个生活在太阳升起时,一个出现在太阳落下的时候。 这些幼年的事情,很多人都以为他不记得了,甚至连母亲也是那么认为的,但他记得很多关键的部分,只是不愿意和人诉说,更何况,他也确实不记得很多细节了。 转变是在他某个年纪时,伴随着他第一次离开那个房间,第一次坐上马车的经历。 他被送到了乌兹尔德家族的宅邸,并住了下来。 母亲换上了色泽鲜艳的,绣着花纹的裙子,拉着他,到一个男人面前,说:“这是你的父亲,乌兹尔德伯爵——你是他唯一的继承人。” 然后,他开始被安排各式各样的课程,投入了那些让他找不到理由学习,又找不到理由拒绝的课程中。 他从此可以生活在宽阔的房间里,哪怕依旧有所限制,但是却有着比过去好得多的环境。 母亲也不再是“两个人”,她对着自己露出温和的笑容,举止虽然有所区别,但依旧是她的母亲。 第一次听说“莱特塔?乌兹尔德”,是在有一天,他偶然听到仆人说,这里曾经有一位小姐,是他的姐姐。 叫做莱特塔?乌兹尔德。 “鲍里斯,我的儿子——记住我的话,你没有什么姐姐,那只是你的父亲犯下的错误,她是不被允许的存在——如果她还活着,那么一定会害死所有人。”母亲听到自己的询问,脸上有一瞬间的迟疑,接着告诉他。 母亲还告诉他,他那位同父异母的姐姐,杀死了她的生母,可她的那位生母也不是好人,如果不是她的排挤,他和母亲都不会在外流离。 他不相信,因为在一些房间里,他看到被尘封的油画上,乌兹尔德伯爵身旁站着的,不是他的母亲和他——这两个他不认识的人,看起来并没有母亲所说的那么不可饶恕,他反倒从那位小女孩——他的姐姐的脸上感觉到了一丝平静。 那名无意中说这些话的仆人也不见了,他后来去问——得到的结果是那名仆人忽然生了重病。 他再也没有机会从中断的线索中调查下去,于是他最终选择将这些事情忘记——一天天地进行着身为继承人所需要的训练,无条件地赞成母亲所说的话,然后,乌兹尔德伯爵死去,母亲死去,他继承了爵位。 再一次听到莱特塔的名字是从其他贵族的口中。 以魔法师莱特塔的身份。 他该如何质疑谎言?只是那时的他已经不会再去求证——正如母亲所说,他是乌兹尔德家族的继承人,一言一行要维护好自己的利益,自己家族的利益。 莱特塔?乌兹尔德,是不可以存在的。 ===================================== 鲍里斯坐在沙发上,看着那位走路带风的女人手里提着一个手提包,从门外走进来,她昂着头,不看周围的人一眼。 哪怕她许多年前便被赶出了贵族的世界,可她无论是动作还是表情,依旧带着贵族所拥有的,自然流露的高贵与优雅。 莱特塔停在了他面前的不远处。 这其实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鲍里斯对外十分排斥莱特塔,但是,当真正看到这个女人的时候,他忽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其实,才是真正的,乌兹尔德家族的继承人。 “看来你对你母亲的做法有所耳闻。”莱特塔盯着鲍里斯看了一会儿,说。 鲍里斯一怔,接着语气里带了一丝怒意:“你认为我是一个愚蠢的人吗?” “你不太适合干这个。”莱特塔实话说。 莱特塔直来直去的性格早已经令星辉或者威隆顿的人习惯了,可这落在鲍里斯的眼里就显得十分诧异了。 在他看来,这是一个来“讨债”的人。 哪怕不杀了他,也会想尽办法让他感到难堪。 可她说“你不太适合干这个”的时候,语气里竟然带着一丝诚恳。 “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鲍里斯不由得说道,“我如果不适合的话,难道你会适合吗?” 她想夺回伯爵的位置吗? “我对爵位没有什么兴趣,否则你也不会那么顺利地呆在这个位置上了,不过你确实不合适,要说合适的话,你的母亲比我父亲还要合适。”莱特塔说完,打开了手提包,一样一样地从中取东西,先是一小瓶盛满鲜红色液体的玻璃瓶,“你的母亲用它毒死了我那可怜的母亲,对待你父亲时用的也是一样东西。” “你……”鲍里斯瞪大眼睛。 “这是当年的档案,我从德莱顿带来的,”莱特塔又将一份档案取了出来,“记录了你母亲的身份记录,当年的死亡证明和检查报告,财产继承的修改证明……” 鲍里斯为眼前的一切感到震惊。 她到底是想做什么?! “你起初对这件事情不清楚,但是,不意味着你之后不清楚。”莱特塔将两样东西都放在了鲍里斯面前的桌子上,声音依旧平静。 第四百三十八章 魔力、真相、艾伦蒂亚(3) 特塔说这句话时,鲍里斯的身体微微一颤。 “身为乌兹尔德伯爵,调查这些事情是有可能的——当初的事情虽然你没有参加,可是,你后来做的事情,又和你的那位母亲有什么区别?”莱特塔缓缓道,“一位野心勃勃的女人,毒死了自己丈夫的女人,我想——除了她最重视的人之外,是没有人能杀死的。” “她是因病去世。”鲍里斯这么说着,却连自己也感觉到额头上冒出的汗。 “这种理由——我觉得你连自己都不会相信。”莱特塔道,“与教廷的关系如此之好,除了当初他们提供的便利,或许还因为那微不足道的担心和害怕吧?” “你胡说些什么!”鲍里斯猛地站起来,“母亲从小照顾我,我不可能那么……” “你杀了算是同事的达尔?摩根先生,雪莉皇后,甚至想要刺杀国王。”莱特塔又一次打断他,“直面你的内心吧。” “莱特塔,你够了吧?!”鲍里斯险些坐不住,“你到底想做什……” 从某种意义而言,鲍里斯根本不是莱特塔的对手。 毫无底气的话被一次次打断,最后一次——直接晕倒在了一旁。 莱特塔看了一眼身后——鲍里斯没有让其他人进来。 “好好想想吧,我对你的命不感兴趣。”她站了起来,这句话也不在乎有没有被鲍里斯听到,接着从手提包中取出了一个水晶球。 莱特塔松手,水晶球没有落在地面上,反倒是在她身边旋转,水晶球中传来嗡鸣,上下起伏。 她走到了晕倒的鲍里斯身边,静静地看了一段时间自己这一位同父异母的弟弟。 然后从手提包里取出了一瓶药剂,灌到了他的嘴中。 做完这一些,她转头走到窗边,那旋转着的水晶球上,一些东西也渐渐清晰起来。 里面渐渐浮现出阿德兹的脸。 “格兰妮拉领地的事情已经处理完毕了。”莱特塔的声音从进来到现在,都没有显著的区别。 “哦!鲍里斯这种年轻人确实不适合担任一个伯爵啊。”阿德兹感慨,“那么,那边就拜托你了。” 莱特塔点了点头。 “咦。”就在莱特塔准备做其他事情时,忽然发现在这个房间——鲍里斯的书房。桌面上似乎摆放着一支箭矢。 白银箭矢,以及一封信。 “这种工艺……”莱特塔少有地皱眉。 “分解魔力的工艺?那些人想做什么。”阿德兹认出了这一支箭,“对付艾德吗?” “可能不只是如此。”莱特塔缓缓道,“除了艾德,身体已经近乎魔力化的人……” “近乎魔力化……那可就会被‘回收’成魔力了。”阿德兹说。 那是与菲特奈完全相反的状态。 ======================================= “汉尼拔!” 菲特奈看到一支箭径直朝着汉尼拔而去——银白色的箭。 艾德听到了菲特奈的声音,没有看到箭矢的模样,当他做出反应后转头想要拦截箭,金色的光球冲出——但是却被箭穿透! 或者说,光球在空中被“蒸发”了一般。 艾德的脸色微微变化。 咔——! 人们紧张地看着汉尼拔的方向—— 汉尼拔大口喘息,她被射中了肩膀,那值得注意的地方在于她的伤口周围有像是金色的,雷电一样的光芒不断流窜从伤口中流窜出来,以至于发出了噼啪的炸响,照亮了汉尼拔的半边脸。 优利卡见此,反手朝着箭来的地方射出一箭——那一个射箭的人很快被射倒在地。 重点不是射箭的人,而是箭。 菲特奈察觉到了这些,她眯着眼睛,想要朝前走去,但是那在汉尼拔肩膀上的金色光芒忽然爆亮,刺眼无比——她情不自禁用手挡住光,反倒是后退一步。 那到底…… “分解魔力的工艺吗。”艾德就在光的旁边,知道那层光产生是因为汉尼拔正在被“分解”。 这种工艺,和黑枪是相似的,只不过方法正好相反。 他即使靠得近,也觉得这样的光无比刺眼,缓缓地将手抬起。 但是…… “喂。”汉尼拔捂住自己的肩膀,她能够感觉到自己越来越无法支撑自己的身体——说是有光芒窜出,不如说是组成自己身体的魔力正在消散,在这样的时候,她忽然说,“你有什么办法吗?” 缓解这种状况。 艾德摇了摇头。 汉尼拔闻言沉默了一会儿,接着猛地将扎在肩膀上的箭拔了出来! “看来,被针对了。”她叹了一口气,但是无法阻止这个过程,从她身上逸散出来的光芒极为强烈,周围的人根本无法看清楚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这感觉还真是过分啊……” 和以前一样的,无法改变眼前“既定的事实”,带着悔恨的结局,仿佛诅咒一般,永远无法离开她。 明明就差……一点点了。 真是过分。 她缓缓抬起头,望着战场——这样的规模比起她以前见过的要小很多,可那种“重获新生又得而复失”的感觉却令她对眼前的一切感到无比地惋惜。 叹息、失意、苦痛。 愤怒。 “喂,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什么人能够控制那些魔力的将军吗!”汉尼拔高声道。 她活着的时候,曾经想要破坏那个伟大的同盟,虽然是为了自己的国家,可最后却变成了自己一个人的战争——后来确实有人将那场战争以她的名字为名,哪怕她最后输给了她的仇敌。 从开始到结束——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了什么,正义也好,只是仇恨也无所谓。 十几年,一个人,率领着一支军队,不断战斗。 要让她停下来,重蹈覆辙吗?怎么可能! “有。”艾德说。 “说不定能赢啊——只要策略正确的话。”汉尼拔的脸上挂着一个笑容。 艾德此时还能看清楚她的动作,但是却想转头离开了——他本人并不相信什么所谓的“赢”——但是,他的动作顿住了,因为汉尼拔将手伸向了自己的胸口。 咔。 一道新的光柱——直到她将染着金色鲜血的光从心的位置掏出。 “洛奈并不知道这个——她的召唤者往常都是正常消失的,但是作为强制消失的我,却保留了这样东西,哈——要赢啊。” 第四百三十九章 魔力、真相、艾伦蒂亚(4) 金色的光缓缓消散。 人们重新将视线放在了那儿——一切散尽,只有地面上的石块堆积的狼藉可以证明这里曾经有过一场战斗,以及曾经在那儿有一位英雄站立过。 汉尼拔消失了。 士兵们面面相觑,为这样的结果感到震惊——他们只是单纯地以为,那一支箭带走了一个人的生命,连一点痕迹都不曾留下。 “艾德。”优利卡的敏锐让她感觉到有一个人也不见了。 “迪克、克里夫兰。”菲特奈的声音响起——她应当是比优利卡还要早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人,可是此时,她仿佛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将剩下的人解决——瑟坦因已经发现了远征军,那么他也会想到我的目的地是夏芙林。” “那么我们现在……”克里夫兰站在菲特奈边上,听到这句话,忍不住道。 “先到唐科尔塞。”菲特奈说。 菲特奈说完,他们便动身了,她站在原地沉默了一阵,接着抬起头,望着澄澈的天空,静静地看着云卷云舒——就在这实际上短暂,在菲特奈心中却漫长的时间中,忽然有一个黑点越来越清晰。 ======================================== 夏芙林领地。 仿佛是在表现最近发生的事情,天空一直都阴沉沉的——晴天十分少有。 夏芙林的居民似乎已经习惯了。 萨拉托加是唯一对此有所顾忌的——塔夏波尔里的大部分东西在墙竖起后不久便转移到了这里,雇佣军和一些被组织起来的招募而来的军队守卫这里。 塔夏波尔是在格雷德时期才真正建成的——即使是休灵顿,它的历史也远远不及萨拉托加。 后来到达这里的阿德兹很明确地提出,如果真的存在什么防御装置,那么,只会在萨拉托加,而不是休灵顿。 那是一个令所有住在塔夏波尔里的知情人都感到担忧的东西。 不过这几个月一直都没有消息。 在休灵顿不远处的小镇里,虽然是战争时期,可由于战火远远没有蔓延到这里,在新的伯爵的治理下获得较好发展的农业,也使得这里的平民的生活比前几年要好许多——他们谈的无非是最近的天气罢了。 此时正是清晨,晨雾还没有散去,本来也不会有什么人。 有人在镇口送行。 披着斗篷的美丽女人,穿着宽松的裙子,那明显地凸出的腹部表现着她怀孕已经有很长时间了,甚至可以说她的孩子距离出生的日子已经很近了——但她依旧坚持地来送行——为面前那一位站在马前的男人。 “快回去吧。”男人尽力不让自己脸上的担忧太过于明显,最终忍不住向前跨了一步,来到她的面前,用戴着皮手套的手轻轻地放在她露在斗篷外的亚麻色发丝上,“卡特安娜,快回去吧。” “真的……必须要……对不起,我……我不该说这些……”卡特安娜双手握住丈夫奥布里放在自己发上的手,咬了咬唇。 “大概是劳勒先生认为我在家里待了太久了吧,现在是特殊的时候,我们可不能辜负领主大人的期望啊。”奥布里笑了笑,安慰着她。 其实他只是回来待了两天罢了。 卡特安娜微微垂下头——她知道这些道理,但是这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从未有过的不安,还是因为相聚的时间太过短暂,她少有地依依不舍。 “玛莎女士,请照顾好她。”奥布里转头看了一眼天色,叹了一口气,转回头,视线转移到了在卡特安娜背后的有些胖的女士身上。 玛莎从塔夏波尔来到这里,便是为了照顾怀孕的卡特安娜。 “当然,我会好好照顾她的……唉,这都是什么事情啊,教廷为什么要做那些事情……”玛莎叹着气,走上前,拉住了卡特安娜。 奥布里又俯身在卡特安娜的发上落下一个吻才转身,上马,朝远处走去。 他离开得很快,因为担心自己心中的留恋会让自己继续耽误时间。 劳勒寄来的信中说,一些在外观察的士兵发现了教廷的痕迹。 在墙立起来后,他们相信有一日教廷还会进攻夏芙林。 这一次他们可以说是孤军奋战。 想到这些,他又一次加快速度。 马不停蹄,奥布里也不知道用了多久的时间,直到看到一支军队——他从山坡上往下望去——萨拉托加外,那一支军队看起来格外地显眼。 他暗叫一声不好,下意识想要往下面跑。 “等等。”但是一个人却让他停了下来——他转过头,发现特里坦正静静地站在他的身后——悄无声息的动作实在是令人惊讶,“劳勒在和他们谈判。” 谈判? 这时奥布里才发现,军队和城门的前方有一块空地,那有少数的几个人站在前方,似乎在交谈什么。 教廷方面的,克拉伦斯,以及一位牧师,在夏芙林,则是劳勒,以及保护他的菲利普。 奥布里有点想知道他们在谈什么,但是因为距离太远而听不清楚。 特里坦走到奥布里身旁,递出了一个水晶球——于是那些声音才清晰起来。 “你们的所为是在违背神的旨意。”那位如果菲特奈在的话,会感到熟悉的牧师,格里拉,站在前方,义正言辞的话语从他的嘴中说出。 “当初,教廷的国家被毁灭后,接纳了你们的是路德王国,身为信仰者却要干预******的是你们。”劳勒冷冷地说道,“即使说信仰,你们也是冠冕堂皇——艾伦蒂亚并不是个慈悲者,她只是厌恶这个世界的创造者,不会因为你们这些所谓的虔诚而伸出任何援手的!” 在人们心中,认为艾伦蒂亚存在的人必然信仰她——这仿佛是第一次有人承认艾伦蒂亚的存在,却认为她只是一个“暴君”。 “诋毁艾伦蒂亚的贱民!”格里拉的脸色有些苍白,他仿佛是感觉到了这些话语里能带给人的震撼,“克拉伦斯——光明如你!应当施以惩戒!” “你以为我会害怕吗?”劳勒道。 “……如你所愿。”一直没有说话的克拉伦斯,声音像是羽毛轻飘飘地落地。 他拔出了手上的剑,紧接着是一片白芒—— 人群中传出惊呼,连奥布里也是如此——格里拉直直地从马上坠下,他骑着的马发出一声嘶鸣! 第四百四十章 魔力、真相、艾伦蒂亚(5) 克拉伦斯的动作迅速并且令人惊讶,格里拉死时脸上保持着倨傲的神情。 一片安静。 “谁要反抗的话,我会和处理他一样处理掉。”克拉伦斯的声音依旧像是雪一般。 连劳勒也有些意外。 虽然阿德兹在知道来的人中有克拉伦斯的时候,表示萨拉托加不会有任何问题而选择了翻身睡觉,这件事情让劳勒大约明白这一次教廷的进攻依旧是有惊无险——因此值得意外的是,那给了阿德兹信心的人,竟然是这一位一直以来都被视为忠实信徒的克拉伦斯。 隐隐有些骚动的军队里,顷刻间安静了下来。 狂热的信徒是存在的,但是并不意味着每一个人都是。 克拉伦斯没有再说话,此时似乎陷入了一个有些古怪的沉默中。 “克拉伦斯先生……”劳勒开口。 “真是令我失望。”一个幽幽的声音响起。 克拉伦斯猛地回头,发现阴沉的天空中,伴随着那个声音——风在空中涌动,渐渐将一切拧成了镜面般的平面,并在其中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身影。 瑟坦因?阿伦纽。 克拉伦斯意识到是他的时候,神情也不再冷漠,反倒是有些紧张。 “夏芙林——一直都是十分顽强的地方,但是能坚持到什么时候?”瑟坦因继续说,“克拉伦斯,既然你已经意识到那所谓的神不是神……” “那些士兵的眼睛!”奥布里在山坡上看着这样的一幕,此时他注意到了什么,惊呼。 只看到,士兵的表情渐渐变得呆滞,幽幽的蓝光从眼睛深处弥漫出来。 “瑟坦因!”克拉伦斯意识到了什么,可是他感觉骑着的马也有了变化,因此立刻翻身下马,向后退时,马立刻抬起前蹄,朝他踢来! 克拉伦斯皱眉,这时一道黑影先他一步跨出——菲利普手中的刀劈在马的腿上,本意是想让马在嘶鸣中倒地,但是伤口却被一层金色覆盖,没有阻挡马踢下的动作! “菲利普!”劳勒忍不住说道。 “怎么可能……”克拉伦斯的话让劳勒微微一怔,“这是……” “妈的!瑟坦因!你疯了吗?!”阿德兹的声音从城墙上响起——像是惊雷一样——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乌云滚滚的天空中竟然出现了闪电造成的白色亮光,紧接着是雷声。 “阿德兹先生——能够见到你还真是荣幸。”瑟坦因似乎对阿德兹有些恭敬。 “这是怎么回事……” 情况似乎变得复杂起来。 仅仅是看着那些眼睛变成蓝色的,变得蠢蠢欲动的人,他们都感觉到了压力。 因为他们已经感觉不到这些人身上身为“人”的部分。 “魔力的循环有它自己的规律!你竟然在加速这个进程!你是想毁灭所有的人吗?!”阿德兹大声喊道,他本来并不高,此时已经站在了城墙上朝瑟坦因怒吼。 毁灭所有的人。 奥布里这些听着的,有些不明白状况的人,此时表情有些呆滞,直到冰凉的雨丝落在脸上。 雷电交加,倾盆大雨。 瑟坦因因为只是影像,因此比起这些人的狼狈,神态悠然。 “艾伦蒂亚创造这个世界,而人类却背叛了她——以为能够杀了她,实际上却创造了第一个‘巢’,从此,魔力以‘巢’和黑雾不断循环,意味着人类将不断走向毁灭。”瑟坦因说,“我不过是在加速这个进程罢了。” 随着瑟坦因的声音,“砰——!”的一声闷响响起,他们看着菲利普将那匹马摔在地上,马不再动弹,但是却不是因为身上的伤,反倒是渐渐化为了金色的光点,消散在了空中。 “那些到底是……”劳勒皱眉。 他有所耳闻,但是却不知道具体的情形。 “瑟坦因用某些方法,加速了人类获取魔力的能力——也加速了他们被魔力化的过程。”沙沙的声音中,一个披着斗篷的男子借助魔力从城墙跃下,轻松地落地——吉尔看着这一切,“应该是雷柏尔——他抓住了克里斯蒂。” 人类,总有一天会因为使用魔力,或者身处于魔力的环境中而渐渐地被魔力侵蚀,完全地魔力化——那就不是人类了,而是“魔力”。但是这种魔力并不纯粹,需要回归到名为“巢”的开始。 不完全地魔力化的人类和物质便是黑雾。 这种规律的最终会是人类越来越少——这便是艾伦蒂亚的“愤怒”,《神语》所称,那一位被人类抛弃的,愤怒的女神。 这就是“真相”。 雷柏尔可以加速那种侵蚀的程度——人类不能完全地掌握这种力量是有理由的,魔法师,其实也是被加速侵蚀的群体。 越强,那么那一日便越早到来。 “尝试一下吧,一支在魔力的操纵上被你们誉为天才的人组成的军队。”瑟坦因说这句话的时候,颇有讽刺的意思——他张开双臂,士兵们眼中的蓝光更甚,怒吼地要冲出去! 嗖——! 当——! 城墙上,雇佣兵们拉开弓,城门前,这几个人举起手里的剑。 “你干什么要下来?!”克拉伦斯用银白色的细剑斩断了一位士兵的手,转头看着吉尔,声色俱厉。 “你今天的表现让我改变主意了。”吉尔只是淡淡地说道。 克拉伦斯微微一怔。 改变主意…… “你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回到教廷去吧,那是你选择的。”上一次,他们分别的时候,吉尔说了这样的话。 “小心啊!”想着这些时,一个士兵朝他逼近,吉尔替他挡开了一击,喝了一声。 他回过神来,脸上的神情有些复杂。 “我们需要下去帮他们吗?那些人几乎……”奥布里在山坡上,见此十分着急。 “下,”特里坦先是道,接着指了指远处。 那里出现了一支军队的轮廓。 奥布里一愣,发现那支军队前的人——迪克。 是远征军? 这一次教廷只带了一万人——他们很难从前线分出太多的士兵。 与此同时,特里坦让那些隐藏在山坡后的士兵向下冲—— 暴雨还在继续,但是教廷要夺取夏芙林仍旧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菲特奈——”瑟坦因见此,脸上浮现了诡异的笑容,“看来,连你也放弃了前线啊。” 听到他说的话,劳勒首先反应过来。 远征军赶到了这里,那么——前线的人呢? 既然这些士兵都被雷柏尔影响,那么,前线那些…… 第四百四十一章 魔力、真相、艾伦蒂亚(6) 前线——王室领地与海瓦格领地的交接之处,法尔特,一场战斗酝酿于暗沉的天色之下。 天色无比阴沉,质感浓稠的乌云如暴风雨里暗蓝海中的漩涡,雷电试图从中爬出,却又被狠狠地拽回——被扯入漩涡中挣扎,扭动。 闷雷似鼓声,伴随着暴雨,一下又一下地敲打在站在天空之下的士兵心中。 罗伯特骑着马,在军队靠后的位置——他望着对面覆盖着一层银白色的军队,整张脸都紧绷着。 “科里福先生还是没有醒过来。”在出来前,他想起了来汇报的仆人说的话。 科里福重伤昏迷,克里斯蒂失踪,连远征军也没有了消息。 他总觉得发生了些什么超出他想象的事情。 教廷忽然下了战书——这种举动看起来也有些莫名其妙。 但是…… 正是因为与教廷的僵持,他不能放任自己疑虑的情绪影响其他人。 “为了路德王国的荣耀!”罗伯特抬起头,大声道。 “为了路德王国的荣耀!”跟随着他,士兵们高呼——一时间,雷声竟然被军队的呼喊掩盖。 也是这时,雨落下,落在两方的士兵身上,落在罗伯特的脸上——以及, 对面,盲人法师站在雨中,不顾自己已经浑身湿透。 “准备吧。”他朝身边的人说道。 ============================== 特开罗兰领地。 弗洛伦林大教堂。 因为是下雨,街道上没有什么人——这座教堂外的店铺外表纯白,几乎每条街上都摆着艾伦蒂亚的雕塑。 沙沙…… 披着厚斗篷的旅人走在街道上——这个时候依旧有“朝圣者”,可又因为只有两个人而不被人们在乎。 这是两个高大的男人,雨水落在他们的身上,发出了清晰的闷响,并且不断地洗刷着斗篷。 “这雨还真是大。”其中一个人说。 “无所谓。”另外一个人回答。 “你以前来过路德王国吗——阿尔瓦。” “没有几次。”阿尔瓦回答。 首先说话的人微微抬起头,露出一张有些沧桑的脸——威克尔。 “弗洛伦林大教堂里有一座艾伦蒂亚的雕像,传说,如果写下某个已经逝去之人的名字,在雕像前燃烧,就能让那个灵魂的来生获得祝福,幸福美满。”威克尔缓缓说道。 “你觉得……”我会相信吗——阿尔瓦显然想这么说。 “但是在威隆顿,这个故事有一个后半段,使得这个故事变得可信,这个后半段是,作为代价,艾伦蒂亚会让祈祷者痛苦地死去——但是,很值得了,对吗?”威克尔意有所指。 用一个痛苦的死亡,换取重要之人的一段幸福的来生。 确实,很值得。 “威隆顿怎么样了。”阿尔瓦没有再提起这个故事的事情,而是问起了威隆顿。 “佛瑞森说服了其他的威隆顿的魔法师——在他的主持下,那些魔法师已经通过了阻止教廷的决议,因为认为教廷的行为是在更改规律。这是他们不允许的。”威克尔和他一同走到了一条巷子里,观察着远处那栋纯白高大的建筑,“也找到了那个装置的突破口,不过——你知道危险性。” 威克尔是不死之人,可是阿尔瓦只是普通人。 阿尔瓦全神贯注地观察着那一栋建筑,仿佛没有注意听威克尔的话——那么大的雨,哪怕两人的声音都不小,也有些难交流。 “喂,威克尔。”谁知道,就在威克尔打算从其他方面入手时,就听到了阿尔瓦的声音,“你带有纸和笔吗?” ============================== 雨中的战场比平时还要混乱,兵刃相接、士兵的怒吼在这个时刻都在雨里变得含糊不清——血也是如此,四溅的鲜血最终洒落地面,被雨水冲淡。 罗伯特在人群中,骑马斩杀敌人——士兵们倒地,血水与雨水混合,溅在他的面颊上。 他向四周看去,忽然感觉到一股压力逼近。 砰——! 脚下的马发出嘶鸣,罗伯特的身体晃动,跟着马朝着一旁倒下! 战场依旧混乱,倒地的尸体无数,踩踏着这些尸体,盲人法师望着罗伯特和他的马一起倒下,面容冷漠地继续在其中行走,手中的法杖带起的光芒偶尔闪烁,却强势地足以击杀每一个靠近他身边的人。 叮。 休伯特的耳力十分敏锐,轻而易举地捕捉到了这个细微的——冲着他来的声音。 他冷哼了一声,混乱的环境中依旧可以轻松地汇聚魔力。 蜂拥的攻击朝着声音的来处窜去,但是对方的闪躲速度也很快,快得让他怀疑这个人的身份或许是一位杀手。 但是也并非没有办法的——想要杀他,总是要靠近他的,不是吗? 他站在原地,静静地等待着时机。 雨水划过他的面庞,耳边都是雨声。 是以为在这样的天气中,自己会处于不利的位置吗? 他缓缓抬起握着法杖的手,另外一只手则放在腰间——那里有一把匕首。 风忽然变得奇怪起来——不是从一个方向,而是从各个方向——显然是法术,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居然还有人像他一样如此轻松地控制魔力吗? 休伯特心中闪过了一丝疑惑,但是被他更习惯的,更强烈的情绪掩盖了——他眉毛轻挑,以法术回击——金色的光忽明忽暗,猛地将一切风给吹散开来! 砰——! 罗伯特一手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马,爬了起来,他喘着粗气,站起来时,猛地甩了甩身体,在这个过程中——他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他看到,那些士兵中,出现了一个女人,她的头盔被摘下,皮甲上沾着水,动作快得像是风,扑向了那个盲人法师。 但是风在她要接近的一刻停歇,随着钝重的声音,一把匕首穿透了她的腹部! 这一幕并不能让罗伯特动容,最令他动容的是——那个女人在被匕首刺中的时候,依旧向前——连那位法师也感到无比诧异。 罗伯特盯着那个女人的动作——拼劲了全力,一掌将什么东西塞入了休伯特的嘴中! 嗒。 那是一瓶小型的魔药,因此休伯特根本没能吐出来,腹中的剧痛让他的动作也变得无比暴躁——他想要推开眼前的人,却因为无意中触碰到女人胸前的偏于柔软的部分时愣住。 女人? “别……别吐……”耳边响起了微弱的声音,令他暗淡的瞳孔剧烈收缩。 这个声音…… 他厌恶着一切,哪怕站在教廷的立场上,依旧也对教廷不屑一顾。 因为已经没有什么可以阻止他对一切的愤怒了。 可是,他忘记了一样东西——或者说,一个人。 “海……海丽思……”他的声音颤抖,下意识想要伸出手,空空如也——他终于心生出很久以前的他才会有的,他认为已经消失了的情绪,恐惧。 那个声音唤回了他所有这样的情绪。 “对不起。”当他觉得自己要疯了的时候,一双手握住了他的手,“我不该对你说那些话……但,我还是私心请你……不要再带着仇恨了……活下去吧……” 哪怕偏执的人是他,忘记了她的人是他,她还是如此说道。 接着,那双好不容易触碰到他的手的一双手,从他的手心里滑落。 像是再一次,失去一切。 第四百四十二章 魔力、真相、艾伦蒂亚(7) 雷电在弗洛伦林的空中出现——伴随着刺眼的白光和撞入心中的闷响。 教堂前,两个穿着教堂守卫服饰的守卫靠近教堂。 大门前的两个守卫望着他们,眼看着他们就要走进教堂,立刻将他们喊住:“你们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在外面?” “没听清楚命令——记错了时间和地点,外面雨太大,巡逻了一圈才回来……”其中一个守卫抬头赔笑,并露出一张平凡的脸,说——说到后半句时,脸色立刻变得严肃起来,“而且,我们从外面带回了一个消息,这个消息非常重要!” 其中一名守门人眼睛眨了眨,好奇:“是什么消息?” “都说了是重要的消息,和异端有关系——你也知道,现在异端太猖狂了……每天都有不洁者被送进来……”他说。 “但是……”守门人犹豫了一下。 “这件事情真的很重要!”那名守卫强调。 “那——出示一下你的徽章。”两个守门人对视了一眼,都朝对方点了点头,才转过头对那两个守卫说。 两人立即从怀里摸出一个银色的徽章——上面有教廷的纹路。 “进去吧。”接过来看了一番,两人便被放进去了。 两人从大门进入教廷后,除了身上有雨水之外,和其他的守卫没有什么区别,他们快步地走过第一个长廊,在某一个拐弯猛地拐弯。 与此同时,其中一个守门人朝教堂里看了一眼,快步离开。 “教廷里用来监视的水晶球很多,它们都放置在一个房间里——我去解决那边的问题,装置那边需要你跑一趟。”两个守卫的脸在拐弯时,伴随着像是浸入水中一般的变化,变成了另外的一张脸——他们是威克尔和阿尔瓦,此时说话的人是威克尔。 “我知道了。”阿尔瓦抖了抖手臂,那用法术隐藏起来的包出现在他的手上,他打开包,从中取出自己需要的东西,“装置的问题应该已经解决了吧?” “嗯,那装置使用的是分解魔力的工艺,这种工艺的数量很少——因为适用性不强,操作起来也有些困难——都是些老东西了,想要击破的话,找到放置装置的位置将它击碎就够了。具体的我应该不需要说了——我记得你的炼金课成绩还不错。”威克尔道,“而且,他们应该没有来得及放上核心。” “核心?”阿尔瓦眉毛动了动,重复了一次,“这样的装置居然没有核心?” “应该是找不到合适的核心——如果有核心的话,想要破坏装置,必须要将核心也毁掉——希望他们没有使用硬度很强的核心。”威克尔说。 阿尔瓦点了点头。 ——显然,他们要兵分两路。 想到分开行动,威克尔听从安排,除了个人的意愿之外,还因为他是不死之身,哪怕被瑟坦因杀死,也能够重生。但是—— “威克尔。”阿尔瓦突然说。 威克尔一愣,回了一声。 “你现在,究竟是哪一个威克尔——有时候我觉得哪边都不算。”阿尔瓦知道威克尔的事情——在自己离开星辉后。 “确实,都不算。”威克尔下意识说道,接着,又说,“我只是威克尔而已。” 在两个性格之间已经没有界限了。 阿尔瓦意识到了这点,顿了顿,又点了点头。 很快,两人已经准备就绪。 法术让他们重新换上了平凡的脸,向外走去。 走廊的尽头,是一个偏大的大厅——那里坐落着整个王国最大的艾伦蒂亚的雕像。 理论上,威克尔要走左边,阿尔瓦要走右边。 威克尔朝阿尔瓦使了一个眼色,阿尔瓦却像是没有看到,而是走到了雕像下,动作隐蔽地将手里捏着的东西烧掉。 “活着回来。”威克尔见此,道。 “毁掉一个装置罢了,弄完我就离开这里,不多待了。晚一点有缘的话,和你在伊索森林喝酒——森林里还有些研究没有忙完,还要去看看……温迪。”阿尔瓦听到威克尔的话,身体微微一颤,接着轻声道。 威克尔没能看清楚阿尔瓦的表情,因为他一边说着,一边朝着往左边的门走去,身影消失在门中。 但愿,如此。 ===================================== 前线的战斗基本上结束了,罗伯特和其他人一起查看战场——即使有黑枪,可失去了指挥者,很难发挥优势,此时在总体上很难说哪一方获得了胜利。 或者说,在教廷的墙倒塌之前,都很难说。 哪怕此时看起来,王国剩下的人比较多。 “威兹德姆公爵大约什么时候会到达路德王国?”罗伯特看到了走过来的蒙森,问。 “按照计划,现在应该已经在特开罗兰领地了,但是计划中没有接下来的内容。”蒙森愣了愣,说道。 罗伯特微微皱眉:“没有接下来的内容?” “谁也不知道墙后面发生了什么,威兹德姆公爵会根据任何可能的情况改变自己的行动。”蒙森说道。 罗伯特看了他一眼。 “我有跟你说过我在战场上看到的东西。”罗伯特和他都沉默了一阵,最终开口的人是他。 “是,但很难想象,你会对这件事情上心——战斗是残酷的东西,尤其是当它成为战争的时候。”蒙森沉默片刻。 “对,这是战争,但是你对威兹德姆公爵报以的期待似乎太强了些。”罗伯特则道,“你认为她真的可以被期待吗?” “她并不能算是一个贵族,成为威兹德姆公爵之后,她的所为也仅仅是为了这场战争——我可以想象她想要的东西与一般贵族想的完全不同,而这也是令我认为,可以相信她的原因。”蒙森说,“威兹德姆家族——要从她开始永远改变了。” 罗伯特和蒙森以前就认识,以至于他们对彼此的了解,会让他们相信彼此的话。 “将军!你们快看——”但是他们没能说下去,因为有士兵的惊呼传入他们的耳中,他们抬起头,看向远处。 虽然雨已经停了,可阴云密布的天空意味着——似乎又要下雨了。 ===================================== 阿尔瓦一路前进,步伐十分自然。 直到来到了一扇被严防死守的门前——从那里开始,进出和在门前的守卫变多了。 那是一扇雕刻着《神语》画面的门。 就是这里了。 他静静地看了那儿一眼,深呼吸一口气,摸出了一个绿色的草球,朝着那边丢去! “那是什么——” “小心!” “快让开……” 很快,骚乱便开始了,阿尔瓦静静地转头,看着突然生长的藤蔓将那些守卫缠住,佯装是来帮忙的守卫,接着又被那植物缠住了——混乱中,他极有技巧地弯下腰,从这些藤蔓的缝隙中穿到了门前。 然后缓缓地打开门,消失在了门内。 进入了门中,空间便狭小了很多,人也如此。 阿尔瓦看着两侧的壁画,沉默不语,接着继续往前走。 “你是谁?”直到迎面走来了两个守卫——诧异于他的随意和不知来历——理论上这时候不会有多出来的人。 他还是没有说话,拔剑。 第四百四十三章 魔力、真相、艾伦蒂亚(8) 威克尔找到控制侦查水晶球的房间的速度比阿尔瓦要快,只是在解决这些人的时候花了一些时间。 他走过倒在地上的守卫,来到那个悬挂满水晶球的房间里,静静地看着数量众多的水晶球,显示着这一座教堂里的不同的角落。他一路看过去,却一直找不到那个自己认为的,看守装置的水晶球。 他甚至看到了——某个水晶球中,被巴洛之花包围的监狱里,是等待被送到装置中的牺牲品的“异端”。 想要维持那面墙的法术,意味着要维持一个需要巨大魔力运转的法术,这意味着要用足够的生命来维持——要么是死去的,转化为魔力的人,要么是比死去的人数量多十几倍的魔法师去维系。 那些大型的法术,像是空间法术,是无法由一个魔力使用状态正常的魔法师维持的,大多数情况需要用大量的魔法师进行仪式。如果是一个魔法师……除非……那个魔法师…… 教廷的魔法师…… 威克尔皱了皱眉。 教廷的宣传下,那些支持教廷的魔法师只能是贵族,这使得,实际上教廷的魔法师并不多,如果他们使用了这个装置,并且使用生命去维系。 威克尔突然停了下来,他抬起头,看到了一个比其他的水晶球都要大的水晶球—— 其中,清晰地显示了一个光柱围成的平台。 有一个身影,阿尔瓦,还有…… “那是……糟糕!”威克尔惊呼。 叮——! 威克尔向旁边闪去,转过头看着来人——瑟坦因,立在尽头。 瑟坦因的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近来的活动让他的脸上覆着一层淡淡的黑暗气息,久久不散。 “很意外不是么?我已经找到核心了。”瑟坦因看着威克尔,轻笑,“魔力就是这么一个可怕又可敬的东西。” 威克尔确实从那个水晶球看清楚了——装置的中心,有一个被光柱禁锢的“核心”。 也是他认识的人。 “你使用了克里斯蒂作为核心……你用雷柏尔……”威克尔紧紧地皱眉。 “她是一个很难得的材料,”瑟坦因笑了笑,“雷柏尔可以进一步激化那些士兵们的力量——不是很有意思吗?” “你……根本不打算让教廷赢,而是……想要毁掉全部的人类。”威克尔意识到了这些东西,因而掌心出汗。 “对啊,这样的——人类,永远,也不会得到救赎。”瑟坦因爽快地承认了,“即使我不这么做,他们也会毁掉他们自己。” 威克尔皱眉:“不……” “你已经不算是人类了吧?本来我的目标是你——但是,似乎使用克里斯蒂更有趣,”瑟坦因笑了笑,“你猜猜看吧,那一支在雷柏尔的影响下,‘正在死亡’的军队,会不会碾压前线的王国军队呢?” =================================== “将军!那是……有新的军队?!”士兵的惊呼声传入了罗伯特和蒙森的耳中,他们对视了一眼,神情凝重。 教廷……又派出了军队?! 他们向前走,直到在较高的位置上,看到了这一支军队——士兵们的眼睛是幽蓝色的。 就像是……不在乎死亡的…… “快,让现在状态还好的人拿好武器!”罗伯特的瞳孔微微一缩,立即说道。 教廷……从哪里来的这一支军队?! 以王国现在的状态,即使能够正面对抗,但是…… 那些对手…… 眼看着,从那一支军队中射出了一支箭——箭的气势凌厉,罗伯特抬手想要用剑抵挡时,却被蒙森拉开,那支箭上竟然在途中被火点燃——那样的魔力使用…… 箭落在了他们身边,点燃了他们脚边的一具尸体。 身后的士兵们因为这一幕而神情紧张——要让以为战争已经结束的他们面对这远处出现的,一支强大又完整的军队…… 这…… “别慌。”罗伯特不知道是在安慰其他人还是在安慰自己,语言顿时也变得有些无力了。 他们的手都紧紧地握着手里的武器,额上不知不觉冒出了汗。 他们真的能够抵挡…… =================================== 阿尔瓦来到了“中枢”,望着那些光柱,默不作声,拿出了提前准备好的炼金装置,正准备开启手里的炼金装置时,忽然听到了一个呻丨吟。 他皱了皱眉,抬起头,发现在中间的光柱中,似乎有一道人影。 眼睛盯着那儿,他忽然间反应过来——那确实有一个人影。 而且,这是自己认识的人。 “克里斯蒂?”阿尔瓦忍不住道。 确实是克里斯蒂,她被束缚在光柱中,这一道主要的光柱负责为其他的光柱……这是。 “核心……”阿尔瓦喃喃自语。 如果克里斯蒂是核心的话,那么想要摧毁这装置,就必须要杀了她。 炼金装置的核心是无法被停下来的,除非找到代替品,并且要与上一个代替品是“同样的形态”。 使用活着的人作为核心的情况也不是没有的。 克里斯蒂并不是以操纵魔力的能力见长的魔法师,她在魔法师中的地位完全是因为养殖雷柏尔。 雷柏尔…… 阿尔瓦有一瞬的失神。 最终他回过神,深呼吸一口气,魔力于身体周围汇聚——法术流窜着,化成白色的闪电,刺入了那一条光柱中! “真好啊,和你在一起,阿尔瓦。” “我会努力的,哪怕我已经忘记了以前的事情。” “我永远也不会离开你的——抱歉,我不是想给你太多的压力——但是,我是永远不会抛弃你的。” “你在说什么啊?你在说什么……” …… 阿尔瓦的脑海里无缘无故地冒出那些话,但其实,他的脑海一直都被这些话所填满。 从她离开的一刻开始。 “对不起……对不起。”他摇了摇头,闭上又睁开的眼睛里闪烁出夺目的光—— 哐——! 光柱应声而碎,他接住了下坠的女人。 “克里斯蒂……克里斯蒂!”阿尔瓦将克里斯蒂放在地上,呼唤她。 这对克里斯蒂而言是一个漫长而痛苦的梦,于是她醒得很快,缓缓地睁开眼睛,有些茫然,又带了一些恐惧:“这里……阿尔……阿尔瓦?” 第四百四十四章 魔力、真相、艾伦蒂亚(9) 克里斯蒂苏醒过来,但是对眼前的一切依旧处于不明所以的状态。 “我是阿尔瓦。听我说——你现在在弗洛伦林,需要逃出去。”阿尔瓦先是抬起头,看了一眼那一根光柱,接着又低下头,将一个背包塞到了克里斯蒂怀里,“里面有教堂的地图,还有一些法术卷轴,可以帮你逃离这里。” 他认识克里斯蒂,但是两人并不是很熟。 听着他说的话,克里斯蒂脑海里的记忆也渐渐清晰起来,她逐渐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逐渐意识到发生的事情。 “你……”克里斯蒂看着他。 “我是为了毁掉那个装置而来。”阿尔瓦指了指她背后的光柱,“现在顺便把你救出去——你先走。” 阿尔瓦的话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 克里斯蒂有些茫然,但是心底里对这一切的恐惧让她有了一些动力,站起来,她看着阿尔瓦捡起了一个炼金道具。 “这是……摧毁这里……”克里斯蒂道。 “嗯,快走吧,不然等我离开,还要花时间带你走。”阿尔瓦说。 克里斯蒂总觉得有些什么不对,但是此时的她还没有恢复,被阿尔瓦催促中也只能抱着包向外面跑。 她的记忆渐渐回拢,却不完全,一心只想要逃离这里。 阿尔瓦看着克里斯蒂往外跑——能不能逃出去,那就是她的事情了——他的视线落在了自己手中的炼金道具。 咔! 阿尔瓦望着光柱探出的“触手”攥住了他的手腕,脸色却没有变化。 如果要替换核心的话,他刚好合适。 反正…… 他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了。 那些触手般的线猛地将他拉起来,拉入了光柱中——在最后一刻,他松开了手。 炼金装置落在了地上。 阿尔瓦感觉自己像是沉入了一片水中,全然没有顾忌那些痛感,仅仅是专注地“看着”眼前出现的女孩。 很值了。 轰——! 爆炸声顿时吞没了大半个教堂,连弗洛伦林之外都有明显的震颤,克里斯蒂往外跑,忍不住转头,突然意识到,阿尔瓦再也不会出现。 但是…… 不过……她想起来了……克里斯蒂的表情微微变化,她看着包里的东西,咬了咬牙,法术卷轴展开,化为了一个看似是守卫一样的人。 ======================================= “喂!阿尔瓦!”威克尔看到了这一幕,眼睛不由得瞪大—— “真是一个厉害的人。”瑟坦因看着这一幕,说道。 他们在这个房间也能感觉到强烈的震感。 威克尔忽然觉得,似乎太简单了一些。 他转头去看表情没有太多变化的瑟坦因——他是怎么知道自己会来这里的?为什么不在装置所在的房间,那里相较而言,不是更重要吗? 或许是,他们搞错了什么…… “你们确实破坏了‘墙’,但是——如你所见,我的目的根本不是隔开这两部分。”瑟坦因轻松地看出了威克尔的疑惑,说,“我的目的是,毁灭全部的人类,以及他们制造的这些,该死的东西。” 瑟坦因说到后半句话时,脸色变得阴冷,嘴角噙着一丝令威克尔惊诧的冷意。 只见,瑟坦因的身上渐渐浮现出一层金色的光,他的脚下,一个法阵逐渐成型。 他的背后——威克尔的瞳孔一缩。 隐藏起来的装置渐渐地清晰,最终呈现出了一个特殊的圆形——像是一个特殊的漩涡,并且向外有利刺延伸。 与此同时,瑟坦因注意到,那个被巴洛之花笼罩的囚笼中,那些面无表情的人,忽然都仰起头,“碎裂”——化成了一块块金色的碎片。 这是…… “没有人能,再阻止我了,包括你——”瑟坦因用冷漠的眼神看着威克尔,利刺像是感觉到了他的意志,朝威克尔伸去。 不死的威克尔,忽然间,心底萌生了一种“死亡的恐惧”。 以至于让他动弹不得。 “你大概不知道为什么我会知道你们的到来——那些徽章,不符合要求。”瑟坦因的表情变了变,像是突然插了一句嘴,接着停不下来般说道,“为什么你们要认为我是错误的?难道当初发生的一切,错的就不是你们吗?!” 咔咔…… 然而利刺却没能到达——威克尔看着那一道忽然出现的身影。 黑发的青年神色冷淡,他用蔚蓝色的眸子看着瑟坦因,手上的金属缠着的炮口中射出了金色的光球,扣住了利刺,将它逼退。 “艾德……”威克尔看着他,神情复杂。 “艾德!”瑟坦因看到他,声音却拔高了几分,“你终于肯出现了——现在来充当拯救一切的人?!” “不,”艾德朝前走去,步伐优雅从容——像是在贵族的聚会上,那种资深的贵族才会使用的步伐,“阻止你,是因为你做的事情——不被认可罢了。” “不被认可……不被谁认可?菲特奈,对吧。”瑟坦因的脸上重新挂起了看似温和,实际上又有些别的含义的笑容,“你本来是可以完成这项伟大事业的人——但是,却因为一个女人,放弃了。” 瑟坦因的话让威克尔一愣:“艾德,你……” “没错,当初,开启了艾伦蒂亚的诅咒的人,是他——谎称安森迪尔家族有真正的被艾伦蒂亚接受的王室血统的人是他,和萨松联合的也是他。”瑟坦因说,“本来,这一切是由他来完成的——挑起所有人的战争,并从此毁掉一切。” 艾德静静地站着,并没有否认。 当初,为了艾露,他确实做了这些事情。 而现在,他为了菲特奈,打算阻止这一切。 “你在使用的力量来自于艾伦蒂亚——我们还有成为朋友的可能。只要有你在,我相信,哪怕是威隆顿,也束手无策。”瑟坦因紧紧地盯着艾德。 事实上,他的力量还差一点点。 “毁掉人类——并不是解决这一切的办法。”艾德看着他,缓慢地说。 “不能解决一切?但是——这些贪婪丑恶的人类,谁又值得活下来?”瑟坦因的问题十分尖锐,“你和我——本来就是一类人!为什么你会认为你爱上了一个女人,并打算因为她而改变这伟大的决定?!” 艾德不发一言。 “看来,你是不打算与我合作了——那么,我可以换一个问题了。”瑟坦因叹了一口气,接着,某一根利刺似乎挑着一根锁链,锁链撞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音——更重要的是,锁链的尽头捆着一个人。 砰! 白金色发的少女被扣在墙上,她因为疼痛只能半睁着蓝紫色的眼睛。 “艾德——你有多爱她。” 第四百四十五章 无可挽回的所爱之死 一个小时前。 前线。 罗伯特紧张地握着手里的剑,但是却没有后退半步,他望着那些眼中散发出幽蓝的光的士兵——很可能,这会是他最后一次…… “不要放弃。”蒙森忽然说道。 他一愣,看着那一支军队开始朝他们奔跑。 既然一切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他的内心豁然开朗。 “够了——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恐惧!我们的眼前是故土,我们的身后是所爱的家园——我们,为什么要后退!”罗伯特忽然笑了一声,声音与雷电相伴,却又清晰无比,结果便是像雷电般震撼在身后之人的心中。 怒吼——不惧、坚持,在战场上,这一切或许并不全然在人们的心中。只是,此时——少有的,每个人都下意识地去表现这些意识。 哪怕眼前是死亡。 天空依旧阴沉,乌云纠缠,形成漩涡的天空,带给人沉重的压力——而呐喊似乎令它稍微退却。 眼看着,单薄的一边便要撞上另外一边——罗伯特感觉到耳边是越来越响亮的马蹄声——不,并不只是对面奔跑的声音。 他惊诧地朝着另一侧看去,发现,一支不认识的金色军队,从山坡上俯冲而下! 在山坡的最高处,有一个他感觉有些熟悉的身影——那个瘦弱的身影在这样的天空下,显得太过于无力,可正是如此,落入人们眼中便显得无比清晰。 尤其是,这无比渺小的存在——却让一支军队忽然出现,替他们解围。 那一位,白金色发的少女。 她有着蓝紫色的眼睛,来自威兹德姆家族,是唯一的,威兹德姆公爵。 菲特奈·威兹德姆。 菲特奈站在山坡上,望着冲下去的军队,她的视线转到了身后——有一位金发的男人,站在山坡下,身着盔甲,身上有着厚重的气息,宛如山和大海——真正的,属于君王的气息。 不仅仅是他自身的威严,还有被人民寄托而产生的绝对的“权势”。 “亚瑟陛下。”菲特奈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王者之剑,双手将它递出,“感谢您一直以来的恩赐与照顾——这是,属于您的。” 王者之剑本身的主人,是为亚瑟王。 “有时候,我希望它能够继续保护你——以剑召唤了我,便意味着你再也不能使用它的力量。”亚瑟王接过剑,缓缓地举起这一把在被他握在手里,“但——也许会有一些其他的用处,毕竟,你所掌握着的力量,已经与过去不同了。” 菲特奈沉默了一会儿,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才说:“拜托——您了。” 亚瑟露出了一个笑容,接着,拿着剑,踏上了山坡。 在他踏上山坡的同时,漩涡一般的乌云里——刀剑刺破了这沉重的灰色,使得被阻挡在外面的阳光破开黑暗,点亮了亚瑟王那灿金的发,他缓缓睁开眼睛,伴随着对王的呼喊——一瞬间,这一支援军冲破了属于教廷的军队,将其吞没,撕碎。 菲特奈见此,微微松了一口气。 赶上了。 本来,在夏芙林和前线中,她只能选择一个,并且无论选择哪一个,都存在隐患。直到她想起来,那把王者之剑所怀着的,最后的力量时—— 一切,已成定局。 金色的军队轻松地冲破了教廷的军队,取得了胜利。 看着一切结束时,菲特奈也看着亚瑟王朝他微微举起剑。 那么,接下来…… 菲特奈正准备转头,忽然,一支利刺伸到了她的面前! 她瞪大眼睛,接着感觉到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入了一个漩涡之中! “威兹德姆公爵!” “大人!” 看到这一幕的人无一不感到惊诧。 “她到底……”罗伯特见此,微微有些顾虑,但同时,他也看到了,金色的军队缓缓消散,这一切,就像是梦。 一场噩梦,他最终醒来。========================= “艾德——你有多爱她。” 艾德的身体僵住。 “洛奈?”威克尔比艾德更早地“反应”过来——皱眉,“瑟坦因,你竟然……” “艾德,你并不在乎人类的死活。”瑟坦因看到艾德没有回答,继续说道。 “放开她。”这一次,艾德开口了。 菲特奈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艾德,却连嘴也被捂住了——连话都说不出来。 没人知道她想说的话——求救?显然不是如此,她看着艾德的眼神,表达出在她心中的重量似乎更倾向于“艾德”,而不是她自己。 艾德因为她的眼神微微垂下头,向前一步,面对着那朝他呼啸而来的利刺,他的步伐仍旧优雅,可速度却不像是优雅地表现那般和缓,反倒是快得惊人,只能看到黑色的残影移动——整体而言十分稳地朝着菲特奈移动。 菲特奈看到了什么——使得她的眼睛又瞪大了一分。 她看到,艾德有时候会短暂的停顿时,手……她的视线可以穿过他的手。 “要支撑不住了吗,艾德——真的要一直如此,直到自己完全消失吗?”瑟坦因冷笑了一声。 艾德没有停下来。 他一步一步地朝菲特奈走去,甚至不在乎在菲特奈前方的瑟坦因。 哪怕他的速度似乎越来越慢,菲特奈因此感觉到他的身体,越来越趋于透明。 “真是……难以理解。”瑟坦因望着已经离得不远的他,缓缓地叹了一口气。 刷——! 菲特奈身上的锁链松开,她的身体无力地坠下,有几滴晶莹的光芒在空中闪烁。 艾德伸出手。 咔——! “不要!” “艾德?!” 但是艾德的身体也在此时被利刺贯穿——利刺上染了一层清晰可见的艾德的血——但是他还是接住了菲特奈。 利刺撤走时,他无力地倒在地上,菲特奈则摔在他的身边。 鲜血渗入利刺,这一切使得瑟坦因背后的漩涡颜色更为沉重,周围的压力也是如此,变得越来越强烈。 “艾德!”菲特奈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一切,她强忍着身上的疼痛,一只手放在艾德的伤口上,看到手立即被血染红时,她的泪水又一次从眼中涌出。 威克尔想动,但是根本动不了,惊讶地看向瑟坦因,却发现他的眼睛已经完全被暗蓝色覆盖。 “别哭。”艾德缓缓抬起手,想要触摸菲特奈的眼角,却只能抬起一半——随着一声轻响,菲特奈拉起了他那一只手,让他抚上自己的面颊。 艾德的力量来自艾伦蒂亚,强悍的魔力操纵能力,结局便是如此。 当知道所谓魔力循环时,每一日增长的她对眼前之人的爱意外,还有越来越清晰的认知——他即将死去的认知。 他的死亡是既定的事实。 但是…… 她无法接受。 也无法挽回。 第四百四十六章 没有资格决定的命运 瑟坦因的背后,因为艾德残余的力量——或者说,另外一部分艾伦蒂亚的力量的权限的转移,那一个漩涡颜色更为的深邃,其中有着无尽的黑暗。 “艾伦蒂亚的力量……便是如此……我能够实现我的愿望……”瑟坦因轻声道,也感觉到了身体中充斥着令他感到舒畅的——力量感。 路德王国的天空,本来就要要放晴,可是在这时,那漩涡状的乌云又一次笼罩,将映在人们面庞上的阳光再次遮挡。 黑暗如同玫瑰五月,沉重无比,没有尽头。 狂风呼啸——像是张开大嘴的怪物,朝地面扑去,吞噬一切—— 拉克城。 穿着考究的伊索普伯爵将浓茶倒入杯中,轻轻地放置在另外一个男人面前,瓷质的杯子落在桌子上,响起了清脆的声音。 狂风在这时席卷而来,他们于是听到了窗户玻璃晃动的声音。 “那句预言,你还记得吗。”坐在轮椅上的格雷德,似乎没有听到这一切,只是静静地拿起了杯子,喝了一口浓茶。 “一位不受魔力影响的人将改变这一切。”比尔轻声道,耳边呼呼的风声、窗户玻璃晃动的吱嘎声、窗外行人的惊呼声……都没有被他在意,他反倒像是在正式的音乐厅里演奏的音乐家,对此郑重无比,“一份无法挽回的爱给予的悔恨,以过去的失败不得已交达的愤怒,集中于弱小的身躯,从而……” “她……是改变命运之人。”========================= 威克尔紧盯着眼前的一切,感觉到身体的无力——哪怕是他,都有一种即将迎来死亡的错觉。 “艾德……喂……”菲特奈忽然觉得自己一切决心都是假的,她曾经说过不能再在这位青年面前露出狼狈的模样,可是——现在的她一定无比狼狈。 枕在菲特奈腿上的艾德此时虚弱得说不出一句话,嘴无声又缓慢地一张一合。 那双蔚蓝色的眸子满含着深情,眼中仅仅倒映着所爱之人的身影,正如她一样,于是蔚蓝的眼睛又像是摧残的夜空。 菲特奈俯下身去听时—— 【对不起,但是我爱你。】 菲特奈忽然想起来,在米塞的婚礼上,他和自己说的话是什么。 艾德静静地看着她,他早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切,正如菲特奈早已经预料到那一日日丨逼近的,无法逆转的死期——哪怕不是被利刺贯穿,他也会在到达临界的时候消失——这样的情况下他本不该过多地出现于菲特奈的面前。 但是…… 菲特奈,在他的眼中是个很矛盾的人,外表的勇敢冷静与内心的懦弱和心存侥幸——可终究一往无前,比任何人看得更远,对一切都更在意。那是光,真实的,在这个,如同瑟坦因所言的,令他不满的世界里,唯一的光。 明明恨他,却又下不了手将他杀死,仅仅是为了心中微不足道的对生命的倔强坚持。明明很弱小,却不顾一切地承担起某些重任,在她心中,连光的含义都与人不同。 他厌恶这个世界,所以想要毁灭它。她也厌恶这个世界,却想要了解它,哪怕被伤害,仍心怀对美好的坚持——那条路上她比自己孤独,没有人可以明白她的想法,认为她天真幼稚。 觉得他是唯一了解她的人吗?艾德却觉得自己其实只是不小心和她有着一些一样的感受,并且爱慕着她罢了。 艾德忽然想起,他将自己的“眼睛”放在那只小黑猫身上时,看到的一切。 于是在他看完那段他并不能看懂的影像,听着她说“喜欢”这个字眼时,再也忍不住,出现在她的面前。 哪怕死亡便在眼前。 真是……可惜了。 艾德的手渐渐松开,哪怕被菲特奈抓住,但仍旧渐渐地垂落,他缓缓闭上眼睛,身体逐渐透明。 而嘴角,仍然有一抹柔和的笑容。 直到完全消失。 此时,瑟坦因背后的漩涡,浓黑——像是随时有暗色的液体能够从中流出——与之对应,天空中的漩涡也是如此。 接着,那漩涡会吞没一切,将一切化为本质——魔力。 看着这一切,威克尔束手无策,然而令他感到欣喜的是,菲特奈似乎回过神来了。 “瑟坦因,为什么——为什么你想要毁灭这一切?”菲特奈沉默了许久,再开口时,声音略微还有些因为哭泣而产生的鼻音。 瑟坦因本来便分心注意着她,此时便不会忽略她的问题:“你认为呢?” “因为——你的父亲安排的代表着利益的婚姻,因为姐姐那沦陷于阴谋的死亡,因为这一切你看不惯的做法,黑暗。”菲特奈说。 “啊——威兹德姆家族的小姐,你确实猜到了,是啊,这么下去有什么结局呢?你见过的吧,那些因为私利而变得丑陋的人——这样的世界有什么存在的意义?人类,可是连自己的神都能背叛的愚蠢东西啊。” 艾伦蒂亚,所谓的创世女神,因为人类的背叛而最终抛弃了这个世界。 “洛奈——不需要难过啊,所有的人,到最后都会迎来这个结局,这样可以避开那些痛苦的恶心的过程,最终回归‘最初’。”瑟坦因看到菲特奈微微低头,不甚在意——失去了一切倚仗,尤其是艾德的她,在他看来已经毫无威胁力了,“既然都是这样的结局,那么——就替他们早一些,到达吧。” 威克尔看着菲特奈的身影,脸上充满了担忧,他竭尽全力地动用魔力,但是——此时瑟坦因的力量代表着最强大的魔力。 在魔力中,无人能及。 “对啊。迟早都要死去——变成魔力。而愚蠢如他们还以为这一切没有任何意义,”菲特奈缓缓站起来,她的声音虽然有些微弱,但是在没有人说话的环境下却十分清晰,“有的人……会因为几株植物而心生了解一切植物的冲动;有的人,会因为一把剑而心生成为骑士的决心;有的人,确实厌恶着这样的世界,充满阴谋、仇恨,为了利益,人类可以什么都做。 “总会有什么东西让人类心生改变的决心,人也好,事也好…… “我可以理解你因为仇恨而毁掉一切的想法,很多人都是如此。 “但是—— “凭什么,你能决定他们的死活?” 菲特奈抬头,直视瑟坦因。 她那双蓝紫色的眸子,虽然暗淡,却存在着以前从未存在过一些意志。 “对的还是错的,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凭什么你要去决定人类的命运?哪怕是身处于魔力循环的真相里,魔法师们依旧有着自己的坚持,选择自己的道路——而你认为了解这一切的你,就可以代表他们去做出决定吗? “我可以原谅你拿着强大的力量,选择了毁灭的道路——因为自己的不甘,那是你的选择,但——谁都没有资格去质疑其他人的道路,并且替那些人做出选择,谁都不能。” 无法改变的选择。 哪怕要眼睁睁地看着他死。 她救不了任何一个人。 所谓命运,她从未想过,或者说从来都无法改变。 瑟坦因的动作从她的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停了下来,在她说完后,陷入了沉默。 威克尔此时很紧张,担心菲特奈无法“说服”他。 可看着瑟坦因动作的幅度变小时,他心中陡然感觉到——或许,还有救。 “但——你阻止不了我。”瑟坦因最终说。 利刺从四处窜出,它们此时的目标——那一位白金色发的,毫无抵抗能力的少女。 第四百四十七章 尽头于此 利刺从四处窜出,它们此时的目标——那一位白金色发的,毫无抵抗能力的少女! 威克尔瞪大了眼睛,用尽全力想要挣脱束缚,但是,无果。 只能眼睁睁—— 沙…… “怎么……可能……”瑟坦因惊讶地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利刺在靠近少女的时候,某一个范围之内的部分,化为了灰烬。 咔——! 同时,菲特奈那浮现了纹路的手上,金色的电光跳动着,如同精灵,映得菲特奈雪白的脸更白。 索雅,死于自己的实验中,她的实验其实很简单——她想创造一个不被魔力控制的世界——事实上,她做到了,但是,本身作为已经被魔力“污染”的存在,在失去魔力的世界中,她是不完整的,无法存活的——结局便是死亡。 这是一个只有无法使用魔力的人才能掌控的力量。 但是它本身的结构和自己所拥有的系统不同,因此,依托了系统的同时,又破坏了系统原有的“程序”。 却不意味着菲特奈无法控制这个力量。 这是扩大版的【汇聚纹路】,或者说是单独形成的,只能够隔绝魔力的力量。 金色的电光窜出,跳到了利刺上,将它“消融”,看着这一切,瑟坦因想要动用魔力,却发现,连同漩涡也在一点一点的消融。 “你在做什么?!快停下!”瑟坦因的脸色变了,他无法原谅自己辛苦所做的一切被如此轻易地毁掉。 “真的想要毁掉一切,那么就用自己的力量来,公平公正,不是吗。”菲特奈没有理会他,平静地道,“借着不是你的力量去伤害其他的人,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她并不在乎所谓的毁灭。 从一开始,瑟坦因就没有战胜她的可能——除了那让他倚仗的魔力。 但魔力,从来都无法伤害她。 不过,这样的话…… 菲特奈静静地看着,四周有金色的光点向这里聚拢,渐渐地形成了一个女人的模糊的影子。 “是你吧,艾伦蒂亚。”菲特奈望着那个影子,说道。 见此,威克尔微微动容。 这便是艾伦蒂亚?这个世界上,最高的信仰王座上的神。 它的出现也令一些人燃起了信心——瑟坦因的眼神里莫名多了一些期待。 “竟然做到这一步——你本不该出现在我的世界里,这样的力量——简直让我无法控制。”可以看出,艾伦蒂亚的影子对此十分不满,“我应该剥夺你的力量。” “你做不到。”菲特奈却不担心。 “是啊,我现在的状态,只能通过魔力来决定生死,现在的我确实做不到杀了你——但是你是有寿命的,等到你死的那一天呢?那些人……”艾伦蒂亚的影子说。 “与我无关。” “咦?”艾伦蒂亚的影子微微一怔,“你是一个重视朋友和亲人的人——可是你说的话和你的性格并不符合——你在撒谎吗?” “你为什么讨厌人类?因为他们背叛你吗?”菲特奈反问。 “不。”艾伦蒂亚的影子想了想,说,“那是我创造的一切,但是我却不了解他们——他们甚至要杀了我——我并不感觉难过,只是不懂他们是什么,他们的情感如此的曲折,脑子里都是复杂的欲望。这让我感觉很不适应,正好有人提出来可以让我不那么困扰。” 菲特奈深呼吸一口气:“人类都是不一样的——我不在乎人类究竟有怎么样的命运,我确实也希望我的亲人和朋友好好活下去,那只是愿望,我没有办法为了这种愿望付出一切——自私的,却又丰富的——看着这样的人类难道不比单纯的容易猜透的人有意思吗。” “可是,无论是艾德,还是那位瑟坦因,他们都认为人类已经无可救药。” “艾德——他已经不再是那个他了,对吧。”菲特奈轻声念着那个名字的时候,声音在颤抖。 “确实——不一样了。他幼年时为了替母亲报仇,找到了沉睡的我。”艾伦蒂亚的影子回答。 菲特奈的眼里出现了一个黑发的男孩,他从小见证母亲的“圣”,然后被送到压抑的卡曼特,被父亲和兄弟排挤,黑暗得如同地狱的生活持续了几年,他心中只有为自己的母亲报仇的心愿。他最终也做到了——在被丢到伊索森林时,拼尽全力,差点丢了性命才找到了这位女神。 可是……他最终却放弃了那个心愿,违背了与艾伦蒂亚约定的内容,却也接受了自己要付出的代价。 这也是菲特奈不能改变的,属于艾德选择。 但她并非什么也做不了,即使在他死去之后。 “收手吧,女神。”菲特奈轻轻叹道,“如你所见,人类的复杂会毁灭他们自身,那是他们的命运——这条路上,让他们彼此争斗就足够了。而你,也想知道人类为什么会如此复杂,不是吗?最好的方法,便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艾伦蒂亚……”瑟坦因原本沉浸在失去力量的茫然中,听到菲特奈这句话后,再也没能坚持,试图道。 “我的力量——你也该用够了。”艾伦蒂亚的影子却只是看了他一眼,说道,“这一战,如果我不曾出现,那么,输的人仍旧会是你。” 瑟坦因的脸色陡然苍白。 艾伦蒂亚,在菲特奈看来,并不是人类可以描述的存在。她似乎有情绪,可情绪更多像是没有情绪,性格无法描述,目的也从不明确。 这样的神——与那壁画和雕像上的女神,本质是完全不同的。 “不……该死……”瑟坦因感觉到力量的流逝,那些法术轻而易举地因为艾伦蒂亚的动作而渐渐地消失,他徒劳地伸出手,然而很快感到颈上的疼痛,昏迷过去——恢复行动的威克尔看着他,神情复杂。 “虽然,我现在同意你的说法,但是——死去的人,依旧无法再次醒来。”艾伦蒂亚的影子回收自己的力量。 “我知道。”菲特奈面无表情。 “还有——你的生命是因为偶然的错误,虽然对我来说无所谓,但是对人类而言,你的情况还是太过难以解释了。”艾伦蒂亚的影子这时看的人是威克尔,在对方诧异的眼神中,她缓缓说,“我将剥夺你永生的能力。” 威克尔求之不得。 他本身……只是一个人类罢了。 “人类……真是复杂。”看着威克尔有些激动的表情,艾伦蒂亚轻轻蹙眉——她偶尔行走于人群中,只听说过想要获得永生的人,而没有想要失去永生的人。 当这一切结束时,菲特奈看着艾伦蒂亚的影子消散,仍旧在原地发呆。 “走吧。”威克尔知道她在发什么呆。 “嗯……”菲特奈回答了一声,与他一起朝教堂外走去。 阳光,在此时完全撕碎了天空中漩涡状的巨大乌云,穿透乌云,落在手上,一切都温暖而且美好。 菲特奈知道,以现在的情况,教廷已经完全没有力量将战争进行下去了。 这意味着,一切都结束了。 无论是被她喜爱的、厌恶的一切,似乎都已经是尽头。 第四百四十八章 各自的结局(大结局) 720年智慧之月20日。 路德王国与教廷的战争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战争的结果如何,人们都十分清楚——路德王国取得了最终的胜利,教廷的一方,发起了战争的瑟坦因·阿伦纽被永久的囚禁起来。 路德王国的国王米塞·米德鲁斯回到了德莱顿,在那之后,他花了大半个月的时间重新安排好战争的后续工作——教廷没有被撤除,根据路德王国会议的意见,它被进一步限制了权力,名义上成为了无权的信仰象征。 所谓后续工作,最重要的部分是对参战贵族的奖励——战争发生时,贵族关注的东西多是王国荣誉,但是当战争结束后,关注的东西便是关于家族和个人的荣誉的了。 亲教廷的一派理所当然地被打压,而功臣的奖励焦点则是集中在了威兹德姆公爵,菲特奈·威兹德姆身上——这个古老的家族在这场影响众多家族的战争结束后,依旧屹立在王国的最高处。 米塞先是为老威兹德姆公爵,奥德里奇·威兹德姆主持了葬礼,并重新在德莱顿为菲特奈·威兹德姆举行了盛大的册封仪式——排场不亚于历史上任何一位威兹德姆公爵,哪怕是在战争刚刚结束的时候。 这种荣誉的高度在贵族中毫无疑义——因为这位女性的威兹德姆公爵在战争中的功绩得到了所有贵族的认可,尤其是在最终的前线之战里——她使用了被誉为前所未有的的魔法,召唤出了一个金色的军队,拯救了所有人,甚至——扭转了战争的胜负。 对于平民而言,知道威兹德姆公爵事迹的人将她的故事改编成为诗歌,不知道的人则高兴于王国特地放的一天假。 一时间,威兹德姆公爵,菲特奈·威兹德姆的名字十分著名——对于平民而言,尤其是夏芙林领地的平民,喜欢称呼她为菲特奈·弗雷顿。 【白金色的发和蓝紫色的眼睛,她是史诗颂扬之人。】 =================== “所以,你早就知道艾伦蒂亚会被你说服?”莱特塔·乌兹尔德——这位红发女人,三贤者之一,此时她刚结束与威隆顿的汇报工作,前去拜访了自己的弟子——威兹德姆公爵,菲特奈·威兹德姆。 莱特塔坐在沙发上,话音落下后,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茶。 菲特奈坐在她的对面,像以往一样,她身旁的桌子上放着一本正翻开的书,身上的白色衬衫和黑色长裙材质昂贵,可也颜色单调:“嗯——艾伦蒂亚虽然把力量借给了他们,用来毁灭人类。不过,如果它真的心存毁灭人类的想法,也不会让人类活到这个时候。最近的魔力循环已经正常下来了,在那位女神再被人唆使之前,我想,不会再发生这些事情了。” “辛苦了。”莱特塔缓缓道。 两人沉默了一阵。 “我听说——你最近在教奥布里处理公务?”莱特塔像是忽然想起了一些什么。 菲特奈没有否认。 “威兹德姆家族如何处理?你想离开路德王国?”莱特塔看着她。 一位声名鹊起的公爵竟然想离开王国——哪怕是莱特塔也有些惊讶。 毕竟在莱特塔的心中,菲特奈是一个适合这种贵族生活的人。 “现在只是初步的设想——我找不到合适的人继承威兹德姆家族,决定将它的事务委托给克里夫兰。而夏芙林伯爵的爵位,我已经和陛下商量过了,考虑到劳勒先生的年纪,我们决定不久后将它交给奥布里·丽莱。”菲特奈说道,“王国不需要我的时候,也就没有我的事情了。” 王国里有让她想要守护的东西,可现在它已经安全了。安定下来后,没有什么目标的她将会面对日复一日的贵族生活。 她不认可瑟坦因的做法,但是却同意他对贵族生活的评价。 一切或许是走向灭亡的,可是,路途却仍旧漫长,她不想思考那些,只想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想要的生活……说到这里,她微微抬头,望着窗外,若有所思。 “好吧,那我尽快将威隆顿主持的魔药学家的徽章寄给你,有那样东西,你在哪里生活都会方便一些。”莱特塔说。 这是指在路德王国外。 在路德王国境内她可以使用威兹德姆公爵的身份,没有人会和她过不去。 莱特塔看着菲特奈表情平静地喝茶,拿起了没看完的书——似乎这一切在她看来并不重要。 不过向来敏锐的莱特塔很快发现,她那双蓝紫色的眼睛再没有以前令人惊艳的光。 虽然,依旧是稀有的颜色,可十分暗淡。 菲特奈或许希望早日离开,但是她却因为路德王国里的建设耽误了这些计划。 ==================== 723年祝福之月。 三年过去,路德王国早已经从战争中恢复过来——那场战争的时间其实很短,短得大多数的人很快就忘记了,当然,还留下了一些战场的遗址,或者一些传说。 传说或许终究封尘,可有些传说却得到了延伸,并且鲜活。 比如威兹德姆公爵。 三年来,对这位威兹德姆公爵的议论不仅没有因为人们对战争关注的减少而渐渐消退,反而伴随着这些议论,威兹德姆公爵的名声变得越来越传奇,因为这几年她做的许多事情。 她帮助米塞解散了以希尔顿调查署,建立起了以路德王国会议为基础的内阁,改进了军队的布置,这些政丨治上的举措在施行时有时会面临强大的阻力,可与以希尔顿调查署建立时的状况完全不同,威兹德姆公爵一改威兹德姆家族向来的“保守姿态”,尽力地与盟友扫除一切的阻碍——几乎没菲特奈达不成的结果,因为她从来不惧对手——这一点结合她的性别与年龄而让人惊讶,因此即使在十几年后,威兹德姆公爵的铁腕手段依旧给人们深刻的印象。 可她做的事情里,更令人关注的是——她主持建立了名为历史的学科,并使它成为了王国不可缺少的一部分,翻译了大量晦涩难懂的书籍,推广了书籍的印刷和传播,最重要的是,她开设了平民也能参与的学校,推动了魔力使用的普及化。 这一切不是一蹴而至的,在三年后依旧面临着传统的排斥,但它确实为路德王国开创了一个新的局面,正在努力进步。总的而言,这些事情使得平民对威兹德姆公爵赞誉有加。 同时也使得她遭受了同样多的非议——一些贵族不满她这偏向于平民的举动,甚至认为她那蓝紫色的眼睛极为暗淡,不配作为威兹德姆家族的人。 但菲特奈·威兹德姆对这一切完全不在意。 另一件被贵族们长久热议关于她的事情,是私生活——菲特奈·威兹德姆几乎不出现在公共场合,更别提私人的聚会,虽然有传闻她在战争时期热衷于参与各种舞会,但那些传闻都被她少有的朋友否认了。更重要的是,她已经有大约二十三岁,却连一个情人都没有。 她毕竟不是一个丑陋的人,相反,十分美丽。 见过她的人知道他遗传了威兹德姆家族那工整立体的五官,又有珍妮尔家族美人脸上的柔和,加上她那些所作所为给人的印象,在这个年纪的她,美丽这个词汇的形容的程度早已经超越了她的母亲,阿黛尔·珍妮尔。同时她富有智慧,礼仪无可挑剔——这本该是一个被疯狂追求的对象,不过也存在着一些缺点——贵族们对她评价的另外一个焦点,她太过孤僻,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冷漠,有人说她只对极少数人笑,有时候连国王的面子也不给。 不过她也并非没有这种类型的传闻,是战争时期住在拉克城的贵族们流传出来的——菲特奈·威兹德姆与十分神秘的安森迪尔公国的艾德·安森迪尔的故事。 没人知道那位天才魔法师与重要的政丨治人物去了哪里,很多人说他死了,并认为那是威兹德姆公爵单身至今的原因——又是另一段被人们讨论的故事。 当这一切越来越被人们关注时,菲特奈·威兹德姆,却离开了路德王国——有人说她成为了威隆顿的魔法师——因为她与贤者莱特塔·乌兹尔德的关系密切,再也不会回来,有人则说她仅仅是四处旅游,甚至还有说她爱上了某位冒险者,为了他而放弃了贵族的生活…… 传言无数。 总之,这位威兹德姆公爵在海瓦格领的一切由一位名为克里夫兰的管家管理,夏芙林领地的事情则交给了奥布里·丽莱——这位年轻人有一位十分可爱的女儿,是在三年前的战争刚结束时出生的。 国王的运行井井有条,国王米塞·米德鲁斯任命了科里福作为自己的总理大臣——这是一个路德王国从未有过的新职位,也是平民身份的人成为大臣的首例。 不过有人称这位科里福其实曾经是一位被人排挤的贵族,不过,他在战争中做了很多有益于王国的事情,还因此受伤昏迷了一段时间,凭着这些,没人怀疑过他的忠诚。 说到忠诚,也没人怀疑过罗伯特将军,他在战争后继续担任德莱顿之盾的将军,偶尔找蒙森与他比剑术——他的剑术越来越厉害,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传闻中与菲特奈·威兹德姆的对战中遭遇的失败。 关于国王米塞·米德鲁斯,人们除了想到米塞越来越成熟的作风外,还有他那位比他小许多的妻子,来自安森迪尔公国的瓦内萨·斯帕克,因为这位皇后,路德王国和安森迪尔公国依旧保持着战时建立起来的联盟关系——克里斯蒂这时已经成为安森迪尔公国真正的管理者,虽然地位很高,但每天都要担心会不会有她“熟悉”的刺客找上门来。 那位雷蒙贤者则回到了卡曼特附近的小镇,过着原来的生活。 还有许多关于其他人的事情。 米塞的两个妹妹,露西和戴茜,一个人一直留在芬利家族的领地的城堡里做魔药研究,另外一位则通过勤学苦练成为了一位有些能力的钢琴家——听说她也为了那位在安森迪尔公国曾经帮助过她的乔伊斯·斯帕克,常常跑到安森迪尔公国去。 加布里尔夫人,莱莉雅·威兹德姆,成为了一名著名的寡妇,看似凄苦——事实上,她在米塞陛下的允许下,她是名正言顺的加布里尔公爵,可以自由地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多数时候是与对威兹德姆公爵不满的贵族门唇枪舌战。 夏芙林领地里,除了接手事务的奥布里,劳勒先生宣布退休,在塔夏波尔里,每天种花看书,偶尔帮女儿带带自己的孙女。管家斯图尔亚、厨娘玛莎和女仆伊莲依旧忙碌,作为守卫的迪克和菲利普反而闲了很多。 迪克偶尔会到巴辛山脉上看自己曾经的朋友——特里坦、优利卡他们依旧是强盗,但是更多时候都只接一些雇佣兵的活。 英格里德成为了一位家庭教师,教授一些简单的魔法,她的弟弟巴里特则成为了塔夏波尔里的仆人,机灵的外表和表现令人称赞。 乌兹尔德伯爵和伊索普伯爵差不多,都回到了领地中,大有再也不离开领地的打算。而根据一些拜访伊索普伯爵的贵族称,伊索普伯爵有一位交情不错的朋友,一直住在伊索普家族的宅邸里,他的那位朋友有着和多年前死去的格雷德·米德鲁斯相似的修养。 关于那些魔法师,则是行踪不定,阿德兹多半是躲在路德王国的某个角落里过着清闲的生活;克拉伦斯和吉尔回到威隆顿,进行或许永远不会结束的研究工作;大难不死,被罗伯特将军救了一命的海丽思与休伯特——也许是当初将匕首刺入爱人身体里的行为太过刺激休伯特的心,这使得他放下了一直以来的仇恨,与海丽思在海森家族曾经的领地中过着简单平凡的生活。 战争结束后,米塞国王重新主持审理了夏芙林之战中的叛徒“海森家族”的案件——结果是,海森家族是无辜的,罪名被从此洗清,并最终将错误定给了已经死去的教皇萨松,理由是,这是当初的某一项阴谋中的环节。 有关于法庭的改革,也与菲特奈有些关系——不过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 =============== 狼王酒馆。 这一所开在伊索森林的酒馆,依旧在做着自己的生意,脾气很好的罗亨以及他的妻子拉凯瑟娘们,劳伦娜。 他们的店里多了一个帮忙的人——动作算得上利索的女子,一直被冒险者们误以为是他们“失散多年”的女儿——其实连罗亨和劳伦娜也不清楚这个女子的来历,只记得她在某个雨夜忽然出现,接着告诉他们,她除了名字之外忘记了一切。 于是在这里住了下来。 但却有一些人记得她。 “莎伦,将这些水倒出去。”最近狼王酒馆在做清洁,罗亨让女子——名为莎伦,去将水桶里的水倒掉。 莎伦闻言点头。 在森林里待的这些年让她变得心平气和起来——这是将她送到这里的人十分乐意看到的。 她曾经因为对利益的追求变得面目全非,此时也因为放弃那些追求而重获新生。 莎伦在倒水的时候,似乎在森林中看到了一个身影。 “怎么了吗?”罗亨看到她的身影顿住,在远处问她。 她摇了摇头,觉得是她看错了。 但是,确实是闪过了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白金色发的女子,她千里迢迢来到这里,仅仅是看了一眼。 当初让自己的召唤者将那位伤痕累累的倔强女孩送到这里,看来,也算是一个不错的决定。 这个女子是菲特奈·威兹德姆。 她离开路德王国已经有两个月了,一路上走走停停。 来的时候,她还在靠近路德王国的酒馆里见到了埃利奥特和威克尔——埃利奥特不想再过贵族的生活,生活像是在认识自己前一样——与菲特奈打牌依旧输得一败涂地;威克尔还在适应自己那无法再循环的生命状态,但可以从他的笑容看出来,他适应得很好。 这很好。 想到莎伦,菲特奈想起了自己的召唤系统。 索雅留下的技艺让系统的很多部分都出现了问题,三年之后,它终于稳定下来。 “召唤的时限似乎变成了‘永久’的呢。”菲特奈轻轻叹了一口气,在没人的时候才会露出这样带着微微的忧愁的表情。 看完莎伦后,她走到了森林里的一块空地中,终于感觉到心中的一小块石头落地。 她感觉心里有些空,于是抬起手。 望着那变成金色的纹路,菲特奈有些哭笑不得。 等待着法阵纹路成型时,她抬起头,看向四周——阳光下,树木错落生长,光柱穿透树叶的缝隙,在她的手臂上投下形状独特的光斑,耳边还有鸟鸣、溪流的声音…… 这大约会是她从今往后的生活。 直到走向尽头…… 沙…… 微风吹来,她缓缓转头,脸上因为景物而勾起的弧度僵住了。 她暗淡的蓝紫色眸子,有光一点点从深处漫出,以及无法止住的泪水,从眼中滑落,在阳光中晶莹剔透。 直到那道身影来到她的跟前,伸出修长的手指,温柔地为她擦拭泪水,用着她无比熟悉的声音说道:“别哭。” 她有些茫然地抬起头,看着那名黑发的青年。 他像是雕塑家手里完美的作品,笑起来的时候则是雕像活过来——让人觉得十分不真实。 黑发,蔚蓝色的眼睛,暗蓝色的外套——艾德。 他看着自己的深情的目光,就像是刻在她的脑海中的那样,未曾褪色。 “洛奈并不知道这个——她的召唤者往常都是正常消失的,但是作为强制消失的我,却保留了这样东西。” 金色的,构成召唤者的魔力“心脏”。 “你是一个魔法师,用它你就有可能成为一名召唤者——此时的姿态被保留下来,然后,以另外一种方式生存下来。” 于是,黑发青年站在了白金色发的女子面前。 蔚蓝与蓝紫的碰撞,像是河流汇合。 “我回来了。”那仿佛是世间最动听的声音。 【一份无法挽回的爱给予的悔恨,以过去的失败不得已交达的愤怒,集中于弱小的身躯,从而以死换生——命运,不可逆转。】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