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女倩怯》 第一章 赶着赴约的巽磊形色匆匆的穿过北京的大街小巷,一刻也不敢耽搁,就怕对方因为等不到他的人,失望的离去,下次见面又得等上三天,只要想到她黯然的表情,他的心也会跟着揪紧。 眼看甘石桥就在眼前,巽磊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古人有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们已经三天不见,真想赶快见到她。 当他终于来到目的地,瞥见甘石桥旁的柳树下伫立着一抹纤秀身影,那望眼欲穿的神态仿佛在找寻某人,心中不禁流露出缕缕柔情,娉娉袅袅十三余的豆蔻年纪,已然出落得清新绝色,只需静静的站在那儿,便会自动引来许多苍蝇,才一会儿工夫,就有不少男人借故上前搭讪,巽磊胸中霎时被妒意涨得满满的,不过见她频频摇头拒绝,让对方知难而退,使马上转怒为喜,霍然眸底闪过一道恶作剧的光芒,蹑手蹑脚的靠近她,由身后蒙住她的双眸—— “猜猜我是谁?”他戏谑的问。 纤盈的小人儿先是一惊,旋即喜悦的低呼,“磊哥!”她永远不会认错他的声音!满腹的少女情怀随即漾开来。 巽磊很快的拿开手,俊眸含笑的俯睇转过身来的少女,忘情的握住她细白的柔黄,急切的问:“这三天想不想我?” “嗯。”云萝小脸微赧,“我还以为今天见不到磊哥哥了,又怕舅舅骂我偷懒不做事,正想回去了说。” 他忙不迭鞠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阿--我爹啦!他嫌我不好好用功念书,成天只晓得往外跑,就把我叫去臭骂一顿,还叫下人监视我,害我只好钻狗洞偷溜,所以才会这么晚来。” “那怎么办?”闻言,她激蹙眉心,面露忧色,“万一又让伯父发现你偷溜出来玩,一定会很生气的,磊哥哥,你还是快回去吧!” “我好不容易才能出来见你,说没两句话就要走,我可不干。”巽磊耸了耸肩头,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反正我常挨骂,已经被骂得习惯了,只要能见到你,我才不在乎被多骂几次。” 云萝羞涩的垂眸,“我也是,就算被舅舅骂也甘愿。” “那可不行!我会心疼的。”他捏了捏她的小手,“要是你舅舅骂得太过分了,可要跟我说,我好帮你出气。” 她摇了摇螓首,一脸认真的说:“不可以、不可以,舅舅把我扶养长大很辛苦,是我没把差事做完就跑来见你,本来就是我不对,骂我也是应该的。” “你就是这么傻不隆冬的,把每个人都当作好人了。”巽磊轻点了下她的鼻头,宠溺的笑说:“不过,我就是喜欢你这股傻劲,让我真想抱一抱你。” “不行、不行。”云梦当了真,又羞又慌的退后,“这里好多人,让人看见就不好了——” 巽磊不由得哈哈大笑,“我是跟你开玩笑的。” “磊哥哥,你好坏。”她发窘的嗔道。 “哈哈……”他贪看着她红晕满颊的小脸,大手将她的小手包得更紧,很不得将她抱个满怀,却不敢真的行动,并不是顾虑这儿人来人往,而是她还太小,小到还不了解男女间的情欲,让他每回都忍得好辛苦。 两人手牵着手走上甘石桥,巽磊兴奋地道出自己的打算。“再过几个月,等你满十四岁,我就说服我爹娘,让他们请媒人去跟你舅舅提亲好不好?” 云萝羞不可抑,只是颔首同意。 “等你进了门后,我们就可以每天见面,不必像现在这样,只是匆匆忙忙的说上几句话,又要等上好几天才能再见面。”虽然还有些困难必须克服,不过他会想办法解决,非把自己喜欢的姑娘迎娶进门不可! 听完,她已经脸红到耳根子,声若蚊鸣的应和。“嗯!”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巽磊蓦地正色的叮嘱,“如果有其他人上门提亲,你绝对不能答应,知道吗?” “我知道。”云萝没有异议的点头。 巽磊觑着她宛如粉荷吐蕊般的红颊,真教人忍不住想咬一口,心中的不安越来越重。“另外,不准跟别的男人说话,半句都不行!而且除了跟我见面之外,不许随随便便往外跑知不知道?” 她登时面露难色,低下头手绞着衣角,“可是我--” “没有可是。”他霸道的命令。 云萝轻咬红馥的下唇,“连舅舅也不行吗?” “你舅舅当然不算,我指的是“别的男人’。”尤其是那些垂涎她美色的苍蝇,虽然她年纪尚小,不过却有张足以让人惊为天人的美貌,他不得不事先提防。 她偏了下螓首,天真的问:“那老爷呢?”照理说高老爷是她的主子,要是主动跟她说话,自己总不能装哑巴不开口,那太没规矩了。 “当然不行!”年纪大的老男人也很危险,俗话说老奸巨猾,谁晓得她会不会笨笨的连被吃掉都不晓得。 “那少爷呢?”云萝呆呆的又问。 巽磊脸色遽变,“那更不行!” “哦!”她点头表承明白了。 他很不安心的望进那双毫无心机的美丽双眸中,“以后要是没事,最好离那位离家少爷远一点,他可是对你没安好心眼。” “可是少爷他对我很好——”她的辩护惹得巽磊醋劲大发,俊雅尊贵的脸庞明显一沉,口气转为不悦。 “你的意思是他比我还好是不是?” 云萝心急的辩解,“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比较喜欢他还是喜欢我?”他火大的低吼。 她一脸惶惑的央求,“我当然喜欢你了,磊哥哥,你不要生我的气,我以后再也不会跟少爷说话了。” 听见她的承诺,巽磊脸色这才稍霁,“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喔!要是让我发现你跟别的男人说话,我会非常非常生气。” “我一定会听话的。”云萝红着眼眶应答,她好怕他绷着脸的样子。 瞥见云萝惊煌的神色,巽磊才领悟到自己的态度把她吓坏了。“傻丫头,胆子这么小,这样就要哭了,就算我再生气,也不会不要你,这辈子你都是属于我的,谁敢跟我抢,我就要他的命,来!笑一个给我看。” 她绽唇一哂,宛如芙蓉花开。 巽磊看了,又不放心的加个但书。“以后不准随便对其他男人笑知道吗?” “嗯!”云萝从半垂的睫毛下,害臊的瞅着他,“磊哥哥,我该回去了,再不走,工作就做不完了。” “唉!我真舍不得让你走。”他眷恋的喃道。 云萝柔柔的说:“三天之后,我们又可以再见面了,磊哥哥要记得喔!” “放心,就算被我爹五花大绑,我也会想办法逃出来见你的。”他笑着允诺。 她依依不舍的挣开他的大手,“磊哥哥,我走了,再见。” “再见,路上小心。”巽磊多情的眼光一瞬也不瞬的追随着她,直到她消失在人群中才收回,嘴里不由得咕哝若,“反正早回去晚回去都会被骂,不如再到别处溜达溜达。” 心里才这么打算,就见一名小仆来到身后,讨好的冲着他笑了笑,“嘿嘿,贝勒爷还打算上哪儿去?” 他不由得心生警觉,“小魏子,你什么时候来的?” 小魏子不敢隐瞒,“打从贝勒爷前脚踏出王府,奴才后脚就跟着了。” “刚才的事,你都看见了?”他一脸凝肃的问。 毕竟是当奴才的,察言观色当然得是一流的。“奴才什么都没看见,只希望贝勒爷能马上回王府,不要在外头闲逛,万一王爷待会儿问起来,只怕连侧福晋也会无端受到拖累。” 巽磊横他一眼,却无法反驳。“今天的事要是泄漏个半句,我马上砍了你的项上人头当球踢!” “是,奴才明白。”小魏子自然懂得什么话该说,什么又不该说。 他轻哼一声,忿然的拂袖而去。 *** 云萝匆忙的返回高府,像做贼似的从后门溜进去。 “你还知道回来!”冷不防的,一声刻薄的问句委实把她吓得连动都不敢动,一颗小脑袋瓜子垂得低低的,不敢望向说话的人。 她呐呐的说:“舅、舅舅,对不起,我——” “我不想听你的解释。”乐总管眯起一双单眼皮,用手指戳着她的头颅,苛刻尖锐的说:“你是翅膀长硬了,认为我管不动你,爱怎么样就可以怎么样了是不是?你要搞清楚一件事,当年要不是我可怜你死了爹娘,身上也流着一半我们乐家的血缘,才把你留下,不然你现在说不定已经沦落了风尘,你居然不思感激、不好好干活,我真是白养你了。” 一句句的数落,把她骂得羞愧不已,倏地曲膝跪下,“舅舅,请您不要生气,是云萝不好,云萝做错了,请舅舅责罚。” 乐总管鄙视的俯睇跪在眼前的外甥女,“当年你娘跟着外面的野男人私奔,让我们乐家成为街坊邻居的笑柄,结果男人病死了,她还有脸带着野种回来投靠?简直是不知廉耻,我肯把你养大,你就该作牛作马的报答我的养育之思。” 她仰起小脸,眼中泪光莹莹,“云萝永远都记得舅舅的大恩大德,这辈子都报答不完,如果还有来生,一定会想办法偿还的。” “哼!用说的比较好听。你这阵子为什么老是往外跑?只要我稍微不注意,就让你溜出门去,你到底都上哪儿去了?” 云萝摇了下头,呐吨的说:“我、我只是在街上随便逛逛。”不能让舅舅知道磊哥哥的事,否则以后要出门就难了。 “北京城里有什么好逛的?”乐总管疑神疑鬼的追问。 她一时语塞,“呃……” “乐总管,你就不要通问她了。”有人适时的出面为她解围。 一见到对方,乐总管马上像只哈巴狗的迎上前去,“少爷,你怎么到这后院来了?这儿又乱又脏,怕污了你的衣服。” 生得肥头大耳、体格胖硕的高天送有张爱笑的圆脸,总是笑得像尊弥勒佛。“我只是听说云萝出门帮我娘买绣线,都过了半个时辰还没回来,心里有点担心,所以就过来瞧瞧了。” 这可称了乐总管的心,他伺机提醒外甥女,要她把握住大好机会,将来才有希望当上高家的少奶奶,这样他不就成了舅老爷,以后也可以威风了。“云萝,你听听看少爷有多关心你,怕你出门在外会出事。” “谢谢少爷关心。”云萝乖顺的说道。 高天送抓了抓头傻笑,“呵呵,不用客气,你别跪着,快些起来。” “少爷叫你起来就起来。”看来是大有希望了。乐总管心里可乐的了。 云萝这才站直身子,心里直担心舅舅还会再追问下去,只想赶快逃开。“少爷,那我先把绣线拿去给夫人用,不陪你了。”说完,就快步的离去。 “云萝——”乐总管见唤不回外甥女,赶紧回头对高天送道:“这丫头真是没礼貌,少爷在这儿,她居然跑了,晚一点我再好好骂骂她。” 高天送马上帮她说些好话。“乐总管,我不在意,你可别骂云萝。” “少爷对我们云萝真好,处处袒护她,小的真是感激不尽。”乐总管表里不一的笑着,如意算盘可是打得噼哩啪啦作响。“将来哪家姑娘能嫁给少爷,可真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被人高帽子一戴,高天送有些晕陶陶了。“真的吗?” “唉!可惜我们云萝出身低微,没这份好福气。”乐总管惺惺作态的叹道。 “不、不,我……我真的很喜欢她。”打从她还是小娃娃开始,他便一心一意的在等她长大了。“可是,我又担心自己生得既不俊,又长得这么胖,云梦会嫌弃我。” 乐总管怪叫一声,“哎呀!少爷生得这么福相,将来必定是有福之人,她还有什么好嫌的,只要少爷喜欢,为妻为妾都行。” “我怎么能委屈云萝做妾呢?她生得娇美如花,性情又温柔,能娶到她是我三生有幸,我……,”他已经开心得快说不出话来了。 “那小的就把我们云萝交给少爷了。” 高天送一胜既兴奋又怕受伤害的问:“你、你真的答应把云萝许配给我?” “只要老爷、夫人同意,小的当然求之不得了。”乐总管屏息的说,就怕希望落空,空欢喜一场。 高天送圆呼呼的脸上堆满了笑,“我现在就去禀告爹娘,一等云萝满十四岁,就娶她进门,做我的媳妇儿。” “少爷,以后你可得好好疼我们云梦啊!” 高天送满眼激动,点头如捣蒜。“一定、一定!” 呵呵!只要通过老爷和夫人那一关,他的下半辈子就不需要再这么劳累了,这就是他好心有好报的结果,乐总管贼笑的心忖。 *** 巽磊被小仆逮个正着,只有悻悻然的返回豫亲王府,虽然出生在贵族世胄之家,有多少人眼红欣羡,可是言行举止处处受到限制,实在有违他的本性,不过,比起他的大阿哥元庆,自己算是幸运的,不然迟早会被体制规矩给运疯了,就是因为这样,他才迟迟不知该怎么向双亲提及有关云萝的事,可想而知,将来必定有场硬仗要打,但只要额娘和大阿哥站在他这边,阿玛就有点头的可能性。 心中这么想着,他便马上前往红萼楼探视近日微染风寒的亲娘,甫进门槛,便露出一张灿烂夺目的笑脸,“额娘,儿子来看您了,身子好多了吗?” 瞥见爱子的俊颜,顿时病痛全都忘光了,侧福晋轻哂的将他拉到身旁坐下,“真是难得你还记得额娘,听说早上又挨你阿玛的骂了是不是?” “阿玛就是爱训人,一天不骂我,他心里就不舒坦。”巽磊不在乎的说。 犹带病容的侧福晋仍难掩年轻时的美艳,举手投足依旧风情万种。“你这孩子脾气就是这么倔,万一哪天真惹火你阿玛,奏诸圣上,把你调到军营里去磨练磨练,到时你可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哼!去就去,我才不怕呢!”他冷嗤一声。 她摇头苦笑,“你都十八了,怎么还说这些孩子气的话。” 巽磊扮了个鬼脸,“难道额娘希望我跟大阿哥一样说话老气横秋的吗?” “怎么这样说你大阿哥,真是没大没小!”侧福晋嗤笑的低斥。 他顺手拣了一颗蜜枣丢到嘴里,“大阿哥长了我十岁,老成持重是应该的,我可不想年纪轻轻就像个老头子,那不闷也闷死了。” “吱!元庆性情是稳重了些,但离老头子还有段距离,额娘倒是认为你该跟他多学学,这么一来,才不会老挨你阿玛的骂。”她平心而论。 “额娘,你没听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吗?我这脾气是改不了。”他大刺刺的道。 侧福晋听了好气又好笑,“真亏你说得出口,我看还是赶紧讨个媳妇儿,有人约束你,说不定能让你定下性来,前几天额娘跟你阿玛才聊过你的婚事,也许再过一阵子,皇上便会下旨赐婚了——” “我不要赐婚!”巽磊脸色乍变的吼道。 她一怔,“巽磊……” “就算要娶妻,我也要娶自己喜欢的女人。”他的心里只有云萝,其他女人全人不了他的眼。 “可是——”侧福晋开口欲言,又被他急急打断。 巽磊用着无比急迫恳切的口吻说道:“额娘,我知道您要说什么,虽然王公亲贵的婚姻均由皇上做主,可是,我跟大阿哥不同,他将来要世袭亲王的爵位,而我不过是个贝勒,难道就不能有个例外吗?” 她听了心头暗惊。“告诉额娘,你有喜欢的姑娘了是不是?” “不错,我早就想跟阿玛和额娘说了,既然额娘提起,那我就先把话说清楚,我绝不要皇上指婚!”他以从未有过的严肃表情表示。 侧福晋忐忑地瞅着爱子坚决的态度,表面上仍不动声色的问:“那位幸运的姑娘叫什么名字?” “她叫云萝,赵云萝,今年十三岁,等额娘见过她,一定也会跟我一样喜欢她,我已经答应过她了,只等她满十四岁,就要娶她过门。”他多么迫切的想得到亲人的支持和祝福。 “的确是个很美的名字,不过——”她眼波微转,心中有了比他多一层的顾虑。“她应该是个汉人吧?” 他脸色一沉,“是汉人又如何?是上不是常说满汉一家,为了消弭满汉之间的冲突,不是更该从和亲上面做起?”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祖宗家法……” 巽磊下颚缩紧,眼中含怒,“我不管什么祖宗家法,我就是要她,只有云萝能约束我奔放的心,只有跟她在一块,我就会忘却烦恼,不再焦躁,要是勉强我要别人,那个女人只能得到我的人,休想得到我的心!” 侧福晋震撼的睇着他严正的宣告,仿佛在许多年前,也曾有个男人这样说过,她不禁怔忡了。 “额娘,怎么了?” 她眼波泫然的轻笑,“我只是想起当年初见你阿玛时,他也曾这样对额娘说过,当时我不过是个小小七品官员之女,为了得到我,你阿玛可是费尽心机——可是,之后他还是又有了其他女人。”从此夜夜独守空闺,泪流到天明。 “我跟阿玛不同,更是跟天下男人不同,我只要云萝就够了。”他信心满满的宣誓。 侧相晋面容凄恻的说:“你现在会这么说,一旦得到了她,很快就会腻了、倦了,然后想再尝鲜,这是男人的通病,无关满人或汉人。” “我绝对不会的!”这一生他就认定了云萝一人。 侧福晋苦口婆心的劝着,“巽磊,听额娘的话,这事不能急,得找好时机再跟你阿玛提,否则只怕会弄巧成拙,到时就连皇上都饶不了你。” “我已经想过了,只要大阿哥肯帮我说情,他现在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阿玛会听他的。”为了能和云梦长厢厮守,他必须极力争取自己的幸福。 “如果只是当个侍妾,颇娘倒可以帮你。” 巽磊听了为之气结。“不要再说了!额娘,如果我要她做我的侍妾,早就把她接进王府了,或许她出身卑微,又是个汉人,但她是我喜欢的女人,不能这样委屈她,我现在就去找大阿哥商量。”说完,便急急忙忙的夺门而出,任侧福晋千呼万唤也叫不回来。 “这该怎么办才好?”她一颗心高高悬着,已经可以预料得到豫亲王会有多么震怒。 说不定这名叫做云萝的汉人女子,将会毁了她儿子的未来。 *** 三日之约又到了,云萝好不容易找到出府的机会,再次来到甘石桥,觑着站在那儿的挺拔身影,见他两手抱在胸前,用眼角睥睨着来往的行人,就是那副唯我独尊的高傲气质让她怦然心动,可是每当面对自己,那双狂妄的俊眸便会柔得快滴出水来,仿佛自己是他最珍视的宝贝。 云萝不自觉的抚触微烫的面颊,心脏跳得好快,都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了,真怕让他听见,那可真是羞死人了。 在她出神之际,巽磊早已飞奔过来,“云梦,你怎么杵在这儿发呆,没看到我在桥头等你吗?” “我已经看到了,磊哥哥。” 巽磊笑睨着她绯红的小脸,“怎么?见到我就脸红啦!” 她羞得垂下眸子,“因为磊哥哥长得太好看了。” “如果我长得太丑,那就配不上你了。” “才不会!不管磊哥哥长得俊不俊、好不好看,我--我都喜欢。”说到最后,云梦的声音已经小得听不见了。 巽磊情难自已的握住她绵软的小手,男性的优越感盈满于心。“万一我们家很穷、很穷,而且三餐不继,你还愿意嫁给我吗?” “云萝不怕吃苦,也不怕饿肚子,一定会努力操持家务,还有孝顺公婆,让磊哥哥在外头工作可以毫无后顾之忧,为我们的未来努力打拚。” 她稚嫩的脸上闪动着坚毅的光芒,看得巽磊不禁动容,真该让阿玛和额娘听听看,比起那些只晓得梳妆打扮、使唤下人的格格千金们,可不知好上多少。 他轻柔的牵着她的小手逛起大街来,“我才舍不得让你吃苦、饿肚子,而且我家也没你想得那么惨,只是我爹脾气真的比较坏,很会凶人,以后见到他,能闪就问,不过,我姐对人就很好了,绝对会喜欢你的。另外,我家里还有个大哥,他是我大娘生的,可能因为大我很多,所以相当关照我,再有嘛!就剩下几位姨娘了,虽然住在同一个屋后下,平时却很少有来往,你就不用理她们了。” 云萝听了好生羡慕。“真好!你有这么多的家人,不像我只有舅舅。”说到最后,她不禁神色黯然。 “以后你有我,我的家人就是你的家人了。”他直直地瞅着她。 “嗯!”她扫开阴霾,笑吟吟的点头。 凝睇着云萝柔顺可人的模样,巽磊的眼光更柔了。“我好久没吃凉粉和扒糕了,走!陪我去吃。” 说着,两人宛如一对两小无猜的情侣,开心的穿梭在大街小巷中,吃遍北京每种小吃,在咯咯的笑声中,他们的心似乎更贴近了。 她笑红了颊摇着头,“磊哥哥,我真的吃不下了。” “我也是。”巽磊也满足的抚了抚鼓鼓的肚皮,“来,我送你回去。” 云萝像个听话的小妻子,任他牵着走,慢慢的走回到甘石桥。 “这几天你还有瞒着我跟那个高少爷说话吗?”他霍然问道。 “没有,我答应磊哥哥了,就不会跟少爷说话。”害她感觉好过意不去,因为人家真的对她很和气。 他脸上流露出自大骄傲的笑容,“很好,以后都不准再跟他说话,我会尽快把你娶进门来。” “我都听磊哥哥的。”她娇羞的微低着头说。 巽磊情不自禁飞快的在她颊上偷了个香,惹得她一阵娇嗔。“人家会看见的——” “看见就看见,反正你是属于我的!”他笑说。 她轻跺莲足,“磊哥哥最坏了!” “哈哈哈……”他俊眉一展,仰头大笑,才要跟她话别,却蹦出个程咬金,坏了他的好事。 小魏子早已在甘石桥边久候多时,见两人走近,不及细想,便气急败坏的冲上前去,“贝勒爷,奴才可找到你了!” “该死的东西!”霎时,巽磊注意到云萝颊上的红晕霎时褪去,转为一脸愕然。“你来这儿干什么?” “是王爷他——”小魏子才说到这里,就被他的吼声给吓得把话吞回去。 巽磊情急的大叫:“住口!” “磊哥哥,他、他为什么叫你贝勒爷?你是贝勒爷吗?”云萝眼眶倏地泛红,水光湛湛的低喃着,“可是,我一点都不知道……” 见着她心慌的神色,他的心全拧了。“云萝,你先别哭。” 云萝向后退,怯怯的问:“你……真的是贝勒爷吗?” “我——”巽磊狠狠的瞪了一下小魏子,然后柔声的解释。“我爹——我阿玛确实是豫亲王没错,我不是故意要瞒你的,只是怕把你吓着了,就像现在这样——别哭!你哭得我心都疼了。” 小魏子心急不已,又硬着头皮说:“贝勒爷,王爷有令,要您立刻回去——” “我自己会回去,你马上给我滚!”巽磊咬牙切齿的横睨他一眼,“要是让我再看见你,我就砍了你的脑袋!” “是、是、是,奴才这就走。”小魏子紧张地咽了下口水,马上溜之大吉。 云萝颤着粉唇瞅着巽磊,突然觉得他好陌生、好遥不可及。 “不要用这种眼光看我,我还是你的磊哥哥,跟以前一样没有变。”巽磊怒气勃发的低吼,把她的脸都吓白了,他忿然心中低咒一声,“云萝,我不是在凶你,我只是……只是太着急了,担心你会因为畏惧我的身分而避得远远的,再也不会喜欢我了。” 她眨动着泪眸,怯生生的问:“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了!我何时骗过你了?在你面前,我是你的磊哥哥,不是什么贝勒爷,你有瞧过我端出贝勒爷的架子?还是老是摆高姿态待人?” “都没有。”云萝轻摇螓首,一颗慌乱的心渐渐回到原位。 巽磊偷偷吁了口气,“这不就对了,我还是我,那个想把你娶回家的磊哥哥,相信我,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一切有我,知道吗?” “我相信磊哥哥。”她信赖的说。 他望进她美丽纯洁的眸底,“那我要回去了,什么都别想,知道吗?三天之后还是在这里见面,不见不散。” 直到云萝点头,磊磊才安心离去。 第二章 豫亲王跟心腹交谈了几句,瞥见巽磊从外头过来,眼神转为愠怒,“车尔格,你先下去。”虽然他膝下有多名子女,可是,只有元庆和巽磊有资格得到他的关注,偏偏这个庶子最让他头痛。 “喳。”精壮寡言的男子迅速的退出屋外。 屋里不再有闲杂人等,只有父子两人大眼瞪小眼,互不相让。 砰!他重重的往桌几上一捶,开口怒斥,“你为什么就不能跟你大阿哥多学学?他在你这年纪早已得到皇上的赏识,进宫当差去了,而你这个不肖子不学无术也就罢了,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跟个卑贱的民女一块逛大街,要不是别人信誓旦旦的指认出你,我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真是丢尽我豫亲王府的脸。” “阿玛,云萝是个民女没错,但她总是个清清白白的姑娘,请您不要用卑贱两个字来形容她。”巽磊大动肝火,不甘示弱的回吼。 “你这是承认确有其事了?”豫王爷危险地眯起眼。 巽磊倨傲的昂起下巴,“不错,我是常常和云萝见面,因为我喜欢她,甚至希望不久的将来能娶她进门。” “往口!你是什么身分,她又是什么身分,配当我们豫亲王府的媳妇儿吗?”他火气旺盛的低咆。“你最好死了这条心,除了皇上指婚,休想我会答应让那个女人进门,就是侍妾也不准!” “如果我坚持非她不娶呢?”他们父子真的扛上了。 豫亲王咬牙低吼,“你要娶是不是?好,除非你想娶她的尸首!” “阿玛!”巽磊额上青筋暴凸的叫道。 “你以为你的婚姻可以由你自己做主吗?”豫亲王阴沉的照着像头怒狮的儿子,“打从你一出生在这座像亲王府里,就失去了选择的自由,你的心、你的人都是属于大清皇朝,属于皇上的,从来都不是你自己的,你听懂了吗?” 巽磊握紧双拳,怒视着眼前冷酷无情的父亲,“如果可以重新选择,我宁愿当个普通老百姓,胜过当一个任人摆布、没有思想的傀儡——” 话还未说完,一记铁拳迎头袭向他,将他打退了数步。 “你没有选择的余地!”豫亲王用着无比狠厉的口吻说:“因为你身上流着我钮祜禄氏的血,这辈子永远都没办法改变的!” 巽磊缩紧下颚的斜睨他,眼中饱含了悲愤和沉痛。 豫亲王冷冷的问:“你还有什么不满吗?” “我永远都不会像大阿哥,屈服在自己的命运之下。”巽磊无视伤口的疼痛,傲然的面对作风强势的父亲。 豫亲王低斥,“你要恨,就很自己当初为什么投错胎,一旦失去了贝勒这个头衔,到时候你什么都不是,就不信你不会后悔,你最好给我想清楚。” “不需要想,我要定她了!”巽磊怒极攻心,冲着父亲的背影大肆咆哮,见他头也不回的走远,心中涌起更深的无力感。“可恶、可恶!” 难道他就这么作罢? 不!谁也休想要他放弃云萝。 *** 侧福晋见爱子刻意迴避她的注视,心知有异,执意将他的脸扳了过来,猛地瞥见他左脸颧骨上的瘀骨,心都揪成团了。 “是你阿玛打的?”她微梗的问。 他一脸倔强,“这点痛算不了什么,是阿玛太过分,我当然要据理力争了。” “又是为了那位姑娘的事?”侧福晋恍然大悟,儿子是她生的,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他,平时好说话,可是只要是他执意要做的事,便会固执的像头牛,就是八个壮汉也拖不动他。 巽磊沉下俊颜,“难道我连眼自己喜欢的女人在一起的权利也没有吗?那么我这个贝勒爷也不必当了。” 她惊惧不已,“这种话可不能胡说,万一让你阿玛听到又要发火了,况且贝勒的封号是皇上所赐,不是咱们说不要就可以不要的。” “这点儿子明白,可是阿玛他——” “巽磊,听额娘的话,千万不要和你阿玛起冲突,他那人是吃软不吃硬,你越跟他扛上,后果就越难以收拾。”侧福晋心惊不已。 巽磊脸色黯然,“大阿哥也是这么劝我的。” “元庆可是比你还了解你阿玛,你若真要娶那位姑娘就得从长计议,这样和他吵下去,只会把事情弄得更糟,对那位姑娘只有坏处。”一双美眸中盛满忧心忡忡,“你再听额娘一次好不好?” 他脸色稍缓,“我听就是了。” “这才对。”侧福晋紧绷许久的睑总算缀和下来,露出喜色。“对了,这几天老听你提起那位叫云萝的姑娘,不如找个机会,带她来给额娘瞧一瞧。” “额娘真的肯见她?”巽磊喜出望外的问。 侧福晋忍俊不住,脸上泛起艳丽的笑意。“额娘能不见吗?我想她一定是个美人胚子,否则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魅力,驯服你这匹桀骜的野马。” “云萝确实是个美人胚子,而且性情又好,只要看到她,额娘绝不会失望,我马上安排你们见面。”他兴奋不已的说着,恨不得立刻插翅飞到云萝身边,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她掩唇嗔笑,“瞧你得意的样子,人都还没要进门,就净夸她。” “她是我的女人,不夸她夸谁。”巽磊大言不惭的咧嘴大笑。 “呿!你脸皮还真厚。”侧福晋咋道。 母子俩旋即笑成一团。 *** 磊哥哥居然是个贝勒爷! 她虽然不是很了解,不过,也知道贝勒爷很大很大,而且是那种很神气威风的人,常听人家说,在那些满人贵族眼中,他们汉人的性命不值钱,只要一个不高兴,就可以随便砍人家的脑袋,光想到这里,云萝就觉得好害怕,可是一想到磊哥哥深情款款的眼神,连大声吼她都舍不得,那份恐惧又不自觉的消失了。 她的磊哥哥踉别人不同,他是个好人,绝对不会欺负他们汉人的! 云萝拂去心中隐隐的一丝不安,脸庞泛出淡淡的红晕,想到将要嫁给他的喜悦,还有为他生儿育女,就不禁感到雀跃和万分期待。 “你这丫头又在发什么呆?”乐总管见她想心事想得都出神了,免不了又叨念起来。“夫人还等着你去伺候,还不快去。” 她惊慌的颔首,“对不起,舅舅,我马上去。” “等一等!”他又叫住她。 “还有事吗?” 乐总管心想早点让她知道也好,她才能在老爷、夫人面前有更好的表现。“云萝,你爹娘已经不在了,而我是你唯一的亲人,有关于你的事,自然由我这个舅舅来做主,特别是有关你的终身大事。” “我的终身大事?”云萝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他眼底闪过一抹狡狯之色,“就是你的终身大事,舅舅已经做主把你许配给少爷了,多亏老爷和夫人没有嫌弃你的出身,还愿意接纳你,你该心存感激才对。” “不!我不要——”难怪这两天夫人总是用一种特别的眼光看她,虽然她喜欢服侍夫人,甚至私底下把她当作自己的亲娘一样侍奉,可是,她从未想过要当高家的媳妇儿啊! 一你说什么!”乐总管脸色大变的怒斥,“我帮你挑了这么好的归宿,你居然说不要?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云萝轻颤一下,小脸发白的说:“舅舅,我不是故意要违抗你,只是——”她已经有磊哥哥了,不想嫁给别人。 他急吼吼的打断她的话,“没有什么只是,少爷对你这么好,从来没有把你当作下人,你有幸当上高家的少奶奶,可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舅舅,我什么都可以听你的,只有这件事不行。” 乐总管面露狰狞,“由不得你说不!” “舅舅,我求你不要把我嫁给少爷。”她泫然欲泣的哽咽道。 “别以为凭你那点举色,将来就有可能飞上枝头当凤凰。”乐总管瞅着她的眼神充满嫌恶,“呸!少爷肯正式下聘,用八人大轿娶作过门,你就该躲在棉被里偷笑了,哪还容得了你桃三拣四的。” 她不争气的落下珠泪,“云萝明白少爷的好意,可是……可是……”磊哥哥,我该怎么办? “你这死丫头给我听清楚!”乐总管发起狠来,不客气的指着她泪涟涟的脸庞,“我把你拉拔到这么大,现在该是你报恩的时候,要嘛!你就乖乖的上花轿,要是敢不从——哼!我就把你丢进妓院里,还可以卖一大笔银子。” 云萝脑子一片空白,浑身直颤抖,“我……我……” “不要想给我耍花样.只要照舅舅的话去做,包管你这辈子不愁吃穿。”说完,他厌烦的摆了下手,“好了、好了,快去伺候夫人,看你那张苦瓜险就讨厌,简直跟你娘一模一样,好运都被你哭衰了。” 她呜咽一声,任凭泪水滂沱,弄花了秀美娇容,提着裙摆跑开。 *** 想起白天时舅舅说的话,云萝便难以成眠,想到高家对她的照顾,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在不伤害到少爷的情况下,婉拒这门亲事。 “云萝,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庞大圆胖的身躯蓦地来到她身后,诧异的询问。 云萝抬起美目,粉唇微微抽搐,“少爷……” “怎么了?是不是乐总营又骂你了?”他关怀的口吻令她内疚。 她霎时眼泪汪汪,“对不起,少爷,是云萝不知好歹,没有资格做你的媳妇儿,请你原谅。” 高天送马上会意过来,“原来乐总管已经告诉你了。” 她睫羽沾泪的颔首。 “你讨厌我?”他向来乐观的圆脸上,泛起一些受伤的神情。 云萝头摇得很用力,也摇落了一串泪花。“少爷待人和善又亲切,是个非常非常好的大好人。” “你真的这么认为吗?”高天送被夸得快飞上天了。 她用力颔首。“府里头上上下下,每个人都这么认为。”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愿意嫁给我?”见她垂眸不语,似乎有难言之隐,他才微带苦涩的问:“是不是和前两天跟你在小摊上吃凉粉的男人有关?” “少爷都看见了?”云萝吃一惊,屏息的问。 高天送肥敦敦的脸上流露出失意的笑意,“我是无意间看见的,他的确长得比我俊,也比我高多了,跟你真的很搭配,与他相比,我的确怎么比也比不上,你会喜欢他也是应该的。” “少爷千万不要这么说。”她焦急的说:“我喜欢磊哥哥不是因为他生得好看,就算他生得丑,我还是会喜欢他。” 虽然不能得到佳人欢心,他确实相当失望,可是生性乐观、与世无争的他,却没有因此怀恨在心,而且他也不忍勉强她。“乐总管知道吗?” 云萝怯懦的低眸,“我还不敢跟舅舅提起磊哥哥的事……” “没关系,俗话说君子有成人之美,如果那个男人真的对你很好,我会替你跟乐总管说,只要你得到幸福,我就很开心了。”他以宽大的胸怀来结束这段单恋,见她喜极而泣,这么一点挫败也就没什么了。 她眼眶倏地湿了,感动的落泪。“谢谢少爷。” 高天送旋即以兄长的口吻去关怀她。“不过,我看他的穿着和气质不俗,应该不是出生普通人家吧?” “呃……嗯!”云萝有些支支吾吾,“磊哥哥他……他家世显赫、很有名望。” 他由衷的道:“这样以后你若真的嫁过去会很辛苦喔!” “为什么?” “我的意思不是说你不好,而是一般的豪门巨富讲究的是门当户对,除非对方的双亲真的能够摒弃世俗的观念,真心的去接受你,否则就是勉强的嫁过去,日子也不会好过。”高天送语重心长的话让她听了心往下一沉。 一股被忽视的不安情绪越来越重。“万一磊哥哥不只是豪门巨富,而是……满清贵胄呢?”她小心翼翼的试探。 高天送怔怔的看着她,“你确定?” “嗯!其实磊哥哥他是……豫亲王府的贝勒爷。” 他满眼同情的凝睇,“云萝,放弃他吧!你们是永远不可能在一起的,他既然是个贝勒爷,将来娶的女人绝对不可能会是民女,更不可能是个汉人!”这些话虽然残酷,却不能不说。 “可是,磊哥哥说他会努力说服他的爹娘,然后娶我进门……”越说越小声,连她自己都没有信心。 “云萝,你还太小,想法也太单纯、太天真了,这种事不是他说就算,还得看皇上肯不肯,我想他应该比谁都清楚,或许他只是跟你玩玩而已,不是认真的。” 云萝不由得着恼,“磊哥哥不会骗,我相信他。” “云萝,你先听我说——” 她下意识的拒绝再听下去。“已经很晚了,请少爷早点休息。” 高天送想叫住她,可是见她情根深种,知道再劝也是白费唇舌。 *** “云萝,我有件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你。”她才刚到私会的地点,巽磊就迫不及待的要和她分享这份喜讯。“我额娘说要见你。” 她捂住胸口惊喘,“要、要见我?” 巽磊喷笑一声,轻轻的掐了掐她水嫩的脸蛋,“看你脸都吓白了,见我额娘有这么可怕吗?” “我只是担心她不喜欢我……”云萝一颗心七上八下,已经开始紧张了。 他握住她窄削的肩头,迎视她不安的双眸,“不用担心,只要是我喜欢的,保证我额娘也会喜欢,一切有我在,别怕!” 云萝垂下长长的羽睫,道出心中最大的恐惧。“磊哥哥,万一你爹娘还是不准咱们在一起,那该怎么办?” “不会的!我一定会想出办法来。”巽磊挺了挺胸膛给予保证说。 “可是,少爷跟我说——” 他立刻板起微恼的俊颜,“我不是叫你别跟他说话吗?” “磊哥哥,少爷他是个好人,还愿意成全咱们,只是……”两人昨夜的谈话,将她编织的美梦击碎了一角,严重的不确定感笼罩她整个心头。 “没有只是,一切交给我就够了。”巽磊一脸信心满满,伸手将垂落在她鬓边的发丝撩到耳后,动作温柔至极。“回去之后不要胡思乱想,有天大的事都有我这高个子顶着,你只要想着以后要为我生养几个孩子就好了。” 她红煞面容的轻唤,“你又乱说了!” “我又没说错,难道你不想为我生孩子?”他戏谑的问。 云萝羞得甩掉他的手,“不跟你说了。” “想跑?看我怎么抓你!” “不要啦!” 巽磊玩心大起,作势飞扑上前,吓得云萝又羞又急的轻叫,两人状若旁苦无人,一前一后的追逐着,自然惹来不少路人的围观,只见男的俊、女的娇,高大的身影伴着柔弱的少女,仿佛天生的绝配,予人赏心悦目的画面,反倒不会用异样的眼神看待他们。 “就是她吗?”不远处,一对冷眸觑着娇俏的云萝。 小魏子可不敢对王爷的心腹撒半句谎话。“贝勒爷喜欢的姑娘就是她,听说姓赵,和舅舅在夕照寺附近的一户高姓人家中当下人。” “王爷有交代,今天的事不许让贝勒爷知道。”车尔格告诫的斜睇着他说。 他一脸恐惧的吞下口水,“是、是、是,小的绝对不会泄漏半个字。” 车尔格眼光复杂的远眺着前头渐行渐远的一双男女,那副不识愁滋味的模样,浑然不知即将到来的劫难。 *** 才踏出寝房不远,巽磊便突兀的站定,脸色不善的朝后斜睨一眼,撂下狠话,“小魏子,你再跟踪我,小心你的脑袋不保!” 既然形迹败露,小魏子只好缩着脖子跪下来认罪。“贝勒爷饶命,是王爷要奴才这么做的,不然奴才纵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哪!” “哼!”他忿忿的咬牙,“我再说一遍,要是再发现你跟在后头,我马上让你的脑袋搬家,不信的话,就试试看。” 小魏子登时笑得比哭还难看。“喳。”真是奴才难为,不过王爷最大,要是没把差事办好,那才真的会尸骨无存。下回可得再机灵点,千万别被逮个正着。 眼看又过了三天,额娘还是没给他一个肯定的答复,巽磊实在心急如焚,就怕夜长梦乡,万一额娘又反悔了,他该怎么跟云萝说才好,她知道了铁定又要伤心难过个好几天,都怪自己太性急,没等事情确认妥当再给她一个惊喜,才会弄到现在这进退两难的地步。 不管了!他决定再去问个清楚,趁这几天阿玛和大阿哥陪着皇上,还有诸位皇子、是孙,以及文武官员到京郊南苑春猎,偷偷让云梦到王府里来是最恰当不过的机会,不然实在无法给云梦一个交代。 打定了主意,巽磊才想上红萼接,就听见小仆惊恐的叫声。 “贝勒爷,出事了、出大事了!” 他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开口询问之下,表情登时全变了,并且火速的赶往倚月楼,人还没到,就听见一干女眷的哭声,一颗心霎时跌进冰窖中,脚步也跟着沉重起来。 巽磊最先见到的是抱着三岁女娃痛哭失声的少妇,连同身边的侍女都泣不成声,全身的血液仿佛结了冰似的,完全无法正常思考。 再将眼光调到同样掩面低泣的侧福晋,艰涩的低唤,“额娘…” 她仰起红肿的双眼,“巽磊,元庆他——呜……” “额娘,你先别激动。”见她气色不佳,他忙不迭搀扶她落坐,“大娘还好吗?”发生这种不幸,最难过的应该是大阿哥的亲娘了。 侧福晋攒着巾帕的手还在微微颤抖着,“能好得了吗?她一听到消息就晕过去了,连我也快昏了,好端端的,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 他一时方寸大乱,“大阿哥的骑术向来高明,怎么会无缘无故坠马呢?” “我们也不愿意相信,可是,你阿玛已经让人把消息传回来了,还会假得了吗?”侧福晋不断的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听说元庆从马上跌下来,就摔断了颈子,很快就断了气……我们只能庆幸他……他没有受太多的苦。” 话一说完,女眷们哭得更是肝肠寸断,难以自已。 巽磊几乎无法承受这个残酷的事实,想起大阿哥还不到三十岁,老天爷怎忍心让他英年早逝?也想起他们兄弟之间感情亲密,虽是同父异母,却宛如同胞所生,就这么天人永隔,教人情何以堪? “我马上赶去了解事情的经过,额娘,府里头的事要你多费心了,等大娘清醒后,你先好好安抚她,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她哽咽的点头,“好,你要快去快回。” 奔出倚月楼,巽磊立即要人备马,这时才陡地想起和云萝的三日之约。 “小魏子、小魏子!”他想到有人可以权充信差。 硬着头皮出来的小魏子哈腰道:“贝勒爷,奴才在这儿。” “你现在就到甘石桥等上回见到的那位赵姑娘,告诉她我有急事要办,请她先回去,我再跟她联络。” 小魏子连连点头称是。 一直到马蹄声远飏,他才敢喘口大气。 *** “请问是赵姑娘吗?” 小魏子一眼就认出云萝,近看之下,不禁要赞叹她绝色的美貌,难怪有本事把贝勒爷迷得神魂颠倒,不惜惹火王爷,也要将她迎进王府。 云萝投以疑惑的眼神,“你是……” “小的是豫亲王府的奴才,上回曾经见过一次面,赵姑娘忘了吗?” “哦!我想起来了。”她腼腆一哂,本能的往他身后张望一眼,“磊哥哥没跟你一块来吗?” “咱们贝勒节临时有要紧的事要去办,不克前来,特地差遣小的来通知你今天别等他了。” 她小脸微黯,“哦!我知道了,谢谢你通知我。 今天见不到磊哥哥虽然感到失望,不过,他既然有要事在身,她总不能太自私,可是接下来小魏子的一席话,又让她从云端一下子跃到了谷底。 他清咳一下,“小的有句肺腑之言,不知当说不当说?”就算自己是个太监,但好歹算得上是半个男人,总有传香惜玉之情,有些话不吐不快,就当是同情,免费奉送好了。 “你尽管说没关系。”她心存狐疑,但仍微笑点头说。 小魏子似笑非笑的瞅她一眼,“小的看得出咱们贝勒节是真心喜欢赵姑娘,不过,凭赵姑娘的出身,也只配当个暖床的侍妾--你可别怪小的把话说得难听,甚至故意吓唬你,一个汉名没分的侍妾想在王府里生存下去,而不被生吞活剥,可是相当不容易。” 她眨着疑惧的眸子,“为什么?” “你这可就问对人了,小的在王府里也待了七、八年,算得上是老资格,咱们王爷除了一位嫡福晋和四位侧福晋外,身边的侍妾不在少数,他们为了想永远得到王爷的宠爱,就得搅尽脑汁想办法抓住主子的心,私底下更是明争暗斗,一心只想除去对方,只要少了个情敌,自己才有希望,将来贝勒爷也是一样,要是换作像你这种老实、好欺负的小菜鸟,保证进王府不用多久,就会被其他女人给斗死了,你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晓得。”他捻着莲花指,夸张的比画着说。 云萝忐忑不安的会降不语。 “我说赵姑娘,小的这是忠言逆耳,你要真想跟着咱们贝勒爷,就要有随时战斗的心理准备,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不过,光看咱们王爷的态度,十成十是不会答应的,你还是趁早死了心,免得将来惹祸上身,小的就说到这里,其他的你自己看着办吧!”小魏子好心地稍微点醒她。 她掩上怅然若失的眸光,“谢谢你,我会记住你说的话。” “那小的就告辞了。”他完成任务就快快走人。 为什么每个人都要她放弃? 就因为磊哥哥是贝勒爷,是天边的一颗星,不是她这小小的民女高攀得起? 可是,真的好难、好难!如果可以,她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只求能跟磊哥哥长厢厮守。 勉强打起精神,提起搁在地上的食篮,里头装的是她一大早就起来亲手做的点心,本来想拿来给磊哥哥尝一尝,看来只有留待下回了。 才旋过身,一道人墙挡住她的去路,是个表情深沉难懂的中年男人。 她歉然的笑了笑,“对不起,请让我过去。” 车尔格不为所动的觑着她,“赵云萝?” “大叔认识我?” 他口气清冷,“奉劝你一句话,最好离巽磊贝勒远一点。” “为什么?”她究竟做错什么,让他们这么讨厌? “因为你不配。” 简短五个字,却让云梦脸上掠过一道受伤的神色,“可是磊哥哥说他不在乎……” “但是王爷在乎!满汉不能通婚,这是大清律法,不容改变的事实。”车尔格面无表情的说,即便于心不忍,也只能狠下心来戳破她的美梦。 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美丽的贝齿轻咬住下唇,“真的不行吗?” 难道连这小小的梦想都要被打碎? “如果你想活命就离开他,否则只怕连你舅舅都会出事。”他并不是故意吓唬她,以他对豫亲王的了解,绝对会为达目的,不惜斩草除根。 她惊喘一声,“连舅舅也会……” 车尔格说得平淡,但每句话都像敲在云萝的心坎上。“贝勒爷不是普通老百姓,可以自行婚娶,他将来要娶的对象得由皇上亲自指婚,为了你,他和王爷的关系闹得很僵,再这样下去,对他的仕途有害无益。”。 “我——”云萝用力咬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他逸出几不可闻的轻叹,“这是警告,也是忠告,你自己想清楚。” 云萝不自觉的握紧食篮的把手,经过漫长的天人交战,不知过了多久,待她仰起螓首,已经不见车尔格的身影。 如果真像那位大叔所说,磊哥哥要是执意娶她,说不定反而害了他。 她究竟该怎么做才是对的? 第三章 豫亲王的长子猝逝,为整个豫亲王府带来一片愁云惨雾。 丧礼结束,性格独裁专断的豫亲王仿佛在一夜之间老了十岁,福晋从此吃斋念佛,不再过问世事,年轻的郡王福晋更是深居简出,将全部心思放在掌上明珠身上,也因为膝下无子,将来袭爵的人选便落在庶子巽磊贝勒身上。 “我反对!”巽磊第一个反对。 豫亲王马上横眉竖目的驳斥,“你没有资格反对。” “你还有其他儿子,就让他们继承好了。”他巴不得连贝勒的头衔都不要了,怎么可能再自找苦吃。 “你再给我说一遍!” 父子俩只要一开口,便像两头斗牛,非斗个你死我活不可。 巽磊不怕死的挑衅着,“你其他儿子可肖想得要命,他们爱当,就让他们去当好了,才不希罕。” “好个不希罕!”豫亲王脸色铁青,恶狠狠的吼道:“要不是元庆死了,你想当也还轮不到你,他生前最疼你了,又老在我面前夸你比他聪明,只是不肯把智慧用在对的地方,否则将来的成就一定比他还高,不然我早就对你死心了。” 想到兄长对他种种的好,他的鼻头登时都酸了。“大阿哥只是随便说说,你还给他当真了。” “不管怎么样,这是皇上的旨意,你要是做得不甘愿,等我死了再说,反正到时我也看不到了。” “阿玛,你不能这样强迫我。”巽磊犹作困兽之斗。 豫亲王绷紧脸部的线条,从齿缝中进出声音。“就凭我是你阿玛,是我生你、养你,赋予你现在的一切。” “好,不过,我有个条件。”他也很懂得变通。 “你还敢跟我谈条件?”豫亲王低声斥责。 巽磊可一点都不觉得过分。“那是当然的了,这样才叫公平。” “什么条件?”先忍住气再说。 心下一喜,巽磊就等这句话。“我要阿玛同意让云萝进王府来。” 豫亲王为之气结,“又是为了那个女人!” “只要阿玛一句话,我会很乐意配合的。”只要先把云萝弄进王府,其他的再—一想办法解决。 “你这是在威胁我?” 他眼神嘲谑,“说威胁太严重了,应该说是商量。” “你——”豫亲王一脸阴冷,才要开口训他几句,不期然的,眼角瞄到躲在门外的侧福晋,不停的向他使眼色,心领神会之下,将骂人的话了回去。“此事非同小可,给我几天考虑。” 没料到父亲会突然让步,巽磊满眼惊喜,“阿玛真的愿意考虑?” “我只说考虑,未必就会答应,不要高兴得太早了。” 巽磊心喜地嘴角都咧到耳后了。“只要阿玛愿意考虑就好,谢谢阿玛,那我先下去了。”这一个多月来,忙着办大阿哥的丧事,都没空和云萝见面,不过,能说动固执的阿玛松口,对她终于有个交代了。 等他出门,侧福晋才悄然的进屋见礼。 “多谢王爷肯跟妾身配合。”她明白这相当不容易。 豫亲王轻启杯盖,啜了日早已冷掉的茶,皱着眉头命人撤了下去,“无论如何,我是不可能让那个女人进门的。” “巽磊的脾气倔,越是反对,他越会跟咱们拗到底,所以不妨先让对方进门,只要他厌倦了,自然不会再执著下去。”她分析给豫亲王听。 他眉头镇得更紧,“你确定?” “我是他额娘,自然最了解他。”侧福晋来到他身后,帮他轻捶肩颈,疏通疏通筋骨。“他只是贪图一时新鲜,迷恋对方的美貌,等时间一久,便会慢慢冷落她了,到时再把人打发也不迟,你们父子犯不着闹得这样不可开交。” 侧福晋的分析似乎起了作用,豫亲王的眉头不再紧揪。 “让我再想一想。”他做事从来没有妥协两字,想要他破例,必须要有很强的说服力。 *** 接到同在高府为婢的好姊妹传话,云萝犹豫了好久,不晓得该不该去见他,如果她的存在只会连累到磊哥哥,或许她该忍痛和他分手。 考虑了半天,云萝才暂时搁下手边的差事,蹑手蹑脚的溜到后门。 “磊哥哥,你来了。”一见到巽磊的面,分手的话在舌尖打转,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巽磊将她抱个满怀,用焦灼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她,“我昨天不是要人送条子给你,约你今天到甘石桥见面的吗?为什么失约了?” 她吞吞吐吐的说:“我……我还有很多差事要忙,所以一时分不开身……” “真的吗?”他瞅着她问。 云梦掩下心虚的眸光,将话题转开。“磊哥哥,我已经听说你大哥的事了,你要节哀顺变。” “我阿玛虽然有好几个儿子,可是就属我和大阿哥感情最好,现在他死了,我比谁都难过,有时候不禁会想,为什么死的不是我?这样我就不必为了将来要继承爵位的事而烦心,还有不必面对以泪洗面的嫂嫂,和成天要爹的小侄女,老天爷真是没长眼睛。”他吐出心中的怨气。 她心口抽紧,“你要继承爵位?” 如此一来,他们之间的距离不就更大了吗? “就算当上了亲王,我还是你的磊哥哥,所以,我就跟我阿玛提出交换条件,要我乖乖的袭爵,就要亲口答应让你进门,只要我阿玛愿意帮咱们说情,皇上那边就好办了,我就不信还有人能拆散咱们。”对于他们的未来,他充满希望。 “万一,他还是不答应呢?”每个人都劝她要认清自己卑微的身分,不要再和他纠缠不清,可是,她真的好想、好想永远跟磊哥哥在一起。 “那我就继续跟他斗下去。”巽磊霸气的扬言。 她忆起当日车尔格的逆耳忠言,一颗心陡然提得半天高。“磊哥哥,我不要你们父子为了我的事吵架,如果……我是说如果真的不行,我也不会怨你的。”只要是为了磊哥哥好,她宁愿牺牲自己的幸福。 “你这小笨蛋!”巽磊爱怜的低斥,“事情都还没到最后关头,你这么简单就放弃了,只要咱们两个日日夜夜的努力,早点让我阿玛抱孙子,你就可以母凭子贵,光明正大的当我的福晋了。” 云萝牵动一下嫣唇,笑得有些勉强。 事情真能如他们所愿吗? 他一脸志得意满的神色,“我说过一切有我,你的小脑袋不要再胡思乱想,说不定再过几天,豫亲王府的轿子就会来接你了。” “磊哥哥,我好怕……”怕再也见不到面了。 巽磊笑骂一声,“傻瓜!有我在,我会保护你的,别怕。” 老早就注意到云萝的行动可疑,于是暗中跟着,然后躲在门后输窥的乐总管,眼看两人毫不避嫌的搂搂抱抱,万一让高家的人瞧见,他的摇钱树飞了,发财梦也会跟着碎了,顿时火冒三丈的冲出来骂人。 “好哇!你这个贱丫头还真有本事,这下可让我抓到了吧!”他的吼声把云萝吓白了脸。 她猛地跳离巽磊的怀抱,“舅舅……” 啪!一个火辣的巴掌倏地赏了过去。“不要叫我!” “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打她?”眼看心爱的人挨打,巽磊不由分说的一脚踹向他。 她惊呼一声,掉着泪低喊,“磊哥哥,不要这样,他是我舅舅……” 巽磊狠狠地又补踹上一脚,痛得乐总管哀哀叫。“是你舅舅就可以动手打人吗?我又不是木头,见你被打还能无动于衷。” “不要!”云萝手足无措的赶着去扶起狼狈的乐总管。“舅舅——” 乐总管毫不领情的拍开她的手,“你这不要脸的丫头,就跟你娘一样不知羞耻,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哦、我不是……”她哭着摇头。 “云萝,你不要哭了,超这机会让我来同他说清楚也好。”巽磊下意识的将她拉到身后,免得又挨揍。 瞥见巽磊脸色不善的过来,乐总管畏缩了一下,“你、你想干什么?” “咱们今天就把话说清楚。”他高高在上的睥睨着乐总管,“云萝是我的人,最好不要再打她的主意,要是让我知道你想设计她嫁进高家,或是任何男人,我保证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他又惊又惧,说起话来结结巴巴。“你、你、你凭什么?”这个年轻人是打哪儿冒出来的?瞧他说话的架式一流,还真把他唬住了。 “凭什么?就凭我是豫亲王府的贝勒爷,这个答案满意吗?” 岂只满意两字,简直可以说是乐歪了嘴。 “原来是贝勒爷!”乐总管马上忘记方才的耻辱,前倨后恭的拍起马屁,“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真是该死,贝勒爷能看上咱们云梦,不知道是她修了几辈子的福气。” 若不是看在云萝的面子上,巽磊连着他一眼都不屑。“废话少说!牢牢记住我刚才的话,要是你再自作主张,背着我把云萝许给别人,就是和我作对。” 乐总管搓着双手陪笑道:“是、是、是,贝勒节尽管放心,我一定好好看着云萝,绝不会让别人把她抢走。”高家少奶奶算什么东西,就是当贝勒爷的侍妾,只要能得宠,他的身价自然跟着水涨船高了。 “知道就好。”他也懒得再踉这种小人周旋了。“云萝,你在这儿等我的好消息,相信很快就能来接你进王府,我先回去了,改天再来看你。” 送走了巽磊,乐总管对云萝的态度完全改观,可不敢跟平常一样对她大呼小叫,现在的她才是他真正的摇钱树。 他好声好气的笑说:“云萝,想不到你这么有办法,居然钓到一个贝勒爷,这种大喜事怎么还瞒着舅舅呢!真是大见外了。” 云萝以为他生气了。“对不起,舅舅,我不是故意不说的,只是不晓得应该怎么开口才好。” “舅舅不是在生你的气,贝勒爷这么喜欢你,这可是咱们求了几辈子也求不来的福分,你可得要好好把握,舅舅的下半辈子就全靠你了。”乐总管笑得只见牙不见眼,心忖,以后有个贝勒爷当外甥女婿,就不能再委屈自己当下人了,以后大家都得改口喊他一声老爷,想来心里就爽。 他真是走老运,苦了大半辈子,终于要出头天了,哈哈…” *** “再来一壶酒,哈哈……”乐总管来到酒楼开怀畅饮,喝到酒酣耳热,兴奋的心情更是飘到最高点。 跟他有十几年交情的刘掌柜从没见过生性吝啬的酒友,一次喝掉这么多壶酒,不禁好奇的靠了过来。“老乐,你这几天怎么回事,心情好像特别好?” 乐总管带着半醉的酒意吃吃笑着,“你看得出来?” “废话!咱们喝过多少次酒,没见你花银子花得这么慷慨过,怎么?是不是赌赢了?”刘掌柜试探的问。 他呼噜的喝了一大口,“哈!赌算什么?我还有更好康的事。” “到底是什么事,说出来给我听听。” “你想听是不是?”乐总管卖关子的笑问。 刘掌柜用手肘撞他一下,“快说、快说。” “好,我告诉你,我的外甥女云萝就要飞上枝头当凤凰了。”他佯作一脸神秘兮兮,其实声量够整间酒楼听得一清二楚。“人家豫亲王府的贝勒爷看上她,就要把她接进王府去了。” “哦!有这么好的事?” 乐总管再次扬高声量,唯恐别人没听见似的。“这还用说,咱们云萝生得貌美如花,又善解人意,只要是男人见了谁不喜欢,就算对方是贝勒爷,也照样被她迷得团团转,连自己祖宗叫什么都忘了,拚死也要娶到她。” “可是,人家是贝勒爷……” 他白了刘掌柜一眼,“贝勒爷也是男人,他还口口声声警告我,不许将云萝许配给别人,所以,就算咱们云萝最后只能当个小小的侍妾,只要贝勒爷的心在她身上,以后我是吃香喝辣的,样样都不缺了。” 刘掌柜心里又是嫉妒又是羡慕。“那将来咱们得靠你多多提拔了。” “哈哈,……没问题,全包在我身上。”乐总管拍着胸脯打包票,“老刘,再给我一壶酒,今天我要喝个痛快。” “好,马上就来。”他起身去拿酒,途中被别桌的客人叫住了。 “掌柜的,那个人是谁?做什么的?” “你是说老乐?”刘掌柜不疑有他的据实道来,“他就在前面那座高府的总管,跟我是认识十几年的老酒友了。” 男人瞟了下已经喝得醉醺醺的乐总管,别有心机的问:“听他刚才说的,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谁晓得,说不定只是醉话而已,不过,他有个外甥女的确生得非常标致,或许真被哪个王府的贝勒爷给看上了。”他说。 “谢谢你,掌柜的。”男人掏出银子付了帐,很快的步出酒楼。 *** “这就是奴才在酒楼里听到的。”不久之前还在酒楼里小酌的查克隆,迅速的将耳朵听见的、眼睛看到的事,再加点盐、掺点醋的面禀主子--豫亲王。 豫亲王杀气骤起,“好个无耻践民!” “王爷有所不知,当时酒楼里坐了少客人,他居然还厚颜无耻的当着众人的面说贝勒爷就要将他的外甥女迎进王府,只要三千宠爱于一身,以后就可以对贝勒爷予取予求了,这令整个豫亲王府、还有王爷有多难堪啊!”他目光闪烁的在豫亲王耳畔扇风点火,虽然说得全是事实,不过由他口中说出,更加的难听了。 砰!豫亲王眼露凶光,一拳捶在桧木制座椅的把手上。“可恶!这践民居然敢大放厥词,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 查克隆很懂得抓住主干的心思,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王爷,这事该怎么办?难道就任他在众人面前继续吹嘘下去?” 豫王爷一脸阴沉,“本王何必跟着践民一般见识,只要那女人进不了王府,就不信他还能怎么吹嘘下去。” “王爷——”查克隆还想献计。 豫亲王霍然开口传唤。“来人!叫车尔格进来。” 片刻之后,车尔格来了。“奴才见过三爷。” “本王有事要你去办。”他沉声命令。 车尔格拱手一揖,“请王爷吩咐。” “本王要那个姓赵的女人消失,永远不要在巽磊面前出现!”豫亲王决定痛下杀手,一劳永逸。 查克隆微带不满,“王爷,这事还是交给奴才去办。” 同样身为王爷的亲信,他总觉得自己受到重视的程度远不如车尔格.表面上两人和平共存,其实,早在暗地里和他较劲了。 豫亲王眼底绽出残酷的阵光.“不必了,就让车尔格去办,本正相信这点小事难不了他才对。” “奴才遵命。”车尔格睑色微僵的领命道。 豫亲王诱之以利,“只要把这事办得妥妥当当,本王有赏” 他打了个千,“喳,奴才告退。” *** 这时,在高府的云萝浑然不知杀机将至,仍然重复做着每天的工作,端着洗脸水进房服侍夫人起床,为她准备早膳,然后跟着学习女红,午后再陪着夫人在园中散心,一点都不觉得辛苦,反而满心欢喜的数着日子,等待着王府的轿子前来接她和磊哥哥相聚。 才将用毕的茶点端出房外,就传来乐总管惊天动地的叫声。 乐总管边跑边招手,“云萝,来了、来了!” “舅舅,什么东西来了?”她一脸疑惑的问道。 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就是……呼呼……王、王府的轿子来了……” 云萝惊喜,瞠大美眸呼道:“您是说王府的轿子来了?”磊哥哥来接她了! “是啊!贝勒爷可真是守信之人,才没过几天就真的旅轿子来接你了,云萝,你的好日子终于到了,这段日子可没白等哪!”只等她成了豫亲王府的人,他就不用再看人家的脸色当奴才了。 她忙不迭的绕过曲折的穿廊,来到大门口,却只见轿子和四名轿夫,以及曾有两面之缘的小魏子,并没有看到巽磊的影子。 小魏子笑呵呵的说;“赵姑娘,咱们来接你了。” “怎么没看到磊哥哥?”云萝以为他会亲自来接她进王府。 他笑容更大,眼神却闪烁不定,极力的说服她。“贝勒爷因为还有很多事要亲自处理,特地命令小的来接你,请上轿吧!” “云萝,贝勒爷又不是咱们平凡百姓,铁定有重要的事要忙,哪能为了你亲自来,你就快上轿,别让他等太久了。”乐总管唯恐机会稍纵即逝,不断催促着。 云萝沉吟两秒,“舅舅,我先进去跟老爷、夫人道别再走——” “不用了!我已经先跟他们提过,你可以省去这道麻烦手续了。”他说。 她仍觉不妥。“可是,我再怎么说也是高家的下人……” 乐总管不耐地直接推她到轿门口,“当初你又不是卖身进来的,就算要走,他们又能拿你怎么样,不要婆婆妈妈了,快点上轿。” “可是,我还要回家拿些东西……”虽然想早点跟磊哥哥厮守,不过,她也好舍不得这里的一草一木,还有人。 乐总管一手掀起轿帝,粗鲁的将云梦推了进去,“王府里什么东西没有,你房里那些旧衣物太寒酸了,不适合你现在的身分,都丢掉算了。” “舅舅,您可要保重。”云萝离情依依的说。 “这个我会,等你到了王府,见着了贝勒爷,可要好生的伺候,过几天舅舅再去看你,可不要忘了舅舅喔!”乐总管千叮咛万嘱咐,就怕漏了自己的好处。 云萝泛红眼圈,朝他挥挥小手,“舅舅,再见。” “再见、再见。”他巴不得赶快送她走。 小魏子吃喝一声,“起轿!” 大功告成了!乐总管贼笑兮兮的心忖,老天爷真是太厚爱他了,当初要不是大发善心收养云萝,今天也当不成贝勒爷的舅老爷了,得赶紧准备个三牲素果到庙里拜拜,感谢菩萨保佑。 *** 不到半个时辰—— “大叔?”云萝秀致的脸蛋血色渐褪,怔怔的盯着抵在喉的剑尖,惶惶不知所措,原以为是坐上前往王府幸福之路的花轿,没想到党是引领她步上死亡深渊的断魂轿。 车尔格执剑的手轻颤一下,“我说过要你离贝勒爷远一点,为什么不听?”他真的不想亲手执行这项任务。 她微启发白的唇瓣,“大叔要杀我?” “奉王爷之命,必须永除后患。”他一字一字的回道。 云萝俱欢的咽下口水,“磊哥哥知道吗?” “就算知道了也无可奈何,若是贝勒爷执意要娶你进门,那么他将会失去贝勒的爵位,要是皇上怪罪下来,将毁了大好前程,我想你也不愿意见到那样的结果。” “嗯!”她困难的颔首,心如刀割。 他握紧剑把,“如果当初肯听我的,也许你就可以逃过这一劫。” 闻言,云萝只是轻轻的摇着螓首,“不是我不听,而是根本做不到啊!因为我喜欢磊哥哥,好喜欢、好喜欢。” “喜欢到宁可为他死吗?”他的心一揪。 她慢慢的举起柔荑,轻轻按在心上,露出悲伤的美丽笑容。“如果不能跟他在一块,我会心碎而死。” “傻丫头!”他佩服她的痴心。 “磊哥哥也常这么骂我。”云萝的嘴角掀起一朵小小的笑花,睁着惊悸不安的眸子瞅着车尔格,纵然心里好怕、好怕,可是她还是尽力表现得很勇敢,轻轻的问:“大叔,你要动手了吗?” 车尔格眼神倏地冷硬,“对,你怕吗?” “怕。”她老实的点个头。 他闭了下眼,强忍着千头万绪的心情。 末了,云萝还不忘叮咛,“大叔,千万不要让磊哥哥知道我死了,不然他会很伤心,你就跟他说我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了,要他多多保重。” 喉头一梗,车尔格情不自禁的吐露心底的秘密 “我在家乡曾经有个女儿,她死的时候就跟你现在一样大,如果当初我留在她身边照顾她,也许她就不会死了。” “我想她一定不希望大叔再为她难过。”云萝能体会他心中的悲苦,就如同她失去双亲时的感受一样。 “原谅我,我没办法违抗王爷的命令。”他的手抖得更厉害。 云萝用力的吸了吸气,“我不会怪大叔的。” “闭上眼睛,很快就结束了。”车尔格硬声说道。 她柔柔的阖上眼皮,放任自己的思绪想着她的磊哥哥,想他那俊朗霸气的笑容,还有深情缱绻的眼神,以及那双拥抱她的温暖双臂,静静等待剧痛的来临。 眼前的少女脸孔似乎变成了记忆中女儿死时那张毫无血色的冰冷容貌,车尔格银牙一咬…… 第四章 傍晚过后,巽磊不由自主的来到高府门外,对云萝的思念总是来得飞快,而他性子又急,总要见到她的面,凝睇着她腼腆羞怯的笑靥,才能安定下来,他告诉自己不会打扰她干活,只要看看她,说上两句话就马上离开。 他在外头徘徊了一会儿,不见有人出来,正想拐到后门,就见大门打开,出来的人恰巧是云萝的舅舅,手上还提着牲礼和香烛。 巽磊上前道出来意,“我要见云萝。” “啥?”乐总管张口结舌的瞪着他的样子,仿佛他头上长出两只角似的。 他一脸怏怏不乐,“啥什么啥?快去把云萝叫出来,不然我自己进去找。” 乐总管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咽了下口水问:“贝、贝勒爷的意思是说要见咱们家云萝?” “没错,看来你没聋。”巽磊谈讽的说。 “可是……云萝不是被贝勒爷接送王府去了吗?” 他眉头高高一批,“你在胡说什么?” “小的可不敢胡说,下午一顶王府的轿子说要来接云萝,所以——”话语未竟,前襟的衣服就被整个揪提了起来。“贝、贝勒爷……” 巽磊倏地有股不好的预感,头皮整个发麻。“我什么时候派轿子来接她了?你最好给我实话说,要是敢骗我,小心我砍了你的脑袋。” “贝勒爷饶命哪!小的不敢骗你,这是千真万确的事……”他吓得快尿裤子了。“对方确实是说他们是豫亲王府的人,如果不是贝勒爷指使他们……那云萝她……她被接去哪里了?” 这正是巽磊心中最大的恐惧。 “给我把话说清楚!”巽磊俊容发白的吼道。 乐总管上下两排牙齿直打颤,“大、大概两个时辰之前,有人自称是豫亲王府的奴才,说奉、奉贝勒爷之命来接云萝到王府去……” “人家这么说,你们就相信了!”他气急败坏的咆哮,“云萝也信了吗?我没有亲自来接她,难道她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吗?” “小的……以为贝勒爷公事太忙了,所以……” 巽磊实在快气疯了,可是打他、骂也于事无补,只好松开对他的箝制,口中低喃,“会是谁假借我的名义把云萝带走?到底是谁?难道是——” 脑中倏地呈现出的答案让他呼吸一窒。 会是阿玛吗? 他踉跄的退了两步,为这个答案心惊不已。 去吗?真的会是他吗? 阿玛怎么可以—— “贝勒爷,你去哪里?”乐总管见他突然转头狂奔,人也跟着慌了。“究竟是怎么回事?云萝没有在王府,那她现在人在哪里?” *** 横冲直撞的赶回豫亲王府,眼神陷入疯狂的巽磊直奔书斋,心中还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应该还来得及救人。 “阿玛、阿玛!”叫声中透着浓浓的焦虑和惊恐。 几名王府侍卫见状,急忙上前挡驾。 “贝勒爷请留步!” “王爷有令,不许任何人打扰。”职责所在,他们得拦下擅闯之人,可又唯恐伤到贝勒爷,各个面有难色。 巽磊怒目瞠视,硬闯到底。“滚开!” 侍卫们齐喊,“贝勒爷——” “叫你们滚开听到没有?”他不顾一切的举动让几名侍卫更加不敢妄动。 在书斋里的豫亲王听见外头的喧闹,扬声粗喝,“让他进来!” “喳。”收到命令,侍卫才敢放行。 巽磊火速的破门而人,愤怒的双眼锁定坐在桌案后,正在书写奏摺的豫亲王。“阿玛,是你派人把云萝接走的对不对?她现在在哪里?马上把她还给我!” 抬眼一横,豫亲王继续埋头挥毫。“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除了阿玛以外,还有谁敢用豫亲王府的名义上门接人。”他将两手撑在桌面上,眼中跃动着两簇怒芒,一瞬也不瞬的盯着父亲。“你究竟叫人把她带到哪里去了?快把她还给我!” 豫亲王冷冷一哼,“为了区区一个民女,你竟然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看来他真小看了那女人对他的影响力。 “我也不想,只要阿玛把她交出来,要我怎么道歉都行。” 他冰冷的眸光掠过巽磊心急如焚的俊脸上,“如果我不交呢?” “阿玛,云萝是无辜的,有什么错你就怪罪在我身上,何必迁怒他人?”巽磊气愤不已的重拍下桌面,“你到底把她藏到哪里去了?” “放肆!”豫亲王怒不可遏的斥吼,“我一再的容忍你,你却不断得寸进尺,她有今天的下场,全是你害的。” 巽磊胸口蓦地抽紧,厉眼大张,“阿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贝勒爷,请先冷静一点——”旁边有人开口。 他这才注意到查克隆的存在,不禁心生狐疑,“怎么只有你?车尔格呢?查克隆,你给我老实说,车尔格究竟到哪里去了?”他们都是阿玛的心腹,不管要出什么任务,两人都有份。 查克隆眼光闪烁,一脸难以启齿的嗫嚅道:“贝勒爷,奴才不知道……” “不知道?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巽磊表情凶恶的揪起他的衣领追问。 豫亲王铁青着脸冷笑,“你再怎么问他,他也不会告诉你。”他们对自己可是忠心不二,没有他的允许,谁也不敢泄漏半个字。 于是他马上将目标重新转向,硬的不成,只好来软的,双膝“咚!”的一声弯下,“阿玛,我给你跪下,求求你告诉我云萝在哪里?” 豫亲王讥嘲的笑了笑,“为了那个女人,你居然肯向我下跪,而且开口求我?我怎么会有你这种没用的儿子。”话声刚落,一个巴掌便朝巽磊的门面扫了过去,打得他嘴角都渗出血来。“哼!有等于没有,不如死了算了!” “不要啊!“侧福晋梗声的哭叫阻止了豫亲王再饱以老拳。“王爷,求您不要再打了!”她扑到儿子身上,用自身的肉体保护他。 巽磊用手背根根的抹去血演,咬着牙,“就让他打死我好了。” “别以为我不会!”豫亲王发狠的说,恨自己的儿子不成器。 她夹在丈夫和儿子之间,左右为难,“王爷,您不要说气话,巽磊不是有意顶撞您的,让妾身好好跟他说……” “额娘,我跟他没什么好说的,只要他把云萝还给我,咱们父子关系从此决裂,这个王府我也不想再回来了。”他有手有脚,就不信养不活自己和云萝两人。 侧福晋顿时慌失措,“巽磊,你——” “你要找她是不是?”豫亲王冷然的眸闲着他那双倔强的眼神,残酷的说:“可以,现在就到地府里去,说不定她还没投胎转世。” 刹那间,他的脑子仿佛被火药爆了似的,发出轰然巨响。 似乎过了好久好久,又好像只过几秒,巽磊才好轻、好轻的问:“你、说、什、么?” 豫亲王掀了掀唇,露出残忍的冷笑,“本王的行事作风就是永绝后患,省得你满脑子装的净是那些儿女情长,忘了自己身负的责任,也只有这样,你才能真正的觉悟,真正的长大。” 他喉头一阵紧缩,“你杀了她?是你下令杀了她?” “不错,我早就说过,你想娶她,最后得到的只会是一具尸体,不过,现在恐怕你连尸首都见不着了。”只要跟他作对,或者阻碍他的人、事、物,都会—一被他铲除,这便是与他为敌的下场。 巽磊胸口大恸,双眼泛红的怒瞅豫亲王,大声咆哮,“云萝到底犯了什么错,你要这样对她?你怎么能这么残忍?你怎么可以!” “巽磊,额娘求你,不要这样对你阿玛说话。”侧福晋神情骇然的制止他再说出不敬的话。“人死不能复生,你就是怪你阿玛也没用——” 他震慑的动头倾颅,让侧福晋觑见两行泪水自他眼眶中滑下,倏地掩唇噤声不语。 “额娘,莫非你事先就知道阿玛要杀云萝?”巽磊不可置信的眯起眼。 侧福晋眸底闪过心虚,“我……” 她的无法自圆其说便证明了巽磊的猜测无误。 “额娘,连你——我最信任的额娘也背叛我了!”他喉头一梗,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寒心彻骨,一步步的远离她。“你说想见云萝一面,原来只是在敷衍我,而我。我居然就这么相信你——哈哈……”天地一下子翻转过来,让他承受不住那股强烈的晕腔。 “不是这样的!巽磊,额娘这么做也是不得已的……”王爷要做的事,就连她也不能干涉啊!就算她事先知情,也是无能为力挽回。 豫亲王低嗤,“不必跟他解释这么多,他的心全被那个女人迷去了,现在人死了,不需要多久,他就会清醒过来了。” 仿佛这是巽磊有生以来头一次正视自己的亲生父亲,认清他是个多么工于心计,狡诈狠毒的男人,可是,已经为时已晚。 “阿玛,你好可怕。”巽磊寒心悲绝的道出内心的感受。 豫亲王不为所动,冷冷的斜睇,“在当今朝中谁的心最狠,便能永远立于不败之地,否则早就被其他政敌搞垮了,就算你是个亲王,也要小心躲在暗处的敌人,他们随时随地都想扯你后腿,置你手死地;女人对男人来说只是个陪衬,用来发泄欲望、还有传宗接代的工具罢了,只有权势才是最真实的东西。” 冷不防的,巽磊眼角含泪,发出啥哑的狂笑。 “哈哈哈……”他实在大天真了。 侧福晋见他眼露癫狂,不禁担忧的劝说:“巽磊,不要笑了,你这样会吓到额娘,再听额娘一次——” 巽磊含泪的嘶吼着,“我太天真了——” “你的确是太天真了,不过,现在想通也不迟,天下女人何其多,何必单单执着一个民女。”豫亲王以为他了解自己的苦心,大感欣慰。 巽磊仍旧哈哈大笑,渐渐的,笑声变成低低的啜注,然后泣不成声。 原来害死云萝的不是别人,是他自己啊! 全是他的愚昧、无知害死了她!他居然会天真的以为事情会完全如他所愿,自以为聪明过人,可以扭转乾坤,结果他不但没有给云萝幸福,反而害她落到惨死的命运—— “云萝,我对不起你——”巽磊脸上的表情不知是哭还是笑。 他无法想像她死前是不是受到折磨,或者是带着对他的恨意离开人世,怨他没有尽到保护她的责任,光想到这些,他悲伤得快不能自己。 侧福晋捧住爱子伤痛欲绝的脸庞,细声安慰,“巽磊,人死不能更生,你再伤怀,她也活不过来——” “额娘……”他空茫的唤道。 她绽出一抹慈母的笑容,“什么事?” 巽磊无意识的用手揣住自己的胸口,眼神渐渐失焦,“你和阿玛两人,一人一刀,凌迟着我的心——呃……” 见他陡然俊脸苍白如雪,额上冷汗涔涔,侧福晋不禁着慌的要伸手触摸他,“巽磊,你怎么了?” 他倏地悲愤的闪开,身躯摇晃几下才站稳了。 “不、要、碰、我!” “巽磊——”爱子的生疏和冷漠让她红了眼。 豆大的汗珠沿着脸边不断滑下,口中因呼吸困难而急速的说着,“生、要、见、人--死、要、见——”最后一个字梗在喉头,根本说不出口。 她低呼一声,冲过去抱住巽磊往下滑落的身躯,“巽磊,你不要吓额娘啊!快告诉额娘,你哪里不舒服了?” 巽磊痛苦不堪到五官纠结,仿佛正有只无形的手掐紧他的心,让他无呼吸,让他痛不欲生,恨不得一死了之。 “心——我的心…好痛……” “来人!快去请大夫。”豫亲王见状,这才焦急的大喊。 如果真要做到强悍无情、严酷冷绝,才能保住自己所爱,那么他绝不会再让历史重演,绝对没有下一次,昏迷之前,巽磊不由得对天发誓—— 绝对没有下一次!只是,还有机会吗? *** 五年后 红萼楼内静悄悄的,只听见外头轻轻的落雪声,以及熏笼中的红萝炭偶尔传来哪啪的爆响,日子显得备感寂寥,纵使身边有成群的婢女伺候,老福晋的心情却一天比一天的低落,因为她竟与自己的亲生骨肉形同陌路,即使母子难得见上一面,再也没办法像五年前那般亲密,冷淡的请安就像道例行公式,每每让她心酸不已。 婢女不敢怠慢的将鸡汤送了上来,“老福晋,这是王爷特地交代,用上好的人参熬煮的,请您趁热喝了,身体会暖和一点。” “先搁着吧!”她的生活起居和饮食仍然得到最好的照料,可是,她宁愿用这些来交换母子相处的时间可!“王爷在府里吗?” “回老晋,王爷一早便进宫去了。”婢女恭敬的回京。 老福晋期待的心情落空了。“王爷这阵子似乎相当忙碌,你们得多注意他的身于,尤其是他心绞痛的老毛病,最近还有发作吗?” “奴婢问过伺候王爷的长寿,好像自从上个月犯过一次之后就没有了。” 她颔了下云鬓霜白的螓首,忧心忡忡,“万一又犯了,可得赶紧去请太医来。” 连宫里医术最为高明的太医都诊断不出他发病的原因,只要一发作起来,就像要了他半条命,虽吃过不少药方,却不见成效,这也是她心头悬挂念的事。“还有,王爷每天要喝的药可别忘了。” “奴婢知道,可是…… “可是什么?” 婢女面有难色,“听长寿说,王爷有时根本就不喝,不如请老福晋去劝劝王爷,或许他会听得过去。” “他真的会吗?”老福晋幽幽叹道。 在巽磊眼中,认定她这个做额娘的背叛了他,间接害死了他最爱的女人,所以,这些年来,用疏离和冷淡的态度来报复她。 难道他们母子真的已经到了决裂的地步?永远也回不到从前了吗? 任谁也猜想不到,向来身强体壮、从不生病的老豫亲王居然在长子元庆死后一年的忌日当晚,竟也在睡梦中一觉不醒,与世长辞,不但朝野震惊、皇上扼腕,对自己何尝不是天大的打击,接着不到半年的光景,皇上便下旨由庶出的巽磊贝勒袭爵,不但继承了豫亲王的爵位,并且赐婚,还是将身分无比尊贵的皇十二格格指配给他当福晋,这对豫亲王府是多大的荣宠呀! 思忖至此,老福晋又叹了好长一口气,因为她的喜悦没有太久,接踵而来的演变仿佛狠狠打了她一记耳光,新娘子在洞房花烛夜没有落红也就罢了,婚后还没满月,新娘子却意外流产了!才知她婚前早已怀了两个多月的身孕,最后甚至失血过多而死,这一切简直是一种讽刺;反观巽磊本人却一副无动于衷,宛如这些都与他无关,依旧召来侍妾夜夜狂欢,冷血薄情的态度和他死去的阿玛相比,俨然有过之而无不及。 老福晋掀唇苦笑,现在的她不求得到任何尊荣,只求一切能重新开始,让她唯一的儿子再度接纳她,母子俩重归旧好。 “老福晋,鸡汤快凉了,先喝一点。”婢女端起碗劝道。 她默默的接下。 婢女似乎也看穿了她的心事。“老福晋若是想见王爷,等王爷回府,奴婢就去请他过来。” “不用了,如果他想见我自然会来,不然就是我亲自去了,他也不会欢迎的。”她心如刀割的忖道,这是她的报应。只要能得到儿子的谅解,不管要她做什么她都愿意。“我不想勉强……咳咳。” “老福晋?” 她摇了下手,“只是呛到而且,不打紧。” 婢女见了心有不忍,决定姑且一试。 很快的找了个借口离开红萼楼,不断试图搓热冰冷的双手,在把守严密的寝室外等待主子归来,直到叠声的吆喝传遍了整座豫亲王府。 “王爷回府!” 刹那间,王府上上下下所有的人全屏住气息,就像一根绷紧的琴弦,战战兢兢的守在自己的岗位上迎接主子回来。 翻下马背的年轻男人有张阴郁高傲的英俊面容,披挂在身躯上的是猞猁猴皮制的斗篷,上面沾满了雪花,只见他迈开大步跨进王府大门,穿过庑廊,廊下的仆婢无不—一下跪行礼,直到他走进自己的寝室,才敢大口的吸气。 跟在身边服侍的小仆为他解下保暖的斗蓬,“王爷,奴才帮您更衣。” “理郡王爷来多久了?”才甫进门就听说了。 长寿恭谨的回答。“回王爷,大约一个时后了。” “才一个时辰?”男巽使眉一挑,嘲笑的说:“八成是为了两广总督谢弘润的事,自己的亲信闯下大祸,本王倒要听听着他如何自圆其说,那就再让他多等一会儿好了,一个时辰之后再提醒本王。” 长寿不敢稍作犹豫的应答,“喳。” 主子对待敌人的方式他可是见多了,不仅雷厉风行,而且毫不容情,只要得罪他的人几乎都没有好下场,如今又深得皇上的宠信,还有太子撑腰,长寿庆幸自己到目前为止都谨守本分,不然前车之鉴不远矣。 “奴婢给王爷请安。”门外的婢女甩帕见礼。 长寿解扣的动作只到一半,便走了出去,口气严厉的质问。“王爷才刚回来,什么事不能待会儿再说?” “老福晋今日觉得身于不太舒坦,又不愿意去清太医,奴婢特地来请示王爷。”她咽下口水,颤巍巍的说。 事关老福晋的身子,长寿点了下头,“等一等,我去请示王爷。” 回到内室,觑见主子已经将衣装重新整好,不等地开口,便迳自朝外头走,婢女原先七上几下的心情也跟着缓下,就怕自己的举动会惹来王爷不悦,看来王爷对老福晋并非完全不闻不问,这下老福晋不会再整天闷闷不乐了。 *** 乍见多日未见的爱子,老福晋可以说是喜出望外,激动的眼圈都湿了,恨不得一次将他看个够,瞅着他身上那件由皇上御赐的金黄色蟒袍,片金的边缘绣着五爪蟒九条,让他显得益发威风凛凛,就连死去的老王爷都不曾如此尊崇过。 “巽磊,你终于来看额娘了。”她微梗的说。 他眼神淡漠,语含嘲弄,“下人说你身子不适,儿子能不来吗?” 老福晋装作没听见他话中的讥刺,轻按了下额角,“只是有些头疼,休息一下就没事了,是她们太紧张了,巽磊,你--你这几天都在忙些什么,老是不在王府里,额娘只想看你一眼——”她努力找话题延长两人见面的时间。 “都是忙些朝中政事,说了额娘也不懂。”巽磊插嘴打断她的话,宛如当面泼了她一盆冷水。“既然没事的话,额娘就多多休息,儿子不打扰了。”说完,便作势起身要走。 她勉强扯出一丝笑容唤住他,“巽磊,听说理郡王在大厅已经等了一段时间,好歹他也是你的表姑丈,总是要留点面子给他。” 巽磊攒起眉头,有些不豫。“额娘是在替他说情?” “我--” 他兀自冷笑,“看来理郡王真是老糊涂了,纵容底下的亲情草菅人命不说,私下又不知搜括了多少民脂民育,不但无视我太清律法,以及皇上的德政,还以为神不知鬼不觉,那就别怪本王不念情分,在皇上面前参他一本,若能保住爵位顶戴是他的造化,若是不能——那也是他命该如此。” “你、你不能做得这么绝。”老福晋听了心惊不已,“即使你阿玛在世,也得留给他一条后路——” “我不是阿玛!别拿我跟他作比较。”他寒声说。 老福晋的心为之战栗。“巽磊,你可知道这几年为自己树立了多少敌人?满朝文武无不现你为眼中钉,再这样下去,万一有朝一日你有什么把柄落在他们手上,你有没有想过后果?” “当然想过了,但想找到本王的把柄,也得看他们有没有本事。”他讥讽的笑了笑,“不过——额娘,跟敌人斗法也不失为一种生活乐趣,我实在舍不得放弃,凡挡在我面前,坏我好事的人,就得要有与我为敌的心理准备。” 她绞紧巾帕的手抖得厉害,“这、这句话你阿玛也曾经说过。”往事仍历历在目,宛如昨天才发生似的。 巽磊大声讽笑,“看来血缘真的是骗不了人,我也觉得自己和阿玛真是越来越像了,额娘,你是不是也这么觉得?” “为什么?”老相晋既惊愕又纳闷,“你不是说过最痛恨你阿玛的残酷无情,还信誓旦旦的说绝不要像他一样?” 他耸肩哈哈大笑,“原来我曾说过这么幼稚的话,连我自己都忘了。” 第五章 老福晋痛心疾首的瞅着他,“巽磊,你变了,你知道吗?变得比你阿玛还要可怕,连额娘都快认不出来了,过去那个天真善良的你到哪里去了?” “天真?善良?”巽磊笑不可抑,宛如听见一则天大的笑话。“本王要那种东西干什么?阿玛说得没错,想永远立于不败之地,心要狠、做事要绝,在对方出手之前先下手为强,这些我全都办到了,额娘,你亲生儿子为你带来的荣耀,够你威风的了,你听了开心吗?” 她啜泣着摇头,“额娘不要荣耀……只要你变回原来的模样……”现在的她多么怀念过去那个热情莽撞的爱子。 “额娘,人是会变的,现在我已经长大了,这不就是你和阿玛的希望吗?是你们联手起来让我深深的体验到人心的狡诈、现实的无情,我只是听你们的话,遵照你们的心愿而已,你们不应该感到欣慰吗?”他自嘲的笑问。 老福晋呜咽一声,赶忙用巾帕捂住,“巽磊,你要相信额娘,额娘从来没有想过要你变成这样啊!” “额娘,既然已经做了就不要后悔,我还真要感谢你和阿玛的苦心,否则就没有今天权倾朝野的我。”巽磊冰冷的话语让她无力还击。 “不要说了!”老福晋泪水凝于睫,“你说的这些话,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额娘的心口上。” 巽磊冷然一晒,那笑却让人脚底发冷。“只是像针扎而已吗?额娘,你可知道我的心口上笔直着插着两把刀,一把是阿玛的,一把是你的,这五年来,它们是怎么让我生不如死?” “呜……巽磊,额娘真的从来没想过要云萝死……” “不要提她的名字!”他惊怒的吼道。 老福晋赫然噤声,只有泪水扑籁籁的流着。 “永远不要在我面前提到她!”巽磊抚着心呻吟,那两个字就像被下了咒般,只要有人说出口,他便感到一阵推心撕肺的痛楚。 “额娘不提、额娘不提。”她悚然一惊,“巽磊,是不是病又犯了?我让下人去请大医来——” 他猛地伸直腰杆,“不用了!本王没那么脆弱,况且那些太医要是有用,早就医好了,也不必拖到今天。” “巽磊——”老福晋还想说服他将病治好。 巽磊一险柜人于千里之外,“额娘没事的话,儿子还有事先告退了。”说完,仿佛再也无法忍受和老福晋共处一室似的,踱着大步速速离去。 她再也压抑不住情绪,悲伤过度的哭倒,“呜……” “奴婢该死!”婢女跪下来访罪,“原以为请王爷来,老福晋心情会好些,想不到反而让老福晋更伤心了。” 老福晋掩住口唇低泣不已,“这不关你的事……” “老福晋,保重身子要紧,您不要太难过了。”婢女见她哭得难以自己,不知所措的安慰说。 天哪!谁来教教她,她该怎么做才能挽回儿子的心? *** 偌大的王府北苑坐落着春阁、夏院、秋轩和东楼四个精心布置的院落,分别居住着正受宠爱的美人—— 春阁的木齐儿是皇上亲赐的蒙古美人,尽如桃李,性情直率。 夏院的宣孃是政敌所献的美人,柔媚可人,居心叵测。 秋轩的丁盼盼是大臣之女,秀丽婉约,知书达礼。 冬楼的季湘是落难千金,弱不禁风,有“泪美人”之称。 现今的豫亲王除了去世的福晋,并未立其他的侧福晋,身边的女人就只有这四名侍妾,尽管皇上有意再次指婚,都让他给婉拒了,所以大家都在猜测,究竟哪位美人有办法坐上侧福晋的位置。 今夜,夏院的春色正浓。 他笑弄的说:“看来敬王爷把你教得很好。” “王爷吃醋了?”她干笑的问。 巽磊微微掀开眼皮,一脸笑谑,“吃醋的人应该是敬王爷才对,每回见到他,就老听他问起你,深怕本王虐待你似的。” “奴婢现在已经是王爷的人了,奴婢过得好不好,敬王爷也管不着。”宣孃大发娇唤的嗔道:“王爷就别理他了。” 他语带玄机。“真的不必理会吗?” “奴婢的心里只有王爷,敬王书又算什么,怎么能跟王爷相提并论呢!”即使她只是一颗棋子,但终究是个女人,也需要男人的宠爱,比起敬王爷那个老不修,这位年轻英挺的豫亲王更值得依靠终生。 “最好如此。”巽磊眼中闪过两簇冷酷的光芒,“本王和敬王爷是各事其主,即使他是八爷的母舅,若想扳倒太子,还得先通过本王这一关。” 宣孃时笑僵了媚颜,“那是当然了,王爷,太子才是名正言顺的未来储君,八爷怎能跟他相比?敬王爷简直是痴人说梦。” “你倒是很清楚。”他霍然坐起身,作势下床。 她眼露惊慌,“王爷要走了?” 巽磊冷冷眼着她,“本王要上哪儿去还得跟你报备不成?” “奴、奴婢不敢。”宣孃慌忙的起身服侍他着装。 他状似无意的说:“本正好几天没上冬楼了想去她那儿看看。” “这么晚了,湘妹妹大概睡了,还是让奴婢侍候王爷吧!”刚从她床上离开,就要跳到别的女人身上,对她来说可是一种耻辱。 “你这是在干涉本王?”他半眯起厉眼。 宣孃跳一下,“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她的表现还不够吗?为什么就是抓不牢这个年轻王爷的心? “不是最好,你还没有资格管束本王的行动”他凉凉的撂下话。 “是,奴婢明白。”宣孃不敢再多说。 *** 数日后,婢女在接到门房的知会,困惑的回到红萼楼。 “有人要见我?”老福晋捧着手炉,错愕的问。 她点了点头,“是的,老福晋,对方只说是老王爷生前的部属,特来求见,并没有说出姓名。” 沉吟片刻,老福晋抬眼一瞥,“既然这样,就让他进来吧!” 婢女应话道,快快出去把人请进来。 须臾,一名头戴斗笠的神秘男子随着她跨进门槛后,便自动除去斗笠,露出真实面貌,让老晋人为震慑,惊讶的人都站起来了。 “你--你不是车尔格吗?” 她还记得五年前他突然失踪,始终没有得到他的消息,让老王爷相当震怒,没想到竟会在五年后的今日出现了。 车尔格一个箭步,向她甩袖打千,“奴才给老福晋请安,老福晋吉祥。” “你--先起来吧!”纵有千言万语,一时竟不知该从何说起。 他依旧伏跪在地。“奴才有罪,不敢起来。” “车尔格,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老福晋蹙眉问道。 “当年奴才奉老王爷之命,私下执行一项任务,可是,奴才最后并没有完成使命,以致无颜回来面见老王爷。”他惭愧的说。 老福晋不禁屏息,“你所说的任务难道是指——” ”没错,就是赵云萝。” 她一口气憋在胸口,“你是说她——她还活着?” “回老福晋,她的确还活着,奴才当年不忍杀她,只有带着她连夜逃离京城,就是为了躲避老王爷的追杀。” “为什么?”老福晋不解的问:“你一向对老王爷忠心耿耿,为什么会做出这么愚蠢的事来?” 车尔格登时面露羞惭,“奴才多年前丧女,心中耿耿于怀,自从见了她,或许是移情作用,已将她视为亲生女儿,所以,才会做出如此不忠不义之事,事隔多年,当奴才重回京城,才知道老王爷已然仙逝,至到今日才来请罪,奴才罪该万死。” “你——唉!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才好。”她轻叹道。 他重重的磕下头,“请老福晋赐奴才死罪。” “这事就暂且搁下,那赵云萝人呢?” “老福晋,她是无辜的,一切的错全由奴才承担。”车尔格眼神慌乱的哀求。 闻言,老福晋不由得叹了一口长气,“早在五年前,我就该亲眼见见她了,弄清楚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姑娘,为什么你和巽磊都会这么保护她?” “老福晋——”他的心就像吊了十五个水桶,七上八下。 她苦笑一下,“罢了,就算她现在真的死了,对我也没啥好处。” 车尔格静静的听候她的判决。 “如果巽磊知道她还活着,也许就能挽回我和他之间的母子关系。”老福晋转念一想,心中大喜,想到可以改善目前的僵局,比什么都来得重要。“车尔格,安排个时间把她带进王府来,我要给巽磊一个意外的惊喜。” “喳。”车尔格终于安心了,自己的决定果然没错。 *** 冬楼的精致典雅不同于其他院落,别有一番风情,柔弱无骨的美人正蜷缩在他脚边,仰起荏弱的脸蛋,睇向她伟大的主子。 “王爷喜爱湘儿吗?”一双美目漾动着潋滟的水波。 巽磊扣住她秀致的下巴,冷淡的俊目流连在她娇柔无助的表情上,仿佛借着她在找寻什么。“本王当然喜爱你了,不然也不会把你带回王府。” 她脸上的不安更浓了。“比其他三位姊姊还要喜爱吗?” “怎么?谁又找你麻烦了?” 季湘楚楚可怜的将面颊倚在他的大腿上,微梗的说:“只要王爷真心喜爱湘儿,湘儿可以忍受各种委屈嘲笑,只是,王爷这几天都待在湘儿房里,对其他三位姊姊真的很不公平。” 他轻抚她细腻的颗面,“你是建议本王去找她们?” “不!人家——人家不要……”说着,季湘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 巽磊好笑的说:“既然不要,为什么还要替她们说话?” “湘儿只是觉得过意不去……”她咬着唇说。 “没这个必要。”巽磊将她从脚边拖起,打横抱向炕床上,“本王想上谁的床,任何人都没有置喙的余地,就连你也是。” 季湘轻颤一下,泪花在眼眶中打转。“王爷是说湘儿太自作多情了?” “你说呢?”他邪笑的俯近她。 这种时而多情、时而无情的反复性格,让人捉摸不定,或许就是他的魅力所在,不过,却只会招徕更多女人的眼泪。 她冲口而出,“那么准才有资格过问王爷的事呢?” 巽磊眸光一冷,“没有!” “可是,湘儿听说——呢,没、没什么。”季湘昂然掩住多嘴的小口,惊恐的摇了下头。“湘、湘儿什么都不知道。” “你听说了什么?为什么不把话说完?”他眯起眼间。 她面庞倏白,“湘儿真的什么都没说——” “说!” 季湘在他虎目的脸视下,娇躯不住发抖,“湘儿只是听、听说王爷会有心绞痛的老毛病,全是、是为了一名姑娘……” “还有呢?”巽磊阴郁的眼神让她打心底发冷。 她顿时抖不成语,“没、没、没有了……” 就像被一头受到激怒的狮子给盯上似的,季湘几乎连喘气都不敢,只剩下眼泪不听使唤。“王、王爷为什么要这样看湘儿?” 巽磊瞅着她的目光好冷,“我不喜欢看到你的眼泪。”那会让他想到另外一双泪眸,让他心痛莫名。 “是,湘儿不哭就是了。”她不明白他的用意,但还是慌慌张张的将眼泪眨回去。 记得刚进王府时,王爷曾说过最爱看她哭泣的模样,说那是他见过最美的画面,可是现在又说最讨厌见她流泪,季湘被他搞糊涂了。 他蓦地翻身下床,“你早点睡吧!” “王爷——”她哭唤道。 巽磊拿下挂在架上的皮斗篷,下一秒,心冷不防的强烈紧缩,让它从手中掉落下来,剧痛让他背脊扭曲,“呃……” “王爷?”季湘不是第一次瞧见他发作的模样,一发觉到有异,立刻出声大叫。“快来人哪!” 守在外头的长寿马上冲进房来,见状知道事情严重。“糟了!王爷的病又犯了,快扶他躺下。”接着迅速的招来仆从,合力将主子搬上炕床。 “长寿,扶我回去。”巽磊俊脸因痛楚而扭曲,但仍执意要走。 长寿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王爷,您先躺下来休息,好让奴才去请大医。” 他固执的不为所动。“本王要回去!”这是云萝在资罚他,他怎么能躺在别的女人床上? “王爷,您痛成这样,就在湘儿床上躺着好吗?”季湘泪涟涟的安抚。 巽磊用过人的毅力强忍着心痛如绞,在长寿和其他仆从的扶持下,吃力的跨出冬楼,才走没两步,就再也支持不下去的晕厥过去。 ‘王爷——” “快去清太医——” “谁去通知老福晋?” “快去!” *** “王爷怎么样了?” 巽磊在似昏似醒中听见额娘这么问道。 终于记起自己又发病了。 “回老福晋的话,奴才的药只能稍稍减轻王爷的心绞痛,并不能根治它,心病需要心药医,奴才也无能为力——” 说得好,心病就要用心药来医,而他的药早已不在人世,注定这辈子要受病痛的折磨,这是他该得的。 老福晋的叹息声在房中散开,却传不进他的心坎中。 感觉到病床旁边好几个人来来去去,扰得他心烦意乱,不得安歇。 “全给我滚——”他无意识的抵喃。 心的绞痛跟之前每一次相同,慢慢的减弱了,可是抹杀不了心中的自责和内疚,让他益发痛恨自己的无能。 这种宛如行尸走肉的日子还要过多久? 虽然闭着眼皮,仍旧感觉得到有人生了下来,巽磊大皱其眉,微愠的低喝,“不要再来烦我,都给本王出去 蓦地,一条温热的毛巾覆上他的脸。 “磊哥哥,你流好多汗,不擦干会着凉的。” 那柔柔细细的嗓音赫然贯穿他的耳膜,让他全身僵硬,连眼皮都不敢张开,就怕是他的幻想,一切不过是一场梦境。 质地细软的毛巾—一滑过他的额头、面颊还有项颈,然后轻轻的拭向敞开衣扣的男性胸膛,却不再听见说话声。 巽磊自嘲的呢喃,“一定是我听错了……” “听错什么?”那柔细的嗓音突地问道。 他不自觉的握紧双拳,不敢动弹一下。 “磊哥哥,你好多了吗?药应该快前好了,我去端来给你——” 察觉到声音的主人就要远离,巽磊一时情急,伸出双臂将她抱个满怀,捕捉住那抹幻影。“不准走!” 被困在他的双臂和胸前,纤柔的腰肢险些被折断了。“磊哥哥,你先放开我,我不能呼吸了——” 巽磊表情紧绷如石,硬是不愿松手。“不!我再也不放了!就算是梦也罢,让我再多抱一会儿,不要阻止我——” 那怡人清雅的发香就跟记忆中的相同,登时鼻酸眼热,悲从中来。“我等了又等,一等就是五年,你终于愿意到我梦里来了。” 幻影的声音也便咽了。“磊哥哥……” “千万不要叫醒我,就算要我一辈子活在梦里,我也甘愿——”他激动的语调他含着感情和深深的恐惧。 “磊哥哥,对不起。”她该早点来见他的,看他受苦,她的心好痛好痛。 他搂得更牢固,梗声哀求,“别走!” “我不走.这次我不会再离开你了。”幻影也回拥他,压在他身上的重量是如此真实。“磊哥哥,你先起来把药喝了,这样身体才会快点好起来。” 留在双臂中的腰肢盈盈一握,而且好温暖,让他开始有种时光倒流的错觉,好像回到了五年前,他也曾这样拥抱过她—— 如果他张开眼睛,发觉一切都是想像,他承受得起吗? “云萝——”巽磊不自觉的唤出她的名。 幻影“嗯?”了一声。 他心跳加速,呼吸也跟着急促,心中天人交战许久,挣扎了半晌,最后还是决定亲眼面对现实—— 当映入眼帘的绝丽五官与心目中的影子不谋而合,眼眶不觉得泛红了,那个牢牢镌刻在自己心版上的少女长大了,巽磊双眼为之一湿的忖道,依然美丽如昔,但多了几分成熟和妩媚,即使素着脸,仍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美人。 “磊哥哥?”他目瞪口呆的神情让云萝有些伤怀,摸摸自己的脸,“你认不出我了吗?”是不是自己变得太多了? 巽磊痴痴傻傻的凝睇着她,半天说不出话来。 她轻颦眉心,小心翼翼的问道:“我是云萝,你忘了吗?” “赵姑娘,还是先让王爷把药喝了再说。”长寿好心的在旁边提醒。 云萝小脸倏地一红,“对不起,我都忘了,磊哥哥,先让我起来一下——” 她才挣开他的双臂,还没站稳,又被一只铁臂扯了回去,正想开口说话,两片霸道的男性嘴唇已然衔住她,咽下她的轻呼。“唔——” 她又惊又羞,晃动螓首想躲避他的吻,可是怎么也逃不开。 “药” 巽磊近乎粗鲁的吮咬着她的唇,“我正在吃……”她就是他的灵药。 “别——磊哥哥……”才一眨眼工夫,云萝就被坚硬火热的身躯锁在他和炕床之间,娇躯不禁发烫,还微微颤抖着,“有人……会看见……”她可没忘了房里还有个小仆在。 长寿干咳一声,很识相的上前将帐幔放下,阻断可能外泄的春光,在出去之前,轻轻的带上房门,并且叮嘱所有的人不准打扰王爷安歇。 大掌像着了魔似的爱抚过她偾起的酥胸、纤细的腰肢,直到她的大腿,感受到她的娇喘和轻颤,证明她是有温度的,让他的动作不知不觉的狂野起来。 她羞窘的推拒着,“磊哥哥,别这样——” 从相识至今,他们从不曾如此亲密过,她的磊哥哥对自己始终守之以礼,所以,她有些被他的热情给吓着了。 “我必须感受……你真的还活着……”巽磊像孩子似的将脸庞埋在她须间,嗅着她的体香,情不自禁的落泪。“否则我会疯掉……” 云萝听了心都拧了。“磊哥哥,我没死,这不是梦。” “就算是梦,我也不在乎了——”他粗哑的大吼,飞快的扯去她的杉裙,连最里层的肚兜、亵裤都一并解下,用自己的唇舌和手掌的抚触去感受她的存在。 青涩的身子几乎无法承受地狂热的需索,在巽磊身下不住扭动款摆,不知该反抗还是迎合,那娇弱的嘤咛,点燃了浓烈的情欲,让他像头发情的野兽,不顾一切的占有她! 这次他要完完整整的拥有她,再也没有人能拆散他们。 好久、好久之后—— 云萝由帐慢后钻了出来,遮遮掩掩的拉起掉落一地的衣物,披在白皙滑嫩的肌肤上,动作轻巧,就怕吵醒睡得正沉的男人。 “赵姑娘,小的在隔壁房已经准备好热水,你可以过去梳洗一下。”早就算准时间的长寿,见她着好衣装,才然现身说道。 云萝面色陡地绯红如火,“谢谢。”他的设想周到反倒令她难为情。“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巳时刚过。” 她脸上的红潮加深,“糟糕!都已经这么晚了。” “赵姑娘别慌,老福晋已经派人来过,交代小的说等赵姑娘们候好王爷,再上红萼楼请安去。”他说。 “谢谢你。”云萝柔声答谢,细心的帮巽磊盖妥锦被,“王爷的药就麻烦你再去煎一帖来,等他醒了,我会劝他喝下。” 长寿朝炕床上源了一眼,“是,小的已经好久不曾见到王爷题得这么安稳了,以往王爷就是睡着了,眉头总是锁得紧紧的,有时半夜还会被噩梦惊醒,甚至大吼大叫,所以,他向来都是一个人独眠。” 她满眼传情的睇着熟睡中的男人,心个百感交集。“我一直以为这么做是对的,却没有替磊哥哥想过。” “如今有赵姑娘在,王爷就不会再噩梦连连了。”长寿欣慰的说。 云萝对他的话不置可否。“那我先出去了,王爷就劳你照顾。” “这是小的应该做的。” 第六章 老福晋不得不承认这位叫云梦的女子的确美的令人心折,当车尔格将她带进王府时,她只匆匆见了一眼,便因得到通报,说巽磊心绞痛的老毛病又犯了,众人忙成一团,也没时间多作交谈,直到此刻,两人才算真正的见面。 瞅着跪在身前的女子,她说:“抬起头来。” “是。”云萝螓首微仰,觑向坐在正对面,身穿绛色暗花缎镶彩绣云肩便袍的中年贵妇,发上簪着黑缎点翠钿子,妆点得雍荣华贵。 就在同一时间,老福晋也在打量她,只见两道细细别弯的黛眉下是一双莹莹秋波,柔媚的让男人为之销魂,小巧挺秀的鼻子,柔软嫣红的樱唇,美得清丽绝俗,只消美目一转、唇儿一勾,都会终生难忘。 她轻喟一声,“难怪这些年巽磊始终对你念念不忘,我终于明白了。车尔格,听说你在五年前就收她做义女了?” 车尔格忙不迭躬身回话,“奴才不敢隐瞒老福晋,云萝确是奴才的义女。” “唉!事情演变到今天,我也不能再反对了。”她半胁迫的说:“云萝,只要好生伺候王爷,让他的病不再发作,那我就同意让你留在王府里,你义父所犯下的罪名也就跟着一笔勾消。” 为了义父,云萝自然答应了,况且她也不想再离开磊哥哥,只要能留下来,就算为奴为婢都可以。“多谢老福晋。” “很好,起来吧——”满意她的回答,老福晋也就承认她的身分。 话声未落,房门就一股强大的力道控开—— *** “嗯……云萝——云萝——”好梦初醒,巽磊本能的探向身侧,想将柔嫩的女体重新揽过怀中温存,可是扑了个空,他猛地弹坐起来,睡意全消。 “云萝!” 床上没人! 巽磊胸口狠狠的抽紧,莫非真是作了一场春梦? 强烈的失落感迅速的击垮了他,原来只是梦,他怎么会以为云萝还活在人世?可是那种火热的触感如此真实,还有他夺走她的纯真时,她在他身下疼痛的嘤嘤哭泣,以及包裹住他的紧窒幽穴,让他陷入从未有过的疯狂痴迷--那些不可能只是梦而已。 “长寿!长寿!”他大喊道。 伺候多年的小仆冲了进来,“王爷,奴才在这儿,是不是需要什么?还是哪儿不舒服了?” 他没头没脑的吼叫,“她呢?她在哪里?” 不必问,长寿马上就猜到他想问什么。“王爷要找赵姑娘?” “赵姑娘?”巽磊既惊且喜,“真的是云萝吗?她没死?她在哪里?我现在就要见到她!” 长寿沉吟一下,“回王爷,赵姑娘才上红萼楼向老福晋请安去了。” “什么?她去见额娘了!”他脸色遽变,不由分说的从炕床上一跃而下,就要往外冲,毛躁的样子让长寿瞪凸了眼。 “王爷,您还没穿衣服——” 眼前的男人真的是他那个冷面冷心的主子吗? 虽然同一张面孔,像是不同的两个人。 巽磊低咒一声,“该死!”他实在怕极了额娘又故意刁难云萝,又将她赶出王府,甚至再次让她消失,好不容易等到长寿帮他穿戴整齐,马上旋身就走。 “王爷,还有您的靴子也还没穿——”长寿呐呐的叫道。 他黑着俊脸,一把从长寿手中抢过那双用黑色丝绒加上毛皮的朝靴,迳自穿上,然后宛如一阵旋风般刮出门。 *** 顾不得礼数,巽磊撞开了红萼楼的房门,笔直的冲进屋中,一眼便瞅见跪在地上的云梦,确信昨夜的肌肤之亲全是真的!高兴之余,还有更多的愤怒,一个箭步上前,将云萝拽进怀中,一派保护者的姿态。 他怒气腾腾的瞪视着老福晋错愕的表情,硬声的问:“额娘,你把云萝害得还不够渗吗?你还想做什么?” 老福晋一怔,“我——”儿子的怒目相视让她难受不已。 “磊哥哥,老福晋她——”云萝想开口解释方才的情形。 巽磊垂眸俯睇她,带着责备和宠溺的口吻,“你这小傻瓜别净替人说好话,有我替你做生,没人敢再欺负你。”失而复得的喜悦让他死去多年的心又再度飞扬起来。 她急切的澄清,“你误会了,磊哥哥,没有人欺负我,真的!” “是吗?”他冷冷的瞟向满脸受伤神色的老福晋,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巽磊已经不敢再随便相信人了。 云萝正色的颔下螓首,“是真的,老福晋刚才还亲口答应让我留在王府,还同意让咱们在一块,我正在跟她道谢。” 他余怒未消的嗤之以鼻,“哼!不必她同意,这座豫亲王府现在由我做主,只要我说可以,谁敢反对?除你都已经是个十八岁的大姑娘了,怎么还是这样傻里傻气的,人家给你几分好处,就当她是大好人。” 老福晋伤心地用巾帕捂住口,别开脸去,早就知道儿子对她有诸多的不谅解,可是听他亲口说出这番伤人的话,真是伤透了她的心。 “磊哥哥,你怎么这样说话?”云萝讶异的瞠大美目,一脸的不好同。“老福晋再怎么说都是你亲娘,你说这种话就是大逆不道,快跟她道歉。” 巽磊讥嘲的撇了下后,“要不是她和我阿玛同一个鼻孔出气,咱们也不用分开这么多年,饱受相思之苦,而且她还是想害死你的帮凶,难道你不恨她?” “磊哥哥,他们是你的爹娘,所做每件事全都是为了你好,就跟我一样,只是彼此的出发点不同罢了,只要想到这些,我就没办法去恨了。”对过去的事,她早已释怀了。 “也只有你这个小傻瓜会这么想。”巽磊不由得失笑,这时眼角霍然瞄到在场有个不该出现的人影,俊脸丕变,从齿缝中迸出他的名字。 “你——你是车尔格!”他就是化成灰巽磊也认得。 车尔格深深吸了口气,对于这种尴尬的情况早就预想到了。 “奴才参见王爷,王爷吉祥。” 他咬牙切齿的大吼,“你这该死的奴才居然还有脸回来,来人——”几名王府侍卫闻声冲了进来。“把他给本王绑起来!” “不要!”云萝小脸发白的奔到车尔格身前,张开双臂面对巽磊,“磊哥哥,你不要抓我义父!” 巽磊深恶痛绝的低斥,“他是奉命杀你的刽子手,你还认他做义父?” “可是,义父终究不忍心杀我,还带着我逃亡,这些年来多亏有他照顾我,不然我今天根本没办法完好如初的来见你,磊哥哥——不,王爷,我求求你放过我义父。”她哀哀切切的求情。 “云萝,你不要再替我求增了。”车尔格直起上身,一脸慷慨赴义的神态。“王爷,奴才当年背叛了老王爷,未能完成使命,也对不起王爷你,愿领责罚。” 云萝一脸凄然的跪在他身旁,“义父——” “好,看在云萝的面子上,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本王要你即刻离开京城,今生今世都不准再回来了。”他冷硬的说。 车尔格眼神沉痛的磕了下头,“奴才遵命。” “义父,你不要走!”云萝美眸泛红,“让我再求王爷开恩——” 他摇了下头,不舍的睇着泪眼婆娑的义女,两人相处虽然不过五年,但已建立了深厚的感情。“云梦,以后有王爷照顾你、让你依靠,义父也就放心多了,你要好好保重,义父走了。” 同时也向老福晋拜别一声,车尔格再也毫无牵挂的转身离去。 云萝难以割舍这段父女之情的哭喊,“义父——” “本王已经算是从轻发落,不要再叫他了。”巽磊将她从地上扶起来,不改霸道本色。“以后你的心里、眼里只能有我,不准有其他男人的影子!” 她哀怨的横睨他,“但他是我义父——” “一样不行!”他的独占欲可是很强,说完便将眼光调向暗自神伤的老幅晋,暗示的道:“额娘,以后有关云萝的事,就不劳你过问了。” 老福晋绞着巾帕,“巽磊,你要相信额娘,额娘并没有想过要伤害她——” “你也不会再有机会了,待会儿我就进宫面圣,亲自请求皇上赐婚,正式立云萝为福晋。”原以为这天永远不会来,幸亏老天爷垂怜,让他们得以重聚。 “皇上是不可能答应的!”她脱口说道。 巽磊面容冷峻的凝睇,“这点就不劳额娘烦心了,你若真心接受云萝,那就证明给儿子看,否则咱们母子之间也没啥好说的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磊哥哥,你不该用这种口气对老福晋说话——”注意到老福晋悲伤的表情,云萝不禁心生同情,小脸一板,想纠正他的态度。“磊哥哥,你听见了没有?磊哥哥——” “你不要管别人了,咱们还有帐要算。”他专制的拖着她往外走。 她愣愣的问:“什么帐?”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巽磊眼底的熊熊怒火让她心里发毛。 *** 云萝在他虎视眈眈的注视下,本能的正襟危坐,末了还偷偷咽下口水,有种大锅临头的感觉。 “长寿,你先下去吧!”巽磊冷声的摒退小仆,双手抱胸,高高在上的脾脱她。“你知道我要跟你算什么帐吗?” 她头摇得像波浪鼓,脸上净是无辜。 巽磊眯起厉目,“你不知道?” “磊哥哥,你的表情看起来好吓人!”云萝缩了缩脖子,如坐针毡的蹭了蹭精绣的椅垫,“到底是什么事?” “好,我问你——”惊堂木一拍,他有满腹的怒气无处宣泄,打算开始兴师问罪。“既然当年车尔格救了你,为什么直到今天才出现?为什么不早几年来找我?你马上给我说清楚讲明白。” 她微张樱桃小口,“啊——”原来是为了这个。 “啊什么,现在就给我说!” 云萝怯怯的垂下给首,绞着纤指,“当时情况紧急,虽然义父没有杀我,可是,如果不马上离开京城,迟早会死在另一个人的手中,义父只有选择背叛主子,带着我隐姓埋名到一处乡下地方躲藏起来,其中有好几次我都想捎封信给你,告诉你我平安无事,不过义父认为太危险了,要我再忍一段时日——” “又是他!”巽磊大吃飞醋,“是不是他说什么你都听?难道你就没有想过我的心情?以为你已经被我阿玛害死了,这五年来我是怎么熬过来的,你知道吗?” 她喉头一梗,“我当然想过了,磊哥哥——” 巽磊绷着脸咆哮,“你要是真的想过,就该早点来找我,根本不必拖到五年,还是你不相信我保护得了你?” “不是这样的!磊哥哥,我当然相信你会保护我,可是……”云萝擤了擤鼻子,泪盈于睫的来到他身前,柔声的说:“咱们之间隔着重重阻碍,不是光靠你一个人就可以改变得了,当时我还小,想法又太单纯,一心以为只有两个人真心相许就足够了,根本就没有顾虑太多,可是,后来听义父跟我分析,我前思后想了许久才做出决定,我不要你为了我失去所有的富贵。” 他勃然大怒,“你有没有问过我在不在乎?” “磊哥哥,你是皇亲贵胄、天之骄子,不会明白贫穷夫妻百事哀的道理,我爹和我娘就是血淋淋的例子,我不忍心要你为了我放弃原有的一切,因为我喜欢看你意气风发的模样,感觉好神气、好成风。”她用单纯的口吻来表达自己对他的崇拜。 被云萝这么一夸赞,让巽磊又好气又好笑。 “哼!别以为拍马屁,我就会原谅你。”他把下巴抬得高高的,不可一世的说,心里打定主意,她若没给个交代,绝不轻易委协。 她咬着下唇,“磊哥哥,你别生气嘛!” 巽磊将脸庞撇到一边,“哼!” “那、那我走好了——” “你要走去哪里?”他一把将她抬了回来,龇牙咧嘴的说:“做了对不起我的事,现在说走就走,那我算什么?看我怎么处罚你!” 云萝笑微僵,“磊哥哥要怎么处罚我?” “嗯哼!你可要听清楚了——”巽磊佯装出一脸的凶神恶煞的表情,“我要罚你白天陪我看书、骑马,晚上则陪我睡觉,还得帮我生一大群孩子,我说往东,你就不能往西,我说一,你就不能说二。” 她呆愣两秒,想通之后,紧跟着涨红了脸蛋。 “哪有这种处罚的?” 巽磊挑了下棋眉,一副“你能拿我怎么办”的表情。“怎么没有?这就是我订的规矩,你就是不想接受也不行。” “你--坏死了!”云萝娇嗔道。 他邪笑的将她揽人怀中,“我还有更坏的。” “不正经!”她羞赧的啐了一口,忽地想起一桩重要的事。“对了,你的药还没喝,我现在就去端来——” “你就是我的仙丹妙药,还喝它们做啥,只要有你在我身边,保证我的心绞痛不会再犯了。” 云萝半信半疑,“真的吗?” “我几时骗过你了。”他笑睨着她犹带纯真的绝美秀颜,“这次我绝对会实践诺言,让你做我的福晋。” 她眸中掠过一抹忧虑,“磊哥哥,我曾听义父说过,你们满人是不能娶汉人女子当正室的,何况你现在又是个亲王,我担心……” 巽磊勾唇哂笑,将她安置在自己大腿上,“担心皇上不准是不是?我要是没有把握,怎么敢随便夸下海口?当年皇上硬将十二格格指给我,没想到她早已珠胎暗结,成亲才没多久便小产而亡,这桩皇室丑闻尽管最后被压下来了,可是皇上对我多少有些愧疚,于是私下答应了我,只要我开口要求,无论是什么样的条件都可以商量,这是我和皇上之间的约定,君无戏言,他又怎能出尔反尔,所以,这件事我有绝对的把握——” *** 想不到那天的话还言犹在耳,今天她就要成为磊哥哥的新娘子了。 一大清早,云萝就在一干婢女的伺候下,任由她们妆点更衣,打扮得红艳喜气,看得自己都眼花撩乱了,连个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喜娘盖上红头巾,匆匆忙忙的送上花轿,就怕误了时辰.这时才晓得要紧张,心中不禁患得患失,担心会不会临时又出了状况。 而王府再次办喜事,将严冬的京城渲染得热闹非凡,豪华的迎亲队伍散发出无形的雄伟气势,训练有素的王府侍卫随待在分,让沿途的路人看得目不转睛,由于新娘子是直接从豫亲王府的私人别庄中出嫁,因此街上散播着各种耳语,纷纷猜测着这位新上任的豫亲王福晋究竟是何出身,不过真相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待喜轿进门,王府内外早已挤得水泄不通,鞭炮声四起,云萝低垂着头,绞紧手上的红色巾帕,外头的贺客云集,就连太子都派使者送来贺礼,更不必说其他的皇亲国威,以及意图笼络巴结的文武百官了。 此时,身穿大红吉服的巽磊按照满人习俗,朝轿底射了三箭驱邪之后,将轿内的新娘子扶了出来,经过拜天地等等一连串的仪式,然后在炕上的吉方上坐帐,再进屋内拜祖、认亲,最后设宴待客,就等晚上洞房时行合卺之礼。 当云萝可以坐下来歇口气,早已累得全身僵硬,浓浓的睡意跟着袭来,眼皮也沉重了,覆着红头巾的凤冠慢慢往下,眼看就快要垂到胸前了。 磊哥哥怎么还不来?她好困喔! 原来成亲这么累人…… 不能睡,交杯酒还没喝…… 可是仅剩的思绪渐渐涣散、飘离,再也抓不回来 [删除n行] *** 听着前头锣鼓喧天办着喜事,王府北苑却有人为此伤心欲绝。 季湘咬着巾帕一角,嘤嘤的哭着,“呜呜……王爷以后有了福晋……咱们将来该怎么办?” “湘妹妹,你可别忘了,咱们的身分只是侍妾,你就是再伤心也于事无补。”与她距离最近的是住在秋轩的丁盼盼,只见她温言婉语的劝导,一派知命认命的模样。“这几年来,福晋的位子虚悬着,王爷也没有再娶的念头,不过,这不表示永远都不会有,早晚都会有人取代的。” 季湘抽泣不已,“可是……没想到这么快……” 丁盼盼叹了口气,“这是迟早的事,没什么快或慢。” “看你一点都不难过,莫非你不爱王爷?” “爱又怎么样?难不成王爷真会为了咱们一辈子不娶?”丁盼盼失笑道:“只要王爷还要咱们,咱们就该偷笑了。” 听了,季湘又泪雨潸潸,“万一新福晋容不下咱们……” “好了、好了,你别哭了。”真是服了她的哭功。 “呀!”的一声,各楼的房门被人推了开来。 “又是谁在哭哭啼啼的呀?”进门的是体态妖烧的宣孃,明知故问的笑弄,“敢情是咱们的湘妹妹,你的眼泪还真多,动不动就哭个几声,这种把戏玩久了,男人也会腻的。” 季湘闻言,索性哭得更大声了。 “宣姊姊,湘妹妹已经够难过了,你就别再逗她了。”丁盼盼轻声的责备。 “你以为就只有她一个人难过吗?”宣孃柳腰款摆的挑了张椅子坐下,“王爷现下有了新人,自然忘了咱们这几个旧人,要是这位新福晋手段厉害点,对咱们可是非常不利,不是把咱们造出王府,就是随便指了个男人嫁了。” 丁盼盼神色淡然,“这样也好。” “哟!想不到丁妹妹这么看得开?”她嘲讽的笑问。 “不看得开又能如何?” 宣孃夸张的叹气,“唉!说得也是,若到了那种地步,也只能看开点了。” “我不要!我不要离开王爷!”季湘呜呜咽咽的说:“王爷最疼湘儿了,绝对不会把湘儿赶出王府,更不会让给别的男人——” 宣孃翻了个白眼,“王爷对咱们四个可以说是一视同仁,你还真当自己是最特别的,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季湘掩面痛哭。 “宣姊姊,你就少说两句吧!”丁盼盼攒眉说道。 “不说就不说。”宣孃打量了下房间,发觉少了一个人。“怎么?咱们三个烦得要命,那个木齐儿倒好,居然还睡得着,我看她真以为自己是皇上亲赐的美人,王爷会对她另眼相看。” 着恼的女声在门外响起。“你这女人除了在背后说人家坏话外,还会啥本事?” 宣孃这才皮笑肉不笑的转过头去,“呵呵,我还以为你睡了。” 木齐儿身穿蒙古传统服饰,身上披着狐皮大氅,娇艳的目光扫向在场的三个女人,“我本来是睡了,偏偏被一股烦人的哭声给吵醒,你们这些汉人女子就光会哭,真是一点出息也没有。” “你以为你就多有出息?”宣孃变脸的问。 “至少比你有,谁不晓得你是敬王爷派来的奸细,美其名是献给王爷的礼物,其实不怀好意。”她眼含讽刺的说。 宣孃拉长了媚容,“你不要血口咬人!” “难道不是吗?” “木齐儿,你——” 丁盼盼忙不迭的充当和事佬,“你们不要吵了!今天是王爷大喜的日子,咱们还在这儿吵吵闹闹,万一传到王爷耳中,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吗?” “谁要跟她吵?”木齐儿悻悻然的嗤道。 宣孃也气得踱开,不跟她一般见识。“哼!” 看了下外头的天色,丁盼盼说:“都已经这么晚了,大家还是早点回房休息,按照规矩,明天咱们四个还得去向福晋请安,可不能失礼了。” “她说得没错,我也要回去睡了。”木齐儿率性的转身离去。 宣孃撇了下红唇,也跟着步出冬楼。 “湘妹妹,你也早点睡吧!”丁盼盼安抚了她两句才走。 季湘已经哭不出眼泪了,怔怔的看着她们离开,心中又怨又妒。 第七章 四名美人将自己全身上下打点完毕,心中无不有着跟这位新福晋较量的心态,在厅外等候召见,一旦轮到她们,便妖烧献媚的甩帕请安。 “奴婢参见王爷,王爷吉祥。”那莺声燕语让人听了骨头都酥了。 安座在正位上的巽磊朝她们瞄了一眼,冷冷淡淡的说:“这位就是本王的福晋,你们都跪下请安吧!” “是。”说完,四人盈盈下跪,心中再不愿意,表面上可不敢放肆,齐声道:“奴婢给福晋请安,福晋吉祥。” 云萝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她们——” “她们都是我的侍妾,往后也是伺候你的人,向你请安是规矩,礼不可废。”似乎察觉到她的不自在,于是巽磊开口解释。 她一时间颇不习惯,“既然请过安了,就让她们起来吧!”一下子有这么多人向她下跪,其中有老、有少,真让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巽磊冷冷一膘,“你们听到福晋说话了?” “多谢福晋。”四位美人缓缓起身,不致明目张胆,却又忍不住份窥,想亲眼目睹情敌的长相。 就见坐在王爷身边的年轻女子有张精致秀丽的绝色容颜,一双黑白分明的美目像要渗出水似的,唇角还漾着柔柔的浅笑,让她们为之一呆,即使自认貌美如花,与她相比,不禁要自惭形秽,尤其是她头上那顶嵌满宝石的礼冠,以及身上那袭绣有彩蝶玉兰折枝花的袍服,将她妆点得贵不可言。 不过,当她们开始觉得这位新福晋有些眼熟,不知在何处见过时,就听见季湘发出轻呼,这才赫然明白过来,原来她的眉宇之间有几分与季湘神似,该说季湘像她,还是她像季湘? “你们可以下去了。”他淡淡的说。 季湘霍然出声,“王爷——” “还有事?”巽磊低沉的嗓音带着一丝不悦。 她猛地轻颤一下,“没、没——” 云萝似乎也注意到她了。“磊哥哥,你觉不觉得她和我长得好像?” “一点都不觉得。”巽磊眼中只有云梦一人,宠溺的笑睨,“对我而言,你是独一无二的,没有人可以跟你相提并论。” “可是,她和我真的很像,特别是眼睛部分——”云萝将上半身倾向前,想将她看得更仔细。 巽磊醋意横生的将她的小脸扳正,“不许看!就算对是女人也不行。”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连季湘都能看得出新福晋和自己的容貌相似,王爷不可能看不出来啊!难道—— 从头到尾,她只是个替身? 云萝唤他一眼,“磊哥哥,你也真是的,连这种醋你也吃。” “这还用说,你的眼睛只能看我。”他独占的宣告。 在场的四位美人表情各异,有悲、有妒,还有隐隐约约的恨意。 他冷睇一眼脸色发白的季湘,“有话就快说。” “没、没事。”她声音轻颤,不知是怒还是怨。 云萝为她发出不平之语,“磊哥哥,你的口气好凶,害人家都不敢说话了。” “有吗?”巽磊低笑。 她唤他一眼,“当然有了,看人家脸都白了,不是你,还会有谁。” 四人同时倒抽一口凉气,不敢置信她居然敢用这种不敬的口气跟王爷说话,就其身为福晋,也大无礼了。 “是、是,是我不对,是本王说话太凶了。”巽磊含笑的低头道歉。 这下四位美人全瞪大眼睛看向他—— 想不到这位新福晋的魅力如此惊人,竟能将犹如猛虎般的王爷驯成一头小猫,对她一言听计从,就怕惹她不悦。 云萝笑意盈盈的蹲着隐藏一脸怨妒的季湘,“你刚才要跟王爷说些什么,尽管说没关系。” 她垂下双眸,“呃……奴婢……” 巽磊眉头一皱,“有话就说,不要吞吞吐吐的。” “磊哥哥,你别催她,让她慢慢说。”云萝柔声说。 听她左一声磊哥哥、右一声磊哥哥,听在季湘耳中怪不是滋味的,其他三人也是一样。 季湘咽下满口的酸楚,“奴婢只是想再次恭喜王爷和福晋,那么奴婢告退了。” 其他王人也同时甩帕退下。 她们开始感受到这位新福晋深受宠爱,就在豫亲王大婚之后没几天.五府里便出了件“小事”,更让所有的人见识到她在巽磊心中的分量有多大了。 *** “启禀王爷,就是这个狗奴才偷了王爷最宝贝的白玉坠烟壶——”内总管哈萨狐假虎威的指着跪在地上打哆嗦的男仆,“幸好让奴才发现了,把他抓个正着,还请王爷将他治罪。” 男仆脸色发白,把额头都碰到血流满面了。“王爷,奴才是不得已的——王爷饶命,奴才下次不敢了!” 几个与他交好的万人只敢瑟缩在角落,谁也不敢替他求请。 他们在豫亲王府虽然待得时间不算太久,但都见识过主子残酷的一面,平常就服侍得心惊胆跳,谁也不敢犯错,如今为了保命,哪敢跳出来自寻死路,更不说开口声援了。 握紧手上的白玉坠烟壶,巽磊眼神冷峻,说出来的每个字都像冰珠子。“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偷窃本王的心爱之物。” “王爷,奴才是逼不得已才会偷东西——”他声泪俱下的哭诉。 哈萨撇了撤嘴,一阵冷嘲热讽,“每个人都会说是逼不得已的,可是你谁的东西不偷,居然把主意打到王爷身上,简直是不知死活。” “呜……请王爷饶了奴才一命……奴才作牛作马都会报答你——”男仆还是不停的磕着头,让人不忍卒睹。 巽磊露出一扶残戾的冷笑,“本王曾经对天发过誓,谁也休想再从我身上夺走任何东西,你这奴才竟敢犯下本王的大忌,就应该付出代价。” “王爷饶命——”男仆顾不得尊卑之分,扑上去抱住他的大腿,“王爷,奴才再也不敢了,奴才家中还有老母亲,她生了重病没人照顾——” 一个个噤若寒蝉的下人之中有个丫环不顾一切“咚!”的一声跪下,“王爷,阿贵偷东西是为了给他娘请大夫治病,请王爷饶他一次——” 哈萨听了马上就落井下石,“哟!偷王爷的宝贝变卖来好给他娘治病,呸!凭他娘也配。” 死命抱住巽磊大腿的男仆呜咽的大叫,“求王爷开恩——” “滚开!”巽磊月光寒冽,抬起右脚便往他身上踢了过去,男仆唉叫一声,整个人捧向墙壁,当场撞得头破血流。 匡嘟! 厅口霍然响起锅碗碎裂的清脆声音。 他冷厉的斜瞅向发声处,想看看是谁打扰自己处理家务事,却只见云萝呆若木鸡的柠在那儿,原本捧在手上的一锅燕窝粥全洒在地上了。 “云萝?”那张表情看起来像受到极度惊吓。 云萝猛地回神,眼眶中的泪水吓得都掉了下来。 “怎么哭了?”巽磊立刻手忙脚乱的起身上前,用拇指拂去她颊上的泪水,检视她的小手,“是不是烫着了?这种事交给下人去做就好,何必自己端——” 她焦急的在他五官上搜寻着,想确定刚刚自己所看到的是真是假。“磊哥哥,你、你刚才的表情好可怕。好吓人喔!” 巽磊一时错愕,“我——有吗?” “有、有啊!”云萝正色的点了点头,满眼的惊惶和失措,“你真的是我的磊哥哥吗?不是别人假冒的?” 他为之失笑,“我当然是真的。” 美丽的眼泪仍然不听使唤,像一颗颗断了线的珍珠纷纷坠落,想到那双残佞的眼神,她实在无法将此刻的他和记忆中那个虽然任性,但热情率真的磊哥哥联想在一起。 “可是——可是我的磊哥哥从来不会这样对待别人,好像别人在他眼里只是一条狗——”那一瞬间的震撼实在太大了! 哈萨乘机逢迎拍马屁,“福晋,王爷的身分是何等的尊贵,而这狗奴才竟然偷了王爷的宝贝,当然是比狗还不加了,就算是打死也是他命该如此。” 她猛地打了个冷颤。 “够了!”巽磊见了她脸色惨白,大声斥喝,“这里没你说话的分。” “是,奴才多嘴,奴才该死。”马屁拍到马腿上去了。 巽磊将她微僵的娇躯搀进厅内,口气柔到了极点,就怕又吓着她。“云萝,你别怕,我永远不会那样对你的。” “我、我不爱你变成那个样子——”她颤声说道。 他怜宠的扶她落座,眉宇间的冷意尽褪。“好,我听你的,再也不变成那个样子了,刘哭了。” “真的吗?”云萝不确定的问。 “我几时骗过你了。”他可不希望她对自己产生惧意。 云萝轻摇螓首,美眸扫向在角落发抖的一干下人,“可是,他们看起来好像都很怕你——”她直觉的不喜欢这种情形。 “回福晋的话,咱们这些奴才对王爷本来就该敬畏有加。”哈萨馆媚的哈腰。 她编贝般的齿咬住下唇,不解的问:“可是,要当一个好的主子不是应该以德服人吗?要是让人害怕,不愿意亲近,不就连个说真话的人都没有了?” 去!什么以德服人? 真是个搞不清楚状况的莱鸟福晋,哈萨轻蔑的心忖。 巽磊帮她找干了泪水,好它的安抚,“好,我什么都听你了,不再摆出吓人的表情,也不再乱发脾气了。” 她这才破涕为笑,漾出娇艳。“那你就原谅那个偷东西的人好不好?” “你说好就好。”他笑咧了下嘴角,将目光调向仍然趴卧在地上的男仆,尽管眼光不再冷冽骇人,口气还保有王爷的威严。“你偷了本王的东西,真的是要为你娘治病?” 男仆脸上有血也有泪,目中呜呜咽咽,“回五爷的话,奴才的娘病、病了好久,可是都没银子请大夫,恐怕--怕快撑不下去了……奴才不得已只好偷……请王爷恕罪。” “有这么严重?”云萝轻呼,“磊哥哥,看来他真是个孝子,就算偷了你的东西也是情有可原,你就原谅他一次吧!” 巽磊沉吟一下,在爱妻关爱的目光下,大方的表示。“哈萨,马上找个大夫到他家里去瞧瞧,费用由王府来出。” “王爷、福晋,奴才给你们磕头。”男仆喜极而泣,顾不得自身的伤势,又连磕了三个响头。 在场的下人全都为这意外的转折而欣喜若狂,另一面也被这位新福晋的善良给感动了。 “王爷,这样不好吧!不过是个奴才——”哈萨委实傻了眼。 他沉下脸,“要你去就去!” 哈萨笑得好不尴尬,“喳,奴才马上去办。” “磊哥哥,你看他流了好多血,要不要先请大夫来帮他看看?”血流成那样,云萝实在很担心他会死掉。 男仆又哭又笑,“福晋,奴才不要紧,只要奴才的娘快点好起来,就算受再重的伤也是值得的。” 她优心的催促,“那你就赶快下去上个药,有什么困难再跟我说。” “多谢福晋,王爷和福晋的大思大德,奴才一辈子都会永记在心。”说完,在其他下人的帮助之下,才有办法走出大厅。 巽磊瞥见人心悦诚服的表情,不禁莞尔一笑,“看来你今天倒替我收买了不少人心。” “什么意思?”云萝纳闷的问。 他就是爱她的心无城府,轻笑一声,“好了,先别说这些,这么冷的天气,你跑出来做什么?” “我本来想端燕窝粥来给你尝尝,结果全掉在地上了,幸好我有多煮了一些,我再去拿——”她懊恼的咕哝。 “叫下人端来就好了,连续忙了几天,难得今天比较清闲,你就陪我回房补个眠,不然一个人睡多没意思。”那暧昧的眼光让云萝红了小脸。 云萝羞唤,“可是,我还得去跟婆婆请安——” “明天再去就好,陪我比较重要。” 她娇哼一口,“磊哥哥,你真是的!” *** “真是气死人了!”服侍老福晋的其中一位婢女,悻悻然的折回红萼楼。 另一名较年长的婢女问:“怎么回事?” “还不是咱们这位新福晋得宠了,连底下的人都抢着巴结,原本我想到厨房拿几样老福晋喜欢吃的什锦酥点,还有香米粥,结果你猜怎么着?”那婢女说得义愤填膺,“全被拿去孝敬福晋去了,还教我自己煮给老福晋。” 她失笑,“你说得太夸张了,应该不会有这种事才对。” “我说的都是真的,秀玉姊,你可别小看这位菜鸟福晋,她可是很会收买人心,现在王府里上上下下的人全都站在她那一边,连咱们老福晋都不摆在眼里了——”心胸狭窄的婢女硬要告上一状才甘心。 “嘘--你别乱说!要是让老福晋听到,有你好受的。”她可不希望为了一点小事,又让老主子心里不痛快了。 “本来就是这样嘛!”婢女口中嘀咕着,冷不防的瞅见从内房出来,不知听进多少的主子,着实吓了一大跳。“呢,老福晋?” 老福晋表情不悦,“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老福晋,你可别听她的,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秀玉慌道。 不知轻重的婢女仍不满的嘟囔,“人家又没有乱说 “你还说!还不快去帮老晋准备点心。”横了多嘴的婢女一眼,秀玉好言相劝,“老福晋,你可别放在心上。” “好了!”老福晋蹙起眉头,心中已经种下了猜疑、妒忌的根苗。“你什么也别说了,只要她能改善我和王爷母子之间的感情,其他的我都不会跟她计较。” 秀玉伺候她最久了,知道她耳根子软,就怕她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忍不住犯嘀咕。“奴婢以为多半是下人们自作主张,应该和福晋没关系。” “罢了,看在她能让王爷恢复笑容,我也不会想太多,只不过——”说到这里,难免有些微词。 “不过什么?” 老福晋长叹一声,“他们成亲也有一段时回了,你们王爷对我这个额娘的态度,也没有多大的改变,成天就只会已着他那个福晋,也不想想我多么盼望每天能见到,就算只是看一眼也好,要说心里不怨是骗人的。” 秀玉嗤笑一声,“敢请老福晋是吃味了。” “去!我吃什么味?”她可是不肯承认有这回事。“其实,也不是我在抱怨,只是这个媳妇儿嘴巴就是不够甜,每回见了我,活像我会吃了她似的,一点都不大方,连个福晋的派头都没有。” “老福晋,你不是说只要她能重新连系你和王爷的心就够了吗?”秀玉好意的提醒她,免得她又钻牛角尖。 老福晋撇了撇嘴角,“说是这么说,可是——唉!算了,不说了,总而言之,她就是不得我的缘。” 要说能让她看得顺眼的,就只有一个—— *** 丁盼盼温静的姿容、端庄的仪态就颇得老福晋的欣赏,即便是个汉人,不过,其父好歹是朝中一品大员,论起资格和条件,绝对是侧福晋的最佳人选! “奴婢给老福晋请安。”她进退得体的曲膝见礼。 她笑容温和,“起来吧!不必多礼了。” “是。”了盼盼应答,谦卑的起身。 老福晋招手要她上前两步,“你爹算得上是朝中的老臣,对皇上一向效忠,而你自从进府之后,表现又好,伺候王书更是尽心尽力。” “这些都是奴婢该做的事。”丁盼盼不敢居功。 老晋满意的频频点头,“像你这么识大体、有礼数的姑娘真是少见,要是我能做主,早就该让王爷收你做侧福晋了。” “奴婢不敢妄想,只要能待在王爷身边,奴婢就心满意足了,不过——” “不过什么?” 丁盼盼半垂下眼睑,微遮住凄苦的眸光,“不过,王爷现在有了福晋,自然不需要奴婢伺候了,不如就让奴婢来取待老福晋。” “瞧你说的是什么傻话,王爷有了福晋又怎样,可没开口赶你们走,不要灰心,男人拥有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了,他现在才新婚,夫妻俩感情自然好,等过些时日,自然又会去找你们了。” “是,奴婢听老福晋的话。”她知书达礼的态度深得老福晋的心。 “唉!比起那个新娶进门的媳妇儿,你就比她贴心多了,懂得怎么顺公婆的意。”老福晋感叹。 丁盼盼赶忙为新福晋说几句好话,“老福晋别生气,福晋才刚进门没多久,对王府里的规矩自然还不熟悉,难免有疏忽的地方——” 累积多日的怨言,让老福晋不由得私下向她发起牢骚。“你不要替她说话了,若不是巽磊爱惨她,非娶她过门不可,我还真是不愿意,不过,既然连皇上都同意赐婚,再说这些也是枉然。” “老福晋先喝口茶,可别气坏身子了。”丁盼盼体贴的奉上茶水。 老福晋口气忿然的陈道:“真不晓得她这个福晋是怎么当的,一点规矩都不懂,夫妻俩成天如胶似漆的黏在一块也就算了,还没按时每天来跟我请安,或者有空就来陪我聊天解闷,不只是这样,现在连下人眼里都只有她这个福晋,完全不把我这个老福晋放在眼里,像她这样的媳妇儿,要我想多疼她一点都很难。” 丁盼盼温言软语的提议道:“不如就让奴婢去跟福晋说一声。” “不必麻烦了,她爱来就来,不来就算了。” 老福晋虽然有诸多不满,也只能在私底下叨念,不敢当着儿子的面教训媳妇儿,就怕把母子关系又闹僵了。原本还庆幸她还活着,能帮自己将儿子的心拉回身边,结果事情发展并没有如她所预期的那样,自然对这位新进门的媳妇儿少了那份喜欢和疼爱了。 见她神色不豫,丁盼盼一离开红等接,便立即求见福晋。 “奴婢没有任何企图,只是希望福晋能常常抽空去探望老福晋,免得让老福晋对福晋有所误解。” 云萝脸上闪过一抹慌乱,“我、我真的没想到会惹婆婆生气,都是我不对,我早就该每天去向她请安了。”想到这几天只顾着磊哥哥,全然忘了上头还有个婆婆,现下想弥补过错,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福晋能这么想,奴婢就安心多了。” 云萝感激的凝嚼着她,“谢谢你专程来告诉我,不然我就成了不孝的媳妇儿了。” “福晋千万别这么说。”丁盼盼谦虚的说。 “我还是要谢谢你,如果你没来跟我说这些,我根本都不知道怎么做一个好媳妇儿。”云萝匆忙的整了整衣装,有些局促不安,“那我现在就去红萼楼看婆婆——呃,以后咱们得要好好相处,我真的好高兴能认识你。”在这座王府中,能有个说话的对象真的很好,希望她们也能做对好姊妹。” 丁盼盼浅晒,“这是奴婢的荣幸,福晋慢走。” *** 过了几天,云萝一时心血来潮,差人去将丁盼盼请来。 “不如福晋召奴婢来有什么吩咐?” 云萝指了下对面的座椅,“你先坐下来。” “奴婢身分卑微,站着说话就可以了。” 她一脸诚恳,亲切的安抚丁盼盼心中的疑虑,“这里又没有外人在,你就坐下来,不然连我都觉得怪别扭的。” 丁盼盼沉吟一下,“多谢福晋,那奴婢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样咱们才好说话。”她柔婉的笑睇,“上回要不是多亏你提醒,说不定婆婆就真的误会我了,我真要好好谢谢你。” “福晋快别这么说,如婢只是尽自己的本分罢了。” “不,你帮了我一个大忙,所以,我想送你一样东西——”云萝从摆在桌上的首饰盒中取出一支珊瑚翠蝶簪,“这是王爷前些日子特地命工匠为我打造的饰物,现在我把它送给你,代表我的一点心意。” 丁盼盼诚惶诚恐的推拒着,“福晋,这是王爷送你的礼物,奴婢不能收。” 云萝用无比的诚意来说服她,“你要是不收,我会过意不去,王爷要是知道原因,绝对不曾介意的,你就收下来吧!” “这——”丁盼盼好生为难。 “我是真心要送你的。” 丁盼盼考虑了好久,才勉为其难的接了过去。“那仅婢就收下了。” “以后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你尽管说没关系,要是我帮不上忙,我会拜托磊哥哥——呃,我是说王爷。” “福晋对人这么好,奴婢真是感激不尽。”丁盼盼动容的说。 她一派天真,“以前有很多人跟我说,妻妾之间总是勾心斗角、最难相处了,不过现在我却不这么认为,我相信咱们一定可以和平共处。” “是的,福晋,奴婢也是这么想。” 云萝笑得好不开怀,“真是太好了” “什么事太好了?”伴着饱含笑意的低沉嗓音,头戴花翎、身穿朝服的挺拔身影跟着跨进门槛。 云萝掀唇恬笑,赶忙起身迎接,“磊哥哥,你回来了。” “奴婢给王爷请安。”丁盼盼也甩帕见礼。 巽磊脱着丁盼盼,狐疑的挑起一眉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是我请她来的。”云萝忙不迭的为她辨护,“磊哥哥,你一早就进宫去了,我很想找个人说说话,所以就找她来了,你可不要随便发脾气。” 面对爱妻,他纵容的笑说:“好,我不发脾气,现在我回来了,可以让她去了。” 丁盼盼很识的告退。 “磊哥哥,你对她好冷淡喔!再怎么说,她们也是你的人,不要因为我的关系就冷落了她们。”她伸手取下他头上的礼冠,解下披领,“我只希望大家过得和和乐乐,不要有任何纷争。” “你啊!都长了五岁了,还跟十三岁的时候那般傻不隆冬的,难怪下人们在背地里说你是菜鸟福晋,意思就是说你不像其他福晋,只会替自己盘算,还傻傻的把情敌当朋友,让我听了都哭笑不得。瞧!我是你丈夫,你竟然想把我推给别的女人,看来你一点都不爱我。”他佯作气愤的抱怨。 云萝一脸惶恐,“我当然爱你了,从以前到现在都没变过!” 他板着脸,瞪着俊目,“那就不要叫我去对别的女人好。” “可是,这样对她们太不公平了,同样是女人,我能了解她们的想法,既然把身子都给了你,当然不能再事二夫,万一连你都不理她们,下半辈子又该怎么熬下去?”云萝轻抚着他的脸庞,脸色黯然,不禁嗔怨,“我当然不想把你推给她们,可是我不能太自私,不然老天爷会怪我太贪心了,而收回所有的好运,何况事实既然已经成,只要知道你的心在我身上,那就足够了。” 巽磊惩罚似的咬了下她的小手,“你这小傻瓜净说些傻话,等我真的去和她们好时,看你伤不伤心。” 她秀眉微拧,“会疼!” “你还知道会疼,看来得找些差事让你做,省得你去管那些不相干的人。” 云萝呆愣的问:“什么差事?” “当然是生孩子的差事呷!”巽磊邪笑的将她抱上炕床,“等咱们有了孩子,你就会忙得不可开交,不用搪心没人陪你聊天解问了。” “你好坏!怎么可以用这种方法?”她不依的抗议。 他用刚硬火热的身躯复上她的,“待会儿你就会喜欢了。” “磊哥哥——嗯……晤……”很快的,房内传来云萝一阵阵压抑的娇喘,不消多久,男人亢奋的呻吟也与它交织成旖旎的旋律。 第八章 今夜格外的阴风惨惨。 在王府内某间屋中,充满妒恨的女人从暗柜中捧出书符的工具,笔、墨、纸、砚、水、朱砂,开始焚香叩礼,向神明表明为何事,然后将预先剪好的一男一女纸人,在上头写上双方的姓名、年令,再让两纸人中间各夹小银纸一张、鸡毛一枝,然后将它们摆成背对背。 女人接着用朱砂笔在黄纸上画下一道“分开符”,然后和纸人一块烧化,口中念念有词,“天开开,地开开,年开开,月开开,日开开,人开开,鬼开开,男钮祜禄氏巽磊分开,女赵云萝分开——姻缘千里不相见,万年缘分不相逢——分离离急急开,急急散,急急如律令。” 只要她连续作法七天,即祭送完毕,大功告成。 他们休想思恩爱爱的在一起——休想! *** 婢女来到云萝身边,一副欲言又止,“呃,禀福晋她从绣圈上仰起螓首,“有事吗?” “呃,是、是出了点事,可是,奴婢不晓得该不该说。” 云萝见她说起话来吞吞吐吐,像是有难言之隐,索性搁下手上的女红,“有什么事就说吧!” “是,奴婢回福晋的话,就是住在冬楼的季姑娘,不久之前突然下体流了好多血,似乎是——是小产了。” “怎么会这样?有没有人去请大夫?”云萝难掩着急的问。 婢女困难的吞咽一口口水,“内务总管已经派人去了,只是他认为不该为了这点小事扰到福晋……” “这怎么能算是小事呢?现在有人在身边照料她吗?”那流掉的孩子也是磊哥哥的亲生骨肉啊!想来真是可怜,还未见到天日就死了。 她点了下头,“住在秋轩的丁姑娘正在她房里安慰她,只是季姑娘似乎受到很大的刺激,情绪十分激动。” “这是当然的了。”云萝吁叹一声,“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 “福晋别这么客气,奴婢只是以为不管王府里发生的大小事情,都得让福晋知情比较妥当,免得内务总管以为福晋不管事,便可以擅自作主。”自己是伺候福晋的人,就得多为她设想。 云萝睁着一双娇憨的美眸,“你老实跟我说,我看起来真的一副很好欺负的模样吗?不然你们王爷为什么老是说我又傻又笨,很容易被骗?” “福晋心地善良,处处替别人着想,是个好主子。”婢女真心的夸道。 “真的吗?”她半信半疑,“可是,王爷说你们都在背后叫我菜鸟福晋,真有这回事吗?” 婢女尴尬的红了脸,赶忙跪下。“请福晋恕罪。” “我又没生气,快起来。” 婢女干笑一声,“咱们只是眼福晋升个小玩笑而已,其实福晋个性单纯,待下人们又好,也不会趾高气扬,或是摆出高不可攀的架子,跟咱们印象中的福晋截然不同,而且自从有了福晋,王爷的脾气也改了不少,不像以前见到王爷就吓得全身直发抖,这些都是福晋的功劳。” 这会儿换云萝羞红了脸,“你们再这样夸我,我都要飞上天去了。” “奴婢说的都是真的!”她只差没发毒誓了。 云萝不由得莞尔,“我很高兴你们都能接受我,其实我心里也很不安,就怕不够称职,丢了王爷的脸,我现在可以安心了。” “福晋快别这么说。” 云萝沉吟片刻,吩咐道:“你再去看看大夫来了没有?顺便问问情况如何?” “是,奴婢这就去。” *** 女子的啜泣声不断从冬楼飘出,让人为她的丧子之病掬一把同情泪。 “别哭了,湘妹妹,再哭下去,眼睛都会哭坏了。”丁盼盼柔声劝道。 季湘孱弱的靠在床头上,双眼红肿,一脸悲痛,“我的孩子就这么死了——什么希望都没有了……”这辈子休想要母凭子贵了。 丁盼盼轻叹一声,“别想这么多,还是先把身子好。” “丁姊姊,我好恨!”季湘抡拳捶打着锦被,大声哭叫着,“福晋怎么曾知道我有身孕的事?我明明没有告诉别人啊!” 丁盼盼扣住她的手腕,不让她再虐待自己。“这两个月你的癸水都没来,任谁都会起疑,说不定是下人跟总管提起,根本和福晋无关,你不要再跟自己过不去。” “不——”季湘两眼圆睁,原本柔顺的五官变得扭曲,开始疑神疑鬼。“说不定我这屋子里有奸细,还是福晋派人安插在我这儿的,所以,她才会知道我有喜的事,深怕我乘机抢走王爷的宠爱,才会唆使总管逼我喝药——” “湘妹妹,这种事你可别胡说啊!”丁盼盼急着打断她的猜测。 季湘愣愣地直视前方,喃喃自语,“我没有胡说,一定是这样……” “别说了!你身子还很虚弱,要多休息。” 丁盼盼作势要扶她躺下,就听见外头的房门被人推开。 “季姑娘,福晋来看你了。” 蓦地,季湘表情狰狞的失控大叫,“叫她滚!我不希罕——” 丁盼盼劝,“湘妹妹,你别激动!” “我没有恶意,只是想代替王爷来探视依。”云萝跨向前的脚步有些迟疑,但还是执意进屋,因为她能体谅对所遭受到的痛苦。 季湘苍白着脸,布满恨意的眼神瞪着云萝又吼又叫,“你这个心狠手辣、假惺惺的女人,我不要看到你!你走、你走——” “湘妹——”丁盼盼心急如焚的喝止,“不得对福晋无礼。” 云萝不明所以,但还是柔声叮叼,“我不会怪她的,大夫开的药可得按时让她喝下,身子才能早点复元。” 丁盼盼开口代季湘道谢。“是,奴婢记得,多谢福晋关心。” “你少在那边假仁假义,马上给我滚出去!”季湘妒恨的瞅着云萝县上的黄红色袍服外罩着紫貂皮大氅,将她的绝色花容衬托得更是高贵尊荣,还有纤纤王指间的黄金缕花指甲套,均用贵重金口、宝石镶成,充满了富贵相,让她看了宛如火上添油,巴不得将那身刺眼的装饰全机下来。 “我——”云萝不懂自己究竟做了什么,让她如此恼恨。 丁盼盼将她引至一旁,“还是请福晋先回去,免得太刺激她。” “福晋,既然这儿不欢迎咱们,咱们走吧!”婢女也觉得再待下去不太妥当。 云萝小脸一黯,“好吧!那我先走了。” 来到廊下,婢女伶俐的撑起油纸伞,好替她挡雪。 “路面会滑,福晋要小心走。” “嗯!”看来想让每个人都接受她,并不是件简单的事。云萝难过的忖度。 *** 欢爱过后的余韵让云萝全身便不上力,脆弱的偎在他汗湿的胸前轻喘,感觉到他的大掌在雪背上爱抚着,有些昏昏欲睡,不想破坏这美好的时刻。 “这个月的癸水来过了吗?”巽磊含住她可爱的耳垂,激得云梦一阵轻颤。 她羞涩的垂眸,“还没……” “要不要明天找大夫来把个脉,说不定已经有喜了。” 云萝白他一眼,“没那么快,就算要请大夫,也得等确定没来再说。” 他故作一脸凶恶样,“你这是不相信我的能力啰?” “我哪有这么说?你别冤枉人。”她窘迫的捶他一下,“我也想赶快有个孩子,这样或许可以改善我和婆婆之间的关系……”想起和婆婆的关系,她黯然的微垂下眼睛。 巽磊支起上半身,怜爱的俯视她,“额娘表面上是接受你了,可是她仍有些观念是根深柢固的,除非她自己想通,不然你就是再怎么讨好她也是没用的。” 她认真的抬眼望着相公,“但是,我好希望她能接受我这个媳妇儿,一家人开开心心的过活,磊哥哥,婆婆平日最喜欢吃什么,我可以亲自下厨做给她吃,相信总有一天她会承认我的。” “小傻瓜!你只要尽心尽力的讨好我就够了。”巽磊抚揉着她娇嫩的左乳,直到它因兴奋而肿胀,便大口的纳进嘴中吮舐。 云萝情难自禁的仰头送出轻叹,感觉湿热空虚的花穴被灼烫的硬物给填满了,以仅存的理智道:“嗯……磊哥哥……答应我……” “什么?”他咬住牙关问。 承受着强悍的进出,云萝还是努力把话说完。“明天…季姑娘小产了……要去看她……不然她太可……呃——可怜了……” 这种亲密时刻,她居然还有心思为别人没想,巽磊真被她打败了。 他以疯狂驰骋的方式,在她体内、身上和心里留下痕迹。“专心一点!你只能想我………”“磊哥哥——”在高潮中,她忘情的喊出他的名字。 *** “你明明答应人家的!”云萝叉着腰,据理力争。 巽磊哑然失笑,“我什么时候答应的?” “就是——”她娇羞的顿住,小声的低喃,“就是昨咱们在‘那个’的时候嘛!再怎么说,你都是个王爷,不可以说话不话。” 他邪气的咧了下嘴,“你这小傻瓜,男人在恩爱的时候所答应的事情都不能当真,因为那个时候他的脑袋里只想着怎么满足他的女人和自己而已。” 云萝噘高了红唇,“那你真的不去看季姑娘?她流掉的可是你的亲生骨肉耶!于请于理,你都该去。” “是她擅自偷怀孩子,我可没有允许。”巽磊板起脸,无情的说。 她立刻小脸一沉,“你说这话太过分了!” “云萝,不要为了这种小事跟我闹别扭,要是真让她把孩子生下来,既不能有名分,我也不会真心去疼爱,只会造成更多的痛苦,所以,这种结果是最好的。”他理智的分析。 “想不到你是这种无情无义的男人!”云萝对他失望透顶。 知道她生气了,巽磊深吸口气,大手握住她的柔荣,“云萝,难道你能接受别的女人为我生的孩子吗?心里不会有半点疙瘩?” “我——我可以办到。”她仰起坚定的美眸,“这些年我跟着义父在外面流浪,增长了很多见闻,我会克服自己的妒心,尽量做到宽大包容,不会将大人的恩恩怨怨迁怒到无辜的孩子身上。” 他动容一笑,“我很高兴你能这么想,不过,我还是觉得不需要。” “你——”云萝为之气结。“好!既然这样,我决定了。” “决定什么?” 云萝抬高弧度美好的下颚,郑重宣布,“在你点头之前,我决定要跟你冷战。” “冷战?”那是什么鬼东西?他连听都没听过。 她一脸正色,“没错,我要跟你冷战!一般平民百姓夫妻要是吵架,最常做的就是冷战,所以,我也要起而效法,直到你投降为止。” 话才说完,云萝便踱到炕床上,将自己惯用的枕头和锦被抱起来往外走。 巽磊呆了两秒,“你要去哪里?”。 “既然要冷战就得分开睡,而我当然不能把你这个王爷赶出房门,所以我决定搬到其他房间睡觉。”看谁先投降。 “什么?!”他大惊失色的追出门外,“云萝,你是在跟我开玩笑的吧?” 她摸他一眼,“我是认真的!” “这太离谱了吧!”巽磊怪叫。 云萝再给他景后一次机会。“除非你答应我的请求。” “哼!本王说不去就是不去,谁也不能勉强我。”这回若是答应她,不就暴露了自己的弱点?下次她再使出这招来,他只有挨打的份。 他决定要重振夫纲,免得每个人都知道堂堂豫亲王被他的福晋克得死死的,也沦为朝野之间的笑柄。 而且他早就看准云萝柔顺的个性,这场冷战绝对不会维持太久,她便会乖乖回到他的床上,帮他暖被。 见夫婿不肯妥协,她索性把心一横,头也不回的在贴身婢女的簇拥下离开,执行她的驯夫计划。 巽磊也打定了主意,就等她自动回巢。 第一天过去了—— 她真的不打算回房了?巽磊在房中来回踱步,很想马上冲去找她,可是想到明明错不在他,哪有先认输的道理,而且这么一来,岂不是颜面无光?便打消了念头。 而王爷和福晋冷战的消息也传遍了豫亲王府,王府上上下下大多站在云萝这边,暗中为她加油打气,希望她能支持下去。 很快的,第二天跟着过去了—— 巽磊的脾气渐渐暴躁,对于周遭的人、事、物全都看不顺眼,处处刁难、找碴,让所有的人过着水深火热的日子。 “王爷,你还是快点跟福晋和好。”被推派出来的代表提着脑袋建议。 他冷眸一瞟,义正辞严的道:“本王是个男人,怎么可以先跟女人低头?这场冷战既然是她起的头,就该由她自己来结束。” 几个已经成亲的下人道出他们的经验谈。“女人嘛!偶尔会闹点小性子,哄哄她就好了。” “本王有本王的尊严。”巽磊一时拉不下脸来。 于是,碍于男人的面子问题,第三天也一下子“咻!”的过去了—— 有更多的下人看不下去,纷纷前去请求善良的福晋救救他们。 “福晋,你就别为了一个侍妾跟三爷作对了,要是真惹毛了王爷,把你打人冷官,到时候你就是想哭也哭不出来了。”唉!两人再这样担下去,倒楣的是他们这些当下人的。 云萝这次是铁了心肠,“我要找回王爷过去的那颗仁善之心,所以必须坚持到底,请你们谅解。” 就这样,到了第四天—— “啊——”巽磊对天长啸一声,吓得王府里的人畜躲得躲得躲、闪得闪。 他真的受够了! 大脚一踹,踢开了紧闭的门扉,睐见云萝安适的坐在暖呼呼的房内,吃得好、睡得饱,心里颇不是滋昧。 巽磊火气冲天的斥退婢女,“你们全都出去!” “王爷,有话好好说,请不要责怪福晋——”大概是见他一脸杀气腾腾,几名婢女下意识的要保护主子的安危。 他口气火爆的质问,“你们以为我会伤害她不成?” “你们先下去吧!没事的,王爷不会对我怎么样的。”在云萝的保证下,她们才半信半疑的离去。 “哼!”巽磊撇唇低嗤,“她们现在可真是对你忠心耿耿。” 云萝为他斟了杯热茶,“王爷,先喝口茶暖暖身子。” “我不是来喝茶的。”他的脸臭得可以熏死蚊子。 “哦?”她眨了眨眼,静候他的回答。 他清了清喉咙,表情有些不自然,“我是来接你回去。” “那么磊哥哥是答应去看季姑娘了?”云萝美目发光的问。 巽磊斜瞅下她开心的表情,心中什么不满和怨气顿时烟消云散。“去看她可以,不过,你要答应我,不准再跟我冷战。”害得他夜夜孤枕难眠,那滋味真不好受。 她欢呼一声,如彩蝶般投进他怀中,一解多日的相思之苦。 “我答应你——呀!”发现自己被抱上炕床,云萝马上知道他想干什么。“磊哥哥,现在是大白天——” “谁教你让我独守空闺那么多天,现在得好好弥补我——” *** 乍见成婚之后,未曾再到侍妾房中的王爷,季湘又惊又喜的迎上前,“王爷是来看奴婢的吗?” 巽磊淡漠的问:“你该知道本王来的原因。” “奴婢核死,奴婢不是故意要偷怀这个孩子……”她小脸惨白,颤巍巍的跪下,“只是忘了喝药,等发现时,已经一个多月了……” 他冷冷的睥睨,“起来吧!” 以为王爷不再追究责任,季湘心中一喜,“王爷,奴婢保证下次不会再犯,绝对会记得喝药。” “以后不必再喝药了。”巽磊这句话让她陡生无限希望。 “王爷的意思是说——” 难道她允许生下王爷的子嗣了? “是福晋认为那些汤药会伤害女人的身体,不希望你们再喝了。”说到这里,巽磊话锋一转,“往后你和其他人若想继续留在王府,吃穿,还有每月的本月都会照给,伺候的下人也是照旧,或者你们想嫁人,还是回娘家,本王都可以为你们做最好的安排。” 她踉跄一退,喷恼的问道:“王爷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很清楚本王的意思,念在你已经没有亲人,若有好的对象,本王会为你准备优厚的嫁妆。”这番无情的话语,无疑像是一把森冷的利刃,刻开季湘已经受重创的心。 “我不要!王爷,不要赶奴婢走——”她哭得像个泪人儿,“奴婢要一辈子伺候王爷——” 巽磊眼光一敛,“如果你要留下,本王也不反对,只要你守本分、不生事,爱留多久都行,宣孃她们也是一样。” “奴婢明白……”季湘泪水模糊了双眼,泣不成声。 椅子还没坐热,他便起身离去。 “一定是福晋容不下咱们……是她要王爷赶我走的……”季湘再也抵不住满腔的怨恨,趴在地上痛哭失声。 福晋不但夺走了她的孩子,连王爷的爱都不肯施舍半点给她,她真的好恨、好恨—— 第九章 巽磊今日终于来到红萼楼向老福晋请安,就算母子之间有再多的不愉快,他也不会当真弃亲生母亲于不顾。 “怎么只有你?你的福晋呢?”老福晋脸上的不悦没有表现的太明显,就怕惹得儿子翻脸不认娘。 他选了斜对面的座椅坐下,不疾不徐的说:“云萝今早起来觉得身子不太舒服,我让她多睡一会儿,改天再来跟额娘请安。” 老福晋忍不住在口中咕咕,“我看她是不想来吧!” “额娘若要这么想,儿子也无话可说。”巽磊口气阴沉,“这两天她的胃口不好,只要闻到鱼腥味就会吐,正打算清大夫来瞧一瞧,说不定是有喜了。” 她错愕,“你是说--她有身孕了?” “只是猜测而已,事实如何只有等大夫看过才能确定,额娘就要做奶奶了,难道一点都不高兴?” “高兴,我当然高兴了!”老福晋笑得有些勉强,不是媳妇儿不得她的心,而是嫉妒她独占了儿子的心,所以,无法敞开心胸接计地。 巽磊当然看得出母亲不是真心的,口气不觉变得恶劣。“额娘,到底云萝哪一点让你不满意了?” “我——额娘没有不满意……”她呐呐的说。 他紧缩下颚盯着她,“我希望额娘不要因为偏见而对她产生误会,无论云萝出身如何,她现在已经是我的福晋,希望你能尊重她。” 老福晋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额娘知道了。” “那我就再相信额娘一次,千万不要再让我失望了。”巽磊话中带着警告意味,似乎在提醒她不要重蹈复辙。“那儿子告退了。” 她扬手叫住他,“巽磊,先等一下,额娘还有点事要跟你谈一谈。”此时不提,更待何时。 “还有什么事?” “呃……就是有关于盼盼--” 巽磊眉头深拢,冷冷的问:“她会有什么事?” “她爹可是朝中重臣,跟你其他的侍妾不同,再说丁大人把独生女儿交给你,你总要给人家一个交代——”在儿子深沉的目光下,老相晋了意识的闪避他的眼神。“何况额娘对她相当满意,呃……若是可以,不如就收她做侧福晋,相信皇上也不会反对才是。” 他静静地瞅着亲生母亲好半晌,才流声道;“是她拜托额娘的吗?” 老福晋情急的否认,“不!不是的!是额娘认为她贤良温雅、知书达礼,真的适合当你的侧福晋,今天顺便跟你提一下,她事先都不知情。” “我有一个福晋就够了,不需要什么侧福晋。”省得有人爬到云萝头上撒野,那小傻瓜就是受了委屈也不会跟他告状。 她听得都呆了,不信的追问:“王爷可娶一个福晋、四个侧福晋,难道你这辈子就只要她,其他女子都看不上眼了吗?” 巽磊脸色一正,“没错,我就只要她,在以为云萝不在人世的那些年,我可以放浪形骸,豢养众多侍妾,却连一点真心都不曾给过任何人,现在有了她,其他女人对我已不再具有任何意义。” “巽磊,你是男人,又是个王爷,有权纳个三妻四妾 他眼光严厉的凝视着,一字一字道:“额娘,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我难道说错了吗?”老福晋怔怔的问。 “额娘,当年阿玛有了你,又纳了其他侧福晋,以及曾在他生命中出现的许多女子,你心里都不曾怨过、嫉妒过吗?”他反问。 老福晋呆了一下,说不出话来,“我——” “额娘是女人,应该最了解那份心痛的滋昧,为什么还要鼓励我娶妻纳妾?” 她的表情像挨了一记闷根似的,为之语塞。 “我爱云萝,凡是会让她痛苦的事,我绝不会去做,额娘就别再费心了。”说到这里,巽磊不认为他们母子还有再谈下去的必要。 “巽磊——”老福晋望着儿子的背影低唤。 以为儿子是她怀胎十月所生,自己是这世上最了解他的人,现在才知大错特错,他的专情连他死去的阿玛都比不上,能嫁给他的女子才是最幸福的。 确定豫亲王福晋有喜,在寒冬中增添了喜气,整座王府似乎也跟着温暖起来,感觉离春天不远了。 不过就在某日,云萝因为不小心动了胎气,幸好王府里早安排了对妇科有专精的大夫,及时为她安胎,才没有酿成难以弥补的悲剧。 事情并未就此结束,内务总管哈萨得到仆婢的密报,顿时大惊失色,迅速的向王爷通禀。 巽磊得知讯息,大为震怒,火速的冲进夏院—— “王爷!”盛装打扮的宣孃见到他,不由得喜出望外,立即扭腰摆臀的迎上前,“王爷,奴婢好想你——”娇嗲的嗓音蓦地被打断。 他怒喝一声,“给本王仔细的搜!” 宣孃媚容丕变,“这是怎么回事?王爷——” “滚开!”巽磊大手一挥,便让她摔跌在地上。 随同而至的内务总管立即指挥着一干仆佣,在房间的每个角落展开地毯式的搜索。 她惶惶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全然不清楚究竟发生何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众人翻箱倒柜,将整间屋子弄得乱七八糟。 不期然的,一名仆人从衣箱的最内侧找出足以置她于死地的罪证—— “禀王爷,找到了!” 巽磊陡地面罩寒霜,“呈上来!” “喳!”那人快快将仿佛会“烫手”的东西奉上。 他伸手将那只用稻草所扎的草人抢了过去,上头还贴着一张黄纸,并用一把匕首狠狠的插在它的肚子上,顾时目眦欲裂,咬牙切齿。 “这是什么?!” 宣孃脸色速然发白,“奴婢不知道……” “它就藏在你的屋里,你会不知道?”巽磊恶狠狠的怒瞪她,“这张黄纸上还写着福晋的生辰八字,上面还插了把刀,分明是要咒她流产,要她的命!” “王爷,冤枉啊!真的不是奴婢干的——”她呼天抢地的大叫,“奴婢就是跟天借胆,也不敢用这种手段害人啊!” 他俊脸铁青到了极点,“你居然敢在本王的王府用这种邪术,简直该死!” “不!王爷,真的不是奴婢干的——一定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奴婢,王爷明察啊——”宣孃又是下跪又是磕头,哭得好不凑修。“奴婢再怎么嫉妒福晋,也不懂得使用这种邪法,王爷要相信奴婢——” 巽磊非但没有消气,怒火反而烧到顶点。“来人,把她带走!” “喳!”两名侍卫左右扶持起她,连拖带拉的将宣孃带出更院。 凄厉的叫声传遍了豫亲王府,听得人人自危,唯恐沾上了边,跟着倒大楣。 “奴婢是冤枉的……王爷开恩——真的不是奴婢!” 宣孃怎么也没想到祸从天降,明明不是她做的,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她房里?现在就是求菩萨也救不了她了。 “王爷明察——王爷——”她吓得两脚发软,浑身无力的任仆佣拖向大厅审问。“呜……奴婢是被陷害的——不是我——” 一旦进了大厅,睇见坐在堂上的王爷,那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的眼光,让宣孃不寒而栗,只能颤抖的爬到他跟前,抱住他的大腿求饶。 她脸上涕泅纵横,哭得声音都哑了。“王爷,真的不是奴婢……不然你可以问伺候仅婢的下人,说不定是有人眼红…故意要害奴婢——” 巽磊恨声冷笑,“你这么刁钻厉害,谁有本事陷害你?” “王爷要相信奴婢是清白的……”她哭求道。 他怒喘着气,忿然瞪着她虚伪的表情,“东西在你房里搜出来,你还敢说自己是清白的?福晋前两天动了胎气,险些就流产了,全都是你这女人害的,还敢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冤枉的,简直可恶至极。” “王爷——” “该死!”巽磊一脚踹倒她,“来人,拿鞭子来!” 闻言,宣孃两眼翻白,几乎要晕死过去。 哈萨很快的递上,“王爷,鞭子拿来了。” “哼!本王看你说不说?”一把夺过鞭子,便“啪!”的一声,往宣孃身子抽了下去,痛得她在地上打滚。 宣孃在鞭子的抽打下,雪白的肌肤一下子就皮开肉绽,没有一块是完整的。“啊啊——“王爷…奴婢没有错……” 他毫不留情的抽着,“哼!还不认罪?” “哇——啊——”她惨烈的叫声令所有的人噤若寒蝉。 “慢着!”老福晋在丁盼盼的搀扶下来到厅口喝道。 鞭子赫然停在半空中,巽磊挑了下眉,“额娘来做什么?” “府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我能不来吗?”她寒着睑瞟了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宣孃一眼,“就是她干的吗?” 他忿忿不平地扬了扬手上的草人,“罪证确凿,东西就在她屋内找到,还会假得了吗?居然连云萝的生辰八字都查得这么清楚,可见早有预谋。” 老福晋眸光一敛,“福晋的身子还好吗?” “已经让大夫安过胎,只要休息数日就没事了。” 她吁了口气,“那就好,这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要不是盼盼告诉我,额娘还不知道王府里发生这么可怕的事,居然用污物害人,实在不能原谅。” 巽磊冰冷的目光一根,语含讽刺的睨着丁盼盼,“你倒挺会找机会表现。” “奴婢多嘴,请王爷恕罪。”丁盼盼惊白了脸,惶惶不安的跪下求饶。 老福晋马上替她说话。“这事与她无关,你可不要弄错对象。你要怎么处置这个女人?” “自然是把她还给原来的主子。”他冷冷的道。 还有一口气在的宣孃,迷迷糊糊的听见王爷的话,吓得整个人时清醒。 “不--求王爷不要把奴婢送回敬王府……求王爷开恩……求王爷开恩……”回去的下场如何,她根本不敢想像。 他冷嗤一声,“敢做不敢当,更是该死!” 宣孃心中一动,强撑起虚弱的身子,也顾不得全身浴血的惨状,道出心中的怀疑。 “王爷,最常进入奴婢房中的还有一个人,她也有嫌疑…” “是谁?”他厉声问。 她颤着手指向温婉贞静的丁盼盼。“就是她!” 丁盼盼倒抽一口凉气,“宣姊姊!” “胡说!”老福晋自然护卫丁盼盼到底。“你这女人不要临死还想拖别人下水!盼盼可是大臣之女,出身书香门第,怎么会懂得那些邪门歪道,你不要含血喷人!” 宣孃简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奴婢没有!王爷——”无奈没有真凭实据,谁都不会相信她是无辜的。 “哈萨,派几个人把她送回敬王府,而且还要亲手交给敬王爷。”巽磊倒要看看这位最大的政敌有什么表情。 哈萨立即衔命而去。 “王爷饶命——奴婢宁死也不去——王爷杀了我吧!”宣孃声嘶力竭的哭喊,也动摇不了他的决定。 老福晋咋舌,“这女人比那些邪术还可怕,要是再留着,只怕后患无穷。” “事情已经解决,额娘可以回红萼楼休息了。”他也想回房寸步不离的守在心爱的女人身边。 她又打算旧事重提,“巽磊,额娘是想——嗯,云萝这几个月有孕在身,难免没办法好生伺候你,不如就让盼盼留下来,她心思细腻又体贴,可以替你分忧解劳,夜里也能在床上取待你。” 巽磊嘲德的眼神掠向了盼盼羞红的脸蛋,冷冷的回道:“这点不劳额娘费心,大夫过,只要腹中的胎儿稳定了,仍然可以享受闺房之乐。” 这么明显的拒绝,让丁盼盼瞬间垮下小脸,香肩微颤。 *** “福晋吉祥。” 见丁盼盼来看她,云萝相当开心的表示欢迎,“我正想找你来喝茶,话话家常,又怕你不愿意来。” 丁盼盼笑意晏晏的说:“怎么会见?只要福晋不嫌弃,就是要奴婢每天来跟你请安,奴婢也愿意。” “咱们都是好姊妹了,还说什么请安!” 尽管小腹还不是很明显,不过云萝身边服侍的奴仆可是如临大敌,深怕她碰着了、还是捧着了,小心翼翼的搀扶着云萝到桌旁坐下,更别说平日的吃食,都有专人炖煮各式补品帮她安胎。 “奴婢担当不起。”丁盼盼谦卑的摇着头道。 云萝招呼她到身边的座位来,“难怪婆婆会喜欢你,老夸你谨守本分,但事又大方,我自从怀孕之后,对于王爷并没有服侍的很周全,以后可就要多多偏劳你了。” 丁盼盼佯作纳闷,“福晋的意思是——” “我、我会说服王爷今晚到你房里去,还有我怀胎这段时间,要劳烦你多费点心了。”云萝艰涩的把话说完,自从婆婆趁着磊哥哥不在时前来训诫她之后,让她挣扎了好几天,才忍痛做出决定。 丁盼盼垂下双眸,“其实福晋不必勉强的。” “不,婆婆教训得对,身为正室,就要有容人的雅量,我不能太自私,只想一个人霸占三爷,所以,王爷要多让你费心了。”她捧起茶碗了一口,掩饰心里的不愿。 “奴婢一定会尽力的。” 云萝脸上在笑,心里好痛好痛…… “对了,中午王爷有朝务要忙不回来了,你留下来陪我吃饭好不好?” “当然可以了。”她不经意的瞄到云萝头上的发饰,“咦?这簪好特别,奴婢怎么从来没见福晋戴过?” “你是说这支簪子吗?”云萝将它拔了下来,脸上深情无限。“这支白玉寿字簪是王爷亲自设计,还命玉匠打,特地送给我的生辰礼物,看起来很简单朴素,一点都不花俏,不过对我却意义非凡。” 丁盼盼一脸欣羡,“王爷对福晋真好!” 闻言,云萝不禁满脸羞意。 “福晋,你的发髻有点乱了,我来帮你重新梳好。”丁盼盼半强迫的将她搀到梳妆台前,“我对梳发可是很在行。” 云萝不疑有它,“那就麻烦你了。” 丁盼盼手指灵巧快速的解下微松的发誓,再将一头乌丝梳顺,最后绾发成髻,并插上那支白玉寿字簪。“福晋果然是天生丽质,连奴婢都自叹弗如。” “谢谢。” 丁盼盼霍地想起还有事待办。“奴婢差点忘了,中午恐怕不能陪福晋吃饭,因为湘妹妹这两天身体微恙,我得去盯着她吃药,免得小病拖成了大病。” “要不要紧?”云萝关心的问。 “有点着凉而且,不得事的,真是不好意思,改天再来陪福晋。” 云萝不介意的摇下螓首,“没关系,你去忙你的。” “那么娘婢告退。”丁盼盼甩下巾帕退下,待跨出门槛,低头睇了下握紧手心上的发丝,唇角不禁扬起诡异的笑意。 *** 忙了一天的公务,巽磊捏了捏酸疼的肩颈,正打算抱着爱妻好好睡上一觉,在房门口就被婢女挡了下来。 他凛起俊脸,“这是干什么?” 尽管三爷的脾气已然比过去收敛了些,不过,当他凶狠起来,还是让婢女打了个哆嗦,嗫嚅的福身道:“回王爷的话,福晋已经睡了,所以想请王爷到其他房间休息。” 由于理由可以接受,他的脸色也就稍霁。“我知道了,我会尽量放经动作,不会吵到她的。”夜里要是没抱着她睡,他又会作噩梦了。 “王爷——”见他执意要进屋,婢女又慌张的挡住他的去路,“福晋有交代,请王爷到——到丁姑娘房里去。” 巽磊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奴、奴婢是--请王爷今晚到…到丁姑娘房里……”在一双虎目的忽视下,她结结巴巴的说完。 “放肆!”巽磊怒吼一声,“你居然敢挑拨本王和福晋的感情?”他不信云萝会做出这种决定。 婢女两腿发软的跪下,“王爷绕命,是福晋她、她亲口说的…” “你别以为福晋好欺负就可以由得你在这儿搬弄是非,本王不相信这是她的本意,滚开!本王要进去——”大手一挥,将她推到旁边,迈开沉重的脚步跨进内房,瞥见原本应该就寝的爱妻坐在炕床上,火气陡地往头顶冒,“云萝,她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吗?” 云萝垂下眼眸,看着绞在一块的十指,微微的颔了下螓首。 “看着本王说话!”巽磊低咆。 她惊跳一下,怯怯的抬起头,挤出一缕颤抖的笑意,“磊哥哥,你、你今晚就到丁姑娘房里去,她、她会好好伺候你的。”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暴怒的低喝。 “我当然知道……”云萝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自然。“丁姑娘是你的侍妾,你到她房里也是天经地义的事。” 巽磊闭了下眼睛,按捺住怒火,不然真会发飙给这小傻瓜看。“我前阵子不是告诉你了,对她们的将来,我自有安排,我是不会再到她们房里去了!” “可是,放弃像丁姑娘那么好的女人,实在太可惜了,何况婆婆也喜欢她,你不要担心我会不高兴,我会学着跟她做对好妹妹,一起来服侍你——” 他听了不但不高兴,还横眉竖目的问道:“是不是我额娘又来跟你说什么了?” “婆婆没说什么,真的!”云萝还加强语调,就怕他误会有人怂恿自己。“但是我身为人家的媳妇儿,总要多顺着她的意思,而且我又是正室,心胸当然要大一点,要是妒心太强,可是犯了七出之罪,你可以休了我的。” “如果我就是要你嫉妒,只想独占我一个呢?”他丢出另一个问题。 云萝傻气的摇头,“不行!我不能这么自私的。” 他揉着隐隐作痛的鬓角,“你真的要我去抱别的女人?” “我——”她停了下,然后用力的点头,“是的!” “不后悔?” 她的决心微微动摇,垂下眼睑,遮掩泛红的水眸,“不、不后悔。” “好!我现在就去找她,不但是今天晚上,就连明天、后天、大后天都会到她房里去,说不定过几天我就立她做侧福晋,这样你满意了吧?哼!”怒声吼完,巽磊忿然甩袖,旋身离去。 听见房门“砰!”的关上,云萝的喉头发出一声呜咽,灼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不争气的夺眶而出。 “磊哥哥……”她以为自己做得到,没想到当他真的顺她的意,她竟会这么难受。 这回她真的惹得磊哥哥勃然大怒,说不定再也不要她了。 云萝将泪颜藏在手心中,不敢放声大哭,只能压抑的嘤嘤低泣着。“磊哥哥,我不要你去……你不要去啊!” “不是说不后悔吗?那你还哭什么?”一声无奈又好笑的男声蓦地在她身旁响起。 她一面抽气一面仰起哭红的美眸,“磊哥哥?” 巽磊不知何时又踱了回来,“知道我要去抱别的女人,心里痛苦了吧?”没给这只小菜鸟一个教训,铁定还会将他推到别的女人身上。 “呜……”云萝哭倒在他怀中,泪珠不断冒出眼眶。“我好坏……我是个自私的坏女人……可是丁姑娘好可怜…我——我……” 他心疼地操着紧挨在胸前的头颅,“你这小傻瓜!这么随便就相信别人,也许她根本没有你想像中的那么好。” 云萝眼泪渐歇,“我才不傻,丁姑娘真的是个很好的女人,可是磊哥哥只有一个,我没办法把你分一半给她。” “你要是把我劈成两半,我还能活吗?”巽磊笑谑,“下次你再这么傻,我就真的不要你啰!” 她点头如捣蒜。“嗯!” “还有,切忌不可以貌取人,不然吃亏的是你自己——”巽磊意昧深远的提点。 第十章 口口声声说会说服王爷到她房里来,结果她一连等了几天,连个鬼影子也没看见,想来都是那女人的推托之词! 丁盼盼打发掉婢女,并将房门深锁,确定无人打扰后,便拿出书符工具,那张在白日时婉约优雅的面容,此刻意透着森森的阴气。 上次的作法为什么会失败?那女人不但没有离开王爷,还怀了身孕,难道是她学艺未精,法力不够?不过,这次不会了,既然分不开他们,就只有毁了那女人,永绝后患! “赵云萝,你就跟着你腹中的孩子去死吧!”她掏出一方摺好的锦帕,打开之后,里头是几条乌黑的青丝。 她熟稔的画了一道最为歹毒的夺魂符,并在符纸后面写上仇家的姓名、住址和生辰八字之后,将青丝缠在符纸上,然后念着咒语,并将符纸烧化—— “砰!”房门冷不防的被人硬生生的踹开,也惊动了专注在作法中的丁盼盼,让她连湮灭证据的时间都没有。 “王、王爷?”她不可思议的惊叫。 巽磊怒的双眼像是要吃人似的瞪着她。“果然是你!” “我就说她嫌疑最大了。”木齐儿看一眼桌上的“证物”,这下她再也抵赖不掉了。“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王爷这下相信了吧!” 他怒吼一声,“你这个邪恶的女人——” “王爷——啊!”丁盼盼的头皮被大掌整个揪紧,吃痛的叫嚷。 “走!”巽磊就这么扯住她的头发,一路拖到前厅去。 丁盼盼声泪俱下,哀怜的低位,“王爷……奴婢只是好玩而已……没有伤人的意思……请王爷相信奴婢……” “住口!”他无法容忍任何人伤害他的妻儿。 王府里上上下下开始议论纷纷,没有人料到一向娴淑文雅的女子竟然懂得那些邪术,而且还用来害人,当真是人不可貌相,大家全被她给骗了。 “你好大的胆子——”巽磊将她摔进厅内,指着她的鼻子,鄙夷的怒咆,“不但用计嫁祸他人,好除去异己,还一次次的想陷害福晋,本王绝不饶你!” 她止住泪水,沉痛的抬起丽颜,“主爷,奴婢会这么做,只是因为太爱你了,爱到不可自拔,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巽磊鼻翼张合,双眼喷出怨焰,“本王现在看到你只会想吐,真亏老福晋这么相信你,还不停的替你说好话,想不到你却是包藏祸心——” “哼!依奴婢来看,她简直是心如蛇蝎。”木齐儿乐得在旁边风点火。 丁盼盼恨恨的斜睐着她,“木齐儿,你现在可得意了,你今天对我落井下石,以为就能得到王爷的钟爱吗?别作梦了。” “你错了,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得到王爷。”木齐儿笑说。 “你以为我会相信吗?”丁盼盼冷嗤。 木齐儿将两手叉在腰上,哈哈一笑,“老实告诉你好了,我从来就不是王爷的侍妾,王爷每回到我屋里,只有喝酒,小寐一下就走了,从来没碰过我。” 丁盼盼不可置信的圆睁美目,“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我在咱们科尔沁部已经有喜欢的男人了,当初为了族里,不得不献给皇上,后来皇上又把我给了王爷,幸好王爷明理,并没有强迫我,还答应不久后便让我回蒙古去,为了报答王爷,我就帮他暗中监督你们三个,这样明白了吗?”木齐儿说得眉开眼笑,“而且自从在宣孃屋里发现草人,我就开始怀疑你了。” 丁盼脸膛上惊疑不定,“不可能!我并没有露出一丝破绽…” “就因为你表现得太完美了,我就觉得好奇,天下哪个女人不会妒忌,而你丝毫不曾有过,所以,我才特别留意你,后来王爷便派人收买了过去曾经服侍过你的丫环,果然查到你对这类邪门的符咒法术颇有兴趣,还瞒过家人偷偷学过,现在你无话可说了吧?”木齐儿可拽得很。 听完,丁盼盼已经将下唇都咬出血了。 巽磊怒气高扬,“你还想狡赖?” “不错,宣孃房里的草人是我放的。”那愤恨的双眸、怨毒的神情,冰冷的射向伤透她心的绝情男人,对自己的行径毫无悔意。“我刚才烧的那张符咒叫夺魂咒,不用多久,阴差使会将赵云萝的三魂七魄拘到地府里去,王爷和那个女人这辈子别想长厢厮守——” “该死!”他急怒攻心的掐住她的脖子,“我要杀了你——” 她喉头被紧紧扼住,两眼翻白,快断气了—— “磊哥哥,够了!”两条柔软的双臂由后面抱住他,瞬间让原本的怒火滔天渐渐缓和下来。“我求你不要杀她——” 巽磊飞快的松开虎口,转身将泪眼蒙胧的爱妻拥进林里,“我不是要你待在房里,你怎么跑出来了?” “答应我别杀她。”云萝潸然泪下的。 他将她紧紧的楼住,就怕又失去了挚爱。“她一再的想害你,要我怎么放过她?云萝,我办不到。” “我不怕她作什么法,就算阴间的鬼差来了,我也不会跟他们走的。”她绽起痴情的带泪笑颜,“得饶人处且饶人,我不想看见你杀人,就算是咱们为未出生的孩子积点福吧!” 深吸一口气,巽磊将她的话听了进去。“好,我可以烧她不死,不过明天一早,我便立刻进宫面圣,请求皇上做主,撤去丁有为的官职,让丁家从此身败名裂!” 丁盼盼凄厉的尖叫,“不——王爷,这件事和我爹无关——” “养女不教,岂会和他无关?”他不再容情的沉喝,“来人,先把她带下去关起来,等候明天处置。” “喳。”侍卫衔命道。 云萝倚在那具温暖的男性胸膛上,心中百感交集。“真是没想到——我以为可以和她做对好姊妹……” “你现在知道了吧?”他心情大好的笑着,“木齐儿,这次多亏你了。” “只要王爷别忘了答应奴婢的事就好了。”想到可以跟久违的爱人重逢,这段日子的等待也是值得的。 巽磊咧出个大大的笑容,“本王说话算活,而且也希望天底下有情人能终成眷属。”说着,和云萝两人深情相对,让木齐儿觉得自己很碍眼,想快快门人。 “王爷,不好了!”方才的侍卫冲了回来,下跪请罪。“丁姑娘她——她撞墙自尽了!” 三人都愣在原地,久久说不出话来。 *** “唉!”老福晋欲振乏力的瘫在躺椅上,一连叹了好几口气。 她怎么会看走了眼?居然以为丁盼盼是个规规矩矩的好姑娘,谁晓得会出这种祸端来,要是当时巽磊真娶她做侧福晋——如今想来真是可怕! “老福晋,您的气色不好,喝口参茶吧!”婢女恭敬的奉上茶。 把眼皮一闭,老福晋又是叹口气。“我喝不下。” 原本想让儿子讨个与自己较为贴心的侧福晋,没事可以和她作伴,现在可好了呗!机关算尽,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婢女为她抓着龙,服待这位老主子也有好些年了,主子的心思多少摸得出来。“老福晋,其实王府上上下下对这位相晋相当满意,她既不嚣张跋扈,也不侍宠而骄,对所有人都很亲切,而且奴婢也看得出她很想跟老福晋多接近,好表达孝心。” “是吗?”她存疑的问。 “奴婢是站在老福晋这边的,若不是实话,哪敢随便乱说。” 老福晋对于媳妇儿的想法有些动摇了。 “唉!说真格的,我心里也是明白,可是想到为了她,这些年来,连我亲生的儿子都和我疏离,记恨着我这个亲娘,心里想的、嘴里念的都是她,难免会吃昧。” 婢女在心里偷笑,“老福晋终于承认了,其实相晋是个好女人,就看您给不给她机会表现了,若您待她的态度好一点,王爷自然曾慢慢的跟您热络起来,就像过去一样,不就皆大欢喜了?” “唉!看来我不接受这个媳妇儿也不行了。”她笑叹。 “老福晋能想开,事情就好解决了。” 老福晋心情明显好转了,“只有这样了,把参茶端来给我喝吧!” “参茶都凉了,奴婢再去端碗热的。”婢女将凉掉的茶碗撤了出去,才踏出房门两步,就被突然窜出来的人影吓了一大跳。“你--你不是季姑娘吗?” 误打误撞的闯进红萼楼的季湘楞愣的瞅着她看,“你认识我?” “季姑娘,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快回北苑去!” 季湘嘴里碎碎念着,“我不要回去,我要找人……” “这里是老福晋住的地方,不可以随便乱闯,走开!不然我要叫人了——”季姑娘怎么整个人像疯了似的,且居然没有人发现。 季湘听到敏感的两个字。“福晋?福晋住在里面?” “喂!你要干什么?我都不能进去了——”婢女气急败坏的想挡住她的去路,最后连手上的托盘和碗都给她撞倒,摔破在地上。“你疯了是不是?再不走我要叫了--” “走开!”季湘眼神转为凶狠,“我要找福晋——我要报仇——” 婢女失声大叫,“来人——呃!”腰腹霍然一阵剧庙,不由自主的低下头,就见一把利剪插进体内,殷红色的鲜血慢慢扩散开来。 “都是你不好,不让我去找福晋——”她将利剪抽了出来,顿时伤口血如泉涌,婢女旋即不支倒地。 一脚跨过婢女的尸首,季湘推开门板,在上头烙下骇人的红色血手。 听见“呀!”的开门声,老福晋懒洋洋的抬起花白的螓首,“外面是怎么回事?做什么叫那么大——啊!”当她定睛一看,进来的不是熟悉的面孔,而是一个满手鲜血的女人,手中的利剪还滴着鲜血,说有多骇人就有多骇人。 老福晋颤声的喝道:“你、你想干什么?” “你是福晋?”季湘摇头晃脑,似乎不确定她就是自己要找的人,那个坏女人究竟长什么模样,她不太记得了。“你不是福晋?我要找福晋报仇--替我的孩子报仇——” 老福晋背靠着墙壁,全身发抖的失声大叫,“来人啊!救命——” “你就是那个环女人!我要杀了你——” “救命啊——”老福晋吓得心跳快停止了。 季湘反握利剪就扑上去,“你去死!” “啊——”老福晋全身僵硬,索性闭上眼睛不敢看。 “你这个坏女人不要睑,抢走我的王爷,快把王爷还给我——”季湘抓住腿软的老晋,手上的利剪在她跟前挥动。“不然我就给你死。” 老福晋一口气喘不上来,眼看就要晕厥了。 这时,房外有人发现尸体,陡地声尖叫,一阵混乱当中,有人赶去求救,有人则冲进来察看。 “住手!”前来请安的云萝目睹老福晋遭到挟持的一幕,脸上的血色倏地刷白,“不要伤害我婆婆——” 乍然见到媳妇儿,老福晋忘记害怕,下意识的想赶她离开危险,“你进来干什么?快出去!” “我怎么能走?”云萝两腿频频颤抖,但还是勇敢的跨进屋内,“你是季姑娘对不对?有什么误会可以慢慢说,不要冲动,先把剪刀给我。” 季湘脑子里仍然浑浑噩噩,“我不能给你,我要为我的孩子报仇——” “云萝,你快出去!”老福晋一面担心被刺到,一面急得大叫,“不要忘了肚子里的孩子,走——” 云萝不断摇头表示她办不到。“婆婆,我不能!” “福晋抢走了我的王爷,她是坏女人……”季湘疯疯癫癫的低喃,“我要杀了她,王爷就是我的了——” 她这才明白季湘这么做的理由,想来也是为了一个情字。“季姑娘,你抓借人了,她不是福晋,我才是。” 老福晋大为震撼。“云萝,你在胡说什么?” “季姑娘,我是福晋,你不是要杀我吗?”她屏住气息,连眼皮都不敢眨,“我在这里,你快放了她。” 季湘呆呆傻傻的斜照着她,“你是福晋?” “对,我才是福晋,是我抢走王爷的,快来杀我!” 季湘扭曲着秀容,咬牙切齿的怒骂,“你这个坏女我,我要杀了你!” “快来,我在这儿。”云萝悄悄的退后,虽然很冒险,但为了救人,只有这个办法了。“李姑娘,王爷就快回来了——” “王爷要回来了……”她口中自言自语,握着利剪的手慢慢垂了下来,脚步也跟着移动,渐渐踱离老福晋。“我得回房打扮打扮,好迎接王爷。” 云萝一手紧张的搁在喉头,趁她不注意,又退了几步。 冷不防的,季湘布满恨意的眼睛又锁定她,“等我杀了你,我就是福晋了--你去死!”话声未落,举起右手,就要往她身上扑去。 “不准碰我媳妇儿!”老福晋忽地大叫,使出全身的力量冲过去,将季湘撞开,就听见她哀叫一声,趴倒在地。 死里逃生的云萝奔向老福晋,“婆婆,您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只是吓到而已。”她惊魂未定的上下打量身怀六甲的媳妇儿,“你呢?有没有怎么样?肚子里的孩子还好吧?” 云萝吞咽一下,惊吓过后,眼泪才不听使唤的往下掉。“孩子很好,刚才好险,要不是婆婆,我恐怕已经没命了。” “你这使孩子,为什么不逃呢?”经过生死存亡的一刻,老福晋心里的结已经解开了。“万一伤了你,教我怎么跟巽磊交代?” 她哭得鼻头都红了。“婆婆有危险,媳妇儿怎么能只顾自己逃命呢?” “别叫婆婆,听起来多生疏,你也叫我额娘吧!” “额娘……”云萝哽咽的叫道。 婆媳俩为两人尽释前嫌哭成了一团。 “季姑娘怎么了?”哭了一阵,她才注意到倒在地上的季湘一动也不动,小心的蹲下身子,不禁捂住了嘴,“她她死了……” 那把利剪在她撞倒时,正好插在她的心口上,很快的便断气了。 云萝不忍卒睹的转开螓首。 “额娘,好歹她也是王爷的人,咱们把她厚葬了吧!”她怜悯的说。 *** 巽磊回到王府,想要享受一下爱妻的温柔,却遍寻不到人,他怒气冲冲的来到红萼楼,吃了闭门羹。 “额娘,该把媳妇儿还给我了吧?” 老福晋杵在门口,不让他进去打扰她们婆媳闲话家常。“急什么?到了晚上自然会还给你,我和云萝还有很多话要聊,你们男人不能听。” 他大皱其眉,“这是什么话?我为什么不能听?” “我说不能听就不能听,你去忙你的公事,等咱们聊完了,就会送还给你了。”说完“砰!”的一声关上门。 巽磊的鼻子差点被撞歪,愤怒的敲着门,“额娘,开门!云萝——” “磊哥哥,你别敲了,我陪额娘聊完了就回去。”细细柔柔的嗓音从里头传了出来,似乎还透着笑意。 他怔在原地,傻了。 这对婆媳是怎么回事?突然之间好得不像话,感情比亲生母女还要好,反而冷落了他这个做丈夫的,这还有天理吗? “唉!”看来现在这座豫亲王府是女人当家,他这个王爷只有认了。 一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