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条富贵路》 第一章 【第一章 我的医术有问题】 从林言姝有记忆以来,就是闭着眼睛走在陈家村,也没人敢动她一根寒毛,没法子,谁教她聪明可爱、人见人爱,更重要的是有个神医师父。师父给村民看病从来不收银子,师父称之敦亲睦邻,而她视为收买人心。无论前者或后者,师父在陈家村是不可亵渎的存在,当然没有人敢欺负神医视如女儿教养长大的徒弟。 可是,今日她竟然在村子里遭人绑架,这像话吗? 这真的太不像话了,但落在人家手上,还是一群看起来就是练家子的凶残人物,能够不低头吗? 「你们绑……找错人了,我不是大夫。」 林言姝从不知自个儿有如此温柔的一面,难怪师父说生死存亡之际,人人都可以创造神蹟……若能活着见到师父,她一定要狠狠的拍师父马屁,师父的「至理名言」原来是很有道理,只是凡人听不懂,老是当她疯言疯语。 「你不是大夫?」楚昭昀皱眉,看了斜后方的贴身侍卫洪兴一眼。 「村子里的小孩说她是大夫。」洪兴怒视着林言姝。虽然这丫头看起来不像大夫,但是人人都说她是大夫,难道还假得了? 「童言童语能当真吗?我岂有资格称为大夫?我师父才是大夫。」 「既然你师父是大夫,为何你不是大夫?」 「因为我没有习医的天赋啊。」林言姝很无奈的叹了声气,接着道:「虽然早在我有记忆之时,我就跟着师父学习,辨视草药没问题,蒙着眼睛单闻气味也可以正确无误地道出草药之名,不过医术却很有问题。 「我师父也觉得很奇怪,我师弟跟着我师父不过七、八年,把师父的医术好歹也学了一半以上,而我连一成都不到。你说我笨吗?那可不,师父唯独夸过我聪明绝顶,所以啊,只能说我缺乏学医方面的天分。」 眉角一抽,楚昭昀忍着想伸手抓块布塞住她嘴巴的冲动,「那你师父或师弟呢?」 「他们去益州,十日之后方归。」将来要继承师父衣钵的人是师弟,因此每回高门大户请师父去治病,师父总要带上师弟,当然也有例外的时候,若生病的是内宅那些贵夫人,她便比师弟更适合跟在师父屁股后面提药箱。 「既然自幼跟着你师父习医,吹了风、身体不适,这种小病你应该没问题吧?」 林言姝摇摇头,觉得他太没常识了。「你知道感冒可分为‘风寒’和‘风热’两大类型吗?通常风寒型感冒是因为身体受寒,导致新陈代谢减缓,免疫力也同步下降,并有全身发冷、鼻塞、流鼻水、头痛等等症状;而风热型感冒则是发烧、流鼻涕、喉咙痛、卡黄痰等等,必须辩证论治才不会适得其反……」 「够了,你究竟是能治还是不能治?」楚昭昀真的被她搞糊涂了,罗哩巴唆一大串,好像很懂的样子。 「我师父说我是蒙古大夫……这还是因为师父爱护我,愿意称我一声大夫,不过我脸皮薄,实在不敢接受大夫之名,总而言之,若你不怕死,我就治啊。」 「……蒙古大夫?」楚昭昀忍不住伸手按压右眼眉角,实在抽动得太厉害了。 「就是医术不高明的大夫。」 这可教楚昭昀头疼了,若是他,由着她折腾也无所谓,可是事关…… 「有劳小姑娘了。」床上的男子出声了。 「你真的要让我治病?」林言姝的目光终于留意到床上的男子——虽然对方看起来极其「暗淡」,但因为声音低沉软绵,她觉得他比旁边这位自命不凡的男子更好看。 卫容骏轻轻点头,楚昭昀却忍不住提醒林言姝—— 「你仔细一点,容先生可是很重要的人。」 林言姝没好气的送上一个白眼,只要是人命,哪一个不重要? 走到床边,林言姝很有架式的先望诊……易容?怔愣了下,她左右瞄了一眼,难道是房内视线不良产生的幻觉吗?可是再看,她还是一眼就瞧出来他是易容的。 师父说,易容乃因「见不得人」,换言之,八成是为了干坏事,这种事她和师父都做过,譬如去妓馆给人治病,实在不方便以真面目见人……不过,她看他不像坏人,倒是旁边那位防备心极重的男人完全没有善类该有的气质。 「小姑娘可以治我的病吗?」 林言姝调皮的对他挤眉弄眼,卫容骏见了一怔,立马反应过来的回以一笑。 林言姝连忙收拾思绪,定下心来,专心为他诊察,不过老天爷真爱跟她开玩笑,这个男人的体内竟然有…… 咬了咬下唇,决定忽略不该关注的焦点,她大大松了一口气道:「你是风寒感冒,我开张方子。」 「多谢小姑娘。」 「不客气,不过下次若能光明正大请我上门治病,当然更好。」林言姝俐落的开了一张方子,然后迫不及待的要走人,不过某人显然无意就此放过她,紧跟在后。 「你还有何指教?」林言姝转头瞪着楚昭昀。 「你府上应该有药材吧。」楚昭昀倒是没有怀疑林言姝的诊断,因为卫容骏此次生病的情况与过往一样。 「当然。」林言姝的眼神转为防备。 「我们就在你府上抓药,还要请你熬药。放心,不会少了该给的银子。」 「你要在我那儿抓药也成,至于熬药,我会白纸黑字仔细交代,保证再笨的人也知道如何熬药。」 从她被人一掌敲昏了,扔上马车送到这儿,她对此地的感觉就只有两个字——危险,她恨不得早早跟这群人划清界线。 「容先生病好之前,还要劳你费心在旁伺候。」 「什么?」 「还有,这儿的事一个字也别透露,我们不认识你,你更不认识我们。」 林言姝极力推拒,「我不可能一直待在这儿,我家中还有许多人。」 「相信你找得到理由出门。」若非这丫头野得很,他岂能不闹出动静掳人? 林言姝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平日她最常做的就是跑上山钻研各种草药,同时采草药,身边伺候的丫鬟三日没跟她说上一句话也不奇怪,更别说是其他人,反正天黑了有见到她回去吃饭睡觉就好。 「马车只能送你到陈家村外面,不过你放心,我的人会暗中保护你,记得快去快回,容先生还等着你熬药。」 保护她?林言姝唇角一抽,这是警告她暗中有人监视她吧! 除了师父之外,燕州最厉害的大夫全在晋阳城,他们不去晋阳城寻大夫,却抓着她不放,这不就说明他们的身分必是见不得人吗?她恨不得不认识他们,又岂会拖累其他人? 「洪兴,送林姑娘回去取药。」 洪兴走上前,恭敬的行礼道:「林姑娘请。」 林言姝强忍着想挥拳揍人的欲望,走向停在院子的马车。好吧,就当做好事,师父说过,做好事绝对不会吃亏。 虽然她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全因师父一时想不开抱回来抚养……这是师父说的,又不是从自个儿肚皮出来的,还要操心她,这不是想不开吗?总之,林言姝也是被娇养伺候长大的,如今却要像丫鬟般伺候人,还是个男人,她总觉得浑身不自在,更别扭的是,有人一直看着她,不是爱慕,而是担心她在药汤里面动手脚……看似如此,也许另有图谋,反正就是想对她不利的样子。 「你能不能别再盯着我了?」林言姝觉得这个男人真的很怪,他显然是这儿身分最尊贵的人,因为人人都称他一声「公子」,可是他的行径却像小厮,总是抢着伺候容先生喝汤药……这两人的关系不单纯哦。 「你这丫头看起来就个不安分的。」楚昭昀毫不掩饰对她的不信任。 「若我有心在药汤里面动手脚,你也制止不了我。」她对治病不擅长,却是个使毒高手。 「你若能在我眼皮子底下干坏事,我就白活了。」 「你要试试吗?」她真想在他自命不凡的脸上狠踩一脚,必定很爽——师父说此字极其不雅,但是深得吾心,总教人情不自禁就脱口而出。 眉角一抽,楚昭昀突然有一种感觉——这丫头非常人也!「容先生若是出了什么事,我第一个宰了你!」 林言姝嘿嘿一笑,错不了,他们之间绝对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你这是什么眼神?」他可以肯定这丫头的小脑袋里尽是污秽。 「我还不曾见过像你这样的好主子。」林言姝婉转的道。 「我向来护短。」 第二章 林言姝唇角勾了一下,「这是护短吗?」 「我就是如此护短,不行吗?」楚昭昀忍不住激动的提高嗓门。 「我又没说不行,你何必如此紧张?」林言姝笑得越来越暧昧了。 楚昭昀恨恨的咬牙切齿,这丫头的小脑袋究竟是如何长的?「你最好记住,容先生于我而言是夫子,并非下属。」 「是是是,容先生是你的夫子,你不过是敬重他,对他满是孺慕之情。」她无意越描越黑,只是从她嘴里说出来,好好的一段话就歪了,莫怪她师父老爱说她心思乱七八糟,再正经的事也可以被她搞得不成样子。 闻言,楚昭昀眼一眯。她用不着在药汤里面动手脚,他就想捏死她,这丫头的存在就是为了逼疯人! 林言姝感觉自个儿被死神盯上了,不由得缩着脖子,努力降低存在感,可是那双充满杀气的眼睛盯紧她不放,还好某人清了清嗓子,适时为她解围。 「你怎么下床了?」楚昭昀关心的跑到卫容骏面前。 「屋里太闷了。」 林言姝撇了撇嘴,说他们没有见不得人的关系,可能吗? 卫容骏彷佛没有听出林言姝的话中有话,行礼道:「多谢小大夫。」称呼从小姑娘变成了小大夫,这是对她的尊敬。 「不必,只要留我一条小命就行了。虽然我医术不精,但是小病还应付得来,师父不在时,多多少少可以帮助村里的人,穷人家若非不得已不会上城里的医馆看大夫。」言下之意,她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存在的价值。 「我们干啥要你的命?」楚昭昀抢着道。 林言姝打量了他一眼,他看起来就是准备将她灭口的样子。 楚昭昀懊恼的跳脚,「你知道爷的身分有多贵重吗?爷岂会为了一个卑贱的小丫头弄脏自个儿的手?」 林言姝语带嘲讽的唇角一挑,「是是是,还真是谢谢你,我不值得你弄脏手。」 「不过,你最好忘了我们,否则,我不能保证会不会忍不住弄脏手。」楚昭昀的眼神转为阴沉。他出身武将世家,斩草除根是他的处事原则。 「放心,我对于不想记住的人从来不会记住。」她同时奉送一个很不屑的眼神,显然在说:他一点也不值得她记住——这也是事实,她向来不喜欢为难自己,讨厌的人当然不会放在心上自我虐待,忘得快,日子才会快活。 「公子童心未泯,就爱捉弄吓唬人,请小大夫别当真。」卫容骏缓和气氛道。 楚昭昀显然不服气,可是又不敢出言反驳。 林言姝的目光忍不住在他们两人身上转了一圈,主子不像主子,谋士不像谋士,说他们是主仆,打死她也不相信。 「谢谢小大夫这两日的照顾,我感觉好多了。」 「容先生再服上两日的药汤就可以了。」 此时药已经熬好了,林言姝将药汤倒进碗里,拿起一旁的蒲扇轻轻搧了一会儿药汤,摸了摸药碗,不烫人了,再用托盘送到卫容骏面前。 卫容骏拿起药碗,一口气喝了,将药碗放回托盘上。 林言姝欲言又止的看着卫容骏,咬了咬下唇,显然很苦恼。 「你这丫头真是失礼,怎能如此肆无忌惮的盯着男子?」楚昭昀将卫容骏挤到一旁,想要挡住林言姝的目光。 这丫头难道发现了吗? 林言姝忍不住翻白眼,「又不是看你。」 「若你敢盯着我看,我一掌将你打晕了。」 「谢天谢地,这种事绝对不会发生。」她不喜欢他这种高大威猛的武夫,倒是容先生,易容之后看起来也许没有他俊俏,但是通身的气质优雅高贵,简直就是师父口中所谓的极品男人。 林言姝绕过楚昭昀,再次站在卫容骏面前,不待楚昭昀反应过来便道:「不知容先生可否允许我说几句唐突话?」 「小大夫请说。」 「这位公子不是个好主子,你为他效力,小心将来不得好死。」林言姝不客气的斜睨楚昭昀一眼。其实她是担心容先生的清白,容先生对他这个主子显然没有不可告人的心思,而这个主子却将容先生视为所有物,容先生如此柔弱,将来怕是逃离不了他的魔掌。 楚昭昀激动的哇哇大叫,「你是什么意思?」 林言姝挑衅的对他扬起眉,「难道不是吗?我帮你们,你却老想着对我不利,为你这样的人做事值得吗?」 「我不会要了你的命。」没错,他觉得只有死人会乖乖闭嘴,可是若没有理由的就要了她的性命,良心总是过意不去,因此这两日他盯着她不放,试图寻找让他出手的理由,不过,他自认为很小心,没有暴露杀意,没想到这丫头还是察觉到了。 「你可以对天发誓吗?」 「我说话算话,除非你踩到我的底线。」 林言姝轻哼一声,他的底线在哪儿不是他说了算吗? 楚昭昀真的很想捏死她,若非目前她活着很有价值,他绝不会与她废话。 「今日洪兴带了人在燕子山采了不少草药,待会儿小大夫别忘了带回去。」卫容骏又出声调节气氛。 她出门的藉口是上山采草药,若是连着两日都空手回去,难免说不过去,没想到她昨日随口提了一句,今日容先生就让人为她上山采草药……容先生真是体贴得令人感动,不想喜欢他也难。 「谢谢容先生费心了。」林言姝给了卫容骏灿烂的一笑,赶紧转身跑去找洪兴。 「进去吧。」卫容骏转身走回房间,楚昭昀乖乖的跟在后面。 楚昭昀站在窗边,从微微打开的缝隙往外看去,林言姝正兴高采烈检查洪兴他们采回来的草药,还不忘充当夫子解说草药的药效……他看她就是个不安分的,留着她,绝对是祸患,可是不留她,良心难过。 「既然答应留住人家的小命,就别再生出其他想法。」 若是教林言姝听见卫容骏此时说话的口气,她绝不会认为他柔弱可欺。尽管身子不好,但是他绝对比楚昭昀更阴狠,心思也藏得更深。 「那个丫头一双眼睛贼溜溜的,看起来就是满肚子鬼主意的耍奸之徒,她会不会发现你的身分?」他的身分暴露了也无妨,毕竟他楚昭昀来燕州的目的是寻找妹妹,并非不能摊在人前的隐密事。 「她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如何发现我的身分?」 没错,虽然她只知道他姓楚,不过并没有试图打探他的来历,而这正是她聪明之处,好似对他们全无好奇之心,如此一来,便能降低她在他们眼中的危险程度。 「我看这丫头就是个不简单的,她应该只有十三、四岁,可看来比我娘还精明。」 「姑姑性情温婉,向来不喜与人争竞,京中贵女十之有九比她精明。」 楚昭昀的母亲虽是庶出,但因是老宁国公唯一的女儿,可以说是备受呵护长大,后来成了永安侯的继室,小了永安侯十二岁,永安侯更是疼妻疼得跟眼珠子似的,处处为她打点,养得她更不擅于算计谋划。 「我娘只是懒得费神,也不是真的不精明。」终究是宁国公府养出来的女儿,宁国公府一门两个爵位,在京中权贵间的地位无人能及,对孩子的教养自是精细讲究。 「你越担心,越容易露出马脚。」 「若非你是小舅唯一的儿子,我何必如此操心?」楚昭昀懊恼的一瞪,「小舅母也真是糊涂,又不是不知道你的身子禁不起折腾,竟然让你来这儿冒险。」 「正因为我身子不好,没有人相信我能做什么,更方便我行动。」 「是啊,可是一来到燕州就病了,这会儿连大门都出不去。」 「初来这儿,一时无法适应这儿的天候,过几日应该会好一点。」 过去,卫容骏大多待在湿热的南方,偶尔回京也会避开冬日,不过这一次是皇上紧急召回,无法挑适宜的天候出门。 楚昭昀举起双手在嘴边哈了一口气,「明明入春了,为何感觉还像是冬日?」 「这儿比京城还冷,渐渐适应了,就不会觉得太冷了。」 顿了一下,楚昭昀忍不住再确认一次,「你真的要留住那丫头的小命?」 「你不是已经答应人家了吗?」 「你的病还没好,能不答应她吗?」 「既然答应了,就信守承诺,别再想东想西。」 「我倒是无所谓,但若她说了不该说的话,我不过是提早让人知道我来到燕州,你可不行。」虽然表哥以谋士的身分掩护,还刻意易了容,可是通身的矜贵气质很难压得住,也正因为如此,生病了却不敢上晋阳城寻大夫,就是怕人留意到他。 第三章 「只要记住我是你的谋士,别当我是玉瓶儿,尊贵得连碰都碰不得,就不会有人察觉到我的真实身分。」还好他听出小大夫只当子书有龙阳之好,并未往他的身分琢磨。 楚昭昀觉得好无辜,「若你出了事,我如何向小舅舅、小舅母交代?」 「我的身子是不好了点,可还不至于弱不禁风,否则皇上也不敢让我来这儿。」 「我知道,你是小舅母的宝贝疙瘩,若非逼不得已,皇上绝不会打你的主意。」 小舅母安宁长公主是皇上唯一的胞姊,皇上能够顺利推动海运,大权在握,让大周朝百姓渐渐脱离贫穷,可以说是安宁长公主的功劳,而曾经与北辽同为大周最大外敌的南越,更是小舅这位驸马爷打下来的,小舅因此得了一个镇南侯爵位,换言之,小舅和小舅母是皇上最亲的人也是最大功臣,皇上岂会打他们唯一宝贝儿子的主意? 只是,此次关系到北境的长治久安,而最能贯彻皇上心意,又精通北辽各部落语言的只有小舅一家人,不过小舅和小舅母太过醒目,容易被燕王府盯上,而卫容骏因身子不好,很少见人,自然更容易避人耳目。 燕州可以说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大周朝成立之初,太祖皇帝为了专心对付朝中权贵,不得不藉着分封诸王镇守四方,后来太宗皇帝继位,权贵的势力弱了下来,藩王就成了眼中钉肉中刺,太宗皇帝便一点一滴削弱这些拥兵自重的藩王,可是即便如此,也不敢轻易撼动镇守北境的燕王,乃因燕州北方有一个最强悍的民族—— 北辽。后来温和保守的仁宗皇帝继位,更是不敢招惹燕王,燕王便在朝廷的放纵下渐渐成了大周的隐患。 当今皇上继位后,北辽内斗,求和之声四起,可是一旦大周和北辽议和,双方开市互贸,裁减北境军队是为必然,而皇上无须任何理由就可以削弱燕王的兵权,这是燕王最不乐意见到的。因此议和一事刚刚传出来,北境就陆陆续续出现盗匪作乱之事,盗匪的来历直指北辽,朝廷反对议和之声兴起。 皇上相信这是燕王所为,是为了要阻止议和,最后皇上只能对外宣称派出钦差查明盗匪作乱之事,不过却是暗中派卫容骏执行与北辽的议和。 「你不必担心我,我自有分寸。倒是你,真的准备将那个孩子找回来吗?」 原以为十几年前从西北返京途中,因为遇到流民而跟着奶娘一起坠落山崖死掉的孩子,竟还好好活在这世上,这本是开心的事,可是安然躲过流民攻击的奶娘未逃至家乡就病倒了,心想大概是活不了了,正好遇见一位前往福恩寺祈福的姑娘——虽然看起来妖妖娆娆,不是正经人家的姑娘,可是想要孩子活命,也只能托给对方。 后来奶娘花了许久时间养病,终是活了下来,回到京城来说了这事。 孩子在妓馆长大,会养出什么德性?永安侯认为索性当孩子死了,但永安侯夫人说什么也不愿意,孩子再不好,也是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再说了,若是那位姑娘早就带着孩子离开妓馆,她的孩子会不会正在受苦? 一顿,楚昭昀艰涩的道:「若是妹妹真的在妓馆长大,我倒宁愿她死了。」 「她总归是你妹妹。」 「永安侯府实在要不起一个流落妓馆的女儿。」他可以理解母亲失而复得的心情,可是他与爹的想法一致——永安侯府更为重要,若这个妹妹会成为永安侯府的祸患,还不如不认,只要给她一份家产,保她一生锦衣玉食也就够了。 「你也不必太担心了,她不是还未及笄吗?想必还是清倌。」 「若是如此,倒也是不幸中的大幸。」 略一思忖,卫容骏总觉得此事疑点重重,「那位奶娘有没有可能说谎?」那奶娘一回到京城,就被永安侯府的人发现,这不能不教人怀疑暗藏阴谋。 「我们不是没有怀疑,但是奶娘为何要说谎?」 「有人在背后操纵此事。」 「若是奶娘背后有人,目的何在?我爹得罪的人不少,我娘却是向来与人为善。」 假使真有人藉着此事作怪,这种手段也应该是出自内宅妇人之手。 卫容骏想不透的正是这一点。 「我爹说了,如今最要紧的还是先找到人。」 「你可想清楚了,如何寻人?」 「不急,总要等我真正到了燕州,才能够采取行动。」 卫容骏点了点头,显然累了,眼睛一闭便睡着了。 楚昭昀走过去为他盖好被子,退出房间。 【第二章 师父最好了】 「为何老是将窗子关上呢?」 每次端着药汤进房间,林言姝总是习惯性的看了窗子一眼,见窗子紧闭,就一定要走过去将窗子打开。 「房里太过沉闷、空气污浊,反而不利于容先生养病,还不如适度的让空气流通。从这儿看出去,正好可以瞧见院子里面的杏花,看了心情愉快,有益健康。」 「小大夫喜欢什么花?」卫容骏接过林言姝递过来的药碗,一口气喝了。 「我没有特别喜欢的花,只要看起来赏心悦目,闻起来很香,让人心情很好,我就喜欢,师父还因此取笑我贪色贪香,一点品味都没有。」 「你师父错了,贪色贪香也是一种品味。」 林言姝闻言乐开怀了,右唇边的梨涡更深了,整个人彷佛沾了蜜似的甜美极了。「还是容先生聪明,我竟然没想到,下回我可要告诉师父,我也有自个儿的品味。」 卫容骏从不知一个人的笑容可以如此动人,如同东升的旭日,令人不禁屏息视之……他对陌生人向来防备,可是第一次见到她,他就有一种很亲近的感觉,是因为她一眼就发现他易容吗? 收起思绪,他笑着道:「你们师徒感情很好。」 「我是师父捡回来养大的,感情当然好。」 他没想到她竟是无父无母的孤儿。 「明日容先生不必再用药了,我就不来了,我在此先跟容先生告辞。」林言姝恭敬的行个礼,便准备收拾药碗走人。 「对不起,我们不是有意吓唬小大夫。」 「没关系,留我一条小命就好了。师父说我很可爱,没有我的日子无聊又无趣,虽然我医术比不上师弟,她还是觉得我最棒了,以后还盼着我给她养老送终,若是我比她短命,如何给她养老送终?」 卫容骏差一点爆笑出声,这个丫头喋喋不休的样子真是可爱,「公子不是忘恩负义之人,请小大夫放心。」 「没有人愿意当忘恩负义之人,皆是情非得已,不得不为。」换言之,真要忘恩负义,总是可以找到理由。 「我保证公子不会伤小大夫一根寒毛。」见她心存怀疑的样子,他索性举手给予保证,「若他不想与我从此不相往来,他绝不会伤你一根寒毛。」 「我信你。」真是可惜,容先生如此温文尔雅的男子应该配个仙姿般的美人,为何会跟粗暴的楚公子凑在一起呢? 卫容骏拿起枕边的锦袋递给林言姝,「这几日多谢小大夫照顾。」 「不必了,那位楚公子已经给了我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这是我的心意,请小大夫收下。」 人家坚持要她收下,她也没必要客气。虽然师父医术高明,研制各种药丸,赚了很多银子,但是经常给穷人义诊赠药,银子花得也很凶。 林言姝收下银子,顿了一下,还是决定将昨晚从张婶那儿听到的事告诉他,给他提个醒,「对了,最近燕王府的侍卫不时在晋阳城巡视。」她直觉燕王府的异常举动应该与他们有关。 怔愣了下,卫容骏看着她的目光变了,「小大夫总是随时留意晋阳城的情况吗?」 林言姝点了点头,「师父说燕州紧临北辽,北辽一旦有异动,最先得到消息的必然是燕王府,因此我们这种小老百姓想在此地生存,要时时留心燕王府。」 「你师父真是个了不起的人。」 「我也觉得师父很了不起,可是师父说,她没什么了不起,不过是比寻常人看得更透彻,知道在燕州谁的脸面都可以不给,唯独燕王府的脸面要尽可能守住,若是守不住,就是逃难的时候。」 「晋阳府府尹的脸面也能不给吗?」 林言姝的眼神一沉,容先生是朝廷的人吗?不过,她故作听不明白的道:「府尹的身分比得上王爷吗?」 第四章 卫容骏立马明白过来,晋阳府府尹虽是皇上钦点的人,甚至算得上皇上亲信,可是到了人家的地盘上,能够不屈服吗? 他连忙换上轻松的口吻,「就我所知,燕王仁慈宽容,很受燕州百姓爱戴。」正因为如此,皇上不愿意正面跟燕王对上,一旦内斗,受损的可是大周人民。 「我不清楚燕王是什么样的人,不过对燕州的百姓来说,燕王是个好王爷。」他至少不会鱼肉百姓。 「燕州百姓心目中,燕王想必比皇上来得重要吧?」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皇上离我们太远了,而燕王若是不好,我们日子恐怕就不好过。」老百姓都是很实际的,日子好不好过才是最重要的事。 「是啊,天高皇帝远,百姓日子不好,皇上要管,最多也只能派个正直的好官过来,又岂能如在地这些当权者能够直接左右百姓生活?」 「百姓的心愿很小,有实质的利益就感恩戴德。」 「你是不是也很感谢有燕王?」 「我看燕王还不错,不过师父说,燕王是聪明人。」 没错,燕王最大的依靠并非北辽的威胁,而是燕州百姓,皇上不怕以武力解决燕王的问题,就怕激起民怨。 既然他已经知道晋阳城的情况了,林言姝也不好再说下去,免得多管闲事——师父说过,不清楚状况,就别多嘴,免得好意变成多管闲事,好心却没好报。 「谢谢。」 顿了一下,她晃了晃手上的锦袋,「容先生已经谢过我了,而且我收了银子。」 「……」他是谢谢她告知燕王府的动静。 林言姝突然想起一事,解下腰上的荷包,从中取出一张方子递给卫容骏,「差点儿就忘了,这是我为容先生设计的四季养生方子。容先生的身子娇贵,最好能够从平日保养调理,长年下来,就不至于因为天候稍有变化,身子就遭难了。」 卫容骏打开方子细细看起来。 「容先生老是吃药,肯定闻到药味就觉得恶心,不过容先生放心,这些药膳都很美味,保证容先生喜欢。」 虽然他每次吃药都是一鼓作气的喝完,可是脸上的表情很僵硬,显然是在压抑内心深处的厌恶感。 卫容骏不自觉的唇角上扬。连爹娘都以为他是最听话的病人,说到吃药,他从不拖泥带水,没有人发现他其实很讨厌吃药,而她竟然察觉到了。 「还有,我不会害容先生,这方子可别随手扔了。」 「我不会。」 林言姝看了窗外一眼,若是那位楚公子瞧见了,很可能一把火烧了这方子。 卫容骏看出她心中所想,笑言道:「公子并非不知分寸之人,这是小大夫给我的,公子不敢毁损。」 「那就好。」林言姝再次行礼道别,顺道带走药碗。 卫容骏再一次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方子,珍惜的摺好,放进系在腰上的荷包里。 看着高挂天际的月儿,林言姝无意识的晃动两只脚。明明已经在能力所及范围尽力帮他了,为何她还是觉得对不起他?那位楚公子绝对是个坏蛋,一边有求于她,一边却又算计她的性命,她只要多跟他相处一日,就多作一日噩梦,可容先生却是好人,若非容先生维护,相信楚公子不会如此轻易放过她。 他们虽是一夥的,在她看来却是不同,楚昭昀是死是活与她无关,但她不能不在意容先生的生死。 「丫头,怎么了?」林雨兰抬头看了树上一眼,便在树下的秋千上坐下。 「我睡不着。」 林言姝对林雨兰的出现毫不惊讶。师父就是这样子,只要不出门,每晚安置前总要一一巡视,确定他们没有不睡觉偷看书,就是师弟,如今都十八了,在师父眼中依然是没长大的小屁孩……师父在被赶出夫家之前,曾经有过一个孩子,后来小产失去孩子,因此师父看他们就像那个失去的孩子。 林雨兰忍不住翻白眼,这不是废话,难道这个时辰爬到树上是为了睡觉吗? 「我不在时,你日日早出晚归,都去哪儿野了?」 林言姝不服气的撇了撇嘴,「我早出晚归不是四处疯玩,是去干活。」 「干活?」 「真的,我还挣了很多私房钱。」师父看不起她的医术,总是取笑她,若她能靠医术挣银子,挣得的银子就留着当私房钱,将来嫁人多一点压箱底的底气。 「挣了私房钱应该很开心,为何心烦睡不着?」 顿了一下,林言姝闷声道:「师父,若是有个很讨厌的坏蛋求到你面前,你会为他治病吗?」虽然中毒之人是容先生,可是想解容先生身上的毒,就不可能不跟楚公子打交道,难保他不会突然看她不顺眼,出手了结她的性命。 「当然,只要愿意给银子,凡事好商量。」 林言姝唇角一抽,不应该问师父,有银子,师父一向没有原则。 林雨兰显然知道她的想法,苦口婆心地藉机教育,「丫头,虽然我们做的是救人的事,但是救人也要吃饭,懂吗?」 「知道,从富人那儿多拿一点,才能帮助穷人。」 「没错,我们绝不可以跟银子过不去。」现实是很残酷的,尤其在这个绝大数人只能温饱的时代,口袋不够深,往往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场雪灾夺走无数人性命——这是她时空穿越来此,经过无数次挫败之后所得结论,再说了,若她不愿意帮那些富人治病,如何能有今日神医之名? 「可是坏人好了,跑去残害穷人,岂不是好事变坏事?」 「丫头,父母生下孩子,难道还能管得了他当好人还是坏人吗?」换言之,行善行恶是自个儿的选择,从来不是他人的责任。 「我懂,可是我若救了他的命,他跑去干坏事,我心里过不去。」 林雨兰没好气的瞥了树上一眼,「若是担心救了他,他跑去干坏事,索性别救,省得你半夜不睡觉在这儿烦心。」 沉默了半晌,林言姝丧气的道:「我心里也过不去。」 林雨兰真是恨铁不成钢,「明明是个聪明的,为何如此心软?」 林言姝咬了咬下唇,虚心请教,「师父,聪明和心软有关吗?」 「当然有关,聪明人懂得利害轻重,不会放任情感作祟。」 仔细想想,林言姝还真是无法反驳。 林雨兰摆了摆手道:「好啦,说吧,是谁令你如此心烦?」 「不知道。」 「不知道?」 虽然人家下了封口令,可是对林言姝来说,师父比她的性命还重要,她当然不会瞒着师父,于是从她被掳了开始细细道来,总之,她看得出来楚昭昀非富即贵,不过真实身分还真是摸不着头绪。 若是林言姝不是在树上是在身边,林雨兰必然一脚踹过去。「连人家是谁都不知道,你竟然没出息的在这儿心烦不睡觉,你还真有出息!」 这样说是有出息,还是没出息?林言姝当然不敢抓师父的语病,乖巧的道:「是,我是没出息,可是一想到明明看出他中毒却置之不理,这儿总觉得很难受。」虽然师父在下方看不见,她还是指着胸口道。 林雨兰略一思忖道:「我问你,你确定解得了他身上的毒吗?」 「不确定,若是从脉象上来看,他体内的毒并不凶猛,可是很霸道,不易对付。此毒一直留在他体内没有发作,有可能是受到药物控制,不过,若是如此,为何不解,而只是控制它?我想,应该是此毒极其难解。」她是下毒解毒高手,但这世上总有她不认识的毒,能否解得了,还真的很难说。 「既然不确定能否解了他身上的毒,那教他配合你解毒,他愿意吗?」医病之间若缺乏互信,就是小感冒也可以拖上一、两个月。 林言姝沉默了。 「你可还记得师父告诉过你,宁可人家求你,别自个儿傻乎乎送上门,人家来求你,你更方便做事,不用老是遭人质疑。再说了,这是他们的错,若是一开始光明正大上门求医,此时你有心出手相救,也不至于不知道上哪儿找人。」 对哦!林言姝精神一振,「是啊,他们有错在先,如今我想帮也无从帮起。」 「下来了,待在上头待太久小心着凉。」 林言姝三两下就从树上爬回地面,拉了拉衣服,蹲在林雨兰身边,好奇的问:「师父,你觉得他们是什么人?」 「人家不让你知道,你就别好奇了。」 林言姝忍不住斜睨了她一眼,「师父,你是人吗?」 第五章 林雨兰狠狠的送她一颗栗爆,教她吃痛的用双手捂着额头。「你师父不是人,难道是狐狸精吗?」 林言姝觉得很无辜,「凡是人,都有好奇心,可是师父好像从来都没有好奇心。」 林雨兰冷哼一声,「你觉得命比较重要,还是满足好奇心比较重要?」 「当然是命比较重要,但我还是会有好奇心啊。」这根本是一种本能好吗? 「将来等你活到师父这个岁数,你就会知道这世上有许多事是无解的,好奇心不过是自寻烦恼。」就好比她这个原本生活在现代的人,莫名其妙穿越来这儿,若是她老追究为何如此,日子还过得下去吗? 林言姝点头承认师父说的有理,可是……「我还是很好奇。」 「你这丫头就是个没出息的。」 林言姝叹了声气,「师父会不会对我很失望?」 「师父从来不期待你成为神医,而且说到识毒解毒,师父就没有你的本事,难道你会对师父失望吗?」见她摇摇头,林雨兰接着道:「人啊,各有所长,没有一个人万事皆通,这不是很好吗?否则,岂不是累死了!」 林言姝笑了,「师父最好了。」 林雨兰拍了拍她的肩膀,起身道:「该回房安置了。」 「是,师父。」 和师父一番话说下来,林言姝感觉无事一身轻,她想好了,若是有缘再次相遇,他们求到她面前,她一定会尽自个儿所能,为容先生解毒。 来到燕州半个多月了,可是如今只能窝在庄子里下棋品茗,楚昭昀越想越闷。 「我认输了。」楚昭昀没耐性的扔下手上的棋子,「你的人为何还不回来?他们不是已经顺利潜入北辽了吗?」 卫容骏好笑的看了他一眼,不疾不徐的收拾棋盘,「你以为潜入北辽就可以见到莫哈了吗?」 「这都好几天了,会不会出了意外?」 楚昭昀实在很担心,他们那行人是混在商队之中进入北辽,如今大周和北辽处于敌对,姑且不论商队能否一路安全抵达北辽,就是进了北辽之后,商队的安危也不受官方保障,当然,官府不会轻易危害商队,毕竟透过两国民间交易方能取得大周物品,而这些商队的背后都有权贵当靠山,谁也不会轻易招惹,可是一旦遇到权贵之间的内斗,难免沦为牺牲品。 「不会,我的人都是最顶尖的。」 自从五岁那一年身中奇毒,他在蒋太医照顾下活了下来,爹娘不但要他习武,还在他身边组织了一支最厉害的侍卫队,他们各个都有以一敌十的本领,尤其此次负责前去北辽与莫哈王子接触的卫林,更是足以称为大周第一高手,而且深沉内敛、心思缜密,此行还带上卫风这样的易容高手,绝对能够完成任务安全回归。 「我知道你的人都是最顶尖的,可是万一发生状况……」 「若是遇到状况,他们也可以安然脱困。」 皇上坐稳龙椅之后,盯上燕王,爹娘便悄悄在北辽做了布置,卫林他们潜入北辽并非没有援助,因此遭遇麻烦也不至于无法脱身,只是需要多一些时日。 「你确定?」 「你别心浮气躁。」 见他气定神闲的样子,楚昭昀更郁闷了,忍不住叹气道:「我们每日闷在这儿,没病也会闷出病来。」因为林言姝透露的消息,他们发现燕王很可能得到他来此的消息,故而这些日子,他连乔装出门都不敢了。 「我知道限制你行动,确实难为你了。」 「既然燕王已经得到我来这儿的消息,我继续藏着也没什么意义。」 「问题不在于你,而是我。」子书来燕州的目的不宜张扬,却没有不能说出口的,燕王知道也无妨。 「我知道,不过,燕王府的人即使见到你,应该也不知道你是谁。」 「虽然这些年我都待在南方,但是皇上让我们举家迁回京城,燕王只怕也得到消息了,再加上我们的关系,若是我在京城一直未出现在众人面前,他会怀疑我跟着你来到燕州也不是不可能。」 「这倒是,可是他早就得到消息了,我却迟迟没有现身,他说不定更会觉得奇怪。」 「燕王得到你来燕州的消息,并不表示你已经到了燕州,难道你不能藉此机会走访山川美景吗?不过,这几日你可以开始悄悄上妓馆寻人。」 他未在小大夫提醒燕王府举动之时,就让子书上妓馆寻人,为的是不想显得只关注燕王府这边的行动,这样太刻意了,而且可能反倒会暴露他们一直隐身在暗处。 怔愣了下,楚昭昀瞪大眼睛,「你要我现身了?」 「从燕王府派人打探你的行踪至今快半个月了,你是该出现了,不过,你要找一个流落在妓馆的妹妹,不是值得大肆宣传的事,你想要悄悄行动,无意惊扰任何人,此乃人之常情,这也可以解释你此行为何行动隐密。」换言之,若是小大夫不小心将他们的行踪透露出去,也不必担心燕王想太多。 「燕王只怕不会相信我单纯来这儿是要找妹妹。」 「他相信与否并不重要,不过,设宴款待你是免不了的。」 「我要去吗?」楚昭昀苦恼的皱眉。出身武将世家,他习惯直来直往,应付燕王这种老狐狸,简直是折磨他。 「为何不去?燕王府可以帮你找妹妹。」子书想在不暴露身分的情况下暗中打探妹妹的下落并非易事,还不如让燕王府出面。 「对哦,燕王府可是这儿的地头蛇,他们想找人肯定比我容易多了……」楚昭昀突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不行,如此一来,燕王府岂不是可以藉此拿捏永安侯府?」 「你想在燕州寻人,你就避不开燕王府。」 「按你这么一说,我不想将把柄送到人家手上也不行,是吗?」 「这也不算把柄,不过是关系到脸面,燕王也不见得会藉此拿捏永安侯府。」 想了想,楚昭昀还是摇了摇头,「我还是觉得不妥,燕王岂会白干活?」 「他们越清楚你的行动,越不会盯着你。」 「是吗?」楚昭昀皱眉,「燕王这个人疑心病很重。」 这倒是,卫容骏只好安慰道:「即使他们发现我的身分,我也不至于无法从这儿杀出去,你真的不必担心我。」 楚昭昀不屑的「哼」了一声,「你这种破身子还是别在人家的地盘上撒野。」 「你不觉得我最近气色越来越好?」 顿了一下,楚昭昀不甘心的点头承认,「看起来确实更像个活人。」 卫容骏差一点失声笑了,难道他看起来一直很像死人吗?他不过的确是脸色略显苍白,容易感染风寒……算了,在武将眼中,白面书生与死人相差无几。 「你还教我不要用小大夫的养生方子。」 虽说那丫头立了很大的功劳,但是提起此事,楚昭昀还是忿忿不平,「那丫头为何不当着我的面给你方子? 背着我偷偷摸摸的,看起来就是不怀好意。」 「你老是防着她,若她当着你的面给我方子,说不定你直接将方子撕了。」 「我是如此粗鲁无礼之人吗?再说了,事关于你,我可不敢冲动行事,不过我会先送回京城查验,绝不允许你贸然使用。」 「送回京城查验太麻烦,所以我索性先吃了,而事实上也证明我是对的。」 「看样子,那位女神医并非浪得虚名。」 「这个养生方子是小大夫给的。」 「若没有神医师父,她会懂这些吗?」楚昭昀像是想到什么似的两眼一亮,语气带着兴奋,「就不知那位女神医能否彻底解了你身上的毒?」 「蒋太医说过,我体内的毒太奇特了,寻遍他手上所有的医书,也找不到任何线索,只怕此毒早已失传,因此想解了此毒,并不容易。 「我爹娘也为此寻遍大江南北的医者,皆言,若想解毒,必须先知道此毒的真面目。也是,否则单凭蒋太医的医术,岂会解不了我体内的毒?」 楚昭昀瞬间蔫了,「是啊,蒋太医能压制你体内的毒不发作,已经很了不起了。」可是下一刻,他又精神抖擞了起来,「虽是如此,但也不该轻言放弃,她能得到神医之名,相信必然医术精湛。」 卫容骏戏谑的斜睨他一眼,「你想将人家的徒弟灭口,还好意思去求人家吗?」 楚昭昀不服气的撇嘴,「我又没有真的杀人灭口。」 第六章 「无所谓,反正我已经习惯了。」 「小舅母可是盼着你成亲生子。」虽然表哥身子不好,但京中贵女愿意下嫁的还是很多,不过,他自个儿并不愿意,说是不想拖累人家,其实,是遇不到心仪的女子吧。 「这也是莫可奈何的事。」 「试一试嘛。」 「再说吧。」卫容骏举起手阻止楚昭昀继续纠缠。 他不是不愿意试一试,而是一次次的失望教会他顺其自然,大不了一辈子与体内的毒共存,十九年了,也习惯了。 【第三章 谈个交易】 若问林言姝,燕州最令人讨厌的地方是哪儿,她必然回——燕王府。 虽然燕王深受燕州百姓爱戴,但燕王府却也是燕州最令人畏惧的存在,就是皇上派来的亲信到了燕王面前,也只有低声下气的分。 难道燕王府不怕人家告御状吗?当然不怕,除非皇上准备出兵踏平燕州,否则皇上对燕王这位同样姓周的长辈就得礼让三分,毕竟人家燕王可是守着大周北方门户,算得上是看门狗,不对人家客气一点,小心被人家反咬一口……这是师父说的,相当刺耳,却很实在。 总之,燕王府就是财大气粗,也很喜欢仗势欺人,见到美人儿总想弄到自家后院,只是燕王知道轻重,深知民怨是皇上对付燕王府最冠冕堂皇的藉口,因此耍权势的技巧很高,不但未曾招来民怨,还让人觉得燕王府很讲道理,因此师父说,燕王算是识时务的俊杰,要不,她也有麻烦了。 尽管她再怎么不喜欢燕王府,但是师父来燕王府主要是给老夫人请平安脉,为老夫人针灸,充当助手的活儿自是她比师弟更适合,她不想来也不行。 每次来燕王府,她必定紧跟师父,可是难免有例外,譬如上茅房时就不可能不落单,而落单往往会带来极大的麻烦。 「今日让我逮到你了吧!」 林言姝不自觉抖了一下,真是乌鸦嘴啊! 暗暗叹了声气,林言姝努力维持面上笑容,有礼的转身面向周子毓,行礼道:「请问四公子有何指教?」 周子毓是燕王最小的儿子,与远在京城的燕王世子和二公子同为嫡出,因为年纪最小,生得最像美若天仙的燕王妃,因而最受宠爱,自然也成了燕王府里最令人头疼的人物。 周子毓深深看了她一眼,转头对着身后的小厮小武道:「给。」 小武连忙上前,恭敬的双手奉上一幅画卷。 林言姝当然不肯接过来,这可是私相授受。「我并非晋阳学院的先生,无法评论四公子的画。」单看名字就可知道晋阳学院乃燕州最有名学院。 「我说过了,我若是赢了你,你就进王府来伺候我。」 「我当大夫更能造福燕州百姓,四公子不觉得吗?」林言姝真恨不得踹他一脚,可是她不敢如此放肆。 说起来实在有够倒霉,因为某日不小心遇到这位四公子,被他当成府里的丫鬟指使,当时他正好在作画,她火大之下就挑衅的说:「待你作画的本事比本姑娘高,再来指使本姑娘。」从此,他就成了她挥之不去的噩梦,他很努力地想将她变成他的丫鬟。 周子毓骄傲的扬起下巴,「本公子难道不比燕州百姓更重要吗?」 她不觉得……真憋屈,不能说出口!「我比较喜欢当大夫。」 周子毓一脸的不屑,「你不是医术不好吗?」 真是没礼貌!林言姝面不改色地道:「我年纪还小。」 「你是不是怕了?」周子毓看着小厮手上的画卷。 「四公子每个月都要来一次,不嫌烦吗?」 其实她很想说:你又不是姑娘,为何每个月都要来一次小日子?以前她不太明白,为何师父坚持要她跟村里的秀才夫子读书识字?遇见周子毓之后,她明白了,若她跟隔壁的陈大妞一样,大字不识几个,她面对周子毓只会像只快病死的猫儿,绝没有如今的气势。 「本公子就是喜欢你在一旁伺候笔墨。」 林言姝唇角一抽,难道她看起来就是那种应该在他身边伺候笔墨的丫鬟吗? 周子毓命令小厮将画卷打开,满怀期待地看着林言姝,「如何?」 林言姝看了一眼,「很好,可惜依然不及我,四公子还是别费心了。」 周子毓很不服气,「你也画一幅《满园春色》给本公子瞧瞧。」 「我再不回老夫人那儿,师父会担心。」 「难道你还会掉进茅坑不成?」 为何这个家伙还可以更讨厌呢?林言姝深吸一口气,正想要他别再闹了,忽地见到一群人走了过来。 「小四,你又在为难小林大夫了吗?」 燕王府的二公子周子曜谦冲有礼,看起来就是一个令人赏心悦目的男子,可是周子毓一见到他,立马换了一个人似的,变得端端正正、战战兢兢。 「我只是请小林大夫赐教,瞧瞧我这幅《满园春色》有何改进之处。」 林言姝松了一口气,可是却在见到周子曜身后某张熟悉却必须忘记的面孔后,不由得一僵,为何他会出现在燕王府? 「小林大夫,小四若有失礼之处,我代他向你致歉。」周子曜恭敬的向林言姝行了个礼。 林言姝连忙侧过身子,「二公子言重了,我知道四公子没有恶意。」 「这位是谁?」周子毓不喜欢被人忽略,尤其是被林言姝。 「我为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永安侯世子。」 「原来是楚世子。」周子毓恭敬的行礼,「久闻楚世子乃大周第一勇士,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 永安侯世子?林言姝内心不由得一震。虽然看得出来他来头不小,但是万万没想到会是权贵中的权贵。师父总是说,即使他们远在燕州,也要随时掌握京中情势,毕竟大周的掌权者在京城,因此她知道京中权贵属皇上亲信的有宁国公府和永安侯府,皇上唯一的胞姊还嫁给了宁国公次子,而宁国公府和永安侯府是姻亲。 楚昭昀彷佛不经意的瞥了林言姝一眼,见她识相,完全装作个陌生人,很满意。 「不敢当,大周第一勇士不过是人家给的面子。」 这是实话,论身手,他在卫林之下,更别说是表哥了。表哥看起来是个文弱书生,事实上深不可测,只是他更善于奇袭,长久战是能免就免,毕竟他的身子骨比不上常人。 「我能否跟楚世子过几招?」周子毓跃跃欲试。 「小四,别乱来!」周子曜轻斥道。 「没关系,不过,我此行不宜闹得众所周知,只能私下跟四公子过几招。」 周子毓欢喜的差点跳起来,拍着胸膛保证道:「放心,只有我们两人,无人知晓。」 「小四就是爱胡闹,楚世子可别惯着他。」 「不会,说到作诗作画,我完全不行,但是过几招比划一下,倒非难事。」 周子曜无奈的看了周子毓一眼,「还不谢谢楚世子。」 「谢谢楚世子。」周子毓很听话的给楚昭昀行了一个大礼。 「楚世子前几日来到燕州,今日是特地上门拜见,我正要带楚世子去见祖母,你也一起进来吧。」周子曜可不敢让周子毓留在这儿,免得他将燕王府的脸面丢尽了。 不过,周子毓也不愿意费心逮着的人如此轻易溜走,因此说道:「林大夫正在给祖母针灸,二哥不如先带楚世子在府里四处瞧瞧,我在这儿候着,待林大夫离开时,再让小武请你们过来。」 这样确实不宜进去请安,可是……周子曜看着楚昭昀,交由他作主。 「师父应该好了,我先进去瞧瞧。」林言姝可不想失去脱身的机会,要不,按着老夫人喜欢拉着师父东家长西家短的习惯,只怕要等到午膳时方能离开。 周子毓张着嘴巴,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林言姝溜走。 「我们在此静候片刻,若老夫人不便见我,过几日再来也无妨。」 话毕,楚昭昀就见到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出来相迎,而紧跟在后的是林雨兰师徒。他不由得多看了林雨兰一眼,没想到这位神医竟然如此年轻,约莫三十出头。 丫鬟来到他们的面前行礼道:「老夫人有请楚世子。」 林雨兰经过他们前面时不过是点头致意,并无停下寒暄之意,而林言姝更像是见到野猫的小老鼠,恨不得缩得不见人影,可想而知,气得周子毓咬牙切齿,真想一把将这只小老鼠拎过来,不过念头一转,他就见到周子曜警告性的眼神,只好收起不安分的心思。没关系,她终究会落到他手上。 第七章 周子曜显然很习惯林雨兰的作风,无意多作解释,对着楚昭昀道:「楚世子请。」 楚昭昀点头致意,迈开脚步随着周子曜走向正房,至于周子毓,即使不愿意,也只能乖乖跟上。 自从在燕王府遇到楚昭昀,林言姝就很不安,总觉得好不容易保住的项上人头又摇摇晃晃了,那个姓楚的到底会不会派人取她的性命? 原本以为他要她闭上嘴巴假装没见过,是因为不想让燕王府知道他在这儿,没想到他却自己出现在燕王府,只是谎报抵达燕州的确实时间,这是何意?他没有避开燕王府之意,不过是有所隐瞒?若是如此,他来燕州的目的绝不单纯。 想通之后,她似乎感觉到暗中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不放,别以为是她想太多了,她真的闻到了。她最引以自豪的并非机灵的脑袋,而是她的鼻子很敏锐,师父还取笑她属狗的,任何气味都逃不过她的鼻子。 她不喜欢坐以待毙的感觉,尤其被人家当成什么坏东西盯着,真不舒服,还不如摊开来谈判,看是要杀要剐,或者相信她,与她达成协议,总之,别如此吊着她。 「姝儿妹妹是不是哪儿不舒服?怎么今日一直魂不守舍的?」名义上,苏云牧是林言姝的师弟,可是年纪上,他大了她四岁,因此坚持不喊她师姊,对此,林言姝当然有意见,不过师父没意见,她也只能认了。 「师弟,我们还是别在一处钓鱼,免得鱼儿都被你抢走了。」林言姝摸了摸荷包,想着应该将字条放在哪儿。 苏云牧嗤之以鼻的「哼」了一声,「你若能耐着性子,还怕鱼儿不上钩吗?」 「我最不喜欢钓鱼了。」这教她如何耐着性子? 「不喜欢钓鱼,却喜欢吃烤鱼。」 「这是两回事啊。」一个动手,一个动嘴巴,真的不一样。 「你就是懒,只想着吃,不想付出劳力。」 两眼圆瞪,林言姝没好气的撇嘴,「你很爱计较。」 「你别再喊我师弟,以后鱼儿我来钓,你来吃。」明明是一个教人操心不完的小丫头,却老爱在他面前摆出师姊的姿态,真是教人郁闷。 「不叫师弟,难道叫弟弟?」虽然一字之差,却差很大,这令她很困扰。 「叫牧哥哥。」他真不知她的小脑袋如何生的,为何反应总能教人瞠目结舌? 「牧……我喊不出口。」明明是师弟,却要她喊哥哥,真的很奇怪。 「为何喊不出口?」 十岁那年,师父将他从几个乞丐手上救下来,带他回家,当时见到年幼的她,他彷佛见到在家乡被洪水冲走的妹妹,从此他当她是妹妹,可是,她成日「师弟、师弟」的挂在嘴边,深怕被他比下去……她还真被他比下去了,除了搞怪的本领无人能及,也不知道她脑子是如何生的,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你明明就是我师弟啊。」 「今日若没烤鱼吃,你可别怪我。」 「我会自个儿钓鱼。」 林言姝很有骨气的带上自个儿的鱼篓钓竿,沿着池塘,找到了一处有大树又能避人耳目的地方,然后放下鱼篓鱼竿,像只猴儿似的俐落爬到树上,取出荷包里的信件塞进枝干间隙,再左看看、右看看,心想躲在暗处盯着她的人应该会发现吧? 她已经抛出见面议和的请求,接下来就等着他寻上门,而这会儿当然是专心钓鱼,可是忙了半个时辰,一尾鱼儿也没见到,她只能再背起鱼篓鱼竿回去找苏云牧。 苏云牧钓了一整篓子的鱼,看得她两眼发直,口水快流出来,可是不唤牧哥哥,一尾鱼儿也分不到。林言姝自认是个有骨气的人,怎能为了几尾鱼儿就降低自个儿的身分呢?没关系,回去之后,这篓鱼儿落到张婶手上,最后还不是成了一家子桌上的佳肴。 虽然能吃到鱼,却不是烧烤的,林言姝还是免不了小小的失落。不过,她这人有个优点,只要无关生死,向来有转眼即忘的本领。 接下来,她就专心等那位楚世子行动了。果然,她一走到先前遭到他们掳走的地方,他就出现了。 「我们两人还真有默契,无须言明时辰地点,就知道此时此刻在这儿碰头。」林言姝绝不承认这是讽刺,真是觉得他们这样的陌生人能有这样的默契不容易啊。 「你是如何发现我的人的?」楚昭昀真的想不通,他的人潜入燕王府都不见得会被人察觉,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怎么可能发现呢? 因为燕王府的巧遇,他看她就是个不能不除的隐患,实在留不得,可她偏偏有个了不起的师父,而她师父在燕州深受敬重,就是燕王也对她恭敬有礼,据说老夫人的中风还是她治好的。[梦远]总之,想要林言姝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这并非易事,再说了,他还期望她师父能解了表哥体内的毒,也因此他更不敢痛下杀手,只能先派人暗中盯着,没想到她反倒先发现他的人,还主动求见。 「感觉。」无论走到何处皆能闻到某人的气味,这不就表示她被某人盯上了吗? 「这可真是稀奇。」 「不稀奇,真是感觉。」她突然觉得自个儿做人真失败,明明说了实话人家却不信。 她不愿实话实说,他也无意追究到底,便道:「你见我的理由?」 「我这个人很爽快,也不跟你拐弯抹角,到底要如何才能让你别再盯着我不放?被人一直盯着,感觉像是衣服沾了恶心的脏东西,想甩掉却又甩不掉,浑身发痒。」 楚昭昀实在不知应该露出何种表情,不能不说这丫头的性子很令人赞赏,可是,难道用词不能婉转一点吗? 「这要看你有何值得跟我交易的条件?」 林言姝苦恼的歪着头,想了想道:「你难倒我了,我只是个孤女,又没多大的本事,唯一值得炫耀的就是有个神医师父。」 很好,这正是他唯一感兴趣的,「你师父任何病都可以治吗?」 林言姝赏了他一个白眼,「若是任何病都治得了,这世人岂不都能活到上百岁?」 「那你就没有任何值得跟我交易的东西。」 「若是你啊,健壮如牛,我对你确实没有多大的用处,不过你的心上人……不是,我是说容先生,他体内的毒倒有可能用得上我。」 楚昭昀脸色一变,「你知道容先生中毒?」 林言姝点了点头,「不过,我只能试试,没有把握能够完全解了他体内的毒,除非,你可以明确的告诉我他中了什么毒。」 「若知道他中了什么毒,早就解了。」 「所以啊,我只能尽力,不能保证,如何?」 「你有多大的把握?」 「大约一半吧。」 「多久的时间?」 「三个月左右……但若他体内的毒实在太稀有太难解了,有可能要一年。」 「好,我们成交。」 答应了?林言姝半信半疑,「我为他解毒之后,你会不会又反悔想杀我灭口?」 楚昭昀忍不住皱眉,这丫头未免太侮辱他了!「若是我动你一根寒毛,天打雷劈,这总成了吧?」 「若是三个月后,我没有顺利解了他体内的毒呢?」 「我仍会信守承诺,不会伤你一根寒毛。」 看样子,他真的很在乎容先生,不过容先生配他……真是可惜了!林言姝点头道:「虽然你这个人看起来不值得信任,不过,我相信老天爷是公道的。」 楚昭昀唇角一抽,「你这丫头的心眼还真多。」 「真是不好意思,身分卑微,心眼不能不多一点。」 楚昭昀失声笑了,「这与身分有关吗?」 摇摇头,林言姝一副「你真是无知」的道:「我若是爹娘娇养在闺阁的千金,凡事有他们挡在前面,还用得着花心思跟人家周旋吗?」 略一顿,楚昭昀点头承认,「有道理。」 「有件事我们还是先说清楚,既然要帮容先生解毒,我师父就必须知道你们的事。」刚好藉此机会让她将早已做过的事正名。 仔细一想也对,楚昭昀点头同意了,可是不忘交代,「相信你知道如何解说方为合宜,我可不想多几个不得不除去的麻烦。」 「若是为了防备燕王府,你尽管放心,我们并非燕王府的鹰犬。」 楚昭昀怔愣了下,笑道:「丫头,聪明很好,但是要藏得住。」 「对哦!」林言姝懊恼的敲一下脑袋瓜,「师父又要骂我口无遮拦了。」 第八章 明明心眼儿很多,却很纯真善良,还有一点点莽撞——这丫头很可爱……楚昭昀一怔,竟然觉得这丫头很可爱……好吧,她确实很可爱,只是脑子里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何时来接你?」 「我要五日准备。」 「好,五日后,李遥同这时辰会来这儿接你。」 楚昭昀看着躲在暗处的李遥一眼,李遥立即现身向林言姝行礼,随即往后一退,转眼又不见人影。 林言姝忍不住眨了眨眼睛,太厉害了,还没看清楚他从哪儿跳出来又不见了。 「看清楚了吗?」虽然不必再隐藏行踪,但是特地请大夫给表哥看病,燕王府就会注意到表哥,此事只能暗中进行。 「看清楚了,不过,若是再来一次也没关系。」 楚昭昀不想理她了,转身走人。 林言姝调皮的吐舌头做个鬼脸,转身蹦蹦跳跳的往另外一头离开。 【第四章 晨曦初绽的一瞬间】 看着笼子里面的两只老鼠,林言姝笑得阖不拢嘴,感觉帮容先生解毒有一个好的开始——因为师父在庄子四周洒了药,耗子都不敢靠近这儿一步,她一直很担心五日之内抓不到半只老鼠,没想到短短一日,她设的陷阱就顺利捕到两只耗子,还是健健康康的两只耗子。 心情一好,林言姝就喜欢哼小曲,一路从草药林蹦蹦跳跳的走回房,还差点儿跟踏出房间的迎夏撞上了。 「啊……姑娘又要做试验了?」迎夏惊吓的往后一跳。虽然跟着姑娘好多年了,偶尔姑娘给人治病疗伤,她也要在一旁搭把手,见识过不少可怕的场面,可是每回姑娘抓老鼠做试验,她还是觉得全身发毛。 「对啊,这几日我要亲自带在身边喂养,确薄.们的身体处在最佳状态。」林言姝一脸宠爱的看着两只老鼠,还调皮的伸手逗一下牠们。 「每天晚上看着牠们睡觉,姑娘不怕吗?」迎夏知道姑娘的胆子很大,可是想像一下,若牠们从笼子跑出来,跳到姑娘身上……不行,单是想到这个可能性,她两只脚就软了,不禁伸手扶住门框。 林言姝一脸迷惑,「看着牠们的时候不怕,睡着了又何必怕呢?」 迎夏傻住了,姑娘的认知与她完全不同,根本无法沟通。 跨过门槛,进了房间,林言姝一眼就看见几案上的杏花,「咦,哪来的杏花?」 「一位老妪送来给姑娘的,说是姑娘见了就会明白。」 「我见了就明白?还有没有说其他的呢?」 「她还请我代为问姑娘一句——姑娘是否喜欢晨曦初绽的那一瞬间?」 杏花……晨曦初绽……林言姝若有所思的挑起眉。 「姑娘,这是何意?」 放下手上的笼子,林言姝拿起杏花,放在鼻子前深吸一口香气,满怀期待的道:「明日晨曦初绽的那一刻不就知道了吗?」 迎夏显然还是不懂。 林言姝笑着摆了摆手,「你去忙,我要陪这两只小家伙玩会儿。」 迎夏真的无法忍受跟两只老鼠待在一处,便赶紧出去扫院子了。 林言姝找来一个花瓶,将杏花插进去,突然之间,整个屋子都亮起来。 隔日,林言姝天还未亮就背着竹篓子出门,不过,她并非上燕子山采草药,而是上半月坡看日出。 林言姝挑了一块大石头,放下竹篓子,正准备坐下,卫容骏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我并未言明地点,小大夫如何知道上这儿看日出?」虽然相信她必然猜得到他的暗示,可是她果真出现了,他还是很惊喜。 林言姝笑盈盈的抬起头,看着走到身侧的卫容骏,「这是离我住处最近,最适合观赏日出之地。」容先生很体贴,不会教她一个小姑娘未天亮之前上燕子山,而陈家村方圆十里就数这儿是最佳看日出的地方。 「小大夫果然聪明。」 「容先生的谜题不难猜。」最近她只有在他住的庄子见过杏花,而她已经跟楚昭昀达成协议,为他解毒,因此杏花代表他。 他的谜题看似不难猜,但是至少要与他心意相通……很奇怪,他们算不上熟识,然而他们之间好像没有距离,感觉很亲近。 「小大夫喜欢看日出吗?」卫容骏随意的在石头上坐下。 「喜欢。」林言姝也跟着坐下,眺望远方,等待日出,「小时候师父很喜欢带我来看日出——晨曦破夜而出,大地欣欣向荣——这就是生命的美好。」 卫容骏细细品味一番,赞赏的点头道:「好一个‘晨曦破夜而出,大地欣欣向荣’,确实美好!」 接下来两人很有默契的沉默下来,专心迎接晨曦来到,不过转眼之间,大地从沉睡迈进生机勃勃的世界。 「我不会容许公子伤害小大夫,若是小大夫不想为我解毒,绝不勉强。」听说小大夫可以为他解毒,卫容骏只觉得是在作梦,可若是如此,为何先前不曾表示?仔细追问,子书方才从实招来两人之间的协议。 林言姝调皮的对他做了一个鬼脸,「我承认在人家的逼迫下做某一件事,并非是令人愉悦的事,尤其是楚公子那种讨人厌的家伙,不过,若非容先生,我可不会如此轻易就范。」她甚至庆幸楚公子给了她一个能为容先生解毒的理由。 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的波动,他忍不住问:「为何?」 「我想容先生应该是好人吧。」 但老实说,她看待他并非只是好人而已,还有一种很微妙的心情,彷佛她应该保护他似的……也许如师父所言,她天生侠义心肠,看到弱者就想保护,因此对娇贵的容先生便忍不住生出怜悯之心。 卫容骏感到有种小小的失落,「为何觉得我是好人?我和公子是一夥的,公子若是坏人,我也好不到哪儿。」 「至少容先生不会老想着杀我灭口。」 他忍俊不住的笑出声。其实,按着他一贯的作风,他深信杀人灭口不留下隐患是上策,何况他此行关系着北境未来数十年的安稳,错杀好过错放,只是对她…… 「我错了吗?」林言姝故作惊吓的瞪大眼睛,「难道容先生也想杀我?」 卫容骏连忙摇头道:「不是,小大夫是我的恩人。」 「我还不知能否解了你体内的毒,算不上恩人。」 「无论小大夫能否解了我体内的毒,小大夫都是我的恩人。」 「虽然我说有一半的成算,但是容先生也别抱太大的期待。」楚昭昀是永安侯世子,不难寻遍天下名医为他解毒,而天下名医都无法解的毒,势必很难缠,她可不认为自个儿在这方面的天分必然能胜过那些名医。 「我早就失去期待了,小大夫不要觉得有压力。」卫容骏说得云淡风轻,却难掩一丝丝悲凉。 林言姝突然觉得很心疼,想必他经过数不清的失望,索性不再抱着期待。她忍不住脱口保证道:「就算找不到法子解了容先生体内的毒,我也能够保容先生长命百岁,真的,你相信我。」 有一股道不明的情愫从心底缓缓流过,卫容骏轻轻的摇了摇头,「一个人长命百岁多无聊,不好。」 一个人……林言姝松了一口气,容先生应该没有跟楚昭昀长相厮守的打算。 「容先生将来会娶妻生子,他们会陪在容先生身边,容先生不会孤单一个人。」 「我未曾想过娶妻生子。」 「容先生若相信我,明年容先生就可以娶妻生子了。」 「好,我相信你。」 林言姝起身告辞,「师父今日要带我进城,我得回去了。」 点了点头,卫容骏起身目送林言姝离开,久久无法回过神。 「小大夫还未及笄,真有本事为爷解毒吗?」卫邵从隐密处走出来,立在卫容骏身边。 「你可别因为她年纪小就轻视她。」 「我不敢轻视小大夫,只是大周名医皆束手无策,她竟有一半成算,实在让人难以相信。」卫邵不曾看过主子如此维护一个人,对林言姝,他不敢流露出丝毫的藐视,不过,也要让主子看清楚状况。 「若没这个本事,她应该不会开这个口。」她只是有点莽撞,并非不知分寸,要不,直接将她师父或师弟推出来,岂不是更容易跟子书达成协议? 「阎妃临死前说过,此毒与解药早已绝迹,蒋太医也如此认为,小大夫要如何解毒?」 第九章 阎妃是先皇的宠妃——先皇时后宫最厉害、最狠毒的女人。先皇一驾崩,安宁长公主便说动太后让阎妃给先皇殉葬,阎妃便勾结其他皇子下毒谋害安宁长公主,没想到这毒却入了爷的口,当时爷如同置身寒天雪地,无论盖多少被子、烧多少银霜炭也无法使身子暖和,还好蒋太医即时给爷泡了药澡,将爷从鬼门关拉回来。 随后事情追查到阎妃身上,而阎妃在安宁长公主命人逼供之前抢先吞下毒药,最后只留下了这么一句话—— 此毒与解药早已绝迹。安宁长公主说过,阎妃留下这么一句话,目的是要他们一辈子没有盼头,其心可谓恶毒。 「我也很好奇,我们很快就能知道了。」 「但愿小大夫真有本事为爷解了体内的毒。」 「我相信她解不了也可以保我长命百岁。」 主子相信,卫邵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便道:「时候不早了,爷该回去了。」 卫容骏不发一语的转身往另外一边离开。 经过五日的等待,楚昭昀有过不少想像,不过,万万没想到会先遭到惊吓。 「这是啥玩意儿?」楚昭昀惊恐的指着林言姝从药箱取出来的东西,他未曾见过如此怪异的东西,尤其那尖尖的像针一样的东西,教人寒毛直竖。 林言姝扬起下巴,一副「你很没见识」的道:「这是我师父独家的抽血仪器。」 楚昭昀不是很明白,但是捕捉到关键的两个字,整个人差一点激动的跳起来,「你要抽他的血?」 林言姝不屑的斜睨了他一眼,他看起来明明高大威猛,好像天不怕地不怕,怎么抽个血就吓傻了?「你们不是不清楚容先生中了何种毒吗?我也只能从容先生的血液里面寻找解毒的法子。」 「不能用其他的法子吗?」楚昭昀还是无法接受那玩意扎在身上。 林言姝很想一脚踹过去,师父老是笑话男人中看不中用——此话用在他身上还真是对极了!「若能用其他法子,我有必要抽容先生的血吗?」 「可是……」 「你出去,别在这儿扰乱我!」 「我不会将容先生单独留给你。」 林言姝瞥了迎夏一眼,「没看见这儿还有一个人吗?」 迎夏无辜的眨了眨眼睛,人家她好歹比她家姑娘高了半个头,看起来有如此不起眼吗? 楚昭昀完全漠视迎夏无声的抗议,「她是你的人。」 林言姝火大了,摩拳擦掌地准备痛宰某人,「你是不是不愿意我为容先生解毒?」 「公子还是出去外面候着。」卫容骏终于出声了。若他偏向小大夫,子书只会看小大夫越发不顺眼,可是由着他闹也是不妥。 卫容骏发话了,楚昭昀也只能乖乖出去候着,不过临走之前,不忘低声警告林言姝,「容先生的身分可是非常尊贵,你若用心为容先生解毒,绝对有你的好处,但是你若伤了容先生,我不动你,也会有人收拾你!」 若是不赏他一个白眼,她觉得很对不起自个儿。「究竟是我不长脑子,还是你不长脑子呢?我这种卑微的小女子不会为自个儿树敌,若是尽了最大的努力还是解不了毒,容先生也不过是维持原状。」 这下楚昭昀终于肯摸摸鼻子退出房间。 林言姝走到床边,也不着急的与卫容骏闲聊道:「容先生会怕吗?」楚昭昀吓成那个样子,容先生岂可能不受影响? 「这很可怕吗?」 「我第一次抽血,吓得脸色发白,可是有过一次经验,之后就不觉得可怕了。」 「如此说来,这玩意也不是多厉害,不过一次就教你释怀了。」 「就是啊,未曾见过的总是吓人,见识过了也就不稀奇了。」 「你放心抽血,我不怕。」 「容先生不妨闭上眼睛,想着开心欢喜的事,我很快就好了。」 卫容骏没有异议的点头闭上眼睛,林言姝见了甜蜜蜜的笑了,莫怪师父说,医病之间首重互信,得不到信任会教人想撒手不管,就像楚昭昀那样的人,而容先生这样的病人,会让医者觉得信心倍增。 屋内的气氛很好,屋外的楚昭昀却是一刻也静不下来,走过来又走过去,一直懊恼刚刚没有问清楚,她要如何从表哥的血液里寻找解毒方子?实在是不曾听闻过这样的事,他越想越觉得不妥。 这时,洪兴从外头走来,来到他身边,凑到他耳边说了几句话,他不由得脸色一沉,在这同时,房间的门打了开来,林言姝带着迎夏走出来。 「好了,你可以进去了,我要回去了。」 「你要回去了?」楚昭昀惊愕的缩回急于伸出去的脚步。 林言姝又忍不住送他白眼了,「难道你以为说解毒就可以解毒吗?」 顿了一下,楚昭昀摇了摇头,却还是很困惑,「不是,可是,你要如何解毒?」 「回去做试验啊。」 「试验?」 「这是我的专业领域,你不必管,总之,我会尽最大的努力为容先生解毒。」 专业领域……顾名思义,楚昭昀当然明白她的意思,可对她就是生不出信心。 林言姝摆了摆手,懒得跟他废话,「好啦,准备马车送我们回去了。」 这会儿再纠缠也没意义,楚昭昀也不再罗唆的让李遥送她们回去,而他赶紧进屋查看卫容骏的状况。 「你觉得如何?」楚昭昀打量了他一会儿,实在看不出有何差异。 「我没事,小大夫不过是从我身上抽了一些血。」 楚昭昀真的想不通林言姝在玩什么把戏,「她真的能解了你体内的毒吗?」 「不是说至少三个月,也可能一年,不急。」这么多年了,他还真不差这点时间。 「你还真沉得住气。」 「如今我还好好活着,也不差这一年。」 「也是,一年的时间是等得起。」楚昭昀在床边的小杌子坐下,声音转为低沉,「有件事一直没告诉你,我找到人了。」 「你妹妹?」卫容骏并不惊讶,若依他的推算,子书去了燕王府后,燕王府为了确认此事是否属实,就会藉口帮忙找人进行查探,而且不出三日就可以查个水落实出,除非不曾有过这么一个人,或者早就出了什么意外死了;不过,燕王府找到人也不会立即知会子书,总要过个十日半个月,毕竟燕王府在此事上若显得太过迫切,难免教人怀疑他们居心叵测。 楚昭昀却完全没有找到妹妹的欢喜,反而冷哼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妹妹。」 「有何问题?」 「是燕王府的二公子找到人的。」 「这不是早在我们的预料中吗?燕王府既然知道你来这儿的目的,就不可能置身事外,再说了,你也不想闹得人尽皆知,燕王府当然要充当好人帮你出面,相信燕王府必然不会将你的身分透露出去。」 「这些我都知道,可是,我怕被人家玩了,因此让洪兴暗中查探,她确实是十三年前在一位病重的妇人相托下带回翠香楼养大的,不过,洪兴查到翠香楼背后有燕王府的影子。」 「翠香楼是燕王府的产业?」 「应该说,翠香楼的老鸨是燕王的老相好。」 略一梳理,卫容骏做了一个结论,「人很可能是真的,但是被燕王府控制住了。」 「我也担心如此。燕王疑心病重,绝不可能相信我此行的目的只是找妹妹,而我一找到妹妹,自然要将人赎出来,此人便可以待在我身边,监视我的一举一动。」 「你又不怕监视。」 「我是不怕,可是想藏住你就不容易了,别忘了小大夫正在帮你解毒。」 「以后别让小大夫上门就行了。」 打量了卫容骏一会儿,楚昭昀忍不住叹了声气,易容不只不想让人一眼就认出来,更是为了淡化他的矜贵之气,可是尊贵的身分早就刻在骨子里,岂是能轻易藏得住的?「没有小大夫,你也够招摇的了。」 「先不说我,既然找到人了,你就不能不把人带回来,否则,反而显得你有所顾忌。再说了,难道我们连个小姑娘都应付不来吗?大不了安排人盯着就好。」 一顿,楚昭昀苦恼的坦白道来,「那位姑娘不像我娘。」 「不像永安侯夫人,也许像你姑姑。」 「不像,别说是姑姑,就是姓楚的,我也找不到一个与她相似的,这岂不是说不过去吗?」这才是他对她起疑心的主要原因。 第十章 「无论如何,还是要将人带回来,毕竟你来这儿可是为了寻她,明明找到人,却又迟迟没有行动,难免教人猜疑。」 楚昭昀倒是不担心,「事关永安侯府的血脉,难道我不应该谨慎再三地确认吗?」 「这倒也是,不过,总不能连个表示都没有。我想此事不会轻易了结,你不愿意以势压人,翠香楼就不会白白让你将人带走,你只怕还要费心交涉。」 「这样更好,我慢慢交涉,也方便你行事。」虽说表哥没要让他帮着掩护直至最后,可是跟着他一起来到燕州,当然同时离开更为妥当。 想了想,卫容骏终究没有反驳。他知道子书的想法——自己是一个需要被人照顾的病人,尤其出门前,娘亲拉着他说个不停,自己好或不好便成了他的责任,所以,即便自己一再强调无须顾虑他,子书还是处处考虑他,就怕无法平平安安将他带回京城。 虽然周子曜并非世子,但是一直待在燕王身边,自然比远在京城的世子更亲近燕王,也更得喜爱,不知不觉当中,燕王也习惯将他带在身边亲自指点,许多要紧的事更是交给他办理,藉此磨练他。 「父亲,楚世子并未交出银子将人赎回,是不是察觉到我们在后面操纵此事?」周子曜看不上楚昭昀,总觉得他就是一个脑子不行的武夫,当然,这样的人行事风格豪爽俐落,更好操控,可是没想到事与愿违,楚昭昀行事相当谨慎,并未一口气就答应翠香楼老鸨提出的要求。 「翠香楼那个丫头真是永安侯的女儿?」燕王还是了解儿子,若没有藉此事玩点什么花样,必然觉得可惜。 「我不会傻得在此事上头动手脚。」 周子曜当然动过此种念头,可是将一个人换成另外一个人,不仅极费功夫,而且一个环节疏漏,满盘皆输,风险太大了,再说了,即使真是楚昭昀的妹妹,还是可以握在他手上,何必用个假的? 「只要翠香楼那个丫头的身分正确无误,即使知道此事有我们的影子,难道他还能不认妹妹吗?」 燕王不怕楚昭昀不认妹妹,只怕这件事不过是个谎言,可是按着楚昭昀陈述的情况,经过再三打探,确实没有杜撰捏造之疑,而且还真找到人,楚昭昀迟早会将人从翠香楼带走。 「没错,只要那个丫头真是楚家的女儿,他势必要将人带回永安侯府。不过,为何他还不出手赎人?那个丫头如今还是清倌,过些日子老鸨就要放出消息,拍卖她的初夜。」这是晋阳城妓馆的惯例,妓女在开苞前半年,就会抛出消息来让恩客出价竞标。 燕王笑着摇摇头,「你以为艳娘有胆子在此时拍卖那个丫头的初夜吗?」 「为何没胆子?」有他父亲当靠山,艳娘在晋阳城还真是横着走,谁也没放在眼里。 「别忘了,是你出面帮忙找人,楚世子又是从京城来的,即使艳娘不知道他的真实身分,也猜得出非她能轻易得罪之人。」 「对哦,我倒是没想到这一点。」 「你也别急,事关永安侯府的血脉,楚世子不能不谨慎。再说了,他来这儿的目的若不单单为了寻找流落在外的妹妹,更没必要急着赎人。」 周子曜顿时豁然开朗,「如此说来,他反倒乐得与艳娘慢慢周旋。」 「你告诉艳娘,一万两的赎身银分毫不能减。」 顿了一下,周子曜有些担心,「一万两会不会太多了?」 「不多,这丫头可是永安侯的嫡女,身分尊贵得很。」 「若他坚持付不出一万两呢?继续拖着,他该干的事都处置好了,我们再将人送到他身边也没多大的意思了。」 燕王骄傲的扬起下巴,「你以为本王在北辽没有盟友吗?」 怔愣了下,周子曜两眼一亮,「难道北辽已经在父亲的掌控之中?」 「不能说完全在掌控之中,只是不难事先得知皇上是否私下派人前往北辽议和。」 「这就够了,只要事先能掌握此事,就可以阻止。」 「不过,还是要尽早将人安排到楚世子身边。」 「是,可是,父亲真的认为楚世子身上有皇上的密令?」 燕王将此事梳理了一下,细细分析道来,「皇上一心一意想裁减燕州驻军,与北辽议和势在必行,可是三番两次被我们搅乱了,还将罪名栽在北辽头上,致使如今朝中许多大臣反对议和,皇上若不想打消此念头,也只能由明转暗。 「永安侯深受皇上信任,而永安侯府的侍卫皆是跟随永安侯上过战场的,有足够能力护卫永安侯世子潜入北辽,因此皇上将此事交给永安侯世子的可能性很大。」 「可是,楚世子去年才进了五城兵马司,除了在外国使节来访的宴席上,与他国勇士交手,赢得漂亮,挣得大周第一勇士的美名外,根本看不出他还有什么其他本事,皇上有可能将此重责大任交给他吗?」 「他代表的只是身分,皇上真正看重的是他背后的永安侯府,还有宁国公府。」 「楚世子的外祖父家?」 燕王点了点头,藉此让儿子看清楚状似沉寂的宁国公究竟有多大的实力。「虽然老宁国公一心一意修书,如今的宁国公也是文官,可是,宁国公府却出了一个为皇上走遍大江南北、威震外邦的驸马爷镇南侯。本王相信镇南侯在北辽必定有不小势力,而这些势力必能助楚世子顺利跟北辽签订议和。」 「镇南侯不是有个儿子吗?」 「镇南侯世子在五岁那年大病一场后,便远离京城避居南方,据说受不了北方寒冷的天气,皇上应该不会派他来燕州。」 周子曜终于不敢小看楚昭昀的实力了,「不过,我的人并没有发现他有任何举动。」 「你的人可盯紧了?」 「他的身手太好了,不敢盯太紧。」 「看样子,你的人很难完全掌握他的行动,还是尽早在他身边安排眼线。」 「不如我们想个法子逼他赎人。」 燕王摆了摆手,「他不急,我们更不能着急。」 「若他非要事成再赎人,这颗棋子就失去意义了。」 「这倒未必,以后她随永安侯世子回京,对我们还是有帮助。」 「虽是如此,我们若不能度过眼前这道难关,将来我们只能任由皇上摆布。」 如今皇上只是想削弱燕州的驻军,可是一旦燕王府失去战斗力,下一步皇上可能会剥夺燕王府调动兵马的权力,再来很可能在燕王府的子弟上头随便安个罪名,譬如不学无术、欺压百姓,然后将父亲降爵……总之,皇上最后的目的就是让燕王府成了空壳子,中看不中用。 略一思忖,燕王道:「毕竟是你帮楚世子找到妹妹,理当出面关心一下。」 周子曜笑着点头应允,「是,若楚世子遇到困难,我出面帮忙也是应该的。」 「不,你别自个儿出手。」 想了想,周子曜明白了,「燕王府是这儿的地头蛇,帮他找妹妹是举手之劳,可是他要不要将人带走,这是永安侯府的事。」 「正是如此,还是交由艳娘出面施压。」 「父亲不是说艳娘不敢得罪楚世子,如何施压?」 「不能得罪,但虚张声势无妨,楚世子不能不顾面子,总是会着急的。」 这下周子曜终于觉得松了一口气,「我知道了,我会将父亲的话转告艳娘,相信她自有分寸。」 【第五章 已经上了心】 天气越来越暖和了,卫容骏没事就待在院子晒太阳,坐在楚昭昀给他弄来的藤制太师椅,随意翻看游记,累了,就闭上眼睛小憩片刻,日子看起来相当快活。 「爷。」卫邵轻声唤道。 卫容骏缓缓的张开眼睛,却动也不动,不过是微微拉下身上的毯子。 「卫林有消息传来了,他跟莫哈王子联系上了,过几日就会离开北辽。」 「比我预计的还慢,他在那儿可有遇到麻烦?」 「信上没提,只道回来细细禀明。」 卫容骏明白的点点头,「回来细细禀明」就表示在那儿遇到麻烦。 这时,楚昭时气急败坏的走进来,「真是可恶透了!」 卫容骏戏谑的挑了挑眉,「谁惹你生如此大的气?」 张开嘴巴又闭上,楚昭昀已经打定主意不拿此事烦他。 略一思忖,卫容骏不难猜到怎么回事,便问:「你刚刚去了翠香楼?」 第十一章 倏然瞪大眼睛,楚昭昀转头看着身后的洪兴,洪兴见了连忙摇头,他什么也没说,甚至连个眼神都没给,至于卫容骏为何会知道,只能说他神机妙算。 卫容骏不疾不徐的接着问:「翠香楼的老鸨开价多少?」这小子平日也是个心思缜密的人,可是脾气一来,脑子就晕了。 惊讶过后,楚昭昀终于恢复思考能力,如今他最关注的莫过于翠香楼那个妹妹,也难怪表哥一下就能猜到事关翠香楼。 「一万两!我看她是疯了,竟然开价一万两!」楚昭昀一提到那个没有眼色的老鸨,火气都冒上来了,「就算永安侯府不缺这一万两,她胆敢拿永安侯府的一万两吗?我若是搬出永安侯府,只怕她也不敢要这一万两!」 卫容骏闻言笑了,「很好啊。」 「很好?」楚昭昀差一点反应不过来,表哥是不是搞错了? 「你正好可以藉此事看好戏。」 「看好戏?」楚昭时觉得自个儿的脑子里全塞了稻草。 「我们来看看燕王府会不会迫不及待地将人送到你身边。」见楚昭昀仍是一脸困惑,卫容骏仔细道来,「燕王府出面为你找人,老鸨即使不知道你的真实身分,想必也可以猜到一二,她如何敢得罪你这个来自京城的权贵?」 楚昭昀有点明白了,「一万两是燕王府的意思?」 「我想应该如此。」 「这是为何?」 「若能白白从永安侯府搬走一万两银子,燕王何乐而不为?」 「你是说,银子是进了燕王的口袋?」 「若你是老鸨,这一万两你敢吞了吗?」 楚昭昀微微皱了一下眉,若他是老鸨……虽然只是假设,但是感觉糟透了。 「此事若是燕王府一手主导,一万两当然要忍痛双手奉上……这个燕王真是可恶极了,妄想不费吹灰之力就从永安侯府搬走一万两,他……真是气死我了!」一想到燕王如此算计永安侯府,楚昭昀就忍不住激动。 「不过,燕王很可能还有一个目的。」 楚昭昀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还打什么主意?」 「若是永安侯府真的付了一万两银子从妓馆赎人,面子实在挂不住,相信往后有一段很长的日子,永安侯在燕王面前连头都抬不起来。」论身分,永安侯远不及燕王,可是论声势和在皇上心中的分量,燕王在永安侯这个战将面前还真要摆低姿态。 「又不是永安侯府的姑娘自甘下贱进了妓馆,永安侯府也是受害者。」楚昭昀不满的嘟囔。 「是啊,可是若燕王死咬着一万两不放,永安侯也很难说清楚。」 「这个小人!」 「你等着好了,燕王肯定会使计逼你早早将人赎回来,当然,这种事用不着他自个儿动手,老鸨会出面摆平你。」卫容骏显然是火上加油,若能藉此机会给子书长点见识,也不是坏事。 一顿,楚昭昀很郁闷的道:「老鸨已经出手了。」 出门前,爹提醒他凡事三思而行,若是没主意,不妨问表哥,表哥走遍大江南北,阅历比他丰富,要不也没本事代表皇上前往北辽议和,可是,表哥身子不好,他总觉得不该一直叨扰表哥,没想到一瞒着此事,他立马被人家牵着鼻子走。 「她如何说?」 「明年妹妹就及笄了,按例今年就要拍卖她的初夜,公开竞价,如今已经有不少大爷私下打探了。」楚昭昀说得咬牙切齿,虽然老鸨看起来很无奈,一副若非被那些恩客逼急了,她也不会向他启齿,但是他真恨不得一拳挥过去,打断她的牙齿,教她以后羞于启齿! 卫容骏不以为然的勾唇一笑,「她有这个胆子吗?」 怔楞了下,楚昭昀眼中掠过一道戾气,「她只是威胁我?」 「你不能指责她威胁,这不是妓馆的惯例吗?」 「在我看来,这就是威胁!」 卫容骏也不争执,只道:「她说要拍卖你妹妹的初夜,你就急了吗?」 「那个丫头还不是我妹妹。」楚昭昀恼怒的纠正道。 「是啊,还不能确定是不是永安侯府的姑娘,但是你也不能撒手不管,不是吗?」 「我可不付一万两银子。」 「别说是一万两,就是一千两,你也不能付这笔银子,否则,永安侯府的嫡女沦落妓馆的事就成了事实。」 眼睛一眯,楚昭昀阴森森的道:「这是为何?」 「说白了,燕王要永安侯府付的一万两是赎身银。」 「原来如此。」 「若是赎身银,无论前因后果,妓女的印记就会永远跟着永安侯府的嫡女。」 没错,还好他没有急乎乎的答应老鸨付一万两银子赎人,要不岂不是落入人家挖好的陷阱?「那这事该如何是好?」 卫容骏手指轻敲椅把,半晌,笑着道:「表妹乃为人所托在青楼长大,虽然不能给赎银,但是可以给等值的东西报答养育之恩。」 闻言,楚昭昀两眼都亮了,「还是你厉害,如此一来,不但能说明妹妹流落妓馆的原因,更能护住妹妹的名声,将来燕王想藉此事在我爹面前耀武扬威就难了。」 「你也别高兴得太早,老鸨肯定得了指示不能松口,你要她改变心意,可不容易。」 楚昭昀笑容瞬间又垮了,两肩垂下,「她不能得罪燕王,当然不会改变心意,除非,我能在燕王无法插手的情况下逼她接受等值谢礼。」 卫容骏赞赏的点点头,「这就对了,想法子逼着对方跟着你打转,还有,反正老鸨也猜得到你是权贵,你藉此施压也无妨。」 楚昭昀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不过,要给什么等值的谢礼呢?」 「你不妨想想,如何能展现诚意堵住老鸨的口。」卫容骏不怀好意的一笑,「燕王有私心,老鸨何尝没有? 站在老鸨的立场,比起一万两银子,你的谢礼可能更能讨她欢心,她满意了,自然会在燕王面前找借口圆过去。」 这会儿完全听明白了,楚昭昀欢喜的击掌道:「对哦,为何我没想到?娇养的女儿眼看就要成了她的摇钱树了,结果落得一毛也收不到,岂不是呕人?若是等值又不便送给燕王的谢礼,她岂不是赚到了?」 「正是这个道理,你的谢礼可要好好挑选,最好是燕王看不上,对老鸨而言却是容易变现的好东西,不过,还要等值,这可不容易。」 「不不不,我仔细想想,总能找得到。」楚昭昀挨着杏树坐下。 卫容骏看着楚昭昀一眼,疲惫的再次闭上眼睛,侍立一旁的卫邵悄悄将他身上的毯子拉好。 坐在树上,目无焦距的看着前方,林言姝微微晃动两脚,努力平静心情,可是也不知道坐了多久,感觉心情还是乱糟糟的。 「丫头,明年就要及笄了,心烦就躲到树上的坏习惯,怎么还是改不了?」林雨兰站在树下,双手环胸,抬头向上。 林言姝垂下螓首看着林雨兰,「师父如何知道我在这儿?」平时白日师父很少来这儿,因为总有忙不完的事情,实在没有多余的心力管她。 林雨兰送她一个白眼,「屋前屋后转一圈,不见踪影,除了这儿,你还能去哪儿?」 「我可能去钓鱼啊。」 撇了撇嘴,林雨兰很残酷的吐槽道:「没见过你钓上半尾鱼,你哪会自个儿去钓鱼?」 这是事实,每回钓鱼,她一定要带上同伴,不是怕孤单寂寞,是盼着别人给她钓几尾鱼上来,不过,她还是有话要说。「师父,池塘里的鱼儿都是全须全尾,没见过半尾鱼的。」 「不错嘛,心烦还可以耍嘴皮子。」 「这不是事实吗?」言下之意,她没有耍嘴皮子。 「你给我下来。」 顿了一下,林言姝小声抗议,「师父不是说树上的风景更美,我不能待在这儿吗?」 「下来给你师父推秋千。」林雨兰随即走向秋千坐下。 半晌,林言姝像个小可怜似的爬了下来,蔫蔫的走到林雨兰后面推秋千。 「没出息的丫头!」 「师父如此厉害,徒儿我何必有出息呢?」林言姝说得很理直气壮。 林雨兰真想一巴掌给她拍下去,从小就接受自个儿的现代教育,怎么一点独立自主的精神都没有?「你能一辈子靠着师父吗?」 「师父一定要活得比我久。」 「我岂不是成了老妖婆?」 「没关系,师父成了老妖婆也会美得像朵花儿。」 「快雕谢的花儿吗?」林雨兰可以想象身后的人一脸便秘的样子……若非为师的人应该有为师者的样子,她真会忍不住爆笑出声。 第十二章 这丫头真的很可爱,明明长得很精致优雅,很有闺阁千金之质,可是任何稀奇古怪的表情都可以在她脸上自然流露,且她从来不在意形象的问题,也因此让她显得格外动人。 清了清嗓子,林雨兰义正词严的接着道:「你少给我拍马屁,我可不愿意到老了还带着你这个没出息的徒弟。」 林言姝可以理解师父的心情,徒弟老是不受教,真的让人很想捶胸顿足……难怪勉强收了师弟之后,师父坚持不再收徒弟,这都是她的错。 「说吧,你不是应该忙着给容先生解毒吗?」 林言姝推着秋千的动作停住了,可是好一会儿都没出声。 「怎么了?遇到麻烦了?」 过了一会儿,她才闷闷的道:「师父,我觉得自个儿很没用,可能解不了容先生身上的毒。」 「大周的名医都解不了容先生身上的毒,他们也很没用吗?」 林言姝舌头打结了,不小心就将大周的名医全得罪光了。 「傻丫头,不是早有心理准备吗?」 是啊,楚昭昀既然是永安侯世子,又知道容先生中毒,势必为他寻遍大江南北的名医,如今愿意给她机会,也只是抱着试一试无妨的心态,而她这个医术不太好的蒙古大夫也做了白忙一场的准备,可是…… 「师父,我太相信自个儿的本事了。」虽然她医术不好,但是以往遇到有人中毒,只要问个几句,她就可以轻易找到病人中毒的原因,然后为对方解毒。说起她的解毒历史,真的是无比辉煌,以至于她不知不觉就高看了自个儿,忘了师父说的,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因此遇到帮不了的病人,无须太难过。 「记得为师的告诉过你,天地很大,我们人却很渺小,无解的事说不清数不完,也因此才有学无止境一说。」 「我知道。」略一顿,林言姝忍不住问:「师父能不能为容先生解毒?」 「难道你以为师父是为了鼓励你,昧着良心谎称你比师父更善于解毒吗?」林雨兰没好气的转头瞪了林言姝一眼,「虽然师父也想不明白,你医术不精,解毒能力的确惊人。你解不了的毒,师父也不可能解得了。」 「容先生真的没救了吗?」 「说说看,你有何发现?」虽然解毒功力不及徒弟,但是她行医经验丰富,可以提供意见。 「我以容先生的血当毒引,再从老鼠中毒之后的反应追查容先生可能中了何种毒物,可是查了一遍又一遍,皆不在我所知的毒物当中。」换言之,这对她来说是一种未知的毒物。 「你又不是没遇到这种状况,不是教你顺利解了吗?」 「那是运气好,再说那种毒只是引发腹痛,不至于死人。」 「无论如何,那回你也找到解毒的方子,不是吗?」 林言姝走到林雨兰面前,席地而坐,「我觉得容先生体内的毒很特别,遇到寒冷才会发作,一旦身体承受不住,就会死亡,因此我怀疑此毒生长在极寒之地。」 林雨兰若有所思的抿着嘴,「极寒之地……北国?」 林言姝两眼一亮,「北国在哪儿?」 「我在一本游记上见过,那是位于北辽北方的小国,地势很高,气候极寒,那儿有许多可以入药的奇花异草。因为好奇,我问了许多人,可是没有人听过这么一个地方,感觉很像童话故事……就是说给小娃儿听的故事。」 林言姝对北国起了浓厚的兴致,「不知道有没有关于北国的书册?」 「下次进城可以去书坊找找看,不过,我见过的那本游记也只是几笔带过,问了都没人知道,只怕你要找到关于北国的书不容易。」 「无论如何,总要试试看。」 歪着脑袋瓜,林雨兰打趣的瞅着林言姝,「那位容先生肯定是个美男子吧。」 「……不知道,容先生易容,看起来黑黑的,没法子看清楚他真正的相貌。」为何她觉得很心虚?可这是事实啊,只是,无论容先生的相貌如何,他在她眼中没有一位男子比得上。 摇了摇头,林雨兰又忍不住骂人了,「没出息的丫头,连人家的相貌都不清楚,就对人家如此上心,万一他是个麻子脸的,我看你有得哭了。」 「师父不要胡说八道!」林言姝不自在的脸红了。 林雨兰挑衅的扬起眉。 「容先生在我心目中像个仙人似的,好像随时会飞走,我对容先生可没有任何乱七八糟的想法。」林言姝义正词严的挺起胸膛,可是在林雨兰似笑非笑的打量下,瞬间成了装腔作势。 「我看啊,你已经被他迷得团团转了。」 林言姝索性板起面孔道:「师父别再胡说八道了!」 「若你看他真的只是随时会飞走的仙人,能否解了他体内的毒,根本不值得你耿耿于怀。」 「我……这是行医应有的态度,这不也是师父的教导吗?」 「我们师徒的认知好像有点出入,我只记得教你尽所能救人——这是行医应有的态度,可是遇到救不来的情况,就应该放下,别一味的跟自个儿较劲。」 张着嘴巴,可是过了半晌,她还是找不到任何言词反驳。 林雨兰拍了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丫头,即使那位容先生真的只是楚世子的谋士,你们两个也不见得有戏唱,你别在他身上花太多心思。」 林言姝觉得更闷了,撇开头不理人。 林雨兰也没放在心上,交代她别忘了赶紧整理三日后要送到药铺的药丸和药材,便起身回房。 因为师父的一席话,林言姝恨不得躲回树上,可是她不敢,还是回草药林的药材房整理药丸和药材,直到迎夏唤她用膳,她才蔫蔫的拖着脚步回房。 看到几案上摆了一株杏花,她以为是幻影的眨了眨眼睛,刚刚迎夏没有提及有人来送杏花,怎么可能有杏花?可是过了一会儿,杏花依旧在,闭上眼睛,感觉杏花的香味更浓了……终于可以确定,容先生约她见面。 转眼间,她已经从刚刚的萎靡不振活过来了。 这会儿不用迎夏来催促,她将杏花插入花瓶,心情愉快的去花厅用膳。 虽然一直告诉自己,别将师父的话放在心上,那是危言耸听,可是看到容先生的时候,她感觉心跳得好快好快,整个心脏好像都要跳出来似的。 「小大夫懂我的意思。」卫容骏温柔的对她勾唇一笑。昨日他是让卫邵潜入林家的庄子放杏花,心想,她会明白他的意思吗? 「我想容先生应该很关心解毒一事是否有进展了,因此看到杏花,我以为跟先前那次一样。」林言姝不好意思的脸红了。 「容哥哥。」 「嗄?」 「还是请小大夫唤我容哥哥,要不,我觉得自个儿像个老头儿似的。」他不能告诉她,他不姓「容」,姓「卫」,也只能让她改掉「先生」两个字。 「容先生是学富五车的夫子,不是老头儿。」虽然他刻意在肤色上动手脚,让他看起来比实际上多出好几岁,但他的气度依然让他看起来像个贵公子。 「学富五车的夫子都是一把年纪了……不行不行,我就是觉得像老头儿,真的很像。」卫容骏一副很委屈的垮着肩膀,林言姝见了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他也忍不住跟着笑了。 他很喜欢她的笑容——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笑容,格外的动人,周遭的一切瞬间变得暗淡无光,眼中只剩她的笑。 「好,容哥哥,不过,就怕楚公子知道了不高兴,责怪我太失礼了。」她已经说得够客气了,其实她是怕被楚昭昀生吞活剥,万一以为她要跟他抢容先生,他正好可以拿这个当理由杀她灭口。 「这是我说的,公子不会有意见。」 略一顿,林言姝婉转的道:「楚公子真的很爱护容先生……不是,容哥哥。」 「事实上,公子乃受父母之托,保护我安然返京,又因为我身子不好,因此对我的安危格外紧张。」他从来不是那种喜欢多做解释的人,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可是,每当她露出怀疑,认为他和子书有断袖之癖,他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原来如此。」 「公子不是文人,惯于拳头处事,说话难免有失分寸,小大夫别跟他计较。」 林言姝点头表示知道了,转而道:「我唤你容哥哥,你是不是能别唤我小大夫?」 「姝妹妹。」 林言姝唇角不自觉上扬,感觉有一丝丝甜蜜钻进心头,好害羞……不行,容先生……不是,容哥哥身分矜贵,不是她可以胡思乱想的对象。 第十三章 「我当然关心解毒一事,可是我也知道,若你找到解毒法子,必会赶着来找我。」 林言姝咬了咬下唇,坦白道来,「容哥哥最好有个心理准备,此毒不好解。」 「我想也是,你不必为难,反正我早就习惯与它共存。」 「容哥哥能如此豁达,真是不简单。」 「我也曾经自怨自怜,可是随着双亲大江南北四处寻医,看着他们为了求名医为我诊治,甚至不惜对人下跪磕头,又看到因为天灾人祸而流离失所的穷困百姓,看着只求能温饱而早出晚归的老百姓,我豁然开朗——我不可怜,我很幸福,父母用心呵护照顾,让我锦衣玉食,还有人伺候,不过是每日苦药入口,身子比常人更虚弱,这些都是小事,不难熬。」 看着卫容骏,林言姝很心疼,其实他体内的毒发作起来很可怕,相信他能够熬到今日,是因为有好药支撑,换言之,若是穷苦人家,三日就可以夺命了,只是为了安慰身边关心的人,他不能不坚强,不得不摆出一笑置之的态度。 她是不是应该告诉容哥哥关于北国的事?可是,这也只是她的猜测,万一她寻遍所有书册,北国根本不存在,这不是教容哥哥白欢喜一场吗? 「容哥哥,虽然我没法子解毒,但是应该找得到抑制此毒发作的方子。」 「抑制此毒发作的方子?」 「对,容哥哥体内的毒应该是一种极寒之毒,说白了,你的身子越是寒冷,此毒的攻击性越强,因此只要你的身子一直保持温暖,此毒在你体内就毫无杀伤力。」 蒋太医确实说过,他体内的毒性喜寒冷,建议他待在南方,因此,若非寻找名医,他很少离开南方,而在南方时,也只有天冷时方知体内的毒有多凶猛。 「容哥哥吃了我的养生方子,有没有觉得不再那么怕冷了?」 卫容骏点了点头,「以前总要进入酷夏,手脚才会微暖,如今吃了你的养生方子,即使还没入夏,手脚也有暖意了。」 「真的吗?」 卫容骏伸手轻碰她的手,「如何?是不是暖的?」 林言姝突然觉得心跳得好快,有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从他指尖传过来……清了清嗓子,她努力保持镇定,「很高兴我的养生方子对容哥哥有帮助。」 「你送我养生方子,我还没有回礼。」卫容骏取下身上的荷包,从里面取出一块玉佩递过去。 林言姝连忙摇头,「我是大夫,尽我所能医治人本就是应当的,岂能收礼?」 「你尽己所能,难道我不能表达感谢之情吗?」 师父教过她,不可以随便收人家的礼物,尤其是私下送的礼,因为这些礼物往往有特殊含意,一不小心她就会将自个儿卖了……她是不是想太多了?容哥哥都说了,只是表达感谢。 卫容骏霸气的抓住她的手,将玉佩塞进她手中。「你要小心保护,不可以弄丢了。」 这会儿不想收也不行,林言姝连忙取出袖兜里面的荷包,先拿出里面一只模样古灵精怪的玉雕兔子,跟玉佩并排放在手上一起观赏。 「这只玉兔真可爱。」卫容骏一眼就看出玉兔价值连城,绝非一般人家能拥有。 「这是我爹娘留给我的遗物。」 「你爹娘留给你的遗物?」 林言姝眷恋的摸着玉兔,「师父捡到我的时候,我身上什么也没有,只有这只玉兔。师父说,这必然是我爹娘留给我的遗物,教我好好保管。」这只玉兔不便系上炼绳戴在脖子上,她只好装进荷包随身带尝,又怕弄丢了,迎夏还刻意在她每件衣服的袖子里弄了一个口子很深的袖兜。 「你是不是很思念你爹娘?」 「师父捡到我时,我还是娃儿,我没见过爹娘,想要思念,也不知从何思念起。」每次提起此事,她都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悲伤,孤儿没关系,但至少让她知道爹娘的模样,好教她能够思念。 见状,卫容骏伸手轻碰了一下玉兔,打趣道:「你的小名是不是唤小兔?」 林言姝是一个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的人,转眼间她又笑嘻嘻了,「容哥哥真是聪明,我的小名就是小兔,不过长大了,师父再也不喊小兔,总是丫头丫头的唤着,就怕人家不知道我是女娃儿。」她是粗鲁了一点,还像猴儿一样爱爬树,可生得娇美可人,根本没有人会误以为她是男儿身。 「对你师父来说,你是她的丫头。」 顿了一下,林言姝点了点头,「我知道。」师父不希望她困在过去,成日想着她的爹娘会不会还在这世上? 他们很可能因为现实的无奈,不得不遗弃她,说不定有一日,他们会来寻她……这种虚无的期待并非好事。 「玉兔和玉佩收好,每日都要仔细查看。」 「是,容哥哥。」林言姝小心翼翼将玉兔和玉佩收进荷包,放进袖兜。 目送林言姝离开,卫容骏上了马车,卫邵忍不住道:「爷是不是对小大夫说太多了?」 爷的防备心一向很强,尤其遇到姑娘时,更像有一堵难以越过的高墙,套一句楚世子的玩笑话——爷就是生了一张招蜂引蝶的俊脸,不知道爷的身分就花样百出,若知道爷的身分,全变成了狂蜂浪蝶。 「她很聪明,知道轻重,更明白能言与不能言的界线。」他不能不赞美她有个好师父,给了她开阔透彻的眼光,宛若男子一般,可是,又让她保有纯真良善的心。 从来没见过爷如此护着一个姑娘,卫邵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满怀期待的说:「但愿小大夫赶紧找到抑制爷体内寒毒发作的方子,以后爷去北辽也成。」若非爷的身体状况难以控制,此次与北辽议和,爷直接走一趟就好了,根本不需要让卫林先行接触,达成初步协商。 卫容骏也很期待。蒋太医给的方子是透过浸泡药澡,助他对抗体内发作的寒毒,不过出门在外,这个方子难免不便,而且每次浸泡完药澡,无论是他或身边伺候的人,个个皆被折腾得够呛,若能够有个更轻省的方子,他还真是方便多了。 【第六章 跟我回京城】 紧紧盯着后门,楚昭昀走过来又走过去,这个表哥明知自个儿的身分有多尊贵,为何老爱做一些令人担心的事?自己不过十八岁,都教表哥折腾得快成了他爹那样的老头儿……不过这话可不能教他爹听见了,要不他肯定要被剥了一层皮。 终于,后门被推开来,卫容骏走进来,楚昭昀激动的差一点扑过去抱人。 「我快吓死了,天未亮就不见人影,你去哪儿了?」楚昭昀觉得自个儿的胆子越来越小,真是有损他出身武将世家的威风。 「天气越来越暖和,我出去透透气,有卫邵陪着,你用不着担心。」 「你不要身子好一点就四处乱跑。」楚昭昀偷偷瞪了卫邵一眼,难道不能拉住他的主子不让出门吗? 卫邵回给他唾弃的一眼,一副「你自个儿先做到再说」的模样。 「你老嫌待在这儿太闷了,我也一样。见天气越来越好,百花争相绽放,我就想四处走走瞧瞧,顺道登高观看日出。」 「你怎么不带上我?我也很有兴趣登高观看日出。」 「若是带上你,后面跟着一条尾巴,赏景看日出的兴致都没了。」 楚昭昀舌头打结了,好些天没出门了,完全忘了还有燕王府的侍卫。 「有事吗?」 怔楞了下,楚昭昀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嗄?」 「你殷勤的守在这儿等我,难道只是担心我出事?」 这会儿终于回过神来,楚昭昀连忙拉住他,「哎呀!我都忘了,卫林回来了。」 闻言,卫容骏也欢喜的笑了,挣脱楚昭昀,快步回房。 卫林一见到卫容骏,便上前单膝跪下,「爷,我回来了。」 卫容骏点了点头,上前将他扶起来。 卫邵拍了拍卫林的肩膀当打招呼,便退到房门外守着。 「爷,莫哈王子有一封书信给您。」卫林解下身上的披风,将披风摊在桌子,用随身的刀子沿着边缘划了一刀,取出藏在里面的信件,递给卫容骏。 卫容骏拆开信封,取出两张信笺——一张给他,一张给皇上。 他一目十行地看过去,便交给好奇的在一旁探头探脑的楚昭昀,不过楚昭昀的目光一触及到上头的文字,顿时傻了,表哥有必要这样欺负人吗? 「这张信笺你还是别看,这要直接送回京城给皇上过目,待皇上裁决,双方才能正式签订议和文书。」 第十四章 卫容骏走到书案后面,卫林立马过去为他磨墨,他重新为信件换了自个儿书写的信封,将两张信函放进去,封蜡,盖印,交给卫林。 欺负他看不懂不够,还要补上一脚……楚昭昀终于意识到表哥很坏心眼,根本不是他想像中体弱多病的谦谦君子。撇了撇嘴,他忍不住问:「皇上看得懂吗?」 「你以为宫中没有熟悉北辽文字的官员吗?」 楚昭昀张着嘴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当今皇上继位之后就定下一个规定,鸿胪寺的官员必须学习一种邻国的文字,而皇上最关注的是北辽和南越,因此学习这两国文字的人最多。 「莫哈王子给皇上的书信不过是双方初步达成的协议,当然,顺道讨价还价,争取更多好处,另外提出北辽的请求——每三年派十名学子前往国子监读书;至于给我的信,只是确定签订议和盟约的时间和地点。」 「爷,关于书信上的时间和地点,莫哈王子只道暂定,最后的决定由爷定夺。」 卫容骏微微挑起眉,莫哈王子不至于为了表达诚意将主导权交给他,这太冒险了,万一他与北辽某位王子勾结,借机取了他的性命,他努力为北辽寻来的和平不就拱手让给他的兄弟了吗? 卫林解释,「莫哈王子怀疑燕王在北辽有盟友。」 卫容骏明白了,「你就是为了这个原因在北辽多待了一些时日?」 「对,我在那儿打听到不少有意思的消息。北辽三王子达克骁勇善战,因此主战,这是众所周知的事,也没有人觉得奇怪,可是,在北辽诸王子当中,并非只有三王子能打能战,不过唯独三王子每一次都不会空手而回。」 「这人厉害,战无不克。」楚昭昀崇拜的道。 卫容骏斜睨他一眼,示意他闭嘴,接着目光转为阴冷,「你怀疑有人故意让他每一次都打胜仗,不只是提高他在北辽威望,增加他说话的分量,也让人相信由他带领北辽对抗大周,北辽就不会处在挨打的情况。」 卫林点头道:「这几年北辽对大周多以小规模扰边境为主,抢了财物就走,丰台和抚山军营的两位将军,只能采取不定点小规模巡视,偶尔也会对上北辽的军队,对北辽的侵扰多少有吓阻作用,因此在两位将军所管辖的边境少有让北辽军队得逞的机会。」 「北辽军队得逞的地方多为燕王府军队管辖的地方,是吗?」 「没错,不过燕王府的军队也效法两位将军的做法,不定点小规模巡视,可是偏偏如此不巧,就是没有一回对上,因此也没有人敢说燕王府的军队没有尽力为大周守边。」 「这只老狐狸!」楚昭昀忍不住脱口骂道。 卫容骏冷冷一笑,「他在北辽寻找盟友不奇怪,他看得很明白,北辽是他的敌人,但也是他可以跟朝廷周旋的最佳战友,可惜北辽的诸位王子斗得太严重了,各有各的算盘,无法全部跟他同心,而他最多只能得到三王子这种母亲出身卑微的同盟,否则,燕王还敢作梦挥师回京?」 楚昭昀想起一事,这会儿可紧张了,「慢着,若是燕王真的勾搭上三王子,燕王必能取得议和的消息,如此一来,你想顺利签定议和文书就难了。」 「所以,莫哈王子不是将议和的时间和地点交给我吗?」换言之,连莫哈王子都不确定的事,三王子想要得到消息也不容易,当然无法事先透露给燕王。 「我带了一个人回来,待爷确定下来之后,他会负责将消息传给莫哈王子。」卫林补充道。 「此事不急,卫林先让卫风回京送信,而子书五日后就去翠香楼将表妹带出来。」 「我可以将人带出来了?」楚昭昀最近被翠香楼的老鸨逼得快抓狂了,他已经准备好了等同一万两的东西准备换人,但是考虑到卫林未归,他只能继续找理由跟老鸨周旋。「这会儿你可以松口气了。」 「虽然松了口气,可是,总觉得自个儿完全摊在人家眼皮子底下,不爽!」如今行动已经很不自由了,将人带回来,他不是更寸步难行了吗? 「他们想监视你,就让他们监视,最好让他们认为领了皇差与北辽议和的人是你,我正好可以来一招声东击西。」卫容骏勾唇一笑。 离京之前,皇上特意提醒他,最好能够避开燕王跟北辽签订议和文书,毕竟他在人家的地盘上,人家可以随便找个理由捅死他,而皇上要为他讨公道还不能明着来。 「声东击西?」 「时候到了,你就会知道。还有,先去晋阳城找一间三进的宅子,最好三日内就能够搬进去,你们兄妹的关系毕竟还没有确认,男女有别,不好落人话柄。」 楚昭昀两眼为之一亮,「对哦,我怎么没想到呢?如此一来,她不好成日到我面前晃来晃去,我就不至于被她盯得死死的。」 卫容骏摇了摇头,「你会不会想得太简单了?若他仅仅安排一颗棋子,你刚刚还骂燕王老狐狸呢,你岂不是太高看他了?」 「你是说,他还会有其他安排?」 「若是我,绝对不会只安排一颗棋子,万一废了,岂不是白费功夫?」 略一顿,楚昭昀重重的叹了声气,「我越来越明白,为何我爹老教我多跟你学习,原来你也是狐狸的化身。」 「我可不敢跟狐狸相提并论,不过是换个身分,所见所想自然不同。」人总是习惯绕着自个儿思考,因此往往很难换个身分、换个立场,自是难以理解他人,又如何猜测他人所见为何、所想为何? 「换个身分……我懂,我就是没耐性,是吗?」楚昭昀做了一个鬼脸。 「好啦,你赶紧进城赁宅子。」 「我知道了,我这就进城赁宅子。」 送走了嘴巴比脑子还快的家伙,卫容骏突然感觉到疲惫排山倒海般而来,身子不由得一晃,卫林连忙伸手扶住他。 「爷,您还好吗?」 「没事,只是今日起得早,累坏了,我歇会儿就好。」卫容骏推开卫林,站稳身子,慢慢走回床榻坐下,「你也去歇着,养足精神,再去找卫邵,让他将这段时日发生的事告诉你……卫风也是,让他明日再回京。」 「是,爷。」卫林伺候卫容骏躺下来,拉好被子这才退了出去。 金石书楼是晋阳城最大的书坊,两层楼,一层卖文房四宝,一层卖书,生意可好得不得了,不过,林言姝却是第一次走进这儿。 虽然师父在燕州百姓心目中是神医,可师父总是说,头有多大就顶多大的帽子,没有身分还敢张扬,死得往往比无权无钱的老百姓还快。因此,她自幼就学会隐身在众人之中,买书专挑小书坊,不过今日为了那不知是否存在的北国,她不能不来这间金石里,云能在这样的书坊当掌柜,绝对比别人见多识广。 「掌柜,您这儿可有北国的地方志或游记?」她一定要认定北国存在,要不,人家说不定当她随便问问,连想都不想就说没有。 怔楞了下,掌柜客气道:「地方志没有,游记不确定,小姑娘不妨自个儿上二楼瞧瞧,游记皆摆右手边。」 这不就是有北国的意思吗?林言姝欢喜的点头道:「谢谢掌柜,我上去瞧瞧。」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林言姝就笑不出来了,单看书名,根本找不到关于北国的游记,若是一本一本翻阅寻找,一年的时间也没法子将这儿的游记看完。 这下该如何是好?难道就此放弃? 林言姝心神不宁的走下楼,出了书坊,完全没看见正要下马的周子毓。 「小丫头,见了人不打声招呼就跑了,这是很失礼的事,你不知道吗?」 林言姝对周遭的一切视若未睹,当然不知道某人的鬼叫声与她有关。 周子毓身手很好,转眼之间不但下了马,还窜至林言姝前面,像个凶神恶煞似的,这会儿林言姝不想站住也不行了。 看着周子敏半晌,林言姝迷惑的眨了眨眼睛,一副好像记不得在哪儿见过他。 「你这个小丫头真让人想伸手掐死算了。」周子毓真是气炸了,整个燕州绝对找不到第二个比她更不知死活的丫头! 「我们有血海深仇吗?」林言姝从来没见过像他这么暴躁的人。 周子毓怔住了,显然没有料到她会如此反应。 「虽然我是个没出息的大夫,但是对燕州老百姓好歹有点用处,四公子何必非要跟我过不去?」 第十五章 「我哪有跟你过不去……慢着,你不是认不得我吗?」周子毓的脸色缓和了,算她识相,没继续当他是陌生人。 林言姝唇角一抽,「四公子乃燕州一霸,谁会不认得四公子?」 「燕州一霸……我哪有如此蛮横不讲理?」 「你看看。」林言姝左右看了一眼。 「看什么?」周子毓看了,可是完全不能理解她的用意。 「除了四公子的人,全部的人都闪远了。」这还不是因为他是燕州一霸,人见人怕,不闪远一点,难道等着被他一时控制不住的怒火烧了吗? 周子毓的脸色瞬间又黑了。要不要直接掐死她算了? 「四公子,我还得赶回去给师父整理草药,若是没其他的事,我告辞了。」林言姝是一个对危险很敏感的人,觉得还是赶紧抽身为好,可是刚刚移动脚步,某人的情绪更激动了。 「本公子没说你可以离开,你敢走吗?」周子毓恨恨地咬牙切齿。这个丫头明明只知道惹他生气,为何他越看她越满意?还好,隔年她就要及笄了,无论如何他都要将她弄到身边伺候! 林言姝感觉情况不太妙,他干么一副好像恨不得将她宰了的样子……不不不,这种形容不够贴切,更像是想吃了她……她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觉得自个儿想太多了,要不,为何会出现如此诡异的想法?可是,这种感觉太强烈了,怎么也摆脱不了。 她努力控制想拔腿狂奔的双脚,小心翼翼的问:「请问四公子还有何指教?」 清了清嗓子,周子毓为了缓和气氛,随口问:「你来书坊做什么?」 「看书买书。」 「可是,你一本书也没买。」 「没挑到喜欢的。」 「我来帮你。」 「不必了,你能挑出什么好书……」啊,她一不留神又管不住嘴巴了。 周子毓并没有发火,还笑咪咪的提议,「若是担心我挑不出好书,你自个儿来燕王府挑好了,燕王府的书比这儿还多。」 「这位不是周四公子吗?」 楚昭昀出现得可真是时候,林言姝第一次觉得他看起来很赏心悦目。 周子毓好不容易逮到林言妹,一点也不想被其他人打扰,可是来者乃永安侯世子,他爹都不能不给面子,难道他还能不买人家的帐吗? 「楚世子,今日真是巧啊,竟然在此相遇。」 「我搬进城里了,今日有缘相遇,我请四公子吃饭。」 「应该是我请楚世子吃饭,我还盼着楚世子能够指点几招。」周子毓想到上次惨输楚昭昀就很郁闷,为此,最近他苦下功夫,立志成为燕州第一勇士,将来再来挑战大周第一勇士。 「行,今日我就好好指点你几招。」楚昭昀豪爽的搭着周子毓的肩膀,带着他往晋阳城最有名的酒楼——一品楼过去。 临走前,周子毓万分不舍的回头看了林言姝一眼,暗暗安慰自己还会有机会逮住她的。 林言姝欢喜得差一点要跟他们挥手道别,终于甩掉他了,不过乐极之后通常会发生惨事,走不到三步路她就跟个迎面而来的老妪撞上,还好对方及时拉住她,要不她定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了。 「小姑娘,对不住了。」 「没关系,是我没留意。」 老妪行了礼,急匆匆的就要走人,可是与她擦肩而过时,林言姝听见她低沉的声音传了过来—— 「容先生在对面茶楼的春字号等小大夫。」 傻楞了会儿,林言姝这才反应过来,可是老妪已经不见人影,她只好亲自前往对面的茶楼,上了二楼,找到了春字号,举起手正准备敲门,卫邵已经打开房门。 「小大夫请。」 走进厢房,林言姝看到坐在窗边的卫容骏——今日的他看起来略显慵懒,更有美男子的味道……虽然他还是易容,肤色太过暗沉,但是在她眼中,他就是美男子。 「多谢容哥哥解围。」她早该猜到楚世子不会如此好心帮忙。 卫容骏请她坐下,亲自为她倒了一盏茶,递给她,「姝妹妹今日为何进城?」 「我来医馆送药,顺道来找书。」 「喜欢看书?」 「嗯,我尤其喜爱游记,从我开始读书习字,师父就规定我每月要看一本书,不过,话本不算,师父说话本是为了给闺阁女子枯燥的日子增添乐趣用的,我不是闺阁女子,是大夫,即使只是一个蒙古大夫,但也有很多有意义的事要忙,没闲功夫耗在话本上头。」林言姝显得好哀怨,在她看来,她也需要话本增添乐趣好吗? 「你师父对你的管教是不是很严格?」 她摇了摇头,「除了要求我要胸有点墨,为人处事不愧天地,师父对我的管教相当宽松,要不,也不会将我养得像只猴儿似的。」 卫容骏忍俊不住噗哧一笑,她真的很特别,又很可爱,哪个姑娘会如此坦率说自个儿是猴儿? 林言姝腼腆的一笑,「我教容哥哥笑话了。」 「不会,你这样很好。」 这是错觉对不对?为何她觉得容哥哥的目光中有一种令人心慌的热度?不行,她感觉快不能呼吸了,还是赶紧转移话题,「对了,不知道容哥哥是否听过北国?」 卫容骏讶异的挑起眉,「那是位于北辽北方一个很小的国家,大约二十年前为了讨生活向北辽乞和,如今少有人知道北国,只知道在北辽北方有一个位于高地的部落,北辽当地称之寒地。你是如何知道北国?」 林言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不过随口一问,没想到容哥哥不但知道北国,还知道得如此详细,若是一开始就问容哥哥,她就不用头疼了。 「那日听闻师父提起北国,听说那儿有各种能入药的奇花异草,我很感兴趣,于是想寻找关于北国的书册,可是刚刚在金石书楼瞧了一会儿,见到不少游记,却不知道从何找起。」她还不能确定容哥哥体内的毒是否与北国有关,只能拿师父当借口一用。 「北国已经不存在了,燕州只怕找不到关于北国的书册。」 「若是从北辽的游记里面寻查,能否找到关于北国的记载?」 「有关北辽的游记,通常不会提起北国。」 林言姝丧气的垂下肩膀,「难道没有其他法子吗?」 「我有关于北国的书册,可是不在这儿,在京城。」 顿了一下,转眼升起的希望又幻灭了,林言姝有气无力的道:「我没法子看了。」 「你可以跟我一起回京啊。」卫容骏状似随意的道。 半晌,林言姝讷讷的道:「容哥哥真爱说笑。」 「若是你想去京城,我可以安排。」他不应该生出这种念头,可是很奇怪,「跟我一起回京」这句话就这么不经意的脱口而出,这份渴望就在他心里扎了根,他担心她待在这儿受人欺负,就像今日,若非遇到他,她要如何脱困? 「可我又不是一个人,我有一大家子的人。」 「就是一大家子的人,我也能应付。」 林言姝顿时舌头打结了,无论容哥哥与楚昭均有何关系,单看楚昭昀世子的身分,助他们一家子的人在京城安居乐业也绝不是问题。 「不急,我还没有要回京,你可以慢慢想。」 林言姝觉得很苦恼,她想为容哥哥解毒,可是没想过离开燕州,而师父呢?应该也没有想过吧?!师父在夫君病逝之后,被冠上克夫之名,被赶出夫家,最后随着寡母回到母亲的家乡陈家村。陈家村很纯朴,收留她们母女,从此陈家村也成了师父的责任,师父教导村民种植草药,帮助村民的日子越过越好…… 总之,陈家村对师父而言是一个像家的地方,师父也说过,家是一个人的根,舍弃了,就什么都没了。 【第七章 楚昭昀干的好事】 为了应付周子毓,楚昭昀折腾了整整一日,待隔日醒来,恢复精神,方才急匆匆的找卫容骏算帐。 「你是不是看上那个小丫头?」 楚昭昀简直是永安侯上身了,平日父亲如何训他,这会儿他就依样画葫芦的训卫容骏,可惜卫容骏不是他,而镇南侯更不是永安侯,卫容骏见了只觉得好笑,小娃儿穿大人的衣服就是这种感觉。 「小大夫费尽心思为我解毒,难道我不应该替她解围吗?」 「你一向不喜欢多管闲事。」昨日在茶楼见到周子毓纠缠林言姝,他也觉得应该出面助她脱离魔掌,可是想想,她一个还未及笄的丫头,周子毓想对她下手也没必要急于这时,最多就是摸个小手,调戏一下,应无大碍,他们来到人家的地盘,若非紧要关头,还是别起正面冲突。没想到,他刚刚这么想完而已,表哥就命令他出面解围,也不容他反驳。 第十六章 「这只是举手之劳。」 「你有更重要的事,为了一个小丫头冒险,并不值得。」 「这个小丫头是我的恩人。」 楚昭昀不以为然的轻哼一声,索性直截了当的说:「别忘了你自个儿的身分,当今皇上唯一胞姊安宁长公主的独子,你就是娶公主也成,更别说皇上都开口了,京城的贵女任你挑选。」 「明知道自个儿是破身子,还要糟蹋人家贵女,我可做不来。」 「你不娶贵女,也不可能娶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而且她还是个医者。」医者没有什么不好,只是医者就免不了往他人身上摸来摸去,一个姑娘家往别的男人身上摸来摸去,这象话吗? 「若是教蒋太医听见了,以后你别想求他治病了。」 楚昭昀一想到蒋太医自高自傲的样子,不由得抖了一下,还好他很快就想到一件事,他可没有批评医者的意思,不过是觉得姑娘家不适合行医。 「你别转移话题,以后你离那个小丫头远一点,别再对她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你真的想太多了,我对小大夫只有感激之情。」 当他是三岁孩子吗?楚昭昀没好气的翻了一个白眼,「若是单单对她只有感激之情,见到周子毓对她纠缠不清,就不会流露丝毫愤怒。」 不认识表哥的人,总以为他脾气很好,因为他总是笑得很温润,可是相处久了就知道,这是一种习惯、一个面具,唯有心情起伏很大的时候,他的情绪才会显露出来,不及眼底的笑容会消失不见。 这一次卫容骏没说话了。昨日他确实很愤怒,恨不得冲过去将姝妹妹护在身后,可是他不行,这令他难受,完全无法控制情绪,索性直接命令子书将周子毓弄走,免得他失控出手修理人。 叹了口气,楚昭昀在炕上坐下,好好的跟他讲道理。「你应该看出来了,周子毓只怕早就盯上那个丫头,而他是个我行我素的小霸王,只有他不要,没有他要不起的。虽然燕王和周子曜管得住他,可是一旦他认定了,打死他,他也绝不会松手,最后只怕连燕王都会允了他,接着便会以贵妾之礼纳那丫头入府,如今他不过在等对方及笄。」 「小大夫不会委屈自个儿当妾。」 「你也知道她不会委屈自个儿当妾,你就不应该想着她。」表哥身分比燕王的嫡么子更为尊贵,更不可能许她正妻之位。 卫容骏想否认,他没有想着她,可是话到了舌尖,如何也说不出口,就算说了,连他自个儿都不信,不过即便如此,又如何? 「你放心,若她知道我的身分,只怕急着跟我划清界线。」他苦笑道。 他看得出来她骨子里很骄傲,这是因为她师父的关系,她师父就是教导她成为一个为自己感到骄傲的人,好教她站在周子毓这样的权贵面前,也不会自觉矮人家一截。 楚昭昀不以为然的撇嘴道:「若你能许给正妻之位,你想甩也甩不掉她。」 「你太小瞧她了。」 「我并非小瞧她,而是深信人性如此。」无父无母的孤儿翻身成为侯爷夫人,还是尊贵一得就是公主也不敢得罪的侯爷夫人,谁能拒绝得了这样的权势诱惑? 卫容骏懒得争论,只是提醒他,「别在她面前说溜嘴我的身分。」 楚昭昀抗议的瞪大眼睛,「我藏住你都来不及了,如何会说出你的身分?」 「这儿的事情了结以后也是一样。」 略一顿,楚昭昀不解的皱眉,「这是什么意思?」 「只是教你管好嘴巴。」 「这儿的事了结之后,我们各据一方,见上一面都不容易,想说也没得说。」 「这世上的事很难说。」 卫容骏不认为周子毓可以蛮横到无法无天,林言姝在燕州可不是一般市井小民,惹火他们师徒了,很可能引发民怨,这不是燕王可以容许的事,但是子书说对一事,周子毓性子执拗,只要他对林言姝纠缠不清,林言姝不进燕王府,名声也会被他搞臭了。无论如何,他还是说服姝妹妹去京城比较妥当。 眼睛微微一眯,楚昭昀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是不是准备将林言姝带回京城?可是,他应该不是那种会自擅麻烦的人…… 看不出来,想不明白,楚昭昀索性转向卫邵,想从卫邵身上打探消息,不过卫邵很机灵,好像在欣赏景色似的看着窗外,明摆着不愿意卷入此事之中。 「你是不是应该去翠香楼接人了?」卫容骏转移话题。 甩了甩头,楚昭昀懒得伤神了,反正他的事还没了结,表哥这边再慢慢打探。 「明日一早去接人。」 「东西都准备好了?」 楚昭昀一想到准备的东西,笑得又得意又邪恶,「我为了这样东西可是费了好大的功夫,若能亲眼看到燕王的反应就太值了!」 见状,卫容骏好笑的摇摇头,「我想,你还是先盘算一下,老鸨会不会同意让你用准备的东西替换一万两?」 楚昭昀信誓旦旦的拍着胸膛,「没问题,她一定会接受。」 「若不接受,燕王就会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你就真的只能拿一万两赎人了。」 「不会,她不想接受,我也会教她接受。」 「你准备来硬的?」 瞪着双眼,楚昭昀很不服气的道:「难道我只懂得用拳头吗?我只要按着你所言,给她分析利害得失,教她看明白就成了,何必来硬的?再说了,这也没让她得罪燕王,只能说是我太狡猾了,她何乐而不为?」 「这要看你拿出来的是什么东西。」 楚昭昀嘿嘿笑得挤眉弄眼,「你放心,保证教她两眼一亮。」 卫容骏若有所思的挑了挑眉,随即一笑,「好吧,尽快将这事解决就是。」 「你不好奇?」楚昭昀满怀期待的看着他,等着宣布答案后得他夸赞。 「你还是先将人带出翠香楼吧。」 楚昭昀抗议的撅嘴,「你对我也太没信心了。」 「我喜欢先做了再说。」 算了,楚昭昀摆了摆手,「知道了,你等着好消息吧。」 隔日,周子曜从翠香楼老鸨那儿得知发生什么事,连跟老鸨发脾气的闲功夫都没有,急匆匆的赶回燕王府,将楚昭昀干的好事报与父亲知晓。 「什么?十本春宫册?」燕王激动得连手边的茶盏推倒在地也没有察觉。 这会儿周子曜反倒冷静下来,命小厮收拾碎片,重新沏了一盏茶,亲手奉上,「事已至此,父亲还是先平静下来。」 是啊,此时急也没用。燕王喝了茶,缓口气,努力平静的问:「这是怎么回事?」 「楚世子以十本春宫册替换一万两银子,逼着艳娘让他带人走。」 「十本春宫册就想替换一万两银子?」 「刘萧的春宫册一本值千两,十本正是万两。」 「刘箫……大周最有名的御用画师?」 周子曜点了点头,「刘箫擅长人物画,尤其他笔下的春宫册更是贵公子们的珍藏,不过,除了亲近之人,就是捧着千两寻上门,也买不到他的春宫册,也因此他的春宫册在权贵富贾之间值上千两。」 燕王脸色一沉,不能不承认楚昭昀这个算盘打得好,教他刮目相看。 「艳娘就这么轻易放人了?」 「楚世子不但给了十本共价值万两的春宫册,还给翠香楼每位姑娘各两匹江南的绡纱、两匹江北的羽纱,加上京城香妃阁的胭脂水粉,这些是谢礼——答谢翠香楼韩嬷嬷多年来对其妹妹的养育之恩。」韩嬷嬷也就是老鸨艳娘。周子曜冷冷一笑,「于情于理,楚世子都站得住脚,再说了,比起一万两,艳娘应该更喜欢楚世子的谢礼,如何拒绝得了?」 半晌,燕王气笑了,「我倒是忘了艳娘也有自个儿的算盘,若是本王太计较了,岂不是说本王惦记人家的一万两?还有,楚昭昀这个小子比我想象的还要机灵。」 「这也无法改变永安侯的嫡女曾经生活在妓馆的事实。」周子曜可不认为他们在这事上一点好处都没有。 「这一点楚昭昀难道不知道吗?不过,他不是花银子赎人,而是送礼答谢养育之恩,说出去就是不一样。」 燕王觉得很可惜,原本紧咬着这件事,以后与永安侯见了面,可以不时藉此狠踩一脚。 「在我看来都是一样啊。」永安侯嫡女永远抹不去待过青楼的印记。 燕王摇了摇头,「这是卖身与不卖身的差别。」 第十七章 怔楞了下,周子曜终于明白了,「这个楚昭昀还真是滑头!」 「本王也真是小瞧他了。」 「不过,至少将我们的眼线送到他身边。」 这一点燕王一直都很确定,楚昭昀不会撒手不管翠香楼那个丫头,只是,楚昭昀连卖身与不卖身都划分得如此清楚,可见他详细查过翠香楼,还知道燕王府与翠香楼的关系,因此从翠香楼出来的人,无论是否与楚家有血缘关系,楚昭昀都会多一分心思。 「你以为楚昭昀不会防备吗?虽是嫡亲妹妹,不能不带回京,可终究不是一起长大的,他肯定信不过她。」 「原来如此,难怪他要搬进大一点的三进宅子。」周子曜微蹙着眉,「这颗棋子对我们来说,岂不是没有多大的用处了?」 燕王自得意满的扬起眉,此事他早有安排,「本王已让人跟晋阳城的人牙子都打过招呼了,本王的人可以藉此机会送进去。」 周子曜恍然大悟的拍手道:「对哦,无论他是否急着回京,总要安排几个丫鬟婆子伺候妹妹,而他带来的人全是侍卫,也只能从晋阳城的人牙子手上买人。」 「本王的人只要送得进去,多多少少可以打探点消息,就怕……」燕王若有所思的用手指敲打几案。 「父亲觉得哪儿不对吗?」 「本王越想越不对,皇上将议和的事交给永安侯世子,会不会太大胆了?」燕王是个多疑的,如今牢牢将楚昭昀放在眼皮子底下,又担心会不会将此事想得太简单了,不过最重要的是,楚昭昀这个人实在禁不起琢磨。 「父亲不是说他背后有永安侯府和宁国公府吗?」 「没错,皇上若是用他,必然是因为他背后的永安侯府和宁国公府,不过比起这两家的权势,皇上更看重个人的本事。你可知道皇上最令百姓称赞的是什么?是许多农家出身的子弟皆能在朝堂上冒出头,而楚昭昀真有本事让皇上放心交付重任吗?虽然这次他的反应很机灵,然而这段日子你们经常往来,应该也看得出来,他有武将的勇猛,却少了文官的干练和细腻。」 「他确实拳脚比脑子灵活,可是比起同年的小四,他老成多了。」 一提到自家王府的小霸王,燕王的火气就冒上来,「小四就是个被你娘宠坏的孩子,京中找不到几个权贵子弟比他没出息的,如何能将他跟永安侯一手教出的独子相比?」 「父亲不如将小四送到军营磨练。」 「若是你娘舍得,我早就将小四送到军营了。」慈母多败儿! 「小四若自个儿想去军营,娘就管不了了。」 「可能吗?」燕王冷哼一声,摆了摆手,思绪又绕回楚昭昀身上。「在权贵子弟当中,楚昭昀算得上是佼佼者,也难怪永安侯只有一个儿子还得意扬扬,可是我看他还是太稚嫩了,皇上那双毒辣的眼睛又岂会看不出来?」 仔细想想,周子曜倒是想起一事,「对了,我第一次带他去翠香楼时,他还浑身不自在,当时我觉得好笑,十八岁了,难道没去过青楼吗?」 燕王抚着下巴琢磨道:「当今皇上用人大胆,却非冒进之辈,单从这些年科举入了一甲的人的年纪就知道了,绝大部分都在三十左右。」换言之,皇上也不会大胆启用年少轻狂之辈。 「若是如此,皇上派来与北辽议和之人,不可能是楚昭昀。」略一顿,周子曜有个猜测,「有没有可能皇上还未派人前来议和?」 「不,本王刚刚收到北辽传来的消息,莫哈王子与大周派去的人已经搭上线了,皇上确实瞒着朝中大臣暗中进行与北辽的议和,可是,若非楚昭昀负责,是谁?」 「父亲是怀疑另有其人?」 「自从皇上有意与北辽议和的消息传来,本王在京里的人就盯紧皇上的一举一动,也特别留意京城往来燕州的人,而今最有可能的人就数永安侯世子没错啊……」 略一思忖,周子曜又有个想法,「有没有可能楚昭昀身边有个皇上属意的谋士?」 怔楞了下,燕王激动的击掌道:「这就对了!皇上看中楚昭昀背后的永安侯府和宁国公府,可是又不放心楚昭昀担此大任,索性在他身边安排一个谋士,而这次他能使出十本春宫册替换一万两的计谋,必是此人出的主意。」 周子曜懊恼的道:「这是我的疏失,我没有仔细查探楚昭昀身边的人,这会儿我立马派人查清楚。」 「不必了,我的人安插进去后,自然可以查清楚,若是你出面,很容易惊动他们。」 「若是楚昭时真有防备,父亲的人恐怕也不容易查清楚。」 虽然大动作的监视容易打草惊蛇,但如今朝廷与北辽的议和已近在眼前,也顾不了太多了。燕王决定道:「今日起,凡是进出那间宅子的人全部盯着。」 旭日已经东升了,等候的人却迟迟没有现身。 林言姝担心的来回踱步,容哥哥出了什么事?难道体内的毒又发作了?不对,天气渐渐热了,寒毒不会发作,除非把容哥哥关在冰窖里面。 可是,若非体内的毒发作,容哥哥为何约了她却不现身?看样子,容哥哥必是遇到危险或意外,否则不会教她在这儿空等。 怎么办?别说她不知道容哥哥身在何处,知道了,她也不能上门打探,因为他们是不相干的陌生人。 此时担心着急也没用,林言姝决定先回去等着,相信容哥哥必会想法子联系她。 回到家,林言姝蔫蔫的直想爬上床,可是看到应该摆在花瓶里的杏花跑到几案上,她整个人好像被针扎了似的跳了起来,转身便往外冲。 「迎夏!迎夏……」林言姝简直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 「丫头,迎夏在厨房。」陈婆婆——林雨兰的母亲正跟林嬷嬷在廊下做针线。 「哦……婆婆针线别做太久了,小心眼睛。」说话间,林言姝已经冲进厨房。 「姑娘回来得正好,我给姑娘做了芙蓉糕,再一会儿就要起锅了。」 虽然迎夏是林雨兰买回来盯着……不是,伺候林言姝的丫鬟,可是在这儿没有主仆之分,而迎夏显然更喜欢研究吃食,经常钻进厨房缠着张婶学习厨艺,也因此林言姝依然是一只喜欢四处乱跑乱窜的猴儿。 「你是不是将我花瓶里面的杏花打翻?」 「我见姑娘天未亮就赶着出门,便直接进了厨房,今日还未进过姑娘的房间。」 「真的?」 迎夏抗议的嘟着嘴,觉得她太偏心了,「姑娘为何不问那几只小东西?我看是它们干的好事吧。」她说的是那些老鼠。 「对不起,我错了。」林言姝说完急忙转身往外走。 因为师父有言,自个儿的房间要自个儿打扫,因此迎夏再怎么受不了她房间乱七八糟,也不敢乱动房里的东西,这会儿她不过是想确认自个儿的猜测——容哥哥来过……不,应该说容哥哥在这儿,而这儿最容易藏身的地方莫过于庄子后方的草药林。 进了草药林,林言姝像只鸟儿的穿梭其间,寻找卫容骏的身影。 「姝妹妹别急,我不会跑掉。」 猛然停下脚步,林言姝转身看着不知何时站在身后的卫容骏——他笑得很温润,令人如沐春风,使得易容之后看起来暗沉的面孔都亮了起来。 林言姝欢喜的对他展颜一笑,「容哥哥为何跑来这儿?」 「对不起,今日来此的路上出了点事,耽搁了,便改往这儿来。还好你这丫头机灵,看出来我将花瓶里的杏花放在几案上的意思。」 「迎夏不会轻易动我房里的东西。」 「抱歉,今日出门未带上杏花,不得不就地取材,更动你房里的东西。」 「没关系,容哥哥可以随意动我房里的东西……不是,我是说,只要容哥哥有需要,随时可以动我房里的东西……不是,哎呀!总之这是小事,容哥哥别放在心上。」林言姝懊恼的想咬掉自个儿的舌头,为何有一种越描越黑的感觉?哪有姑娘邀请男子随时进她闺房的? 他不该取笑她,可是她想跺脚尖叫的样子太可爱了,卫容骏忍不住就笑了出来。 「我给容哥哥沏盏茶,容哥哥跟我来。」转移话题向来是化解尴尬最好的方法,林言姝赶紧将卫容骏带到药材房的香茗室。 第十八章 虽然药材房是为了存放药材而建的,可是讲究生活品味的林雨兰硬是给药材房添了其他用处——看书、喝茶、小憩……单看这儿就知道林雨兰也是花样很多的人,再看看她一手养大的林言姝古灵精怪的,这些都不奇怪了。 香茗室位于角落,有两面是窗子,窗外种了橘子树,显然有遮荫之意。 「没想到这个草药林如此之大。」虽然子书将她掳去为他治病的那一日,卫邵就夜探此地,还绘制成图,他就知道这片草药林很大,可今日见了还是很意外,若非他懂草药,很可能会在这儿迷了路。 「师父每月都要去福恩寺山脚下给穷困的老百姓义诊、施药,若是向医馆买药,本钱太大了,索性自个儿种草药,自个儿炮制药物,自个儿做药丸,还可以卖给医馆,如此一来,也不怕没银子给老百姓义诊。」 卫容骏赞许的点点头,「你师父是个有大智的人。」 「师父说,行善是好事,但为此饿死自个儿,好事就变成了蠢事。」 「是啊,尽人事,听天命。」 林言姝给卫容骏煮了姜黄茶,卫容骏平素不喜欢这个味道,可是也不知道是不是林言姝煮得特别好喝,喝了一盏之后,他又要了一盏。 「容哥哥今日有事?」虽然他没有明说,但是不能依约到半月坡,可想而知必有不能现身的理由,此种情况下,他还坚持来见她,相信必有重要的事。 卫容骏从怀里取出一本薄薄的册子,递给她,「我让人寻遍了燕州,只能找到这本关于寒地……也就是北国的游记,不知里面是否提及你感兴趣的奇花异草。」 林言姝闻言两眼一亮,连忙拿起册子翻开,细细读来。 卫容骏情不自禁的看着她。严格说起来,她还稚气未脱,可是那股洒脱奔放的朝气却衬得她比娇媚的女子更艳丽动人。 林言姝看了一页就放下,脸上喜不自胜。单从第一页的文字描述,说不定文中会提及那种生长在极寒之地的毒草或毒虫。 卫容骏收回心猿意马的思绪,正色道:「如何?」 林言姝欢喜的点点头,「我想应该有,晚上再慢慢研究。」 「不要晚上看书,容易伤了眼睛。」 「我知道,不会看太久。」 「你对寒地若是真的很感兴趣,只能进京了,姑且不提我那儿,京城因为齐集各国商贾,他们或多或少会带上家乡的书册,有些大书铺会花几两银子买下,以大周文字重新书写好向学子或其他地方的商贾兜售。」 林言姝挣扎的咬了咬下唇,「师父不进京,我就不能进京。」 「我可以安排你们一家子的人在京城落脚。」 林言姝摇了摇头,「师父恐怕不想进京。」 「这是为何?京城也可以行医啊,我为你们准备一间医馆。」 「师父说京城那种地方麻烦很多。」 那日容哥哥提起进京的事,她就拐弯抹角的打探师父会不会想去京城,结果师父想也没想的摇头,然后给了这么一句话。 她听不太明白,师父就告诉她,达官显贵越多的地方,斗争越严重,街上的铺子想要平平安安的做生意,背后通常得有靠山,而他们这种没权没势的人去了那儿,很容易成了人家口中的肉包子。她那时开玩笑说,他们好歹认识永安侯世子,不算没有靠山,师父却道,如此一来问题更大了,他们不小心就会卷入权贵之间的争斗,死得更快。总之,师父就是觉得京城太富贵太繁华了,不适合他们这样的小人物。 「有我在,没有人会找你们麻烦。」 「师父喜欢自由自在。」 「你不是有个师弟吗?医馆平日可以交给你师弟啊。」 「虽然师父说师弟可以独当一面了,可是师弟总觉得自个儿还不足,坚持跟在师父身边,要不师弟早就去了晋阳城的同仁堂当坐堂大夫。」 「你何不问问你师父的想法?」 略微一顿,林言姝点点头,「好吧,我再寻机会问问看,不过,师父不喜欢京城。」 「若你很想去京城,你师父会不会改变心意?」卫容骏突然觉得自个儿好像诱拐小姑娘的人贩子,可是,若她抱着随兴的态度,去也成,不去也成,她师父如何愿意离开熟悉的燕州? 若是她苦苦哀求,师父会答应吗?林言姝感觉有信心了,「我试试看。」 【第八章 毒是寒心草】 「明知最近连在屋子里都不得安宁,你还四处乱跑。」楚昭昀半眯着眼睛打量卫容骏,可是看了半晌,他依然是一贯冷淡的面孔,看不出哪儿不对劲,不过,他总觉得他心情好得不象话,实在不符合他们此刻的处境。 虽然早知道搬到城里,等于是在人家的眼皮子底下,行动更不自由,可是最近这几日,他感觉到监视的人更多了,看样子好像要他们插翅也难飞。 卫容骏优雅的拿起茶盏喝了一口,不慌不忙的道:「我觉得最近身子好多了,应该活动一下筋骨,便带着卫邵去打猎。」 楚昭昀两眼顿时迸出热烈的光芒,「你去打猎为何不找我?我也好久没有活动筋骨了,觉得身手大不如在京中之时。」 「多了你,更惹人注目,何况你如今还有个妹妹要照顾,你还是多陪陪她。」 这几日卫邵出门也察觉到情况不对,燕王府如今监视的范围扩大到进出此地的人,这意谓什么?燕王已经怀疑子书身边另有高手,可不知是谁,索性全部监视,而这也表示燕王从北辽那儿确定议和一事了,要不,明知道如此大动作派人监视,势必惊动他们,燕王何必如此呢? 如今他想见姝妹妹不似先前容易,只能假借狩猎将人引至林子,而他趁机从林子的另外一边脱身,待他让妹妹那儿返回林子,卫邵那已经猎了两人的战利品。不过,他们能顺利唱这么一出戏,也多亏对方并非高手—— 即使燕王府监视他们每一个人,但主力还是放在子书身上。 一提到那位妹妹——余芝晴,楚昭昀就想皱眉,还有,不忘先来一句,「她还不是我妹妹。」 「除非你有证据,要不她就会成为你妹妹。」 眼前情况看来的确如此,楚昭昀才会如此郁闷,这个妹妹真的很令人不满,「那个丫头规矩不好,老是往前院跑,我是不是应该给她请个教养嬷嬷?要不,回了京城她还是如此没轻没重,岂不是教人笑话吗?」 「回到京城,她就不必老往前院跑了。」 「对哦,回京城就不必监视我了,可是,监视我也不必老往前院跑,外面不是还有人盯着吗?」 卫容骏微微挑起眉,「你以为她老往前院跑是为了监视你吗?」 略一顿,楚昭昀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了,「难道她勤跑前院是为了……燕王已经发现你了吗?」 「燕王原本就是个多疑的人,再三琢磨,必然觉得单凭你的阅历不足以担议和重任,且你还机灵的以谢礼替换赎身银,因此他推断你身边另有高手。」 「那个丫头来前院是想查清楚你这位高手的身分?」 「她只要确定有我这号人物就够了,至于我的身分就无须她去调查,毕竟她得到的消息都是从你这儿来的,燕王敢相信吗?」 闻言,楚昭昀气呼呼的道:「就算我们没有一起长大,但我们是真正有关系的一家人,她怎能帮着外人对付我?」 「你也不必怪她,若非不得已,她应该也不愿意胳臂往外弯。」 「不得已?」 「你自个儿想想看,若是翠香楼白养她十三年,她暗中帮忙打听消息,倒也不为过,毕竟没有危害你的生命,可是,翠香楼因为她而得了价值一万两的好处,她与翠香楼已经没了情分,她何必替人做这些事,由此可知,燕王府手上必有可以威胁她的东西。」 楚昭昀点了点头,「可是,燕王府手上能有什么可以威胁她的东西?」 卫容骏双手一摊,「不知道。」 想了想,楚昭昀实在不解,「这没道理,她能有什么把柄落在人家手上?」 「你去问她啊。」 楚昭昀赏他一个白眼,这可能吗? 「若没有意外,她就是你妹妹了,你还是要对她好一点。」虽然卫容骏还没出现在余芝晴面前,未亲眼看见楚昭昀如何对待这位妹妹,可是从他说话的口气和眼神,不难想象他以何种态度面对她。 第十九章 「我只要想到她是燕王府的眼线,浑身就不自在。」若是可以感觉到他们之间有血缘关系存在,他也许还会舒坦一点,偏偏他看她就是个陌生人,无论如何也生不出亲近的心情。 「你真心待她,说不定有一日她就会坦诚相告。」 此时,洪兴的声音传了进来—— 「晴姑娘又给少爷送点心吗?」因为余芝晴还未认祖归宗,楚昭昀让所有的人都暂时唤她「晴姑娘」。 「是,哥哥在吗?」 「少爷在,不过……」 「洪兴,请妹妹进来。」楚昭昀原本想直接走出去将人打发走,可是在卫容骏的目光指示下,也只能让人进来。 「是。」洪兴推开书房的门,侧过身子。「晴姑娘请。」 余芝晴行礼致谢,下意识的深吸一口气,迈开步走进书房。 「对不起,我打扰哥哥了。」余芝晴打量的瞄了四下一眼,很快就看见坐在炕上的卫容骏,不过,她不好盯着人家看,赶紧将目光收回来。 「没关系。」顿了一下,楚昭昀百般不愿的介绍,「这位是容先生,爹的谋士,此次爹特地请容先生陪我来燕州,帮我出谋划策,这次我能顺利将你从翠香楼带出来,可以说是容先生的功劳。」 「小女子谢谢容先生费心了。」余芝晴行礼的同时,借机仔细打量卫容骏——大约三十岁,黑黑的、痩痩的,不过笑容温润,看起来很有学问。 「晴姑娘客气了,我也是奉命行事。」 「我给哥哥准备了一些点心。」余芝晴将手上的食盒放在一旁的几案上,「我不知道容先生在这儿,准备得不够多。」 「不打紧,容先生不吃甜食……妹妹以后别进厨房了,你可是金枝玉叶的侯府千金。」 「我……我整日闲着没事,觉得自个儿一点用处都没有。」余芝晴其实想请求他早点回京,待在晋阳城,她总觉得很不踏实,不知道下一刻会不会又被送回翠香楼。 「接下来你有得忙了,我会给你请个教养嬷嬷,待规矩学好了,我们再回京。」他们不能此时回京,就不能不找理由让他们继续待在这儿,想来想去,也只能在余芝晴的教养上大作文章。 余芝晴怔住了,不知如何反应。 「哥哥并非挑剔你的规矩,只是回了府里,规矩很大,而且以后常有机会见到贵人,规矩礼仪不能不讲究。」 回过神来,余芝晴略带心急的道:「是,可是,不能回京再学习规矩礼仪吗?」 「回了京,你就要忙着各处的赏花宴,再来学习规矩礼仪太慢了。」 「公子,这儿毕竟不是京城,很难找到合适的教养嬷嬷,还不如早点带晴姑娘回京,可以先安排住在庄子上,请宫里的嬷嬷教导规矩礼仪,三个月后再回府。」卫容骏刻意压低声音道。 楚昭昀看了卫容骏一眼,状似左右为难的皱着眉,过了一会儿,方才看向满怀期待的余芝晴道:「好吧,若是半个月后还找不到适合的教养嬷嬷,我们就起程回京。」 余芝晴略略松了口气,连忙行礼告退,就怕楚昭昀又改变心意。 闲杂人一离开,楚昭昀就不高兴的抱怨了,「我真不知你在想什么,人家已经怀疑我身边另有高手了,你也不避一下。」 「若真的只是谋士,何必藏着掖着?」 张着嘴巴半晌,楚昭昀不甘心的道:「是啦,是不该藏着掖着,可是,若他们派人进京查你的底细,这可怎么办?」 「你可能不知道我爹身边有个很厉害的谋士——荣先生,年长我十岁,而我因为易容的关系,看起来也有三十,差距缩小,应该混得过去。」他以谋士的身分随着子书来燕州,当然是经过事先考量、安排,要不,当贴身侍卫更方便他行事。 眨了眨眼睛,楚昭昀像在作梦以的道:「原来你早有安排。」 「镇南侯走遍大江南北,在各地都有人脉,永安侯向镇南侯借人,安排荣先生跟着你来燕州,这很容易取信于人。」 「你口中的荣先生此时在哪儿?」 「他应该还在江南吧。」 「他会不会突然跑回京城害你露了馅?」 「若非亲信,很难见到我爹身边的亲信。」换言之,荣先生有事回京,也不会暴露在人前,且爹身边的谋士另有居所,不会出现在宁国公府,更不会跑去安宁长公主府。 这会儿楚昭昀终于放心了,不过,又忍不住抱怨了,「这些事为何不早点告诉我?来了燕州,我成日提心吊胆,就怕人家挖出你的底细。」 「我只是谋士,还是永安侯安排在你身边的谋士,我们的关系不会太亲近,若是你在燕王府二公子面前提起我,反而不妥。」 说白了,他是防着子书藏不住话的性格,若是害他提早曝光,让燕王府有更多时间仔细查探,反而麻烦。 楚昭昀撇了撇嘴,不就是嫌弃他不够狡猾,会不小心教人套出话来……好啦,这是事实,没什么好抱怨的,可是却不能不抱怨,「如今你将自个儿暴露出来,我怕燕王会对你动了杀机。」 「燕王是个聪明人,他要杀人,也不会挑在自个儿的地盘上,这不是给皇上出手的理由吗?」卫容骏摇了摇头,信誓旦旦的接着道:「这笔买卖划不来。」 「说来若是在燕州死了人,皇上就可以收拾他,皇上不是早就可以出手了吗?」 「燕州不是没死人,可是永安侯府乃权贵中的权贵,永安侯府的侍卫更是从战场上踩着敌人的尸首活下来的,盗匪见了都要让路,谁敢跟永安侯府过不去?」 这会儿楚昭昀懂了,说白了,永安侯府太有价值了,皇上很好拿来作文章,小事也可以搞成大事。 这一刻他完全可以体会他爹的苦口婆心,难怪教他跟在表哥身边要多看多学,表哥看得就是比他透彻……他真的不必担心,除了身子不好,表哥比他还懂得如何保命。 「待我们出了燕州,你再来担心能不能活命的问题。」 楚昭昀顿时呆住了,刚刚放松下来,一颗心又提上来了,这是耍着他玩吗? 卫容骏显然知道他在想什么,笑了,转而道:「对了,你要上哪儿找教养嬷嬷?」 狠瞪一眼,楚昭昀不再纠缠先前的问题,想当然的道:「燕王府不是这儿的地头蛇吗?也只有燕王府知道上哪儿找教养嬷嬷。」 卫容骏点头表示同意。 「你认为燕王府会帮我找教养嬷嬷吗?」 「你又不是真心想找教养嬷嬷,燕王府何必费此心思?不过,至少会做个样子,免得让人以为他们急着要你离开燕州。」 楚昭昀很不服气,「谁说我不是真心想找教养嬷嬷?」 卫容骏一笑置之。 「你不认为余芝晴需要教养嬷嬷好好调教个一年半载?」 「你也不必过于担心她的规矩礼仪,回了府,姑母自然会给她安排最合适的教养嬷嬷和大丫鬟,假以时日,她总会认清楚自个儿的身分以及该以何种姿态对人对事。」 卫容骏不好泼楚昭昀冷水,但在他看来,余芝晴终究是翠香楼养大的,如何谄媚讨好人已经刻在她骨子里,属于永安侯嫡女该有的骄傲和骨气,她一辈子也学不来,唯一庆幸的是,她还未沾染青楼女子的风骚俗媚,教养嬷嬷还好调教。 顿了一下,楚昭昀苦笑道:「但愿如此,要不,我娘可要伤心落泪了。」 看着这几日从游记上一一摘录下来的奇花异草,林言姝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用朱墨将「寒心草」圈了起来。 「这可真是神奇!」林雨兰难得在大白日找人,「迎夏说你这几日乖得像只蚕宝宝,整日待在房里,我还不相信,没想到竟是真的!」 林言姝抬起头来转向房门口,抗议道:「师父,难道不能说我乖得像绵羊儿吗?软绵绵的蚕宝宝看起来嚼心又没骨气,我不喜欢。」 林雨兰走进房间,给她一颗栗爆,「你这丫头的脑子是如何长的?这是你应该关心的焦点吗?」 林言姝双手抱着头,很委屈的道:「我不管啦,我不喜欢当蚕宝宝。」 林雨兰忍不住翻白眼,「不喜欢当蚕宝宝就别窝在房里。」 「我有要紧的事嘛。」林言姝松开手,拿起游记,拉着林雨兰在炕上坐下,「师父,你可曾听过寒心草?」 「寒心草?」 林言姝将游记递给林雨兰,「我在这本书上看见的,寒心草生长在寒地……就是北国的高山上,此种毒草很特别,不会教人立即死亡,而是让人慢慢冷死。」 第二十章 「慢慢冷死?这可稀奇了。」林雨兰打开书册,翻到林言姝用枫叶做记号的那一页,细读上面的叙述,不得不赞叹一声,「这世上真是无奇不有。」 「师父以前没听过寒心草吗?」 林雨兰摇了摇头,接着道:「你认为容先生体内的毒是寒心草?」 林言姝非常肯定的点点头,可是脸上一点开心的感觉也没有。「虽然找到了,但是就此书所言,此毒无解,最终难逃一死。」 林雨兰微微挑起眉,「你不会就此放弃吧?」 「师父不是教我不能轻言放弃吗?」 林雨兰鼓励的轻拍她的肩膀,「很好,谨记师父的教导,你会有出息的。」 「不过……」林言姝讨好的对着林雨兰咧嘴笑。 手一缩,林雨兰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不过什么?」 顿了一下,林言姝试探的问:「师父是不是不想去京城?」 林雨兰眼睛微微一眯,虽然知道她的宝贝徒儿太可爱了,很容易教人惦记上,可是,这位容先生会不会太过分了?不但要姝儿绞尽脑汁为他解毒,还想将人拐到京城,他当她这个师父是死人吗? 忍着,不能生气,她宝贝徒儿被人家迷得团团转,她只能好好沟通。 「不是跟你说过了,京城那种地方麻烦很多,再说了,我们在这儿住得好好的,为何要去京城?」 「师父总说见多方能识广,难道师父不觉得我和师弟应该去京城见识见识吗?」 虽然她的宝贝徒儿纯真善良,但真要耍心眼的时候,她可是很贼的,要不,脑子比她好的人为何没有她解毒的本领?说白了,这丫头只对有兴趣的事活动心思,也因此绝大部分的时候更像个傻丫头。 「你的见识已经够多了,用不着上京城添上一笔。」 「若是我的见识已经够多了,为何过去不知道有寒心草?」 「你去了京城也不见得就知道寒心草。」 「京城的书比晋阳城还多,应该找得到关于寒心草的记载。」 林雨兰肃着一张脸,双手在胸前交叉,「容先生要你去京城?」 林言姝倏然脸红了,「……不是,只是京城有更多关于北国的书……」 「若不是容先生让你去京城,你应该不会想去吧?」 「这事确实是容先生先提起的,可是,我真的很想解了容先生体内的毒。」 林雨兰没好气的「哼」了一声,「为了给他解毒就搬去京城,你是傻了吗?」 林言姝顿时成了小媳妇似的撅嘴,「师父又不是不知道,这是我最感兴趣的事,而且行医去京城也成。」 林雨兰瞅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第一次意识到吾家有女初长成,是喜,也是忧。 林言姝不自在的挪动了一下屁股,努力不在师父的逼视下退缩,「难道师父到了京城就没法子治病救人了吗?」 「丫头,你就这么喜欢那位容先生吗?」 「……没有。」林言姝的声音听起来弱弱的,像是垂死挣扎。 林雨兰仿佛没听见,自顾自的接着道:「我看那位容先生恐怕不单是权贵之家的子弟,还是皇亲国戚,你最好别放在心上。」 吓了一跳,林言姝不安的问:「为何师父认为容先生是皇亲国戚?」 「姓楚的是永安侯世子,而永安侯世子如此保护他,这表示他的身分极其贵重,因此他的身分有两种可能,第一种——皇子,不过就我所知,当今皇上的第一个儿子好像才十五、六岁,而按你的推测,他易容之后的样貌大约三十,他是皇子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第二种——皇亲国戚,这表示他不是来自皇后嫔妃娘家,就是来自皇室自家。」发挥现代人的想象力,再按情况推论一下,结论很快就出来了。 「不是,我看永安侯世子对容先生有非分之想。」林言姝无法否决师父的推论,只能虚弱的紧咬这一点。 「师父看人最准了,师父保证那位永安侯世子绝对没有断袖之癖。」 「师父见过永安侯世子?」 「你忘了吗?我们在燕王府有过一面之缘。」 略一顿,林言姝还是不服气的道:「我看他对容先生就是不怀好意。」 叹了声气,林雨兰摇了摇头,「丫头,蒙着眼睛就可以改变事实吗?」 「可是师父也不能证实容先生真是皇亲国戚。」 「即使不是皇亲国戚,你们还是没戏唱,除非,你愿意委屈自个儿当个妾。」 林言姝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师父!」 「你不愿意是吗?」见林言姝一脸「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林雨兰悄悄松了一口气,还好还没昏了头,「那就别去京城,要不,若他以权势逼你为妾,你如何是好?」 「容先生不会如此待我,而我真的只想为容先生解毒,没有其他念头。」她从小跟着师父四处行医,富贵之家的嘴脸见多了,她们这样的人在他们面前是很低下的,这也让她早早看清楚自个儿的位置,从来不敢生出高攀之心。 「丫头,有谁愿意离乡背井去一个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举家搬迁不是小事,我们又不是在这儿过不下去,不得不逃离这儿。」 双肩垂下,林言姝羞愧的道:「师父,对不起,我太自私了。」 「你别自责,你有自个儿的想法并没有错,就像师父有自个儿的考量。所以,你要师父去京城也不是不行,但是要有充分的理由说服我,不过,像是为了替容先生解毒这种事,恕我难以同意。 「你自个儿想想看,即使你能在京城找到更多关于北国的书册,你就能保证解得了容先生体内的毒吗?若你只是想要取得更多关于北国的书册,我可以托人帮忙,也不是咱们非要搬到京城不可。」 「我明白了。」 「关于寒心草的事,师父也会打听看看。」 「谢谢师父。」 「不过,师父还是同样的话,若是遇到救不来的情况,就应该放下,别一味的跟自个儿过不去。」 她并非不懂这个道理,可是一想到容哥哥终此一生为寒毒所苦,若是将来有一曰他身体状况不好,一旦寒毒发作,很可能就会夺走他的命,她就觉得自个儿不能不管,心想再仔细钻研,说不定她能找到解毒的方子…… 是啊,如今已经找到根源了,教她放弃,谈何容易? 「好啦,别闷在这儿想东想西,跟师父去做药丸,夏日到了,治疗中暑的药丸销路特别好,我们要多做一点……」 林言姝乖乖跟在林雨兰屁股后面,可是什么也听不见,一会儿忍不住想,有什么理由可以说服师父?一会儿又想,她不应该太自私了……左右摇摆,她觉得自己好像快被撕成两半了。 【第九章 福恩寺遇袭】 人人都说燕王是武夫,因为他杀人无数,可是上了战场,不想杀人,难道等着被杀吗? 这道理寻常老百姓不懂,他们只知道燕王是英雄,但也是粗暴的莽夫。 其实比起拿刀砍人,燕王更喜欢拿笔作画,像个优雅的文人,因此偷得浮生半日闲,他总是待在燕王府景色最美的揽花阁作画,而这种时候,无论身边的人有多着急的事,也不敢打扰他。 周子曜看着燕王放下手上的笔,欣赏了一会儿,方才出声赞叹道:「父亲的牡丹不愧是花中之王,冠绝群芳。」 「可惜,终究不及宫里的牡丹。」 燕王不是没想过京城的那张龙椅,可是当今皇上看得很明白,比起大周长年的死对头北辽,燕王府才是他难以预料的对手,燕王府可以是伙伴,也可以是敌人,取决于双方势力的差距,所以,与其成日想着对付北辽,还不如先削弱燕王府的兵力,确保将来大周在对付北辽时,燕王府不会反过来咬一口。 这个道理北辽也懂,偏偏北辽诸位王子忙着内斗,不愿意跟大周对上,附和大周议和之声便起,唯有三王子清楚燕王府是北辽制衡大周朝廷的最佳盟友,只是这位王子不是北辽王最爱的儿子,说话有分量但起不了太大的影响力。 「在我看来,父亲的牡丹乃天下第一。」 燕王接过小厮递过来的热毛巾,擦净双手,又递给了小厮,再接过一盏茶,终于不疾不徐的道:「说吧。」 「消息送出来了,楚昭昀身边有位容先生,说是永安侯的谋士。」 燕王微微挑起眉,「永安侯的谋士?不是皇上的人?」 「这是楚昭昀亲口所言,不过究竟是谁的谋士,父亲不如让京中眼线细细查明。」 第二十一章 略一思忖,燕王摇了摇头,「即使他是皇上安排的人,那又如何?最重要的是,他是谋士,只是给楚昭昀出谋划策的。」 怔楞了下,周子曜听出父亲的言下之意,困惑不解的问道:「如果他不是谋士,他会是谁?」 「他年纪多大?」 「三十左右。」 「你可知道皇上宠信的那几家权贵中,有哪一家公子年纪三十左右?」 想了想,周子曜只想到一个人,「东平侯世子,可是一个月前,他代替皇上出使西域诸国,如今应该还在西域。」 「东平侯世子倒是个有本事的,比起楚昭昀更适合担任与北辽议和的使节,可是每三年出使西域诸国是大事,上一次皇上还特地派镇南侯和安宁长公主出使西域诸国。」 「这一次皇上为何不派镇南侯和长公主?」 「这几年皇上的心思皆在经营南方,镇南侯一家也一直待在南方,如今南方的海贸已经步上轨道,镇南侯刚刚喘一口气,若是再将出使西域诸国的事交给镇南侯,朝中大臣可得有异议了。再说了,皇上只怕也不愿意什么事都交给镇南侯,免得镇南侯权势滔天,反倒成了他的隐患。」 周子曜清楚这个道理,皇上要用镇南侯,但也要防着镇南侯。 「那人若非东平侯世子,便应该是永安侯的谋士,当然,也有可能是镇南侯的谋士。」 在燕王看来,最适合与北辽议和的人镇南侯,只是这样目标太大了,因此他不曾考虑过镇南侯,但若安排他的谋士待在永安侯世子身边,这就很有可能了。 这会儿周子曜终于明白父亲的担心,「难道父亲怀疑此位容先生不过是假借谋士之名待在楚昭昀身边,事实上他才是皇上安排与北辽议和之人?」 「不能排除此种可能,不过,永安侯世子也是个骄傲的人,如何愿意给别人当挡箭牌?因此我更相信他是皇上属意的谋士,很有可能是镇南侯的谋士。」 「我以为父亲还是让京中眼线查明为好。」 「他以谋士之名待在楚昭昀身边,想必也不怕我们派人去查。」 「要不,父亲设宴款待,亲自摸清楚这位容先生的底细。」 燕王摇头否决,「他们初来之时,本王已经设宴款待永安侯世子,没道理再来一次,再说了,永安侯世子可曾在你面前提过这位容先生?」 「没有。」 「既然没有,我们就不应该知道容先生的事,即便再设宴款待,也不能点明请容先生,而楚昭昀也不会主动带容先生来赴宴,终究只是白忙一场。」 「这倒是。」 沉吟片刻,燕王想到一个好主意,不禁笑了,「虽然不能亲自摸清楚他的底细,倒是可以让人探一下他的身手。」 「探一下他的身手?」 「权贵子弟少有不习武的,但是若为谋士,他们通常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 周子曜两眼一亮,「对哦,只要双方交手,就能探出他的身手。」 「不过,这事要仔细安排,最好别教他们察觉到咱们头上。」 「我明白,明面上我们不能跟朝廷撕破脸,更别说得罪永安侯,对我们也没好处。」 燕王点了点头,「今日本王敢派人动他儿子,明日他就会派人动本王的儿子。在燕州,本王还能护得住,可是出了燕州,他要取你们的性命就轻而易举,更别说在京城的老大。」 燕王是个好父亲,无论与儿子关系亲近与否,他不会任意牺牲儿子。 「父亲放心,我不会让他们抓到把柄。」顿了一下,周子曜忍不住道:「无论容先生只是谋士,还是另有身分,索性借着试探身手的机会杀了吧。」 「杀了是省事,可是皇上便能藉此事调动幽州兵马进入燕州,我们暗中的勾当就藏不住了,而皇上正好可以名正言顺地杀了本王。」 尽管燕王掌握燕州兵权,可以支配燕州一半的税银,但是唯独盐铁煤属于朝廷所有,燕王无权开采。皇帝老早就想削弱燕王手上的兵权,燕王一直很清楚,便动了养私兵的念头,因此发现煤矿之后,当然不愿意交给朝廷,于是私自开采,再偷偷卖到北辽。正因如此,燕王更不愿意大周与北辽议和,因为两国若是开放买卖,北辽可以透过官方管道买到煤矿,比起他私卖的煤矿价格还低,他便养不起多少私兵了。 「不过是死了一个谋士,皇上就调动幽州兵马进入燕州,这不是小题大作吗?」 「就算只是一个谋士,也是永安侯府的人。皇上因此震怒,藉此事大肆渲染——燕州驻军无能对抗盗匪,致使盗匪在燕州猖狂杀戮,故而皇上调动幽州兵马进入燕州剿匪。这样你明白了吗?你只能试探对方的身手,不能大动干戈。」 周子曜气馁的点头表示知道了。 「别急,想要与北辽议和,就不可能不出燕州,一旦出了燕州,他们的性命就会落在我们手上。」两国议和乃暗中进行,北辽的使臣不便进入大周,因此议和地点应该是在距离大周最近的北辽雁沙镇。 闻言,周子曜重新打起精神,点头应是。是啊,他们可是占有地利上的优势,何必着急于一时呢? 每月的义诊日是林言姝最爱的日子,因为这个时候,她觉得自个儿最有大夫的样子—— 来看病的都是出身穷苦的百姓,能得她看病施药,已经很感恩戴德了,根本没想过她医术好不好的问题,而且他们是真心感谢她,他日在城里巧遇,也都会热情的喊她一声「小林大夫」,那一刻她觉得很骄傲——她是治病救人的大夫。 从马车上下来,已经有人为他们摆好摊子,老百姓已排好队看诊,不挑大夫,轮到谁就给谁看病,若遇疑难杂症,徒弟两人再转给师父诊治。 林言姝给人看病喜欢闲聊几句,关心对方的日常生活,因此她的摊位总是最热闹,孩子们尤其喜欢她,看完病,她都会给一块糖,师父说她是最佳「小儿科大夫」,她听了这词觉得新鲜有趣,也很贴切。 林言姝刚刚看了一个闹牙疼的小丫头,就见一人一骑从福恩寺的方向飞奔而来,吓得众人更贴向路边,就怕不小心被撞了,不过是转眼之间,一人一骑「咻」一声就从众人面前飞过去,可是眨了一下眼睛,都还来不及出声讨论,一人一骑又折回来,而且是停在她面前。 林言姝根本是傻了,不记得何时得罪过如此凶猛的人物。 「小大夫。」洪兴欢喜的声音打断林言姝正要无限扩张的想象力。 怔楞了下,林言姝略带迟疑的反应过来,「洪侍卫?」 「是,福恩寺闯入了几个窃贼,伤了容先生和晴姑娘,我正急着回城里寻大夫,没想到在这儿遇见小大夫,可否请小大夫随我走一趟福恩寺?」洪兴简洁的道。 一听见容先生受伤了,林言姝急急忙忙拿起自个儿的药箱,一边走向自家马车一边道:「师父,我跟洪侍卫去一趟福恩寺,很快就回来了。」 「丫头,别慌,让牧儿跟你一起去。」 林雨兰不喜欢打宝贝徒儿主意的容先生,可是人家受伤了,又不能不管,索性让苏云牧跟着,苏云牧闻言也立马拿起自己的药箱跟上去,此时负责驾马车的张叔已经就定位,待他们一上马车,马车便上路。 马车一停,林言姝拿着药箱跳下马车,三步并作两步地跳上福恩寺山门前的阶梯。 「姝儿妹妹,别跑,小心滑倒。」苏云牧斯文惯了,根本追不上平日像猴儿般四处乱窜的林言姝,只能远远的跟在后头叮咛。 林言姝举手表示知道了,可是脚步一刻也没慢下,转眼就跑进福恩寺。 「怎么是你?」看见洪兴带回来的大夫是林言姝,楚昭昀的脸都绿了。 「容先生呢?」这会儿林言姝可没心情跟他夹缠不清。 事有轻重缓急,楚昭昀也知道此时不是追究的时候,便道:「你跟我来。」 楚昭晦领着林言姝去了卫容骏所待的厢房,洪兴只好带着随后跟上来的苏云牧去了余芝晴那里。 卫容骏的伤是外伤,林言姝因为林雨兰自幼教导,在外科方面很擅长,因此见到深可见骨的伤口不会惊慌失措,就是进行缝合都没有问题。 楚昭昀在一旁紧紧盯着,第一次觉得她真的是一个大夫。 「公子,这儿有小大夫和卫邵,你还是过去瞧瞧晴姑娘。」卫容骏觉得楚昭昀在一旁很碍眼。 第二十二章 虽然不乐意他们两人独处,可余芝晴是他的「妹妹」,他理当更担心、关切,因此楚昭昀只好交代林言姝小心照顾容先生,便离开了厢房。 看着她专注处理伤口,卫容骏感觉整个胸口被欢喜塞满了,今日来此早有预感会有意外发生,可是万万想到不到意外之后是如此美好的惊喜。 「没想到是姝妹妹。」他相信子书必是让洪兴进城请大夫,不会是去请她。 林言姝显然知道他未道出来的问话,调皮的对他挤眉弄眼,「今日师父带我们来福恩寺山脚下给老百姓义诊,洪侍卫眼睛太厉害了,奔驰而过时也能瞧见我。」 卫容骏想起林言姝提过义诊的事,「真巧!」 「就是啊,不过,怎会有窃贼如此大胆闯进福恩寺?」 「听说昨日不少贵客在此投宿,因此引来宵小窃贼,我们不巧就遇上了。」 林言姝不解的皱眉,「福恩寺经常有贵客投宿,可不曾听过有这样的事。」因为从晋阳城到福恩寺来回要半日,城里的贵夫人、小姐来此祈福往往会住上一宿,以免来回路程颠簸受累。 「昨日在此投宿的贵客很多。」 过去在此投宿的贵客就很少吗?林言姝若有所思看了卫容骏一眼,不再纠结这个话题,转而问道:「容哥哥今日为何在此?」 「公子来燕州是为了寻找失散多年的妹妹,如今找着了,便应了妹妹的心愿,带着妹妹来福恩寺向上天还愿,而听闻福恩寺景色迷人,我便跟着一起来此赏景透气。」 林言姝微微挑起眉,似笑非笑的道:「这可真是巧合。」 「今日能够在此见到姝妹妹,也很巧合。」不过,他喜欢这个巧合,觉得这必是上天怜他惦记着她,很想见她一面,教他因祸得福。 略一顿,林言姝忍不住暗示道:「燕州高山险峻不少,这些地方难免聚集亡命之徒,他们专门打劫外地来的商贾客旅,容哥哥没事还是别出门。」 若师父推测无误,他真的是皇亲国戚,他来燕州的目的绝不单纯,今日福恩寺遭遇窃贼闯入,只怕是跟他有关。 「再过不久,我就要回燕州了。」 这消息来得太突然了,林言姝一时反应不过来。 「姝妹妹可有跟你师父提起去京城的事?」 林言姝缓缓的点点头,「师父说,没有人愿意离乡背井去一个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除非,有不得不离开的理由。」 「这倒也是。」 见他反应很平淡,林言姝有些小失落,可是想到他们之间的距离,她去了京城,将看得更明白,这不是更令人难受吗? 甩了甩头,林言姝故作轻松的道:「虽然我无法解了容哥哥体内的毒,但是答应容哥哥的事我会做到,待我制作的药丸成了,我会托同仁堂给楚公子传递消息,容哥哥再派人过来取药丸……」 「小丫头……林言姝……你在哪儿?」周子毓的声音突然响起。 卫容骏和林言姝同时一怔,这个小霸王怎么会跑来这儿? 林言姝不想理会他,可是又怕周子毓闯进来,扰了容先生,还是先出去把人应付走再说。 她出了厢房,正好看见周子毓打开一间厢房准备进去搜人。「四公子。」 一看见林言姝,周子毓激动的整个人扑上去,还好林言姝及时伸手挡住,要不铁定教他抱住。 「你怎么了?有没有受伤?你这丫头就不能安分一点,乖乖待在山脚下义诊就好了,跑来这儿干啥?你也不看看自个儿小胳膊小腿儿的,人家三两下就可以捏死你了……」 「我是来这儿给人治病的,四公子呢?」林言姝打断他。 周子毓怔楞了下,「你来这儿给人治病?」 「对啊,这儿出了意外,我们正好在山脚下给百姓义诊,就教人给请上来了。」 「原来如此。」 周子毓此时真想抽自个儿嘴巴,昨夜无意间听到,今日有几个无赖准备在福恩寺大干一票,而今日正是他们师徒三人在福恩寺山脚下义诊的日子,虽然晋阳城没有人敢伤林神医他们一根寒毛,可是他实在放心不下,还是忍不住跑来了,没想到在山脚下只见到林神医,他随手拉了一个人问林言姝去哪儿了,得知她跑来福恩寺,便急匆匆的上马赶来这儿。 「四公子呢?」林言姝没兴趣知道,可是他的举止太诡异了。 「……我想你今日在此义诊,便过来瞧瞧,却听说福恩寺出事了,且你跑来这儿,于是赶紧跟上来。」他不算说谎,不过是混乱了先后次序。 林言姝唇角一抽,「四公子是不是太闲了?」 「嗄?」 「我们是给穷苦的老百姓义诊,四公子还跑来这儿凑热闹,不是太闲了吗?」 「我还不是担心……你这丫头为何老是惹我生气?」周子毓恨恨的咬牙切齿道。 林言姝无辜眨眼睛,「我又没说错。」 「你……」 「我知道四公子对我有许多指教,可是老百姓还等我回去给他们看病,改日再请四公子赐教。」她又不是他的丫鬟,可不想听他发牢骚,还是赶紧溜了。 「林言姝,你别跑……」 不料,周子毓还来不及追出去就教楚昭昀拦下来—— 「这不是周四公子吗?」 周子毓只能暂时搁下林言姝,转身迎上楚昭昀,跟他打哈哈几句,便赶紧落跑。 因为卫容骏和余芝晴受了伤,楚昭昀决定留在福恩寺住上一宿,同时请林言姝留下来照顾伤者。不过,其实他觉得苏云牧比林言姝更值得信任,可余芝晴是姑娘,卫容骏坚持由林言姝来,他只能选择她。 睡前,林言姝先给余芝晴检视伤口,重新上药包扎,再去卫容骏那儿。 「姝妹妹今日辛苦了。」卫容骏凝视着她的脸庞——如今还稚气未脱,但是再过个一年,长开了,将是一抹艳色……周子毓想必也看出来了吧? 「不会,我曾经守着病人一日一夜,这就是大夫的职责。师父说,我们比起上战场的随军大夫轻松多了。」 「你师父真是个奇女子。」 林言姝点头附和,「我常觉得师父更像男子,心胸宽阔、见多识广。」 待林言姝为自己重新包扎好伤口,卫容骏状似不经意的问:「你如何惹上燕王府的四公子?」 叹了声气,林言姝道出当初如何结下梁子,然后苦笑道:「当初我若是收敛一点,客客气气向他表明身分,如今他就不会看我不顺眼,老跟我过不去。」 这丫头完全不明白周子毓的心意,以为人家是因为当初失了面子才至今耿耿于怀,可若非如此,她见到周子毓就不会如此平静,当他只是个无理取闹的小霸王。 「他的心思只怕不是如此单纯。」 林言姝别扭的一笑,「四公子老嚷着要我进燕王府当丫鬟,在他身旁伺候笔墨。」 卫容骏微微挑起眉,没想到那个小霸王也会耍心眼。「你可知道,当了丫鬟,你的未来就掌握在他手上,他要你当妾,你就会成为他的妾。」 「我知道……什么?」林言姝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一双眼睛瞪得好大。 「这是他真正的目的。」 半晌,林言姝缓缓的摇摇头,觉得他搞错了,「他只是看我不顺眼,真的,他认为我这种出身卑微的人没资格骄傲,在他面前应该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我比你更了解他的心思。」 「容哥哥应该不认识他吧,怎么会了解他的心思?」 若说,他对她也有相同的心思,她会不会吓坏了?可虽然他和周子毓心思相同,但是他绝对不会委屈她当个妾。 卫容骏换个方式道:「你相信我吗?」 略一顿,林言姝点了点头。 「相信我,以后你就离他远一点。」尽管知道她对周子毓没有任何想法,可是见到她跟周子毓太亲近,他还是不舒服,恨不得将她藏起来,让人见不到她的美好……他不曾对一个女人产生如此强烈的占有欲,深怕别人见到她,发现她的美好。 「我也想离他远一点,可是我的脚比他短,跑得也没他快,每次遇见了,也只能听他训话,再寻机会脱身。」林言姝真的很无奈,还垂下螓首看了一眼自个儿的脚。 若非她表情看起来真的很愁苦,卫容骏一定会爆笑出声。她的腿比他短,跑得也没他快——这种话也只有她可以如此自然脱口而出,可爱极了……他不能不说,周子毓真的很有眼光。 「你师父可知道他老是对你纠缠不清?」 「师父要照顾我们一大家子的人,我不想拿这种小事打扰她。」 第二十三章 果然如此,她自个儿都不知道周子毓的心思,如何会小题大作地告诉她师父? 「那个……容哥哥,你会不会想太多了?」林言姝觉得很苦恼,以后见到周子毓,她肯定浑身不自在,不知如何面对他。 「若是你觉得容哥哥想太多了,你别放在心上,不过,以后还是离他远一点。」 林言姝顿时垮着一张脸,容哥哥是在安慰她吗?为何她没有感到安慰,还有一种无路可退的感觉? 「别怕,凡事有我。」 她不是怕,只是不知道如何面对,不过,「凡事有我」这句话怎么听起来如此甜蜜? 「时候不早了,累了一日,姝妹妹也该安置了。明日一早,公子会派人送你回去。」 今日确实累坏了,林言姝道了声晚安,回到楚昭昀为她安排的厢房。 躺下来时,她还担心今夜睡不着,可是翻了两次身,就沉沉入睡了,果然如她师父所言,她根本是没心没肺,无关生死的事转眼就可以抛到脑后,当然,她坚持不承认,觉得她是乐天知命,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该睡觉当然要睡觉。 【第十章 说服神医搬家】 对卫容骏而言,看似可怕的外伤根本不及体内的寒毒吓人,养个一日也就够了,不过,他还是摆出伤势严重的姿态,毕竟是读书人,一点小伤也要费心养好。 「福恩寺的事肯定是燕王所为。」楚昭时气愤难平的道。 「这不是意料中的事吗?」当余芝晴提出上福恩寺谢天还愿,他就已经猜到燕王将有所行动,不过卫容骏相信燕王不可能在自个儿的地盘上闹事,倒也没放在心上。无论如何,他们拒绝不了余芝晴的请求,只能见机行事,而事情也确实发生了,没想到的是阵仗有点小,像是闹着玩的。 「我们只抓了几个小混混,送到晋阳城的牢房,过些日子就放出来了。」这才是楚昭昀生气的原因,吃了亏,却一点把柄也没抓到,就好像被人蒙着头打了一顿,没瞧见对方是谁,这笔帐只能自认倒霉。 「这是人家的地盘,吃亏也要认了。」自从亮了相,卫容骏就猜到燕王不会不闻不问,可是要如何过问,这就要费点心思了。他很期待燕王出手,却没想到他如此谨慎,教人找不着借口将矛头对准他。 看样子,燕王真的很怕皇上寻到借口调动幽州的军队进入燕州,这是为何?难道燕州有见不得人的勾当? 「不过,燕王究竟何意?」 「他应该是想打探我的身手。」 怔楞了下,楚昭昀这才反应过来,「你是说,这件事目标是你?」 「遇到这样的事,余芝晴不藏在你这位哥哥身后,而是不断将我挡在前面,你说,这是为何?」正因如此,余芝晴才会挨了刀,要不,她大可乖乖的找个角落躲着,如今手臂上就不会留下一道疤了。 「这件事果然有她一份!」楚昭昀恨恨的咬牙切齿。虽知她不会无缘无故拉着他们前往福恩寺,但私心期待她不过当个眼线就罢了,谁知还是参与其中,生出这些事来。 「我想她应该不清楚燕王府实际行动,不过是接到指示,遇事要想方设法将我拖下水。别忘了,燕王府还想跟此事划清界线,如何愿意手上的棋子涉入其中?」 闻言,楚昭昀还是气怒难消,「我真恨不得掐死她,她怎可能是楚家的孩子?我们楚家人最有骨气了,绝对不会为了活下来牺牲别人。」 「她不是在楚家长大的孩子,你不能期待她传承楚家的家风。」 「若她是楚家的血脉,骨气应该是与生倶来的。」从有记忆开始,楚昭昀就在父亲的教养下认定一件事,楚家人可以饿死,就是不能没有骨气,这也是出身楚家最引以为傲的事。 「即使她有骨气,在青楼生活多年下来,也已经磨掉了。」 楚昭昀的眼神转为锐利,阴森森的道:「她不应该活着。」 「你别冲动。」 楚昭昀紧咬着下唇,不发一语。 「如今我们还在燕州,她畏惧燕王府的势力,不能不当燕王府手中的棋子,这也是情有可原,待回到京城,脱离燕王府的箝制,情况很可能就会转变。」 半晌,楚昭昀的情绪稍稍冷静下来,「我暂时不会动她,虽然我对她的身分始终抱持怀疑,但是我娘一直盼着找回女儿,她对我来燕州寻人的事充满期待,无论如何我必须带她回去。」 「你还是尽早接受她是你的妹妹,除非你能证实奶娘说谎。」即便他们对奶娘的说词始终抱持怀疑,但是,奶娘所言也有可能是事实,换言之,奶娘一日不推翻原先的说法,他们就只能认定余芝晴是楚家的孩子了。 楚昭昀张着嘴半晌,最后化成一声叹息。奶娘岂会无缘无故推翻原先的说词? 「我何时带她回去?」 他借口要教养余芝晴的规矩礼仪拖延回京时程,目的是掩护表哥,如今卫风已经从京城送信回来了,皇上的指示想必也下来了,表哥与北辽议和的时日也该定下来,他当然可以收拾箱笼准备离开燕州。 卫容骏让卫邵拿来舆图,先指着晋阳城,再指属于幽州的白河镇,同时道:「五日后,你会接到京城的来信,让你在半个月内起程回京,而你要绕道白河镇,从幽州搭船回京。」 「你要让人误以为是在白河镇签订议和盟约?」若是搭船,从燕州就可以了,何必往北走绕到幽州呢?这根本不符合常理,可是正因为如此,对某些喜欢胡思乱想的人来说,这种无事生事的举动反而透着特殊含意。 卫容骏点了点头,「白河镇是幽州最靠近燕州的城镇,燕王不好在这儿手伸太长,而且幽州守将李将军与燕王不和,燕王一进入白河镇,李将军就会盯住他,等着找他麻烦,如此便能确保你安全离开。还有,出发前几日我会病了,然后一直待在马车上,若是可以,最好可以撑到回京。」 「替身?」 「卫风。」 「他是易容高手,扮你倒是混得过去,可是如此一来,卫邵就必须跟着他。」 「我有卫林,还有其他人会陆陆续续跟我们会合。」他以谋士的身分来到燕州,身边有个侍卫就很显眼了,其他的当然只能由明转暗,早早散落在前往北辽的路上。 「白河镇对我来说相对安全,可是,会不会让燕王生出疑心?」 「无论何处,只要在大周的土地上,燕王都会起疑心。」 在燕王看来,议和盟约未成之前,莫哈王子绝不会踏进大周,这是因为莫哈王子背后有一群如狼似虎的兄弟,一旦莫哈王子进入大周,他只有死路一条,而他的兄弟还可以将罪名栽在大周头上,何况议和结盟一事,大周比北辽更热切,当然是大周的使者进入北辽的可能性更大。 楚昭时担忧的皱着眉,「万一,燕王没有顺利被我引到白河镇呢?」 「这你倒不必担心,他就是有疑心,也不能不上当,除非他确定与北辽议和的使者并非你。而且他是藩王,李将军不敢轻易动他,他在白河镇安全无虞,所以,他无论如何都会走一趟。」 「没有圣旨,藩王不是不能离开封地吗?」 「因为追缉盗匪,燕王不小心越了界,若是皇上揪着这点小事不放,岂不是显得皇上太没度量了?再说了,皇上也不能为了这点小事咬定燕王有谋逆之举,最多只能训斥几句,何苦闹得太难看了?皇上不会做失了面子又得不到好处的事,燕王很清楚。」这也是他选白河镇的原因,这是燕王愿意冒险的底线。 怔了一会儿,楚昭昀深深的吐了一口气,「你都算计好了。」 「这世上没有绝对的事,我的算计再缜密,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他的身体就是无法控制的状况,这也是他必须赶在秋日到来之前签订议和盟约,要不拖到入冬,与北辽议和成了,他也没命了。 楚昭昀瞪大眼睛,真想骂人,一会儿教他安心,一会儿又将他的心提到嗓子眼,这样耍他很好玩吗? 见状,卫容骏很无辜的道:「我只是实话实说。」 「你为何不行行好,别教我提心吊胆地回京?」 「我以为你更喜欢实话。」 「我觉得你就是个坏心眼的。」 「我可没说过自己是好人。」 张着嘴,半晌,楚昭昀没好气的撇了撇嘴,自嘲的道:「是我眼拙,看不出包子里的馅料是黑到不能再黑的芝麻。」 第二十四章 闻言,卫容骏哈哈笑了,「我不知道你如此风趣。」 楚昭昀觉得他根本是没心没肺。「你不担心吗?此去北辽,路途遥远,而你又不方便带太多人,万一北辽那儿有人反了,你能全身而退吗?」 「遇上了再说,何苦自寻烦恼?我甚至连自个儿体内的毒都无法控制。」卫容骏看待生死如同一根羽毛,轻飘飘的一点重量也没有。 楚昭昀怔楞了下,心情变得有些沉重,「你答应我,至少活着回京。」 「放心,我会活着回京。」因为他有放心不下的人。 楚昭昀收到京城来信的隔一日,卫容骏悄悄来到庄子见林雨兰。 「久闻容先生之名,今日终于能见到了,真是幸会。」林雨兰老早就料到卫容骏会找上门,因为若非要离开燕州了,他不会煽动姝儿去京城。 「经常听闻小大夫提起她师父如何多谋睿智,晚辈早想拜会,今日能够一见,实是晚辈之幸。」卫容骏已经预备好面对林雨兰的刁难,毕竟他要鼓动他们迁离熟悉的家乡,这确实教人难以平静视之。 「你是晚辈吗?」林雨兰很想揍人,自己看起来明明貌美如花,完全没有上了三十岁以上的痕迹好吗?撇开上一世,单就这一世,不论他实际年纪,就算他二十几岁好了,也不过跟她相差十岁左右,怎么好意思自称晚辈? 虽然早知林雨兰是奇人,可是面对她的直率,卫容骏还是怔楞了下,不过,终于可以理解古灵精怪的林言姝何以如此纯真,原来林雨兰也是性情中人。 庆幸他反应机敏,不至于如此轻易被她吓到了,仍不慌不忙的回道:「小大夫唤我容哥哥,而林神医是小大夫的师父,我理当以晚辈之礼相待。」 这个丫头……林雨兰真想捶心肝,怎能如此轻易的喊人家「哥哥」?牧儿要她喊「牧哥哥」,八年了,她就是不肯在这上头吃亏……好吧,教不严,师之惰,她没教好,不是丫头的错。 「晚辈也好,平辈也罢,说吧,你的目的?」 「林神医可知道燕王府的四公子看上小大夫吗?」 眼睛微微一眯,林雨兰一改刚刚的肆意张扬,深沉内敛的反问:「容先生想说什么?」 卫容骏微挑着眉,不疾不徐的接着道:「林神医应该很清楚周四公子小霸王的性子,只有他不要,没有他要不起的,他看上小大夫,小大夫就只能成为他的人,而他不可能娶小大夫为妻,最多只能以贵妾之礼将她迎进门。难道林神医愿意小大夫进燕王府当妾吗?」 林雨兰气笑了,没有跟着他打转,反过来咄咄逼人的道:「你不是也看上我的徒儿吗?你能娶她为妻吗?想必也不行吧。」 他的确无法承诺娶姝妹妹为妻,因为不曾想过成亲的事,在他看来,谁嫁他都很委屈。 「我的宝贝徒儿不会给任何人当妾,这儿容不下我们,我们可以去其他地方,而其他地方不一定非要京城不可。」换言之,她不会因为周子毓看上自己徒儿,就吓得举家跟着这人去京城,若想说服她去京城,必须要有更充分的理由。 这位神医能够在燕王的地盘上混得风生水起,在燕王面前说上话,当然不是简单人物,可是,他以为全是因为她的医术,没想到她本身就是个极难缠的人物。不过,今日他是有备而来,无论如何都要说服她。 「林神医知道燕王唯一会避其锋芒的人是谁吗?」 林雨兰冷冷一笑,「你想告诉我,燕王的手可以伸向任何地方,唯独进不了天子脚下,是吗?」 「应该说,若是燕王有意找出某个人,谁也藏不住,唯有帝都,他还知道收敛,因为皇上很乐于逮住他的小辫子。」 为了说服林神医愿意举家迁往京城,他让卫林仔细调查林神医,挖到不少事——她的医术确实了得,她还不藏私的教导燕州军医缝合之术,使得燕州驻军与北辽骑兵交战之后,伤亡人数大大降低;还有,她种植药材的本领无人能及,陈家村因此越来越富裕,燕州驻军也可以不用担心朝廷供给的药材短缺……总之,撇开姝妹妹的事不说,燕王也不愿意林神医离开燕州,而她想必很清楚自个儿的价值,自信有能力护住徒儿。 林雨兰很有气魄的抬起下巴,「大周待不住,我们可以去南越、北辽或西域。」 「你们师徒人去哪儿都好,可是,你们有一大家子的人。」他甚至相信林神医一家人还未出了燕州,燕王府的追兵就到了。 林雨兰沉默了。是啊,她娘劳碌了一辈子,如今身子就像破铜烂铁,根本不能四处奔波。 「林神医对燕王这个人了解多少?」 「你有话直说。」 「若是燕王安于现状,燕州会一直维持现今的繁荣,可是一旦燕王不满现状,难保燕州不会成为战场。而林神医认为燕王会安于现状,还是不满现状?」 自古以来,藩王和朝廷只会是敌人,不会是朋友,因此林雨兰格外关注朝廷的动向,得知皇上有意裁减北境军队,这对燕王来说当然不是好事,毕竟手上的兵力关系到说话的分量,也关系到反抗的力量。 皇上想着裁军,而燕王想着不要受制于朝廷,两边终有一日会发生冲突,只是,战场会在何处? 若朝廷出兵,战场应该在燕州,箬燕王出兵,战场很可能在京城。不过,既然这位容先生能够点出燕王的野心,想必皇上已有所防备,战场更有可能在燕州。 她语带保留的道:「我不懂这些,只想一家子平平静静过日子。」 「你们去了京城,这一点我便可以保证。」 这是暗示皇上终会出兵处置燕王府吗?林雨兰不以为然的撇嘴道:「凡是跟皇家扯上关系的人,很难平平静静过日子。」这会儿她百分之百确定他是皇亲国戚了。 她知道他的身分?不可能,不过,猜到个大概倒也不难。 「林神医应该知道我身中奇毒,这样的身子适合平平静静过日子。」 林雨兰挑衅的扬起眉,「既然知道自个儿的身子适合平平静静过日子,何必跑来这儿凑热闹?」 怔了一下,卫容骏忍不住苦笑,「若是我说,我也不愿如此,林神医可否高抬贵手放我一马?」 「我喜欢说清楚。」 「我真心喜欢平平静静的日子。」 林雨兰嘲弄的唇角一勾,「若是体内的寒毒解了,只怕就要改口了。」 「我体内的寒毒一辈子都解不了。」 「这世上的事很难说,也许将来有一日会出现奇迹。」她觉得姝儿的研究精神足以感动上天,难保不会教这小丫头找到解药。 「这是出于我的真心,又岂会改口?」 林雨兰眼神突然转为锐利,声音很轻却很冷,「我可要警告你,若是给不起,就别来招惹我家丫头,我可以离开燕州,当然也可以离开京城。」 略一顿,卫容骏欢喜的笑了,「多谢林神医成全。」 林雨兰脸色一变,没好气的纠正道:「慢着,我可不是为了成全你,而是为了保全一家大大小小的性命。」 卫容骏不会计较这点小事,「是,半个月后起程离开,我会安排人悄悄护送你们进京,所以,带上要紧的东西就好了,其他的留在这儿,就让人以为你们只是暂时离开一段时日。还有,到了京城,你们先住在我的庄子。」 「我想在京城置办一间三进的宅子,还是请你的人代为寻找适合的。」别人的家再富丽堂皇,也不及自个儿的狗窝舒服。 「好,这事我会交代下去,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卫容骏看了门外一眼,期待能见林言姝一面,不过,林雨兰可不会好心的成全他,迫不及待送客。 「这是当然。好了,你可以走了。」 他不请自来,不受欢迎,但是好歹是客人……算了,卫容骏还是识相的告辞离开,这位神医如同姝妹妹的母亲,他可不敢得罪。 经过福恩寺的试探,确认容先生应该只是单纯的谋士,燕王终于觉得一切都在掌握之中,没想到楚昭昀突然杀他个措手不及。 「什么?楚昭昀要回京了?」燕王惊愕的瞪着周子曜。 「对,永安侯夫人来信,让他们半个月之内起程回京。」周子毓总觉得消息有误,可是楚昭时四处让物,霊来就是一副准备回京的阵仗,显然不是作假。若真如此,与北让和应该谈成了,就等着签订。 半晌,燕王摇了摇头,「这应该是障眼法。」 第二十五章 「他和北辽签订议和盟约的日子和地点显然定下来了。」 燕王皱眉,「可是,北辽那儿还没有送消息过来。」 「父亲在北辽那儿的盟友,会不会教人察觉了?」 「若真的教人察觉,他也会想方设法递送消息过来。」燕王相信三王子不至于连这么一点小事都办不好,这三学可不乐意两国议和,如此一来,他这个出身卑微的王子在北辽连跟其他兄弟斗的本钱都没有了。 「没想到此事进行得如此之快。」周子曜苦恼的摇摇头,「除了找妹妹,他在燕州这段时日明明什么事也没做啊。」 没错,也正因如此,燕王觉得很不安,好像哪儿疏漏了……他自言自语的将此事从头梳理一遍。 「皇上派来与北辽签订议和盟约的使者应该是楚昭昀,而他想必在进入燕州之时,就派人悄悄潜入北辽见了莫哈王子,双方达成初步协议的内容,可是,他身边的人本事也太强大了,竟然可以避开我的耳目潜入北辽。」 周子曜想到什么似的两眼一亮,「那些人肯定是跟着商队进入北辽,虽然很危险,却不容易引起怀疑。」 燕王懊恼的一掌拍向书案,「是啊,本王太粗心了,竟然没有留意前往北辽的商队。」 虽然两国没有盟约,但是民间买卖活络,而他手上也有许多见不得人的东西必须透过商队卖到北辽,他自然不会盯着商队不放。 「父亲,我们要不要详查最近进入燕州的商贾?」 燕王摇了摇头,「事情已经谈成了,再劳师动众地找人也没多大意义,如今我们能做的就是阻止楚昭昀与北辽使节签订议和盟约。」 「我们要阻止楚昭昀,必须先知道双方议和的地点和时间,方能安排部署。」 「翠香楼那个丫头应该打听不到如此隐密的事。」 「父亲要不要派人去北辽一趟?」 「这会儿去北辽只怕来不及。」 「可是,总不能一路尾随跟着楚昭昀回京吧?」 「不急,说不定过几日北辽那儿就有消息传过来。」 这时,守在书房外面的侍卫隔着房门道:「王爷,李泉求见。」 父子俩很有默契的看了一眼,周子曜连忙走过去打开房门,请李泉进来。 房门一关,李泉便道:「北边来了消息,两国将在幽州的白河镇签订议和盟约。」 「幽州的白河镇?」燕王此刻的心情跟刚刚听见楚昭昀要回京一样——惊愕。 「卑职也觉得奇怪,再三确认,对方坚持是幽州的白河镇。」 周子曜连忙拿来北境舆图,摊在书案上面,燕王若有所思的指着幽州白河镇的位置,不时摇头。 「莫哈王子如何敢进入大周的土地?」周子曜很快就点出第一个疑问。 约莫一盏茶,燕王出声了,「他是不敢,可是人人都以为他不敢,他挑在此处岂不是更为安全?」 「父亲相信他们真选在白河镇?」 「若是莫哈王子愿意进入大周,楚昭昀选择白河镇就是上上之策。白河镇属于幽州,李锋跟本王不和,他会成为本王的掣肘,别说本王想拦住楚昭昀,阻止他与莫哈王子见面,就是本王想在白河镇多待几日,他也不会允许,说不定还会‘护送’本王回到燕州。 「如此一来,楚昭昀就能顺利带着两国签订的协议从幽州搭船返回京城。」燕王冷冷的唇角一勾,「这还真是个好计谋!」 闻言,周子曜突然想起一事,「况且父亲不能离开燕州。」 「不,这事必须本王亲自出面,你对付不了李锋。」 「可是……」 「虽然本王没有圣旨不能离开燕州,可是李锋更不敢动本王一根寒毛,他最多只能告御状,让皇上来处置,不过皇上不会为了这点小事跟本王过不去,别忘了,本王曾经为了追杀北辽的骑兵深入北辽土地,难道皇上还能责怪本王离开燕州吗?」只要不是举反旗谋逆,皇帝对他总要展现宽容,好成就皇上仁慈的美名。 「我怕其中有诈。」这根本像是刻意将父亲引到对手的地盘上。 「你能阻止楚昭昀离开燕州吗?」 周子曜张着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难道怀疑有诈,本王就可以不去吗?」燕王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必太担心了,北辽有许多人恨不得逮住机会除掉莫哈王子,他想顺利抵达白河镇也不容易,而本王只要专心与楚昭昀周旋,不过,若是能让李锋远离白河镇,别在一旁碍手碍脚,我们就更省事了。」 略一思忖,周子曜有个提议,「若是北境有争斗,李将军就管不了白河镇了。」 「如今大周和北辽要签订议和盟约,北辽不会在此时生事。」 「幽州北边真正的敌人不是北辽,而是夷族。」 没错,虽然幽州的土地也连接北辽,但那儿是北辽最蛮荒的地方,反倒是另外一边的夷族,人少但强焊,才是幽州守将最头痛的敌人。 「除了严冬,夷族很少生事。」 「我们不必真让夷族生事,只要借着夷族之名将人引开就好了。」 「这是个好主意,可是……」如此一来,他只能动用私兵,私兵不会轻易落在李锋手上,然而只要露了一点点狐狸尾巴,李锋就能察觉得到他养私兵的事…… 虽说朝廷明面上不允许,但是藩王养私兵很正常,只是太费银子了,一、两百人就很了不起,藩王的目标往往只求这一、两百人成为一支铁骑,这也是皇上能够容许的范围。然而他因为煤矿的关系,养的私兵可多了,也因为如此,他的私兵绝不能暴露出来,不能教人家逮住机会往深处挖。 「燕州有不少盗贼,出点银子,他们应该愿意出头。」 燕王摇头反对,「乌合之众不难对付,不用李锋出面,其他将领就能处置摆平。」 「可是,若是用了燕王府的私兵,不小心被逮住了,罪名就大了。」 「这事你别管了,总之本王会想法子引开李锋。」 「父亲不适合出面,还是交给我吧。」 「放心,本王不会出面,绝不会教皇上抓住小辫子。」燕王再次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你亲自去一趟白河镇,绘制一张舆图,我们再来商讨如何布置。」 周子曜连忙领命去了白河镇,而燕王的目光继续落在舆图上,看着原先预想的地点—— 北辽最靠近大周的雁沙镇,要不要也派人在那儿守着呢? 【第十一章 半路遇拦截】 再过三日,就要离开燕州了……林言姝总觉得像在作梦,可能吗?前一刻,还以为自己永远找不到理由说服师父,可是容哥哥突然来拜访师父,师父就宣布举家迁往京城。 她很想问师父为何改变心意,只是要离开燕州,他们有很多事要安排、处置,师徒两人各忙各的,至今连坐下来面对面说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她没法子弄清楚发生何事教师父转变态度,当然觉得很不踏实。 师父最重信用了,说一就不会是二,临行之前说不去了这种事应该不会发生,所以,她真的要去京城了。 林言姝越想越兴奋,实在没心情看书,索性睡觉了。 叩叩叩!窗上传来轻轻敲打声,林言姝惊吓的将手上的书册甩了出去。 半晌,她小心翼翼问:「是谁?」 外面的人没有回答,只是又轻轻敲了几下。 弯身拾起掉在地上的书册并放在枕边,林言姝拉开被子下床,蹑手蹑脚的靠近窗边,又问了一次,「是谁?」 外面的人还是没说话,她只好打开窗子。 「夜深了,为何还没安置?」卫容骏从暗处走出来。 林言姝又惊又喜,好一会儿才找到声音,「我睡了就见不到容哥哥了。」 「也好,我正担心信上没法子说清楚,盼着能当面与你说几句话。」林神医肯定不乐意他们两人见面,他只能挑三更半夜前来打扰,可是也不确定能不能说上话,便写了一封信。 「对了,容哥哥如何说服师父改变心意的?」 「你这丫头真是教人放心不下。」 卫容骏举起手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她吃痛的低叫一声,双手连忙捂着额头。 他像在教训小孩子似的道:「你还不知道自个儿待在这儿有多危险吗?周子毓很可能为了逼你为妾,不惜将你掳进燕王府。」 第二十六章 「……不会吧。」容哥哥说周子毓看上她,她一直心存怀疑,当然,有时想想,他确实很喜欢纠缠她,其中若没有一点歪心思也说不通,不过,他是骄傲的人,若她拒绝当他的妾,他应该会甩头走人……好吧,燕王府财大气粗,也会仗势欺人,周子毓的确有可能根本不管她愿意与否,可是,不至于卑劣的掳人吧? 「周子毓被燕王妃宠坏了,性子霸道执拗,无法接受拒绝。」 反正她就要离开了,周子毓会不会强行掳她回去为妾已经不重要了。 「师父是为了我才决定举家迁到京城的吗?」 「不全是如此,燕王府早晚会跟朝廷对上,你们还是去京城比较安全。」 「燕王府和朝廷的关系很不好吗?」师父跟她分析过燕王府和朝廷的关系,看似君臣,却又存在着敌对关系。君臣之间难免互斗制衡,理论上,君王占有优势,臣子处在劣势,可是世上的事很难说,君王败在臣子手上的事也不是没有,而朝廷和燕王府如今算是处得相当平衡。总之,谁起谁落皆与他们无关,他们唯一要做的就是当好老百姓,别卷入其中就对了。 「如今还谈不上不好,不过事先防备总不会错。」 事先防备?这是说两边的关系将会产生变化吗?林言姝忍不住道:「朝廷要对付燕王府了吗?」 怔楞了下,卫容骏伤脑筋道:「当今皇上不会随意将矛头对准自己人,还有,除了我,不可在其他人面前提起朝廷的事。」 林言姝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我会努力管住嘴巴。」 「我没法子陪你一起进京,不过都安排好了,进了京,先住在我的庄子,庄子上的管事姓常,庄子上的人都称他常庄头,你有什么需要就告诉他一声,他会帮你打点。」卫容骏接着取出一个荷包递给她,「出门在外,身上要多备些银子,记得藏好。」 林言姝吓了一跳,连忙推拒,「我有银子,上次在福恩寺,楚公子还分别给我和师弟一张银票。」永安侯世子在银子方面真的很大方。 「往后的日子还长得很,收着吧,有备无患。」他此去北辽也不知能否顺利,何时回京更不确定,按她师父的性子,只怕在庄子上住上一个月就想走人,可是在京城买间宅子不容易,还有一大家子的人要生活,身上最好多备点银子。 「容哥哥别担心,我们有银子,师父很精明的。」 师父说过,除非是靠自个儿的本事挣来的银子,可以收得心安理得,否则非亲非故的,不可以贪图别人的银子,免得着了人家的道,当然,容哥哥绝对没有其他目的,只是想帮助她,不过,这会让她忍不住胡思乱想,忘了去京城的目的只是为了解他体内的寒毒。 「你身上没有银子,我会挂心。听话,乖乖收着。」卫容骏的声音很轻很柔,却有着不容反抗的霸气。 略微一顿,林言姝收下荷包,担心的问:「容哥哥是不是要去做什么危险的事?」若非如此,为何要他们住在他的庄子上,还要担心她没有银子傍身? 一怔,卫容骏笑了,因为她很纯真善良,他总是不自觉就将她当成没长大的孩子,忘了她敏锐的观察力,还有她的见识不同于一般女子。 「不是,只是不确定何时回京,难免多想多计较,深怕你有急需,到了京城毕竟人生地不熟,求助无门。」 这倒是,可是,她依然觉得很不安,「容哥哥真的没事?」 「没事,你在庄子上等我,我会尽快回去。」 林言姝还是不放心,可是又不能跟着他,只能道:「我给容哥哥拿样东西,容哥哥在这儿等我一下。」 她转身跑到床边,从床头上的柜子取了一个小葫芦瓶,再跑回窗边,将手上的小葫芦瓶递给卫容骏。「容哥哥出门在外,不方便食用我先前给的养生方子,而你的身体又不宜过度疲惫,这药丸方便食用,每日早晨放在温水里化开喝下,可以增强身体抵抗力。虽然这不能抑制寒毒发作,但是可以增强身体抵抗力,不至于寒毒一发作你就无力招架。」 「谢谢姝妹妹。」 「容哥哥记住,无论何事,都没有自个儿的身子重要。」 卫容骏点了点头,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走进夜色之中,不过一转眼,就不见人影了,可是,林言姝的双脚好像粘住了,就是走不开。 「丫头,你是不是忘了自个儿是姑娘,不是猴儿?」林雨兰苦恼的看着依依不舍伫立在窗前的林言姝。 师父怎么还没睡呢?林言姝缩了缩脖子,望向林雨兰,嘿嘿一笑,「我怎么会忘了自个儿是姑娘?猴儿可没有我如此讨人喜欢。」 林雨兰的眼神变得更锐利,显然要她牢记为师的立场,「我是答应举家迁往京城,但不同意你跟他搅和在一起。」 「我还要帮容哥……容先生解毒。」 「我没有阻止你为他解毒,但是别跟他牵扯太深了,免得你傻乎乎的绕着他团团转,他说往东,你就往东。」 其实,她觉得这丫头已经管不住自个儿的心,可是她不能挑明了说,这丫头还不如保持现状,否则一旦看明白,真会煞不住脚。 「我不会,我可是很有主意的人。」 林雨兰唇角一抽,冷冷的看着她还握在手上的荷包。 林言姝显然也想到了,顿时僵住不动,可是这会儿将荷包藏起来也来不及了。 林雨兰语重心长的叹了声气,「丫头,人一定要守住自个儿的界线,这是一个人该有的骨气,懂吗?」 林言姝乖巧的点点头,「我知道,师父放心,骨气我还是有的。」 林雨兰疼爱的摸了摸她的头,「好啦,荷包收好,去睡觉了。」 林言姝回以一笑,道了声晚安,将窗子关上,摸着荷包,满怀幸福的上床睡觉。 挥别自幼生长的陈家村,林言姝自是依依不舍,可是师父说了,将来想回来,随时可以回来,毕竟这儿离京城也不是多远,最慢一个月就到得了……师父说的一个月未免太简单了,好像无须长途跋涉,不过自家庄子还留着,他们确实想回来就可以回来,这种感觉总是好受一点。 除了护送他们前往京城的侍卫,他们一家子分坐两辆马车,一辆由张叔和苏云牧轮流驾驶,一辆由卫容骏派来的侍卫驾驶。 「丫头,若是半路遇到拦截,你记住我们去京城只是为了给人治病,治好病,我们就会回来,至于给谁治病,师父没告诉你们。」 林言姝不明白师父何来此言,直到他们马车快驶离燕州边界,一阵杂沓的马蹄声传来,他们的马车被迫停下来。 「没想到真被那家伙说中了。」林雨兰原本不想麻烦卫容骏请来的护卫队,这太劳师动众了,可是他很坚持,还提醒她可能会发生的状况,应该如何应付,避免双方发生战火。 林言姝不解的看着林雨兰,同时掀开车帘,可是从她这儿什么也看不见。 林雨兰叹了声气,「丫头,这事只怕要你出面解决了,记住好好说话,别惹火那家伙,他是一个会豁出去一切以达到目的的人,你要离开这儿,他肯定受不了。」 林言姝还来不及问清楚那家伙是谁,护卫队队长的声音隔着车窗传来—— 「小林大夫,燕王府的四公子想见你一面。」 「我知道了。」林言姝恍然大悟,整理了一下衣服,在迎夏的伺候下下了马车。 林言姝连周子毓人在哪儿都没瞧见,他已经窜至她面前了。 「我没说你可以离开,你敢走?」周子毓真的气炸了,若非昨日听说林神医前些天突然跑去福恩寺义诊,说是要离开燕州一段日子,今日他跑去陈家村想确认此事,他可能还不知道他们一家子要去京城。 林言姝忍不住皱眉,「脚长在我身上,我想上哪儿就上哪儿。」 「我不允许,你跟我走。」 周子毓伸手要抓她,还好她反应灵敏,顺利闪过了。 「四公子别闹了,我们是要去给人治病的。」 「若是给人治病,为何一家大小都要带走?」 「我们至少要在那儿待上一年,当然要一家大小都去啊。」 「为何要在那儿待上一年?」 「师父说要待上一年,当然有她的道理。」 「给人治病的是你师父,你干啥跟去凑热闹?你留下来。」 第二十七章 林言姝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义正词严的道:「四公子会不会太瞧不起人了?虽然我的医术不好,但也是我师父的好助手,再说了,大夫就是应该多看多学,我去那儿不是凑热闹,是盼着医术能更上一层楼。」 「你的医术无须更上一层楼,将来我不会让你行医。」 林言姝怔楞了下,「我要不要行医应该与你无关吧。」 「待你明年及笄,我娶你……我说要娶你就会娶,别担心,谁也别想拦阻。」 林言姝终于相信了,周子毓真的看上她,不过,最严重的问题不在这儿,在于最后一句话——谁也别想拦阻……这个谁是也包括她吗? 迎夏从后面轻拉了一下林言姝,深怕她管不住嘴巴,出言刺激周子毓,那他们真的出不了燕州了。 这会儿林言姝知道麻烦了,不敢再口无遮拦地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明年才及笄,明年的事明年再说,如今我只想跟着师父好好学习。」 周子毓的眼神转为锐利,「你去了京城就不会回来了,是吗?」 「我们去京城是给人治病,怎么可能不回来?除了简单的衣物,我们什么也没带走,不信,你可以到我们的庄子上看看。」林言姝一副理直气壮。若是他们没有回来的意思,那些最珍贵的医书就不会留在庄子上了—— 若她知道林雨兰已经得到卫容骏的保证,会派人陆陆续续将医书送到京城,她就说不出这些话了。 周子毓深深看了林言姝一眼,知道她没有说谎,可是,总觉得就此放她离开,他就会永远失去她…… 他左右瞄了一眼护送他们的侍卫,以人数来说,两方势均力敌,若是交手,他不见得赢得了,但若只是掳走林言姝,他绝对有胜算。 林言姝感觉到危险逼近,不自觉地往后退几步,抓住迎夏的手。 空气中仿佛出现了一股肃杀之气,就在这时,护卫队的队长走过来,对着周子毓行礼道:「周四公子,在下是安宁长公主府侍卫队队长张凛,奉长公主之命护送林神医一家人进京为世子爷治病,还望您别为难我。」 周子毓的眼神一闪,「安宁长公主?」 张凛取出安宁长公主府的令牌,证明自个儿身分,又道:「长公主收到永安侯世子送回去的消息,得知林神医医术精湛,就是燕王也夸赞林神医的医术无人能及,便派在下前来恳请林神医前去京城为世子爷治病。世子爷的病众大夫束手无策,林神医可能要费点心思,因此跟林神医约定一年,林神医才会带上一家大小上京。」 周子毓恨恨的咬牙切齿,安宁长公主府的侍卫皆是身经百战,可以一敌十,他的人根本对付不了。若非父亲昨日已经出城了,他无法借调王府的侍卫队,否则他绝对能够从他们手上将人抢过来。 衡量双方形势之后,周子毓不得不选择退让,转头看着林言姝,语带威胁的说:「一年后若是见不到你,我会去京城找你。」 林言姝硬逼自个儿挤出笑容,「四公子保重,我告辞了。」 周子毓不甘心的握紧拳头,目送她走上马车。 上了马车,林言姝还可以感觉到周子毓紧盯不放的目光,待马车再度前进,约莫一炷香后她才渐渐放松下来,「吓死我了。」 「你也知道怕了啊。」林雨兰戏谑道。 喘了口气,林言姝心有余悸的道:「若非听到安宁长公主府这名头,我觉得他会强行将我们留下来。」这会儿她真的相信容哥哥所言——周子毓会不惜一切将她掳回去当妾。 「安宁长公主?」 林言姝点了点头,「护送我们进京的是安宁长公主府的侍卫,他告诉四公子,他是奉长公主之命护送我们进京帮世子爷治病。」 眼神一沉,林雨兰静默片刻,仔细道来,「安宁长公主是皇上唯一的胞姊,据说是一位巾帼英雄,皇上能坐稳龙椅,大权在握,大周百姓能有如今安居乐业的生活,可以说是她与驸马爷冲锋陷阵得来的,皇上因此还给了她的驸马爷一个爵位——镇南侯。可是,这对大周最有名望的夫妻却极其低调,长年住在江南,这全是因为他们唯一的儿子镇南侯世子身子很不好。」 半晌,林言姝低声问:「师父究竟想说什么?」 「丫头,你应该听出来了,安宁长公主府的侍卫为何要护送我们进京?这是因为小主子镇南侯世子的命令啊。」 「镇南侯世子想要师父给他治病?」 林雨兰真想赏她一颗栗爆,装傻就可以改变事实吗?当师父的可不会容许徒儿逃避现实。「你的那位容哥哥,只怕就是镇南侯世子了。」 林言姝懊恼的咬了咬下唇,闷声道:「口说无凭。」 林雨兰赏她一个白眼,「没出息的丫头!」 「容哥哥就是容哥哥。」他不说他是镇南侯世子,她就当他是容哥哥。 「镇南侯世子的身分可是比燕王府四公子还要尊贵。」林雨兰很残酷的接着道。 林言姝闭上嘴巴了。 林雨兰怜爱的握着她的手,「丫头,若他给得起承诺,师父不会计较他的破身子,只愿你一生平安喜乐。」 略一顿,林言姝像个小可怜似的道:「师父,如今我只想着一件事——为容哥哥解毒,但愿他一辈子不再受寒毒折磨。」 「好,那就什么都别想,专心解毒就好了。」 林言姝撒娇的歪着头靠在林雨兰肩上,好奇的问:「师父为何不当我娘,只要当我的师父?」 「师父就是师父,师父哪能代替娘亲?」她有个期盼,姝儿的母亲能够回来寻找孩子,可是事与愿违……这个结果早该猜到了,将孩子丢在妓馆那种地方,就是个狠心的,怎么可能还回头寻找孩子? 「对我而言,师父就是娘亲。」林言姝不再言语的闭上眼睛。 林雨兰心疼的垂下螓首看了林言姝一眼,如此体贴良善的孩子,她的娘亲为何舍得丢弃她?她一直庆幸当初为了生活去妓馆行医,要不,姝儿肯定被妓馆的人抱走,最后只能以美色卖身。 半个多月后,林言姝他们终于抵达卫容骏在京外的庄子,而卫容骏交代为她准备的北国相关书册也全送到庄子上,另外,庄子的常庄头更是给他们整理出一片土地来,方便他们种植草药,还有一间药材房,满满一室的药材,甚至连百年人蔘都有……总之,卫容骏对他们的安排可谓费尽心思,仿佛在告诉他们:以后你们就将这儿当成自个儿的家。 林雨兰见了,忍不住问:「容先生知道你想来京城的真正目的吗?」 林言姝摇了摇头,「我不确定能否解了容先生体内的寒毒,只道我对于北国各种可以入药的奇花异草很感兴趣。」 半晌,林雨兰心情复杂的道:「他对你可真是用心良苦。」 「……容先生本来就是好人。」林言姝勉为其难的挤出这么一句话。 林雨兰没好气的送上一个白眼,「这与好人或坏人有关吗?」 「无关吗?」 林雨兰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索性送给她一颗栗爆,示意她别太偷懒了,凡事要多多动脑,否则实在太对不起自个儿聪明的脑子。 安顿好了,他们首先动手建造草药园,当然,不及他们在燕州的草药林,但是京畿要地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辟出如此一大块的土地给他们种植草药,不能不说容先生实力雄厚。 草药园布置好了之后,林言姝全心全意投入北国相关书册当中,而林雨兰则带着苏云牧四处行医。 「姑娘,我们今日出去走走好吗?这几日你闷在房里看书,也该喘口气了,再看下去都要看傻了。」迎夏实在很担心林言姝,成日关在房里,吃饭也不好好吃,偏偏夫人早出晚归的,谁也管不住姑娘。 「我想快点将这些书看完。」截至目前,一点进展也没有,她免不了心急,想赶紧将所有的书册都看完,好将其中摘录下来的资料梳理一遍。 「姑娘,夫人老是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凡事慢慢来,也不容易有疏漏。」 「我看得很仔细,不会有疏漏。」 「姑娘眼睛都熬红了,真的不会有疏漏?」 略微一顿,林言姝沮丧的垂下肩膀,「迎夏,我很担心,举家迁来京城,最后我对容先生体内的寒毒还是束手无策。」这几日她一直紧张兮兮,每个段落总要看上好几遍,深怕自个儿闪了神有所遗漏。 第二十八章 迎夏苦恼的搔了搔头,「就我所知,夫人决定举家迁至京城,并不全是为了帮容先生解体内的寒毒。」换言之,解不了就解不了,何必耿耿于怀? 林言姝张着嘴巴半晌,懊恼的一瞪,「我知道,可是,这是我来这儿的目的。」 「……哦。」 「你这是什么意思?」 迎夏看了她一眼,略带迟疑的道:「我可以说实话吗?」 闻言,林言姝可不高兴了,「你何时在我面前遮遮掩掩了?」 这下迎夏不客气了,直接道:「姑娘即使在燕州就解了容先生体内的寒毒,还是会想来京城。」姑娘来京城根本是为了容先生。 林言姝张着嘴巴,可是一句话也挤不出来。 「姑娘,容先生会不会真的是镇南侯世子?」迎夏觉得容先生的气质实在无可挑剔,若能成为姑爷就太好了。 「不知道。」她一直想忘了这件事,这丫头干啥又提出来惹人心烦? 「我以为姑娘还是有个准备为好。」 林言姝决定将某人扔出去,免得她的心情越来越糟,不过就在这时,常庄头的妻子常婶来了,告知楚昭昀带着一位姑娘来了,会暂时住在庄子上,可能会带给他们一些生活上的不便,请他们见谅。 林言姝不在意这种小事,只关心她的容哥哥,是以急急忙忙跑去找楚昭昀。 见到林言姝,楚昭昀惊骇得两眼暴凸,「你为何在这儿?」 「我不能在这儿吗?这儿又不是你的庄子。」言下之意,他没有资格质问她。 楚昭昀懊恼的拍着脑袋瓜,「我应该猜到,他早就打定主意要将你弄回京城。」 林言姝懒得跟他废话,直截了当的问:「容先生在哪儿?」 楚昭昀冷哼一声,「容先生在哪儿岂是你能过问的?」 「我是他的大夫,为何不能过问?」 若非她提起,他早忘了他们之间的约定,没法子,自从找到「妹妹」,他的心思全绕着「妹妹」打转,当然没有心思关注她是否找到解毒的方子。 「你找到解毒的方子了?」 「我不是说了要一年吗?」 「既然还没找到解毒的方子,你干啥找他?」以前看这丫头,他只觉得她是满肚子坏主意的耍奸之徒,如今看她,觉得她根本是狐狸精,竟然迷得卫容骏忘了自个儿的身分,硬是将人弄回京城。 「大夫理当常常关心自个儿的病人,掌握他的情况,确保他没有发生其他状况。」 楚昭昀嘲弄的扬起眉,「我看你是找理由接近他吧。」 林言姝很想踹他一脚,可是她很有自知之明,就怕还没碰到人家,就先惨遭人家一掌击飞,这会儿她只能赏他一个白眼,「我想接近就接近,何必找理由?」 楚昭昀豁然开朗的道:「打从一开始,你就是打这个主意,你只是个蒙古大夫,根本没本事为容先生解毒。」 林言姝真是无言以对,师父还说她想象力丰富,这位世子爷才厉害吧! 「我劝你识相一点,你的身分配不上容先生。」 「你不觉得自个儿操太多心了吗?这会儿我只关心一事——容先生在哪儿?」若不是想知道容先生的下落,她根本不会浪费时间跟他多费唇舌。 「我是为你着想。」 林言姝的眼神充满鄙视,看不出来他有一丝丝为她着想的样子。 「你不要不识好人心。」他已经答应为表哥隐藏身分,要不,单是「长公主」这身分就可以吓跑她了。 「好好好,你是好人,那么请你告诉我,如今容先生身在何处?」 楚昭昀没好气的道:「不知道。」 闻言,林言姝的脸色为之一变,「容先生不是你的夫子,为何你不知道?」 她一直不去想容哥哥为何在他们离开燕州前送银子给她,因为越想,她越不安,感觉他好像在安排后事…… 可是她也相信,若容哥哥跟楚昭昀在一起,楚昭昀定会尽全力保护他,如今竟然连楚昭昀都不知道他的下落,这只能说明一件事,他身处险境,不便教人知道。 楚昭昀孩子气的撇了撇嘴,「容先生若只是我的夫子,就不敢让你进京了。」 「你真的不知道容先生在哪儿吗?」 「不知道,甚至连他是不是还活着都不知道。」楚昭昀恶劣的看着林言姝,可是见她脸色瞬间惨白,他莫名又有些不忍了。 林言姝努力稳住身子,声音颤抖的问:「容先生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离开燕州时,两人就分道扬镳,我不知道他去了哪儿,发生什么事。」 按表哥推测,他在白河镇遇上燕王,而燕王就会知道受骗上当,必然想从他身上找到皇上派往北辽议和的使节下落,因此,表哥觉得他什么都不知道最为妥当。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燕王缠着他不放,后来接到北境传来的消息,幽州守将李锋将军又赶过来救援,他这才顺利从白河镇脱身。 林言姝担心的紧咬着下唇,容哥哥必然身陷险境了,怎么办? 见状,楚昭昀不忍心的安慰道:「容先生不是简单人物,你不必担心。」 「再不简单,也是血肉之躯,若是敌人从四面八方而来,他如何招架得住?」 怔了半晌,楚昭昀心烦的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我还能如何?他有重要的差事,我又不能跟着他。」 林言姝不再多问,反正也问不出什么来,她失神的转身回去自个儿的院落。 楚昭昀傻眼了,这丫头一声招呼也没有就走人了?也好,若是继续纠缠不清,他会忍不住一掌将她打晕了,免得她没完没了,害他一不留神,不该说的也说了。 不过话说回来,想到还身陷北边的卫容骏,他就觉得很不安,表哥是否达成任务了?燕王究竟接到什么消息,不得不急急忙忙赶着离开? 【第十二章 大病一场】 虽然早猜到容哥哥要去做危险的事,可是万万没想到是皇差…… 林言姝心烦的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双脚,楚昭昀以为他自个儿什么也没透露,其实他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至少对她而言,她听得很明白,连楚昭昀都不能跟在一旁的要紧差事,当然是皇上交代下来的重要任务。 天气渐渐凉了,容哥哥即使在她的养生丸调养下健壮多了,还是不宜在北方待太久,更何况身处在危险之中,得时时刻刻提着心,这会带给他的身子极大负担,很容易病倒了,只要病了,一点点凉意也能引发他体内的寒毒……林言姝越想越不安,若是寒毒发作,又无法离开北境,很可能熬不过就没命了。 「姑娘,夜深了,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安置吧。」 林言姝身子一僵,两只脚并拢,低下头,看见余芝晴和她的贴身丫鬟铃花走过来,最后在树下站住。 余芝晴左右看了一眼,确定这儿视线范围内无闲杂人等,方才出声道:「铃花,你如何看待此事,哥哥为何不赶紧带我回永安侯府?」虽然楚昭昀至今未曾明示其真实身分,但是有燕王府这个消息管道,余芝晴当然知道自个儿不但飞上枝头当凤凰,而且还是相当尊贵的凤凰。 「楚公子对姑娘的身分会不会起了疑心?」不同于其他丫鬟婆子,铃花是老鸨艳娘安排在余芝晴身边伺候的丫鬟,是跟着余芝晴一起从翠香楼出来的。 余芝晴一听这话明显慌了,声音略带急促地道:「你在胡说什么?为何会对我的身分起疑心?又不是我上永安侯府认亲,是哥哥自个儿寻上门的。」 「楚公子若真心当姑娘是妹妹,不是应该急着带姑娘回去与父母相认吗?」 「哥哥不是说了,待容先生从白河镇归来,我们就回府。」 「为何要等容先生?容先生不过是个谋士,这跟姑娘与父母相认有何关系?」换言之,这是楚公子拖延不带姑娘回去的借口。 「容先生是父亲的谋士,父亲特地请他陪哥哥去燕州寻我,如今我们回府,却少了容先生,哥哥不好向父亲交代。」余芝晴当然知道这理由很勉强,可是也知道容先生很重要,哥哥不敢让父亲知道容先生独自留在白河镇,也是情有可原。 「姑娘真的认为容先生留在白河镇治病吗?」见余芝晴一脸困惑,铃花接着道出自个儿察觉到的疑点,「难道姑娘不觉得那位容先生很奇怪吗?无论是离开晋阳城的时候,还是投宿客栈、露宿野外,容先生皆称病不曾出现在我们面前,可是,若病得如此之重,为何不留在晋阳城治病就好?白河镇的大夫难道比得上晋阳城的大夫吗?」 第二十九章 顿了一下,余芝晴微微颤抖的道:「你的意思是——那位容先生是假的?」 铃花点了点头,「那位容先生肯定是个冒牌货!」 「这是为何?」 「我不知道,也许真正的容先生有事,又不能让人知道他去了哪儿,楚公子便找个人掩人耳目。」 余芝晴越想越有道理,也越不安,「哥哥藉容先生未归之名将我留在这儿,养是不愿意我回去与父母相认。」 「是啊,楚公子怀疑姑娘不是他妹妹,当然不愿意姑娘与父母相认。」 余芝晴摇摇头,觉得此事说不通,「可是,为何他要怀疑我不是他妹妹?」 「姑娘忘了吗?韩嬷嬷说过,当初那位托婴的妇人身边还有另外一个孩子。」 身子微微一晃,余芝晴完全忘了此事。当初燕王府二公子帮哥哥找妹妹时,韩嬷嬷就私下向她提起当初托婴经过—— 那年先皇驾崩,又逢水灾,许多百姓流离失所,韩嬷嬷在前往福恩寺祈福途中遇见自称流民的妇人,对方带着两个孩子,而两个孩子的父母都没了,她独自一人难以照顾两个孩子,便将其中一个孩子托给韩嬷嬷。 韩嬷嬷看那位妇人非常疲惫,好像快撑不下去了,表明愿意收留她们一段时日,可是那位妇人惊慌的抱紧孩子转身就跑,由此可知,那位妇人手上的孩子必然极其宝贝。 「韩嬷嬷认为那个孩子才是楚公子在找的妹妹。」 其实艳娘并未将这个想法告诉余芝晴,而是悄悄透露给铃花知道,是要铃花抓住这个把柄,将来以便威胁余芝晴,让其暗中帮助燕王府,不过这根本没必要,燕王府的人早在姑娘身上下了毒,姑娘一辈子都逃不出燕王府手掌心。 「若是如此,韩嬷嬷为何不说出实情?」 「韩嬷嬷若是说出来了,姑娘还能成为永安侯的嫡女吗?姑娘终究是韩嬷嬷一手养大的,韩嬷嬷总归是盼着姑娘能过好日子。」 余芝晴冷冷一笑,是吗?韩嬷嬷根本是想一直握着这个把柄威胁她吧! 「铃花,你是要跟着我一起进永安侯府的,我日子好,你的日子才会好。」余芝晴是在提醒她,她们才是同一阵营,荣辱与共的关系。 「我当然希望姑娘日子好。」铃花很清楚她们是绑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也因此她早早表明忠心,不是待将来有需要时,再拿此事出来拿捏余芝晴。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亏待你,你要嫁管事,我就给你找个管事,你想要当我妹妹,我就让你当妹妹。」余芝晴知道大户人家往往会抬举身边的大丫鬟给夫君当妾,而这也是许多丫鬟期盼的好归宿,不过,铃花在翠花楼也只能当个丫鬟,这就说明她姿色平庸,根本没有当妾的资格,可是她不介意画个大饼给铃花。 铃花害羞的脸红了,「姑娘真爱寻我开心,我哪敢生出这种念头?」 「我若是永安侯的嫡女,嫁的必然是权贵之家,夫君要纳妾,我当然要抬举可以信任的丫鬟。」 「我会对姑娘忠心耿耿。」 余芝晴暗暗冷笑,翠香楼多得是铃花这种丫头,明知自个儿没姿色,却又忍不住妄想飞上枝头当凤凰。 「从今以后,我便当你是自个儿的妹妹。」余芝晴温柔的拍了拍铃花的手,转而问:「你可有法子让哥哥早一点带我回永安侯府?」 略一思忖,铃花提议道:「若是姑娘病了,楚公子深怕难以向父母交代,会不会提早让姑娘回府?」 「我听说林神医一家人住在这庄子里。」 「林神医又如何?只要姑娘一直好不了,楚公子能不急吗?」 「我的身子一向很好,难得生个小病,如何一直好不了?」 「药汤里面少了一味药,或者每日少喝个一、两次药汤,小病也能拖上一段时日。」 「好,就这么办了,可是,生病也不能太刻意了,让人发觉不对劲,那就不好了。」 这会儿用不着铃花催促,余芝晴一边琢磨一边转身回自个儿的院落,铃花则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低声提出自个儿的主意。,许久过后,林言姝缓缓松开梧住嘴巴的双手,打了一个喷嚏……真是憋死她了! 今天是什么日子,为何如此凑巧,教她偷听到这样的大秘密! 林言姝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房的,只知道一回到房间,冷得直打咳喃,赶紧用被子将自个儿裹紧。 她是不是应该将此事告诉楚昭昀?可是,她好心跑去揭发事实,他会不会以为她包藏祸心?他看她总像是一只应该捏死的臭虫,她的好心只会被当成驴肝肺,何必送上门给人家羞辱?再说了,那位余姑娘也不见得不是永安侯的嫡女,若此事不过是那个老鸨用来拿捏余姑娘的借口,她去告状,岂不是对余姑娘不公平? 越想,她的头越晕……林言姝甩了甩头,敲了敲脑袋瓜,不想了,如今她寄人篱下,何必不自量力地去趟永安侯府的浑水?她又不是一个人,还有一大家子的人要挂念,可是…… 林言姝苦恼的叹了声气,有事不说,这种感觉真是不好受。 糟糕,为何她的头越来越沉重?她是不是病了? 不会吧,那位余姑娘还没搞出病来,她反倒先病倒了……不行了,她要晕了…… 楚昭陶将余芝晴暂时安置在卫容骏的庄子上,确实是考虑卫容骏未归,他不好向小舅母交代,当然,在余芝晴认祖归宗之前,他有必要先让父母知道某些情况——他可以不认这个妹妹,父亲应该也可以不认这个女儿,可是娘亲不一样,打从知道失去的女儿还活着,就日日盼着将女儿找回来,好弥补这十几年来她在外面受到的苦待和委屈,即使她在妓馆那种地方长大,她依然是娘亲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宝贝。如今娘亲渴望寻回的女儿竟是对手手上的一颗棋子,这滋味当然难受。 「什么?玉兔儿跟燕王勾结?」永安侯夫人卫氏满心期待等着见女儿,没想到却是等来这样的消息,仿佛被浇了一盆冷水。 怔楞了下,楚昭昀想起玉兔儿是娘亲给妹妹取的小名。 「娘,我们还不能确定她是不是真的玉兔儿。」楚昭昀纠正道。 永安侯也点头道:「我知道你急着将女儿找回来,但是别忘了,我们并不能确定章氏在此事上头毫无隐瞒。」 「我认为奶娘一定有所隐瞒。」楚昭昀坚持道。 「这事我们不是早就讨论过了,若真如奶娘所言找到孩子,那就表示她应该没有说谎。」在卫氏看来,章氏连孩子流落妓馆都愿意坦白道出,还需要隐瞒什么吗? 「我觉得娘应该找机会再探探奶娘口风,为何她要回京城来?」这件事楚昭均琢磨了上百遍,最后他只想到一点——回到最初,也就是奶娘为何回京,若是奶娘并未吐实,这就表示此事值得好好挖掘查证。,「不是为了让她儿子读书考功名吗?」 「既然儿子想读书考功名,她不是应该请娘帮忙找夫子吗?或者,请爹帮忙推荐,好让儿子能进京陵书院。」京陵书院在京城名声不输国子监,差别在于国子监只收官家子弟,京陵书院倒是来者不拒,不过要有推荐信函。 「她将我的女儿托给个妓女,她如何好意思向我开口?」 「若真的羞于启齿,她找其他的理由不是更好?」 卫氏嘟着嘴瞪着儿子。 「娘,我只是想再小心一点,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若真是玉兔儿,奶娘也不泊我们查,总之,我不想认错妹妹。」 卫氏也明白这个道理,也许内心深处,她很担心儿子证实余芝晴并非玉兔,而她的玉兔儿很可能早就死了。 永安侯显然知道娇妻心里的担忧,温柔的握住她的手,「我相信奶娘活着,玉兔儿必然也活着。」 略一顿,卫氏幽幽的问:「子书,那位余姑娘是不是很不好?」 「不能说不好,我只是觉得她不像我们楚家的孩子。」其实,他更担心娘会失望。 「她生长在妓馆那种地方,如何能像楚家的孩子?」 「虽然我不记得玉兔儿娃儿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但我记得她很爱笑,笑起来就好像吃了糖似的,甜得教人的心都软了。」而余芝晴的笑容像一张面具,也许是在妓馆那样的地方养成的,但他总觉得最初的那份美好不应该随着时间改变。 卫氏永远记得女儿甜蜜的笑容,谁见了心都软了。 「灵儿,我也想找回玉兔儿,那是我们亏欠最多的宝贝,但只要这位余姑娘与燕王勾结,我们就不能轻易认她。」 第三十章 这个道理卫氏不是不懂,虽然她不清楚朝堂局势,但也知道皇上迟早会收拾燕王,她的女儿若成了燕王的奸细,最后会拖累整个永安侯府……别说夫君和儿子不能接受,她自己又何尝可以容许这样的事发生? 「娘,不是我对余姑娘有成见,是她真的不像玉兔儿。」 卫氏瞋了儿子一眼,「女大十八变,难道你以为玉兔儿不会长大吗?」 「玉兔儿刚生出来的时候像娘,长大了也不该差距太大。」 「玉兔儿不像娘,像你爹。」 楚昭时惊愕的瞪大眼睛,看着父亲,想象变成姑娘家的父亲……他无法接受。 永安侯倾身靠过去,狠狠赏了他一颗栗爆,「你的脑子在胡思乱想什么?」 吃痛的叫了一声,楚昭均很委屈的揉着额头,抗议道:「爹自个儿想想看,有谁能想象爹变成女儿身的样子?」爹是在战场上厮杀活下来的人,满身都是戾气,想想一个姑娘家生成他这副样子,这象话吗? 卫氏噗哧一笑,摸摸他的头,「傻小子,玉兔儿只是生出来的时候眉宇像你爹,而你爹像你曾祖母啊。」 「曾祖母?」 「太宗皇帝曾当众夸你曾祖母是大周第一美人,若非你曾祖母自幼许配给你曾祖父,你曾祖母早进了太宗皇帝的后宫。」 换言之,玉兔儿应该生得更像曾祖母,只是相貌上有爹的影子……话虽如此,楚昭昀还是摇了摇头,太难想象了。 卫氏轻叹一声,道出她的心情起伏,「十多年来,玉兔儿一直是我心里的痛,梦里经常可见她哭着向我求救,惊醒过来,我总会痛哭失声,如今终于找回来了,我开心得连夜里都梦见我们母女见面的情景,盼着你能快一点带她回来。」 「妹妹在外面受苦十几年了,我也盼着赶紧将她带回来,但必须是真的玉兔儿。」 沉吟半晌,卫氏点头妥协了,「好吧,我们暂时不认,待你调查清楚,再来确定她的身分,可是无论如何,玉兔儿不能一直住在容哥儿的庄子上,还是先带回侯府吧。」 「这是当然,可是,表哥有点事,未能与我一起回京,这会儿我若带妹妹回府,小舅母就知道我回来了,小舅母若是问起表哥,我可不知道如何回答,所以如今还不方便带妹妹回府。」虽然小舅母答应让表哥接下皇差,可是临行之前再三交代他要照顾表哥,就知道她有多心不下,如今他们俩只回来一个,她肯定受不住,万一病倒了,他如何向表哥交代? 卫氏闻言皱眉,「明渊有什么事?」 「我哪知道表哥有什么事?」 「哼」了一声,卫氏一副「你当我傻乎乎的什么都不知道吗」的样子道:「你的性子稍嫌莽撞了一点,但不是糊涂人,岂会不知道明渊为了何事逗留在燕州?再说了,燕州是燕王的地盘,你岂会放心他一个人待在那儿?」 「表哥做事哪轮得到我说话?而且不管怎么说,燕王也没胆子动表哥一根寒毛,我哪会不放心他一个人待在燕州?」楚昭昀求救的看了父亲一眼,心想为何不帮他说话? 永安侯当作没看见,若是让娇妻知道明渊并非去燕州,而是去北辽,她肯定担心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卫氏目光在他们父子身上来回转了一圈,最后直瞅着楚昭昀,「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楚昭昀忙不迭的摇头,「没有,娘也知道表哥生意做得很大,我又不懂,何必多问?」 「姑且不说二哥的产业,就是二嫂的产业也够明渊吃上好几代,他要做生意也没必要跑到燕王的地盘上,这不是跟自个儿过不去吗?」燕王最痛恨的人莫过于长公主了,若没有长公主的扶持,皇上岂会有今日的强大? 「娘真是太小看燕王了,燕王至少懂得在表面上展现度量,要不,我也不会这么快就找到妹妹。」 一想到千辛万苦寻回来的女儿藏着其他心思,卫氏又难过了,难道她与女儿永远成不了真正的母女吗? 楚昭昀赶紧展现柔情的抱了抱卫氏,「娘别担心,相信表哥很快就回来了,到时候我会将那位余姑娘带回侯府,娘再仔仔细细观察她,也许发现她与我想的完全不同。不是说母女连心吗?说不定娘一眼就看出她是不是玉兔儿。」 卫氏好笑的瞪了一眼,「十多年了,哪能一眼就看出她是不是玉兔儿?」 「这可难说。」 「我……能不能先让于嬷嬷去庄子上照顾玉兔儿?」 「不好,我见了父母,却不愿意带她回府,她必然猜到我们质疑她的身分,她不是玉兔儿那就罢了,若她真的是妹妹,岂不是太教人伤心了?」 永安侯安抚的拍了拍娇妻的手,「别急,已经回京了,只是多等上几日。」 见了儿子也点头附和,卫氏只好无奈的道:「好吧,但愿别教我等太久了。」 林言姝一直很努力地想睁开眼睛,可是不管如何使力,眼皮还是没有动静,索性用两只手将眼皮撑开,不过下一刻,她发现自个儿是处于沉睡状态。 她不死心,试了一次又一次,她真的睡够了,不想继续深陷这种沉重的状态中,感觉好像她会从此醒不过来…… 总之,当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张开眼睛,感觉身子好像有千斤重,全身的骨头都要散了。 「姑娘,你总算醒了!」迎夏欢喜的冲到床边,扶着她坐起身。 张着嘴巴,林言姝半晌才挤出干涩的声音来,「我要喝水。」 迎夏连忙跑去倒了一杯温水给她,伺候她喝下,但她还是觉得很渴,再要了一杯,连着喝了三杯水,喉咙终于舒服多了。 见迎夏拿了一个引枕放在她背后,她才有气无力的问:「我怎么了?」 「姑娘病了,烧了又退、退了又烧,昏昏沉沉睡了好几日,吓坏我们了。」迎夏兑了一盆热水,取了毛巾浸湿了拧干,给主子略略擦了一下脸,醒醒神。 「对不起,没想到吹个风就病倒了。」师父老爱笑她是放养的孩子,壮得像头牛,由此可知,她很少生病,不过这样的人一生起病来,总要闹得天翻地覆,仿佛经历了一场生死。 「姑娘想必肚子饿了吧?夫人说姑娘这两日就会清醒过来,我熬了一锅粥在灶上热着,就等着姑娘醒来可以吃。」 林言姝摸了摸肚子,没想到肚子正好咕噜咕噜的予以回应,她不由得腼腆一笑,「看样子真的饿坏了,还会表达意见。」 「姑娘等我一下,我这就去厨房将姑娘的膳食拿来。」 不过迎夏走到门边时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林言姝,张了张嘴巴又闭上,这才再次迈开脚步走出去。 这是干啥?林言姝好笑的摇了摇头,拉开被子下床,抱着引枕来到窗边的炕上,微微推开窗子,让外面的风稍稍吹进来,脑子瞬间清醒多了。 「好不容易醒过来,这会儿不当心一点,难道想再让自个儿遭罪?」 这声音是……林言姝倏然转过头,看着已经来到炕边的卫容骏,他手上正提着食盒。 她张开嘴巴,可是声音卡在喉咙出不来……这是在作梦吗?容哥哥真的在这儿? 卫容骏将食盒放在炕几上,倾身关上窗子,再打开食盒,取出里面的清粥和小菜。 「听说你昏睡了好几日,这会儿肯定饿坏了吧。」 顿了一下,林言姝像在说梦话般的道:「容哥哥,我不是在作梦,是吗?」 卫容骏忍俊不住的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声音却很温柔,「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没事就好。」 他在炕几的另一边坐下,同时将筷子递给她,「赶紧吃吧,等你吃完了,我们再慢慢说。」 林言姝点了点头,可是,很显然害怕他会消失不见,边吃边偷看他……容哥哥痩了一大圈,不过,她终于看见容哥哥的真容,真是好看极了。 卫容骏见了,猜出她的心思,只好出声说话,好教她清楚的感受到他在这儿。 「我一定是你的福星,要不,为何我昨日一回到京城,今日你就醒过来了?」 昨夜抵达庄子之后,得知她病了好几日,他真是吓坏了,差一点忘了她有个神医师父,就想直接冲进宫将蒋太医带过来。 分开,才知思念有多深。面对赶来狙杀他的燕王,战到筋疲力尽之时,体内寒毒发作,支撑他的不是手上的议和盟约书,而是他向她许下的承诺,他让她在庄子上等他,他会尽快回去。若他回不来,他知道她会哭碎心。 第三十一章 林言姝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待用完膳,方才开口道:「入秋了,北方的天气应该能感觉到寒意了,我很担心容哥哥的身子吃不消。」 「我没事,你倒是病了。」 「我不小心生病的。」想到会导致受了风寒的原因,林言姝苦恼极了,要不要说出无意间听见的秘密? 可是楚昭昀这个人可恶透了,管他的闲事根本吃力不讨好,而且余姑娘也是可怜人,若证实她不是永安侯的嫡女,她会有何下场?被送回妓馆吗?余姑娘并非自愿卖身为妓,若因为她的告状,最后不得不卖身为妓,她于心何忍? 「怎么会不小心生病了?」 「我在树上待太久了。」她不愿意余姑娘落难,然而永安侯夫妇也该找回真的丢失的孩子……偶尔她也会期待自己父母寻上门,所以她如何忍心永安侯夫妇错认女儿? 闻言,知她定是有心事才会如此,卫容骏决定面对他们之间的距离,「你有没有什么事想问我?」 虽然知道请长公主府的侍卫护送他们进京,他们必然猜到他的身分,他也怕她因此对他却步,所以一直迟迟未事先向她坦白,可是,他也知道唯有长公主府的侍卫有能力确保他们离开燕州——果然如他所料,若不是长公主府挡在前头,燕王又正好去了白河镇,周子毓铁定请动燕王府的侍卫队,将姝儿他们留下来。 说了不好,不说也不好,真是左右都为难……林言姝咬了咬下唇,索性顺从良心的道:「容哥哥,有件事我很苦恼,我偷听到一个天大的秘密,不知该说还是不该说?」 怔楞了下,卫容骏笑了,还以为这丫头因为他是镇南侯世子心烦不已,跑去窝在树上,因此病倒了,没想到并非如此。 「你说说看,是什么天大的秘密?」 「我真的能说吗?这个天大的秘密可能会害到某个人。」 「事实就是事实,隐瞒得了一时却藏不了一辈子。」 略一思忖,林言姝同意的点点头,便道出那天夜里在树上偷听到的对话,还有她思考过后的结论。 「没想到余姑娘真的不是楚家的孩子。」 「余姑娘不见得不是楚公子的妹妹。」 卫容骏摇了摇头,「奶娘手上有两个孩子,一个必是奶娘自己奶的孩子,而另一个是他人托付的孩子,面对她不得不舍弃其中之一的情况,她会交出自个儿奶的孩子吗?」 林言姝想也没想的摇头道:「不会,毕竟是自个儿奶的孩子,早有感情,若非到了最后关头,绝对无法割舍,除非,她有更大的利益考量。」 「若是考量利益,楚家的孩子更有价值,这可是永安侯的嫡女,能够为她换取极大的好处。而且,楚家从西北返京的时候,正好有很多百姓因为水灾流离失所,奶娘手上的另外一个孩子应该是某个流民临死之前托付。」换言之,这是一个无利可图的托付,奶娘如何会拼死保住那个孩子? 「若是如此,余姑娘真的不是楚公子的妹妹。」 「即使你没有听见这个秘密,楚家也不会轻易认孩子,这关系着楚家的血脉。」 「容哥哥,这事你会告诉楚公子吗?」 「这事非说不可,我刚刚说了,楚家的血统不容混淆。」 「这点我可以明白,不过楚公子那个人很爱计较,若是知道余姑娘没告诉他实话,他会不会索性将她抹脖子了?」林言姝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然后不以为然的皱一下眉头,略一顿,接着又道:「其实,我觉得余姑娘也是个可怜人,好不容易跳出火坑,如今断了她去永安侯府这条路,她会不会又跌回火坑?」 「楚公子脾气确实不好,但不至于动不动就想抹人家脖子,况且这事也不能全怪余姑娘,若想离开妓馆,她也只能配合老鸨隐瞒真相,楚公子不是不能理解。」 「容哥哥确定?」 「你不用担心,我保证楚公子不会对付余姑娘,也不会就此扔下余姑娘不管,无论如何,是他将余姑娘带来京城,他会妥善安排她,而且永安侯夫人很善良仁慈,余姑娘流落妓馆也是因为奶娘的关系,她不会让余姑娘又跌回火坑。」 林言姝松口气的拍了拍胸口,「若是余姑娘又跌回火坑,我这辈子都不会心安。」 卫容骏情不自禁的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无论此事如何收场,你只是将事实说出来,犯不着自责。」 虽是如此,但她还是做不到。 卫容骏也不勉强她立即就要将此事放下,转而道:「我给你带回几本关于寒地的书册,不过有一两本是用北辽文字撰写的,过几日待我译好,一起送过来给你。」 闻言,林言姝立马忘了刚刚的担忧,欢喜的追问书册的事。 【第十三章 找到解药了】 楚昭昀瞪着卫容骏,真想狠狠踢他一脚,好不容易盼到他回来,有一堆事问他,结果一听见那个小丫头生病了,他整颗心都扑过去,连一眼也不愿意施舍给他……难道他真的迷恋上那个小丫头?楚昭昀实在无法接受,那个小丫头根本还没长大,怎么会教他上心呢? 卫容骏优雅的喝了一盏茶,不疾不徐的道:「你先说,还是我先说?」 表哥先说了,他还有机会开口吗?楚昭昀赶紧道:「我不明白,只是个小丫头,又没有绝代风华的姿色,如何能迷得你团团转?」 姝妹妹没有绝代风华的姿色?错了,她只是还没长大,属于她的绝色还未绽放。卫容骏不想争辩,姝妹妹的美只要他知道就够了,更别说,这从来就不是他在意的事,在他眼中,姝妹妹就是独一无二。 「我还以为你更想知道我去了北辽的事?燕王竟然安排人在雁沙镇埋伏。」 「什么?」楚昭昀怔愣地瞪大眼睛。 「还好你先将他引到白河镇,他在雁沙镇无法布置太多人,要不,我只怕别想活着走出雁沙镇。」 半晌,楚昭昀终于明白燕王何以急匆匆的离开白河镇,莫哈王子出现在雁沙镇,燕王得到属下传来的消息,顿时明白自个儿上当了,于是赶紧前往雁沙镇。 「你和燕王有正面对上吗?」 「没有,差一点被他追上了。」 「差一点……不对啊,燕王至少比你慢上十日进入雁沙镇,哪能追得上你?」 「这不重要,倒是我从曲阳搭船出海南下。」 这是他早就规划好的退路。按理,他经由雁沙镇进入幽州,再从武德搭船出海最为安全,可是每月商船出海有固定日子,而武德的商船足足早曲阳十日,换言之,若是慢一日,他就无法顺利经由幽州回京,而他手上的议和文书无法等到下一艘船,于是,他只能将目标设定在曲阳,只是从曲阳出海很麻烦,早一日晚一日都不妥,毕竟那是燕王的地盘。 张着嘴巴好一会儿,楚昭昀难以置信的道:「你胆子也太大了,竟然堂而皇之地从燕州最大的码头离开?!」 「我是算准燕王没想到我会搭船出海,不过,他应该已经猜到我的身分了。」 「那又如何?如今你已经回到京城,他可没本事在京城暗杀你泄恨。」 略一顿,卫容骏慢条斯理的道来,「皇上可能派我担任北境督军指挥使,负责处置裁撤的军队,若想解甲归田的,会给一笔银子,其他的则并入西北三大营。」 回到京城,他就先进宫面圣,呈交议和文书,皇上便透露要将北境裁撤的军队交给他整顿。 楚昭昀张着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下个月我会先进入西山大营。」皇上要派他去北境督军,必须先将他放到台面上,西山大营是最靠近皇城的军营,若他的身子出现状况,也方便蒋太医前去诊治。 过了一会儿,楚昭昀终于找到声音了,「皇上怎么敢派你担任北境督军指挥使?」 「皇上是一国之君,为何不敢?」 「不是,皇上难道不怕燕王派人暗杀你吗?」 「大周与北辽议和已成定局,燕王派人暗杀我实在没意义。」 「是啊,杀了你,燕王还是要在皇上面前做小伏低,可是不杀你,这口气难以咽下,你认为他应该杀,还是不应该杀?」楚昭昀说到最后几乎是咬着牙,不相信卫容骏不清楚前往北境是多危险的事,更别说潜伏在他体内的寒毒随时有可能发作。 卫容骏无所谓的双手一摊,「要来就来,我等着就是了。」 楚昭昀又要瞪人了,「你以为燕王很简单吗?」 第三十二章 「不简单,可是若能藉此机会解决掉他,这不是更省事吗?」 虽然兵权削弱,但是藏在暗处的私兵,皇上可是动不了。每个藩王或多或少养了一支私兵,可是这次为了调走李锋,燕王竟然动用私兵在幽州北方制造混乱,这事也多亏李锋眼利,看出来扰乱幽州北方的军队不似夷族人,后来又接到燕王悄悄进入白河镇的消息,便看明白了,这些在幽州北方捣乱的军队根本是燕王的私兵,于是写了密折呈给皇上。 藩王不会轻易动用私兵,况且这次对上的是李锋这样的人物,很容易全军覆没,燕王舍得吗?若是舍得,只能说明一件事——燕王拥有的私兵比皇上认知的还多。而问题又来了,燕王如何养得起那么多私兵? 楚昭昀不解的皱眉,「这是什么意思?」 「只要燕王出了意外,燕王府就垮了。」 「燕王出了意外,燕王世子就必须回燕州袭爵。」 「可是,燕王最宠爱的是二公子,周子曜能够接受这样的结果吗?」 楚昭昀恍然大悟,「燕王出了意外,燕王府就会陷入内斗。」 卫容骏点了点头,「燕王再宠爱二公子,也不可能将手上明面暗里的兵力交给他,因为名不正言不顺,可是二公子长期跟着燕王东奔西跑,势必比燕王世子在燕州驻军心目中更有威望,你想二公子能够不生出异心吗?」 「燕王世子还没有子嗣,燕王世子若出了事,嫡出的二公子就能取而代之。」 「所以,燕王真要冒险跟我过不去,站在皇上的立场来看,这不见得是坏事。」 一下子塞了那么多东西进入脑子,楚昭时有点吃不消,过了一会儿,心情很复杂的说:「皇上派你去北境督军,看样子是怀有私心。」 「不全是如此,重要的是我背后有镇南侯府和永安侯府——军中两大势力,那些北境将领不敢跟我过不去。」 楚昭昀重重叹了声气,「没想到这里头有那么多计较。」 「皇上要守护大周江山,能够不计较吗?」 「我随你一起去北境吧。」 卫容骏摇了摇头,「你要待在京城,查清楚楚家的孩子究竟流落何方。」 「嗄?」楚昭昀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卫容骏将林言姝无意间听见的秘密细细道来,还有他自己的研判。 「我就说嘛,她绝对不是我们楚家的孩子。」楚昭昀气愤的道。 「没错,她是楚家孩子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那奶娘不说清楚,你们永远无法证实,这心里总是不安。」 说白了,任何事都要讲究证据。 眼中闪过一道戾气,楚昭昀不自觉的握紧拳头,「我一定会让奶娘说出实情。」 卫容骏淡然的瞥了他一眼,「若你教她说出实情,她就会说出实情,想必她一开始就不会选择隐瞒。」 「我就不相信没法子撬开她的嘴巴。」楚昭昀不怕来硬的。 「永安侯府有她的卖身契吗?」 「她不是永安侯府的奴才。」 「既然如此,你就不可以任意对她动刑,别忘了她是全家人一起入京,若是有人借着她生事,岂不是得不偿失?」 楚昭昀脸色一沉,「你有何主意?」 「若是能找出她背后的人,自然能教她说出实情。」 「我一直派人盯着她,可是什么动静也没有。」 「你确定已经将她查得一清二楚,没有遗漏?」凡走过必留下痕迹,卫容骏不相信一个奶娘有通天本领可以将事情安排得天衣无缝,不见丝毫瑕疵,而且若真是有人在背后操纵此事,那奶娘更不可能不露一点线索出来。 「为了证实她所言属实,我还派人去了她老家,确定当初她是独自一人回去,且如她所言,快要病死了。」 卫容骏微微挑起眉,「还有呢?」 「什么?」楚昭昀傻乎乎的眨了一下眼睛。 「若我是你,不会只是证实她有无说谎,而是将她的祖宗八代都挖出来。」 「有这个必要吗?」 「难道姑父没有告诉你,宁可多此一举,也不要有所遗漏?」 顿了一下,楚昭昀蔫蔫的道:「爹为了藉此事磨练我,不曾插手。」 一时,卫容骏不知如何反应,片刻,他由衷的敬佩道:「姑父可真是大胆,也没派个人跟在你身边。」 楚昭昀孩子气的撇了撇嘴,「我知道了,这一次我会亲自去一趟黄石镇。」 「我让卫风跟你去黄石镇,好好学习,以后你和身边的人就懂得多长点心眼。」 「若还是没有发现呢?」 卫容骏信心满满的摇头道:「不会,只要有问题,就禁不起查证,你等着吧。」 「对了,余芝晴要如何处置?我借口表哥还未回京,不带她回去,可是,娘急着见她……如今知道她有所隐瞒,我根本不想带她回府。」 「她也不方便一直待在我的庄子上。」 楚昭昀抗议的瞪大眼睛,「小丫头他们一家人不也待在这儿吗?」 「如今我有要事在身,暂时无法给他们寻处适合的宅子,可是余姑娘不同,她是你带回来的,你当然要带她回府,不过,身分不是楚家的孩子,而是友人的孩子。」 两眼一亮,楚昭昀欢喜的拍手道:「对哦,还是表哥厉害!」 「早一点回去。」他喜欢清静,不喜欢自个儿的庄子里住了一些闲杂人等。 「待我去黄石镇后再安排她回府……你别瞪我,证据越明确越好,免得我娘见了余芝晴,可怜她,真的将她当成女儿,而且,我娘怀抱着那么大的期待,如今说不是就不是,我还真不知道如何开口。」楚昭昀突然觉得心情好沉重,如今确定空欢喜一场,娘肯定伤心死了。 卫容骏明白他的心情,也不再逼他。 卫容骏平安无事回来,林言姝的精神也回来了,不必再吃药,吃得好睡得好,三日之后又是生龙活虎,之后,卫容骏也将那些译好的寒地书册送来给她,她立马将所有的心思投入其中。 老实说,她已经不敢抱任何期待,即使她从不同书册当中证实寒心草的存在,但众人的结论皆是误食终必致死。可是,就当她以为卫容骏的解毒之路无路可走时,她竟然找到解药——融炎果。 这是真的吗? 林言姝实在不敢相信,看着书册,仿佛傻了般,过了一刻,她终于反应过来的拿起书册飞也似的往外跑,直奔林雨兰那儿。 「师父……」林言姝的心情太激动了,久久说不出话来。 林雨兰一看到她手上的书册,立马明白过来,「你找到寒心草的解药了?」 林言姝咽了口口水,「我不知道自个儿是不是眼花,师父帮我瞧瞧好吗?」 林雨兰接过书册仔细研读。原来是作者误食寒心草,以为自个儿要死了,决定造访一处有仙境之称,却也充满死亡陷阱的迷雾山。迷雾山因为长年笼罩在白茫茫的迷雾中而得名,因此入了迷雾山最大的危险是迷失方向,找不到出路,当然只能老死在里面,换言之,迷雾山不怕没得吃,因为随处都有果子,不过这些果子通常是致命的毒药,这也是迷雾山最可怕的死亡陷阱。 除此之外,迷雾山还有各种毒虫野兽,这是迷雾山另一个死亡陷阱,而且总是出其不意的杀到来者面前;另外,迷雾山不时可见泉眼,流出来的泉水却可能瞬间腐蚀皮肤,而在泉眼旁边的山壁上偶尔可见一种极其妖艳的红花,红花生成的果子便是北国民间流传的融炎果,融炎果据说能解百毒。 虽然传说不可尽信,但是都要死了,试一试又何妨?作者便采之食之,没想到真解了体内的寒毒。 「丫头,皇天不负苦心人,真教你找到了。」虽然从这丫头拿耗子做实验的精神来看,林雨兰就知道她有小强的精神,可是这会儿还是不能不说她的坚持劲儿真教人甘拜下风,了不起啊! 林言姝软趴趴的跌坐在一旁的炕上,像在说梦话似的喃喃,「这是真的吗?」 「这若是此人真实经历,显然是真的,可是——」林雨兰顿了一下,很残酷的接着道:「若不是能飞天遁地的武林高手,想要吃到那个果子根本不可能。」 「飞天遁地的武林高手?」林言姝怔楞地眨了眨眼睛,难以想象这样的人。 「就是那种很能打斗的人,要不,见到毒蛇就两腿发软,还拿得到融炎果吗?」 怔了一下,林言妹的肩膀垮了下来,「这可怎么办?容哥哥只是书生。」 第三十三章 他是书生吗?林雨兰唇角抽动了一下,这丫头明明很聪明,可是,为何有时候她又常常笨得教人难以理解? 「若是没本事,那就别妄想了。」 皱着眉想了想,林言姝突然想起一事,整个人又精神抖擞了起来,「容哥哥身边应该有很多高手,只要他们帮容哥哥去迷雾山取融炎果就可以了。」容哥哥可以领皇差执行很危险的任务,他身边当然少不了高手保护。 林雨兰忍不住伸手敲她的脑袋瓜,「我真的很好奇你这颗小脑袋是如何长的。」 林言姝摸着自己的脑袋,怯懦的道:「不对吗?」 「就算有人为他取了融炎果好了,你认为融炎果千里迢迢地送到京城不会烂掉吗?」 「……会烂掉吗?」 「你想想融炎果的名字,生长在可以腐蚀皮肤的泉眼旁边,要确保它不会烂掉,这想必要非常高的温度。」 这会儿林雨兰不客气的在林言姝额头上弹了一下,「明白了吗?若没有本事亲自走进迷雾山,就别妄想吃什么融炎果了。」 林言姝可怜兮兮的揉着额头,「真的没法子吗?」 「老实说,在我看来这本游记根本是神话故事,误食寒心草没死,还有法子撑到极其寒冷的迷雾山,若非他的身体啵棒,就是他瞎扯的本领太厉害……总之,你看看就好了。」在徒儿认真专注的目光下,林雨兰不忍心继续泼冷水。 「师父最厉害了,一定有什么法子可以确保融炎果不会烂掉。」 林雨兰好想喊救命,这丫头为何没将她最真诚的实话听进去?她有气无力的送上一个白眼,「丫头,当你师父是神仙吗?」 林言姝看林雨兰,还真觉得她是无所不能的神仙,「师父想想法子嘛。」 狠瞪一眼,林雨兰有一种女大不中留的感觉,这丫头的胳臂完全向外弯了,「我不是神仙,没法子,再说了,如今他还活得好好的,也不是非解毒不可。」 「明明有解药,不是应该想法子解毒吗?」 林雨兰拍了拍她的手,很实际的说:「我宁可相信你能研发出解毒的方子,而不是将希望放在遥不可及又可怕的迷雾山中。」 「我连寒心草都没见过。」 「丫头,尽力就好了。」 略一顿,林言姝小小声的道:「这样可以说是尽力了吗?」 林雨兰真想掐人,索性道:「不如,你将这事的决定权交给容先生,看他愿意想法子去迷雾山吃融炎果,还是接受与体内的寒毒共生存。」 这会儿林言姝乖乖闭上嘴巴了。 「容先生是个聪明人,若他想吃融炎果,必然有法子可以取得融炎果。」 林言姝蔫蔫的提不起劲,「满心期待找到解毒的法子,可是千辛万苦找到了,却只能远远的看着,碰都碰不得。」 「丫头,这就是人生,费尽心思不代表你就一定能得到想要的,看开一点。」 林言姝实在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只能眼巴巴看着林雨兰,盼着她改变心意,想出更好的主意。 林雨兰不为所动将书册塞给她,将她从炕上拉起来,推出去,「时候不早了,赶紧回去睡觉了。」 好哀怨的看了师父一眼,林言姝紧抿着嘴回到房间,想直接倒在床上睡觉,却看见书案上有一张杏花图…… 容哥哥约她见面是吗? 那日清醒过来,容哥哥在她房里待了一日后,师父就严重警告她,以后禁止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说是姑娘的名声很重要,她可禁不起闲言闲语,只是这儿能有什么闲言闲语呢?不过,抗议无效,师父的话就是「是」,而容哥哥显然也接到师父的命令,那日之后甚至不曾出现在她面前,就连寒地的书册也是请常婶送过来给她的。 叩叩叩!敲门声响后,迎夏的声音传了进来,「姑娘,是我。」 林言姝走过去打开房门,迎夏直接递了一个蓝色包袱过来。 「这是容先生要给姑娘的。」迎夏戏谵的对林言姝挤眉弄眼。 「衣服?」林言姝一摸就知道什么东西。 「我偷偷看过了,骑马装。」 「容哥哥可有说什么?」 「这是常婶交给我的,说是姑娘见了就知道。」 她见了就知道?林言姝转头看了书案一眼,难道容哥哥要带她去骑马? 「姑娘,容先生若非身中奇毒,真是无可挑剔。」迎夏对这个姑爷人选很满意。 「你去睡了。」 林言姝将迎夏推出去,房门一关,走到书案旁边,将蓝色包袱放在杏花图一侧,看着看着,甜滋滋的笑了。 欢乐的笑声回荡在山谷之间,林言姝已经好久没有骑马了,今日可以纵马奔驰,简直像在作梦一样。 「容哥哥快!」林言姝不时回头对着后面的卫容骏喊道。 「姝妹妹小心!」卫容骏见她宛若一匹脱缰野马,实在很担心。 到了一处景色绝美的溪谷,两人很自然的停下来。 他们将马儿拴好,卫林取出一条老虎皮铺在树下,好让他们可以坐下来。 「我没想到你的骑术如此精湛。」卫容骏实在是太惊奇了。他猜想好动的她必然喜欢骑马,便想趁他还未去西山大营之前带她来骑马,没想到出乎意外,她不但喜欢骑马,还是高手。 「我三岁的时候,师父就将我放到马背上了。当时,我不但没有吓哭,还欢喜的拍手鼓掌,不到一年,我的骑术就超越师父了,师父说啊,我骨子里面流的可能是武将的血。」 林言姝知道这是师父的安慰之词。她是个弃婴,明白事理之后,她经常会想到一个问题,父母为何要抛弃她?她想,他们应该是快饿死了,不得已才扔了她,但是不管为他们找多少理由,「遗弃」仍是一种刻入骨子里面的痛,师父看在眼里,却从来不曾安慰她,而是用夸赞的方式让她相信自个儿是个宝,她爹娘必然也是不得了的人物,只是那一年正逢先皇驾崩,又遇水灾,大周北方一片混乱,爹娘丢下她也是为了保存她的性命。 武将的血?有一道念头闪过脑海,卫容骏好奇的问:「你师父教你骑马?」 「对啊,师父可厉害了,什么都会,除了女红。」换言之,师父不像女子,更像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你师父怎么会想到教你骑马?」 「师父说哪日要逃难的时候,骑马比较快。」 林言姝说得很严肃,卫容骏不由得一怔,随即爆笑出声。 林言姝见了,无辜的撇了撇嘴,「容哥哥,这是真的,师父就是因为如此,才坚持我们一定要学骑马,就连婆婆和林嬷嬷都会骑马,当然,她们只会上马和下马。」 敛住笑声,卫容骏忍不住又问:「你师父为何会想到逃难?」寻常人不会有这种想法。 「师父说人一定要有危机意识,尤其我们生活在燕州,北辽盘踞北方虎视眈眈,其骑兵更是顶尖的马上英雄,若是哪日他们想不开纵马踏进大周,我们坐马车根本来不及逃跑;再说了,骑马没法子带太多东西,就不会割舍不下屋里那些精美的饰品,省心多了。」 卫容骏忍俊不住的又哈哈大笑,「你师父的想法可真有意思。」 「有舍,方能有得。」 「是啊,舍得舍得,没舍,岂会有得?你师父很有见识。」 「师父认为一个人要活得有尊严,不在于外在拥有多少,而在于骨子里拥有多少,因此师父要我读书。其实,村子里很多人都在嘲笑师父,觉得师父疯了,养我这么一个小丫头,将来最多给我找个好人家嫁了,难道我还能养她一辈子吗?可是师父说,她没法子看我变成村姑愚妇,只能将我当成男子教养。」 「你师父将你教得很好。」生活在陈家村那样的地方的一个小女子,却不输那些胸怀天下的男子,这真的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林言姝用力点头道:「我绝不会辜负师父的教导,我会活得很有尊严。」 目光转为深沉而炽热,卫容骏情不自禁的伸手拨开林言姝散落在面颊上的发丝,她显然吓了一跳,慌乱的看着他。 半晌,他像在宣誓般的说:「我不会让你活得没尊严。」 「嗄?」她心跳得好快,感觉自个儿陷落在他那如漆黑深潭的双眼中。 「卫容骏,我爹是镇南侯,我娘是安宁长公主,我是他们唯一的儿子。」对她,他不想再有任何隐瞒,包括他的心。 林言姝傻住了,没想到他突然坦白自个儿的身分。 「你应该早就猜到,可是你一直没有向我求证,我想还是自个儿说清楚。我不是有意隐瞒你,只是在燕州时不便说出来。」 第三十四章 师父应该也早猜到了,而即使师父不挑明,她仔细一想,也不难想明白,只是不愿意面对,因为一证实,他就会变得更加遥不可及,再也无法当她的容哥哥。 「我明白,容哥哥领了皇差,甚至不惜易容充当楚公子的谋士。」 「你如何知道我领了皇差?」 林言姝说起那日楚昭昀带着余芝晴来到庄子,她跑去找楚昭昀查探他的下落,从楚昭昀的言谈之间察觉到的。 虽然林言姝没有说得很明白,但卫容骏不难想象楚昭昀的语词和态度,「子书若是在言语上得罪你,你别放在心上,他唯一擅长的是拳头,其他的本领不大,言词难免失当、失礼。」 「没关系,我们的身分差太多了,他难免会胡思乱想。」 「他是胡思乱想吗?」 「嗄?」她又心跳加快了,难道,容哥哥察觉到她的心思了? 可是,最初她来京城的目的真的只是想为他解毒,只是不知不觉当中,情不自禁生出了贪念……若非迎夏跟师父口径一致,她还没意识到自个儿对容哥哥并非没有贪念,不过是不敢多想,就怕想多了,成了不识相的人。 「他确实将我看穿了,知道我将你放在心上,知道我心悦于你。」 林言姝再度傻了,容哥哥喜欢她……怎么可能?他是尊贵的镇南侯世子,是她连妄想都不敢的贵公子……不对,师父说,人绝对不可以妄自菲薄,论身分,她确实比不上容哥哥,可是论魅力,她不见得比不上容哥哥,别说是陈家村,就是整个晋阳城,她都是人见人爱,没有人不喜欢她。 「姝妹妹相信我吗?」 林言姝胡乱的点点头。 「无论别人说什么,我绝不会委屈姝妹妹。」 她觉得很混乱,应该欢喜,还是苦恼?她并非一厢情愿,这教她忍不住欢喜,可是两人心意相通,就不得不面对他们之间的距离。 「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 卫容骏站起身,正要伸手拉林言姝一把,她已经灵活的跳了起来,他忽地又想起刚刚疑心的事。 「对了,知道你师父在哪儿捡到你吗?」 林言姝收起混乱的思绪,随口道:「应该是庄子外面吧。」 「你确定你是直接被放在庄子门外?」 「对啊,师父是大夫,是陈家村公认最有善心的大夫,可能因为如此,我爹娘才会将我放在师父的庄子外面,盼着师父将我扶养长大。」 「他们想必迫于无奈才舍弃你。」他不认为那位奶娘会如此善良的事先打听清楚,再将孩子放在林家庄子外面……果真如此的话,她就不可能是楚家的孩子。 「无所谓,我已经不在意亲生爹娘是谁了,我有师父就够了。」 卫容骏忍不住觉得很失落,即使她体内流的可能是武将之血,她也不见得是楚家的孩子,毕竟那年的流民这么多……原来,他比自个儿想象的还要害怕,害怕会因为他们之间的距离而失去她,若她是楚家的孩子,他们的问题就能迎刃而解了。 【第十四章 忠勇伯夫人的算计】 回到庄子,卫容骏和林言姝刚刚翻身下马,就见到楚昭昀冲出来。 看到他们两人在一起,楚昭昀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你跑去哪儿了?」 「我们去骑马。」 这会儿不是唠叨的时候,楚昭昀急忙的拉着卫容骏去书房。 「事情都查清楚了。」楚昭昀也不啰唆的直接道来,「奶娘还有一个女儿,与前夫所生的女儿,而这个女儿卖身进忠勇伯府当丫鬟,一直在忠勇伯夫人身边,后来嫁了府里一个管事的儿子,去了厨房当差。奶娘的儿子在赌场诈赌,遭赌场的人扣下,奶娘不得不卖房卖地赎人,然后举家迁离黄石镇,来到京城,应该就是要投靠她这个女儿。」 卫容骏微微挑起眉,「永安侯府为何会挑上这样的奶娘?」 「我娘怀妹妹的时候很辛苦,挑选奶娘的事便交给当时我娘院子的管事嬷嬷,那个管事嬷嬷是个贪财的,想必收了好处,才给妹妹挑了这么一个奶娘。」 「那位管事嬷嬷还在吗?」 「我娘一直知道这位管事嬷嬷手脚不干净,便借着我们回京之际,将人遗散了。」 「你可有查忠勇伯夫人?」 楚昭昀点点头,如今他学聪明了,事情若想要查得仔仔细细,就不能放过任何相关的人事物。「忠勇伯夫人是平宁侯最小的妹妹,原本我祖母给我爹看上的继室是她,偏偏我爹看上我娘,当时,嫡出的比不上庶出的这件事成为权贵之间内院流传的笑话,这事让平宁侯府不得不将忠勇伯夫人送到乡下的庄子住了一年。」 卫容骏皱了眉头,「两家交换庚帖之前,这事不应该传出去。」 楚昭昀冷笑道:「说起来是她自个儿作孽,得意忘形,又管不住身边丫鬟的嘴巴,事情就传出去了。也因为此事,她和我娘从此不相往来,即使后来先皇派祖父和老忠勇伯镇守西北,我们两家一起去了西北,双方也没有来往走动。」 「忠勇伯夫人为人如何?」 「善妒、心狠,听说忠勇伯后院的莺莺燕燕被她收拾得只剩下两三只小猫,还是无趣至极的小猫,这教一向自以为文采风流的忠勇伯如何受得了?忠勇伯索性养起外室,不过,如今已经被弄死两个了。」 从头将事情梳理一遍,卫容骏几乎可以确定一事,「说不定从一开始,奶娘就是忠勇伯夫人安排的,想找机会抢走孩子,至于如此处置,见机行事。」 楚昭昀不敢相信,「不会吧。」 「她还真遇到一个好机会,你们从西北回京,北方情势紧张,水灾造成流民四窜,而永安侯因为急于回京,早你们一步出发,要不,有永安侯护着你们母子三人,如何能让流民冲散表妹和奶娘?」 这会儿楚昭昀沉默了。 「我甚至怀疑翠香楼老鸨那日上福恩寺祈福,根本是事先串通好的。」 「真是可恶透了!」 卫容骏摆了摆手,「这已经不重要了,即便那奶娘愿意咬出忠勇伯夫人,你们也不好出手对付忠勇伯夫人,毕竟你们比忠勇伯夫人更不希望永安侯嫡女流落妓院的事闹将出来,不是吗?再说了,那奶娘之所以不愿意向你们坦白,就是为了还在忠勇伯府的女儿,如今她一家人要靠这个女儿,她得罪不起忠勇伯夫人,因此她更有可能坚持她一开始的说词。」 「若是如此,我不动刑,她绝不可能坦白道来。」 「不能动刑,但是当初她手上有两个孩子,这事她总要给个说法。」略一顿,卫容骏担心的接着道:「不过,就怕她为了隐瞒忠勇伯夫人的事,索性推说那个孩子死了,坚持余姑娘就是你妹妹,你岂不是白费心思了?」 闻言,楚昭昀的眉头都打结了,「这可怎么办?」 细细琢磨一番,卫容骏道:「看样子,这事只能让姑姑试试看了。」 「我娘出面?」 「姑姑思女心切,动之以情,那奶娘也是为人母亲,岂能继续硬着心肠闭紧嘴巴?」 「成吗?能够狠心将孩子送到妓馆,不受点罪,应该不会开口吧?」 「姑姑生性善良,说不定能唤醒那奶娘的良知。」 「真的不能用刑吗?」楚昭昀实在很讨厌事情拖拖拉拉。 「若是忠勇伯夫人刻意将她送到你们面前,你一用刑,隔日一早言官就有动作了,面对排山倒海而来的弹劾,皇上能不处置吗?」 半晌,楚昭昀重重叹了声气,「我知道了,我来告诉我娘,但愿她得知事情始末,不至于太难过了。」 「姑姑看似性子柔弱,其实很坚强。」 楚昭昀恨恨的咬着牙,「我实在不甘心,难道要放过忠勇伯夫人吗?」 想了想,卫容骏勾唇一笑,「这事过后,透过言官将忠勇伯府后院的阴私闹出来,闹越大越好,忠勇伯一向自诩风流,面子挂不住,自然会出手对付她。」 楚昭昀两眼一亮,欢喜的击掌道:「这个厉害,让他们夫妻自个儿内斗,我们在旁边看热闹就好。」 「不过是个后宅的女人,实在不值得弄脏自个儿的手。」 楚昭昀孩子气的撇了撇嘴,「我懂了,以后会记得多动动脑子。」 「不经一事,不长一智。」 「是是是,论智谋,我不及于你,可是看姑娘的眼光,你就远远不如我。」楚昭昀真的无法理解,表哥怎么会看上林言姝? 第三十五章 卫容骏笑而不语。他不愿争辩,这一点意义都没有,若是人心能由自个儿作主,他就不会动情,就不会不顾一切想将她护卫在他的羽翼下…… 他不曾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将一个女子搁在心上,因为不清楚自个儿身子何时会熬不过去,他不想拖累别人,可是当姝妹妹要他相信她时,说她会保他长命百岁时,她就此落在他心上,然后一点一滴深入他所思所想当中,成了他难以割舍的一部分。 当他规划从雁沙镇离开的路线,明知经由幽州武德最为妥当,但为了她想要关于寒地的书册,他必须拖延几日,于是只能选定曲阳搭船,没想到差一点落在燕王手上……他未曾如此疯狂想为某人做一件事,不为什么,单单因为是她。 「不知今日夫人找我,为了何事?」奶娘章氏不知道是察觉到今日有麻烦了,还是心虚,整个人看起来惶惶不安,完全不像是人家恭敬请上门的客人。 「章嫂,我想了又想,实在想不出我何时亏待过你,为何你要如此待我?」卫氏哀伤的神情教人看了心疼不已。虽然听了儿子从黄石镇调查回来的事,她还是抱着一丝丝期待,待见了余姑娘再说,可是数日之后见了,没想到真如儿子所言,她一眼就否定对方是自己女儿的可能性,因为余姑娘身上实在找不到她和夫君的影子,她更深信容哥儿的推测,原来从一开始,她就遭到忠勇伯夫人算计。 「……我知道自个儿对不起夫人,但是当时真的以为自己活不了了,孩子跟着我只有死路一条,迫于无奈,我只能将孩子托付给人。」章氏不自觉地闪避卫氏的目光。夫人是好人,她实在不忍心伤害对方,可是她有口难言。 「你也是个母亲,如何能不为所动的看着我苦苦思念女儿?」卫氏越说越哀婉,想到还不知身在何方的女儿,她的心怎能不煎熬? 「我已经跟夫人说得很清楚了,我将她托给一位前往福恩寺祈福的姑娘,看那位姑娘的言行姿态,应该是青楼女子,难道夫人还没派人去找吗?」 卫氏轻轻叹了声气,「我都知道了,奶娘别再骗我了,当时你手上有两个孩子,而你托给翠香楼老鸨的孩子并非我的女儿。」 章氏显然吓到了,一时之间脑子一片空白,不知如何反应。 「我知道你背后有个人,你得罪不起的人,可是若我向你承诺,今日你在此所言,我一个字也不会透露出去,对方绝不知道你已经向我吐露实情,你愿意帮我将女儿找回来吗?」 「我不明白夫人的意思……」章氏看起来摇摇欲坠,好像要晕过去的样子。 卫氏站起身,走过去跪了下来,「请你向我坦白,我的女儿究竟身在何处?」 「夫人,千万不可!」 章氏惊慌的赶紧上前搀扶卫氏,可是卫氏不为所动,坚持不肯起身。 「你不知道这十几年来我是如何度过,她总是出现在梦里,哭着向我求救,我的心都碎了。」卫氏自责的拍打胸口。 「砰」一声,章氏跪了下来,忍不住脱口道:「夫人,求您饶了我吧。」 「真正难为你的不是我,而是你背后的人,难道你要一辈子受制于她吗?我向你保证不会追究你犯下的错,而且信守刚刚给你的承诺,真相不会传出去,我还会给你一笔银子离开京城。」 略一顿,章氏小心翼翼的问:「夫人都知道了?」 「十之九八,只剩下孩子的下落。」 「夫人如何知道?」 「只要愿意多费点心思追查,总能查出来发生什么事。」 这些日子章氏一日也没能睡好觉,虽然儿子诈赌的事没有闹得人尽皆知,但终究不是隐密到无人知晓,一旦被永安侯府查出来,她有所隐瞒的事就藏不住了。可是,眼看一日一日过去,夫人不曾再找她上门,她开始相信自个儿安然过关了,不过,忠勇伯夫人就是个恶毒的女人,不肯放过她,不时找她去问话,想从她这儿打听到永安侯府有何行动,她想着还是离开京城为好,问题是,没有银子,她哪儿也去不了。 「夫人先起来,我说。」章氏扶着卫氏站起身,伺候她坐下来。 「当初我抱着小姐跑了不久之后,遇到一个身受重伤的流民,她带着孩子,眼看就要断气了,便将孩子也托付给我,随后我就带着两个孩子来到上头那位夫人指示的地方——福恩寺山脚下。那一刻我想到夫人宽厚相待,便将流民之子代替小姐交给对方,带着小姐回黄石镇。因为怕上头那位夫人派人在黄石镇等着,我不敢直接回去,躲在附近观察,果然见到可疑人物,只好带着姑娘去了晋阳城,将小姐放到翠香楼后门,因为不小心被一位姑娘撞见了,我只好丢下小姐匆匆离开,躲在暗处查看,没想到那位姑娘竟然将小姐抱走了。」 「什么?」 「那位姑娘身着粗布衣,应该是穷苦人家的姑娘,可是生得很漂亮,我想也许是小姐与那位姑娘的缘分,便放心离开晋阳城回去黄石镇。」 「你还记得那位姑娘的相貌吗?」 「时间太久了,我已经不记得了。」 卫氏仿佛失了魂似的往后一瘫,章氏吓一跳的惊叫「夫人」,守在外面的于嬷嬷赶紧跑进来。 「夫人,您怎么了?」于嬷嬷一边扶着卫氏,一边喊着外面的丫鬟请太医。 「别惊动太医,我没事。」卫氏拉了拉于嬷嬷的衣袖,打起精神的坐直身子,再问章氏一次,「你对那位姑娘一点记忆也没有吗?」 「因为隔着一段距离,又不敢逗留,只记得生得漂亮,是个有教养的姑娘。」 无论如何,她的女儿活得好好的,不是在妓馆长大,而是在普通人家,她应该感到安慰……卫氏让于嬷嬷将准备好的银子拿来,递给章氏,「离开这儿吧。」 「夫人……」章氏太感动了,不知道说什么好。 「走吧。」 章氏向卫氏行了一个大礼,便告辞离开,不过离去之前想起一事,道:「对了,我忘了告诉夫人,玉兔并未丢失,还在小姐身上。」 卫氏意兴阑珊的点了点头,便让于嬷嬷送章氏离开。 玉兔未曾丢失又如何?难道靠着玉兔就可以从大海里捞到针吗? 今日,楚昭昀一直在咳声叹气,虽是证实了余芝晴不是楚家的孩子,可是也代表他妹妹依旧下落不明。过去十几年来,娘以为妹妹已经跟着奶娘死了,没想到奶娘出现,可以找回失去的女儿,欢喜的让他去了一趟晋阳城,岂料转眼之间又成了大海捞针,尽管妹妹是在晋阳城被人家抱走的,但也不能表示那位姑娘还在晋阳,况且对方长得是圆是扁都不清楚,根本无从找起,知道这消息也着实让人欢喜不起来呀。 楚昭昀哇啦哇啦说了一大串,突然发现某人心思不在,不由得懊恼的骂道:「我今日特地来西山大营见你,你能不能别让我像个疯子似的自言自语?」 卫容骏也不知道自个儿怎么了,为何老想着姝妹妹有没有可能是楚家的孩子?明明已经否定这个可能了,而且也经由奶娘提供的消息证实,可是,他却不由自主的老想着一个问题——林神医真的是在庄子外捡到姝妹妹的吗?林神医很疼爱姝妹妹,深怕她伤心难过,若是谎称在庄子外面捡到她,这不是不可能的事。且仔细琢磨姝妹妹的相貌,不像永安侯夫人,但眉宇间有几分永安侯的影子。 可他不好将自个儿的猜疑说出来,姑姑已经承受不起再一次的错误,然而,这也是一个机会,不是吗? 见卫容骏还是没反应,楚昭昀恼怒的在他眼前挥了挥手,「你可有在听我说话?」 回过神来,卫容骏关心的问:「姑姑还好吗?」 楚昭昀没好气的瞪了一眼,「怎么会好呢?当然是病了。」 「请太医了吗?」 「没用,这是心病。」唯一的解药是妹妹,可是如今连上哪儿找人都不知道。 「请林神医过去给姑姑瞧瞧吧。」 楚昭昀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你竟然想让那个蒙古大夫给我娘看病!」 「我是说林神医,不是小大夫。」 楚昭昀冷哼一声,难道他会看不出来他在打什么主意吗?以为藉此抬举林言姝那个丫头,他们两个就有戏唱了。 第三十六章 「蒋太医的医术难道会不如‘林大夫’吗?」虽然林雨兰的医术在燕州人人夸好,可是老百姓往往因为病得医治,就给医者冠上神医之名,楚昭昀一直认为民间所谓的神医有夸大之嫌,至少她就没本事解了表哥体内的寒毒,更别说她还是个见识有限的女子,如何比得上在宫里照顾皇上健康的蒋太医? 「我没说林神医的医术在蒋太医之上,毕竟他们不曾一较高下,但是同为女子,林神医说不定可以帮姑姑。」在权贵之家的内宅行医,林神医习惯带上姝妹妹,姑姑就能见到姝妹妹了,若是真有那可能,说不定能证实…… 楚昭昀不解的皱眉,「这是什么道理?」 「同是女子,同为母亲,林神医必然更能了解姑姑的心情,更能开解姑姑。」 「林大夫可不是母亲。」当初他表面上同意不动林言姝一根寒毛,可是终究不放心,暗地里让人将林家上下全查清楚了,林雨兰是个寡妇,没生孩子。 「林神医没有生孩子,但她将两个徒儿当成自己的孩子教养,而且教养得很好,我认为她绝对有资格称为一个母亲。」虽然卫容骏的目的是想让姑姑见一见姝妹妹,但也相信林大夫更能帮助姑姑,一来,林大夫是一个有见识的女子,二来,至少姑姑在林大夫面前更能畅所欲言,毕竟她那是心病,对蒋太医一个大男人能说什么呢? 楚昭昀忍不住撇嘴,「你也太偏心了吧!」 「我是就事论事。」 挑起眉,楚昭昀带着嘲弄的瞅着他,「我只是冲动了点,并非不长脑子,你想抬举那个小丫头,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怔楞了下,卫容骏笑着摇摇头,「你想太多了。」 「我想太多了?」楚昭昀激动得尾音上扬。 「林神医给姑姑治病,与小大夫有何关系?小大夫也只会跟在林神医身后提药箱,你要她给姑姑治病,她还不愿意呢。」他的姝妹妹不喜欢权贵之家的内宅,很可能是因为早年跟林神医穿梭其中,饱受不少的冷眼嘲弄,可是说到给穷苦的老百姓治病,她就热情带劲,对她来说,那才是真正需要她的人,管她的医术好不好,只要她能帮助他们就好。 「林大夫若能治好我娘的病,我娘对林言姝必然另眼相待,然后你求我娘出面,让我娘去小舅母面前为你们说好话。」楚昭昀哼道。 「看样子,你也相信林神医能治好姑姑的病。」 楚昭昀忍不住跳脚,「这是重点吗?」 「你能否抛开成见,试试看林神医是否能治好姑姑的病?」 楚昭昀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蒋太医都治不好的心病,他不信林大夫有这本事。 「若是林神医能治得好姑姑的病,这不是很好吗?再说了,林神医给姑姑治病,难道你会吃亏吗?」 其实,他可以另想他策让姑姑见到姝妹妹,只是最近被困在西山大营,即便十日休一日,他也离不开西山大营,因为天气已见寒意,身子禁不起折腾,卫林他们又得到娘的指示,他哪儿也不能去,就是想偷偷回庄子见姝妹妹一面都不容易,没法子,他只能从子书这儿下手了。 这会儿楚昭昀倒是无话可说。 「无论我的出发点是什么,我总不会害姑姑。」 楚昭时知道这是事实,请林大夫给娘治病,也不是什么坏事,说不定林大夫真有能力解了娘的心结呢,可是…… 卫容骏喝了一盏热茶,也不再揪着此事不放,转而道:「你们已经确定余姑娘并非楚家孩子,她可知道此事?」 「我爹认为此事不必说清楚,还是让余姑娘忍不住自个儿来摊牌就好。」 卫容骏认同的点点头,「这样也好,那就不会惊动忠勇伯夫人,不过,她如今以永安侯友人之女的身分住在永安侯府,她没说什么吗?」 「说也奇怪,她竟是闷不吭声的接受了,不过,也许是前些日子在庄子上病了一段时间,精神还没恢复的缘故。」 「我倒觉得她还有一点良知,知道不安,再说了,她以友人之女的身分待在永安侯府,将来她隐瞒的事若抖出来,也不至于搞得太难看了。」 「她是燕王的眼线,我们却要养着她,真是不甘心!」 「她提供不了什么消息给燕王,不过是多一个人吃饭,你有必要如此计较吗?」 「我就是看了碍眼。」 卫容骏斜睨了他一眼,「我看你好像没有一个看顺眼的。」 楚昭昀发现自个儿无法理直气壮地反击,的确,教他瞧顺眼的女人还真是少之又少。 「那位余姑娘若是个安分的,永安侯府就当友人的女儿养着吧。」姝妹妹就不会为了余姑娘的事担心不安。 楚昭昀不解的皱眉,「我还真搞不懂你,有时候很坏心,有时候又很善良。」 「何奇之有?人不都是如此,不危及自个儿的利益时,何不多留点余地?」 想想也有道理,楚昭昀也不再计较府里多养了一个人,倒是表哥的庄子养了一家人,可真的不能不计较,「林神医,家人何时离开你的庄子?」 卫容骏赏他一个冷眼,「又不是你的庄子,你好像没必要如此着急吧。」 楚昭昀闭上嘴巴不说了。以前表哥对林言姝的心思还藏着掖着,可是带着北辽的议和盟约回来之后,他的心思简直是赤裸裸的暴露出来,看样子,表哥是下定决心将林言姝纳到羽翼下,若只是个妾,倒也无所谓,可是林大夫的性子不会答应的,表哥必然会许以正室名分……不行,表哥会成为整个京城的笑话! 【第十五章 女儿有泪不轻弹】 林言姝暂时将融炎果的事情放下,反正如今天冷了,容哥哥也不可能去寒地,还不如学学师父的实际,自个儿试试能不能研发出解毒的方子,正好她两只用来实验的耗子最近病得很严重,很适合测试新方子,没想到此时却听见卫容骏下个月就要领皇差去北境的事。 「夫人让我去问容先生,是否已经找到适合我们的宅子?可是最近一直不见容先生,我只好跑去问常庄头,后来常庄头又找到卫邵,卫邵告诉我,待容先生从北境回来之后,再为我们安排宅子。我就问卫邵,容先生为何要去北境?卫邵说容先生领了皇差,下个月就会出发到北境,大约三、四个月后回来。」迎夏仔细重述一遍事情的经过。 「为何挑此时去北境呢?」容哥哥的身子最怕冷了。 「这是皇上的命令,日子当然是皇上定下来的。」 既然是皇差,就由不得人,可是林言姝没办法闷不吭声,「你帮我告诉常庄头,我想见容哥哥一面,请他代我转达。」 迎夏点了点头,赶紧出去找常庄头,可是没一会儿就折回来了。 「姑娘,楚公子在外面。」 林言姝清楚自个儿在楚昭昀眼中如同一只臭虫,他这个人无事不登三宝殿,肯定是来找麻烦的,可是不去见他也不行,他不会接受她拒绝见面。 「你在这儿等着,若我一直没有回来,记得出去救我。」 林言姝只是开玩笑,迎夏却越想越不对,林言姝前脚出了房间,后脚她就溜去找林雨兰了。 看到楚昭昀,林言姝忍不住皱眉,「不知楚公子有何指教?」 虽然他一直觉得这丫头非常人也,可是,为何她可以如此不将他放在眼里?「你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如何?」 楚昭昀张着嘴巴,半晌,有些无力的道:「了不起!」 「你有话直说。」 「好,直说,下个月容先生领皇差去了北境之后,请你们一家人离开这儿。」 「这应该不是容哥哥的意思吧。」林言姝没有一丝丝惊讶,若非需要她给容哥哥解毒,楚昭昀甚至不想跟她有任何牵扯。 「你应该知道他的真实身分是镇南侯世子,当今皇上还是他舅舅,而你,是个孤儿,你们之间的距离如同天与地。」 「我对容哥哥没有非分之想。」虽然容哥哥向她表明心意,她很开心,可是她没有任何不切实际的期待。 楚昭昀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不过,倒也知道此时不宜争辩,还是客气一点。「我知道,是表哥对你有非分之想,是他昏头了,不明白事理,可以吗?」 「容哥哥比你还聪明,用不着你为他操心。」 楚昭昀瞪大眼睛,「你这丫头的嘴巴还真刁钻!」 「我说错了吗?难道你自认为比容哥哥聪明?」林言姝很想翻白眼,说不过人家,就说人家嘴巴刁钻,若他不是永安侯世子,他肯定混不下去。 第三十七章 楚昭昀觉得太阳穴一阵抽动,这个丫头真的非常人也!他举起手道:「好啦,我们不要废话了。我也不是不讲理,绝不会让你们空手离开这儿,我可以向你保证,无论你们想上哪儿,我都可以帮你们,唯一的条件—— 你们不可以留在京城。」 「若是我不答应呢?」 楚昭昀嘲弄的唇角一抽,「你认为自个儿有能力对抗永安侯府吗?」 「我用不着对付你,是容哥哥说服我们一家人来到京城。」她没有瞧不起永安侯府的意思,而是更相信容哥哥。 「你别拿表哥压我。」楚昭昀有一种快被逼疯的感觉,突然有点明白表哥为何会看上这丫头了,表哥也不是正常人,两人正好凑成一对,可惜,身分差太远了。 「这不是事实吗?」 楚昭昀伸手折断树枝,态度转为强硬,「我不知道你这丫头是脸皮太厚,还是见识浅薄搞不清楚状况,你以为躲在表哥身后就没事吗?没错,表哥会站在你前面,可是,他一个人可以反抗所有的人吗?他明明身子不好,下个月还不是要领皇差去北境,这样你明白吗?皇上要他娶谁,他就必须娶谁,这不是他愿意与否,而是皇命不可违。若是你坚持跟着他,也不是不行,最多只能为妾,你愿意吗?」 顿了一下,林言姝淡然说了一句,「你这种欺压善良人的嘴脸真讨人厌!」 楚昭昀怔住了,显然没想到她会迸出这么一句。 「搬出庄子的事我们自个儿有办法,用不着你帮忙,还有,我劝你不要狗眼看人低,今日你以势压我,难保明日你不会有求于我。」林言姝说完随即转身走回房间。 进了房间,见到坐在炕上的林雨兰,不自觉地眼眶就泛红,下一刻,她扑进林雨兰的怀里放声大哭。 林雨兰不发一语的拍着她的背,直到她的哭声慢慢停止了,方才轻声道:「没出息的丫头,天塌下来了吗?」 半晌,林言姝抬起头看着林雨兰,无声的摇着头。 「是啊,天还未塌,我们还活着,为何要浪费眼泪?」林雨兰拿出手绢,将她脸庞上的泪水温柔拭去,「师父不是告诉过你,女儿有泪不轻弹。」 迟疑了一下,林言姝忍不住纠正道:「师父,应该是男儿有泪不轻弹。」 「我说女儿有泪不轻弹,就是女儿有泪不轻弹,不准顶嘴!」 林言妹识相的闭上嘴巴,就怕师父火大地赏她一颗栗爆。 「楚家那个臭小子跟你说什么了?」 林言姝简单的将楚昭昀的来意重述一遍,然后她很有魄力的拒绝了。 闻言,林雨兰忍不住伸手戳了戳林言姝的额头,「丫头,是他要我们离开,我们当然不能空手离开,你知道吗?京城物价很高,我们又是一大家子的人,花钱如流水,还有买房子要很多银子,你干么拒绝他?」 「师父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等一下,师父还要留在京城?」林言姝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当然,搬家很辛苦,又不是傻了,哪有搬来不满三个月就要搬走的理?再说了,我好不容易决定在京城定居,岂会因为某人的三言两语就离开?」 「可是……」 林雨兰伸手捂住林言姝的嘴巴,自顾自的接着道:「如今我只有一件事拿不定主意——我究竟要买那间三进的宅子,还是四进的那一间?住惯了庄子,这会儿教我住笼子似的房子,我可是受不了,而且我们多多少少要种点草药,房子太小了很难弄出一块空地,问题是,若是买了四进那间宅子,我的手头会很紧,我最不喜欢手上没银子的感觉,万一要跑路怎么办?」 林言姝觉得脑子一片混乱,原来师父已经看好宅子了? 林雨兰松开手,很严肃的看着林言姝,「楚家那个臭小子的银子不能不拿。」 眨了眨眼睛,林言姝反射性的道:「我有银子。」 「容先生给你的银子,你留着买嫁妆。」 「我不嫁人,我要照顾师父一辈子,而且容哥哥给的银子也是担心我们有急用。」 卫容骏在她身上花了很多心思,她有可能不嫁他吗?林雨兰知道这会儿说这些没什么意义,还是银子比较重要,「他给了多少?」 林言姝伸出右手的食指。 林雨兰第一个反应是一千两,可卫容骏是土豪,当然不会小气,好歹给个三、四千两,这是她当初预期的金额,可是丫头不比「三」,也不比「四」,这显然只有一种可能—— 「一万两?」 林言姝点了点头,期待道:「应该够我们买宅子吧?」 「他不只是土豪,还是大土豪……够够够,我们不但可以买间四进的宅子,而且可以挑好一点的区域,不过,你拿三千两出来就行了,其他的留着办嫁妆。」林雨兰显然知道林言姝会有何反应,再一次伸手将她嘴巴捂住了,「别担心,天塌下来也有高个儿顶着,这点小事为师的还应付得来。」 「师父,离开之前我想见容哥哥一面。」天气冷了,她不可能跟容哥哥在外面见面,可是师父又不允许他们孤男寡女地共处一室。 「你等着,他去北境之前自个儿会找上门。」 林言姝赶紧打起精神,再度将心思投入研发解药一事上。 这段时日,林言姝可以说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直到卫容骏出现在她面前,方知时间过得很快,明明刚刚将他盼回来,为何又要分开了? 「我给你带了芳满楼的点心,这是京城有名的点心铺子,每种糕点都是限量。」 卫容骏打开食盒,用筷子夹了一块山药红豆糕放到林言姝嘴边,她很自然的张开嘴巴吃下,一块正好一口的分量,她嚼几下就可以咽下去了。 看着一脸享受的林言姝,两眼快眯成一直线,卫容骏满足的笑了,「若是喜欢,以后我经常让人送过来。」 「不必了,偶尔吃一次就好……」林言姝突然想到卫容骏要出远门了,吃到美食的好心情转眼就消失不见,「容哥哥要去北境了吗?」 「后日一早出发。」 顿了一下,林言姝忍不住道:「容哥哥非去不可吗?这会儿天寒地冻的,北境的情况可能更不好,容哥哥的身子只怕吃不消。」 「皇上特地为我打造了一辆马车,可以挡住外头的寒气,还有蒋太医为我准备的药材,可以泡药浴,不会有问题。」他不是领兵打仗,绝大部分时间将待在屋内,地上铺老虎皮,身上罩着银狐皮,再烧上上好的银霜炭,基本上没问题。 皇令不可违,林言姝知道多说无益,只能赶紧将她准备的东西拿出来——一瓶装在锦袋的药丸和一本小册子。 「这是我这段日子研发出来的解毒丸……说是解毒丸,但无法根治容哥哥体内的寒毒,不过在寒毒发作时,它能提升你的体温,削弱寒毒的威力,至少可以帮容哥哥保命。」林言姝指了一下关在笼子里的老鼠们,「那两个小家伙前些日子已经奄奄一息,可是用了我研发的解毒丸之后,又变得很有活力了。」 卫容骏真的很感动,虽然知道她一直绞尽脑汁对抗他体内的寒毒,可是一直没有进展,他也以为她放弃了,没想到她坚持到如今,还制成了削弱寒毒的解毒丸。 「解毒丸不容易制作,时间又很赶,我只来得及弄出二十粒,若非紧要关头,容哥哥还是泡蒋太医的药澡。」 「好,我会很珍惜你给的解毒丸。」 林言姝接着将小册子递给他,「我已经找到容哥哥体内寒毒的解药——融炎果,生长在寒地的迷雾山,可是想到迷雾山吃融炎果,简直像在作梦一样,不过,有人能够成功,这就表示做得到。这本册子上是关于融炎果和迷雾山的记载,容哥哥仔细看过,再好好考虑要不要亲自去一趟迷雾山。」 怔楞了下,卫容骏终于明白了,「你是为了帮我解毒,才一直研究寒地的书册。」 林言姝点了点头,「我怀疑容哥哥体内的毒生长在极寒之地,师父提起北国,我便想从北国的书册着手调查,没想到真教我找到寒心草。容哥哥说北国大约在二十年前并入北辽,很可能因为如此,北国之名消失在人的记忆中,天下名医才会一直找不到容哥哥所中之毒是曾出现在北国的寒心草。」 卫容骏再也忍不住了,伸手将林言姝拉过来,紧紧抱进怀里。 林言姝吓了一跳,但仍乖得像小绵羊,动一下也没有。 过了一会儿,卫容骏低头吻她的额头,「等我回来,我请皇上赐婚。」 第三十八章 林言姝觉得全身软绵绵好像一滩烂泥,属于他的气息将她整个人团团包围,至于他说了什么,她只有听进最后两个字——赐婚,不过此时脑子无法思考,有听没有懂。 「相信我,我做得到。待北境的事告一段落,皇上必会论功行赏,而我不要任何赏赐,只要皇上为我们两个赐婚。」 若他坚持娶她,娘终究会妥协,对娘来说,他能够健康活着就够了,可是,他的身分太特殊了,他不可能关起门来娶她,而她嫁给他,势必引起议论,其中必然有一些人见不得她飞上枝头当凤凰,用无中生有的言论攻击她、伤害她,所以,他必须得到皇上赐婚,众人碍于皇威自然会闭上嘴巴。 半晌,林言姝终于反应过来了,「什么?请皇上给我们赐婚?」 「对,请皇上给我们赐婚,让你风风光光嫁给我。」他舍不得她受到委屈。 林言姝挣扎的起身,退回自己的位子坐下,「皇上不会答应。」 「皇上会答应,这是我自个儿凭本事挣得的赏赐。」 「若是皇上不答应呢?」林言姝就是觉得皇上不会答应。 「你应该对我有信心,我说到做到。」 「我是说万一。」 「没有万一……好,若是有万一,我们就私奔啊。」见她神情很严肃,他也只能随口提个建议安抚她。 「不可以。」她不可能丢下师父。 「放心,万一绝对不会发生,我从来没有求过皇上什么,皇上必会成全我。」破身子也有破身子的好处,爱他的人都会尽可能满足他的需要。 他的安慰一点作用也没有,她苦恼的陷在「私奔」这件事当中。 卫容骏再次伸手将她拉过来,教她跌坐在他大腿上,他双手将她紧紧圈住,声音流露出淡淡的感伤,「你别看我身分好像很显贵的样子,其实大家看我跟个将死之人没两样,所以,就是皇上也习惯讨好我,不过,我太骄傲了,不愿意教人小瞧,从来不会开口要什么。 正因如此,我很有信心,只要我说出口,皇上必然会成全我。」 闻言,林言姝觉得心好疼,容哥哥是用身体承受的苦难来换取他们的未来……她情不自禁地伸手回抱他,轻声道来,「我只是一个孤女,别人看我就是配不上容哥哥,容哥哥却要为我请皇上赐婚,人家一定会取笑容哥哥是个傻子。」要不,楚昭昀也不会连容哥哥都还未离开,就迫不及待地跑来要她离开庄子、远离京城。 「傻子又如何?我不在乎别人如何说如何看,在我眼中心上,你是独一无二的林言姝,值得我倾其一生守护的女子。」 虽然她没有离开京城,但是容哥哥回来发现她不在庄子上了,肯定会急坏,可是,又不能将楚昭昀的事说出来,他们是表兄弟,总不能为了她闹不愉快。 「容哥哥,你要平平安安回来,回来之后,我绣一个完整的荷包给你。」她是在暗示他,她不会离开京城。 「不是完整的荷包也没关系,只要是你绣的荷包就好了。」他知道她不擅长女红,跟她师父一样。 「……好。」她好像用错暗示了,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我的荷包上要绣兔子。」 林言姝完全笑不出来了,脸僵了,兔子会不会太高难度了? 见状,卫容骏哈哈大笑,不过,他显然乐于在这上头刁难她,强调道:「记得哦,兔子还要胖嘟嘟的很可爱。」 林言姝不服气的圆瞪双眼,「我哪有胖嘟嘟?」师父说她发育慢,不像有些姑娘十四岁就抽条儿长个子,因此她脸上可见婴儿似的肥嫩,不过,这绝不能称之为胖嘟嘟。 「我是说荷包上的兔子,又不是在说你。」卫容骏宠爱的刮了刮她的鼻子。 林言姝好委屈的张着嘴巴,可是又不能说「荷包上的兔子不就是我吗?要不,容哥哥何必在荷包上绣兔子」 之类的话,这样岂不是太自以为是了? 卫容骏低头在她额上重重一吻,深情低语,「小兔,乖乖等我回来娶你。」 一顿,林言姝轻轻点头回应他,「我等容哥哥,容哥哥一定要平平安安回来。」 卫容骏一离开京城,林雨兰就开始搬家,为了避免动静太大,她将人分批送到新置办的宅子,最后一批是她和林言姝。 礼貌上总要知会庄子管事一声,常庄头当然试着阻止,可是林雨兰如此强悍的性子,想上哪儿就上哪儿,谁能阻止得了?最后,他也只能欲哭无泪的看着她们上马车离开。 看到他们的新家——带着花园庭院的四进宅子,林言姝欢喜的飞过来奔过去,「师父太厉害了,不满一个月就找到这么棒的宅子!」 「这要感谢同仁堂的当家,为了给我弄一个小型的草药林,努力四处奔走。」 虽然卫容骏承诺帮他们找合适的房子,可是她不喜欢将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便找了在燕州就有合作关系的同仁堂。同仁堂的东家不愧是京城土生土长的,很快就有消息了,不过他建议买大一点的宅子,可以辟出更大的空地种植草药。 为此,她曾犹豫不决,手上的银子算了一遍又一遍,买了宅子,就没多少现银,而且如今生活都还未稳定下来,收入无法与在燕州之时相比,她必须留点余钱照顾一家子的人,没想到楚昭昀一闹,想起丫头手上有卫容骏给的银票,转眼之间问题都解决了,他们算是真正在京城落户了。 「对哦,我都忘了京城也有同仁堂。」同仁堂是江北最有名的医馆,江北几个州城都设有同仁堂,而同仁堂有很多药丸都是师父的方子。 林雨兰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没了卫容骏,我们在这儿还是可以生存下来。」 顿了一下,林言姝不放心的道:「师父,我们这儿不是那种权贵高官聚集的地方吧?」她可不想象只见不得人的老鼠从后门进出。 「没出息的丫头!」林雨兰敲了一下她的脑袋瓜,「我们这点本钱哪买得了那种高级住宅区?」 林言姝嘿嘿一笑。好吧,她想太多了。 「不过,我们这儿也不错,离京陵书院很近。」换现代说法,他们这儿是学区。 「师父最了不起了!」林言姝赶紧拍马屁。 林雨兰冷笑的看了她一眼,不予理会,自顾自的道:「这里太大了,我们得添几个人,最好是夫妻或者一家三口,还有,再养几只狗,充当侍卫。」 这儿毕竟不是左邻右舍都是旧识的地方,若是有宵小跑进来,邻居见了也会当没看见,总之,就是一个关系比较冷漠的地方,没有银子养护卫,只能养本钱小一点的动物护卫。 无论林雨兰说什么,林言姝都点头,表示认同或是听见了。师父很有主意,从来不需要别人的意见,当然,旁人也可以反驳,不过,最好能说出一番有条有理的大道理,要不,会被师父修理得惨惨惨。 林言姝跟在林雨兰屁股后面从前头走到后头看了一遍,最后进了林雨兰为她安排的那间房间,终于忍不住担心的问:「师父,若是楚昭昀发现我们留在京城,怎么办?」 「发现了就发现了,什么怎么办,我们又没拿他的银子。」 林言姝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反应,原本师父不是想拿人家的银子吗? 林雨兰显然知道她在想什么,理直气壮的道:「我若是伸手向他要银子,那是他代替卫容骏给我们的搬家费。」 林言姝懂了,师父的意思是说,无论何种情况,她都有歪理……不是,理由,总之,楚昭昀根本不是师父的对手。 林雨兰一边帮忙收拾房间,一边问:「你对永安侯知道多少?」 「永安侯曾经是镇守西北的大将军,如今掌京营,深受皇上信任。」 「永安侯能够得到皇上信任,不只是因为他懂得作战,更因为他严以律己,以势欺人这种事绝对不会发生在他身上。」 顿了一下,林言姝明白了,「楚昭昀故意吓唬我。」 「说白了,他根本没将你放在眼里,觉得你听到永安侯府就吓坏了。」 林言姝不服气的嘟着嘴,「我看起来有这么好欺负吗?」 林雨兰送给她很不屑的一眼,「你不是被吓哭了吗?」 张着嘴巴半晌,林言姝讷讷的道:「我不是被吓哭了,我是难过,为何只能任人欺压而无力反击?」 「丫头,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人要清楚自个儿的位置。无论是什么人,遇到更强大的权势,就只能低头,九五至尊的皇帝也不例外,要不,皇上何必跟人家议和?」 第三十九章 「如此说来,遇到他,我还是只能任他欺压,是吗?」 「你不去惹他,他就没有理由欺压你。」 「我不去惹他,他也不会放过我。」只要容哥哥不放弃她,楚昭昀就恨不得踩死她。 「若他太不识相了,非要跟你过不去,你就狠狠端他一脚。」 两眼一亮,林言姝兴致勃勃的问:「可以吗?」 「为何不可以?不过,你要跑快一点,最好跑去永安侯府,直接去他父母面前告状,保证他以后再也不敢骚扰你,当然,你千万别落在他手上,要不然你只有被他踩成烂泥的分。」 前一刻,她还觉得师父全身闪闪发亮,真想给她拍手叫好——师父果然是师父,见解就是与众不同,可是下一刻,她脸都绿了,师父根本是在害她,若她胆敢踹楚昭昀一脚,他肯定将她打趴在地上。 「师父,你认为我跑得过楚昭昀吗?」 「你不是猴儿吗?」 「师父!」 「小声一点,你师父又不是聋子。」林雨兰又忍不住敲了敲林言姝的脑子,摇了摇头,「明明很聪明,为何有时候就是转不过弯呢?想要跑赢一个人,难道只能靠速度吗?你不会用脑子吗?你相信吗?我只要说一句‘永安侯世子杀人了’,他就不敢动了。」 好吧,她错了,师父果然是师父,真是太了不起了! 林雨兰骄傲的扬起下巴,却语重心长的看着她,「丫头,不要因为楚昭昀是卫容骏的表弟,你就畏于宣战,若是你想嫁给卫容骏为妻,说不定你还要面对当今皇上,难道你能转身落跑吗?」 「我没有畏于宣战……」林言姝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 「别忘了师父对你的教导,你骨子里拥有的才是最重要的。」 抿着嘴,林言姝一副认错的垂下螓首,「我知道了,师父。」 「不过你要遇到楚昭昀也不容易,楚昭昀可不是无业游民,成日等着跟你相遇。」 对哦!林言姝顿时全身一松。 林雨兰拍了她一下,「没出息的丫头,你晚上不睡觉吗?还不赶紧收拾房间。」 这会儿林言姝不敢偷懒了,赶紧打扫擦拭,再铺上全新的被褥。 今日开始,她在京城有自个儿的家了,真好! 【第十六章 镇南侯世子失踪】 林言姝觉得老天爷很喜欢跟她开玩笑,师父明明说了,她要遇到楚昭昀不容易,可是她第一次上同仁堂送药丸,就见到了楚昭昀。 虽然经过师父的调教,林言姝看到楚昭昀的那一刻,第一个念头还是想将自己藏起来,千万别教他发现,若他发现他们没有离开京城,也许不会伤害他们,但定会找他们麻烦,而师父和师弟在京城的名声还没闯出来,她不能给他们添麻烦。她要宣战,也要等容哥哥回来再宣战。 过了一会儿,林言姝探头往外一看,已经不见楚昭昀的身影,她放心的跨出脚步走出同仁堂。 「小林大夫,等等……」这时医馆的学徒跑出来,拦住她的去路,「你还没离开,真是太好了!」 「有事吗?」虽然是第一次来京城的同仁堂,可是同仁堂的东家很看重他们师徒三人,他们在京城落户之后,更是特地交代过同仁堂上上下下每一个人,让每个人都认识他们,因此即便初次相见,医馆的学徒对她也不陌生。 「有位姑娘说她中毒,可是我师父坚持她没中毒,双方僵持不下,正好听见小林大夫送药丸过来,便赶紧叫我过来请小林大夫进去瞧一瞧,看这位姑娘究竟有没有中毒?」同仁堂上下皆知小林大夫最擅长的便是解毒。 同仁堂很照顾他们,林言姝当然不好意思拒绝,随着学徒一起去了后面的诊疗间,没想到那位宣称中毒的女子竟然是余芝晴?! 林言姝恭敬的向同仁堂的何大夫行礼道:「师父曾经提起何大夫,说何大夫乃杏林好手,小女子岂敢在老大夫面前献丑?」她也懂得帮师父建立友好的关系。 「小林大夫莫要谦让,东家有言,若论解毒之本领,大周只怕无人及得上小林大夫。」 何大夫随即转向余芝晴,向她介绍,「姑娘,这位就是老夫说的解毒圣手——小林大夫,无论你中了何种毒,很难逃过她的火眼金睛。」 「姑娘愿意让我诊脉吗?」林言姝摆出初次见面的样子,她相信余芝晴也没心情在此时与她叙旧。 余芝晴知道林神医的医术了得,这是燕州人人都知道的事,甚至林神医的徒弟苏云牧,也常常听人提起,可是眼前这一位……尽管在福恩寺的时候,林言姝照料过她的伤口,看起来也是有模有样,但她对林言姝实在没多大的信心。不过,同仁堂是最好的医馆,这儿的老大夫都夸她是解毒圣手,她应该是有点这方面的本事吧……转念之间,余芝晴还是伸出手让林言姝诊脉。 诊脉、问诊,林言妹很确定的道:「姑娘确实如何大夫所言——没有中毒。」 「不可能!」余芝晴心急了,今日好不容易买通后门的婆子溜出来,就是不想再被体内的毒控制,绝对不可以无功而回,「我真的中毒了,每月固定一日发作,服下解药就好了。」 「每月固定一日?固定某一日吗?」林言姝若有所思的挑起眉,这可稀奇了,没听过这么厉害的毒,还会选固定的日子发作。 余芝晴用力点点头,「每月固定十号,至今不曾有误。」 「体内的毒一发作,你服下解药就立马好了?」 「哪有可能一服下解药就立马好了?当然是服了解药之后渐渐缓过来。」 「姑娘可有将解药带在身上?」 顿了一下,余芝晴不自在的道:「解药在丫鬟身上。」 「能否请姑娘仔细想想,每回中毒之前,姑娘可有吃下什么东西?」林言姝几乎可以肯定,给余芝晴下毒、解毒的根本是同一人,这是要余芝晴误以为自个儿中毒了,问目的何在?当然是要余芝晴乖乖听话…… 她一直觉得余芝晴很可怜,余芝晴根本是人家手中的木偶,没想到驱动木偶的不仅仅只是那个冒牌货的把柄,还有让木偶以为自个儿中毒了,这可以说是双重保障。 余芝晴不明白林言姝为何有此一问,可是在妓馆见多了一些阴私的事,很快就反应过来,「小林大夫认为我是当日被人喂下毒药之后,再喂下解药,是吗?」 林言姝点头道:「可以说是这么一回事。」 「可是,丫鬟并不会特地做糕点给我吃。」除了铃花以外,身边的丫鬟婆子都是楚世子从燕州人牙子手上采买的,可是,她们几乎全是燕王安排的人,她信不过,因此凡她们做的糕点,她根本不敢入口,几次之后,她们也不会自找无趣。 「糕点里面可以下毒,茶水里面也可以下毒,譬如雷公藤的嫩芽极容易混在茶叶中,而且七片就能毒死人。」说白了,对方何时不想让余芝晴活着,狠一点,余芝晴的命就没了。 余芝晴显然吓坏了,脸色瞬间惨白。 「你应该明白自个儿的处境了,我就不多说了,好好保重。」林言姝很同情余芝晴,这般每日提心吊胆地过日子,这还让人活吗?可是,她管不了人家的闲事。 余芝晴突然扑上去拉住林言姝,「你收我为徒好吗?」 「嗄?」 「你太厉害了,我想拜你为师。」余芝晴随即跪下来。 这是笑话吗?林言姝挣扎的想将自个儿的手抽回来,可是余芝晴使劲的拽着,她根本动不了,「你别闹了,我自个儿的医术都半调子,哪有资格收徒弟?」 「你可以教我如何辨别毒物。」 「我师父说,这是天分,更是日积月累的功力,你就是跟着我学两、三年,也没有多大用处。」换言之,人家要毒死她还是很容易。林言姝真的是无能为力。 「可以请林神医收我为徒吗?我愿意好好跟她学习医术,将来也成为一个好大夫。」余芝晴的反应很快,这条路不通,立马想到另外一条路。 林言姝差一点傻了,当不成她的徒弟,竟然往上跳到师父那儿,这是太天真了,还是穷途末路放手一搏? 「这可能有点麻烦,我师父早就不收徒弟了。」 「我跟你回去,我去求林神医。」 「没有用,当初师弟是经过三个月的严厉考核,才正式成为师父的徒弟,而师弟在师父眼中还是少数拥有学医天分的人才。」 第四十章 「不管多苦,我都愿意。」余芝晴突然软趴趴的坐在地上,「我真的不想再过这种日子了。」 「小林大夫,你要不要先带这位姑娘去花厅喝盏茶,好好聊一聊。」何大夫不能不出声打断她们,外面还有病人候着。 若是不认识余芝晴,她可以置之不理,可是余芝晴刚刚给她唱了如此一段戏,她还能丢下不管吗?林言姝叹了一口气,接受何大夫的提议,带着余芝晴去后面的花厅。 喝了一盏茶,余芝晴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真心诚意的道来—— 「不瞒小林大夫,我并非楚家的孩子,实在没脸继续住在永安侯府,而且我也不想拖累永安侯府,若能拜林神医为师,我就能离开永安侯府。」 虽然永安侯府一直没有挑明,但是从永安侯夫人的态度,她清楚自己冒牌货的身分已经被看穿了,不过,也许是怜悯她的处境,他们还是让她住在侯府里。她不是一点良知都没有,人家如何待她她清楚得很,若她还继续由着燕王府操控,实在是太对不起永安侯府了。 「我听说永安侯夫人是个善良的好人,若是余姑娘毫无隐瞒的向她陈明难处,请求她帮忙,她应该可以帮余姑娘清理身边的人。」这事说起来也简单,只要身边伺候的人全部换掉,余芝晴就不会再中毒了。 「可能吗?若我说出自个儿是冒牌货,永安侯府将我赶出来,那可怎么办?」她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出了永安侯府,她根本活不了。 林言姝不认同的皱了下眉头,「最重要的是你的诚意,而不是先评估结果如何,再来决定要不要说出真相。」 闻言,余芝晴羞愧的脸红了,「对不起,离开永安侯府,我真的不知道自个儿如何在这儿活下来。」 林言姝轻声一叹,余芝晴终究是个弱女子,出了永安侯府,最后她很可能走投无路之下去妓馆卖身。「我可以带你回去,你去求我师父,但是师父说过,她再也不收徒弟了,因为她无法忍受太笨的徒弟。」 「我不笨,以前在翠香楼的时候,嬷嬷夸我很聪明,一点就通,我的琴棋书画在翠香楼可是排在前头的。」 林言姝实在不知如何回应,余芝晴以翠香楼的经历证明自个儿很聪明,这并没有错,可是,总觉得很怪很别扭。 余芝晴似乎也意识到自个儿的说词不妥,难为情的一笑,站起身走过去,再次朝她跪了下来,「小林大夫,谢谢你。」 「你不要谢我,我师父收你为徒的机会微乎其微。」 「你愿意帮我引路,这就够了。」余芝晴重重的磕了一个头,表达她的感激之情,「至于永安侯府那里,我会将所知道的事全说出来,无论永安侯府如何处置我,我都接受。」 林言姝上前将余芝晴扶起来,「这就对了,无论做什么,但求仰不愧天,俯不怍人,这是我师父为人处事的根本准则。师父说,一个人若连最基本的存在价值都守不住,活着,不过是让身边的人痛苦,还不如不要活着。若是真心想说动师父收你为徒,你就不能连这点基本的道理都不懂。」 虽然林言姝的声音很轻很柔,却字字敲在她的心上,半晌,余芝晴茅塞顿开的道:「我明白了,我会谨记小林大夫所言。」 「好啦,你跟我回去一趟。」师父肯定会说她多管闲事,不过,师父应该也会同情余芝晴的处境,至于会不会收余芝晴为徒,这事真的很难很难。 冬去春来,林言姝过了来到京城的第一个元宵。 每年的元宵,他们一定全家总动员去看灯会,今年也不例外。 京城的灯会当然比晋阳城的还要盛大热闹,可是她完全感觉不到那股欢乐的气氛,虽然师父带着他们猜灯谜,赢了好多的花灯,足够让他们的宅子处处熠熠生辉,她还是觉得灯会与自个儿无关。没法子,看着寒冷的天气,她就想到远在北境的容哥哥,她给他的解毒丸够吗? 「丫头,不要成日想着不该想的人,小心晚上作噩梦。」林雨兰实在看不起她这副蔫蔫的、没出息的样子。 林言姝可怜兮兮的抿着嘴,真过分,她已经很难过了,师父还吓人。 「若他真的死在北境,那也是他的命。」天天给这丫头打预防针,万一卫容骏真的在北境出事,她不至于承受不住。 林言姝生气的瞪人,甩头走人,这夜,她就作噩梦了。 梦里是一片白茫茫的冰天雪地,她发疯似的、跌跌撞撞地寻找卫容骏的身影,终于,她找到了,可是,他全身僵硬,如同一具冰冷的尸体,转眼之间,从他身下流出刺目的鲜红血液,将雪白的地染成艳红…… 「啊!」林言姝从惊叫声中醒过来。 「姑娘,怎么了?作噩梦了吗?」迎夏连忙上前将林言姝扶起来坐着,接着取来热毛巾为她擦拭额头上的汗珠。 四下看了一眼,确定刚刚真的只是一场梦,林言姝虚弱的道:「这都是师父的错,干啥诅咒我晚上作噩梦?」 「姑娘不要胡思乱想就不会作噩梦了。」 林言姝没好气的撇嘴,「你以为我喜欢胡思乱想吗?」因为担心,才会忍不住胡思乱想,师父明明知道,还喜欢吓人。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姑娘别想东想西,就不会作噩梦了。」 「若是我可以跟着师父四处行医,我就没多余的心思想东想西了。」最近师父的名声已经在商贾之间传开来,而且深受夫人们青睐,得以进入内宅给夫人们看病,而师弟看起来就是比她值得信任,师父觉得初期还是带着师弟比较稳当……她真的很不服气,她的医术也没这么糟糕,不过是更擅长解毒而已。 「姑娘不是说这几日要将枣树旁边的那块地整理出来,准备种月季吗?」 「昨日下了场雪,今日特别冷,明天好了……」林言姝突然想起一事,「迎夏,最近师父他们没看小报或邸报吗?」 师父最大的乐趣是看小报,师父说,不出门要知天下事,就不能不看小报,她偶尔也看,觉得很有意思,便看上瘾了;可是师父又说,小报的内容虽比邸报丰富多了,像是哪儿发生水灾这种事,邸报绝对不会出现,免得被拿来大作文章,说是上天对皇帝统治不满,而小报为了增加可读性,往往喜欢将道听涂说的事也写上去,换言之,就是制造假消息,眼睛若是不放亮一点,很容易就被骗了。话虽如此,闲暇之时她还是挺爱看小报的,迎夏见了,也会主动送过来给她。 「我没看见,应该没有吧。」迎夏不自觉的闪避林言姝的目光。 林言姝若有所思的挑起眉,「你有事瞒我?」 「没有啊。」迎夏好想哭哦,姑娘为何突然想到小报? 若没事瞒她,为何要露出这种天要塌下来的表情?林言姝的口气转为咄咄逼人,「迎夏,你还是从实招来,要不,我待会儿亲自去清云书坊买小报。」 迎夏很委屈的看着林言姝,「姑娘为何不相信我?」 「因为你看起来就一副不值得相信的样子啊。」林言姝推了她一下,「去,将家里最近的小报拿过来给我,你先去师弟那儿找找,若是没有,再去师父那儿。」 「我不敢去夫人房间偷东西。」 林言姝赏她一颗栗爆,「不是偷,是拿。」 双手抱着额头,迎夏一脸控诉的说:「不说自取谓之偷,这不是姑娘说的吗?」 「小报和邸报在家里是可以任意自取的,重点要看得懂。」 咬了咬下唇,迎夏终于说出实话了,「幽州发生雪灾,死了不少人。」 「什么?」 「我无意间听到夫人和公子聊起此事,虽然朝廷已经派大臣前去幽州处置此事,可是从京城到幽州北方路途遥远,而且天寒地冻的,路上不好行走,因此皇上让容先生先赶去幽州安置灾民。」虽然知道卫容骏的真实身分,迎夏还是习惯称他容先生。 林言姝整个人僵住了,因为眼前突然浮现刚刚的梦境——容哥哥躺在一片白茫茫的冰天雪地当中……难道容哥哥此时深陷危险之中? 见状,迎夏慌张的道:「姑娘,你别担心,容先生不会有事的。」 「雪灾的情况是不是很严重?」 「我不是很清楚。夫人说小报上头的灾情是幽州商贾带来的消息,其中难免有夸大的嫌疑,所以夫人索性将小报另外收起来,免得姑娘看了心烦,会胡思乱想。」 第四十一章 「什么都不知道,更会胡思乱想。」林言姝拉开被子,急忙忙的下床,「我索性直接问师父,究竟有没有北境那边的消息?」 「夫人一早就带着公子出门了。」 出门了……林言姝不怀好意一笑,这不是她的好机会吗?「我去师父的小书房等她。」 换好衣裳,她先冲向净房洗脸刷牙,接着转向林雨兰的小书房。 迎夏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可是这会儿她也只能匆匆忙忙带上斗篷跟在后头追赶,「姑娘还没用早膳,还是先用早膳吧。」 「我在师父的小书房用早膳。」 一个时辰后,林言姝坐在炕上看着搜到的小报,原来小报上的消息不是只有雪灾这样的事,还有镇南侯世子在幽州失踪的消息。 这正是林雨兰最不想让林言姝看见的事,无论真假,在卫容骏尚未出现在林言姝面前之前,她不只是茶不思饭不想,晚上也没法子好好睡觉,迟早会病倒。 为了撑住,林言姝全心全意投入制作解毒丸,然后托师父送到庄子给常庄头,请他交给卫容骏……这种行为说起来很蠢,人都失踪了,有再多的解毒丸也没用,可是,这么做却安了她的心,仿佛有了这些解毒丸,他就会好好活着。 卫容骏确实在幽州失踪,可是,这只是一种假象,事实上他此时藏身在幽州靠近夷族的一个小村落,而不得不选择藏起来是因为他体内寒毒发作,如今的他寸步难行,卫林他们也只能先找个安全的地方安顿他,对外放出他失踪的消息。 虽然他预料到自个儿会遭到燕王暗杀,甚至猜测燕王动手的最佳地点在何处,可是没想到燕王派出的人马如此多,非要置他于死地,还好紧要关头,燕王中了他的暗器,不得不休兵,否则,他真的会死在燕王手上。 「我们带在路上的药材全丢了,几样特殊药材在这儿买不到,如今只有小大夫给的解毒丸,却也只剩两粒,绝不足以支撑到我们回京,必须有人潜回去取解毒丸。」卫林担忧的看了一眼毫无血色的卫容骏,然后转向卫风,「我看还是你回去一趟,你善于易容,想要从燕州混过去应该不难。」 「如今天寒地冻,我来回最快也要二十日,爷可以支撑二十日吗?」这种天气没有商船出海,只能走陆路,若遇到好天气,十日之内就可以来回一趟。 「只要待在这儿,应该可以支撑二十日。」 「好,我这就回京城。」 「慢着。」卫容骏伸手抓住守在床边的卫邵。 卫邵立马扶他坐起来,同时顺手拉过备在一旁的银狐皮氅衣为他披上。 「爷有何吩咐?」卫风上前在床榻边蹲下。 「我想写一封信,帮我带给姝妹妹。」 卫风显然不赞成,看了卫林一眼。 卫林只好开口道:「卫风只能经由燕州回京,若是不小心丢了信,暴露爷安然无事,我们很难通过燕州回京,只能在这儿等到海运通了,商船开始出海。」如此一来,只怕再有二十粒解毒丸,爷也没法子活下来。 「三个字就够了。」 爷从来没有如此孩子气……卫林轻叹了声气,搬来小矮几和文房四宝。 卫容骏有千言万语,可是此时只能化成三个字——我想你。是啊,他真的好想好想她,深怕无法履行承诺重新站在她面前,他是如此努力对抗体内的寒毒,即使很累很累,好多次他都想放弃了,但是一想到她,他就只能坚持下去,就好像她不曾放弃过为他解毒一样。 将信封好,递给卫风,卫容骏轻握他的肩膀道:「辛苦你了,还有,安全第一,不要逞强。」 「爷放心,我会在二十日之内赶回来,爷要撑着。」 卫容骏点了点头,卫风随即叩头告辞离开。 「卫林,你去一趟北辽。」卫容骏叫卫邵将林言姝给的册子拿出来,交给卫林,接着解释道:「北辽的寒地——也就是二十年前的北国,那儿有一座迷雾山,有一种可以解百毒的融炎果生长在那,可以解了我体内的寒毒。」 卫林翻开册子快速看了一页,不由得惊讶的道:「没想到竟然有这种东西!」 「迷雾山极其寒冷,我的身体状况恐怕进不了那种地方,只能让你去一趟,不过,姝妹妹不确定融炎果离开迷雾山会不会腐烂,只能试试看。」卫容骏对融炎果并没有任何期待,可是姝妹妹为此付出了极大的心血,他不愿意没有努力就放弃了。只要她开心,他就是徒劳无功也值得。 「好,我去一趟。」 「你请莫哈王子找人带路。虽然我们两国已经议和了,可是三王子不会轻易死心,在双方还未完成裁减军队之前,必然会找机会生事,而你没有卫风跟在身边,不容易变换身分隐藏,还是请莫哈王子帮忙,相信他很熟悉寒地。」从两国盟约开始生效,裁减军队必须在半年之内完成,换言之,这半年之内都还有变化。 「爷不用担心,我会尽最大的努力将融炎果带回来。」卫林随即叩首离开。 卫容骏转头看着窗边,如今窗子当然紧紧关上,看不见外面的景色,更教人渴望能出去走走瞧瞧。 「爷,躺下来吧。」 「你去瞧瞧,卫阳回来了吗?」 卫邵还没转身,就听见守在外面的卫山敲门道:「爷,卫阳回来了。」 房门迅速打开来又关上,卫阳钻了进来,远远的行了礼,先脱下身上的大氅,再烤一下火,让身子不再散发寒气,方才走到床边,道:「爷,燕王很可能出事了,晋阳城最有名的大夫全部被带到燕王府。」 卫容骏冷冷一笑,「暗器上面抹了一种很特别的毒,毒素会一点一滴从暗器刺入的地方向外扩散,若是一个月内还找不到解药,就会全身溃烂而死。姝妹妹如今远在京城,燕王要活命的机会微乎其微。」虽然如今他折腾得已经去了半条命了,但是皇上要他来北境处置裁撤军队的目的也算是成了。 「燕州如今已经进入戒备状态,能进不能出。」 「燕王中毒性命垂危的事一旦传出去,燕州必乱,周子曜必须赶在燕王世子回燕州之前接收燕王手上的兵,尤其那些私兵,燕王想必也会交给他……卫阳,你寻一下离我们最近的车马行,请他们送消息给我爹,趁着周子曜的心思全部放在私兵上面,让皇上查清楚燕州究竟有何秘密,可以让燕王养那么多私兵,适当时候再将秘密一点一滴传到燕王世子那儿,还有,想法子封锁北方的消息,暂时别教燕王世子知道燕王出事了。」 「封锁北方消息?」 「燕王世子没有准备就匆匆回燕州继位,而周子曜已经掌控燕王的私兵,两方实力便差不多一致,就更容易斗得两败倶伤。」 「可是,燕王世子若拿这个秘密威胁周子曜,逼周子曜听命于他呢?」 「周子曜若肯乖乖认命,一开始就会直接将私兵交出去,我们也别妄想他们兄弟会窝里斗。」卫容骏信心满满的唇角一翘,「我不是说了,适当时候再一点一滴放消息给燕王世子,两人已经斗成乌鸡眼了,这个秘密只会逼他们彻底分出高下。」 略一思忖,卫阳明白了,应声退了出去。 「还好小大夫去了京城,要不,这次爷就白费苦心了。」卫邵真的觉得很不可思议,想当初,他还看不起这位自称蒙古大夫的小姑娘,没想到因为她,爷屡次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如今还有希望解了体内的寒毒。 卫容骏欢喜的点点头,相信这些功劳足以让皇上点头答应给他们赐婚。 【第十七章 不爱,就不会贪心】 虽然春天到了,万物趋醒过来,可是空气中依然透着寒气,林言姝最常做的事还是窝在炕上看书,还有下棋……她不喜欢下棋,可是师父逼着她下棋,她就只能硬着头皮应战。 「丫头,你应该下这里,不是那里。」林雨兰觉得跟林言姝下棋,简直是在考验她的修养,可是当师父的老是放徒儿在家里胡思乱想,这样也不好,所以,今日她决定热心大发,牺牲一下自己,好好陪这个丫头下棋。 林言姝忍不住摇头叹气,「师父能不能好好下棋?」 林雨兰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你能不能好好下棋?」 林言姝很无辜的嘟着嘴,「我有啊。」 「为何我看不出来?」 「那是因为师父对我不满意啊。」林言姝很无奈的双手一摊,「这又不是我的错,我就是不会下棋嘛。」 第四十二章 林雨兰气得直戳林言姝的额头,「我看你是懒得动脑子吧。」 「好痛!」林言姝连忙用双手护住额头,可怜兮兮的看着林雨兰,师父不来找她下棋不就没事了。 「你就不能打起精神来吗?」林雨兰真是恨铁不成钢。 「我有啊,府里的空地都整理好了,该种的都种上了。」 林雨兰一时哑口无言。是啊,这丫头看起来恢复正常了,可以干活,偶尔还会带她的两只老鼠到院子透气,更要紧的是愿意好好吃饭了,不过常常前一刻还跟着大伙儿闲话家常,下一刻已经神游太虚,如何教人不担心? 顿了一下,林言姝没头没尾的道:「师父,我决定了。」 林雨兰的心脏早已被训练得无比强大,不会因为突发状况惊慌失措,所以,这会儿她也能够平静的反问一句,「决定什么?」 「若是容哥哥安全归来,我要跟他私奔。」 林雨兰真想掐死这个没出息的徒儿,这真是她辛苦养大的孩子吗?「你真是有出息!」 「是啊,我就这么一点点出息,根本不敢妄想镇南侯会接受我。」更别说还有一个身分尊贵的安宁长公主,绝对无法接受她这个孤女当媳妇。 「如今卫容骏还失踪下落不明,你确定他还活着吗?」该狠的时候,林雨兰可是一点也不懂得客气。 「我感觉得到,容哥哥还好好活着。」最近她都没有作噩梦了,容哥哥就是出现在她梦中,也是春暖花开的景象,容哥哥还对着她笑,笑得很开心,因此她想,这必然是容哥哥传递给她的消息——他平安无事,她别担心。 瞪直双眼,林雨兰以为她在说梦话,「你感觉得到?」 林言姝很认真的点点头,「师父别不相信我,我在梦里看见容哥哥好好的。」 唇角抽动了一下,林雨兰实在不知道该称这为什么状况,是活在自个儿的幻想世界,还是真的心有灵犀一点通?好吧,她只能期待是后者。 「若是真相信你的容哥哥还好好活着,就不要说这种没出息的话,他回来可不是要跟你私奔,而是要八人花轿抬你回去。」 「可能吗?」 林雨兰又想戳这个傻徒儿的额头了,可是再戳下去,会不会反而被她戳成了笨蛋?她要忍耐,拿出师父的魄力导正这丫头错误的心态,免得自个儿晚上睡觉的时候猛咬棉被,气恼为何会养出这么个没出息的徒儿? 「若不是你,卫容骏恐怕连去到北境的能力都没有,他们敢挑剔你,师父我便将镇南侯府拆了!」林雨兰激动的手一拍,棋盘上的棋子纷纷跳起落下,乱成一团,有的还散落在地上,完全将她身为人师的气魄展现出来了。 林言姝却看着林雨兰,静静地不发一语。 林雨兰突然有一种遭到鄙视的感觉,「不相信?」 林言姝摇了摇头,然后不自觉抬起下巴指正,「师父,没有镇南侯府,只有安宁长公主府,要不,就是宁国公府。」 按理,镇南侯应该有自己的府邸,但镇南侯长年带着妻子儿子住在江南,而老宁国公夫人还在,卫家并未分家,又有安宁长公主府,镇南侯便婉拒皇上赏赐府邸,通常住在安宁长公主府,偶尔回宁国公府陪伴老母亲。 这些都是容哥哥告诉她的。 林雨兰仿佛听见一群乌鸦从头上飞过去的声音,她绝不承认师父比徒儿无知,不过是刚好遇到一件她不清楚而徒儿很了解的事。 清了清嗓子,林雨兰也将下巴高高的抬起,回敬她,「他也太多身分了,难怪你会这么没出息,只想跟他私奔,不敢挺身宣战。」 林言姝一时的得意瞬间被打垮了,双肩软趴趴的垂下,半晌,她像个小媳妇的说:「师父,我是不是太贪心了?」 林雨兰叹了声气,爱怜的摸了摸她的头,「傻丫头,不爱,就不会贪心。」 「我真的不想给师父添麻烦。」 「从我将你带回家,你就是我的麻烦。」 是啊,即使她是个麻烦,师父也不曾嫌弃啊。 「师父,容哥哥会平安回来,是吗?」虽然梦境一次又一次告诉她,容哥哥平安无事,但是没见到他安然无恙地站在自己面前,如何能真正安心? 无论小报或邸报,如今北方的消息可以说是断了,若是她猜的没错,其中想必有朝廷介入,刻意封闭北方的消息,只是目的为何?北方最教皇上耿耿于怀的是燕王……难道是燕王出事了? 林雨兰冷不防打了一个寒颤,卫容骏有过暗示,但是她觉得燕州二十年内会保持太平,这是因为燕王的关系,他其实很有本事……然而再有本事又如何?若是遇到突发状况,性命不保,也莫可奈何。 回过神,林雨兰已经恢复平静,反问道:「你相信他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吗?」 「我相信。」 「既然相信,你就安心等他回来,别再胡思乱想吓唬自个儿。」 「是,我要安心等容哥哥回来。」 略一顿,林雨兰忍不住警告她,「记住,等他来找你,不准自个儿找上门。」 林言姝气呼呼的鼓着腮帮子,「师父,我岂会不知羞耻地跑去找容哥哥?」 「他不知道我们还在京城,不知道我们在这儿落户,我怕你心急的跑去找他。你要牢牢记住,等他找你,这不只是证明他的诚意,也是让他身边那些人闭上嘴巴,并非你缠着他,而是他死心塌地的爱着你。」 尽管接受的是现代人教育,林雨兰却一点也不赞成女追男,主动出击的另外一层含意是处在被动的位置—— 由对方来决定要不要接受你。换言之,在感情上,追求的一方已经屈居弱者,若不是没有对方就活不下去,何必呢? 林言姝拍着胸膛道:「师父别担心,我也不想让人家说闲话。」 「很好,人好歹要有点骨气。」 林言姝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歪着脑袋瞅着林雨兰,「师父就是因为这样,才愿意给余芝晴机会吗?」 师父没有一口回绝余芝晴拜师的请求,而是给了她一本册子,只要半年之内背下来,就破例收她为徒。当时,可真是教她大吃一惊,师父为何会松口呢?她想不明白,是同情余芝晴吗?好像不是,至少永安侯府没有赶走余芝晴的意思。 「不是,因为她是女子。」 这个时代对女子很不公平,同样身为女子,她无法置之不理,不过,这还要看余芝晴有没有这个决心,她提出来的要求很严格,对于完全不懂草药的人,就是一年,也不见得能将册子上草药的名称和功效熟背,难保余芝晴不会半途而废,换言之,她不在意余芝晴能否半年之内达到她的目标,重要的是她是否有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傻劲。 林言姝忍不住扑过去抱住林雨兰,林雨兰尖叫一声,轻拍着林言姝,叫她走开,别粘在她身上,林言姝却抱得更紧。 「师父,我最爱你了。」 林雨兰又控制不住的伸手戳她的额头,「你最爱的不是你容哥哥吗?」 林言姝闭上嘴巴了,他们没法子放在同一把秤上衡量。 「好啦,不管你最爱的是谁,今日准备一下,明日我们去东门村义诊。」 林言姝欢喜的从林雨兰身上跳下来,真好,又有了当大夫的感觉了。 天气越来越暖和,林言姝越来越按捺不住等候的心情,突然,燕王病死的消息传来,接着燕王世子起程回燕州继承藩王之位,她感觉得到有大事将要发生,不免生出焦虑,所以,她不想再闷头等人,而是主动去宁国公府和安宁长公主府外面打转,从门房脸上的表情多少可以得知府里是有好事还是坏事。 宁国公府和安宁长公主府位于同一区域不同两个方向,安宁长公主府的位置更是位在此区域边陲地带,再过去就是皇家别院了,总之,去宁国公府,就不便去安宁长公主府,因此她只能轮流去。 今日正好轮到安宁长公主府。 她不敢太过靠近,还要找个视野好又隐密的地方藏身,毕竟寻常人不会出现在此,若是教安宁长公主府的门房看见了,还以为她图谋不轨,将她送去吃牢饭,只怕连师父都不想认她这个徒弟。 刚刚站定位,她就看见安宁长公主府的中门大开,几个小厮欢天喜地鱼贯而出,然后往两边散开来,开始打扫,显然要迎接什么人。 她忍不住伸长脖子,很快,就听见马蹄声,其中混杂着马车声,转眼之间,一队人马就出现了,她看见最前面的人是卫林,驾马车的人是卫邵,至于其他人她一个也不认识,不过,这足以说明一件事——卫容骏安全回来了。 第四十三章 门外打扫的小厮们显然没料到车队来得如此之快,瞬间慌成一团,还好有人记得进去通报,很快的,安宁长公主府的总管就迎出来。 林言姝无法控制激动的情绪,脖子伸得更长,脑袋瓜都探出去了,总算,她看见卫容骏从马车上跳下来。 他瘦了,看得出来很疲惫,不过,至少健健康康的活着。 林言姝觉得自己应该要离开了,可是又忍不住想多看几眼,而卫容骏仿佛有感觉似的,突然转过头,见状她忙不迭的将头缩回来,心跳陡然加速,他会不会发现她了? 这时,又是一阵马蹄声响起,来的是楚昭昀和洪兴。 卫容骏不得不将目光收回来,转向楚昭昀,「怎么来了?」 「当然是特地来迎接你啊。」因为接下来,他就要落跑了,躲避一段日子,待某人气消了再出现。 卫容骏摆了摆手,「回去吧,我今日不能听你唠叨。」北境之行乃是领了圣旨,回京第一件事当然是进宫面圣,禀报如何处置北境裁撤的军队,因此他刚刚从宫里回来,这会儿累得已经快分不清楚东西南北了,可不想花心思应付他。 「我都来了,不跟表哥说上几句话就走,象话吗?」 「过几日再听你慢慢说,今日就免了。」 「别这样嘛,我也好久没见到小舅舅和小舅母了。」 卫容骏微微挑起眉,这个小子有猫腻。 楚昭昀显然意识到狐狸尾巴快溜出来了,连忙闭紧嘴巴,像个小跟班似的尾随卫容骏进了正堂明远堂,拜见镇南侯和安宁长公主。 卫容骏先给父母行礼,楚昭昀再给小舅舅、小舅母请安。 「娘瞧瞧,」安宁长公主让丫鬟给宝贝儿子搬了一张凳子放在脚前,以便她能仔细审视他,「痩得娘都快认不得了。」 「回来了,很快就可以养胖了。」镇南侯也很宝贝儿子,毕竟只有一个,还是如此出色、值得他骄傲的儿子,不过男人嘛,感情总是收敛一点。 「这些日子真是苦了你了。」安宁长公主真是心疼死了,原本就是一半踏进鬼门关的人,却因为有个长公主母亲、皇帝舅舅,不能不忍受非人的折腾,还好遇到解毒圣手,保住了性命,还解了蛰伏体内这十多年的寒毒。 「以后娘别再为我操心了。」 「当娘的哪有可能不为孩子操心?只是,以后再也不必担心你挨不过寒冬,真好!」 对她而言,儿子是代她受罪,她一直很自责,若她不要太狠了,当初愿意留阎妃一条活路,她的儿子是不是就不用承受这样的折磨?每次他体内的寒毒发作,她跟他一样饱受煎熬,她想,这种日子也许永远没有尽头。 因此当他送消息回来,说他体内的寒毒解了,她激动得喜极而泣,他们终于可以摆脱这种折磨了。 「是啊,以后娘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用不着再顾虑我。」他知道娘不喜欢江南,更喜欢纵马奔腾在宽阔的草原上。 「不行,娘还有很多事要操心。」譬如,他的婚事。 「我听娘说,小舅母下个月要办赏花宴,是要在宁国公府,还是长公主府?」楚昭昀突然插口问道。 安宁长公主脸色微微一变,瞪了某个长舌男一眼,而长舌男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个儿说溜嘴了,赶紧梧住嘴巴。 可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又能如何?安宁长公主只能赶紧道:「本宫有此想法,但是未问过明渊的意思,还没定下来。」 「娘别费心了,我不喜欢赏花宴。」卫容骏若有所思的看了楚昭昀一眼,见他赶紧转开头看着窗外,仿佛被外面的景色吸引住了……这个小子有问题! 「如今你身子大好了,是该找个知心人相伴。」 「赏花宴上找不到知心人。」 「赏花宴都还没办,你怎能如此武断?」 「京中贵女就那些,我不是早都见过了吗?」 「这几年我们不在京城,还有几位姑娘刚刚及笄,听说都是才貌双全,说不定其中一个就教你动心了。」 「不可能,娘又何必白费心思闹得满城风雨?」 安宁长公主的眼神转为锐利,终于留意到她一直忽略的可能性,「为何不可能?难道你有喜欢的姑娘了吗?」 「娘很快就知道了。」卫容骏准备先讨到皇上的赐婚旨意再说。 「这是有喜欢的姑娘了?」 卫容骏索性闭口不言。 仔细想想,儿子这一年都为了皇上的差事忙得团团转,哪有可能儿女情长?安宁长公主故作不悦的撅着嘴,「为了不办赏花宴,刻意忽悠娘是不是?」 「我说了,娘再等上几日就知道了。」 「好啊,再等上几日,你若给不出个姑娘,娘可要办赏花宴哦。」 「娘若喜欢办赏花宴,我还能管得了吗?不过,我若不在,娘可别兴师问罪。」换言之,母亲只能将赏花宴视为贵夫人之间的往来。 安宁长公主很委屈的撇嘴,「你就不能迁就一下娘吗?娘为了你的亲事愁死了,不久前还见到白发。」 镇南侯控制不住的咳了一声,长白发不是因为儿子下落不明吗? 安宁长公主娇嗔的一瞪,警告夫君不可以扯她后腿。镇南侯见了赶紧撇开头,不敢得罪娇妻,要不晚上可会被赶去书房。 「娘可有想过,北边的事刚刚缓一口气,而我的身子也是刚刚好转,如此劳师动众地办赏花宴,妥当吗?我以为还是过几个月再来安排。」 这倒也是,安宁长公主便不再坚持赏花宴。 「爹、娘,我累了,先回院子歇会儿,晚上用膳再聊。」 卫容骏站起身,可是还来不及行礼告退,整个世界就陷入一片黑暗,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听见的是娘亲惊慌的叫声。 这一觉,卫容骏整整睡了三日,方才恢复精神清醒过来。 养好身子,卫容骏就急急忙忙的赶去庄子,却听到常庄头说,他离开京城的隔一日,林言姝一家子就搬走了,常庄头还退回他给林言姝的信。 「世子爷,卫风大人风尘仆仆赶回来取解毒丸时,我就想说了,可是见卫风大人稍作休息又急着赶到北境,我不想让世子爷为此事操心,反正事已至此,还不如等世子爷回来再找寻他们的下落。请世子爷原谅老奴擅作主张瞒下此事。」 卫容骏只觉得脑子一片混乱,完全无法思考,倒是卫邵立刻挑明问题—— 「爷离开时,小大夫将做好的解毒丸全教爷带走,常庄头又是从哪儿弄来解毒丸?」 「卫风大人来取解毒丸的前一日,林神医送上门的。」 卫容骏很快就反应过来,「他们还在京城。」 卫邵点头附和,「对,只要还在京城,爷要找到他们不难。」 卫林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小大夫一家人为何要离开庄子?」 这个问题显然不需要思考,卫容骏立马反应道:「楚昭昀!」难怪他会好心透露赏花宴的事,因为将姝妹妹一家弄走,总要做点补偿,要不然他会死得很难看。 「楚世子想必知道小大夫一家人的下落。」 「不对,林神医可不会轻易就范,若是要离开庄子,也是自个儿离开,绝不会接受楚世子安排。」从爷跟林神医打交道的过程,卫邵已经见识过她的难缠程度。 卫容骏也认为如此,可是……「总之,先去找楚昭昀。」 不过,卫容骏花了五日才在永安侯府观月楼旁边的荷花池逮到人。 「你……表哥为何在此?」楚昭昀吓得差一点一屁股坐在地上。躲了好几日,还以为表哥放弃他这儿,没想到一回来就被人家逮个正着。 「你要自个儿坦白道来,还是要我动刑?」 卫容骏的声音很轻柔,眼神却很冷,教楚昭昀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我也是为表哥好,那丫头会害表哥成为整个京城的笑话。」楚昭昀教自个儿撑住,绝不能双脚发软跪下来,这太丢脸了! 「这与你何干?」 「我是你表弟。」 卫容骏冷笑的唇角一勾,「但你不是我。」 「对,我不是你,但我无法眼睁睁看着你闹笑话,相信小舅母也不会同意,要不,你纳她为妾就好,无论天涯海角,我帮你将人找回来。」 卫容骏直接一拳挥过去,「姝妹妹只会是我的妻子,不准你羞辱她!」 楚昭昀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你竟然为了她打我?!」 「我打你又如何?若是你再敢羞辱她,我就打得你再也说不出话!」 第四十四章 楚昭昀火了,这会儿换他挥动拳头,可是卫容骏轻易的闪过去,楚昭昀不甘心的再送上一拳头,又被闪过去,这更令人生气了,楚昭昀完全失去控制的发动攻势,他体内流的是武将的血,怎能输给表哥这个体弱多病的文人? 「啊!」一道尖叫声响起,接着一道鹅黄色身影从草丛后面滚出来,打得不可开交的两人同时收回攻势,落在那个身影身上。 「余芝晴!」 余芝晴僵硬的抬起头来,努力对着他们两人挤出笑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偷听,实在是背草药背得头昏脑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然后就听见你们的声音,想躲也来不及躲,索性等你们离开再出来,可是也不知道哪儿蹦出来一只耗子,从我脚边跑过去,吓了我一跳,接着,就是你们见到的样子……」 「余姑娘还是先站起来。」卫容骏冷冷的提醒她。 余芝晴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个儿还趴着,连忙「是是是」的爬起来。 「余姑娘在背草药?」 余芝晴点了点头,挥了一下手上沾了草屑的书册,「我想要学习医术。」 楚昭昀闻言哈哈大笑,「你要学医术?」 余芝晴不悦的瞪人,「不行吗?」 「你别闹了,你去……我是说,你一个娇滴滴的姑娘不适合当大夫。」虽然余芝晴主动找他娘坦白一切,但还是难以改变他对她的印象,不过,这些日子她安安分分地不生事,倒是让她不至于太碍眼了。 「我就是要当大夫,我要当一个有价值的人。」即使她不可能在半年之内背好林神医给的书册,她还是要坚持到底,因为她知道若连这么一点决心都没有,她就别妄想成为大夫,而林神医有可能看在她坚持到底的分上,再给她一次机会。 「余姑娘为何突然想当大夫?」 「因为小林大夫。」 卫容骏神情一震,急切的问:「你何时见到姝妹妹的?」 「我记得很清楚,去年腊月十五。」到了仲夏,林神医就要考校她。 楚昭昀激动的跳脚,「什么?林言姝还在京城?」 卫容骏斜睨了他一眼,「她凭什么要因为你随随便便几句话就离开京城?」 「难怪她不要我帮忙,原来她打定主意缠着你不放!」楚昭昀真是气急败坏,觉得自个儿竟然被一个小丫头摆了一道……得知他们一家离开时,他还忍不住赞叹一声——真有骨气,没想到根本被她坑了! 「你错了,是我要她来京城,是我不准她离开。若你敢动她一根寒毛,我宰了你!」卫容骏眼中射出锐利的杀气。 楚昭昀吓到了,真正意识到表哥从来不是善茬,否则,雄霸北方的燕王又岂会败在他手上? 「容先生,我知道小林大夫在哪儿,我带你去。」虽然已经知道卫容骏的真实身分,但余芝晴还是习惯称他容先生。 「不必,你只要告诉我,他们住在哪儿?」 「我对京城不熟悉,不知道那儿是什么胡同,总之,他们的宅子坐落在京陵书院附近,是一间带有花园的四进宅子。」 楚昭昀惊讶的倒抽一口气,「这么有本事!」这样的宅子不便宜呀,会不会是租赁的? 卫容骏不屑的睐了他一眼,「你以为林神医是什么样的人?她愿意来京城不是因为我的私心,而是深怕家人陷在动荡之中。」 楚昭昀怔住了,难道林大夫已经预料到燕王会出事? 卫容骏懒得跟他废话了,对着余芝晴行礼道:「谢谢余姑娘相告。」 「不必谢我,若非小林大夫,如今我还不知道何去何从。」 卫容骏点头致意,然后转身离开,随后有几人分别从四方窜出跟在他身后离开,而终于摆脱他们的洪兴和李遥赶紧过来查看楚昭昀的「伤势」。 「没想到卫公子身手这么好!」洪兴原是想问主子还好吗,可是看到那张微微变形的脸,第一个反应是—— 卫公子真是了不起,竟然可以让武将脸上挂彩。 楚昭昀终于感受到脸颊传来的疼痛,哇哇大叫,「他怎么可以毁了我的脸?」 余芝晴见了忍不住哈哈大笑,当然,立马招来某人恶毒的眼神,她赶紧脚底抹油溜了,免得等会儿成了人家的出气包。 「世子爷,还是赶紧请大夫瞧瞧吧。」洪兴好心建议道。 楚昭昀恶狠狠一瞪,转身走回自己院落。这点小伤若是惊动大夫,他真的是颜面无存! 【第十八章 不准儿子娶孤女】 虽然相信容哥哥一定会来寻她,可是眼看一日过了又一日,林言姝免不了越来越担心,若是容哥哥一直找不到她呢?容哥哥会不会以为她跑回燕州?不过,即使她回了燕州,容哥哥也会追到燕州,所以,容哥哥终究会发觉她还在京城,而且她承诺会绣一个完整的荷包给他,他会记得来索要的。 没错,她应该对容哥哥有信心,可是,等待真的是很苦的事,若是一直这么等下去,她会不会疯了? 因此,当卫容骏出现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觉得这一定是幻影。 是的,这是幻影,要不,前一刻她明明还对着满园子的草药叹气,怎么一转眼就见到他了? 看着林言姝眨完眼睛,换成揉眼睛,卫容骏再也忍不住的走上前,双手捧着她的脸,低下头,热烈而缠绵的吮吻她嫣红的小嘴。 林言姝先是一怔,然后不自觉的闭上眼睛,双手攀上他的肩膀,感觉他唇舌传来的温度和热情,这一刻她再也没有怀疑了,容哥哥信守承诺的回来了。 许久,卫容骏缓缓的放开她,「为何不能乖一点,待在庄子等我回来?难道楚昭昀说的话比我管用吗?」 「不是,我们总不能一直待在容哥哥的庄子,不太方便。」她可以感觉得出来他对楚昭昀很生气,这让她小小窃喜,可是,他们终究是表兄弟,她也不愿意他们为了她闹不愉快,这会让她觉得自个儿成了红颜祸水,她又不是妖妇,怎能变成红颜祸水? 「以后那儿就是你的庄子。」他不急于帮他们在城里置办宅子,正是因为如此,他们一家索性住在庄子上,就像在燕州的时候。 「嗄?」 「有了那个庄子,你们就有更大的地方种植草药。」 「那也不用将那个庄子给我。」林言姝还没有完全消化刚刚听见的事。 「最主要是为了给你当嫁妆。」虽然他不在意,可是京中权贵不可能不关注嫁妆,而府里的下人也不可能不看嫁妆行事,总而言之,嫁妆可以说是她在府里立足的根基,他是想为她打点好。 林言姝好害羞的脸红了,「我……真的可以嫁给容哥哥吗?」 卫容骏情不自禁的再度俯下身,仿佛宣誓般的重重吻了一下她的唇,「你不是早就明白我的心意吗?除了你,我谁也不娶。」 是啊,她深知他的心。相识至今,他们能够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容哥哥更没多少机会对她情话绵绵,可是恨奇怪,出自他口中的每一句话皆能让她感受到那分最深的情意,他是真的将她放在心尖上,相信师父也是因为如此,如今提到他,再也没有一丝丝不满。 「傻丫头,不准再胡思乱想了,待会儿我就进宫请皇上赐婚。」虽然现在入宫,时间有点晚了,但他还是想赶紧将他们两人的亲事定下来,免得又惹出其他风波。 「容哥哥真的要请皇上赐婚?」这好像在作梦,她觉得很不踏实。 「我们不是早就约定好了。」卫容骏宠爱的刮了刮她的鼻子,「别担心,这可是我拿性命挣来的赏赐,皇上若不应允,他自个儿也不心安。」 林言姝点了点头,可还是忍不住叮咛,「若是皇上觉得为难,容哥哥可别跟皇上拗,一定要好好说话,知道吗?」 「我不是楚昭时,我会好好说话。」卫容骏拉着她在一旁的石椅坐下。 「容哥哥别怪楚公子,他只是跟一般人一样,认为我高攀了容哥哥。」不管她对楚昭昀有多少意见,他是容哥哥的亲人,她就只能包容他。 「只要他闭上嘴巴,我就不再跟他生气。」 楚昭昀那个人会闭上嘴巴吗?林言姝不想管他了,转而打量卫容骏的气色,比她以为的还好,「容哥哥的身子如何?听说北方今年格外寒冷,我很担心当时准备的解毒丸不够。」 「我吃到融炎果了。」卫容骏娓娓道来始末,先是卫风及时取回她后来送到常庄头那儿的解毒丸,在最后一刻将他从鬼门关救回来,而半个多月后卫林从北辽带来一盆融炎果。 第四十五章 这事说起来很不可思议,卫林在北辽见到莫哈王子,请求派人领他进迷雾山取融炎果,没想到莫哈王子府里就有,这是北国并入北辽之时,北国国王送给北辽的礼物,而北辽君王因为宠爱莫哈王子,分了十盆给他。莫哈王子在寒地人的指导下给融炎果建了一间暖屋,可是融炎果不好养,多年下来,存活率不到一半,而且经过一次测试,融炎果并非真能解百毒,莫哈王子觉得继续养着融炎果也没什么意思,只是养了那么多年,又舍不得说不要就不要,索性等它们自个儿枯死。 「得到融炎果不难,运送融炎果却不容易。迷雾山极其寒冷,融炎果是因为泉眼的关系才能存活,是以融炎果需要高温方能生存,因此为了让融炎果能够顺利运到幽州,卫林费了很大的心思,否则幽州到北辽比到京城还近,卫林却花了比卫风多一倍的时间才到。」 「吃下融炎果,容哥哥感觉如何?」 「有一股暖流,很舒服,觉得体内的寒气都不见了。」 「这真是太好了,我要告诉师父,融炎果根本不是神话故事。」 「林神医说融炎果是神话故事?」 「老实说,我也觉得很像神话故事。」林言姝调皮的吐了吐舌头,不过事关容哥哥,就算是神话故事,她也没法子轻言放弃。 卫容骏靠过去在她额上轻轻一吻,「若非你坚持不放弃,我体内的寒毒解不了。」 「若不是容哥哥愿意相信我,我很难坚持下来。」 不过,也正因为她的坚持,他咬着牙忍受身体的折磨,就是要平平安安回来,等着她给他的……卫容骏想到一件事,伸手道:「拿来。」 林言姝一时反应不过来,「什么?」 「我的荷包,上头绣了兔子的。」 林言姝傻了,明明记得荷包的事,可是她至今一针一线都还没有开始。 见状,卫容骏就知道没有荷包,没关系,他直接拉着她回房绣荷包。 「容哥哥,荷包不是几个时辰就可以做出来,至少要三日……不是,十日,慢工出细活嘛,给容哥哥的荷包当然要仔细,需要更多时间。」今晚她得拉着迎夏熬夜了,要不,就是给她一个月时间,她也绣不出一个荷包。 「我若不盯着你,一个月后你也给不出一个荷包。」卫容骏真是了解她。 「不会,我可以发誓,今晚开始我会专心绣荷包。」她已经笨手笨脚了,若是教容哥哥盯着,她还有办法拿针线吗? 「不准晚上绣荷包,伤眼睛。」 「我会点上很多蜡烛,不会伤了眼睛。」白天要干活,不利用晚上时间绣荷包,她就是一年也生不出一个荷包。 「不行,我要亲自盯着你,免得到了我手上的荷包不是你绣的。」 她不至于如此卑劣……好吧,那是下下之策,不过,绝不可能一点她的痕迹也没有,只是需要迎夏帮忙「修饰」一下。 「容哥哥,师父不是说孤男寡女不能共处一室吗?」 「你可以让那个叫迎夏的丫鬟跟在旁边,你应该也需要她在一旁指点吧?」 没有迎夏在一旁指点,她的确不知如何下手……不行,她的丑态绝不能让容哥哥看见……对了,她想到了! 「容哥哥不是还要进宫请皇上赐婚吗?」 卫容骏戏谑的对着她挤眉弄眼,「急着嫁给我吗?」 这会儿她应该脸红害羞,还是高喊无辜?林言姝只能哀怨无比的看着卫容骏。 卫容骏忍俊不住的哈哈大笑,捏了捏她的脸颊,不再逼她,「好啦,这会儿我就进宫,你等我的消息。」 松了一口气,林言姝殷勤的送卫容骏离开,然后赶紧找迎夏绣荷包。 夜深了,安宁长公主的正房却是灯火通明,好像白日。 镇南侯一边安抚的给娇妻拍背、伺候茶水,一边偷偷瞪着儿子,今日要唱戏,为何不事先打一声招呼?他舍不得责备儿子,可又不敢不站在娇妻这一边,这不是教他左右为难吗? 安宁长公主终于缓过气来,回复一贯的冷静,「今日你进宫求皇上赐婚,要娶个孤女为妻,这是真的吗?」 「是,娘一定会喜欢姝儿。」皇上算是答应了,就如他先前所言,这是他拿性命挣来的赏赐,皇上如何拒绝得了?问题是,他娘是皇上的姊姊,皇上最尊敬的女人,皇上无法在她未点头的情况下,给他赐婚圣旨。 「这无关娘喜欢与否,而是你……你想娶个公主也成,皇上甚至三番两次向娘提起,若你不嫌弃朝阳公主太娇气了,年纪还小,必须再等个两年,他要让你尚朝阳公主,可是如今你竟要娶个孤女为妻?!」这对安宁长公主而言是青天霹雳,她的宝贝儿子多么尊贵,就是身体残了废了,也娶得起京城任何一位贵女,何况他如今身子好了,健健康康,就是最了不得的贵女也抢着嫁,如何能娶孤女? 「娘知道我能健健康康乃是因为遇到解毒圣手,可是娘并不知道,这位解毒圣手就是姝儿,是因为姝儿坚持不放弃,我才能在北境待那么久的时间还活下来,最后甚至吃下融炎果,彻底摆脱体内这折磨我十多年的寒毒。」 安宁长公主闻言显然很意外,目光转向静立儿子斜后方的卫邵,「这是真的?」 卫邵上前行礼道:「回长公主,小林大夫解毒的本领确实无人能及。」 「好吧,这位姝儿姑娘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心疼她无父无母,想要报恩,娘能够明白,但是,报恩有很多种方式,犯不着将人娶回来啊。」 因为身子不好,儿子早已断了娶妻的念头,如今因着对方,自己才能够活得健健康康,见对方是孤苦无依的孤女,难免动了善心想娶回来照顾一辈子,可是,两人相伴一生,若不能心意相投,好歹也要志同道合,总不能你说你的、我说我的,最后,岂不是相看两厌? 「娘误会了,我不是为了报恩,而是很爱她。」卫容骏的眼神不自觉地变得柔软,声音富含感情,「当时在幽州,我有好几次快支撑不了,可是想到她在等我,若是我没有平平安安回来,她会哭碎心了。因此无论如何,我要活着回来娶她为妻。」 安宁长公主怔了许久无法回神,儿子是一个情感很内敛的人,眼下竟会如此直白的表露情感,难道真看上那个无父无母的孤女? 「娘曾经只求我健健康康活着就好了,如今我能娶妻,应该满足了。」 半晌,安宁长公主勉为其难的挤出一句话,「你如何认识她的?」 「这事要从我刚去燕州却生了病说起,子书担心将我暴露出来,不得不打听附近村子里的大夫,最后将姝儿掳来给我治病。」卫容骏知道娘是担心自个儿遭人设计,可是真要说起他和姝儿的缘分,这要归功子书,只是子书老想着抹姝儿的脖子,教她一辈子闭上嘴巴。 安宁长公主两眼圆瞪,「子书怎么会干出如此混蛋的事?」 「换成是娘,当时也会如此。」 「娘岂会如此乱来?一个十几岁的丫头,医术能有多好?子书眼睛也不睁大一点。」安宁长公主忍不住想抱怨,若是子书能谨慎一点,今日就不会教她左右为难了。 「还好子书眼睛睁得不够大,找上了姝儿,要不,我可能已经死在幽州了。」 安宁长公主顿时哑口无言,是啊,如此说来,还真要感谢子书眼睛睁得不大。 「这位姝儿姑娘的性子如何?」镇南侯比妻子还豁达,他只要儿子身边有个知心人相伴就好。这么些年来,儿子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他看得还不清楚吗?年复一年,忍受相同的煎熬,他常常觉得儿子可能比他们夫妻还短命,可是,他们必须在儿子面前故作坚强,因为他们放弃了,他也不会坚持下去。 一提起林言姝,卫容骏就不自觉的唇角含笑,「她曾经自嘲,她师父将她养得像只猴儿似的,可是我看她,是一个极其聪明、十分机灵,但又非常善良的姑娘。」 安宁长公主显然无法接受「猴儿」,那是一个喜欢跳来跳去的姑娘吗?她突然觉得头好痛,明渊温文尔雅、玉树临风,站在他身边的姑娘应该是温婉高贵的,怎么能是一只跳来跳去的猴儿? 「她应该是个很可爱的姑娘吧。」镇南侯好笑的看了娇妻一眼,不难猜想她此时的想法,不过,他倒是有不同看法,明渊性子太闷了,若能配个活泼点的姑娘,这日子才会热闹有趣。 第四十六章 「是啊,她很可爱,没有人不喜欢她。」 安宁长公主不服气的撇嘴道:「若娘就是不喜欢她呢?」 「不会的,娘一定会喜欢她。」 「打赌吗?若是娘不喜欢,你就放弃。」 「若是情感可以随意拿来打赌,这样的情感何其轻薄。」卫容骏坚定的摇摇头,「我非轻薄之人,我的情感无法割舍。」 安宁长公主懊恼的一瞪,「你就不担心娘不喜欢她吗?」 「不会,不如娘见她一面,就知道我所言不假。」 安宁长公主不以为然地冷哼一声,「若是本宫召她进府,没几日满京城就知道你要娶个孤女为妻了。」她又不傻,他刚刚进宫求皇上赐婚,她就将人召进府,这不是等于将这门亲事定下来吗? 「我不是要娘请她进府,林神医——她师父应该也不会答应,还是另外安排地方,譬如皇恩寺山脚下的百鸟园,环境清幽,可以赏花,也可以品茗,我事先让人安排一下,就不必担心有人打扰,也不会传出去。」 沉吟半晌,安宁长公主摆了摆手,「这事本宫再想想,你回去休息吧。」 「是,爹和娘也早点安置。」卫容骏带着卫邵一起行礼告退。 屋里只剩下夫妻两人时,安宁长公主闷闷不乐道:「我舍不得明渊委屈。」她也不是真的瞧不上一个孤女,只是看在外人眼中,若非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辛,如何愿意娶个无父无母的孤女?明渊身子不好的事势必会传得沸沸扬扬,即使他如今健健康康,他们也不可能逢人就解释一遍,再说了,这事会扯到先皇和阎妃的事,也不便拿出来说。 「我知道,可是明渊不觉得委屈,他很欢喜、很满足,你看不出来吗?」 她岂会看不出来?儿子脸上的笑容是发自内心,不是一种表情、一种面具。 「我觉得你会喜欢那位姝儿姑娘。」 安宁长公主抗议的一瞪,「我会喜欢一只猴儿?」 镇南侯轻快的笑了,「若你比较喜欢温婉高贵的姑娘,你早就定下明渊的亲事。」换言之,她才是瞧不上那些贵女的人,所以儿子不想成亲,她也就由着他。 安宁长公主再度无言。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好像有点道理,她看京中那些才貌双全的贵女,每个都很满意,可是又说不上喜欢,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这会儿想想,她们少的恐怕就是像猴儿一样的活力。 「你应该对儿子的眼光有信心,若是随随便便的姑娘就可以让明渊动心,他不会至今连个通房都没有。」儿子身边也有丫鬟伺候,只是能留下来的少之又少,全是只懂得干活,没那个歪心思。 安宁长公主很委屈的嘟着嘴,「夫君答应了?」 「我喜欢今日跟我们说起姝儿姑娘的明渊,充满朝气,你不也是如此吗?」 抿着嘴,过了一会儿,她不情不愿的道:「好吧,他想娶就娶,可是我不会轻易松口,要多刁难他一些日子,当然,待我看过之后,若是不好,我要派个严厉的嬷嬷好好调教。」 镇南侯将娇妻拉过来抱进怀里,好声好气的道:「好,你高兴就好,不过,千万别让嬷嬷将她教成京中贵女的样子,那就不可爱了,你说是吗?」 安宁长公主故作懊悩的咬了他一口,「知道了,我有分寸。」 「好啦,我们该安置了。」镇南侯抱着娇妻回寝间睡觉。 最近林言姝真的很困扰,师父怎么会容许容哥哥日日钻进她的闺房?不是说孤男寡女不能共处一室吗?这让她觉得压力好大,拿针线的手抖个不停,深怕容哥哥突然扑过来,查看她的荷包绣得如何…… 这简直是折磨,逼得她只能利用晚上赶工,还好奋斗十日之后,她终于绣好荷包了。 看着绣好的荷包,她真是喜极而泣,实在太令人感动了,原来她也能做女红,可是…… 她决定掩目不看,这是要给容哥哥的,东西要佩带在身或者藏起来,是他的问题,与她无关,她的责任早在完成的那一刻就结束了。如此一想,她的心情就轻松了,很爽快的送礼。 「容哥哥闭上眼睛,还有,不可以笑哦!」虽然林言姝看得很开,尽力了,可是送上如此令人汗颜的荷包,还是很腼腆。 卫容骏配合度很高,立马闭上眼睛,等着满心期待的荷包。 林言姝将藏在身后的荷包拿出来,塞进他手中,「好啦,我给了。」 卫容骏先用双手摸了摸荷包,再张开眼睛一看,之后看着他的姝儿,有点小困扰,「这只兔子是不是吃太多了?」 「……容哥哥不是要胖嘟嘟的兔子吗?」这是重点吗?容哥哥不是应该更关心荷包绣得太粗糙了,兔子不像兔子,也不知道像什么,迎夏说是肥猫,师父说是袋鼠……她不知道袋鼠是什么,但是她们的结论一致——这根本不是兔子。 「而且,兔子抽条儿长个子了。」这次回来他发现她的脸长开了,属于她的风华正在绽放,总教他情不自禁的看傻了,还好娘已经答应见她,他们的亲事应该很快就可以定下来,否则,他老是担心会不会蹦出一些不识相的人看上她。 林言姝羞答答的脸红了,「兔子已经绣上去了,没法子给它减重。」 「没关系,再繍一个荷包就好了。」他可是很好商量的。 「嗄?」她听错了吗?看到如此丑的荷包,容哥哥怎么能还期待再有一个? 「这一次的兔子大小只能有它的一半。」卫容骏指着荷包上的兔子。 林言姝瞬间蔫了,哀求的看着卫容骏,「容哥哥,兔子喜欢吃,瘦不下来。」她原本就是爱吃的人,他从幽州回来之后,更是日日给她带上点心、佳肴,她没有立马变成胖兔子,全是因为活儿太多了,每日睡不到两个时辰,当然胖不了。 「我看兔子痩下来了,再绣一个。」他喜欢她为他全力以赴的感觉,荷包绣得很拙劣又如何?出自她一针一线,就是特别的不一样。 「真的要再繍一个吗?」 卫容骏很慎重的点点头,然后将手上的荷包系挂在腰上,好满足的说:「真是好看极了,你说是不是?」 她觉得很丑,惨不忍睹,但是幸福的笑了,「我再绣一个给容哥哥,兔子痩一点的。」 卫容骏欢喜的将她搂进怀里,毫无预警的道:「我娘明日要见你和林神医。」 「嗄?」她发现容哥哥喜欢桂花的味道,身上总是有桂花香。 「你别怕,我娘很好,只是娇气了点,有时候像个孩子。」若非他爹太宠了,巾帼英雄哪会老是撅嘴巴耍小性子? 「我不怕,我相信容哥哥的娘是个好人……什么?」林言姝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连忙推开卫容骏,惊恐的瞪大眼睛,「刚刚容哥哥说了什么?」 「没事,不怕,我娘明日要见你和林神医。」 她觉得容哥哥好贼,先是没事,接着不怕,然后就一棒打下去……「容哥哥,你知道我不懂规矩,又老是口无遮拦,若是不小心惹你娘不开心,如何是好?」她很想问,能不能不见?不过她也知道,她要嫁容哥哥,还能不见吗?可是,好歹多给她一点时日准备,至少等到站在长公主面前时,她两脚不会发抖那会儿再说。 「不开心就不开心,她知道我不能没有你。」 林言姝真是傻了,容哥哥可以不要这么酷吗? 卫容骏拉着她的手在炕上坐下,「我娘很好,真的。」 「对容哥哥而言,娘亲的身分再显贵,她也只是努力守护你的母亲,可是对我而言,她就是再仁慈和善,依然是尊贵的长公主——大周最了不起的巾帼英雄。」关于安宁长公主的事,师父说的不少,也许是想让她「熟悉」一点,将来见面不至于太陌生,心生压力,可是听多了,她反而更有压迫感,安宁长公主实在是一个太厉害的女人,当今皇上继位时还未成年,若没有这位胞姊一手筹谋,派人暗杀阎妃所出的儿子,以阎妃的权谋和狠戾,皇上根本坐不稳皇位。 「我娘确实是巾帼英雄,不过,这是情势所逼,若是当时她心慈手软,她就保不住自个儿的母后和弟弟,她是不能不狠,不能不成就巾帼英雄之名。」 「我懂,师父说,有时候不是你不想仁慈,而是现实教你不能仁慈,否则,又岂有时势造英雄的说法?」 「林神医的见解总是令人惊叹。」 「容哥哥,无论是不是时势造英雄,她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所以若自己对安宁长公主没有存一丝丝敬畏的心,只能用「无知」来形容了。 第四十七章 卫容骏怜爱的靠过去吻一下她的唇,「你这张嘴巴为何会如此能言善道?」 「这不是事实吗?」真正能言善道的是师父,要不,她就不会老是被堵得哑口无言了。 「没错,确实是事实,明日到了我娘面前,你继续保持这种态度——就事论事。」 对哦,明日她要去见安宁长公主……林言姝转眼又蔫了。 「怎么了?」 林言姝眨着眼睛,像个小可怜似的,「我有一瞬间忘了明日要见容哥哥的娘亲。」 卫容骏忍俊不住的哈哈大笑,「待会儿你索性忘得一干二净,明日再想起来。」 「哪有这么简单?」其实无关生死的事,她真的忘得很快,师父取笑她某条经络不通,她觉得是自己脑子太小了,装不了太多东西。 「你刚刚不是已经忘了吗?」 「容哥哥取笑我。」 「不是取笑你,」卫容骏捏了捏她的脸颊,「不怕,老实说,我娘并没有林神医厉害。我娘出身皇家,是皇祖父第一个孩子,皇祖父格外看重,教导也格外用心,皇祖父临死前都没想到,是他培育我娘足以对抗他最宠爱的女人;而林神医上头有个寡母,她自个儿是寡妇,又有个捡回来的孤女,然而,她却在燕州创造了自己的传奇,来到京城,她也用不到一年的时间就教人记住了她。林神医比我娘更为了不得,可是,你不是依然可以在她面前侃侃而谈吗?」 有道理,可是又好像有哪儿不通……她甩了甩头,「不想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是啊,你就是你,你想藏也藏不住。」 没错,她就是她,她就是能一时装模作样地当贵女,很快的又会变回林言姝,还不如顺着本性,一次就能将彼此看得真真切切,就能慢慢磨合寻找相处的模式。 【第十九章 我的玉兔儿】 皇恩寺山脚下的百鸟园并不大,不过因为面对湖泊,看起来辽阔,令人心旷神怡,偶尔可以听见清悦的鸟鸣声,不觉吵闹,反而好奇那是什么鸟儿,叫声竟如天籁。 「灵儿,别再想孩子的事,若是老天怜你,终有一日可以见到孩子。」 安宁长公主今日是来见未来的媳妇和「亲家母」,实在不应该带上永安侯夫人,可是见小姑子近来死气沉沉,她觉得很心疼,索性拉她助阵——根据她从卫邵那儿问来的消息,林言姝性子如同儿子所言,可是拉拔她长大的师父林雨兰,却是一个很厉害的女人,撇开身分,她们两人对上了,谁输谁赢说不定。 卫氏努力打起精神,随口道:「我知道。二嫂真要让明渊娶那个姑娘?」 「我当然舍不得明渊娶个孤女,可是你没见到他执拗的样子,爱得死心塌地,还是因为那位姑娘才能在幽州活下来,就算那位姑娘一无是处,我也必须成全。」 卫氏明白的点点头,语带感伤的道:「只要女儿能找回来,就算她在妓馆长大,我也不在乎,可惜余姑娘不是我女儿。」 「我听说林神医走遍燕州大街小巷,你要不要向她打听玉兔儿的下落?」 摇了摇头,卫氏绝望的道:「玉兔儿也不知道被抱到哪儿去了,而唯一能证明她身分的,就只有伍阳先生雕刻的玉兔,可是,总不能拿着玉兔的画像四处寻找啊。」 「此事的确难为。」安宁长公主也叹了口气。 「若是玉兔儿遇到好人家,倒也无妨,就怕……」 「莫要胡思乱想,那位姑娘将玉兔儿从妓馆后门抱走,必然是怕玉兔儿进了妓馆,这显然就是好人。」 「我也相信如此,可是,就怕日子过不下去,玉兔儿不得不卖身为奴。」 虽然想安慰几句,教她别胡思乱想吓唬自个儿,可是又不能否认将儿女卖到大户人家当奴才屡见不鲜……安宁长公主正不知如何回应时,贴身大丫鬟文荷走进来了。 「长公主、侯夫人,林神医和林姑娘来了。」 安宁长公主连忙板起威严的面孔,点了点头,「请她们进来。」 卫氏见了忍不住嘀咕道:「二嫂是要见未过门的媳妇,不是要见底下的奴才。」 安宁长公主刚刚板起来的面孔瞬间垮了,懊恼的瞪了小姑子一眼,若是没有先摆出长公主的气势,将来媳妇进了门,儿子宠上天了,哪还有她这当娘的地位。 稍后,文荷领着林雨兰和林言姝走进来,两人上前行礼见过安宁长公主和永安侯夫人。 这对师徒真的来自燕州晋阳城外的小村落吗?两位贵夫人只记得喊一声「免礼」,其他的一句也说不出来。 「来了京城快一年,还是第一次来到此地最有名的世外桃源百鸟园,传闻这儿的鸟鸣无比动人,今日能一饱眼福、耳福,这全是托安宁长公主之福。」林雨兰完全没有当客人的自觉。 「林神医喜欢这儿就好。」安宁长公主第一次在某个女人面前有种被压制的感觉,可是说也奇怪,她竟不觉得讨厌,还有一种终于棋逢敌手的感动……对,感动,从小到大,她一直是高高在上,对任何人皆是如此,就是父皇也不见得压制得了她,只有夫君,因为深深爱慕,在他面前自然想当小女人。没想到,今日她竟然可以遇到一个没有身分却能与她对视的女子……难怪夫君再三提醒她,千万别小瞧这位燕州人人皆知的林神医。 卫氏的目光先在林雨兰身上转了一圈,接着落在林言姝身上,顿时怔住了……她在哪儿见过这个姑娘吗? 林言姝真的是某条经络不通的人,听师父随口一说,刚刚一颗小心脏还扑通扑通乱跳的紧张感瞬间抛到脑后,然后,她发现自家师父根本是应付安宁长公主的高手,人家看过来,她就气定神闲的看过去,至于她这个没出息的徒儿,唯一要做的就是好好欣赏这处世外桃源,当然,还有好好品茶。 喝上一盏最上好的毛尖,安宁长公主点头赞许,「我就喜欢这茶香,林神医觉得如何?」 「我喝茶只是为了解渴,好茶解渴,不好的茶也解渴,于我无异。」林雨兰最喜欢的还是咖啡,可是如今只能在梦里喝了。 安宁长公主瞪着双眼,显然没想到她会如此直率,不过,为何她讨厌不起来? 林言姝用力咬紧牙关,免得不小心笑出来……好想给师父拍拍手,师父真酷! 「我不懂茶,但是懂下棋,安宁长公主愿意跟我来一局吗?」林雨兰觉得如此美好清幽的地方很适合下棋。 安宁长公主觉得这是挑战,当然不能拒绝,立马有人搬来棋盘棋筒。 不到一盏茶,两个女人已经战得昏天暗地。 林言姝对下棋一点兴趣都没有,礼貌性的看了几眼,就忍不住将目光转向树上,若是能坐在那儿欣赏湖边风光,应该很不错……等一下,为何她有一种被盯上的感觉?她转过头,正好对上卫氏的视线,然后,很自然的送上笑容,右唇边的梨涡甜得教人很难不喜欢上她,「不知侯爷夫人有何指教?」 「林姑娘今年几岁?」卫氏也不知道自个儿怎么了,整颗心被这丫头勾住了。 「十五,及笄了。」林言姝一看到卫氏,就想到卫氏可怜的遭遇,至于卫氏有个楚昭昀如此不讨喜的儿子,她就自动略过去。 「你属兔?」 「对啊,可是我觉得自个儿更像猴儿……」林言姝懊恼的捂住嘴巴,怎么一不小心就说溜嘴了?还是赶紧说点什么弥补一下,「侯爷夫人别笑话我,乡下长大的孩子,总是习惯口无遮拦,您大人有大量,别搁在心上。」 卫氏轻声笑了,「你是我见过最直率、可爱的姑娘。」 林言姝惊喜的两眼圆瞪,「这是赞美。」 「当然,我跟林姑娘好像特别投缘,欢迎以后林姑娘常常来侯府找我。」若是教人听见了,可能会觉得她很疯狂,可是很奇怪,她就是很喜欢这个丫头……她看起来为何如此熟悉? 略一顿,林言姝很为难的说:「可是,楚公子很讨厌我。」 「我骂他。」 「别别别,他肯定说我耍心眼。」 「他不敢,以后他敢欺负你,我帮你出气。」 林言姝欢喜的两眼闪闪发亮,「这是真的吗?侯爷夫人可以帮我出气?」 「我们打勾。」卫氏伸出手,林言姝见了也不客气的伸手跟她拉勾。 这个时候,文荷疾步却无声的走进来,走到安宁长公主身边,行礼低声道:「长公主,世子爷和楚世子不知为何一言不合,打起来了。」 第四十八章 「什么?」卫氏的反应比安宁长公主还紧张。 「妹妹坐下,没事。」安宁长公主显然不想被外面的事破坏棋兴,继续下棋,而坐在她对面的林雨兰也是一个德性,只当两个年轻人在玩闹,这样的态度令安宁长公主很满意,果然是一个可以让她视为对手的女人。 卫氏明显不知所措,想出去,又不敢出去。 「侯爷夫人放心,他们是表兄弟,最多打得鼻青脸肿,不会闹出人命。」林言姝最近才知道她的容哥哥很厉害,楚昭昀根本不是他对手,容哥哥若能藉此机会帮她修理楚昭昀一顿,她可开心了。 安宁长公主终于抬头看了林言姝一眼,不得不承认儿子的眼光真是不赖。 卫氏坐下来了,但是坐立难安,无论哪一个鼻青脸肿,她都心疼。 「我小时候也会跟师弟打架,师父从来不介入,师父说,我们要学习自个儿解决问题,无论我们采用的方法如何愚蠢,这都是长大的过程。」 卫氏平静下来了,好奇的问:「为何跟你师弟打架?」 「因为他学习医术比我有天分,我只好证明自个儿的拳头比他硬。」 「结果呢?你的拳头比他硬吗?」 林言姝瞬间蔫了,「没有,他可厉害了,我被他打成猪头。」人家可是混过乞丐帮的,她当然不是他的对手,是她太不知天高地厚,错将人家的文质彬彬当成肉鸡,结果惨遭师父嘲笑,说她无知者无畏。 卫氏抿嘴一笑,「从此你不敢跟他打了吧。」 「我是学聪明了,与其动手,还不如动脑子,我的花样比他多,他往往只能被我整得哇哇叫,我当然没必要跟自个儿的小脸过不去。」 卫氏赞赏的点点头,「果然是学聪明了,你师弟如何反击?」 「他当然也学聪明了,索性粘师父粘得更紧,以此脱离我的魔掌。」林言姝不屑的摇摇头,真是没出息,躲到师父的屁股后面。 卫氏忍俊不住的哈哈大笑,这丫头真的太可爱了! 安宁长公主也忍不住笑了,而对面的林雨兰唇角微微往上一翘,这么可爱的媳妇若还是不满意,只能说太没眼光了。 「好啦,我们还是出去瞧瞧吧。」安宁长公主突然很感慨,根本还没跟未来的媳妇说上话,她的心已经被这丫头收买了。 「卫容骏,我可是你兄弟,你竟然为了一个外人对我下狠手,你疯了吗?」 上次短暂交手,楚昭昀就发现表哥身手不错,只是过去身子不好,不能久战,因此很容易让人忽略他是个练家子。今日交手,他的认知再一次更新,表哥的身手何止不错,根本在卫林之上,重点在于他是否真的想出手,而现在是真的准备将他打趴。 「她是我的妻子,我不准你对她有一丝丝不敬。」卫容骏打定主意今日要狠狠修理楚昭昀,要不,这小子永远不会认清楚林言姝是表嫂,而不只是小大夫。 「慢着,我有意见,我要申诉。」楚昭昀举起手,示意暂停一下,卫容骏倒也配合的收手,他赶紧大声强调一件事实,「她还不是你的妻子。」 「皇上已经拟好圣旨了。」 「你还没娶进门,谁知道下一刻会不会发生什么变化?」不是常说世事变化无常吗? 「不会,三个月后她一定会嫁进安宁长公主府。」 卫容骏再次发动攻势,楚昭昀自知身手在他之下,而且表哥已经杀红眼了,他还是采消极闪避对战。 「你能不能讲点道理?我不过是说她绣的荷包见不得人,肥猪会长成那副德性吗?这分明是事实,怎能说是对她不敬?要不,我们请她主持公道,这究竟是从哪儿来的肥猪?」楚昭昀真的觉得很无辜,肥猪会有兔子的耳朵吗? 卫容骏收回攻势,很认真的纠正他,「你听好,这是兔子,以后别弄错了。」 「兔子?」楚昭昀差一点尖叫,这个打击更大了,「你有见过这样的兔子吗?这明明是一只肥猪……妖怪附身的肥猪,丑得不能再丑的肥猪,怎么可能是兔子?」 卫容骏真的是很火大,直接发射暗器,割断楚昭昀的腰带,随即杀猪般的尖叫声响起,见者莫不齐齐发出一声叹息,这是自作孽! 尖叫完之后,楚昭昀终于投降了,要不,待会儿被表哥「脱光光」,以后他还要活吗? 「你觉得是兔子,那就是兔子,你爱谁就爱谁,我都没意见,好吗……对了,我的荷包……我的玉猪……」 看着突然四处乱跳的某人,卫容骏觉得很搞笑,可是当楚昭昀找到口中的荷包,松口气的猛拍胸口,还宝贝的拿出里面的东西时,他顿时僵住了,心跳得好快好快,然后下一刻,他冲过去抢走楚昭昀手上的东西。 「卫容骏,我已经投降了,你别拿我的玉猪出气,这个玉猪可不是普通的东西,这是我娘特地请伍阳先生为我雕刻的生辰之礼。」伍阳先生可是大周最有名的工匠,有银子还不见得请得动他来雕刻。 「你有玉猪,表妹是不是有玉兔?」 「对啊,妹妹的小名还叫玉兔儿。」 顿了一下,卫容骏失声笑了,「楚昭昀,我是不是要你请林神医给姑姑治病?」 楚昭昀糊涂了。虽然娘的病跟妹妹有关,可是,干啥扯到林神医?「我娘是心病,林神医治不好。」 卫容骏挑起眉,「你就如此确信林神医没有治好心病的药吗?」 「我都找不到妹妹了,林神医找得到……等一下,你是说……林言姝?」楚昭昀反应过来了,两眼瞪得好大好大,可能吗?林言姝是他妹妹? 「姝儿身上有一只玉兔。」 「林言姝身上有一只玉兔?」 「我也是无意间看见的,那只玉兔一看就知道价值连城,重要的是,与你的玉猪雕工相似,想必也是出自伍阳先生之手。」 楚昭昀用力点点头,「娘很喜欢伍阳先生的作品,爹与伍阳先生是八拜之交,娘便请伍阳先生为我和妹妹雕刻生辰之礼,伍阳先生以我们的生肖为题,娘还请伍阳先生将我的玉猪雕刻得憨厚朴实,而妹妹的玉兔是古灵精怪。」 卫容骏想起那只玉兔,笑了,「那只玉兔确实古灵精怪。」 楚昭昀终于相信了,激动的抓住卫容骏,「她真是我妹妹?」 「林神医捡到姝儿的时候,玉兔就在姝儿身上,可是林神医究竟是在哪儿捡到姝儿的,这事还要问过林神医。」 「她们不是在这儿吗?我去问她。」 楚昭昀急匆匆的转身往里面走,正好见到安宁长公主一行人走出来,他越过众人冲到林言姝面前,「你身上是不是有一只玉兔?」 玉兔?安宁长公主和卫氏同时转过头,先看楚昭昀,再望向林言姝。 若不是眼前的气氛很奇怪,林言姝一定会哈哈大笑,难道楚昭昀没察觉到自个儿衣衫不整吗?容哥哥干得真好……她努力将思绪从他的衣衫不整上移开,很认真的点点头,「对啊,楚世子有何问题?」 「给我看。」遇到妹妹的问题,楚昭昀一向很谨慎。 楚昭昀怎么会无缘无故提到玉兔?林言姝的目光望向卫容骏,见他点点头,她便从袖兜里面拿出荷包,取出其中的玉兔递过去,可是楚昭昀刚刚拿到手,卫氏就抢过去了。 「玉兔……我的玉兔儿……」卫氏的目光缓缓从手上的玉兔移向林言姝,心情好激动,终于想起来刚刚为何有一种很熟识的感觉,原来林言姝长得像永安侯府藏书阁里的一幅画中人——那位太宗皇帝口中的大周第一美人,也就是她的祖婆婆。 林言姝有些不知所措,不清楚发生什么事,下一刻,她就落入卫氏的怀里,听着热泪盈眶的她不停喊着「我的玉兔儿」…… 回到永安侯府,卫氏还拉着林言姝不放,仔细看了一遍又一遍,恨不得将这十几年来失去的时光补回来。若非太久没去藏书阁了,第一眼她就该认出来了,祖婆婆那幅画像刚好是及笄那一年画下的,正是玉兔儿如今的年纪,两人简直一个样。 林言姝听着卫氏叨叨絮絮地说起在西北那几个月的事,又是如何弄丢她,他们如何寻找她,最后不能不放弃……可是,她依然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明明是丑媳妇去见婆婆,为何变成母女相认?她亲生父亲竟是位高权重的永安侯,而容哥哥是她表哥……这些变化太大了,她一时无法消化,不过,她感受到满满的爱。 第四十九章 永安侯急急忙忙被请回来,除了知道找到女儿了,其他的事一概不知,这一刻只能傻傻的坐在一旁,可是看着满心欢喜的娇妻,再看看明显是楚家人的女儿,他好满足……这个家,终于圆满了。 「林神医,可否知道你当时是在哪儿捡到姝妹妹的?」虽然认定林言姝就是永安侯府的玉兔儿——大名楚心悦,卫容骏还是想弄清楚其中细节。 「妓院后门,当时我要去妓馆给人看病。我怕丫头知道了这件事会难过,便含糊其词说是在庄子外面捡到,丫头显然有自个儿的想法,认为她娘看上我这位大夫,刻意将她放在我们庄子门外。」这种情况下,林雨兰更不好纠正林言妹,索性当成就是这么一回事。 「原来如此,这也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那奶娘绝不可能如此善心。」 「若非遇到容先生,她找不回自个儿的身分,而容先生若非遇到她,就解不了体内的寒毒。」林雨兰突然有一种感触,「你们的相遇是上苍对你们的怜悯。」 卫容骏点了点头,眷恋的看着窝在卫氏怀里的林言姝。 「表哥为何不早点告诉我?」楚昭昀又郁闷又自责,鄙视、嘲弄、威胁……他都不敢回想自个儿干过什么蠢事,玉兔儿会不会不愿意叫他一声哥哥? 「这不过是我一时突发其想,万一不是,岂不是教姑姑空欢喜一场?」卫容骏没好气的斜睨他一眼,「不过,我不是让你请林神医给姑姑治病吗?」 「我以为你是要抬举……你干啥不说林神医那儿有治我娘心病的药?」楚昭昀就是觉得他太不够意思了,难道不能多暗示一点吗? 「我又不确定。」 「你是不是故意跟我过不去?」他有苦头吃了。妹妹明明近在眼前,他却绕了一大圈弄回一个冒牌货,这也就算了,还搞到妹妹看他不顺眼,如今恐怕连爹娘对他都有怨言……他真是命苦啊! 「经过此事,你也该长脑子了。」 「我哪有不长脑子?不过是……」楚昭昀实在没有勇气说出真正的想法。 「楚世子出身显贵,平日所见尽是阴谋诡诈,习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不难理解,不过,若是人只能用单一眼光看待你所接触的每个人,你会失去许多美好的事物,可惜了。」林雨兰没有责备楚昭昀之意,只是觉得身在高位的人更应该有宽阔的胸襟,这不但是自个儿的福气,更是百姓之福。 安宁长公主忍不住赞许的点点头。这个林神医真是不可思议,出身很平凡,只求温饱,不过是祖父在医馆干活,父亲跟着一个老大夫习医,而她从小跟在父亲身边打杂,可是她不但在医术上成就了自个儿的传奇,更有着不下于男子的开阔胸襟……若是出身显贵,她的成就是不是更了不得? 林雨兰若是听了她的心声,肯定要说:错了,本姑娘不过是作弊,没什么了不得的。 「林神医教训的是,子书谨记在心。」楚昭昀恭敬的对林雨兰行了一个礼。 「我是医者,看过形形色色的人,知道每一处风景都有属于自个儿的故事,可是若不用心去看,再多的故事也只有一个结论,那会错失故事的精彩度。」林雨兰随意的摆了摆手,「我偶尔喜欢感慨一下,楚世子若有受益,就放在心上,若觉得毫无意义可言,左耳进右耳出也无妨。」 「每一处风景都有属于自个儿的故事——这话还真是有意思。」 安宁长公主越品味越有劲,好奇的拉着林雨兰追问,她看过什么样的风景、什么样的故事,林雨兰想要打哈哈混过去可不行,只好当起说故事的老师。 卫容骏见了不由得笑了,姝儿即便不是永安侯嫡女,单凭林神医的魅力,娘就招架不住了,更别说姝儿如此可爱,娘很难不喜欢上她。 楚昭昀不能不竖起大拇指说:「这个厉害丨」 「我早就警告过你了。」 「我知道了,以后再也不敢小瞧任何人。」 卫容骏嘲弄的挑了挑眉,「她是姝儿的师父,你还敢小瞧她吗?」 无法争辩,但楚昭昀倒是突然想起一事,不怀好意的对着卫容骏嘿嘿一笑,「你也有苦头吃了。」 卫容骏猛然生起一股强烈的不安,「这是何意?」 「我娘好不容易找回妹妹,如何愿意三个月后就将她嫁出去?」 卫容骏脸色一变,他怎么忘了如此重要的事? 这会儿楚昭昀可得意了,终于也有压制表哥的一日,「你有得等了。」 卫容骏冷冷一瞪,他岂会如此轻易就范?今年不成,明年他也会如愿将姝儿娶进门,姑姑不答应,他就将人拐走。 【第二十章 终于盼到洞房夜】 林言姝认祖归宗了,如今叫楚心悦,住在永安侯府的悦庭阁,可是,除了上半日待在永安侯府,下午她还是回林家种草药、炮制草药、制作药丸,这是她的乐趣,卫氏也不想限制她,便由着她。 至于她与卫容骏的婚事,皇上下旨赐婚了,不过,却没有定下日期,换言之,他何时娶妻,这还得看永安侯夫人的意思。 卫氏当然想拖上两、三年,女儿终于回到身边了,她要多留女儿几年陪伴陪伴自己,卫容骏当然不愿意,可是又不能跟姑姑闹,只能让安宁长公主出面说情,最后敲定一年。 卫容骏如愿定下娶妻一事,可是如今楚心悦是永安侯府的姑娘,无论卫氏还是楚昭昀,皆认为男女有别,姑娘的闺誉很重要,因此严厉禁止两人私下见面,卫容骏不准踏进管教松散的林家,到了永安侯府,也只允许两人在卫氏面前眉来眼去,落得他想跟未婚妻说几句悄悄话,往往只能偷偷摸摸夜探佳人。 他从来没想过自个儿也有这么一日,简直是个偷花贼,可是为了见他的姝妹妹,他也只能干这种见不得人的事。 「我听说容哥哥要去西山大营。」楚心悦最期待的就是每日跟容哥哥见面的时间,紧张刺激有,甜蜜幸福也有。 「你别听某人胡言乱语,我可没有答应皇上。」为了寻找名医,他跟着爹娘跑遍大江南北,看遍天下风光,他可不乐意老是被困在一个地方,而且姝妹妹太惹人注目了,不适合老是待在京城这个地方……说白了,这是他想独藏姝妹妹的私心。 楚心悦咯咯咯的笑了,「这不是哥哥说的。」 「不是他说的,谁会在你面前扯这些有的没有的。」卫容骏爱怜的将她鬓边紊乱的发丝塞到耳后。虽然子书过去对姝儿不好,可是姝儿好像当作不曾有过这么一回事,子书成了她哥哥后,她就自然而然改口喊哥哥,乐得子书成日妹妹长妹妹短,神气得不得了,好像只有他有妹妹似的……这就是他的姝儿,无关生死之事,都可以轻轻放下,这也是大家无法不喜欢她的原因之一。 「小舅母和娘闲聊时提起此事。」 怔楞了下,卫容骏略带苦恼的道:「我娘还真是多嘴,不过,你如何回答?」当娘的总是不愿意儿子被埋没了,尤其知道皇上想重用他,当然是满心欢喜,可是得知他以身子还不宜操劳为由拒绝了,难免有些失望。 「容哥哥开心就好,我没意见,可是,皇上好像希望容哥哥将来能掌兵部。」 「我喜欢平平静静的日子,有你相伴就够了。」 「可是,皇上的命令真的可以不听吗?」 「这些年我身子亏损得很厉害,难道不应该好好调养吗?我娘就我这么一个儿子,皇上也害怕真的将我折腾出个好歹,不会真的跟我计较。」顿了一下,卫容骏摸了摸她的脸,「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出息?」 「不会,当个有出息的人太辛苦了,我舍不得容哥哥太辛苦。」看到容哥哥很健康很有活力,她就觉得很满足了。 卫容骏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这是真的吗?」 楚心悦认真的点点头,「师父说,太了不起了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这是为何?」卫容骏对林神医的见解很好奇。 「很容易成为靶心。凡是要射箭的人,无论是不是高手,目标都是靶心,谁也不愿意箭落在边缘,你说,靶心还能够逃离被射穿的命运吗?」 卫容骏忍俊不住的哈哈大笑,「林神医的形容真是贴切。」 「别说是靶心,就是箭靶,我也不乐意。」楚心悦吐舌头做鬼脸,「我就是这样子,难怪成不了神医,只能当个蒙古大夫。」 「你当个蒙古大夫就好了。」 第五十章 楚心悦撒娇的靠过去圈住他的脖子,「容哥哥真的不希望我变成师父那个样子?」 「若是你变成林神医那个样子,你就不是姝妹妹了。」林神医确实值得敬佩,但不会成为他心爱的女子。 这会儿换她松了口气,「我不想当师父,太累了,有时候天寒地冻还要出门给人看病,因为人家求上门了,不去也不行,要不,就不配称为大夫。」 「享有盛名是要付上代价的。」 「是啊,所以,容哥哥别太了不起了,成就了丰功伟业,熬坏了身子,不值。」 卫容骏双手捧着她的脸,重重的在她唇上吻了一下,「我就专心当姝妹妹的容哥哥,姝妹妹想上哪儿,我就陪妹妹妹去哪儿,好吗?」 楚心悦欢喜的点点头,然后换她主动亲上去,两人的唇舌很快就难解难分…… 「卫容骏,你给我出来!」楚昭昀的声音突然传了进来。 两人迅速分开来,卫容骏真想骂人,楚心悦则是害羞的脸红了。 「卫容骏,你以为永安侯府的人都死了吗?」楚昭昀真是气炸了,永安侯府在京城是多么威严的存在,可是,对方不但如入无人之地,还将妹妹的院落当成自个儿的地盘,这实在太不象话了! 「容哥哥,我去拦着哥哥,你赶紧趁机溜出去,小心一点,别教他逮到了。」 楚心悦动作俐落的整理好衣服跑出去,可是一看到院子里对峙的两方人马,不由得怔住了……难怪哥哥会如此生气,容哥哥真的很嚣张。 「夜深了,姑娘怎么跑出来了?万一着凉了如何是好?」虽然玉茗是卫氏给女儿安排的大丫鬟,可是身为陪嫁丫鬟,她更不想得罪未来的姑爷,只能假装什么也没看见的守在房门外。 「我若是缩在房里,两边肯定会打起来。」楚心悦叹了声气,穿过卫容骏最厉害的护卫群,走到楚昭昀面前,声音软绵绵的道:「哥哥别生气,容哥哥只是想跟我说句话,不是有意藐视我们永安侯府。」 「他可以白日过来,何必挑在这个时候?」面对妹妹,楚昭昀不自觉的放轻声音。 「若是白日你们别在一旁盯着,我们可以单独说几句话,容哥哥绝不会此时过来。」 「若非我们在一旁盯着,难保他不会伸出魔爪。」他家妹妹已经开始展露曾祖母的绝代风华,当哥哥的都看傻了,更别说那个早就觊觎妹妹的宵小——楚昭昀如今看卫容骏就是个半夜偷翻人家墙垣的宵小。 「我有分寸。」 「你年纪小,很容易被他拐了。」 「早一点让我们成亲,这会儿你们就不必担心了。」 卫容骏无意偷偷溜走,反倒大剌剌的走到楚心悦身边,甚至还挑衅的当着楚昭昀的面前拉起心上人的手,还好楚心悦反应很快,转头娇瞋一眼,赶紧将手抽回来,要不,她那哥哥铁定扑过来掐人了。 「哥哥,我一直有几句话想告诉你。」楚心悦连忙上前拉住楚昭昀,同时用眼神哀求卫容骏赶紧回去。 卫容骏不想为难她,只好带着他的人撤退。 「我才是你哥哥。」楚昭昀一副很委屈的样子,他所做的都是为她好。 「我很高兴有你这个哥哥。」 「嗄?」楚昭昀怔楞的看着她,觉得自个儿一定听错了。 「你是我哥哥,我真的很高兴。」相认之后,他一直很用心讨好她,比如每日带点心回来给她,不时买珠宝首饰给她,还有派人暗中保护她,确保她去任何地方都不会受到委屈,甚至,明知道自个儿不是容哥哥的对手,为了她仍不惜跟容哥哥对上……这些全是出于哥哥对妹妹的疼爱,她看得明明白白。 「真的吗?」楚昭均真的很难相信。 「真的。」楚心悦主动上前抱住楚昭昀。 半晌,楚昭昀眼眶泛红的道:「对不起,以前我对你不好,还曾经想杀你。」 「我不记得以前的事,只知道有个疼爱我的哥哥真的很幸福。」 「哥哥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我知道。」 这一夜过后,楚昭均真正放下过去的事,不过对于拦阻卫容骏当宵小的事,他还是执行得不遗余力,因为当哥哥的理当扞卫妹妹的闺誉。 一年后,楚心悦终于嫁给卫容骏,不难想象他们成亲时的盛况——迎亲队伍全是皇亲国戚,而守在永安侯府大门的也尽是权贵,其他的像是前头嫁妆已进了安宁长公主府,后头的嫁妆还没出永安侯府这种事也没什么稀奇,总之,除了皇子娶妻,公主嫁驸马,绝不可能在京城看见此等嫁娶盛况。 楚心悦觉得自个儿好像提线木偶,一个命令,一个动作,当她坐在新房,而那些闹洞房的人全部走光光了,她已经累得想直接倒下来睡觉。 不过,今晚真正的重头戏还没上场,她还要撑着,但实在很想睡,在丫鬟的伺候下洗漱干净,她索性换上柔软的细棉亵衣,窝进被子里想眯一下,只是没一会儿就被人摇醒了。 「累坏了是不是?」卫容骏不是第一次看到她睡着的模样,可是今夜的她看起来格外娇小软嫩,恨不得一口将她吃……不,他要细嚼慢咽,这一刻他等了好久好久,如何能囫囵吞枣? 傻怔了半晌,楚心悦终于反应过来,「容哥哥,我睡着了,你何时回来的?」 「我已经沐浴过了。」 「我们可以睡觉了吗……不是,我是说,我们要洞房……不是,我是说……」楚心悦急得脸都红了,因为突然发现怎么说都不对。 卫容骏轻声的笑了,「若是你如此迫不及待,这会儿我们就睡觉。」 楚心悦娇嗔的一瞪,「容哥哥就喜欢取笑人家。」 「不是,我可是迫不及待,不过,我以为你喜欢慢慢来。」 「这是当然……」为何这句话听起来怪怪的? 看到楚心悦一脸纠结的样子,卫容骏又忍俊不住的笑了,当然,立马又换来某人娇嗔的一眼,他连忙讨好道:「别生气,我不闹你了。」 「容哥哥就喜欢欺负人。」 「我还没欺负你。」 顿了一下,楚心悦反应过来,顿时两颊爆红,索性转身向里面背对着他,「不理你了。」 「你不理我,我们如何洞房花烛夜?」 楚心悦好害羞的将耳朵塞住。 卫容骏贴上去,靠着她的耳边道:「今晚我已经期待很久,你知道吗?」 她当然知道,这一年来容哥哥有好多次差点失控,后来还因此不敢再半夜翻墙,不过改成白日翻林家的墙,大白天总是比较能够掌控分寸。 「姝儿,转过来看我。」 楚心悦摇了摇头。 卫容骏低声笑了,戏谑道:「没想到姝儿的嗜好如此特别,喜欢从后面开始。」 从面……楚心悦脑海突然闪过春宫册的画面,连忙翻身面对他,又羞又急的娇喊道:「不可以,容哥哥真是坏透了。」 「你说我坏透了?」 「对啊,容哥哥坏透了。」她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胸口。 卫容骏的眼神一沉,声音转为低喃,「既然如此,我如何能教姝妹妹失望?」 楚心悦顿时脑子一片空白,就在这转眼之间,她已经成为卫容骏口中一块又香甜又滑嫩的糕点,衣服被剥光了,还惨遭魔掌魔嘴横扫逗弄欺凌,感觉整个身体越来越热,又有一种莫名的兴奋感。 「哦……啊……」她听见很奇怪的声音,不像自个儿会发出来的声音,可是又很确定这是自个儿的声音,然后她就意识到关键时刻来到了,师父说她会痛得呼天喊地,虽然觉得师父吓唬她的成分居多,但是她知道会痛,因此她出于本能的开始求饶,「容哥哥,不要了,我会怕,我们改日再来好吗?」 事到临头还可以改日再来吗?这不是要他的命,更别说今晚是一生只有一次的洞房花烛夜,岂容她退缩? 卫容骏像在诱拐小孩子似的道:「不怕不怕,容哥哥会对你很好,你放轻松,放心将自个儿交给容哥哥。」 虽然她很相信容哥哥,身子也很听话的放松下来,可是嘴巴上总要确认一遍,「真的不疼吗?」 「容哥哥会很温柔。」 「我就知道容哥哥最好了……呜……啊,好疼,疼死人了,容哥哥骗人……」 卫容骏还是赶紧将她嘴巴堵上,这是他们的闺房之乐,属于他们两人的,可不能给别人听见了。 经过这一夜,楚心悦终于认清楚一件事—— 男人都会说谎,尤其在床上的时候,再温文尔雅的男人也会变成一匹满口谎言的饿狼。 尾声 【尾声】 平安喜乐三年前,卫容骏绝不会想到自个儿有这么一日——有妻、有儿、有女。 看着躺在楚心悦身边的女儿,还有女儿另一边的儿子……姝妹妹今日天未亮就给他生了一对龙凤胎,他在一日之内有儿有女,感觉好像在作梦。 「容哥哥,他们皱巴巴的好丑哦。」楚心悦已经喂过一次奶、睡一觉醒过来了,直到此刻,她才有精神打量两个小宝贝。虽然很满足,感觉整颗心满满的都是爱,然而看到他们的模样,实在很苦恼。 卫容骏轻声笑了,「你自个儿是大夫,不知道刚出生的孩子都这个样子吗?」 「我知道,可是,这是事实啊。」她不过是就事论事。 卫容骏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哪有人嫌自个儿的孩子很丑?」 楚心悦真的好无辜,这会儿他们看起来真的很丑啊。 「你嫌他们丑,小名就交给我。」 楚心悦严正的摇摇头,「不行不行,再丑也是我的宝贝,我们说好了,我负责小名,容哥哥负责大名。」 「好吧,你想好了吗?」卫容骏抱歉的看了宝贝儿女一眼,原本是想为他们争取权益,可是有条经络不通的某人这会儿脑子很清楚,他忽悠不了,只能盼着她取象样」点的小名。 楚心悦看着两个孩子,皱着眉头,显然难以拿定主意。 「我很乐意帮你,要不要我提供几个小名?」 楚心悦非常坚定的摇头,「说好了我负责小名,如何能让容哥哥帮忙?」 卫容骏忍不住对宝贝儿女报以同情的目光。 楚心悦很快就想到了,「大丑,小丑。」 「……什么?」 「哥哥生得比较高大,妹妹生得比较娇小,一个是大丑,一个是小丑。」 卫容骏唇角抽动一下,这比他预期的还要惨不忍睹,真的可以吗?若他不说点什么挽救1下,以后孩子们会埋怨他们……虽然小名与他无关,但也是他纵容,孩子们当然连他也要算帐。 「姝儿,难道你愿意人家见到你的孩子,不时将‘丑’字挂在嘴边吗?」 「对哦,为何我没想这个问题呢?」 「我给你几个小名吧。」 「不要,我自个儿来。」 卫容骏真想偷捏一下两个小宝贝,让他们出声抗议一下,她还是别折腾他们吧。 楚心悦显然猜到他的心思,撅着嘴一瞪,「容哥哥,我看起来就不值得信任吗?」 「你刚刚分别帮他们取了大丑和小丑。」卫容骏不客气的指出她的恶行。 「你真的相信了?」楚心悦嘲弄的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他也有这么呆的时候,接着温柔的伸手轻轻碰了一下两个小宝贝,「我是故意闹你的,我可舍不得他们跟‘丑’字扯上关系。」 「是是是,我错了,你慢慢想,不急。」 「我早就想好了,哥哥是平安,妹妹是喜乐。」 咦?卫容骏显然有点意外,「为何?」 「我希望他们一生平安喜乐。」 这三年来发生太多事了,燕王暴毙,周子曜继位为燕王,可是他的兄长临死之前上书状告弟弟偷采煤矿、豢养私兵,周子曜的燕王之位当不到一个月就被夺,贬为庶民,最后由周子毓继位,不过燕王府降为燕郡王府。 燕郡王不再是藩王,除了燕郡王府的侍卫队,燕郡王没有权利调动燕州驻军,而税银当然全部上缴朝廷,燕郡王府只能拿郡王俸禄。 如今的燕郡王府可说是摇摇欲坠,当然,若是周子毓振作起来,好好经营燕郡王府,好歹也是皇亲国戚,富裕的日子还是有的。 「你不要担心,他们会一生平安、喜乐。」 成亲之后,他便带着姝儿远离京城来到江南,就是想远离京城各方势力的拉拢,不让姝儿及他们将来的孩子过得不安宁。未来十年,皇上的几个儿子会一个个冒出头,他们为了巩固自个儿的地位必会拉拢各方势力,最后会彼此对上,成为对方的敌人,这会变成内耗,削弱大周的国力。皇上在他暗示下也明白这个道理,便同意他离京来到江南,继续经营他父母留在此地的势力,将来在皇子们内斗时能适时发挥影响力。 「容哥哥,我们来拉勾,绝不独留对方一个人待在世上。」她不愿意他比自个儿多活一日,也不愿意自个儿比他多活一日。 「好,拉勾,绝不独留对方一个人待在世上。」卫容骏伸出手跟楚心悦打勾勾。他不知道两人是否能同死同葬,但是她希望如此,他就会尽最大的努力陪着她走到最后。 「容哥哥,谢谢你。」 容哥哥真的很疼爱她,譬如她要求喂母奶,他也不问原因就答应了,如今还密谋将师父他们从京城接来江南,再过几日就会抵达这儿,而且就在他们隔壁落户,就因为她想念他们……师父真的好辛苦,总是为她一次又一次搬家,没法子,就算有师弟及变成师妹的余芝晴,师父最爱的还是她,只好再折腾一次了。可惜的是,爹娘和哥哥不得不留在京城,而公公婆婆必须镇守北方,要不,容哥哥可能会将他们全部接过来全家团圆。 「为何谢我?」 「谢谢你如此爱我,还有,我也很爱你。」 卫容骏靠过去在她的唇上亲了一下,「我也谢谢你,谢谢你陪在我身边,谢谢你为我生下两个小宝贝,谢谢你让我的生命充满欢笑,还有,我真的很爱你。」 他的手很自然的握住她的手,两人十指相扣,紧紧的,今生今世不分离。 【全书完】 注:本作品由豆豆网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网,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