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在上:夫君不举我来医》 第1章 狼崽 过了中秋节,京城的雨水就多了起来,直到重阳节后,一场滂沱大雨,连着下了两天一夜,原本还零落枝头不肯落下的些许黄叶,这场雨后也都乖乖的落在了地上,零落成泥成了养料。 俗话都说,一场秋雨一场寒,这话倒是不假。寒风刺骨的日子里,京城里的世家大都烧起了地龙,夫人小姐们更是多添了一层衣裳,一个个也都开始懒得出门了。 便是赶上晴好的天,也大都懒洋洋的窝在家里不愿动弹。 已不似早前几日,还东家有宴饮,西家有诗会的。 镇南侯夫人白氏素云怕老侯夫人无趣,就带着女儿阮炜彤,叫上了在这小住外甥女慕容瑾,在西暖阁里陪老夫人打马吊。 打马吊推牌九,或是招了戏班的人来唱堂会,或是寻了女先生过来说书,已经成了京都世家冬日里最爱的消遣。 可阮炜彤还小,还不大会玩这个,这便差了一个人,寻摸来寻摸去的,也就老夫人身边贴身伺候的常嬷嬷打的还可以,便让她来凑了个数。 白氏摸了张牌,不免有些感慨:“老二一家子早早分出去的时候,媳妇还觉得这不在一个屋檐下住着,少了妯娌间的磕磕绊绊倒落个省心,却不想安静消停了以后,倒连一桌马吊都难凑齐了。” 老侯夫人冷着脸,没有吱声。 老镇南侯这辈子只有一妻一妾,姨娘米氏生的一对兄妹,自小就是养在老侯夫人膝下的,起先也是一视同仁的教导着,可是后来她对庶出的那对兄妹,是一点都喜欢不起来。 尤其是米姨娘生的那个女儿阮汀兰,竟然爬上自己姐夫的床,成了安国公慕容鸿的妾室,慕容瑾的姨娘。 阮汀兰也是好手段,肚里揣着一个,手里还牵着一个,竟还穿着正红的嫁衣,让人从安国公府正门抬了进去。 可以说安国公府和镇南侯府都成了京城里的笑话,偏偏阮汀兰还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更是常以正室夫人自居。 若非如此的话,慕容瑾的亲娘,镇南侯府的嫡女,老侯夫人的小女儿阮星阑,也不至于还不满八个月的身孕,就早产生下了小儿子。 更是在和离不成之后心灰意冷,还没出月子,就带着贴身伺候的嬷嬷和两个大丫鬟搬进了小佛堂。 也因此,慕容鸿成了镇南侯府上不受待见的女婿,从阮星阑搬进小佛堂不出来那年开始,慕容鸿每一年来侯府,都是被人赶着出去的。 若不是还有慕容瑾这个外孙女和慕容珏、慕容琰这两个外孙,阮星阑又还在安国公府里,怕是两府早就成了仇人了。 “就是没分出去,那上不台面的东西,也别想着来我这里,没得脏了我这块清净地方。”老侯夫人出了一张牌,又继续说道:“你也别想着把那一房当成是民川的兄弟,再去顾及什么颜面帮衬着,那样养不熟的狼崽子,指不定哪天拿了你的好处还要送你一杯毒酒,让你不得好死呢。” 白氏也想到自己小姑子的事儿,自觉失言,面色讪讪的,暗恼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有些歉意的看了看慕容瑾,转了话题,不在说这事。 慕容瑾摸着纸牌的手却抖了一下,原本一张好牌,就这么掉了出去。 第2章 嗣子 恐怕外祖母怎么也想不到,有了阮汀兰这个前车之鉴,她还是傻到养了一个狼崽子,一养还就是十七年。 最后更是被这个养了十七年的儿子,用一碗加了鸠毒的甜汤把她送上了黄泉,想想就觉得心寒。 自古以来,妾室不过就是家里用来开枝散叶的工具,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意儿,生出来的庶子大多是只能养在嫡母身边,对自己的生母也只能称呼一声姨娘。 所以,也就有了一些膝下福薄的正室,将庶子从小的养在身边或者记在自己名下,当成自己的一个依靠。甚至有些手段且膝下无子的,更是会在孩子刚一出世,就去母留子,当成是自己生养的。 前世,慕容瑾嫁给东安侯世子冯延庭后三年无所出,便顺从了冯延庭的意思,将一个通房所出的庶子冯深秀过继到自己的名下做嗣子。 一开始她是不愿的,有一个在她还没过门的时候就生下庶长子的通房,本就已经让她不舒坦了,还想让她把这个庶长子养在身边?哪怕那个通房丫头难产去了,她也迈不过那道坎。 只是她头些年始终无所出,又诊不出什么问题,侯夫人已经开始张罗着给冯延庭纳妾,甚至还想把她的闺蜜,四品女医官顾如烟给娶进府里做平妻,她不得不妥协。 只是后来,阴差阳错的,顾如烟和冯延庭有了肌肤之亲,她不忍闺蜜绞了头发做姑子,挣扎了几日之后,还是选择让顾如烟以如夫人的身份进府,与她共侍一夫。 开始的两三年,冯延庭对冯深秀还是不冷不热的,渐渐的才开始宠爱起来。 她一直以为是因为冯延庭爱她,所以爱屋及乌。 可等冯延庭承爵成了东安侯以后,却打算把冯深秀立为世子,而那时候的她已经为冯延庭生了一子一女。 对此她自然是不愿的,可瞧着那孩子也是乖巧懂事,对她更是孝顺,便想着自己的儿子即便是不做世子,以后也可以靠着自身努力挣一个功名出来,有她父兄帮衬,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没必要因此夫妻生分,也就又一次顺从了冯延庭的意思。 可她没有想到,这一个又一个顺从,让她最后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让退步,甚至还让出了正室之位。 她为东安侯府操持家务近二十年,让一个快要没落的侯府跻身一流权贵世家,最后换来的却是一纸休书,一个被圈禁小佛堂七年的下场,只因顾如烟得了新帝的赏识,被封了一个从恩夫人,冯延庭便毫不犹豫的让顾如烟取代了她的位置。 她更没有想到,她游说了自己的娘家安国公府和外祖家镇南侯府,与冯延庭统一战队,共同扶持二皇子登上九五之位,最后换来的却是父亲被猜忌陷害而战死沙场,兄长被废了脊椎,断了手脚卖进象姑馆成了小倌。 她的幼弟更是被设计,担了一个奸辱庶妹的名声,最后赤条条的陈尸大街,遭人指点唾骂。 而安国公府除了早早分出去的二房,嫡出一脉都被处以车裂之刑。 镇南侯更是被抄家流放,可怜她外舅父舅母一把年纪,最后病死途中。 可她最最没有想到的是,她所生的一双儿女,竟然被冯延庭这个亲生父亲给亲手毒死。 第3章 珍宝 当冯深秀送来的那碗甜汤,里面掺着的毒发作时,她不是没有恨的,可随着意识渐渐的不清明,她的一切思绪都被淹没在那一波接着一波的痛楚之中了。 她在不甘也闭上了眼,只是耳边一直嗡嗡的,她听到有人唤她阿瑾,还听到有人唤她娘亲。 她觉得自己可能是下了地府吧,所以听到了她那一双被生父毒死的儿女在唤她娘亲。 可等她在睁眼的时候,却回到了天顺三年秋,她刚过了二十岁生日没几天,外祖母说是重阳节将近,接她来镇南侯府小住,陪陪她老人家。 刚到镇南侯府见到外祖母的时候,她就忍不住的哭了起来,声嘶力竭的好不凄惨,像是要把她受得所有委屈,堆积的所有怨恨都哭出来一样。 她很小的时候就没有了母亲疼爱,不能像别的孩子那样在母亲怀里撒娇,祖母对她也是不冷不热,甚至有时候,还会对她百般不待见。 唯一给她温暖的,会把她搂在怀里哄着,喊着“心肝儿”可心儿疼的,也就只有外祖母了,可以说,外祖母就是她从小到大的避风港。 可她在外祖母去世的时候,却没来得及见最后一面,那时候她刚刚被圈禁在小佛堂,知道消息的时候外祖母已经下葬了,她想过偷偷的跑出去祭拜,但每一次都被抓回来。 甚至到她死,她都没能去拜祭一回外祖母。 大概就是见到外祖母的时候,她才真的相信重生这件事发生在她身上了。 如今她在镇南侯府住了四、五日,也开始坦然接受重生这件事了,也知道前世不明真相的事情,如今也没办法找出答案了,只是她还是忍不住的去琢磨,为什么冯深秀会下毒害她? 这对他没有一点好处才对。 自古百善孝为先,别说他是嗣子,就算他是亲生子,毒杀嫡母,也足够被处以极刑了,他为何放着大好的前程来做这样的事情? 就算他们之间真的有什么她不知道的深仇大恨,以他当时世子的身份,也大可以指使信得过的人来做这件事。 尤其是她家道中落,又被圈禁小佛堂,想要落井下石的人怕是不会少,想要悄无声息要人命的法子也不是没有,他何必要亲自动手? 这样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甚至是同归于尽的方式,不该出现在他的身上才是。 且她感觉到在咽气的最后一刻,有人闯了进来,她有种感觉,冯深秀是无论如何都跑不了了的,那个闯进来的人,一定不会让冯深秀好过。 直到现在她还隐隐觉得身上有鸠毒发作的痛楚,好在上天恩赐,让她回到了出嫁前一年。 人生得以重来,她自然是不会在重蹈覆辙。 她才不会再稀里糊涂的嫁了,然后任劳任怨的给人操持家务,最后还落不得好。 更不会在让父兄因为她嫁给了谁,就加入了皇子争储之中,最后反倒遭君王猜忌,奸臣陷害。 这辈子,她不求高门富贵,只愿所嫁之人将她视如珍宝,免她后半生颠沛流离、孤苦无依,与她结发牵手一生,过平淡安然的日子。 第4章 长安 慕容瑾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将心思又当回牌桌上,把手边的一张牌打了出去。 白氏见了,连忙推倒了两张牌,喊了声“吃”,心情很好的笑着对慕容瑾说:“长安,这几日吃的可还好?睡得可还安稳?” 长安是慕容瑾的乳名,这名字是她母亲阮星阑取得,原是希望女儿可以一世长安的。 只不过,慕容瑾还不满九岁的时候,阮星阑的庶妹阮汀兰在宫宴上,被人撞见了和姐夫安国公慕容鸿的私情,羞愤之下晕过去的时候,又被人查出来怀有两个月的身孕。 慕容鸿只是和英宗皇帝和镇南侯府说要纳阮汀兰为妾,其他的却并未多说。 镇南侯府自然是不同意,坚持要送阮汀兰去庵里做姑子,要把她肚里的孩子堕了去。 倒是英宗打趣慕容鸿说“爱卿这是要享娥皇女英之福啊”以后,下了口谕让阮汀兰成了安国公府的如夫人。 也就是因为这样,阮汀兰才敢穿着正红走了正门。只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她除了肚子里面的那一个,居然还有一个已经四岁的女儿慕容璇。 阮汀兰领着那个女孩说是慕容鸿的女儿时,慕容鸿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一句话没有解释的被众人当成了默认。 接连的打击之下,怀着身孕的阮星阑早产生了嫡次子慕容琰,之后就搬进了佛堂礼佛,从此闭门不出。 镇南侯府也从那以后和安国公府从亲家变成了仇家。 除了阮星阑所生的嫡长子慕容珏,嫡女慕容瑾,嫡次子慕容琰三个孩子以外,安国公府无论是谁,都甭想踏进镇南侯府一步。 也因为这样,慕容珏自阮汀兰进府以后,不是常年宿在军营,就是住在阮星阑陪嫁的别院,除了逢年过节,从不回安国公府。 慕容瑾更是三天两头的被接到镇南侯府小住。 安国公也从不拦着,甚至还巴不得慕容瑾在镇南侯府长住。 也是因为这样,前世,他们父女之间的关系并不怎么好,慕容瑾八岁以后,父女俩说过的话都是屈指可数的。 也只有在慕容瑾出嫁以后,冯延庭想要为二皇子拉拢安国公府,她为夫分忧,父女俩说的话才多了一些。 慕容琰是从小就被老国公夫人唐氏养在身边的,老侯夫人有心想要接走,唐氏怎么都不肯同意。 若是逼得急了,唐氏就会将慕容瑾赶去侯府,说是“有了外孙女陪着,就别惦记着外孙子了,若是不行,便让人将慕容珏叫去。” 唐氏一直都不喜欢阮星阑,连带着也不喜欢阮星阑所出的长子长女,倒是格外喜欢早产的慕容琰以及阮汀兰带回来的慕容璇。 老侯夫人也不想外孙三人在国公府难做,也就没在提了,只是常常接慕容瑾过来,希望她的日子好过一点。 所以相比安国公府,镇南侯府更让她有家的感觉。 而她刚一到侯府见到外祖母的一通哭,可把侯府的人给吓坏了,让所有人都以为她是被欺负的很了,她大舅舅镇南侯甚至都要去安国公府打人了。 老侯夫人更是跟着哭了起来,不停地喊着“我的肉儿啊”“这是怎么了”的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不想外祖母和舅舅舅母们担心,只说在来的路上眯了一会儿觉的时候梦魇吓到了,所以白氏才会有刚刚的一问。 第5章 姨母 她总不能说她刚刚死了,现在又莫名的活了,见到了亲人,所以委屈一下子就上来了才哭的。 那样怕是会让人以为她魔怔了,到时候可就真的要吓坏外祖母,指不定就要让舅舅直接去安国公府揍人了。 若不是受了大欺负,怎么会说胡话,疯话? “睡得安稳了,胃口也好着呢。舅母给我送来的安神茶,我可是每日都让人煮着喝的。” 慕容瑾脸上带着盈盈笑意,伸手又出了张牌。 老侯夫人看着外孙女面色红润,担着的心也松快了许多,推到了两张牌,说了声“碰”,然后又出了张手边的牌。 “胡了!”白氏喊着,脸上是掩不住的笑意:“我可是等这张牌好久了。” “诶呀,早知道我就不出那张了,”老侯夫人虽然说着懊恼的话,脸上却是一点懊恼的神色也没有,反倒是带着盈盈笑意,可见心情是不错的。 四人正洗着牌,准备开始下一轮的时候,有小丫鬟匆匆跑进来禀道:“老夫人,夫人,表小姐,小姐,二姑奶奶和三姑奶奶回来了。” 除了还不怎么懂的阮炜彤,屋里人都觉得有些意外,也都有些不快。 慕容瑾眼中则是有了些冷意。 她外祖父老镇南侯有三子三女,外祖母生了二子二女,姨娘米氏生的一子一女。 她外祖父带着她二舅舅在西安,外祖母则和她大舅舅一家留在了京都。 这二姑奶奶就是那个爬上了姐夫床的阮汀兰,三姑奶奶是老侯夫人所出的小女儿阮芝兰,如今是北定伯夫人。 阮芝兰虽说和阮星阑是一母同胞,但是却从小就和阮汀兰要好,对自己的嫡姐倒是一直不冷不热的。 谁不知道老侯夫人对阮汀兰呕心的要死,偏偏就这位北定伯夫人,觉得自己这位庶姐受了极大的委屈,好好的侯府姑娘,却委身做了妾室。 还常常道:“长姐既然搬进了佛堂,那倒不如就与姐夫和离算了,也好让二姐扶正,一家人也算是皆大欢喜了。” 气的老侯夫人直接就打了她巴掌,扬言没有这个女儿,让她以后回娘家都去米姨娘那里,别来刺她的眼睛。 如此,阮芝兰倒是真的就许久没有回镇南侯府。 但若是一回来,必然是和阮汀兰一起的。 镇南侯府上下也因此对这位三姑奶奶很是不满。 但不满归不满,北定伯还算是个不错的女婿,虽然门楣低了一些,但却官至户部尚书,掌管经济之权。 而镇南侯府,虽是世袭罔替的侯爵,但却有祖训,后世子孙不得入朝为官。 所以,镇南侯府一直以来都是开办书院,经商出海,偶有皇帝恩授的几个虚衔,却从未有人真正的入仕,更多的是将精力投在了办书院中。 本朝三大书院之首,太祖皇帝亲提的七方书院,就是镇南侯府开办的。 镇南侯名下的产业也不少,甚至时常出海,虽然离着京都第一首富万家差了一些,但是第二首富的位置,却是坐的稳稳的。 而经商那就少不得和户部打交道,北定伯又深得皇恩,老侯夫人还得给侯府留条路,对阮芝兰虽然不待见,倒也不曾拒之门外,何况又是亲生的闺女,虽然恼了她,却也不是真的就一点情分不念的。 第6章 话本 前世的慕容瑾,自然是能够感受到外祖母的心痛和无奈,一个是大女儿,一个是小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伤了哪一个那都是在戳她的心窝子。 所以,纵使她对这个小姨母喜欢不起来,也不曾冷眼冷面相待,更不曾与之争辩什么,顶多也就是不多接触,能躲就躲罢了。 可重生后的慕容瑾却知道,她的这位小姨母,可是十足十的白眼狼,每次都把外祖母气的半死,久而久之,外祖母的身子便开始不好起来,最后在一场风寒之下,就再也没有醒来。 就在今年的十月二十五日,阮芝兰与人姘居在京郊的宅子里面被人发现,外祖母当时就气昏过去,醒来后大骂“这个不知廉耻的东西!”“早就让她离那个贱蹄子远一点,她不听就算了,竟还学做了那不知检点的事情,丢了侯府和伯府的脸!”“恨不得当时生下来她就死了!” 慕容瑾更是知道,她这位小姨母这次回来,还是给外祖母添堵的,为的是阮汀兰。 阮芝兰虽然年纪比阮汀兰小,但是仗着侯府嫡女以及后来伯夫人的身份,没少为阮汀兰出头。 这一次就是为了让外祖母出面,让她父亲安国公与她母亲和离,放她母亲大归,然后扶正阮汀兰做国公夫人! 当时她外祖母就气的说不出话,直接拿了拐杖去打人,还是舅母白氏拦着这才没给打死。 谁曾想阮芝兰二人被赶出去以后,就在侯府哭骂:“明明是一母同胞,可我那长姐是宝,我却是棵草,回个娘家还被打了出来。” “也不知我那长姐到底有什么好的?抢了庶妹的夫君成了国公夫人不算,竟还让她那都二十岁了,还没嫁出去的女儿指使着老太太来打我!这是要逼着我这个亲妹去死啊!” “也怪不得慕容瑾那么大年纪了还没许人家,指不定是做了什么伤风败俗的事情遭人嫌!” 不仅诋毁了阮星阑,还毁了慕容瑾的名声。 整个京都怕是没有人不知道阮汀兰是怎么成了国公府姨娘的,如今却被颠倒黑白说成是抢了庶妹夫君。 可却偏偏有人信,加上唐氏对阮汀兰虽然说不上多喜欢,但也是不差的,更是把管家的权利给了她。 最有对比的,莫过于唐氏平日里对阮汀兰所出三小姐慕容璇、六少爷慕容琛那是好的不得了,但是对长子慕容珏,长女慕容瑾却是弃如敝履。 对五少爷慕容琰倒是还算宠爱,却也不如对慕容琛的喜爱多。 也因此传出来许多的话本子,说是慕容鸿当年的真爱是阮汀兰,奈何对方的身份只是庶女,身份上的不登对才被棒打鸳鸯。 为了能够和真爱离得更近一些,慕容鸿才娶了阮汀兰的姐姐,然后好以陪伴嫡姐的名义,让阮汀兰久住安国公府。 最后这姐夫和小姨子见面的机会多了,便旧情复燃,珠胎暗结。 也有说是慕容鸿当年坚持娶阮汀兰,唐氏也是对阮汀兰很喜爱,可以不计较她庶出的身份。 可在出嫁的时候,老侯夫人却让嫡长女上了花轿,等到发现的时候已经礼成,闹出去也只是让人笑话,安国公府便认了,但是对这个媳妇却喜欢不起来,连带着她生的儿女也不受待见。 第7章 不待 再加上阮芝兰顶着被打伤的脸叫嚷着“长姐让她的女儿指使老太太来打我”,慕容瑾也就渐渐的被传成不敬长辈,嚣张跋扈,甚至还有人暗指她做过伤风败俗之事。 京都里的世家贵女,二十未嫁的并不在少数,可像她这般不曾许人家的却没几个。 原本因为她是国公府“不受待见”的嫡女,就没有谁愿意去府上议亲。在传出去这么一个名声之后,就更没有谁愿意了。 前世,祖母不喜,大半时间在镇南侯府度过的慕容瑾,也曾以为她是国公府不受待见的。 但重生的她却知道,她不仅不是不受待见,更是父亲的掌中宝,心头宠,只不过父亲言语上不善于表达罢了。 前世安国公府后院被阮汀兰一手遮天,慕容鸿虽然不像慕容珏那样常年在军营,但是一年里也有大半时间是在军营的。 他根本就没有办法照顾在府里的女儿,所以才会在老侯夫人接慕容瑾去侯府小住的时候,让她多住上几个月,不用着急回来。甚至侯府不接的时候,他还要主动送过去。 虽然心里是为了保护女儿不受伤害,但慕容鸿却从未告诉任何人,他一直默默的付出,只要女儿开心他就很满足,哪怕很可能会因此万劫不复。 若不是前世出征之前,慕容鸿曾和慕容瑾彻夜长谈,父女俩说了许多,怕是慕容瑾也要一直以为父亲是厌弃她,所以才会不让她在国公府久住。 也是那一夜长谈,慕容瑾知道,父亲有多爱母亲,根本就不是话本里面传的那样。 可笑她误会了父亲多年,也可见流言毁人、误人。 那一次,慕容鸿战死沙场,他只恨不能在为女儿遮风挡雨了。 而慕容瑾想弥补那份缺失的父女情,也没有机会了。 其实她前世和父亲关系那么僵,又何尝不是因为她的性子?什么事都只藏在心里,什么都不肯说出来,只是自己一个人胡思乱想。 她父亲又是个不会表达的,最后误会越来越深,父女俩才差一点就形同陌路了。 甚至,那一夜长谈,她更多只是坐在那静静的听她父亲念叨,根深蒂固的误会,让她一开始对那些话还不以为意。 后来,一点点发现父亲的好,也是在他马革裹尸还以后。 也因为这样,落了个子欲养而亲不待的结局。 也因为这样,那些人才有机会钻空子。 慕容瑾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她这些日子还陷在重生了一回的惊喜之中,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也是抓紧着时间和外祖母在一起,孺慕之思毫不掩藏,生怕这一切只是黄粱一梦。 这几日的所思所想,也大多都是发生在她被囚禁小佛堂之后的事,分析着究竟谁才是最大的幕后黑手。 对阮芝兰这些前世早就被收拾的小角色并没有太上心,不曾想就把自己名声被毁的开端这件事给忘了。 可见,再小的角色也不能轻易忽视了,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细节上的小事,往往决定后面的结局。 可是,就算是她想起来了也不能怎么样,她总不能说她们来是给外祖母添堵的,不让人进门吧。 怕是说出来外祖母和舅母也不会信,连她自己都到现在还觉得那鸠毒的味道弥漫口中,身上还隐隐有发作的感觉,过往的三十多年发生的事情好似还在眼前,恍恍惚惚的觉得重生之事匪夷所思。 所以,这事不能说。 第8章 担忧 不过好在阮芝兰是个没脑的,被人当枪使还乐在其中。这样的人虽是难缠,可到底什么都是摆在了明面上的,容易对付。 倒是阮汀兰和她那个姨娘米氏一样,惯会用软刀子杀人,应付起来反而是麻烦许多。 她们今天过来,想来是早就已经做好了周全的计划,这个时候就算是把人拦下了,也定然有后招等着,还不如见招拆招。 老侯夫人想了想,面色有些沉,把手中的牌放下,招了小丫鬟把牌桌撤下去,然后说道:“既然来了,那就请到暖阁说话吧。” “母亲,不如我去招待两位小姑吧。”白氏站起身,面有担忧的说。 自从她这位二姑子带着孩子成了安国公府的姨娘,小姑子每次回来,明里暗里的,都是想着让侯府出面把大姑子接回来扶正二姑子,每次都把老太太气的心肝疼,跟着大病一场。 这再好的身子,被这么气下去,也是要坏的。 白氏很想不通她这位小姑子究竟是想的什么,对自己的亲娘嫡姐毫不在意,反倒是对庶出的一房掏心掏肺,好像跟二房才是一家人似得。 老侯夫人冷笑,道:“不当着我的面为她那个庶姐哭诉一次,她还能消停了?”站起身,由着慕容瑾和阮炜彤一左一右的扶着坐在了暖阁的临窗大炕上。 刚刚来回禀的小丫头这会在前面带路,几个嬷嬷丫鬟簇拥着的阮芝兰走进来笑着喊了声“母亲”,她身后跟着的阮汀兰倒是礼数周全的问了安。 也不待老侯夫人说话,阮芝兰就在老侯夫人对面的位置坐了。 白氏眼帘微垂,脸色难看的很。她堂堂一个侯夫人,又是长嫂尚还在老太太下首站着,她这位小姑子倒是毫不客气的在上位坐了。 老侯夫人脸色也不大好,正准备训斥两句,阮芝兰却笑着开口,说:“呦,大嫂也在呢。瞧我这眼神,竟然没看出来,还以为母亲身边服侍的嬷嬷换了人。” 白氏抬眸看向阮芝兰,眼中有些似笑非笑的味道,面上却很是认真的说道:“我是媳妇,自然是要亲身服侍向母亲尽孝,这是应当的,比不得三妹。” 就差被人指着鼻子说不孝了,阮芝兰脸色顿时就有些不好。 随后又听到白氏笑着说:“不过,三妹归家是客,那些个规矩礼数,自然是不必在意的。” 白氏那似笑非笑的样子,就好像是再说,你是客人,我让着你不和一般计较,这就更让阮芝兰感觉白氏是在鄙视嘲讽她,不由得有些恨恨的咬牙。 老侯夫人给常嬷嬷递了个眼神,常嬷嬷拿了一个秋香色金线绣富贵牡丹的大引枕放在炕里,然后服侍着老侯夫人靠坐在炕里,刚刚坐过的炕边就这么空了出来。 “母亲盖着些。”白氏笑着接过丫鬟递过来的一张绒圈锦面小方被,搭在了老侯夫人的膝上。 老侯夫人点点头,白氏便在炕边坐下了,慕容瑾和阮炜彤行了礼后,就在下首的绣墩上坐着。 至于阮汀兰,一直都没谁理她,她也不在意,安静站在那里一声不吭。 老侯夫人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然后有些疏离的问:“这天这么冷,你怎的想起来我这了?若又是来闹个不消停的,还是尽早家去。” 第9章 巧了 老侯夫人对这个小女儿,已经有些失望了,每次来都闹的她不得好。不贴心也就罢了,还偏要向着米氏生的那对白眼狼儿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米氏生的小棉袄。 阮芝兰不乐意看白氏,别过眼对着老侯夫人回道:“母亲说哪里的话,倒像是女儿多不懂事似得。我只是想着有些时日没来看母亲,便拉着二姐过来和母亲说说话。” 然后她目光如炬,落在了慕容瑾的身上,脸上又恢复了笑意:“倒没有想到长安这几日也在,可真是巧了。” 阮芝兰对慕容瑾态度倒是从来没有夹枪带棒的。 一是因为慕容瑾的身份尊贵,虽然盛传她是个“不受待见”的,但也无法否认,她是安国公府唯一的长房嫡女。 安国公府至今已承爵百余年,是早年随着太祖皇帝打天下的功臣之家。是开朝所封的六国公、十二列侯中,在历经了五朝后仅剩的那几家其中之一,后来又因迎英宗复位有功,且还曾在英宗被俘的时候救驾过,如今的地位是更上一层。 而上一任安国公,也就是慕容瑾的祖父,虽有一妻二妾,但是子嗣却不多,只有三子二女。 长女慕容清,就是慕容瑾的大姑姑,因早些年随父征战瓦剌时屡立战功。 更是在当年英宗亲征瓦剌被俘后,深入敌营将人救了出来,英宗复位后就开了先例,将其封为安清侯,享双亲王俸禄,同亲王出行仪仗。 这是建朝以来的第一位女侯爷,又比照着亲王待遇,并且还被特许可以养一小支私军,虽然只有千人,但是个个都身手不凡,在战场上甚至可以以一当十。 如今还以女子之身,成了一方总兵,将整个宣府都牢牢的握在了手里。 长子慕容鸿,就是现在的安国公,慕容瑾的父亲,当年也是随着老安国公四处征战平乱,战功赫赫的。 如今任职兵部尚书兼任蓟辽总督,节制顺天、保定、辽东三抚,蓟州、昌平、辽东、保定四镇。 这也为什么前世,二皇子想要拉拢安国公府的原因。 有权有势又手握重兵,是任何一个想要争储的皇子都不会轻易放过的。 至于次子慕容泷,也就是二房,倒是实打实的文官,户部右侍郎,正三品的官。 次女慕容汐,三年前英宗复位后进宫,现在是四妃之一的淑妃,也是九皇子李弘扬的生母。 唯一的庶子慕容洵,却不是两个妾室生的,而是一个官妓,老安国公并不喜欢这个儿子,觉得他生母低贱,认下了有辱门楣。 还是后来看他考进二甲,才给上了族谱,后来外放做了南阳县令。之后如何却没有人知道了。 三房之中,最尊贵的自然数长房,慕容瑾作为长房唯一的嫡女,别说嫁给公侯之家做主母,就是入主中宫也不是不可能,阮芝兰得罪不起。 二是阮汀兰想要取代阮星阑的位置成为正经的国公夫人,慕容瑾的态度很重要。 别人不知道,以为慕容瑾是“不受待见”的,但是阮汀兰却很清楚,那些个传言究竟是怎么来的,这里面可有不少她的手笔在里面。 “不受待见”不过就是个假象,唬人的罢了,实际上,国公府里最不喜欢慕容瑾的,大概也就只有她和唐氏了。 阮芝兰向来唯这个庶姐的话是从,虽然不清楚内情,但是有过阮汀兰的警告,那就更不会对慕容瑾甩脸子了。 第10章 熙妍 前世,慕容瑾对这个老是打着主意,想要拆散她父亲和母亲的姨母极为厌烦,甚至恨不得找人暴揍她。 当然,她也确实这么做了。 今生,面对这个姨母她倒是有点更为复杂的情绪,厌恶中又带着点怜悯。 阮芝兰身为北定伯府的当家主母,生下了一子一女,大女儿王熙妍,小儿子王熙迟。 慕容瑾对阮芝兰深深厌恶,但是对王熙妍这个表妹却有几分亲近。 早些年阮芝兰因为生不儿子,被北定伯老夫人刁难后,就开始对王熙妍毫不怜惜的打骂虐待。 哪怕后来阮芝兰有了儿子,对王熙妍这个女儿虐打却已经成了习惯,总能鸡蛋挑骨头的看出几分不满,对她折磨一番。 大概是生了几分同病相怜的感觉,前世,慕容瑾对这个小她四岁的表妹很是回护,后来还把她接到了身边照顾,一直到她成为二皇子妃。 大概是因为彼此对阮芝兰都很厌恶,所以慕容瑾和王熙妍没少联合起来给对方使绊子。 大概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现这个表妹没那么简单的呢? 慕容瑾努力回忆着她和王熙妍渐渐开始陌路的时候。 大约在她们出嫁三五年之后,往来的就没那么多了。 那时候她已经是东安侯夫人,一心想着操持好东安侯府,让其跻身一流世家。 王熙妍也是独宠的二皇子妃,不得不说,二皇子那个人虽然阴狠奸诈,翻脸无情,但是对王熙妍却是好的没话说,那么多年,府里连个通房小妾都没有,倒也算是深情了。 那时候,她们除了正经的宫宴上能见几面打个招呼,便不会在像从前未出阁时那般常常说悄悄话了。 后来她父亲安国公领兵剿匪时,官匪勾结卷走了大半粮草,无粮供应,那匪患打了朝廷军队一个措手不及。若非她父亲出奇制胜,怕是所有将士都要折损里面了。 虽然险胜了,她父亲回来之后大怒,直接到英宗面前,要求彻查严办与匪患勾结之人。 这一来二去的,就查到了北定伯府头上。慕容鸿怒在当头,行兵打仗本就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了,想着那些同袍将士杀在前线,却因为后方被保护的这些人贪心不足而马革裹尸,哪能忍得了?当时也就不顾什么连襟之情,力求严办。 北定伯虽然深受英宗器重,但是证据面前,这又是触及底线的事儿,英宗倒也没留情,下令处死,收回伯爵之位。 最后还是二皇子出面求情,给岳家一个体面,英宗思虑之后,留了北定伯一个全尸,让他死在了牢里。 北定伯府算是倒了,慕容瑾当时还怕王熙妍难过,特意过去想着安慰一下。 结果回来被冯延庭知道了以后,还被训斥了一顿多事,更是禁了她的足好几日。 慕容瑾最初还有些不明所以,后来无意间听了冯延庭和手下的人说“那个蠢女人,真是一点都拎不清的。” “熙妍最是讨厌谁用怜悯去瞧她了,那个蠢女人竟然巴巴的上门惹熙妍不快,徒给我添麻烦。” “没有熙妍的默许,北定伯那么滴水不漏的人,哪里能那么容易被搜集了罪证?”“阮芝兰那个蠢货就是因为当初虐待熙妍,最后落得一个受千夫所指而疯癫惨死的下场。” “她那姘夫可是熙妍的人。” 第11章 过来 她那姘夫可是熙妍的人! 那个时候,慕容瑾才知道她一直疼爱回护的表妹,在追随二皇子的那些人眼里,一直都很地位不凡、说一不二,甚至有些心狠手辣,让人深深忌惮。 阮芝兰与人姘居,最后被发现的时候,那姘夫直言道是被强迫的,因此也闹了个满城风雨,而这完全是因为她的姘夫是王熙妍手中的一步棋。 那时候王熙妍,也不过才十五岁。 落得一个被亲生女儿设计的下场,除了厌恶,慕容瑾觉得阮芝兰倒是有了点可怜,怕是这会儿洋洋得意想着拆散她父母的人,怎么也没有想到她最后,会被最不待见的女儿给捅一刀吧。 也不知道阮芝兰知道自己最后的下场,会是个什么表情。 想着想着,慕容瑾有些不道德的抿嘴笑了。 阮芝兰不知道慕容瑾心里所想,只觉得这是对她的示好,那今儿要办的事,指不定就成了。 阮芝兰脸上的笑容不由得真诚了一些,看上去倒有点温和了。 老侯夫人看着却很是难受,心里面不舒坦。 她这个小女儿发些什么心思她一直都是知道的。 她以前对小女儿就喜欢不起来,总觉得母女间少了点什么,不如大女儿来的贴心,因着这个小女儿的那些心思,她就更加的喜欢不起来了。 东拉西扯的说了好一会子话,阮芝兰始终没提这一次回来究竟是做什么的,倒好似真的就是回趟娘家,陪着老侯夫人说说话一般。 阮汀兰有些急了,眼神一直不停地往还在和老侯夫人拉家常的阮芝兰身上跑。 “母亲,其实这次来……”阮芝兰回了一个你安心的眼神,然后又拉着老夫人说了起来:“是和您说说大姐……” 话音还没落下,外面就传来一阵喧闹声,没一会儿就有丫鬟急匆匆的挑帘跑了进来,禀道:“老夫人,安国公过来了,要见表小姐一面,我们拦不住,现已经过了垂花门了。” “像什么话!”老侯夫人坐起身来,不忘瞪了阮汀兰一眼,然后对着那丫鬟说道:“让人请去正厅坐了,在去看看侯爷在不在,请过来说话。” 老侯夫人由着白氏和常嬷嬷扶着起身下了炕,常嬷嬷带着一众小丫鬟进来伺候梳洗。 说实话,老侯夫人不想见安国公这个女婿,她心里面压着一口气不舒坦。可如今慕容瑾这个外孙女在这,闹得太难看了,反倒让孩子为难。 慕容瑾也是愣了一下,没想到父亲会过来,这是前世根本没有过的。 想了想之后,她还是上前一步,福了福身,道:“父亲过来了,我这个做女儿的该去拜见才是,等见过了父亲,我在和父亲一起过来给外祖母请安,可好?” 随后她又补充道:“我许久没给外祖母泡茶了,今不如给我个机会,您是想喝金骏眉还是正山小种?或者是东江来的楚云仙如何?” 老侯夫人暗叹了口气,她哪会不知道,外孙女这是在借着泡茶的借口,多缓一些时间,免得急匆匆的,和她父亲见了面在吵打起来。 对,就是吵打。 老侯夫人现在只要一看见安国公,就想拿了拐棍打他!气他和米氏生的那个庶女搞到一起,姐丈睡小姨,他倒是风流快活了,白白伤了他女儿的心! 第12章 爹爹 可老侯夫人到底心疼外孙女,不忍拂了那份心意,说到底,这孩子也苦着呢。 于是就笑着点头应了,还打趣道:“我今个倒是有口福了。” 慕容瑾抿嘴笑了笑,行了一礼才退出去。心中却是在不停想着,父亲是为了什么过来呢?他这会该是忙着总督府的事情才对啊? 蓟辽总督府原是设在密云,今年初秋的时候,英宗下旨将总督府移驻昌平,巡抚移驻蓟州。 如今正是忙的时候,父亲这会儿该在昌平驻守才是,到底有什么急事匆匆过来见她? 慕容瑾心中百转千回,可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脚上却一步未停,轻盈稳健的出了暖阁。 一出门才知道外面竟然又飘起了雨,凉风瑟瑟,夹杂着雨水的寒凉,她才走出来就打了个寒颤。 真冷! 她身边的大丫鬟采诗见她出来,忙将手中抱着月白色长式金鱼海棠的缂丝斗篷披在了她的身上,又贴心的替她理好兜帽:“小姐,您当心身子,别着了寒气。” 采诗身后跟着的绛香也紧跟着上前一步,喊了一声“小姐,”,然后递了一个瓜棱形平底雕着喜上眉梢的袖炉给她。 慕容瑾“嗯”了一声,便目光冷凝的往正厅走去。 身后的采诗紧跟着上前,将绛香挤到一边去,然后为她撑伞。 采诗和绛香一直是贴身服侍她的大丫鬟,只不过后来一个护主身死,一个爬床被杖杀。 前世她极为宠信说话讨巧又精明伶俐的采诗,对木讷少言又带着一点死板的绛香却不大上心,也不怎么喜欢的起来。 却没想到她去大觉寺上香回来的时候,遭到土匪劫杀,若不是绛香拼死护着,又替她挡了致命一击,她怕是等不到哥哥带人来救她。 而一直受她宠信的采诗,却在一次她受王熙妍邀请,去二皇子府上参加早梅宴的时候,遗落了一枚藏有书信的荷包,又刚好这枚荷包被人捡了去。 而那荷包里的书信,竟是有人模仿她的笔迹,写给二皇子一诉衷肠的情书! 恰巧这个时候,采诗试图爬上二皇子的床一步登天,却被二皇子一番羞辱。当采诗被婆子押到众人面前的时候,却反咬她一口,说是受她指使,只因她思慕二皇子已久。 先前有了书信为证,后来有了采诗指证,她百口莫辩。 虽然最后采诗被王熙妍下令杖杀,又下令封口,可她到底还是落了一个不安于室的名声。 采诗拼上一死也要毁了她的名声,又布置的如此周密,让她找不出来一点端倪,采诗纵然有点小聪明,却也不过就是些不入流的小手段罢了,所以这背后一定有人指使。 哼! 前世没有多久她就被囚禁了,就算是有心想要查出真相也是无能为力,今生她倒要瞧瞧,到底是谁一直躲在暗中算计! 不过未免打草惊蛇,她这个时候还是要不动声色才是。免得背后之人弃了采诗这颗棋子,她反而失了先机。 前世采诗能够做的滴水不漏,让她一点端倪都没有发现,想来不是后来才背主的。倒更有可能是从一开始,采诗就不是忠于她的。 慕容瑾在心里琢磨着,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正厅,早有候在门口的婆子撩高了帘子。 她进了正厅,采诗替她取了斗篷。绕过地上放着紫檀嵌云石的福禄寿大插屏,顿时就感到暖洋洋的热气扑面而来。 而她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正厅中央,那熟悉的背影,那宽厚的肩膀。 “爹爹。” 一张口,声音已经哽咽。 第13章 别怕 慕容鸿闻声转过身来。 慕容鸿虽然已经是坐四望五的年纪,但是保养得宜,又常年在军营里面摔打,身形健硕,修长挺拔,肩如刀削,鬓如刀裁,目如朗星,肤若小麦,看上去也就三十刚刚出头的样子。 看着慕容瑾泪眼朦胧,声音哽咽的杵在原地,像是想要上前,又不敢上前的样子,慕容鸿冷肃的脸上浮现了些许心疼。 常年在行伍中浸染出来的干脆直爽,让他直接的问道:“哭什么?你平日里不大爱说话,但要是有什么委屈万不能憋在心里,直接和爹爹说。你是不是受了什么欺负?还是谁找你不快?” 慕容瑾微抬起头,眼睛一眨不眨的对着自己的父亲望了一阵子,确认了眼前的人不会消失,才快走两步上前。 这是她的父亲,无论前世今生,都是她最坚实的后盾,是她最该依仗信任的人。 是那个无论出了什么事,都会站在她身后相信他,支持他的人。 “没有人欺负我。”她瓮声瓮气的说了一句,拉着慕容鸿的衣角,小女儿似的娇嗔嘟囔:“我只是许久不见父亲了。” 慕容鸿愕然,面有愧色,抬手拍了拍拽着自己衣角,眼睛湿漉漉的女儿。 这是他和星阑盼了许久才得来的女儿。 可自从星阑搬进了小佛堂,从此闭门不见人以后,他就常年的宿在军营,回家的次数极少。 他不想女儿被国公府乌烟瘴气的后院影响,就默许甚至暗中使了一把力,让女儿大部分时间都是住在镇南侯的。 他对这个女儿,虽然一直都搁在心里惦记着,但是说过的话,却没有几句,见过的面也并不算多。 大多数时候,他见到的女儿都是安安静静坐在位置上,你问什么她就答什么,一副乖巧懂事的样子。 除了前些年,按着安国公府的家训,满十五岁的嫡系子女都要去军营历练至少一年的时候,他知道他这个女儿喜欢医术,一直跟着军医学习,还帮了不少忙以外,再让他说这个女儿喜欢些什么,爱玩些什么,他却是一无所知。 镇南侯府看上去只是一个没有子弟入仕,只靠着办书院和经商维持,没什么权势的侯府,但实际上镇南侯府培养出来的暗卫,比着他们安国公府的一点也不差,甚至有些方面还要更上一筹。 就算是他有心想要打听点女儿的什么事,也没办法把手伸进镇南侯府里面,只能让人多注意一些。 如今女儿见他的第一句话就是“许久不见父亲了”,让他觉得心里面酸酸的,又想着今儿急匆匆的从昌平赶过来,就是因为听说女儿刚一到侯府,就大哭了一场,差点背过气去。 他心中放心不下,得了消息没多久,就马不停蹄的赶过来,语气有些许担忧的再一次追问道:“是不是府里有人欺负你了?是唐氏还是阮汀兰?” 说完又怕女儿搪塞不敢告诉她实情,又追了一句:“你别怕,有父亲在,谁也不能欺负你。” 慕容鸿说完还忍不住在心里面琢磨,府里面是不是又有人趁着他不在不安分起来了。 第14章 真假 慕容鸿心中想着事,余光还不望看着自家女儿。 目光所落之处,只见白嫩嫩的小脸,虽未施粉黛,却是樱唇不点而红,秀眉不画而翠,鼻若琼瑶直天庭,水杏双眼还微微含着泪。 无论怎么看都是一顶一的美人,可是看那一身装扮。 茶白色素面的交领上襦,搭了件同色的云纹压脚八幅裙,外穿一件群青色素面宽袖褙子,除了手腕上水头还算不错的冰糯飘翠镯子,就只有头上带着的翠云子网儿。 慕容鸿顿时就觉得有口气压在胸口,很是不舒坦! 他正是桃李年华的女儿,就算不珠翠满头,穿金戴银,也不该一身朴素无华,素的彻底! 这个样子让人瞧着,倒像是给人守寡服丧一般,若说是没人苛待,怎能这样? 原本他想着把女儿送到镇南侯府得些庇护,却忘了,就算是在外祖家,长住的久了,也难免给人寄人篱下之感。 慕容鸿顿时怒上心头,一掌拍在身边的黄花梨木小方桌上:“咱不在这住了,跟爹爹去昌平,那有你母亲陪嫁的别院,你哥哥也在那住着呢。” 说罢,拉着慕容瑾就要走。 “爹爹?” 慕容瑾自然不知道这么一会儿功夫,自家父亲的脑海里面已经想了那么多事情,对于说要带她走就要走的父亲,她一脸不解。 更让她不解的是,父亲刚刚似乎是问她,是不是受了唐氏和阮汀兰的欺负,那语气还带着几分厌恶疏离。 唐氏,就是她的祖母,也就是自家父亲的娘。 前世,她一直知道祖母并不喜欢大房嫡出,甚至也不喜欢父亲和大姑姑。 原本她只是以为祖母是偏疼幺儿,安国公的爵位由大房继承了,二房只是分了一些银两珠玉、田庄铺子,所以祖母才会对大房处处不待见。 可现在瞧着,似乎自家父亲对祖母也没什么喜爱,更别说什么尊敬了,说到唐氏的时候似乎只是再说一个陌生人一样,还是一个没好感的陌生人。 对阮汀兰也是直呼其名,厌恶之感毫不掩饰。 虽然前世的时候,自家父亲跟自己说他只爱母亲一人,但她一直觉得,既然当年御前求了圣谕让阮汀兰入府,有了如夫人的地位,应该不会一点感情都没有。 可现在仔细想想,似乎自从阮汀兰进府,父亲就没怎么在府里住过了。 而且,哥哥和父亲关系,在母亲搬进佛堂闭门不出的时候,就开始僵化了,父子二人几乎一年也见不到几面。但是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这样? “父亲也住在那里嘛?”她试探着问道。 慕容鸿满脑子都在想着怎么替女儿,也没细想,下意识的就说了一句:“当然。” 听了这回答,慕容瑾有些不确定了,前世她所知道听到的那些,究竟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父亲和哥哥的关系,真的是水火不容么?如果不是,哥哥为什么一直都不肯回家? 如果父亲和哥哥都在家,琰哥儿还会不会被阮汀兰给教坏,最后成了文不成,武不就,不学无术的纨绔? “哥哥还和父亲别扭着么?”慕容瑾问过之后想了想,又问:“父亲这次回来,有看到琰哥儿嘛?可有问他功课?” 第15章 分明 慕容鸿在上首的位置上坐下,长叹了一口气,面露愁容。 慕容瑾招呼了丫鬟上了茶点,然后让其他人退下,吩咐了绛香在外面守着,回来的时候在下首的位置坐下,轻啜了一口茶,也不催促,就安安静静坐在那等着。 慕容鸿瞧了一眼,心中一动,觉得有什么事被自己忽略了,不由得再一次打量起自家女儿来。 在军营的那段时间,他倒是知道这个女儿是有主意的,就是太容易心软,对人不设防又太过于恩怨分明,黑就是黑,白就是白,信任一个人就掏心掏肺。 也就是因为这样,他怕女儿知道了府里那些糟心事,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或是被人利用当枪使,所以才更愿意让她住在镇南侯府。 可现在这个镇静的样子,又让他有一种看不透的感觉,那不骄不躁的样子,仿佛已经历经过这世间浮华一般。 慕容鸿想了想,试探着问:“长安,如果,府里的一些事,并不像你看到的那般,你会如何?” 慕容瑾暗暗的松了口气。 她一直被保护的很好,家里的事情都是父亲一个人扛着,或许也让哥哥跟着分担了一些,毕竟哥哥是长子,将来要继承家业,得多摔打一些,长些经验教训才好。 但是对她和琰哥儿这两个小的,父亲未必愿意告诉他们那些阴暗的事情。 前世她隐约猜到一些,却不曾真的靠近真相,所以她刚刚才会那么问,想着让父亲心里存个疑虑,在不紧不慢的等着,让人觉得她好像发现了什么,就等着父亲坦白告诉她的样子。 只有知道更多的事情,她才好结合前世的事情分析出来,将安国公府推向万劫不复之地背后的推手,除了二皇子和冯延庭,是否还有其他人。 前世,安国公府嫡出一脉,可只有大房和她大姑姑遭了殃。虽然她小姑姑因为育有皇子,在英宗驾崩后,被登基的二皇子忌惮而搁置冷宫,连个太妃的名头都没有。 但是后来九皇子李弘扬立了无数战功,本该封王的,他却只求带着母妃出宫前往封地,二皇子便顺势收回兵权,让他带着人去了封地。 虽然英宗刚驾崩的那几年,她小姑姑的日子不大好过,但是被李弘扬接去封地之后,也算是晚年安稳了。 至于二房,虽然没有承继安国公这个爵位,却是被封了一个继恩侯,后来又进爵继恩公,虽然不敌安国公当年风光,倒也依旧还是公侯世家。 所以,她总是觉得,前世的悲剧,还有府里一些人的手笔。 按理说,她首先该怀疑就是没有被祸及的二房。 可是当初,她父亲马革裹尸还的时候,安国公府可没几个人真的伤心,却独独她二叔那份伤心作不得假,若非她祖母以命相逼,怕是他都要以命相随,撞死在灵堂之上了。 “父亲是知道我最是恩怨分明的,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断不会容忍那起子小人作祟。”慕容瑾前世并没有机会和父亲这样子对话,隐隐的还有些激动,但是前世过了那么些年,也算是尝尽了人间冷暖,所以她把情绪藏的很好。 慕容鸿却愁容更甚,眉头紧锁,几番犹豫之后还是决定不让女儿掺和进来的好。 他准备开口把这个话题扯开,慕容瑾却又开口说道:“可女儿也知道,敌我不明的情况下,贸然出手只会落了下乘,更容易被人利用,到时候被人反将一军,反而会让自己,甚至让身边的人身陷囹圄。” 第16章 秘密 慕容瑾笑了笑,面色明媚,浑身洋溢着自信:“所以,那些父亲觉得说不出口的事情,也可以暂时不告诉我。只是我希望,等时机成熟了,您能主动告诉我。” 慕容鸿这才在心里松了口气,这是自打女儿进门,说的最让他舒心的一句话了。说实话,那些个事,他还真就没什么脸告诉女儿。 他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想了想以后又说道:“要是你哥哥也和你一样贴心就好了。他要是不和我这么别扭着,肯回府里住着,也能护着琰哥儿一点,也还好琰哥儿是男儿,该经得起事。” 慕容瑾想到了她的幼弟,心里面泛起一片疼,她现在隐约能够猜到安国公府里藏着什么秘密,一个让爹爹和哥哥都不愿意回家的秘密。 明知道府里面不好,却因为琰哥儿是男儿就留在了府里,倒是她,在父亲推波助澜之下,大多数时间都在镇南侯府。 想到前世琰哥儿被人设计,死在了庶妹的身上,陈尸大街,最后被丢到了乱葬岗,连个全尸都没留下,更别说入土为安。 越想着,心里面越是揪着疼,眼眶再一次湿润起来,眼前渐渐的蒙上了水雾。 慕容鸿看着心疼,心中叹气,这孩子在镇南侯住着,果然不是很顺心吧。 可他行军打仗的时候倒是可以对敌军的心理掌握几分,对女子的心思却一分也猜不到,更不知道这时候该说些什么话来安慰女儿才合适。若不然的话,当初星阑也不会失望的搬进佛堂,不愿意再见他。 唉! 慕容鸿最后选择装作没看见,低头喝茶。 慕容瑾想到琰哥儿前世的那些荒唐事情,正了正神色,说道:“父亲急匆匆的来外祖母这里也是因为母亲么?北定伯夫人这会儿正在外祖母那里说话,兰姨娘也在呢,我估计这次还是想要说,让母亲大归,扶正兰姨娘的事吧……” “什么!?”慕容鸿勃然大怒,拍桌而起,手边的杯盏也滚落在地,碎成了几瓣。 吼声传到了外面,守在外面的绛香都听到了。她贴近几步停在门边,喊了声“小姐”,意思是询问里面有没有事,心里面惴惴不安,即便知道安国公向来宠女儿,但是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又那么大动静,她难免有些不安。 她来服侍小姐之前,主子可是交代过,不能让小姐有一丝一毫的损伤。可她平日里就少了颗玲珑心,从来都只会听吩咐办事,这会儿不知道是该进去看看,还是继续守着,心乱如麻的。 里面的慕容瑾自然不知道自己的丫鬟在想些什么,若不然的话,怕是会吓一跳。 她对外面说了一声“没事”,吩咐绛香继续守在外面,不要让人靠近。 然后她看着父亲满是怒容,严肃紧绷的脸,便挑了一些重要的事情说给她父亲听:“母亲搬进佛堂之后,外祖母就对您很是不满。北定伯府夫人又三番五次的说,是母亲破坏了您和兰姨娘的姻缘,想让母亲大归,这事儿传进了外祖母的耳朵里,她老人家本来就对您不满了,听了这些以后就更加不满了,所以每次都让人把您扫地出门。” 第17章 照顾 慕容瑾没好意思说“外祖母看见你就想揍”,也没说是“大舅舅怕外祖母打您累着自个,所以让人拦着,只要看见您就扫地出门”的。 她怕伤了自家父亲的面子。 但她的语气怎么听,都有种幸灾乐祸的味道,她又接着说:“外祖母因为这事儿,被气的病倒了好几回,身子可不比从前了。原本外祖母说了不让北定伯夫人回门,可是到底还得给北定伯个面子,也不好做的太绝,像是把您扫地出门那样,不让北定伯夫人进门啊。” “这不,今儿我和大舅母正陪着外祖母打马吊呢,北定伯夫人就带着兰姨娘来了。我出来的时候,北定伯夫人正说着让母亲大归的事,然后您就来了。” “您是不是也听到了什么消息,所以特地赶过来的?” 虽然她出来的时候,阮芝兰的话因为她父亲的突然闯进来而打断,但是她敢肯定,自己走了只会让阮芝兰更加的肆无忌惮! 慕容瑾其实到现在也还不知道,自家父亲急匆匆的是来干嘛的。 不过能解决一下阮芝兰这个麻烦,还是很好的,顺带的还能改变一下在外祖母面前的印象。 这样一来,至少能够不挨打了吧? 不过肯定还是要受冷脸的,恐怕她母亲一天不出来,她家父亲就别想在镇南侯府受到好脸了。 “什么北定伯夫人,那是你小姨母。算了,这样的姨母不要也罢。”慕容鸿声音冷沉,目露杀意。 随后又声音有些急切,隐含着担忧的问:“你在侯府大哭,是因为这事,所以伤心难过?” 慕容瑾低头,没有说话。那天大哭了一场,她不知道该怎么说,重生这件事太过于匪夷所思了,她现在还有些恍恍惚惚呢。 慕容鸿坐在位置上,面色阴沉,他沉默了一阵之后,突然起身抬脚踹向旁边的太师椅,椅子倒下的时候,连旁边的摆件也跟着噼里啪啦的滚落在地上。 他脸上满是暴戾之色,握紧的拳上清晰可见青筋暴起。 慕容鸿大概是意识到这样会吓到女儿,深呼吸了几口气,神色收敛了些才说道:“我本来是收到消息,你在侯府哭的狠了,心中担心你,也怕你受了欺负没处说,所以才匆匆赶回来。” 慕容瑾觉得心头一暖,她早该想到的。 前世,冯延庭有一次和她发脾气大吼,她父亲知道了以后,也是闯进了东安侯府。 她吐了口气,心里头松快了许多。 “我是想着以后能来侯府住的机会可能不多了,心里面舍不得外祖母才哭的。”慕容瑾轻快的说道。 她既然决定了要挖出更大的幕后黑手,那就不可能在侯府久住,势必是要回到安国公府的。 “琰哥儿还小,不能没人照顾!” 她之所以说了阮芝兰的事情,一是希望让她父亲,在她外祖母这里挽回点印象,二是不在让阮汀兰有机会靠近琰哥儿。 这一世,她不会再让自己的幼弟重蹈前世覆辙, “兰姨娘也有儿子,又觊觎着主母之位,怎么可能真的对琰哥儿好?祖母对我和哥哥那么厌恶,难道对琰哥儿就能好多少么?”慕容瑾继续说道。 第18章 回家 慕容鸿沉默了片刻,凝声道:“没错!她们两个蛇鼠一窝,怎么可能会对琰哥儿好。” 慕容瑾听着,感觉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但又好像没有。她皱眉想了一会儿,没什么头绪,暂时就没再去想。 她趁热打铁的说:“琰哥儿是男儿不错,也该经些事儿,多摔打一些,可琰哥儿同样也是个孩子,正是容易被人误导的时候。” “我可是听说,琰哥如今十一岁了,可都还没把启蒙的课程学会。到时候被七方书院黜革,可就没哪个好学院敢收了,怕是也没有哪个大儒愿意来国公府做西席。” 七方书院既然是众书院之首,自然是有一定权威在的,被七方书院开除的学生,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都会被打上一个不好的标签,很少会有大的书院愿意在接受。 虽然七方书院的世家子弟不少,但也不少寒门子弟,所以采取了一视同仁的政策。 无论是世家子弟还是寒门子弟,都按朝廷所规定的那样,三年两考。 第一考为岁考,分六等,一二等有赏,三四等不奖不罚,五等则廪、增广递减一等,附生降为青衣,六等黜革。 为参加乡试又会设有科考,同样分为六等,三等以下没有参加乡试的资格。 且生员入学十年,若学无所成及有大过者,倒不会像国办学员那般“俱送部充吏,追夺廪米”,但是会被黜革。 而被七方书院的黜革的生员,若没有荫恩可继,以后的地位比之胥吏还不如。 这一规定,就是对书院的创办人镇南侯府的子弟也没有特权。 一来是因为侯府希望子弟不靠祖荫而自己有出息,二来是因为书院的院长都是聘请当代的大儒,而非侯府之人。 慕容瑾记得,前世慕容琰就因为多次逃课且每一门考试都不合格而被退学了,就在明年的三月份,算起来,也只有几个月时间了。 “这小子!”慕容鸿乍一听慕容琰的学习进度,顿时就更加生气,恨不得这会儿回家去揍上一顿。 但是对上女儿淡淡瞥过来的眼神,他也又有些心虚。 说起来,到底还是他忽略了这孩子,他像是保证似得说:“以后我会按时考查他学问的。” “您公务繁忙,一时顾不上也是正常的。”慕容瑾笑笑说,不想落了自家老爹面子:“倒是我一身轻松,功课虽然马马虎虎的,但照顾琰哥儿应该还是可以的。” 慕容鸿思索起来。 慕容瑾知道自家老爹是足智多谋类型的,只不过对这些后院之事不愿掺和,所以也不大上心罢了。 可是,一室之不治,何以治天下? 后院不稳,看似只是妇孺之事,可真当出了大问题,就犹如溃堤之蚁穴一般。 前世,当家主母联合外人,谋害丈夫扶持自己儿子继承家业的事情又不是没有。 便是在皇家,不也有许多妃嫔算计着皇帝,好让自己所出的皇子多一些争储的筹码么? 可见稳定后院不仅有必要,还很重要,不然怎么会有娶妻娶贤这样的话呢? 尤其是安国公府的后院,可是窝着一条毒蛇,阮汀兰是个有野心的,不然也不会三番五次的,撺掇着阮芝兰找外祖母不快,想让母亲大归了。 没多一会儿,慕容鸿面色慎重的看着慕容瑾:“你当真要回国公府住么?你若是不喜欢侯府,就跟爹爹去昌平……” “爹爹!”慕容瑾说道:“我很喜欢侯府,但我更喜欢在家,国公府才是我的家。” 慕容鸿闻言望着自家女儿,顿感欣慰地说道:“好,咱们回家!” 第19章 捧杀 想了想,慕容鸿觉得自家女儿可能心里面已经有了打算,便笑着问:“你心中可是已经有了打算?” 慕容瑾点头,将心里面的初步计划说了出来:“国公府不能没有个正经主母,后院的事,还得有个人能做主才是。可祖母这些年对大房是什么态度,想来您心里有数。小弟养在祖母身边,说是不学无术也不为过。往好了说这是长辈的溺爱,可若是往坏了想,谁能保证这不是捧杀?” “当然,这只是我举的例子,祖母是长辈,又和您血浓于水,就算真的有什么嫌隙,也不至于做出谋害子孙后辈的事情。” 慕容瑾没有注意到,在她说这话的时候,慕容鸿整个人都状态紧绷,面有怒色,眼带恨意。 她接着说道:“所以,我想请母亲离开佛堂,重新掌家。” 慕容鸿哪里不知道星阑出来,主持府中中馈是最好的。至少很多事唐氏和阮汀兰没办法明里插手。 他也不是没有这么想过,可是星阑的性子外强内软,早些年与唐氏周旋,看似不落下风,可身为枕边人,他知道她根本就是在强撑。 虽然星阑搬进佛堂声称不在见他,他很是难受不舍,但想着这样或许会让星阑好过一些,他也就没在强求过。 没有什么比让她过得舒心更重要的。 慕容鸿仔细想着,一时没有说话。 慕容瑾也不曾催促,就坐在那里耐心的等着。 前世她也不是没试过探望母亲,可是佛堂的那扇门,似乎是尘封许久,无论她在外面说什么,都没有人回应。 甚至后来父亲战死,哥哥身残,她在门口哭诉怨怼很久,也没有人理她,就好似那佛堂里面根本就没有人一样。 想到这里,她突然觉得有些心慌,前世只是听人说母亲搬进了佛堂,可就算是闭门不出,一日三餐总要吃的,可她那时候在佛堂门口几日,却从未见过佛堂里面有谁出来过。 母亲真的还在那里么? 她有些恼自己,前世怎么就没闯进去看看? 虽然她和母亲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幼年的时候,母亲始终在和祖母周旋,对子女没有办法顾及太多,后来有了琰哥儿,更是直接丢下他们。 说没有怨是不可能的。 可到底,那还是她母亲,母女连心,她心中还是有期盼的,何况幼时,母亲待她也是极好的。 那时候,她和哥哥会在母亲身边追着打闹,要母亲哄着才肯吃饭。 睡觉的时候,也要抱着母亲胳膊才行,以至于每次都是在她睡着了以后,母亲才回房,为此父亲还抱怨说有了这小妮子,母亲的心就不在他身上了。 只是这么一想,她的眼前就再一次模糊了。 原来这些事,就算时隔多年,就算重来一世,她也记得清楚,好似至今还能闻到母亲身上的香气一般。 她问慕容鸿:“母亲在佛堂里还好么?您有去看过或者让丫鬟去问询么?您觉得让母亲出来掌家,是好还是不好?” 慕容鸿沉思片刻说道:“我并不知晓你母亲如何了。我没办法靠近那里,也不敢派人去问候,不然得到的就是你母亲以死相逼。” “最开始的时候,想着你母亲可能永远都不会见我了,我心里就很是慌乱,也不是没有想过硬闯。有一次,我真的就闯进去,可是看到的却是你母亲脸色苍白,拿着金簪抵在颈上,皮肉被戳破,鲜红的血珠不断地往下淌。” “我当时害怕极了,想要过去给她止血,可是我越靠近,她戳的越深,我到底还是怕的,也就只能由着她。嘱咐了她身边的人好生照顾着她就离开了。” “只要她能过得好,我愿意顺着她。她不想见我,那我不去打扰就是了。” 这件事,前世父亲并没有和她说过。 但是,和前世一样,父亲不愿意让母亲不快,哪怕委屈自个。 第20章 不在 慕容瑾的手指停在杯盏边上,沉吟道:“您有没有想过,母亲可能已经不在佛堂了呢?” 慕容鸿没想到她会有这样子的想法,顿在那里,少顷才有些勉强的笑道:“你怎会这样想?我虽说不敢让人时时去探望,更不敢自己前去询问一二,可到底心忧你母亲安危,在院外安排了暗卫保护,她若是不在,我也不会不知。” 慕容瑾却道:“您有暗卫,难道母亲就没有么?府里的暗卫自然是听您的,可是,母亲陪嫁带过来的呢?我记得当初跟母亲过来的护院有十一人,可我却从未瞧见他们回到侯府,也不曾在国公府见过他们,难不成还是人间蒸发了?” 她的声音平缓且慢,却不由得让人心中打怵。 慕容鸿眯了眯眼,面色渐渐开始严肃许多,似在思索,屋里的气氛也顿时紧张起来。 慕容瑾却朝着他浅浅一笑,轻稳的说:“这也只是猜测罢了,现在未必成真。母亲心中有您,自然不会离开。” 可若是有人暗中做些什么,那就未必了,她的母亲会是那种坐以待毙的人么? 她有些无奈的笑笑,枉她前世活了四十来年,竟然一点也不了解自己的母亲。 似乎,连对父亲的那一丁点了解,还是来自前世那短短一夜的长谈。 她忽然生出一点羞愧来。 慕容鸿见了,有些担心自己刚刚是不是太过严厉了,怕是吓到了她,不由得缓和了语气,面色也平静了许多,说道:“这事儿我会让人注意着,你不必担心。等回去了,让琰哥儿去见你,阮汀兰那里你也放心,她向来心比天高,可耐不住她是个命比纸薄的。” 说这话的时候,慕容鸿的语气不由得又沾染上了些许肃杀之意,虽然很快就被他掩饰下去了,可到底没躲过慕容瑾活了两世的眼睛。 她可以肯定,父亲对阮汀兰没有爱,甚至连喜欢都不会有,倒是恨意不少,可这是为什么呢? 算起来,有前世经历的她,如今的心境眼光,和她家老爹应该差不了多少,可她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一个具体原因。 前世她能扶起一个将将没落的侯府,让其跻身一流世家之列,从不是靠着冯延庭跟着二皇子,做下那些龌龊事所赚来的廉价脸面。 更何况,冯延庭也没在二皇子那里得到过什么好脸。 二皇子的出身不高,生母只是一个无颜的宫女,若不是撞了大运,也生不下皇子。 当时适逢英宗被瓦剌所俘,朝臣担心瓦剌会以英宗为质过分索求,于是几位阁老商议之后,决定将英宗的堂弟景王拥立为帝,遥尊当时的英宗为太上皇。 这皇帝换了,后宫自然也得换,英宗的那些妃嫔就被赶去重华宫居住。 要说起来,英宗政事天赋不高,又极度宠幸宦官,但是家事上,却是一直忠贞不渝。 早些年他为了躲避先帝宠爱的静贵妃迫害时,曾一度流落民间,期间有一妻,二人育有一子,可当他被迎回宫拥立为帝前一夜,妻儿却都被人掳了去。 他登基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加封妻子为嫡皇后,又立了儿子为储君,并派了大量人马寻找皇后和太子的下落。 可惜,最后人是找回来了,只不过却是两具尸首。 英宗悲伤不已,辍朝一年以寄哀思,并且从此后,他的后宫一直没有皇后,六宫一直都是有贵妃乔氏代为掌管的。 第21章 善妒 乔氏善妒,加上又一直肖想皇后之位,她没有子嗣之前自然不会让其他妃嫔有孕,若是一旦发现了哪个妃嫔有孕,必然会赏下一碗堕胎药。 说是赏,倒不如说是强灌。 英宗的心思一直都在死去的妻儿,对这些事虽然知道,但是却没有理会,原本他就对那些后宫女子没什么兴趣,不过碍于祖宗礼法,要为皇家开枝散叶,所以才临幸的罢了。 任由乔氏兴风作浪,也是当初静贵妃祸害的先帝只有英宗一子,以至于朝臣都担心着旧事重演,整日都在念叨着皇嗣之事。 英宗不耐烦,便想着等哪日被逼的狠了,就把乔氏推出去,堵住那些大臣的嘴,让他们知道,他之所以没有其他子嗣,都是乔氏作的妖。 可他万万没想到,他会在领兵亲征瓦剌的时候被俘,当时他没有子嗣,若不然朝臣也不会拥立他的堂弟景王为帝。 而乔氏等妃嫔被囚禁重华宫,自然也知道这是因为皇帝无子的结果,一个个都开始埋怨起乔氏,甚至一些被迫害的嫔妃,直接就上手和乔氏撕打起来,恨不得直接取了她的命。 反正如今大家都是虎落平阳,谁也奈何不了谁,就算是真的死了几个人,难不成新帝还能在乎前一任皇帝,并且还是个活着的前一任皇帝留下的妃嫔不成? 就这样,乔氏被活活打死丢了出去,因为没人在意重华宫,当值的人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以至于乔氏陈尸重华宫门前好几日,尸体都已经腐烂发臭了,才有人发现。 可是发现了,大家也只觉得晦气,当值的人更是担心自己因为玩忽职守,而被上面的人怪罪,所以也没有上报,拿了草席子匆匆一卷,丢到了乱坟岗。 也可见乔氏做人失败,不然偌大的皇宫之中,也总该有个把心腹,就算不能面圣为她求个恩典葬入妃陵,也不至于被丢到乱坟岗,没个人收尸。 这事后来被人传了出来之后,还让人唏嘘不已。 二皇子的母妃被临幸后,依照规矩晋位为选侍。因着宫女当值时的名字叫在华,所以人称华选侍。当时也在重华宫中拘禁着。 因为大家都觉得,她们会被拘禁在这,是皇上没有子嗣,所以才给景王钻了空子,但若是有了皇上的子嗣,那结局肯定就不一样了。 所以,众人都好生护着二皇子母子,这才让她平安生下了孩子。 可惜,皇嗣是有了,她们依旧是无法出去,久而久之,二皇子母子就成了她们的出气筒。 若不是有华选侍护着,怕是二皇子早早就被打死了。以至于二皇子虽然贵为皇子,却不得不过得谨小慎微,这也造成他日后暗里阴狠,行事毒辣,对人对事都易生猜疑,但是明里却始终一副安然随和的谦谦公子模样。 在二皇子身边的人,根本没有谁能真的让他毫无戒心,包括一直跟随着他的冯延庭也一样。 甚至因为冯延庭对他早年落魄时的样子有几分了解,更是甚为忌惮和厌恶,只不过面上不曾显露,更是对冯延庭一副很是器重的样子。 第22章 可笑 若不是有她操持着侯府,打下了坚定的经济基础,又凭借着她过人的医术,攒下了不少的人脉,二皇子怕是早就动手,悄悄除了冯延庭了。 而她,之所以那么尽心尽力,也是因为看穿了这些,再加上出嫁之前,她大姑姑又和她仔细说了那些事,让她对英宗,对二皇子都有所了解,也都有所提防。 所以才想着让冯延庭身份贵重一些,能够在二皇子身边占有一席之地,好保住他的小命。 只不过,让她没想到的是,冯延庭并不领情,居然会因为顾如烟被封了一个从恩夫人,将她休掉不算,还圈禁起来,只为扶持一个奴籍出身的小小女官做当家主母。 想到这些,她的脸色又冷了冷。 顾如烟是安国公府的家生奴才。 因为慕容瑾按着祖训去了军营以后,就开始醉心医术,安国公不仅没有阻拦的意思,还找了几个医术不错的军医和太医来教她。 当时,顾如烟就为了是伺候几位太医的,而临时调过来的丫鬟。 慕容瑾之所以会注意到她,并且将其引为知己,就是因为她和别的丫鬟不同。 别人听着那些医经,看着那些草药都是一脸厌倦,尤其是闻着药味,更是忍不住的皱鼻子,偏偏顾如烟,始终一脸好奇,还一副好学求知的样子。 这让她很是欣赏,并且毫不吝啬的教出自己所学。 或许是因为喜欢,慕容瑾学起医术来,比任何事情都快上许多,连大哥慕容珏见了,都是时不时的打趣她,说府里要出一位神医了。 前世,她虽然没有成为神医,但也差不离了。 虽然嫁进东安侯以后,因为冯延庭的不喜,她才搁置了一阵子,让身上的药香开始变成了脂粉香。 可是,过了新婚那几月,安国公府已经半只脚踏上二皇子的贼船以后,冯延庭就很少会进他的院子了。 虽然还会和她睡在一起,但却是经常让人请了她,去他常住的小院,弄得就像是皇帝召幸妃嫔一样,临幸一夜,又打发回原本住的地方。 当时,她极为不喜,也抱怨过几次,但是被他哄一阵之后,虽然依旧不喜,可是想着已经嫁人,当然应以夫为天。 她心想着,或许是这样能够满足他那种征服欲,所以也就忍着不喜,选择了顺从。 现在想想,她只觉得可笑! 恐怕冯延庭有想要满足自己内心征服欲,但是更多的怕是为了羞辱她吧! 以前,她不懂,觉得皇帝就是这样时不时召幸妃嫔,若是摆驾去了谁的宫中,那定是莫大的荣宠。 可她后来才知道,皇帝可从来不会召幸皇后! 那些妃嫔看似身份尊贵,可那是因为她们是皇帝的女人,是君!但是按着身份,她们在皇家,也不过就是个妾罢了! 再怎么身份尊贵,在皇后这个正妻面前,还是得立着规矩,老实本分! 哪怕皇帝再怎么宠着,妾终究是妾,皇帝驾崩以后,能够与之合葬的,也终究只有正宫皇后,或者儿子登基的太后。 虽然也不是没有妃嫔因为所生的皇子登基为帝,而一跃枝头成为太后。 可依旧还是要尊先帝皇后为母后皇太后。若是先帝皇后还再世,到底还是压妃嫔出身的圣母皇太后一头。 可见那时候,冯延庭做出一副召幸的姿态,不是拿她做姬妾,就是拿她当出外条子的倌人了吧。 只恨她当时沉浸在那些糖衣炮弹之中,又心系于他,没看出那些甜言蜜语背后的狼心狗肺。 第23章 从恩 倒也难怪顾如烟会和冯延庭搅和到一起去,可不都是一样的忘恩负义么。 前世她因为信任,没有多想,从未怀疑,真的就以为他们两个人在一起,是因为迫不得已的意外。 后来在想当时,分明是漏洞百出,怕是这两人早就兴趣相投,蛇鼠一窝了吧。 可笑她还一直帮着顾如烟。 不仅放了她的奴籍,保荐她进宫做了医女,更是暗中一路扶持她成了四品女官。 若不是后来,二皇子登基后封了她为从恩夫人,恐怕她也会继续升任女官的。 说起来,她前世到死也没想明白二皇子究竟看上了顾如烟什么,按理说,他们没什么机会见面。 尤其是顾如烟后来是入府为妾,纵使有她抬举,成了冯延庭的如夫人,可到底还是个妾,依旧没有进宫赴宴的资格,更何况是面圣? 怎么就乍然间下了这么一道封赏的旨意? 而且看冯延庭那个样子,事先也并不知道。 到底是有什么她所不知道的? 想着想着就走了神儿,连慕容鸿喊她都没听见。 “长安?”慕容鸿看着有些呆楞的女儿,有些怀疑刚刚是不是还是把她吓到了,不敢再大一点点声音说话,只是耐心的小声喊着她。 “啊?”慕容瑾回过神来,想到刚才竟然走神了,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怎么了?您刚刚问什么了?” “我问你,是不是该带我过去给你外祖母请安了。已经耽搁好一会儿了,你这个做外孙女的,不怕你外祖母发脾气,我这个做女婿的可是怕的紧。” 慕容鸿见这么久了,没有人过来也没人叫他过去,大概是因为自家女儿在岳母那说了什么。 若不然,以他岳母那个暴脾气,如果不让他过去挨一顿骂或者挨一顿打,那就该让人把他扔出去了。 更何况他今天还是没规没矩的闯进了后院,就是去皇上那里参他一本都是可以的。 “噗嗤……”慕容瑾听了自家老爹的话,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想起以前,自家老爹被外祖母拿着拐杖打,不敢躲更不敢还手的样子。 那可是实打实的楠木,打在身上,光是听那声音她都替自家老爹疼。 但想到自家老爹那憋屈的样子,她还是有点幸灾乐祸的想笑。 不过到底还是没忘了正事,朝着守在外面的绛香吩咐“备好茶具”,然后才引着自家老爹往暖阁走去,路上还不望嘱咐自家老爹:“您一会儿可千万沉住气,外祖母身子不比从前了,您若是把她老人家气出个好歹来,等回头母亲出来知道了,怕是要让您回房跪搓衣板的。” 最后一句,慕容瑾虽是打趣,可还是让慕容鸿小麦色的脸皮微微泛红,直达耳后,小声的呵斥一句:“别胡说!” 慕容瑾狡黠的一笑,她可不算胡说。前世,自家老爹和她说起她母亲的时候,还真的提到过“当年我与你母亲洞房花烛前,就因着多喝了两杯酒壮胆,哪想喝的过了头,在她为我更衣的时候,我竟然吐了许多污秽之物在她的大红嫁衣上,结果她二话不说,把我推开,还让我跪了半宿的搓衣板才让我上床。” “我是万万没想到,你母亲的陪嫁里面居然还放着搓衣板,估摸着就是你外祖母的主意,我听说你外祖父当年也跪过,次数还不少呢。” 她当时听了,心中艳羡不已,又想到她出嫁前,外祖母神神秘秘给了她一个上了锁的长条盒子,还跟她说了许多驭夫心经,她便让人找了那盒子打开来看。 第24章 天塌 那盒子里面竟然也是一块搓衣板,上好的羊脂玉打造,两边的底座比寻常的还要高些。 可惜,她没有机会,也没那个底气用到。 外祖母有外祖父肯放下里子面子去宠,母亲也有父亲,可她呢? 前世,她只有赔着小心去哄他的夫君,她嫁的男人。还要不遗余力的帮着他管好后院、照顾着他的饮食起居,更要为他的仕途拉拢诸多朝臣权贵,又要管好名下的产业,给他提供经济支撑。 慕容瑾想着前世,直觉自己就是个英雄,只不过是被困在笼中的英雄。 冯延庭需要她的帮助,却又不喜欢她抛头露面太多,更不满她接触太多朝臣权贵。 她不得不顺着他的要求,把自己打扮的老气横秋,甚至常常素面朝天,连平日里都不敢多抹几次香膏保养,生怕他哪里不满,对她误会指责。 她觉得一切都顺着他了,他应该会满意了吧,可是最后,他却选择了光鲜艳丽的顾如烟,更爱上了张扬独立的王熙妍。 没错,冯延庭一直觊觎着嫁给二皇子的王熙妍,她的表妹。 她也曾怨过,甚至质问过“为什么”,可得到却是冯延庭说:“你皮肤那么差,手臂也粗,腰肢也不纤细,就算是打扮了又有什么用?还不是一样丑?你别在那丑人多作怪,熙妍的性子是天生,你学不来!如烟的美貌那也是上天恩赐,你羡慕也没用。” 她那时候听了这些,其实是有些自卑的。 可谁又记得,当初她也是娇娇养着的大小姐,是京都有名的贵女! 她也曾有一身如剥壳鸡蛋一般细滑柔嫩的肌肤,弱柳扶风的身段。 她也曾眸如星月璀璨,唇若樱桃点口,眉如远山含黛,鼻若莹润琼瑶。 可到头来呢,只得到了她引以为天的夫君嫌弃厌恶,更是毫不留情的打击。 难道她错了么? 此时想想,慕容瑾觉得,她可能真的错了。 不仅错在瞎了眼,看错了人,更错在她去依靠她男人时太天真,没有给自己留条后路。 或许那时候,她根本没有想过,如果她所依靠的‘天’若是塌了该怎么办。 以至于在被冯延庭抛弃的时候,她毫无还手之力,毕竟她所有的一切都给了他。 慕容瑾觉得有些难过,但想着一会儿还要见外祖母,自家老爹也在身边,要是这会儿红了眼睛,肯定会让他们担心。 她更怕他们会问“怎么了”。 她收起了情绪,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脸上保持着一个得体的微笑。 心中却有了决定,今生,她再也不要当作谁的附庸了,她要在想靠自己的时候,就有可以依仗相靠的东西!而不是只能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丧从子! 那样她就可以,过那种,想靠男人的时候就靠着,不想靠的时候就靠自己。 若是对方靠不住或者对她不好,她更可以毫不犹豫的去和离,哪怕日后家里的嫂子不许她大归,她有了自己的财产人脉,也不担心以后得生活没有保障。 她完全可以舒舒服服过自己的小日子! 这一世她要是再嫁人,一定要仔细挑选,就算找不到为了哄她放下身段去跪搓衣板的,也要找那种把她捧在手心,肯让她与之并肩,并且带着她成长,让她变得更好的男子。 而不是嫁给一个,出嫁后就让她失去了自己脾性格局的人。 虽然她此时的想法很是离经叛道,可她竟然觉得整个人这会儿,是前所未有松快。 第25章 舅舅 对于慕容瑾的气息不稳,常年习武的慕容鸿自然是发现了,可是女儿没说,又很快就调整了过来,想来是不想让他知道,所以他也就没问,心里面却更加打定了主意,以后要多关心女儿一些才是。 到了暖阁的时候,阮芝兰和阮汀兰二人果然还没有离开。 而现任镇南侯,也就是慕容瑾的大舅舅阮民川也在。 想来是知道慕容瑾和慕容鸿父女俩在说话,就没去打扰。 “舅舅。”慕容瑾规矩的行礼。 阮民川点了点头,坐着受了她的礼。 可等到慕容鸿给老侯夫人问安的时候,可就没这么轻松了。 “母亲。”慕容鸿姿态放的很低,规规矩矩的给老侯夫人行了礼,又给镇南侯行了礼,喊了一声“大舅兄。” 从律法上来说,慕容鸿是公爷,阮民川是侯爷,品阶上是慕容鸿高了一等。但从家礼上来说,慕容鸿是妹婿,阮民川舅兄,自然就是阮民川高了一些。 但向来国礼大于家礼。 慕容鸿以家礼见之,是为了尊重舅兄,阮民川若是也看好这个妹婿,应该微微避开,只受半礼的。 可他偏偏没有动,不仅稳如泰山的坐在那受了礼,甚至一点回应的意思也没有,可见是不待见这个妹婿的。 “……外祖母。”慕容瑾见气氛一时僵硬,讨好似的蹭在老侯夫人身边,拽了拽她老人家的衣袖。 “不是说给我泡茶么?”老侯夫人哪里不知道外孙女这是心疼爹爹了?心里头也明白外孙女以后还是要靠着父兄的,和国公府的关系不能僵了,可是,想到自家女儿她这心里就不舒坦,索性就当作什么也不知道。 慕容瑾无奈,递给自家老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起身去摆弄茶具。 但还不忘向自家舅舅投去一个可怜兮兮的眼神。 那古灵精怪模样,让阮民川看了一时没忍住的笑了,不过也让他放心了不少。 以前的时候,他总担心这个外甥女少了他妹妹照顾,又大多时候养在他母亲身边,会养的太过安静,少了小姑娘灵气。 在加上安国公府里的那些糟心事,他更怕这孩子是个敏感的,万一生出寄人篱下之感,恐怕养成一个自卑软弱的性子。 所以他没少告诫自己妻子,要拿这个外甥女当自家闺女似的养着。 可饶是如此,这个外甥女依旧还是有些安静少言,和他妹妹似的,看上去端庄大方,可实际上,却是个木讷性子,有什么事更不愿意和家人说,什么都憋在心里闷头想,最后难为了自个,也让身边的人担心。 前些日子看着倒是好了许多,除了那天突然大哭了一场把大家都吓了一跳,但之后却比往常活泼了不少,如今在瞧着,更是多了一点灵气,这样就很好。 阮民川心中宽慰不少,对慕容鸿虽然依旧很是不满,但也不想让外甥女夹在中间为难,也就笑着应了他的礼,让人上座。 慕容瑾不知道她舅舅心里面所想,不然一定会惊讶,前世的她可不就完全随了她母亲的性子么? 她笑着捧了茶递给老侯夫人:“外祖母尝尝合不合口。”然后又依次给自家老爹和舅舅舅母奉了茶,至于阮芝兰和阮汀兰,想喝自己倒去好了。 一个想着怎么让她老爹休了她母亲的姨母,一个觊觎着她母亲正室之位的姨娘,两个都没安什么好心,她犯得着给她们好脸么? 第26章 枣茶 侯夫人不大爱喝茶,觉得总有股子苦涩涩的感觉。 但只要是外孙女给的,她怎么的都喜欢,何况是外孙女亲手泡的茶,且又都是选了适合她这个年纪,也适合这个季节喝的红茶。 就是这份关心,就已经让她觉得嘴里发甜了。 她笑眯眯的尝了一小口,觉得这茶口感和往日都不大一样,有点甜丝丝的,让她觉得很是合口,不由得连连称赞。 白氏也觉得这茶不错,笑着问了一句:“这是什么茶?喝着倒是有点甜丝丝的感觉。” 慕容瑾泡茶的手艺,有了前世四十来年的经验,自然是不差的。加上前世,她为了讨好婆母,照顾冯延庭,学医的时候也研究了不少养生之道。 她笑着说:“是枣茶。将红枣捣烂了煮水,放了一点红糖泡的茶,有补益气血、健脾和胃的功效,外祖母和舅母若是喜欢,以后可以常喝一点。”然后还不忘对屋里其他几人说道:“不过加了东西,到底还是少了茶的本味,就怕父亲、舅舅不喜欢。” 慕容鸿是行伍出身,平时不大注重口腹之欲,更何况女儿亲手给的,那都是好,自然没有不喜欢的。 阮民川倒是没有说话,他名下有几间茶楼,所以他一时间看到的是商机。 他想着要是能够添几样新鲜的口味,还有养生的功效,那茶楼的生意肯定会好上更多。 生意好了,人来人往的也就多了,人多了,这探听点消息,自然也就更方便了。 镇南侯府有祖训子孙不入仕,但这么偌大的家业,若真的没有点底蕴怎么能够守住? 所以太祖皇帝开朝初始,他们就办了七方书院,如今几代人经营下来,也培养了许多士子,其中入朝为官的自然不在少数。 七方书院能成为当朝书院之首,这也算是镇南侯的一个倚仗了。 而镇南侯府的另外的一个倚仗,就是靠着走南闯北的商队和名下产业里面的茶楼柳巷打听来的各种消息,分析时局,趋利避害,这也是侯府能安稳壮大至今的原因。 阮民川向来是个行动派,心里面有了想法,自然就付诸行动。他看着慕容瑾道:“长安,你这个茶可有什么讲究?用料多少可有限定?” 慕容瑾笑了笑,有种奸计得逞的味道,回道:“也没什么大讲究,用料多少也多少根据个人的口味,但是过犹不及,这佐料太多,到底还是影响口感的。” 阮民川知道这是有方子在的了。既然有方子,那么就不担心一时半会儿被别人学了去,把这茶放在他们家茶楼,那就算是独一份了。 等到别人学去的时候,估计他们家茶楼的名声也就打出来了,到时候也就不怕谁分一杯羹了。 他追问道:“除了这一种,可还有其他的?” 慕容瑾点点头,说:“自然是有的。” 阮民川心头大喜,只是他心里的小算盘还没机会打完,慕容瑾就说道:“我可是准备开一间养生茶坊来贴补下腰包的,怎么能没有其他的呢。” 屋里的人皆是一惊。 老侯夫人有些心疼的说:“是不是手里的零花钱不够了?” 慕容鸿也紧跟着说:“国公府的产业爹爹会拿一半给你当嫁妆,你不用担心没钱花。” 慕容瑾心中感动。 第27章 不甘 还没有离开的阮汀兰却是大为恼火! 凭什么要拿一半产业给一个嫁出去的女儿当嫁妆? 她攥着帕子的手紧了几分,隔着绢帕,指甲都嵌进了肉里,“啪”的一声轻响,水葱似的指甲就断成两节。 想到从前在侯府她要在嫡姐面前做小伏低,出嫁还是要在成为正室的嫡姐面前做小伏低,她心中就很是不甘! 明明她也是侯府正经的小姐,却要处处看人脸色!明明她也爱着那个男人,却从来不曾得到过他正眼瞧! 现如今她那嫡姐都避居佛堂了,可生出来女儿却还来压她一头! 简直就是阴魂不散! 都抢了她喜欢的男人还不罢休,竟然还生了一个和她儿女抢家产的小丫头,真是气死她了! 慕容瑾要是分了国公府一半的产业做嫁妆,那她的女儿怎么办?她儿子怎么办?难不成只能分剩下的那一半?可那到底还是比慕容瑾的少了! 阮汀兰恨得直咬牙,低垂的眼中完全就是一副想要吃了慕容瑾的样子。 可她完全没有想,慕容鸿还有两个嫡子,还有庶子庶女。她的一双儿女也是和她一样的庶出,就算是日后分家,顶多也就是几千两银子加上几个铺面田庄罢了,怎么能和慕容瑾相比? 慕容瑾除了有慕容鸿给的,还有阮星阑的嫁妆可以分,又有这些年镇南侯府和她大姑姑安清侯送的。 加上宫里的淑妃还时不时赏着东西给府里的小辈,她现在有的私房,已经抵得上安国公府几年的收入了。 不过慕容瑾从前在这些钱财上并不上心,花钱又大手大脚毫无顾忌,倒也败了不少,但是依旧很富足。 慕容瑾给在座的人添了茶,然后才坐下温声又调皮的说:“我可像是那种会和你们客气的人?可我是真的想开一个养生茶坊。不说别的,就说平日里送礼吧,你们送我那都是自己的体己银子买的,可我要送你们什么,却还是要你们给的体己银子买,那还有什么意思了?” “可我若是开了间养生茶坊那就不一样了,就算是赚不来几两银子,总能让你们免费喝茶吃点心,也算得上是一份心意了吧!” “你这鬼丫头!”老侯夫人点了点慕容瑾的小脑袋,打趣道:“那你不用我们给的体己银子,用什么去开茶坊?” 慕容瑾听了一副很是为难的样子,垂了垂眼,像是在仔细思索。 “莫不是要我们给你入点股?”阮民川也跟着打趣道。 慕容瑾在歪着头,甜甜的笑了,她可就等这句话了,忙应了说:“那就再好不过了。还是舅舅有眼光,想来用不了多久,京都首富的位置就要换舅舅来坐了。” 老侯夫人瞪了阮民川一眼。 慕容瑾却趁着老侯夫人还没有开口,就笑眯眯的挽了她老人家的胳膊撒娇道:“打理铺子的管事您可得给我找个能干又老实的,我是个什么都不懂,我这茶坊可得靠着底下的管事给打理,我就隔着日子看看账本就成了。” “不过,您还得让舅母教教我怎么看账本,不然到时候该在那些个管事面前丢面了。”说到这慕容瑾羞赫起来,有些腼腆的又补了一句:“我可是连自己的小金库都没打理明白呢。” 第28章 闹心 老侯夫人听了眉头一皱,目光朝着不远处低眉垂手而立采诗和绛香扫去,又瞧了瞧一直像个透明人一样坐在那就不曾吭声的阮汀兰,最后瞪了慕容鸿一眼。 女子十有五年而笄,二十而嫁。其未许嫁,二十则笄。 这女孩子到了十五岁,就已经可以说亲事许人家了,一般的姑娘,都是在夫家亲迎之前行了笄礼插簪。 可她的长安已经二十岁了,不得不行了及笄礼,却还没有许人家。甚至连提亲的人都没几个,偶尔有的也不过是些小门小户。 哼,他们倒是打的好算盘! 唐氏不待见她的长安,他们就以为她的长安没有人护着了? 想到这里,老侯夫人对慕容瑾想要开茶坊的事也没那么反对了,大不了多挑几个靠得住的管事打理就是了,可这账本却是得会看的。 哪家的嫡女不是十三四岁就已经跟在母亲身边学着管家之事了?可她的长安已经二十岁了,却连自己的私房都不会打理,可见身边也没个得用的人,慕容鸿也是个不上心的! 竟还让阮汀兰一个姨娘掌家,难不成府里没有主母当家,连个嫡出的女儿也没有了不成? 怪不得外面都传她的长安是不受国公府待见的嫡女呢! 老侯夫人越想这些,心中的怨怼越深,连着瞪了慕容鸿好几眼,让他有些莫名。 可这也真的是冤枉他了,他一个男人,平日里也都是粗手粗脚的,哪里知道这些? 慕容鸿的神色更为恭顺了一些,一副等着示下的样子,倒是让老侯夫人满意了一些,心想着:算他识相! “开个茶坊也不是不行,以后也能当成你的私房。也不用让我们免费去喝,不然他们一准就赖上不走。”老侯夫人松了口算是答应了这件事,但还是不忘嘱咐着慕容瑾:“那些个管事也得仔细挑选着,你母亲陪嫁的田庄铺子里就有几个不错的,你回去让人过来瞧瞧,挑几个顺眼的帮你。” “你母亲的那些陪嫁你也得盯着些,珏哥儿毕竟是男子,又常年都在军营里,难免有顾不过来的。何况这些个管家的事,你也该学起来了。” 她母亲的陪嫁,早早的就被她哥哥接手了,她那个祖母唐氏一直打着主意想要分一杯羹,就不断地给她父亲施压,只是最后因为他们父子不和,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可她知道,唐氏不会就这么轻易放手的。前世她出嫁,带走的嫁妆里,可就有不少被唐氏趁机动了手脚。 她那时忙着应付东安侯府里的那些牛鬼蛇神,一时腾不出手,被唐氏占到了不少的便宜。 她不由得想,她哥哥和自家老爹的不和,会不会有几分原因是做给唐氏看的呢? 慕容瑾心里想着事情没有答话,倒是慕容鸿直接说道:“母亲说的对。以往是我疏忽了,不然安国公府也不会这么些年都没个人管着,长安就拿国公府练练手吧。” 慕容瑾有些反应不过来,自家老爹这是让她掌国公府的中馈?管国公府这个大家和管他们大房这个小家可不一样。 她心里面觉得,自家老爹可能是口误。 阮汀兰听了却直觉得闹心! 她当年入府就想要掌家之权了,可慕容鸿说什么?他说他做不得主,府中的主母不便管家,由老夫人代为打理,让她想要就去和老夫人说去,他不管。 可唐氏那个老不死的岂是好相与的?这些年把掌家之权大部分都交给了二房,让她受了多少气? 第29章 受气 可慕容鸿不仅对此视而不见,现在居然还一句话就定了让慕容瑾管家,那当初又为何不帮她说几句话,让她也能够管府上中馈? 难不成她就比不得慕容瑾一个都二十岁了还没嫁出去的不成? 还好意思说府上这么多年没人管着,难不成她这些年管着大房,在他眼里就什么都不算了不成? 阮汀兰咬了咬唇。 这个慕容鸿,脑子就像是进了水似得,不管怎么说,她一个侯府的女儿如今给她作妾,又给他生了一双儿女,他怎么都该给她些脸面才是! 可他倒好,要么就什么都不管,要么一管就把什么好的都给那个嫡女,那慕容瑾有什么好的? 都那么大年纪了还没嫁出去,也值得他厚此薄彼?真是想想就让人来气! 可这些她又不能说出来,不然怕是要被不待见了。 她这个嫡母,心里面只有她那个嫡出的大女儿和那两个儿子,对阮芝兰这个小女儿都算不上多喜欢,何况是对她这个庶出的了? 真真是个偏心的! 阮汀兰拧着帕子,又在心里面咒骂了一阵子,这才好受了那么一些,才忍住没有说什么,可心里到底还是不服气的。 老侯夫人对慕容鸿的决定,自然没有意见,并且很是赞成,觉得他上道,看着这个女婿也稍稍顺眼了一些。 开茶坊的事情就这么定了,老侯夫人又和慕容瑾说了一会儿话,嘱咐又嘱咐的,最后觉得实在是没什么可以在嘱咐的了,这才放了人离开。 慕容鸿带着慕容瑾回了府,不过却并没有喊上阮汀兰,甚至问也没问一句她怎么回去。 阮汀兰本就觉得难堪了,偏阮芝兰还在一旁念叨:“国公爷这也太不经心了,怎么能把你忘在这了呢?怎么说你也是他府上的姨娘,他怎么也不顾及点?难不成还让你一个人走回去不成?这两府看着离得不远,可走过去也得两三个时辰呢。” 阮汀兰暗暗咬牙,觉得阮芝兰这就是个蠢货!怪不得让她帮忙扶正,至今都没个进展。 慕容鸿不管,难道她一个北定伯夫人还找不到一辆马车送她回去?再不济总能用北定伯府的马车亲自送她回去吧? 她们来的时候,不就同乘一车?居然还想着她走回去?真是个没心的! 阮汀兰心有不快,可面上却丝毫不显,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笑着说:“我都习惯了,你也就别在意了。刚好我们两个顺路,你若载我一程,我也就少走一些路了。” 阮芝兰没觉得什么不对,点了点头,大方的说:“反正也是顺路,我直接送你回去就是了,这样我也放心不是?这天色毕竟快暗了,等你走回去不定什么时候呢。” 那还不快点走? 阮汀兰心中腹诽,面色淡然的上了马车。 赶车的车夫却有些不满,回北定伯府哪里就和去安国公府顺路了?明明要多绕上两条街好吧?看来今个回去又是很晚,要吃剩饭剩菜了。 车夫心中不快,手下甩着的鞭子也重了几分,马儿吃疼,猛的跑了起来,车里面的阮汀兰一个不稳就磕了一下。 她正想要发作,偏阮芝兰像个没事人是的和她东拉西扯起来,让她想发火却没有机会,心中憋着一口气没处发。 第30章 意外 可等阮汀兰回了府,问了门房当值的人,却说没见慕容鸿两人回来,她心中存了疑虑,但也没多想,只觉得慕容鸿可能是刚刚话说的好听,但是对上唐氏还是没些把握,所以这会儿安抚着慕容瑾才没回来。 她心里面觉得,慕容瑾若是知道自己根本没办法从唐氏那里夺权管家,肯定要闹上许久的,指不定父女俩还会就此关系恶化呢? 哼! 他慕容鸿不是宠着慕容瑾这个女儿么?她倒要看看等慕容瑾知道自己得不到实权,和他闹翻了,他还会不会宠着。 想着那种可能,阮汀兰顿时就心情大好,还不望叮嘱了人注意着,等慕容鸿回来了要第一个通知她。 她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的看好戏了。 实际上,慕容鸿之所以到这会儿还没有回国公府,是因为他们路上出了意外。 一开始,马车就是往城外走的,慕容鸿以为是女儿想跟自己去昌平,所以没多问。 慕容瑾在后来也觉得有些不对,侯府离国公府虽然不近,可也不会这么久了都没到,她便撩了帘子往外看,这才发现是往城外走的。 可她看自家老爹一副稳如泰山的样子,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的样子,心想着自家老爹可能是要带她去昌平。 虽然有些意外,但想着自家老爹在,她也就没说什么。 等父女两个都发现不对,互相问了之后才知道,他们根本谁都没有吩咐车夫去昌平! 那是怎么回事? 马车为什么一直往城外跑? 明明车夫还是那个车夫,并没有什么问题,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还没等他们想明白,外面就响起来了吵吵嚷嚷的声音,马车也停了下来。 慕容鸿立马就警惕起来,撩了帘子一看,才发现他身边的护卫以及暗中跟随的暗卫,这会儿都已经被一伙蒙面人给擒住了。 他将慕容瑾挡在的身后,让外面的人看不见,并小声的嘱咐她:“一会儿你趁机牵了马逃走去找阿珏。放心,别怕,会没事的。” 慕容瑾这会儿也知道外面出事了,她在军营里跟着斥候学过一段时间,大概听着声音也知道外面的人数不少。 现在除了静待时机冲出去寻找支援,也没有什么其他更好的办法了。 她的功夫有了前世的磋磨,如今倒是可以和自家老爹过上几招。 前世她曾为了能让冯延庭赚来军功,女扮男装的替他上阵杀敌,那段时间她的功夫可谓是进步神速。 可如今她就是再厉害,也是双拳难敌四手。她老爹在用兵如神,那也得有兵可用才成。 也不知道这伙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她点了点头,还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尽可能的让自己存在感降低。 这会儿天色已经有些暗了,若是不细看的话,还真就不容易发现车里面还有一个人。 慕容鸿这才放心了一些,他沉声喝问:“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意欲何为?” 若是想要劫财,没必要还留着他手下那些人的性命。 若是想要掳人,除非是相识的有所顾忌,不然也没必要留下这些人。 要知道他身边带着的人,很多都是跟着他上阵杀过敌的,都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若是真的得了机会摆脱钳制,就算不能带他们逃走,可也能争取不少时间,拉上几个垫背的。 第31章 要她 慕容鸿想来想去,实在想不出来哪个和他不对付的人,能有这样的手笔,可以轻松的制服了他身边带着三十来人,可见身手是不差的。 尤其是明明双方的人数相差并不多,可他甚至连打斗的声音都不曾听到,自己这一方就已经被制服了。 “也没什么事情,就是想请二位去府上喝喝茶,吃吃小点心,说说话而已。”人群之后,一道奶声奶气的声音响起。 慕容鸿循声望去,却见到一个大概十七八岁的长着一张娃娃脸的少年,目光灼灼的盯着马车的方向,似乎想要透过他手上的帘子看出什么一样。 “夜已经深了,阁下请人喝茶的时机是不是有些不大好。”慕容鸿略一思索,道:“不如让我们早些回去歇了,明日再拜访如何?” 等明天让他带了人来,非把他们一锅端了不可! 慕容鸿暗想。 那娃娃脸的少年想了想,说道:“可以!” 慕容鸿一愣,面露疑惑,不知道这家伙打的什么主意:“你说真的?”想了想之后又道:“你有什么条件?不妨直说!” 少年听了神色严肃了几分,望了慕容鸿一阵之后,才很是郑重的说:“我想找个娘亲!” “什么!?”慕容鸿觉得自己耳朵有了问题,他刚刚大概是听错了什么。 那少年就又说了一遍:“我说,我想找个娘亲!就你马车里,你身后的那个我就很喜欢。我要她!” 慕容鸿愣了,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怒了! 这小子说什么? 让长安给他做娘亲? 他的长安今年才二十,哪冒出来这么大的儿子?他在小上个十五六岁倒还有可能。 呸呸呸,什么有可能! 一点都没有可能,他的长安才不会给别人当继母后娘! 车里面的慕容瑾听了以后也惊讶了一下,外面的人,听声音也就四五岁的样子吧?怎么就把她老爹带着的人给钳制住了? 还有,这到底谁家孩子? 都没有大人管的么? 她听说过拦路劫财劫色的,还从来没听过劫人当娘的。 “休想!”慕容鸿怒瞪了那少年一年,捏着帘子的手紧了几分,沉声道:“我们这一行人都是大老爷们,没有你想要的娘亲!你要是想找娘亲的话,回家让你爹找去!我们还要赶路呢,你要是没有事的话让我们走吧!” “你骗人!”少年怒了,奶声奶气的声音有了一点狠厉,他道:“我娘亲就在里面!” 慕容鸿还想再说什么,那少年却没有给他机会,直接对身边的人吩咐道:“你们去把他绑了,把我娘亲请出来!记得不要弄伤了我娘亲,不然就等着挨板子吧。” “是!”一个黑衣人苦哈哈的应了,想了想又问道:“那安国公呢?他功夫不弱,属下等没有十足的把握,在不伤他的情况下活捉啊。” “谁管他受不受伤?他拦着我找娘亲,受点小伤都是便宜他了。”那少年摆了摆手,有些嫌弃的道:“只要不死就成了。” 黑衣人得了指示也就不再犹豫,直接冲了出去,几下子就跃到了马车前,和慕容鸿交起手来。 没多一会儿外面就响起了几声闷哼,是慕容鸿的,慕容瑾再也待不下去了,撩了帘子,喊了一声:“住手!” 第32章 带走 那些黑衣人闻声不由得朝着那个少年看去。 慕容瑾一下马车,就看见自家老爹被几个黑衣人按倒在地,她赶忙跑了过去,推开那几个人,将她老爹扶了起来,仔细的号脉之后,确定了没有内伤,这才松了口气。 她明亮的眸子很快就锁定了人群中的那个少年身上,微微眯起的双眼就像是隐藏在黑暗中,等待机会捕捉猎物的野豹。 她在估量,从这里冲过去,将那个小子抓住的概率有多少。 那个少年则是在想,开口的第一句话究竟该说些什么好。 两个人对视许久,最后双双败下阵来。 慕容瑾可以肯定,她成功擒住对方的几率为零。 那个少年则是在慕容瑾的眼中看到了恼怒,所以他可以肯定,无论自己说什么都会被对方嫌弃。 既然如此,那不如干脆来硬的好了! 少年一挥手,对刚刚的几个黑衣人吩咐道:“带走!” “是!”黑衣人齐齐的应了一声。之前说话的那个黑衣人则再一次问道:“那安国公也要带走么?还有他这些个随从……”想了一下还是又劝道:“少主,寨子里面的粮食不多了。” “当然是都送回去!”少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瞪了那人一眼:“带回去浪费粮食不说,还容易打草惊蛇,万一我那个大舅舅带兵来围剿怎么办?还想不想占山为王了?是不是傻?” “是是是,少主英名。”那黑衣人狗腿的奉承道。 “你们给我站住!”慕容鸿缓了缓之后,感觉恢复了一些,欲冲上前去把慕容瑾抢回来。 只是还没有几步就被四个黑衣人拦了下来。 少年头也没回的吩咐了一句:“打晕了在送回去,省的聒噪!” “你敢!”慕容瑾挣脱了抓着她的那个人,又跑回了慕容鸿的身边,眼中寒冰一片,厉声道:“你不是想带我回去么?你要是敢伤了他们任何一个人,我就自尽在这,让你只能带一具尸体回去!” “长安!” “不要!” 慕容鸿和少年看着慕容瑾的脖颈上抵着一根尖锐的赤金簪子,已经戳进了皮肉,有血珠冒了出来。 “让我和我爹说几句话,说完我就跟你走。”慕容瑾忍着痛,继续讲条件。 “好。”少年心疼的不得了,哪里还会反对? 慕容鸿更是心疼,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好,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不敢乱动。 慕容瑾则把他拽到了一边,小声的在他耳边说:“我瞧着他们都是练家子,比咱们这边厉害许多,硬碰硬是不行了。我估摸着这离昌平不远,我沿途扔下这种珠子,您回去带足了人手,一路寻过来救我就是了。” “可是……”慕容鸿下意识就要拒绝,刚刚他可是听到了,这些人要占山为王,指不定就是要抢了人回去做压寨夫人的。 既然这些人称那少年为少主,那岂不是背后还有一个老主子?万一他的长安被掳去了…… 那个后果他不敢想。 可当他还想要拒绝的时候,慕容瑾已经塞了一颗珠子在他的手心,然后毫不犹豫的就转身走了。 她走到那少年面前,冷冷的瞥了他一眼,说:“走吧!”又道:“让人好好送我爹爹回去!” 最好到时候她老爹可以抓几个人带路! 第33章 娘亲 少年似乎对她百依百顺,好像不知道这样会不会给自己造成麻烦一样,毫不犹豫的安排了四个黑衣人去送慕容鸿。 一行人走了差不多半个时辰,直到暮色四合,这才换了马车。 慕容瑾也不矫情,反正现在是人在屋檐下,既然有马车坐,她何苦为难自个呢? 她由着少年身边的一个黑衣女子扶着,踩着车凳上了车。 心想:这小子还挺懂事的。 少年也紧跟着上来,马车很快就跑了起来。 可很快,慕容瑾就被吓了一大跳,道:“你……你……你这是……” 只见那少年解开了外衫,露出来里面的……竟然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少年和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子? 难怪她看着那张娃娃脸,在听着那奶声奶气的声音,很难把他和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融合到一起去。 原来竟是这么个组合。 也难怪她刚刚就觉得那人走路的时候有些不协调,身体的比例也不对,只是刚刚一直担心着自家老爹,并没有去多想。 “呼,可累死我了。”那孩子从小少年的身上跳了下来,还没等慕容瑾作出反应,就已经扑倒了她的怀里,语气欢快的喊道:“娘亲!” 慕容瑾怔住,随后才推了推怀里的小男孩,有些嗔怒道:“别乱叫!我不是你娘亲。” 她还没有嫁人,哪来这么大的孩子?便是嫁了人,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有这么大孩子。 她想到自己前世出嫁三年未曾有孕,请了许多大夫来看,也只是说需要静养,并无其他不妥。 那今生呢?是不是还会如此? “我父母早就不要我了。我只是想让你当我娘亲,我喜欢你。” 小男孩说的理所当然,似乎这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可慕容瑾却觉得有些心疼,也因此没有注意到思九的异样。 这么瓷娃娃似精致的人儿,怎么就有那狠心的父母呢? 前世她并非没有生养过,虽然刚开始的几年不曾有孕,但后来精心调理了几年,倒也有了一双儿女,只是还未养到成年,就被他们的亲生父亲毒害了。 想到她那可怜的儿女,不禁悲从心来,眼角也有些湿润,对怀里的这个孩子倒是有了几分爱怜。 她忍不住捏了捏他细嫩光滑跟牛乳似的小脸,又揉了揉他松软的头发,温声细语的说:“你若是喜欢我,可以叫我一声姐姐,但是不能叫娘亲。”想了想又问:“你叫什么名字?平时都住在哪里?跟在你身边的都是什么人?” 她又想到刚刚这孩子还说要占山为王呢,她有些担心,难不成是被土匪头子收养了? “我没有名字。”男孩窝在慕容瑾的怀里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待着:“我只要你做我娘亲。” 慕容瑾还想要纠正他,却直接被打断:“我不管,反正我就要你当我娘亲,你同不同意都是我娘亲了。娘亲,你与其反对我,倒不如想想给我取个什么名字或是找个什么样的爹爹。” 慕容瑾无奈,最后本着强龙不压地头蛇而选择了妥协。 反正等她爹爹带人来找她的时候,她也不可能带着这个孩子走。 就是不知,到时候收养这孩子的土匪窝被剿了,他该去哪里?难不成四处流浪? 第34章 思九 一想到这么白白嫩嫩的人儿要跟流民似的逃难,慕容瑾就有些于心不忍,实在不成,她到时候就把他带回家当弟弟养着。 心里面有了主意,慕容瑾面色松快了一些,问道:“你没有名字,那不如叫思九怎么样?”她又解释道:“君子九思,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问,忿思难,见得思义。我希望你以后的一言一行都会认真思考,并可以常常自我反省,从中寻找不足。” 这也算是寄予厚望了。 男孩思索了一阵子,似乎是觉得不错,露了一个甜甜的笑容,道:“好,就听娘亲的。”然后还从慕容瑾的怀里跳了下去,一本正经的行了礼,认真道:“我不会让娘亲失望的!” 虽然声音还是难免奶声奶气的,说的话却给人一种铿锵有力的感觉。 思九的乖巧让慕容瑾的心软成了一滩水,倒也没在去纠正他的称呼,由着他蹭在怀里撒娇。 她有些宠溺的抱着他,和他说着话,还时不时的揉揉他松软的头发,内心极为满足,像是忘了这会儿她还是被人劫持一样。 之前和思九一起装成大人的那个小少年,则待在角落里,嘴角有些抽抽,但心中更多的是担忧:他们家少主这么幼稚的一面被他给看到了,回去会不会被灭口? 慕容瑾想了想以后,还是忍不住的说道:“你今儿劫持我的事,是早就计划好了的还是临时起意?” 若是后者还可以理解,若是前者她怕事情没那么容易解决,能提前计划好了劫持她,并且丝毫不惧国公府,对她爹身边的随从暗卫都能轻易拿下,这样的对手未免太过可怕。 若是这人想要对付安国公府或者镇南侯府呢? 而且她发现上了马车以后,一直就没有什么机会在留下什么记号,反倒是一直被思九牵着走了。 这么想了之后,她刚刚的心思也淡了一些,是她大意了。 之前他们大概在昌平附近,后来走了一段时间,现在又乘了这么久的马车,她面色冷凝了一些,问道:“你要带我去哪?” 思九闻声就坐直了身子,神色严肃了许多,他很是郑重的看着慕容瑾,回道:“娘亲,你愿意以后和我在一起生活么?不在回京,我们选一个僻静的地方隐居。” “你……”慕容瑾觉得他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可她没办法当真。 她面前坐着的,不过就是个四五岁的孩子而已。 “是谁指使你的?你身后的人是谁?”她的语气已经有些严厉,高声诘问道。 “没有人指使我。”思九摇了摇头,又问了一次:“娘亲,你愿意和我一起生活么?如果你想的话,以后可以找个喜欢的人给我当爹爹,我不介意的。可我想娘亲能陪着我一起长大。” 慕容瑾没有说话,她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的确她第一眼看见这孩子的时候,就觉得很投缘,让她忍不住想起前世的儿女。 大约是前世儿女早夭,又是那样的死法,她后来一直很渴望能在有一个孩子,自己的孩子。 可这不代表她就要离开父亲哥哥,离开外祖母,离开那些爱她的亲人,去跟一个才相识不到一天的小孩子,去一个她还不知道是什么的地方。 和他一起生活,陪着他长大? 真是可笑! 他以为他是谁? 她又为什么要再给别人养儿子? 还是给一个根本就不知道是谁的人养儿子? 养大在被一碗毒药毒死么? 第35章 不要 慕容瑾的脑海里又浮现冯深秀的模样,他端着一碗甜汤,笑吟吟的向她走来,亲昵的喊着她“母亲”。 她好像又感觉到鸠毒发作的那种痛楚了,她想喊却在一阵阵的绞痛下发不出声,只觉得肠子都搅和到一起了,又被人用力拽着揪着。 她想要抓些什么缓解一下痛苦,可周围什么都没有,只有冯深秀那张扭曲恶毒的脸。 慕容瑾的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猛的一下将思九推开,厉声道:“我才不要!” 她才不要在给别人养儿子! 谁也不行! 她不要再走前世的老路! 思九被她这么猛的一推,身子不稳摔向了一旁,头“咚”的一声磕在车壁上。 在角落里的少年见状,心疼的不得了,他们少主何时遭过这样的罪?他当时就怒上心头,只是良好的素养让他没有去和慕容瑾动手,只是恶狠狠的瞪了一眼,上前欲扶了思九起来。 思九却没有让他搀扶,而是双手撑地借力,自己站了起来。他眸中有一点点哀痛,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慕容瑾,奶声奶气的声音里带着坚定,道:“娘亲,我只想你陪在我身边,看着我长大!” 凭什么!? 就算是她刚刚没控制住自己,一时的母性泛滥,在经历过一次被养子亲手的毒死的事情以后,她也断不会在让自己有这样被害的机会! 她麻木的坐在那里,并不答话。现在她还是被劫持着,说的多了,也只是激怒对方而已。 “娘亲!”思九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前拽着慕容瑾的衣袖:“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孝顺你的,你放心。” 她放心个屁! 明知道这个时候,她应该冷静,要稳住对方,等着她爹来救她或者趁机逃走,可她一听到“我以后会好好孝顺你”就在也没有办法让自己的理智绷住,她脑袋里面的那根弦已经断了,眼前的思九和她脑中的冯深秀开始重叠了起来。 慕容瑾打掉了思九拽着她衣袖的那只手,眼中恨恨,扬起手落下一巴掌:“你这个白眼狼!枉我对你那么好,待你如亲子,你……你竟然反过来害我!”她又胡乱打了几下,嘴里也毫不顾忌的说着:“我养了你十七年,你竟然狠的下心!” 她明知道眼前的人不是冯深秀。 那小子这会儿估计还没投生到他娘肚子里呢,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脑子里乱糟糟的,眼前一会儿是冯深秀有些腼腆拘谨的在她身边讨好,一会儿是他端了加了鸠毒的甜汤毒害她,一会儿又变成思九劫持她。 慕容瑾的身子不停在抖,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怎的,她想要再说什么,却突然觉得很累,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思九很想上前去扶,可是他身子太小,根本就做不到,他只能喊了身旁的少年:“牧遥,快去叫若光进来。” 被叫做牧遥的少年很不情愿,但到底还是不敢违背自家少主的意思,瞪了已经晕过去的慕容瑾一眼才撩了帘子出去。 若是慕容瑾这会儿醒着,听见若光这个名字肯定会讶异,前世她身边有个懂医的丫鬟,最是擅长调理女子身体,尤其是产后出现的一些病症。 她当初就是因为有这个丫鬟的调理,才终于得偿所愿有了孩子,而那个丫鬟就叫若光。 第36章 囚禁 若光很快就撩了帘子进来,仔细的诊脉以后,才开口道:“夫人这是肝气郁结,又骤然间惊惧过度导致的晕厥,并不碍事,一会儿就会醒了。”想了想又道:“少主若是不放心的话,属下回去就煎一副疏肝理气的汤药。” 思九知道慕容瑾没事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可到底还是不放心,“嗯”了一声算是应了,然后就站在那里守着。 若光准备离开之前,很贴心的给慕容瑾调整了一个比较舒适的姿势躺着,并且还找了一条薄被替她盖上。 “你有心了。”思九面色沉稳的赞了一句,那老成的样子,让人很难把他当成一个四岁的孩子。 若光瞧了一眼他的脸,几个清晰的指印浮现在那似牛乳般细嫩白皙的小脸上,她不由得有些心疼的劝道:“少主脸上的伤,还是先处理一下吧。” “不用了。”思九摇头拒绝,目光落在慕容瑾安静的睡颜上,低声道:“就当是讨娘亲欢心吧,我痛的久一点,说不定她会心疼我些。” 思九咬了咬唇,又道:“我好不容易才有机会离娘亲这么近的。” 若光闻言并没有作声。 他们这些人,都是从思九还在襁褓之中的时候,就已经守在他身边了,对他的事也算是了解一些。 明明父母都在,且还离得不远,时时能收到消息,可是却不能相认,换做是谁心里都会不好受,何况他们少主还是个孩子,本就是该在父母身边玩闹的时候。 可他们少主从小就安安静静的,问过几次爹娘的事情,也哭着闹着找过,等知道自己身世以后,却再也哭过闹过了。 可是,连带着笑容也少了很多,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 他们这些人心里面都疼着呢。 这次突然掳人,他们虽然觉得有危险,但还是没有劝阻,反而做了周全的计划,想着就算不成功,也算是满足了一下少主的孺慕之思。 好在一切还算顺利。 若光又瞧了瞧思九脸上的痕迹,他们家少主从小都是被捧在手心里的,这怕是第一次挨打。 若光没有在劝,反而是问道:“若是夫人执意不留,少主要囚禁她么?若是最后徒劳无功,少主您……”怕是要伤心了。 若光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来,她觉得自家少主虽然年纪小,看事情却很透彻,对这些不会不知晓。 慕容鸿就算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也不会一直都发现不了,到时候慕容瑾若是选择离开,或者,就哪天找机会跑了。 思九沉默了一阵子,摇了摇头,他怎么舍得囚禁他的娘亲? 他最后有些无奈的笑笑,道:“那大概就证明我和娘亲没有母子缘分吧。可总归这会儿,娘亲还是在我身边的。” 若光再一次沉默,瞧了瞧思九,又瞧了瞧慕容瑾。 思九面露坚定的站在那,目光始终停留在慕容瑾的身上,孺慕之思毫不掩饰。 若光叹了口气,撩了帘子出去。 而在昌平别院里,慕容鸿的面色铁青,身边还站着一个和面容有几分相似,神色冷峻的男子,正是安国公世子慕容珏。 他最初很是担心慕容瑾会遭遇什么不测,可等知道对方说是要把人掳走当娘亲之后,他的担心就变成了不安。 一种怕被人发现什么秘密的不安。 第37章 兵分 慕容珏心中隐隐有些猜测,可是又觉得不大可能,一时间也没了主见。 送他父亲回来的那几个人,又是格外的身手敏捷,哪怕是他们已经很快的出手了,却还是让那几个人从他们手底下光明正大的逃走了,根本没地方探听消息。 “国公爷,大人,人已经集合好了。”别院的管事脚步匆匆的从外面进来禀道。 “走!”慕容鸿已经片刻也等不得了,起身就往外走去,慕容珏也紧紧的跟在他身后。 可事情却没有预想的那般顺利,他们到了被劫持的地方,又往北追了一段距离之后,就再也找不到慕容瑾留下的记号了,也没有发现那些人的任何踪迹。 慕容鸿的脸就像是地狱里出来的罗刹,疾言厉色的问着刚刚回来的斥候:“还没有发现踪迹么?” “没有!”那斥候也是一脸着急,脸色比慕容鸿也好不上多少,他当年受了重伤,军医都觉得救不活了,是大小姐没有放弃,一直坚持着才让他捡回了一条命,在他心里,大小姐就是他的再生父母! 可如今他一点忙都帮不上,情绪也很低落,他道:“应该是有人专门清除了痕迹。但是我们在前方五百米的地方发现了比较清浅的车痕。初步判断是那种轻便的马车,载重应该不会超过三百斤,只是在想找到更远的方向,却是不能了。” 他有些懊恼的抓了抓头,说:“如果对方有人专门清理踪迹,那现在留下的痕迹很可能就是用来迷惑我们的,不然也不会有人这么大意。” 慕容鸿眸色微暗,一时也没了主意。慕容珏却不太认同斥候的推断,他道:“如果对方是兵行险着呢?说不定他们就是估摸着我们会以为他们是在故布疑阵,不会直接的追上去,以此来拖延时间。” 那斥候想了想,接着道:“这四周都是矮木或者杂树林,能走的路也不过就两条,一条去往怀柔县,一条去往密云县,少将军的猜测倒是极有可能。” “怎么说?”慕容鸿闻言问道。 “从这里出发,走这两条路,都会到达云蒙山,从路程上看,两条路用的时间都差不多,所以无论是拖延了我们的时间,还是误导了我们的选择,只要在有一个多时辰,他们进了云蒙山之后。我们若是在想追到就很难了。” 进了山,隐藏的途径的就多了,想要在一座山里找一个人何其容易? 若是那些人一直心无歹意还好,万一动了什么歪心思…… 一想到这种可能,慕容鸿的脸色又暗了几分,他只是思索了片刻,就果断道:“我们兵分两路追上去,无论找没找到,都在云蒙山脚下汇合。” 似乎还是觉得不放心,他又叮嘱道:“如果追上了,先包抄为主,在派人给对方送消息,若真的拖延不住,就拼了!” 他们能调出来的人马不多,一旦兵分两路势必还是会陷入之前被劫时的状况,那些人的身手实在是太过诡异,若是不能以数量取胜,怕是追上了也没有什么用。 皎洁柔和的月光,如缓缓流淌的清水一般铺洒在地面之上,路边偶尔冒出来的大树,都留下了斑驳的阴影在路上。 一辆朴素无华的小马车,渐渐地从阴影中走出来,正是思九一行人。 牧遥纠结了一阵子,最后还是跳上了马车,轻手轻脚的撩了帘子进去,声音也放轻道:“夫人还没醒?” 第38章 死守 思九点了点头,目光依旧还是紧盯着慕容瑾。 牧遥对慕容瑾其实是有些不满的,尤其是她打了他们家少主之后。但他更多的是不理解,他可是清楚的听到慕容瑾在打人的时候,说了一句“枉我养了你十七年”,可是她也才二十岁吧,他们家少主也不过才四岁多一点,哪来的十七年? 最让他不理解的是他们家少主听了那些话之后,只是最开始的一惊之后,很快就变成了一副了然的样子。 他总觉得,似乎有什么是他们这些人不知道的事情。 可他只是追随着少主,以后要跟着少主做事,忠于少主一生的一个随从,有些话他不好问,少主不说,他也不该问。 牧遥看着思九脸上的伤痕,和若光一样也是心疼的不得了,忍不住的劝道:“少主,您还是上些药吧?” 思九摇了摇头,依旧还是拒绝了。他又望了望慕容瑾,然后往牧遥哪里靠近了一些,瞥了他一眼,轻声道:“都解决好了?” 涉及到正事的时候,牧遥一向很正经,有着和年龄不符的稳重,正色道:“夫人丢下的珠子一颗不差的都收回来了,在这里。”他递上了一个小檀木镂花的盒子。 然后又接着说道:“也留下了一小部分痕迹给安国公他们,不过我估计他们不敢选任何一条路追上来,兵分两路来追的可能性会大一些。” 思九点了点头,很是认同牧遥的话。 若是选择一条路追上来,就有一半的可能是正确的,可是他可以肯定,爱女如命的安国公不会冒险,哪怕有了九成的把握,为了女儿可以毫发无损,他都要把剩下的那一成可能有的、不确定性的危险给抹去。 但也就是这样才给了他们机会,在走上一个多时辰,他们进了云蒙山就好了。 牧遥想了想还是劝道:“少主,不如我们还是带着夫人回鬼谷吧。我们在云蒙山里面的那处宅子,虽然也算的上是隐蔽,但是难保安国公他们不会发现。万一他们找了过来。那个地方固然可守,可也容易被围困,丢了退路……” “不,不!”思九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了,“那里才是我和娘亲的家,我想和娘亲在那里生活。娘亲本就已经不开心了,我不想再让她去鬼谷过得不舒心。” 牧遥有些无奈的说道:“那若是安国公他们找了过来……” “只要娘亲愿意留下,该死守的时候就死守。”思九面色平静,目光坚定的道。 “不过,若是娘亲愿意,想来安国公也就不会强求了,并且还会很好的做个掩护。”思九看的有多透彻,就有多无奈,他道:“若是娘亲不愿意,我总不会囚禁她的,怕是到时候也没什么死守的机会。” 牧遥知道他道家少主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也就不在多说。想到了慕容瑾的情况,他还是没忍住的问道:“若光姐说,夫人是惊惧过度,可她之前还好好的,为何后来……”突然间就变了一个人一样。 牧遥觉得慕容瑾的惊惧过度绝对不是因为被掳走,而是想到了别的什么事情。 思九大概猜到了一些,但是这些他不想告诉牧遥,甚至他不想任何处于这件事之外的人知晓,不然怕是要惹来麻烦的。 他有些随意的道:“大概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就和我之前做噩梦一样,醒了就没事了。” 第39章 重重 牧遥没有在说什么,转身出了马车,这一路上要掩藏踪迹,自然是马虎不得,他得紧盯着点。 思九则又回到了慕容瑾的身边,小小的身子上,裹着大大的斗篷,窝在一角和衣而睡。 虽然算不得舒适,可他却觉得十分满足。 慕容瑾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清晨了。此时人已经在一处一进的小院里,透过窗就能看见对面巍峨连绵的高山,上面郁郁葱葱的,让人看着倒是添了几分舒爽。 流动的空气也比京都的清新许多,不过也比京都冷了一些,且这屋子里只放着两个炭盆,并没有烧地龙。 她想着之前的事情,心里还是乱糟糟的,但却莫名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 自从她重生之后,心里面一直因为被冯深秀毒死这件事堵着,老是担心哪一天又会在经历一次那样的事情。 这些天她一直绷着一根弦,恍恍惚惚的总有些不真实的感觉,阴差阳错的发泄了一通之后,那根弦断了,反倒是让她身心顺畅了许多。 她不由得想起了思九,那孩子怕是委屈了吧。 突然间被劫持,又经历了那么一遭情绪失控,她心中不可能没有怨,可是到底还是心疼多些。 明明不过就是初初相识,慕容瑾却莫名觉得她和思九那孩子之间有一种牵绊似得。 慕容瑾叹了口气,又重新躺了回去,她现在格外的累,只想好好养养精神,其他的事,等对方的人上门在徐徐而图之好了。 现在没人来打扰她,她索性就让自己睡个饱好了。连着打了两个哈欠,她便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门外本打算进来的若光,见此只好收回了原本想要去推门的手,长长的叹了口气,目光中饱含担忧的离开了。 再有九天就是朔月之夜了,怕是他们少主又要毒发了,尤其是这山中夜寒,指不定他们少主还会提前毒发。 他们这些人这几日,自然是要寸步不离的守着的,可那样就腾不出人手看顾慕容瑾这边了。 若是这个时候慕容瑾趁机逃走,等他少主毒发之后,怕是要伤心了。 她怎么就大意了,忘记了这个月是每三个月毒发一次的时候呢? 早知道她就该拦着少主一些,等毒发过了在出来掳人的。 若光有心想要劝一下慕容瑾,希望她能够怜惜一下他们少主,只不过就是一个渴望娘亲疼爱的孩子,能够在这留上几日。 可她又怕贸然去说,反而露了底,让原本可能还没打定主意,或者是摸不准时候逃走的慕容瑾得了机会。 若光很是矛盾的在房门外踌躇了一阵子,最后见慕容瑾又睡下了,反倒松了口气,这样她就可以在多想想到底要怎么做了。 不过,知道若光去了慕容瑾那里的思九,却赶忙过去告诫了一番,并强行禁止了若光,让她不许出现在慕容瑾的面前。 若光虽然想不通为什么,但还是顺从的应了,将照顾慕容瑾的事情交给了自己师妹灵雨,也是思九身边的另一个医女,之前扶着慕容瑾上马车的那个女子。 思九看着若光并没多问,反倒是安排周全,对她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眼神,然后才转身去了慕容瑾的房里。 一路上他都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第40章 孩子 思九可以肯定他娘亲这是带着记忆重生了,这是他没有预料到的事情。 若是这会儿他娘亲看到若光在他身边,是他的人,指不定就猜出来什么。 他现在还没有想好怎么去解释这件事情,所以就能瞒一时是一时吧,一切等他毒发过后再作打算。 而在云蒙山脚下汇合的慕容鸿和慕容珏父子,这会儿脸色都紧绷着。 他们紧赶慢赶的,没想到还是没有发现任何踪迹,若不是来往就那么两条路,他们都忍不住的要怀疑是不是追的方向错了。 到了云蒙山的时候,也只觉得这是个普通的山林,并没有打算停顿,而是准备继续往里面追的。 进了林子,大家赶路的速度就都差不多了,他们这边还有斥候可以探路辩位,不信追不上。 可出人意料的时候,初时见这山林还没什么,等他们进去了之后,就好似下起了寒气一般,周围开始有淡淡的薄雾缭绕,让人有些辨不清方向。本就寒凉的夜,又添了几分清冷。 无奈之下他们这才退了出来,在山脚下安营,等着出去探路的斥候回来在做打算。 慕容鸿揉了揉眉心,如今天已大亮,他眉间的疲倦已经是难以掩饰,因为太过着急担心,嗓子也喑哑了许多,他对着慕容珏说:“已经过去一夜了,不能再拖了。我们在想想有没有什么办法……” 慕容珏垂在身侧的手不由得紧了紧,心中犹豫了片刻,最后长长的吐了口气,这才说道:“父亲,其实我知道一条进山的路,而且还知道这山里的有一处一进小院,是藏人的好地方。” 慕容鸿闻言颇有些意外,他脸上的神色又收敛了许多,目光严肃的落在了眼前的长子身上,沉声的道:“阿珏,这种事可不能开玩笑,你妹妹现在……” “我知道!”慕容珏直接出声打断,或许是因为将要说的,是压在心里面许久的事情,他一直都战战兢兢的守着这个秘密,现在有机会说出来,他反倒心里松快了许多。 他快速的说了起来:“当年妹妹曾和人在云蒙山中隐居了一年有余,这地方我来过几次,但是也只知道那一条通往那小院的路,其他的地方并没有走过。但是我怀疑,妹妹就被安置那小院里……” 慕容鸿闻言神色有些狰狞,直接拍桌而起,冲上去就要打人。 慕容珏抿了抿唇,没有躲开的意思,只是继续说道:“我知道当初瞒了您这么重要的事情不对,可我也是担心这事要是闹开了,传到有心人的耳朵里,妹妹这辈子就会毁了。” 其实他还担心他父亲是个暴脾气,若是知道这事儿,指不定就冲过去杀人了,他觉得妹妹是很喜欢那个男人的,若是被杀了,指不定得伤心死? “妹妹被劫持的时候,您说领头的人是要劫妹妹回去做娘亲。” “那个时候我就已经有所怀疑了,只是一直不敢肯定,现在我们被迫止步在云蒙山,我心中的怀疑就又多了几分。” “其实妹妹当年和那人有一个孩子。” 慕容珏语气微顿,慕容鸿脸上的表情却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了,他现在满脑子都在嗡嗡的发响。 他的长安,竟然有了孩子?还是和人隐居悄悄生下的? 这真的是他那个一直以来,看上去都安安静静,乖巧懂事的女儿会做的事情么? 第41章 就好 慕容珏眼角微垂,他现在有些不敢去看父亲,说实话,他一开始知道这事的时候,也和他爹现在的样子差不多。 但是该说的话还是得接着说,他若是再敢有所隐瞒,说不定得被他爹吊起来打。 好在他妹妹现如今失去了那段记忆,不然知道自己这会儿出卖了她,指不定从此以后就不会再理他了。 慕容珏调整了一下思绪,又继续说道:“我并不知道当初那个孩子是否还活着,可我觉得这一次妹妹被劫持和这件事定然是有很大的关系。” “当初妹妹选择隐居的时候,寻了我做掩护,我也是不同意的,只是她已经身怀有孕,我这才不得不妥协。” “可其中的细节我却并不知晓。后来妹妹又为什么选择离开,并且还毫不犹豫的封了自己的一部分记忆,我也一直都不知道原因。” “妹妹回来最初的那几日,她整个人都死气沉沉的,我都有些担心一个不察她就撒手去了。” “她那个样子,我自然是不敢多问什么的,后来知道她动手用金针封了穴位,忘了那段过去,我也就无处可问了。” 慕容珏说着,突然就很是不高兴,甚至还隐隐有些愤怒,他抬起头来看着慕容鸿:“父亲,您为什么就由着母亲避居?为什么就纵着唐氏在府里面作妖?那阮汀兰是个什么东西,也值得您一退再退?” “若不是因为这样,妹妹该是府里宠着长大的娇娇女才是,哪里用的到在军营里一待就是那么些年?现如今还是大部分时间在外祖家生活的,您当真就忍心?” 慕容鸿没想到自己的长子会再一次这样的质问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眼前的人,已经不是十年前那个毛头小子了,他搪塞不了,索性就避而不答。 转而质问道:“这和你妹妹出事有什么关系?你做哥哥的,不好好护着她,怎么还纵着她做这种事?那人可是靠得住的?若是传了出去,以后她该怎么做人!” “你还由着她封了记忆?那是能随随便做的事么?若是一个不慎,你就不怕你妹妹出事?” 慕容鸿虽然不懂医术,可也知道那是要在脑上施针的,若是一个不慎,后果只怕不堪设想。 一想到女儿经历的事情,他便心疼不已。 慕容珏闻言咬唇,他当时也是后怕不已,只是他知道的时候,已经事成定局了。 但想着妹妹这些年一直都缺少亲情,还是不服的说:“那也是因为妹妹在军营里呆的久了,常常为了补充军医营的药材,深入云蒙山采药,不然她怎么可能会认识那人?” “而她留在军营那么多年又是因为什么?还不是想离您近一点么?妹妹已经少了母亲的疼爱,府里又有唐氏的冷眼磋磨,她想要多一点父爱还有错了不成?” “她那时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一时遇见个对她的好的迷了眼那也是正常的。” “何况,这些年我从未见过妹妹那般开心过。” 他紧了紧拳,接着道:“我当时也只是想着妹妹开心就好,若是那人真是个靠不住的,在去处理了就是。到时候只要把这件事遮掩住,以后在给妹妹寻个好人家就是了。” “只要我还手握重兵一日,还怕哪个不识相的敢嫌弃我妹妹不成?” 慕容珏从未掩饰他要变强,要手握重兵的想法,也从来没有停下让自己变强的脚步,只因他有想要护着的家人。 第42章 婚书 慕容鸿不置可否。 其实他倒也不是觉得自己儿子这事做得不对,换做是他,怕是也会做出差不多的选择。 在他眼里,世俗那些眼光远不及女儿的幸福快乐重要。 但他也不会纵着女儿不明不白的和人隐居,更是悄悄地就有了孩子,他至少会抓着人让他三媒六聘,明媒正娶的迎了他女儿进门,哪怕最后是隐居还是怎样,至少名正言顺了。 以后就算是有了不好,二人过不下去了,他们也可以大大方方迎了女儿大归。 至于是以后待在家里还是在寻了喜欢的人另嫁,他都会遵着女儿的意思。 在父母眼里,没什么比儿女的幸福更重要了。 想到这,慕容鸿不由得就要训斥几句了,他道:“名不正言不顺到底还是落了下乘,你就算是事后再怎么……” 不想他话还未说完,就被慕容珏打断了,那语气还有点嫌弃:“我当然知道,所以当时是写了婚书过了明路的。”他顿了顿,脸色突然有些难看,有些心虚道:“可是,妹妹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写下和离书,后来……” 后来慕容瑾失忆,他根本就是把这件事给忘在脑后了。 那岂不是现在,他妹妹还是有夫之妇!? 慕容珏忽然就有些茫然了,额头冒汗,一时无措的看着他爹,低下头,呐呐地说道:“我错了,是我大意了。” “你!”慕容鸿抬了抬手,最后还是长叹一声放下了。 他有些无奈,怎么一个两个的都不让他省心呢? 他又想到了府里的慕容琰,哥哥姐姐都如此大胆,那小的一直就没人约束,到时候岂不是得捅破了天? 只是想想慕容鸿就已经觉得头疼了,心里也是烦躁的很。 他当初要是多放点关注在孩子们的身上,少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面一点,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些事情? 慕容珏的心里也不好受,他只要想到那个和长安隐居过的男子,十有八九是伤了长安的心,可是却因为他的疏忽,如今还是长安名正言顺的夫君,他就恨不得去杀了那人。 他看着脸上阴云密布的慕容鸿,低声说道:“父亲,我们现在还是先找到妹妹再说吧,旁的事情一时半会儿也急不来。” 慕容鸿沉着脸点了点头,现在只能如此了。骤然间知道了这么多事,其实他心里也乱着呢。 他伸出手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略有欣慰的道:“经了事,你也能更稳妥一些了。” 慕容珏眼眶微红,心里很不好受,愧疚道:“可我还是疏忽了那么大的事情。我不该瞒着您的,那样妹妹可能也不会有今天的意外了。” 慕容鸿却直接伸手捶了他一拳:“行了,别娘们唧唧的,你妹妹本事大着呢,她不会有事。”他叹了一声,道:“其实往好了想,说不定你妹妹心里面也是不想和离的,所以才直接封了自己的记忆,你瞧着她这些年,可曾着急过嫁人的事?指不定心里面也是有所抗拒的。” 慕容珏若有所思,想着这是他爹安慰他的,还是真的从他妹妹身上看出来的。 最后也没想出个结论,低声应了个“嗯”,就没在多说了。只是心里面却想好了,若是他妹妹真的不想嫁了,他就养她一辈子,若是想嫁了,无论对方是谁,愿意不愿意,他都要收拾的对方愿意为止。 第43章 认错 慕容鸿不知道他心里所想,只是温声的劝了一句:“你先去眯一会儿,养好了精神才能带路,你妹妹那不会有事的。” 慕容珏的确已经累的不行了,但是他不想睡,没有把人救出来,他就一刻都不能安心,他摇了摇头,道:“还是您去休息吧,我带人先进去看看情况。” 慕容鸿也同样睡不着,最后一摆手,道:“既然这样,我们这就动身吧,不然我这心里也是踏实不下来的。” 慕容珏点了点头,转身出去集合人手。 小院里的慕容瑾这会儿已经起身,由着灵雨伺候着洗漱一番,然后和思九一起用了一顿比早饭晚,比午饭早的饭。 直到吃完,一大一小两个人也没说一句话。思九倒是几次欲言又止,慕容瑾则是选择视而不见。 牧遥停在门口问询道:“少主,安国公已经带着人往这边来了。我们的人太多,有些打眼,是不是要往周围隐匿一些?” 这院子方圆十里都布有阵法,按理说没有人带领是断不会找到他们所在的。可是他瞧着安国公那个样子,似乎就是知道路一样,一路直奔他们这里来。 思九知道他娘亲的那个哥哥是来过这里的,所以并不觉得诧异,语气平静的说道:“就在旁边山上安置吧。” 这处院子与潭塘相连,周围林深叶密,又两面临山,若不是仔细看倒是很难发现。 牧遥应声而去,在旁边山上找了个绿树茂密,又能观察到底下小院情况的山坡安营,让随行的暗卫就在这里守着,若是有什么情况,也好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思九对牧遥办事很是放心,交代完之后就不在关注,而是起身走道慕容瑾的身边,带着一点讨好的说:“娘亲,你要不要出去转转?云蒙山虽然比京都冷上一些,但一年四季却是花常开,树常青,而且还有几个潭塘相连,水流不断,景致还是不错的。” 慕容瑾没有应声,对思九说的景致不错提不起兴趣,甚至还有点厌烦。 对,就是厌烦。 早晨的时候她还没什么感觉,补了一觉,精神抖擞的醒来之后,她又透过窗子打量了一下这个不大的院子。 她记得自己明明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可是却莫名的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和一种深深的厌恶,就像是自己在这里生活过,但是却有着不好回忆的那种感觉。 可她想遍了前世今生的记忆,确定了自己不曾来过这里,那她这种感觉到底是从哪来的? 思九不知道慕容瑾心中所想,只当他娘亲还在恼他,难过的像是心被人剜了出来放在油锅上煎一样。 他小小的身子扑向慕容瑾,伸手抱着她的大腿,红着眼睛满腹委屈的说道:“娘亲,你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一开口就不自觉的带了哭腔,在慕容瑾的身前,声音低低的认错道:“是我错了,我不该把娘亲劫来,让娘亲的家人担心,让娘亲不开心。我保证以后不会这样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我也没有想那么多,当时只是想着让娘亲陪我,哪怕就那么一会会都好。” “我生下来就被遗弃了,现在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娘亲,我舍不得离开娘亲。” “娘亲,我可是你亲生儿子,你怎么能不要我呢?” 第44章 想起 思九吸了吸鼻子,心中委屈更甚,他念叨着:“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被娘亲抱。” “第一次和娘亲一起吃饭。” “其实我很想能像别的孩子那样,躲在娘亲怀里撒娇,要娘亲哄着才肯吃饭,有娘亲陪着才肯睡觉的。” “可是从我懂事起,身边除了照顾我的那些暗卫随从,就在没有别的人,我一直孤零零的,不敢哭,不敢闹,我好怕就这样过一辈子。” 慕容瑾低头看了一眼思九,鬼使神差的俯身把他抱了起来,轻声细语的说:“你可是娘亲最爱的宝贝,怎么可能会孤零零的呢,娘亲不会不要你的。” 思九愣了一下,慕容瑾自己也愣了,她觉得“你是娘亲最爱的宝贝”这句话,她好像曾经说了无数遍一样。 “娘亲?”思九很快就高兴起来,追问道:“娘亲,你是不是想起来了?” “想起?”慕容瑾面露疑惑,不解的问:“我忘了什么嘛?” 思九沉默,他虽然有前世的记忆,可他并不知道刚出生的那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以至于他被遗弃,他娘亲也忘了这些事。 但他可以肯定,这都和那个男人有关? 哼! 忏悔? 以死谢罪? 纵使前世那男人在他娘亲坟前忏悔自尽,他依旧不觉得可以原谅。 仅是忏悔,仅是一命相抵,就可以抵消他和他娘亲那些年吃的苦,遭的罪了么? 今生那男人休想在靠近他娘亲一步! 敢惹他娘亲伤心,他早晚让那男人好看,休想因为重来了一世,这事就想这么抹平了,才没那么好的事呢。 慕容瑾皱眉想了一阵子,还是徒劳无果,索性也就不在去想。 她现在更关心怎么离开这里。 也不知道怀里的思九在想什么,只是看着他一张稚气的小脸,微带着薄怒,皱成一团,她轻轻的笑了,伸手覆上他的眉眼,柔声说:“小小年纪的,在愁什么?皱眉可是会变丑的。” “娘亲!”思九抱住了慕容瑾的手,脆脆的喊了一声。 慕容瑾想到这孩子刚刚委屈的模样,也就没去纠正思九的称呼。 在身后的小榻上坐下,她将思九放在腿上,和他商量着说:“我答应以后会抽时间过来陪着你,但是你也要让我回家,可以么?” 她觉得与其想方设法的逃走,还不如好好商量一下,至于说了是抽时间,那什么时候有时间还不是她说了算? 虽然骗小孩子有些不道德,但是一想到这是个劫持了自己的小孩子,慕容瑾就心安理得了一些。 思九闻言情绪有些低落,他仰起头看着慕容瑾,一双乌亮乌亮的大眼睛,像是装进了星辰般璀璨,说道:“娘亲可以在待几天再走么?” 慕容瑾想了一阵子之后点了点头,又说道:“但是我要和……”她想说要和她爹说下,免得她爹担心,可她却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这孩子好像一直喊她娘亲,却喊她爹安国公的。 思九倒是很贴心的接口道:“娘亲要和安国公他们说一下么?我可以让牧遥去请人过来的。” 虽然慕容珏曾经来过这里,但是只要思九不想,他就一样还是要在外面多转上几天。 慕容瑾点头,还好心情的打趣道:“你若是认我做娘亲,不应该改口叫我爹爹外祖父么?” 第45章 是你 “我只要娘亲。”思九在慕容瑾的怀里蹭了蹭,微微垂下的眸子掩下了一闪而过的暗光。 慕容瑾也没在意,没有多问。 思九喊了牧遥进来,直接吩咐道:“去让人请了安国公和世子过来。” 牧遥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一脸懵懂的应了声“是”。 思九和慕容瑾坐着说话,期间灵雨曾进来一次,送了一碟切好的梨瓜。 “这是从饶州府那边送来的。”思九拿起旁边放着的瓜叉,叉起了一块梨瓜递给慕容瑾:“娘亲尝尝甜不甜。” 慕容瑾也没客气,就这思九递过来的手尝了一块,甜度适中、没有余渣、皮薄而脆,很是好吃。 她也叉了一块小一点喂给思九:“你也尝一块。不过可不能多吃,这么一小块就够了,你还小,吃的多了容易不舒服。” 思九欢快应了,一小块梨瓜含在嘴里甜甜的,眼里却蓄了泪水,有些涩涩的。 前世求而不得的事情,今生该是可以如愿了吧! 小院外不远,慕容珏急得睚眦欲裂,明明就能看到眼前不远的屋顶,可是他们绕来绕去却始终停留在原地。 “该死!”他一拳打在了身旁的老树上,留下了浅浅的痕迹,可手上也浮现了淡淡的伤痕。 慕容鸿倒是更为冷静一些,仔细的分析了一下说道:“应该是有人在这布下了什么阵法,让人找不到识别物,此处又是树密参天,一时难以辨别方向也是正常的。” “安国公好见识。”牧遥慢悠悠的从一棵树后走了出来,笑吟吟的说道:“我们家少主有请,国公爷和世子随我来吧。” 慕容珏将目光投向了他爹,慕容鸿皱眉只是思索片刻,就迈步跟了上去,慕容珏紧随其后。 只是那些随从却被牧遥带来的人拦了下来,他笑道:“这些人还是就在这里好生歇息片刻吧。” 慕容鸿也不是拖泥带水的水人,很快就有了决断,说了声“好”,就让众人在原地休整。 牧遥带着慕容鸿父子两人进了小院,正准备去回禀一声的时候,慕容瑾却已经跑了出来,有些激动的喊道:“爹爹!大哥!” 看到被劫持了一夜的慕容瑾跑了出来,慕容鸿先是心中一愣,随后仔细的打量了一番才点头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慕容珏感觉自己被无视了,有些不满的轻咳了一声。 慕容瑾笑嘻嘻的又喊了声“大哥”。 慕容珏这才满意了,点点头说:“没事了,不用怕,有哥在。” 慕容瑾脸上依旧还是挂着笑,眼中却已经蓄满了泪水,她的哥哥还是那样的好,一如前世,不曾变过。 思九感觉这两个人一出现,他娘亲的注意就被夺走了,他很不爽。小小的身子从慕容瑾身后走了出来,不咸不淡的说道:“二位屋里请吧。” 当目光落在了一个四五岁孩子的身上时,慕容鸿和慕容珏都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慕容珏想的是,这谁家孩子? 慕容鸿则在想,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是你?” “是你!” 父子俩同时开口,声落不由得对视一眼。 “您认识他?” “你认识他?” 又是一次异口同声。 “噗嗤……”慕容瑾很是不厚道的笑了。 慕容珏瞪了慕容瑾一眼,随后又看向慕容鸿,正色道:“这孩子和当初那人有几分相似。” 慕容鸿眉头紧锁道:“这孩子的声音和劫持长安的那个少年一模一样。” 第46章 总兵 慕容瑾有些不明所以,她哥哥这是认识思九的父亲么?也不知道能不能帮着找一找人……她还没来得及问出口,思九却已经冷了脸,带了一点薄怒道:“二位还是先到屋里用茶吧!” 他希望娘亲能够想起他,可他不希望他娘亲在想起那个男人! 思九在心中冷哼了一声,心想着,要是慕容珏没眼色说了什么的话,他一定会给他个教训的。 可他奶声奶气的声音,并没有什么威慑力。 “对啊,别在这站着了,我们进屋去说话吧。”慕容瑾笑着招呼着,把思九的小情绪当成是这孩子在别扭,蹲下身子将他抱了起来,轻声哄着:“你还是个孩子呢,没必要让自己装成大人似的。来,笑一笑。” “我听娘亲的。”思九露了个甜甜的笑容,跟刚才分明就是两个人。 慕容珏望了他爹一眼,瞧他妹妹这个样子,好像和这孩子相处很融洽啊,他心想着,难不成他妹妹想起来了? 他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把想说的话咽进了肚子里,现在还不是谈这件事的的好时候。 几人去了偏厅喝茶说话。 慕容瑾就把答应思九,要在这里留几天的事情说了,慕容鸿有些不愿意,但想到慕容珏之前说的,他估计这孩子十有八九就是他外孙了,他觉得长安可能是知道了什么,所以才会留下的。 就是不知道这小子和那少年是什么关系。 想到那个少年,慕容鸿心中很是不快。 可想着这孩子和长安是母子,又从小就没了父母疼爱,也是个可怜的,他没必要因为那个少年迁怒,也就没有拒绝。 “你决定了就好,爹爹都依你。”慕容鸿道。 慕容瑾心中感动,咧着嘴笑道:“谢谢爹爹。” 几个人又坐着说了会话,商量了一下怎么给慕容瑾打掩护的事。 慕容珏若有所思的沉默了片刻,打量了一眼在慕容瑾怀里的思九,问道:“妹妹,你可是要公开做这小子的娘亲?你现在可还没许人家,这样……” 他想说这样传出去对名声不好。 转念又想到了那纸婚书,也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万一哪天那个男人拿着找上门…… 怎么都是个麻烦。 慕容瑾渐渐收敛了脸上的神色,看着慕容鸿父子,一脸正色道:“父亲,哥哥。我暂时还不想嫁人,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像大姑姑那样成为一方总兵。” 其实,她更想成为能济世救人的医者。 可她也清楚,医者地位不高,她爹爹不会同意的,那做个总兵总成了吧? 她不想因为年纪大了一些,就迫不得已的把自己嫁了,那和前世又有什么区别? 如果可以,她希望她嫁的那个是她喜欢也喜欢她的,是会护着她也尊重她的,若不然她宁可不嫁。 一辈子靠自己难不成就活不下去了? 虽说这世道对女子多有打压,可她姑姑既然能开个先例,难道她就没机会么? 她觉得不会,同是慕容家的女儿,她觉得自己肯定能青出于蓝的。 慕容鸿讶然。 她对于女子领兵打仗倒是没什么偏见,甚至可以说,当年他还是长姐一手教出来的。 只是在他的印象里,长安平日里都是安安静静的,在军营历练的时候,也多是躲在军医营帐里。 他以为他的女儿,以后应该是和那些世家贵女一样,选个门当户对的人家,然后嫁人生子的。 万万没有想到,她竟然会有这样的想法。 像她姑姑那样么? 第47章 不弯 慕容鸿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或者说,在他心里,女儿觉得好的,那就都是好的。 慕容珏却不这么想,他觉得妹妹是女孩儿,那是该放在手心上宠着的,怎么能去做什么总兵呢? 这不打仗时总兵都不见得轻松,时不时的就要练兵。若是打了仗,风餐露宿、日晒雨淋就罢了,一不留神命都得搭进去,所以他并不赞成。 他急着劝道:“妹妹,你就算是因为那个男人伤了心,也不至于以后都不嫁人啊。你不能因为遇见了一棵歪脖树,就觉得所有树都不直啊!” “最起码你哥我就不弯!” “但你若是实在不想嫁,我们可以招婿上门啊。” “再不行,哥就给你找几个好看的戏子养着。” “总之你不能那么想不开!好好一个女孩子,做什么要去当那劳什子总兵?又不是什么好差事!” 慕容珏以前很佩服慕容清这个姑姑,可自从他自己做了居庸关总兵之后,他深知其中不易,更多的是心疼这个姑姑。同时也有些埋怨他爹,更讨厌安国公府的祖训! 他甚至想过,以后他要是继承了安国公府,一定要废了这条祖训! 军功世家的男孩子从小丢到军营历练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可做什么安国公府的祖训要求嫡系的女孩子也要跟着去军营历练? 遭罪不说,瞧瞧都把人练成什么样了? 先有他姑姑年逾五十还孑然一身,后又有他妹妹不想嫁人。 他们慕容家的男儿在外面马革裹尸,不就想让家中的女子过安稳舒泰的日子么? 若是还要女子出来戍边卫家,那他们还争什么,拼什么?还不如丢盔卸甲,找个没人的田野山林去开荒种田。 慕容瑾大笑。 “哥哥,你不会也给大姑姑送了戏子过去吧。” 她想到前世有一次,哥哥被大姑姑追着打了半个京都。 她担心的不行,可打听了好久都没打听出原因。想要去劝劝的时候,大姑姑却是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让她不要在提这事。 现在想来,指不定就是劝姑姑招赘不成就送了戏子过去,所以她姑姑才简单粗暴的追着她大哥打,等她过去问的时候才哭笑不得的不愿意提。 慕容珏不知道怎么好好的就提到了他给姑姑送戏子的事,一时忘了他老爹还在,很实诚的说:“嗯,送了几回。你怎么知道这事?是不是大姑姑和你说了?我就说她不会不喜欢的,估计就是抹不开面子。” 慕容瑾乐不可支。 慕容鸿面色黑沉,青筋暴起,怒吼道:“你个混小子!” 慕容珏回过神,腾的站了起来,远离了他爹的位置,一脸讨好的说:“爹!我这不是劝妹妹呢么?您跟我发什么火啊?” 慕容鸿面如冰霜。 有这么明目张胆的,劝妹妹养戏子的哥哥么?竟然还敢给姑姑也送戏子过去? 长安还笑的那么开心,跟刚开的花似灿烂。 该不会这丫头除了要做总兵,还真想养面首吧? 慕容鸿又想到了自己长姐,他儿子给她送去的戏子,她该不会以为是自己授意的吧? 以前他刚刚成家的时候,想着自家长姐孤零零的一个人,就送了几个戏子过去,结果第二天就被打上了门,害他好几天下不了床,在星阑面前丢了人。 想到这,慕容鸿就觉得头上乌云一片,身后肉皮发紧,该不会过年的时候,他还得被自家长姐收拾吧? 那到时候,他岂不是要在小辈面前丢脸? 第48章 他叫 慕容珏不知道他爹心里所想,不然肯定会好好嘲笑一番:您也有这么怂的时候? 不过眼下他更关心他妹妹的事,他觉得他妹妹会有这种想法,肯定是当初封掉的记忆又想起来了,以至于一时伤心。 他这么想着,眼神就开始往慕容瑾瞅去。 大约是觉察到了他的目光,慕容瑾露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和他对视起来:“哥,其实你知道思九的爹是谁吧。” 慕容珏心里咯噔一下。 这是要兴师问罪了么? 还没等他作出反应,慕容瑾就又说道:“你早就知道了思九的存在吧。” “思九是我亲生儿子,对么?”虽是问句,慕容瑾却说的极为肯定。 这一次不仅慕容珏愣住,连思九也是惊讶不已:“娘亲,你……” 慕容瑾闭了闭眼,等她在睁开的时候,目光一片清明,她缓缓地说道:“我什么都没有想起来,但我就是能肯定!” 肯定思九就是她儿子! 起初她并没有这样想过,但是她哥哥两次提到了那个男人,想到她之前对思九总是不自觉地流露出舐犊之情,想到思九曾问她是不是想起来了。 她心里面就隐约的开始有所怀疑。 前世她嫁给冯延庭三年无所出,大夫只说她是伤了身子,需要仔细养着,不然怕是子嗣艰难。 那时,她只以为是她身子受寒,后来进府照料她的医女若光也只说她受了寒气而已,加之在若光的调养下,她很快就有了身孕,所以并未多想。 可府中却有流言,说她嫁给冯延庭之前就生产过,这么久无所出就是因为当时伤了身子。 她当时自然是恼怒的,立马就去查了是谁在嚼舌根,用了雷霆手段找出了幕后主使。 是冯延庭的一个姨娘。 她要杖杀那个姨娘的时候,那个姨娘还死活不承认捏造谎言,一直说是给她看诊的那个大夫亲口说的,说她这样是欲盖弥彰,早晚有事情败露的一天。 她当时只以为这是那姨娘的垂死挣扎。 慕容瑾又想到了顾如烟在她被囚禁之后,来找她说的话:“你我都是一样的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都是一样的未婚先孕,可也都一样的没办法奉子成婚。” “从前我嫉妒你,如今我同情你。” “我们明明最初都做过一样的事,可最后却是不一样的结局。” “可见,有的人生来好命,却未必能有好的结局,有的人命如草芥,可到底还是从泥沼中爬了出来,你说,老天是不是很会开玩笑?” 曾经她觉得顾如烟顺眼,所以带着她一起学医,两个人的关系很好,虽然名分上是主奴,她却始终待顾如烟是闺蜜。 那时候,她们学习切脉,彼此都拿对方练手,顾如烟暗中知道点什么也不是不可能的。 只恨她那时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以为顾如烟不过是来嘲笑她,自然是什么难听说什么,所以她不曾深想。 如今想来,她倒觉得自己未婚先孕的可能多一些。 若真的是这样,那前世…… 慕容瑾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好像是刻意去忘了什么东西。 “妹妹,我……”慕容珏不知道该怎么说,他知道的其实也不是很多。 他叹了口气,道:“我的确知道思九的存在,也见过那个男人几次,可我并不知道他的身份,只知道他叫……” “他是谁并不重要!”思九突然出声,打断了慕容珏,并丢过去一个警告似的目光。 第49章 毒发 慕容珏被一个小孩子给警告了,自然是不服气的,他毫不示弱的瞪了回去,结果却看见慕容瑾已经泪流满面,他慌张的喊了声:“妹妹!” 慕容鸿也注意到了,心急的喊了声:“长安!”有些埋怨的看了一眼慕容珏。 思九则是拉着慕容瑾的手,不停的喊着“娘亲”,可是一直没有得到回应,不由得也埋怨的瞪了慕容珏一眼。 慕容珏摸了摸鼻子,心中也是担心的不行,可是这好像不怪他啊? 慕容瑾觉得从前的事,犹如潮水般席卷而来,前世的,今生的,错无遗漏的在她的脑海中翻滚,唯一缺少的,就只有关于思九和那个男人。 她,还是想不起来。 “混蛋!混蛋!为什么!?”她嘶哑着嗓子,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她曾多么渴望有个孩子?渴望有一个与她血脉相连的骨肉? 可她竟然会忘了思九的存在! 前世她眼睁睁看着冯延庭毒死她的一双儿女而无能为力,又让思九从小就没有母亲呵护,他前世究竟是如何过得?有没有平安长大? 她真是个差劲的娘亲。 慕容瑾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对周围的事物全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所以她没有注意到一直在她手边,声音软糯的喊着她“娘亲”的思九此时的变化。 “思九?!” “孩子?!” “少主!!” 慕容鸿父子和原本候在门外,因为发现思九异样而冲进来的牧遥同时惊呼。 此时,思九小小的身子蜷成一团,缩在慕容瑾脚下柔软的地毯上,稚嫩的小脸如纸苍白,额上豆大的汗珠不停的往外冒,柔软黑亮的发丝有些凌乱开,紧紧的贴在面颊上,整个身子都在不停的抖着,只是小手却怎么也不肯松开慕容瑾。 松软的唇瓣已经被他咬出了殷红的鲜血,却依旧压抑着自己,不让喉咙里的呻吟传出来。 “娘亲!”思九挣扎着喊了一声后,便在难以掩饰的痛苦之色下泄了力,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牧遥的眼里溢满了惊恐之色,他家少主虽然还只是个四岁的孩子,但是自小就心性坚定,无论是被鬼谷主丢进密室苦修后的伤痕累累,还是在每三月毒发一次的折磨之下,都不曾这般面露痛苦,脱力晕厥。 可这一次,不仅毒发的时间提前了,连情况也糟糕了许多。 他也顾不得之前思九的嘱咐,忙让人喊了若光过来。 又看向了慕容瑾,见她依旧还是无知无觉的样子,心中一气,忍不住的就数落起来:“有你这么做人娘亲的么?我们少主生下来就被你所弃,又从小身染剧毒常受病痛折磨,如今又因为找你而提前毒发,要我看你这样的娘亲,不要也罢!” 对于牧遥的话,慕容瑾依旧不为所动,他看了更加火大,心中为自家少主不值,抬了手便要去打。 赶来的若光见了赶忙喝止:“住手!” 可到底还是晚了一步,虽有慕容珏眼疾手快的挡下了,却还是与慕容瑾的肩膀擦过。 “噗!” 猝不及防的,慕容瑾吐出一大口黑血,双目一闭,不省人事的倒了下去。 “长安!” “妹妹!” 慕容珏一把将牧遥甩开,冲上前去想要把慕容瑾扶起,却被若光拦了下来:“别动,你会害死她的。” 第50章 恶魇 慕容珏下意识的对这里的人没有好感,但是看着若光的表情又不像是在诓他,只是犹豫了一阵子,他就停下了手,没有乱动。 事关妹妹的安危,他不敢冒险。 若光见此松了口气,这是少主心中重视的人,若是出了什么事,怕是少主会难受的。 她轻手轻脚的走上前,小心翼翼的给慕容瑾把了脉,确认了没有问题才松了口气道:“倒是误打误撞了,好好睡上一觉也就好了。” “长安这是怎么了?”慕容鸿却一点也不敢放松,紧张的问道。 若光叫来了两个小丫鬟,将慕容瑾抱到床上安置好了,才说道:“夫人刚刚是恶魇了。” “恶魇?”慕容鸿不解的问道。 若光解释道:“人在极大的愤怒、仇恨或是恐惧等情绪之中时,往往容易被困于其中,心里头明白,却不能行走,亦口不能言,眼不能见,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 “这个时候外人不能胡乱去惊扰,要一点点的引导恶魇了的人走出来才行,不然会使其受惊,若是严重了,有可能惊惧而死。” 闻言,牧遥心里也有些后怕,他有些难为情的问道:“那夫人现在……” 要是慕容瑾出了什么事,少主会怎么样?他到时就是以死谢罪就难以弥补了吧。 若光瞪了他一眼,训斥道:“现在知道怕了?毛毛躁躁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更何况,夫人如何是你能指责的?” 牧遥羞愧的低下头,低声喃喃道:“我错了。” 若光还未来得及接话,慕容珏已经一拳打了过去。 这个人险些害了他妹妹! 那个男人不是什么好东西,留给儿子的人也一样不是! 慕容珏这会儿已经把牧遥他们,当成了是思九生父留下来的人了。 心中本就有怨,这会儿下手更是毫不留情。 牧遥被打的猝不及防,脸上火辣辣的疼着,他感觉牙齿都有些松动了,心中也有了火气! 便是他有错又如何?他是少主的人,还轮不到旁的人教训呢! 他当即就还了手。 慕容珏也不含糊,两人你来我往的过了几招。 一开始的小打小闹,到后来变成了真刀真枪。 慕容珏手中拿着的军中常用的腰刀,牧遥则是取了随身带着的软剑。 二人的战场也从厅中的方寸之地转移到了小院之中。 若光不由得担心起来,牧遥是个容易冲动,若是伤了慕容珏,怕是会坏了少主和夫人的母子情分。 可她纵使有心想拦也是无能为力,她只会一点简单的拳脚功夫,对付地痞流氓都尚为勉强,哪里能拦得住那势均力敌的两人? 她将求助的目光放在了慕容鸿的身上,可慕容鸿就和没事人一样,始终都没露出什么焦急的神色,似乎是料定了慕容珏能赢一般。 若光讶然,问道:“安国公就不担心?” 慕容鸿笑笑,道:“那小子虽然功夫不错,可比起阿珏来,到底是经验不足,想要打个你死我活的还不至于,就由着他们闹去吧。” 慕容珏十二岁就被丢到了军中,跟着那些新兵一路摸爬滚打的,凭着自身的战功,十四岁就成了正五品的守备,十六岁升任从三品的游击将军,二十岁升任正三品的参将,今年二十三岁,已经是居庸关总兵,手底下自然是有些本事的。 第51章 天谴 若光也知道这个理,牧遥的身手虽然在数一数二的高手之列,可慕容珏到底是常年抵御外敌,上了多次战场,一身功夫都是从死人堆里磨练出来的。 虽说身手不敌牧遥,可到底在气势上高了一筹。 但她还是心有担忧,可见他们虽然都多少带了点伤,但是一时半会儿的,谁也制服不了谁,更别说将其击杀了。 她定了定心,不再去理会他们两个,再不济还有安国公在这坐镇,难不成他还能看着自己的儿子被杀不成? 现如今少主和夫人都不省人事,她得仔细照料着才行。 思九早已由着两个小厮服侍着安置在隔壁房中,这会儿正静静地躺着,从外表上看倒像是因失血过多而晕厥了。 可实际上,他这会儿却是犹如万蚁噬咬其骨肉,烈火灼烧其魂魄一般难受。 若光搭上了思九的手腕,果然还是脉象紊乱。 若光心中始终纳闷,她并没有在思九体内发觉任何毒素,可是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思九每三个月就会在朔月之夜毒发一次,她也是在两年前才发现的。 可她无论怎么询问,思九都不肯说最初的毒发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还是后来,鬼谷主知道了这事,让谷中的几个医者,包括她师父神医喜乐查了又查,最后还是一无所获之下,让人请了齐云山潭拓寺的云衍大师来。 可最后也只得了一句“行逆天之事,得天谴临降,逢奇朔之夜,遭蚀骨撕肉灼魂之苦,非人力所能更改”的话,他们依旧不知道该如何救治少主。 因为这事,若光没少在心里面骂云衍是老神棍。 若光在思九床前守了三个时辰,外面已是暮色四合之时,思九依旧没有要醒来的迹象,倒是慕容瑾一觉醒来,整个人精神了许多,之前的情绪虽没有就此一扫而空,也至少不会不受控制的将她魇住了。 慕容珏和牧遥已经有了筋疲力竭之势,可谁也不肯做先低头的那一个,两个人一招过后分于两处之后,都没在上前,而是立于原地苦苦撑着。 慕容瑾起身走出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两个人在那,互相瞪眼盯着对方,不由得出声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呢?” 慕容珏闻声偏过头,看见慕容瑾之后有些惊喜的喊了声“妹妹”,还来不及再说什么,整个人因为刚刚松了那口气,身子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慕容瑾吓了一跳,急急的喊了声“哥”就往前走去,可还没走近慕容珏,不远处又是“嘭”的一声,牧遥也不省人事的倒了下去。 “这是怎么了?”慕容瑾不明所以得嘀咕了一句,上前仔细的替慕容珏把脉,发现只是力竭,这才松了口气。 想了想又替牧遥看了看,发现两人是一样的毛病,就没在担心。 慕容瑾招呼了两个暗卫,让他们送两人去休息,又问了思九在哪里。 暗卫早就得过吩咐,也知道慕容瑾的身份,自然是听命行事,也回道:“少主在隔壁。” 说完还怕慕容瑾不知道,还特意指了一个方向。 慕容瑾笑着说了声“多谢”,就抬脚往思九房中走去。 迈进屋门,绕过竹报平安的坐地理石大插屏,慕容瑾就看到不久前还在她怀里撒娇,甜糯糯的喊着她娘亲的人,这会儿正唇白如纸,面无血色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慕容瑾吓了一大跳,着急有担忧的问道:“这是怎么了?” 第52章 是你 若光闻声回头,心中一慌,少主交代过她这段时间不要出现在夫人面前的。 虽然不知是为了什么,但想来是有目的在的,这会儿被夫人撞见了她,也不知道会不会坏了少主的事。 可她总不能现在跑出去吧,那岂不是成了掩耳盗铃? 她提着心,硬着头皮解释了一下思九的情况,最后还把云衍大师说的那几句话也说了一遍。 “老神棍!”慕容瑾听了心中一气,下意识的咒骂了一声,但更多的还是心疼思九,明明还是个孩子却要遭这份罪,可旁人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巴巴的看着、等着。 若光也觉得那云衍大师就是个神棍,不由得跟着附和了一句。 慕容瑾这才注意到她,仔细打量了一阵子之后,有些讶然道:“是你?” 若光一头雾水,疑惑道:“夫人认识我?” “嗯。不……不认识。”虽然眼前的人要年轻几岁,但慕容瑾还是认出了眼前的人,可不就是曾经在她无所出的时候,被买进了府里,成了她贴身丫鬟的若光么? 慕容瑾在后来发现若光是懂医术的,且并不在自己之下,便由着若光给自己调养身子,果然后来有了身孕,她便更加信任若光了。 前世,若光也并没有让她失望,直到她被囚禁佛堂,若光也始终跟随着。 可若说认识的话,今生她们这不过是第一次见面罢了。可若说不认识呢,前世她们又是名为主仆,实为知己的存在。 慕容瑾笑了笑,掩饰下那份讶异道:“姑娘很像我曾经的一位故人。” “原来如此。”若光不疑有他,应道。 慕容瑾又问:“姑娘是一直在思九身边的?” 她瞧着若光身上的衣服料子,比之京都的一些世家贵女也不差,只不过是样子朴素了一些,若非她前世见过许多,怕是也认不出千金一匹的素光锦。 可为何后来却被卖进东安侯府里成了丫鬟呢?便是靠着她一手医术,开个医馆,当个坐堂大夫也无不可。 若是不想抛头露面,进宫去当医女也无不可,凭她的医术,升任女官绝对没问题,若光的医术可比顾如烟高上许多。 难不成是刻意进东安侯府的? 慕容瑾想到若光初进东安侯府的时候,那股子不卑不亢的劲,又是指明了要在自己身边伺候,也从不像其他卖身之人那般自称奴婢。 她又想到了前世,她喝了冯深秀送来的那碗鸠毒甜汤后毒发的时候,似乎是有人喊她阿瑾,还有人喊她娘亲。 那时候,她的一双儿女已经被冯延庭亲手当着她的面毒死,还有谁会喊她娘亲? 只可能是思九! 那岂不是,前世,思九一直就知道她这个娘亲的存在?可是却从未像今生这样,出来与她相认。 是没机会?还是不愿意? 想到前世她可能和她的儿子相见不识,她就无比心酸,眼眶又溢满了泪水,好像下一刻就能决堤。 “我是从少主还在襁褓之中就开始伺候的……”若光正回着话,突然发现慕容瑾的变化,心中一惊,难不成她哪里说错话了? 她试探着问道:“夫人?您没事吧?” 闻言,慕容瑾定了定心,长出了一口气,强忍着收回那些情绪,勉强露出了个笑容,道:“没事,就是想到曾经的故人,一时心有感慨。” 第53章 醒来 若光看着也跟着笑了笑:“夫人没事就好。”随后像是又想起了什么,道:“安国公刚刚回去了,似乎是有什么事情要去处理,交代了说让您和世子不必担心。” 刚刚慕容瑾眼中的低落,她都看在眼里,可却又不知道因为什么,不好贸然开口安慰,很怕反而会弄巧成拙,索性就转了话题。 慕容瑾点了点头,她知道她爹是个有分寸的人,所以倒是不大担心。反而是他大哥,如今还是年少气盛着,又年纪轻轻成了一方总兵,难免会有些傲气,她怕他会吃亏。 前世不就因此遭了别人的算计,带着一小队人马出关数十里,结果差一点全军覆没,她哥哥也险些命丧当场,之后更是一直沉浸那次失败之中,久久振作不起来。 如今受些挫折倒也是好的。 想到刚刚倒在院子里的两个人,她又问道:“我哥哥他们两个是怎么回事?我一出来,就见他们两个,谁也不服气谁的在那干瞪眼,结果最后双双力竭而倒。” 若光就将之前的事情说了,还为牧遥险些因冲动害了慕容瑾的事道了歉。 慕容瑾大方的挥了挥手,表示没什么,在她看来,牧遥还是个孩子呢,有些冲动是难免的,只要不是听不得人劝就好。 她怕若光心里还记挂着这事会不舒坦,不免有些调侃的说起她哥来:“怕是等他醒了,就该知道什么是人外有人了,看他还敢不敢偷懒了。” 牧遥可是比她哥小了将近一半的年纪,两人却打了个平手,若是假以时日,指不定谁胜谁负呢。 若光闻言就只是笑笑,并未接话,但心里的石头却已经落了地。 她原是担心慕容瑾会因此厌烦了牧遥,怕到时候牧遥的日子不好过。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大多数是慕容瑾在问,若光捡着能说的都说了,不能说的就含糊其辞的应付过去。 好在慕容瑾多是在问思九从小到大的一些事,倒也没有许多不能说的。 这时候,床上的人嘤咛出声,慢悠悠的睁开了双眼,见第一个映入眼帘的人是慕容瑾,声音沙哑中还带着一点激动的喊了声:“娘亲!” “嗯,娘亲在呢。”慕容瑾应了声,眼中满是心疼,这孩子该是受了许多苦吧。 “嗯!”思九的眸子透着璀璨的光亮,乌亮亮的瞳仁像是撞入了星辰一般,他伸出小手拽着慕容瑾的衣袖,道:“娘亲,我想和你说说话,你今晚能不睡觉陪陪我么?” 慕容瑾自然是没有不愿的,声音安抚的说道:“好。” 得了回复,思九开怀了许多,招了人打水进来,准备沐浴一番。 谁知慕容瑾听了之后,非要亲自动手照料儿子。 思九哪里肯? 虽然他现在的身子不过才四岁而已,可毕竟是重来一世,他已经不小了,就算慕容瑾是他亲生母亲,他一样还是会难为情。 “不不,不用了,娘亲,我自己可以的!”思九有些肉肉的小手,紧紧的抓着自己的衣襟,一副防狼似的防着慕容瑾。 慕容瑾被他这个样子逗笑了,道:“我可是你亲娘,你又是个孩子,有什么是我不能看的?你倒防狼似的防着我,活像我要吃了你似得,难不成我还能对你这小身板做什么不成?” 第54章 下厨 思九不置可否。 的确,他现在的外表就是个孩子。 可他毕竟也是重生的人,前世他活了那么大岁数,虽然一直没和女子亲近过,但也始终知道男女有别。 眼前之人虽是他娘亲,可到底还是女子啊,若是帮他沐浴,那岂不是要把他看光光? 思九羞红了一张脸,期期艾艾的道:“我……我……已经长大了,可以自己沐浴更衣了。” 慕容瑾也不勉强,她心里觉得,毕竟从前儿子和她没在一起生活过,就算是带人劫持她,可能更多也是因为孺慕之思,想找个亲人依靠,毕竟还是个孩子呢。 但若是说有多亲近,怕是她还不及这些从小在他身边服侍的人,所以也就歇了心思,不在勉强。 她笑着道:“那你就自己沐浴更衣,娘亲去厨房给你做些吃的。” 思九见他娘亲不在坚持,这才松了口气,笑着说了声“好”,然后逃也似的跑去了洗漱间,生怕慕容瑾反悔一样。 慕容瑾忍俊不禁。 起身准备去厨房时,若光不由得劝道:“夫人怎好做这些,不如吩咐了厨娘。” 慕容瑾笑道:“思九从小就不在我身边,无论是衣食,还是住行,我都不曾操过心,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了,我也想让他尝尝我的手艺。” 若光闻言也不好在劝,只能暗中吩咐了厨娘,等一会儿看看在旁边帮着点。 在她眼里,如慕容瑾这般的世家贵女,都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哪里能洗手作羹汤? 她担心一会儿少主不是没得吃就是难下咽。 可等若光跟着慕容瑾进了厨房,瞧她动作干净利落,揉起面来力道足,样子也是那么一回事,倒是放心了一些。 慕容瑾哪里会看不出若光的心思,从前她也真的不怎么会去做这些事,第一次下厨还是初到军营的时候呢,也的确可以说是惨不忍睹了。 但是被囚禁之后,什么都要亲力亲为,又日子清闲,她这才学会了许多从前不大会的事情,厨艺就是其中一种了。 她一边揉着面,一边和若光说道:“从前也只是看着人做,瞧着简单,却不曾亲手做过。后来按着祖训历练,最开始就是在火头营,跟着几个火头军做事,那时候才知道,很多瞧着简单的事情,做起来却难上许多。” “可我到底是安国公府的长房嫡女,不能让人轻瞧了去,自己跌了面子是小,让人觉得我安国公府的女儿没那两把刷子,却偏偏要来军中逞能就不好了。” “那时候我就绷着一股子劲,趁着别人都休息了,我就研究着怎么弄好那些饭菜汤水。” “也幸亏我是打着历练的名义去的,每日的吃食都是由安国公府送去的,我一个人也吃不完那么多,便都补贴了军中,倒是没人说我浪费什么的。” “后来可算是学出来了一个模样,只是味道一般,但好歹是能入口了。” “不过我那时候醉心医术,便让父亲调我去了军医营,倒也没什么机会下厨了。” 慕容瑾像是唠家常一样说着,原本她并不是一个会去解释的人,可想着她要是想和思九亲近,也就不能冷了思九身边的这些人,便多说了几句。 至于她是在被囚禁之后,才精进了厨艺这事,倒是不必说,也无从说起。 第55章 鬼谷 慕容瑾向若光问了思九平日里的喜好,就准备了牛肉臊子,配着切成丁的鸡蛋饼,加上与黄花木耳一起炒过萝卜丝,放在一起炖了一会儿,然后浇在了刚刚煮好拉的细细的面条上。 “夫人的手艺真好!”若光闻着味道就觉自己之前小看了慕容瑾,她看着热乎乎的面条,很有食欲,心想着不知道会不会有余下的。 慕容瑾笑着道:“我做的不少,我和思九是吃不完的,等会儿你和大家分着吃了吧。”想了想又道:“让人把我哥和牧遥喊起来吃一些在继续睡。” “好。”若光笑着应了,觉得慕容瑾亲切多了。 早就沐浴好的思九,看着慕容瑾端了面进来,这会儿也开始觉得有些饿了。 他笑着迎了上去,不过也知道自己小胳膊小腿帮不上什么忙,喊了声“娘亲”,就乖乖的在一旁站着。 慕容瑾应了一声,笑着招呼他吃饭。 晚上吃面不容易积食,思九碗里的面也刚好是他平日的饭量,所以慕容瑾并没有多叮嘱,两人相对而坐,大口大口的吃着面。 吃完这顿比晚饭晚,比宵夜早的的饭后,母子二人就坐着说话,时不时的还会对着棋盘手谈两局。 思九一晚上都在眯着眼睛笑,和慕容瑾说了许多他的事,包括他如今的身份,鬼谷少主。 慕容瑾讶然,一是因为她发现这个儿子心智成熟的不得了,二是惊讶她儿子的身份。 鬼谷可以说是一个比较独特的存在了,存世数千年,现如今深得朝廷和江湖的敬重,但同时也被深深的忌惮畏惧。 鬼谷之中,多有精通数学星纬、兵学韬略之人,若是不出世则已,一旦有鬼谷之人出世游学,必然是精于心理揣摩,深明刚柔之势的人,所到之处必然是被当成麒麟之才,从而奉为上宾。 但实际上,鬼谷中人极少入仕,除非时逢乱世,不然大多隐世而居。 之所以被人所忌惮,是因为乞颜部落入主中原后,各地爆发农民起义。 其中一支起义军的首领徐有光,打起了鬼谷的主意,想要强行请里面的人辅佐自己。 结果却被困谷中数日却没见到一人,出来后没多一会儿,话还来不及多说一句就死了。 可事情到了这般却没有结束。 徐有光原已经收编了不少的起义军,在蕲州自立为帝,定国号天完,与李璋的起义军以及乞颜部落形成了三足鼎立之势。 却在那一次强闯鬼谷之后,被突然灭门,身边的亲信也无一幸免,余下的那些没人领导的起义军将士,很快就被李璋给收编整合,从而一举赶走了乞颜部落。 李璋就是本朝的太祖皇帝。 因为有了鬼谷在其中插了一脚,原本并没有多大把握,和徐有光一较高下的李璋,却意外的顺利称帝。 所以对于鬼谷,李璋很敬重,但也深深忌惮着,能轻易灭了比他还强的徐有光,不也照样能轻易灭了他么? 所以李璋对鬼谷始终抱着友好态度,以亲近为主,能不得罪就不得罪。 不过从那之后,鬼谷就又像从前一样开始隐居,仿佛从人间蒸发了一样。 对于思九的身份,慕容瑾最初是惊讶,后来是欣慰,她觉得她儿子真是有出息,完全没有去想鬼谷的继承是不是家族制。 第56章 来人 云蒙山此处群山连绵,怪石林立,清潭成串,瀑布轰鸣,既有碧水澄流,又一瀑三迭,甚为为壮观。 尤其是金乌将升为升之时,晨雾缭绕山林之间,更是为其增添了几分神秘之感。 “还是一如从前的赏心悦目!”云蒙山脚下,通往昌平的一条小道上,一棵京都并不常见且已经黄叶的胡杨下,一身竹青色菖蒲暗纹直身的男子正望着云蒙山轻声感叹。 随后跟来的身穿黎色短褐,同色高筒长靴的男子,闻言嘴角微抽,轻咳了一声,才恭谨的禀道:“主子交代的事情已经办妥。属下估摸着,这会儿应该已经有消息传到鬼谷少主那里,若无意外,他少不得要亲有一趟西域了。” “若是有意外的话……”被称作主子的男子,沉吟之后顿了顿,才继续道:“你便去和无二作伴吧,想来你也是乐意的很,对吧,独一?” 明明只是问句,独一却觉得自己的那点小心思都被看穿了,他身子微僵,手心出了薄薄的一层汗,有些黏腻,他尴尬的笑了笑,道:“主子说笑了。” 他可不想和无二一样,被封了内力不说,还被揍得四肢脱臼,丢去乞丐窝里讨饭去,哪怕只是暂时的。 山中小院里,慕容瑾和思九说了一夜的话却未觉得疲累,由着下人服侍洗漱了一番,又一起用了早饭。 原本是昨夜说好的,今天思九会和慕容瑾一起回安国公府去,若光这会儿正帮着收拾些常用的东西。 慕容珏和牧遥这会儿也精神抖擞的醒了,洗漱一番之后都用了饭。 众人都打点妥当,准备动身的时候,鬼谷在西域那边的人来求见。 思九这会儿心情很好,当即就召见了来人。 那人进来后先是行了一礼,然后自报家门:“属下是负责往来西域生意的管事顾长生,听闻谷主在闭关,将谷中的事情都交给了少主,所以特来求见。” 他语气算不得多恭敬,顶多是没什么错处罢了,在他心里,着实不觉得一个四岁的毛孩子能懂什么事。 可眼下情况紧急,他也就只能寄托于谷主留下了得力的人,在这位小少主身边看顾着。 “出了什么事?”思九问道。 对顾长生的态度也没多在意,有没有撑起事的那个能力,从来都不是靠嘴说的,只要这些人心无邪念,他倒也不怎么在意这些俗礼。 顾长生简单的说了下情况,大致就是他们派出的商队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怕是还得少主派个得力的人走一趟西域。” 思九皱眉,沉思了片刻之后才道:“你一路过来也累了,先下去洗漱一番吧,我让人备下酒菜,你用一些也好歇息。” 顾长生心中惦记着这事,哪里能安歇的下,还欲再说些什么,却见思九已经离开,身边的跟着的牧遥则过来请他离开。 牧遥想了想,还是好心的劝了一句:“你这会儿还是先去洗漱歇息吧,就是在急,也不是耽搁这一时半会儿就误事的,走一趟西域岂是那么容易的,一来一回少说也得三四个月,你总得让少主把京都的事情安排好了。” 顾长生略一寻思,觉得这话有些道理,便没在坚持,跟着牧遥下去安置了。 思九板着一张脸,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往慕容瑾那走去。 第57章 不能 “这么快就回来了。”慕容瑾看着进门的思九说道,又瞧着他脸色不大好,不由得关心的问:“这是怎么了?怎么闷闷不乐的?” “娘亲!”思九扑倒慕容瑾的怀里,撒了好一会儿娇,让慕容瑾哄着他,这才说道:“我怕是暂时不能和您去安国公府了?” 他并没有和慕容瑾说要去西域的事情,只是说鬼谷有事,叫了他回去。 慕容瑾没有多想就信了,虽然心中更想和我儿子在一起,但她从来就不会做那个拖后腿的,所以只是嘱咐了几句,又约好了过年的时候一家人团聚。 她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公开与思九的母子关系,至于嫁人,如果以后会遇见一个喜欢的,对方又能接受思九,思九也满意对方,她应该会考虑再嫁的。 等到午后,思九整理好了人手,和慕容瑾辞别,明着只说是回鬼谷,实际上却是往西域去了。 他将灵雨和牧遥留下来跟着慕容瑾。 慕容珏知道了还打趣了一句:“你这是怕我国公府没个得用的丫鬟小厮不成?” 结果遭到了慕容瑾的瞪眼。 在思九离开后,慕容瑾也并未多待,本就是半路过来,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午睡之后就跟慕容珏动身,往昌平的总督府去了。 慕容珏打马在前,牧遥驾车在后,慕容瑾则万事不理的,安心在马车里和若光说话,时不时的因为听到思九的糗事,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暮色四合之前,他们到了慕容鸿所在的总督府,早有人等在门前,替他牵马安置,又有丫鬟出来,引着慕容瑾进了后院。 若光紧随其后,牧遥则被安排暂时跟着慕容珏。 总督府里,慕容鸿给她安排的院子,和国公府里她住的木槿院格局上都差不多,因一进院门就能看到一棵有年头的香樟树,故而取名香樟院。 慕容瑾的两个大丫鬟,采诗和绛香这会儿也等在香樟院里。 那天她被劫持,绛香和采诗是直接被打晕了,扔到后面的马车里的,慕容鸿将人带回来后,怕她们露了消息坏事,这些天就一直将人拘在了香樟院里。 “小姐!”二人齐齐给慕容瑾行礼,绛香神色难掩担忧,但也有所顾忌,知道此时不好多说什么,只道:“已经备好了热水,小姐舟车劳顿,先沐浴一番吧。” “好。”笑着应了一声,慕容瑾就由着二人服侍着沐浴更衣。 她让若光和她们二人互相认识了一番,又使人去告诉了慕容鸿一声,明早再过去请安,然后也没有吩咐摆饭,早早的就睡了。 一夜好眠。 大约是因为睡得好了,所以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慕容瑾的心情也格外的好。 等采诗带着两个临时拨过来的小丫鬟,端着洗漱的东西挑了帘子进来,隔着屏风站着,问她“小姐可是要起来了”的时候,她也声音带着愉悦的“嗯”了一声。 随后采诗便带着其中一个小丫鬟绕过屏风,亲手挑了帘子,开始收拾床铺,另一个小丫鬟则服侍着慕容瑾洗漱。 “小姐今日想梳个什么发式?”等慕容瑾在妆台前坐下的时候,绛香也已经进来了,接过小丫鬟的手帮着她理顺头发。 “就梳个元宝髻好了。”慕容瑾道。 经过前世的一遭,对这些外在的东西,她已经没什么太大的感觉了,所以从重生醒来之后,本就已经穿着朴素的她,就更加朴素了。 第58章 主意 不过,慕容瑾今日兴致不错,也想着换换样子,且一会儿还要过去给她爹请安,便想着还是不要太素的好。 于是又说道:“簪一朵景泰蓝的掐丝牡丹,在戴一对累丝白玉的步摇,并两朵珍珠小钗。” “是。”绛香应了声,很快就梳好了,按着慕容瑾的要求,一一戴好了头饰。 这时有小丫鬟捧了件藕粉色的长袄裙上前,慕容瑾看了有些皱眉。 她原本就不大喜欢这种娇嫩的颜色,且她就算没有前世四十来年的记忆,如今也有二十岁了,再穿这样颜色的衣裳,她心里头别扭。 她淡淡的吩咐道:“换一件宝蓝色的上袄来,配着月白色的素面褶裙就好了。” 小丫鬟也看出来慕容瑾不大满意,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从前就是个粗使丫鬟,对这位大小姐也只是闻有其人,却不曾见过。 被临时派过来伺候时,她并没有像别人想的那样高兴,反而是提心吊胆了起来,生怕有个行差踏错,就搭了小命进去。 她可是听说这位大小姐的脾气不大好,动不动就会打骂发卖不得眼的丫鬟小厮。 所以得了吩咐以后,她就赶忙去找了。 等慕容瑾选了羊脂玉水滴的耳环戴好之后,那小丫鬟捧着衣服,一脸惶恐的过来跪下:“小姐恕罪,奴婢没有找到宝蓝色的,您看这件水蓝色的可以么。” 慕容瑾一愣,随后想到香樟院里的衣裳首饰,大多都是她重生前才做的。 那时候,她因为年纪已经不小,却始终没有许人家而有些自卑,所以总是在衣饰上不服年纪,偏爱一些浅淡的颜色,这丫头找不到也是正常。 她抬了抬手让小丫鬟起来,说了一句无妨,心里却是想着,等回去怕是又要重新做几身衣裳了。 人的年纪摆在那里,岂是因为几身娇嫩的衣服就变年轻了?更重要的还是要看心态才行,若是心中始终都是悲秋伤春、郁郁不快,对生活也不积极,那怎么瞧着都会有些老态。 收拾妥当,慕容瑾让人将早饭摆在西暖阁,等她过去的时候,采诗刚刚带着两个小丫鬟摆好了早饭。 总督府厨房早饭准备的是水晶虾饺,芸豆粥,鸡肉粥,青菜粥,清炒什锦外加两样爽口小菜。 她吃了两个虾饺,喝了小半碗青菜粥之后,擦了擦嘴,问了她爹这会在做什么,可有用过早饭。 绛香回了话道:“国公爷早早的就出府了,大概还不曾用饭。” 慕容瑾正欲在问什么,却见外面来了人,是她身边的贴身嬷嬷,姓吴,前些日子被她指派到昌平查账,按理说这会儿应该是已经回京都了,怎么会在这? 慕容瑾心中疑惑,却面上不显,她让绛香去请了吴嬷嬷进来说话。 吴嬷嬷进来后行了礼,慕容瑾笑着让人扶了她起来,然后看着她问道:“嬷嬷这会儿不该回了京都么,怎的还在昌平?该不会是因为我在这里,所以嬷嬷又返回来的吧,那倒是我的罪过了。” 吴嬷嬷穿的是深色的长比甲,头发梳的整齐,只用根素银簪子固定,耳上戴着对银丁香。 先是推说了几句,诸如“小姐说的哪里话”、“可折煞老奴了”的话,然后才一本正经的说道:“是这样,之前小姐让我去查昌平铺子的账,但却有几家这半年亏空的太多,我一时没了主意,就赶紧着回了京都,想着让小姐拿个主意。” 第59章 克财 “结果到了京都才知道小姐来了昌平,我知道这事耽搁不得,就又赶了过来,想请您做主。”吴嬷嬷坦荡荡的说道。 慕容瑾手中的几个铺子田庄,都是她哥从她母亲的嫁妆里,特意挑出来给她的,全都是一些收益极为不错的,为的就是给她用来零花。 还说了,这只是让她先学着打理,等以后好接手她母亲的全部嫁妆。 她哥本是打算,除去给琰哥儿的那部分,母亲陪嫁余下的东西,等她出阁的时候就全都带走。 她自然是不肯的,所以也就没怎么上心去打理,只是每隔半年派个人去查账。 初时还好,大概是慕容珏的余威尚存,那些铺子田庄,每个月的收入都还算是不错,至少是都有盈余的。 但就从三年前开始,一些铺子的收益就变差了许多,一年里有半年是没有盈利了,后来还有些出现了亏空。 慕容瑾那时候醉心学医,打算就趁此机会,把这些铺子田庄在交回她哥手里,免得到最后都亏损没了。 可顾如烟却和她说起了经营铺子的不容易,又说:“那些管事纵然是想尽心,可到了生意不景气的时候,那也都是无能为力的。” “你私房那么多,便是让子孙三代去可劲的挥霍也是足够的,你又何苦难为那几个在你手下讨饭吃的管事?” “说起来他们也是不容易,家里又有妻儿老小要养,若是闹到了世子爷那里,他们指定要丢了饭碗的,你便体谅一些吧。” 慕容瑾当时就觉得这话听着不大舒坦,她私房多是她的事。 那些铺子的掌柜都是拿了工钱的,却把铺子经营的一塌糊涂、多有亏空,难不成她还说不得几句?还不能换个旁的得力的人顶上? 做什么因为他们要养妻儿老小,她就要放任着让自己亏银子? 可她架不住顾如烟用一副“你不是素来大方,怎么今日如此小气”的眼神看着她,她虽心有不快,却又觉得太计较了会丢面子,干脆就撒手不管,任由那些管事自生自灭了。 谁知道这一个大方纵容,换来的不是那些管事勤恳敬业的想办法盈利,反而是那些铺子的亏空越来越多。 后来,这事还传了出去,她哥哥知道了,还找到她委婉的训斥了一顿:“妹妹,我知道外祖家和父亲平日里给你补贴的不少,你私房丰厚,不在乎这几个铺子的盈利也是正常。” “可你要知道,就算是你银钱再多,那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你若是想挥霍,大可以大方的赏了那些得力的管事,但却不能纵着那些拿着你给工钱,却不正经做事,反而中饱私囊的掌柜。” 那时候她觉得自己就是个傻得。 自以为是放了那些掌柜一马,却不知那些掌柜,只当她是个好糊弄哄骗的,贪起银子来倒更加的肆无忌惮。 “说起来,我也有许久没问过铺子的事了,一时还真拿不出什么主意。只不过,当初这些铺子在哥哥手里,每个月可是有不少盈利,怎么到我这里就接连亏空了?” 慕容瑾问了一句,却没等吴嬷嬷回答,就自顾自的接下去道:“旁人若是不知道,还得说是我命数不好,是专门儿克财的呢。这以后指不定传着传着,我就成了丧门星,那还有哪家人敢娶我?” 第60章 查看 慕容瑾这话倒也不是危言耸听,实在是这样的事情,在前世就发生过。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传到她耳朵里的时候,府里已经不少人说她命数不好,是个灾星,若是掌管钱财的话,恐怕会将整个安国公府赔进去。 虽然不过是子虚乌有的事情,可是三人成虎,说的人多了,自然也就有人会在心里存了疑虑。 加之唐氏一直想找机会,接手她手里面的私房,于是在克财的标签贴到她身上的时候,唐氏就毫不犹豫的出手了。 对外只说是帮她保管,还说等她找个大富大贵之人嫁了,这命数自然就会改了,那时候在还给她,也算是替她攒下了嫁妆钱。 可实际上,在她嫁给冯延庭的时候,唐氏还回的东西,却不及当初的一半,许多铺子田庄也都只是一个空壳,根本就没有盈利和生产,且还有极大的亏空。 她私房里的头面首饰,古玩字画,更是大半都不知所踪。 也怪她当时太过放心,并没有把私房里面的东西,一一登记造册,让人钻了空子。 想到这事,慕容瑾找来采诗问道:“我在侯府的时候,外祖母让人送了一套红珊瑚的头面儿,外加两对老坑翡翠的镯子,可是登记造册过了?我也许久没看过私库里都有什么了。” 这意思,就是要看院里的登记册子了。 吴嬷嬷不由得打量了慕容瑾一眼,总觉得今日的小姐,似乎和平常不大一样。 以往她可是听着这些就不耐烦,哪里还会主动说查看? 再看采诗不安的样子,心里也就明白了几分,怕是小姐发现了什么,所以才会有此一问。 慕容瑾手里面的铺子,都是由着吴嬷嬷出面打理的,原本她院里的其他东西,也该是由吴嬷嬷看管的,但是因为当初偏疼采诗,所以就将登记造册、打理院子这样的事情交给了采诗。 原本她只以为院子里的东西,是在被唐氏收走之后才不见的,如今瞧着采诗这个样子,怕是她手里面的东西,早就已经被人动过手脚了。 “难不成,我看不得?”慕容瑾淡淡的问道,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严厉,屋子里的丫鬟们惶惶的跪下,尤其是临时拨过来的那两个小丫鬟,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成了被殃及的池鱼。 慕容瑾倒没想要迁怒谁,曾经她被囚禁小佛堂的时候,日子过得比下人还不如,哪里还会无故迁怒? 她软了一些语气说:“都起来吧,也不干你们的事。” 几个丫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犹犹豫豫的站了起来,可采诗却没有那个勇气,心里不停想着应对的法子。 随后又想着,小姐库房里面的东西那么多,恐怕时间久一点的记不得多清楚,不如就认下自己的疏忽大意,久未整理,凭着小姐对她的宠爱,应该也不会太过于苛责她。 毕竟她帮着小姐管理私产多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她就是平日小偷小摸的拿点东西,那也是正常的吧? 她觉得小姐应该理解她的辛苦才是。 这么想着,心中难免就有了些怨怼,甚至开始怀疑有人在背后嚼她的舌根了,不然一直对她信任有加的小姐,好端端的怎么就想起来看册子了? 采诗调整了下情绪,磕了个头,语气平静的说着:“请小姐责罚,是奴婢懒怠了,疏忽了登记造册的事情。” 第61章 私囊 慕容瑾看着她,笑着说:“我将院子里的事情交给你打理,原是觉得你稳重些,却忘了交给你这许多事,倒是让你忙的分不开身了,是我考虑不周了。” “奴婢不敢。”采诗连忙说道。 “不过就是忘了整理,也不是什么大事,难不成还能丢了什么东西不成?”慕容瑾似笑非笑的道:“也趁着这会儿在香樟院,就把如今带着的东西先登记造册,等回去了在开木槿院的库房,免得放在一起整理,反倒容易手忙脚乱的。” 采诗讶然。 她没想到慕容瑾竟然还是要坚持看册子,以往碰到这种事,不都是没耐心等下去,最后就不了了之么? 采诗还欲再说什么,慕容瑾却已经转了头和吴嬷嬷说起铺子的事了,竟也没在叫她起来。 她一时尴尬的跪在那里,觉得周围的小丫鬟肯定在幸灾乐祸! 就和她平日看哪个小丫鬟被打罚了,心里面都在偷偷笑话着一样。 可她从未想过自己也有被罚的时候,不由得涨红了脸,认为这是慕容瑾故意给她的难堪,如此落她的面子,让她以后还怎么在小丫鬟面前耍威风? 采诗咬着牙一脸忍辱负重的样子,脸上的神色不停变换着,可惜并没有人去注意她。 “趁着我在昌平,就顺道去那几家铺子逛逛,瞧瞧究竟是个什么光景,免得这样什么都不懂、不知,两眼一抹黑的也拿不出什么主意。”慕容瑾笑着和吴嬷嬷说着,眼中却有着不容拒绝,又道:“更何况,也不能光听那些管事的一面之词。” 吴嬷嬷一惊,这是怀疑那些管事中饱私囊了么?那她这个往来查账的人,怕是也要被怀疑了吧。 她心中有些惴惴不安。 慕容瑾将吴嬷嬷的神色尽收眼底,她倒是不担心吴嬷嬷跟着那些管事同流合污,但也不大想把她当心腹。 前世,吴嬷嬷虽说没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但是忠心的却从来都不是她这个明面上的主子。 没有背叛只能说明,她和吴嬷嬷背后的主子目前没有利益纠纷。 她前世出嫁后不到一年,吴嬷嬷就一副不负所托、重任完成的样子,和她请辞回家养老。 慕容瑾由着小丫鬟服侍着,用了漱口茶,又洗了手,起身走到暖阁里的临窗大炕上坐着。 目光落在还跪在地上的采诗身上,微微讶异,道:“你这傻丫头,怎么还在这跪着,那地上便是有毯子也凉的很,还不快起来?仔细伤着膝盖,我可是还指望你帮我打点那些私房呢。” 采诗早就已经有些跪不住了,如今慕容瑾给了这么大的台阶,自然是千恩万谢一番,然后忙不迭的起了身。 然,她微微垂下的眸子里,依旧还是难掩恨意。 慕容瑾瞧见了,不免心中不屑,但面上却未显,她转过头,笑着对吴嬷嬷说道:“嬷嬷来回这一趟折腾,想来也是累了,便先下去歇着吧,不用在这伺候了。” 吴嬷嬷没有推辞,来回这一趟折腾她也确实累了,谢恩行礼之后就下去休息了。 香樟院虽是小巧了一些,可也有约十来间的屋子,前厅后舍俱有,吴嬷嬷虽是突然而至,倒也不担心没个歇息的地方。 吴嬷嬷下去后,采诗也告罪一声,说是下去整理慕容瑾的私房,好早些将东西登记造册。 慕容瑾自然是没有不允的,还派了那两个临时拨过来的小丫鬟去帮忙。 第62章 身影 慕容瑾坐在炕上看了小半个时辰的书,慕容鸿那边依旧没传来动静,想来一时半会儿的是不会回府了。 她打算不在等着了,叫了绛香和她一起出门,想着下午回来的时候,再去给她爹请安。 若光知道她要出门,便无论如何也要跟着,还说:“我既然被少主放到您身边,自然就是您的丫鬟。您就算是心疼我让我歇着,可这出门却是不能不带着我的,不然到时候我无法和少主交代。” 慕容瑾想到思九,心底一片柔软,也就没拒绝若光,反正她也不是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和京都不大一样,昌平的街道旁,高低不一的屋宇相连,店面卖的东西也是杂乱不一,前面几家还是肉铺,酒肆,后面可能就挨着酒楼客栈了,就连纸扎店也能时不时的看到一家。 车上走的除了马车,还有牛车,偶尔还能看到一两个牵毛驴儿的。 街上更是人来人往的,挑着担子行走叫卖的倒是比路边摆摊的还要多上一些。 绛香看了觉得新鲜,兴致勃勃的东看看,西瞅瞅,时不时的还会因为看见了杂耍而惊呼一声,但也很快发觉不合身份,将声音压抑下去,有些讪讪的朝着慕容瑾笑了笑。 慕容瑾第一次见到这个一直木讷老成的丫鬟这般模样,她也不打算拘着她,偏了偏头笑着问:“这是第一次出来逛街?” 绛香闻言,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回道:“倒不是第一次。以前在府里放假的时候,也和几个小丫鬟,在府里西南角门对着的小货街上逛过几次。” 慕容瑾笑笑,府后面的小货街,多是一些走街串巷的货郎,踩着府里丫鬟放假出来的时间,临时的占个地方支了摊子。 也难怪这丫头觉得新鲜,合着是没怎么出来过,难怪一直都像个小大人似得木讷老成,估计是小时候被拘在家里久了养成的。 后来在进了府里,怕更多的是被要求本分做事,也没什么机会活泼了。 绛香要是知道慕容瑾心中所想,肯定要惊讶一番喊声“知音”了,然后在哭着倒一倒苦水。 天知道,她也想做个机灵的人啊,可是从小就被关在小黑屋里,不是学这,就是学那,她也得有机会机灵才行啊。 这不,时间久了,木讷的性子就养成了。 偏偏那些没良心的,老拿她木讷少言笑话她,也不想想这都是谁造成的。 这么想着,她脸上的表情就委屈起来,慕容瑾见了,颇有一种压抑了孩子天性的负罪感。 她笑了笑,对绛香道:“你若是有什么喜欢,想要看看或是买下来便去,反正今日出来也只是闲逛而已,倒不也用时时跟着我,只要别走丢了就成。” 慕容瑾还真怕这丫头因为不常出门而路痴,又少与外面的人打交道,可别到时候在被骗了,或是拐去卖了,还替人家数钱。 绛香不知慕容瑾心里,对她的智商也表示有所怀疑,此时心里只有满满的感动,觉得小姐比她主子好多了,知道体贴下人啊。 感动过后倒也没忘了本分,笑着回道:“我是小姐的丫鬟,哪能不跟着小姐呢?您若是心疼我,不如以后就多放我半天假,让我多出去逛逛好了。” 慕容瑾想着等会还有正事,就笑着应了声“好”,转过头的时候,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皱了皱眉,想也没想的就追了上去。 第63章 流氓 “小姐?”绛香愣了一下,不知道慕容瑾为什么就突然改了方向,和若光对视一眼之后,忙追了上去。 慕容瑾追着那身影穿过了两条街,最后到了昌平的老君庙。 这庙原也是有些年头的,只是本朝佛教盛行,这庙近些年也有些年久失修,早已没了什么香火。 与老君庙的少有人来不同,庙西的一条街却是热闹非凡,明明还未到午时,街上林立的大小酒楼,已然是人满为患。 且还时不时的有婀娜研丽的姑娘,穿梭往返在楼上楼下不同的酒桌之间。 慕容瑾想要追的那道身影,就是在这条街的尽头消失的,她犹豫了一阵子,还是决定进去找上一找。 谁曾想,她步子还未来的及迈开,就被人拉着手拽离了那里。 她一惊,下意识的就要甩开手去打那人,却不想那人竟然忽地松开了手,她力道来不及收回,身子有些惯性的不稳,险些就要摔倒,那人又忽然上前,将她搂进了怀里,让她避免了摔得狼狈。 可是,慕容瑾宁可摔个难看,也不想接连两次被人轻薄! 她想也没想的将那人推开,然后毫不犹豫的一巴掌甩了过去,“啪”的一声音清脆。 慕容瑾这才定下神来去看眼前之人,面如中秋月,色比春晓花,鬓若刀裁,鼻梁高挺,唇似桃花瓣,怒时亦若笑,一双凤眼,内勾外翘,开合有神光,倒是个有副好颜色的男子! 且那男子又是肤色白皙鲜嫩之人,慕容瑾打的那一巴掌不轻,在他的脸上留下了浅淡的红痕。 可是慕容瑾却不觉得这一巴掌,打的有什么不对,一个登徒子,难不成就因为长得好看就值得留情了不成? 顶多看他颜色尚可的份上,她不跟他多计较了,这一巴掌就给他长个教训好了。 何况这地方实际上是青楼花街,她在这里把事情闹大也没什么好处。 这地方除了那些楼里的小倌鸨母,也就只有出来找丈夫的妇人,或是想要卖身进楼子的小丫头是女子了,哪有好好的姑娘来这地方的? 她刚刚也不过就是追着那道身影,一时情急罢了,如今被人拽离了那里,她倒也冷静了许多。 心中几番心思转过,慕容瑾也有了计较,她目光冷凝的看着眼前之人,厉声道:“我既打了你,也就不会再与你多做计较,今日之事你也最好装作未曾发生,以后好自为之,千万别犯在我手里!” 原以为一番厉声警告,那男子会有所收敛,谁想他却是不以为意的笑问:“姑娘是想我,为你要进秦楼楚馆的事情保密么?” 声音低沉好听却带着一点痞痞的味道,可慕容瑾却不知怎么的,就那样愣了神。 又听那男子再次说道:“那我也算是与姑娘有共同秘密之人了,不如我请姑娘去用个午饭,昌平有家清河酒楼,做的菜色还不错,姑娘意下如何?” 慕容瑾这才回过神来,又因刚刚那一刹那失神而懊恼,她狠狠地瞪了那男子一眼,冷声道:“不如何!” “鬼才和你有共同秘密,你若是喜欢尽管大声喧嚷出去,难不成我还怕了你?只望你惹了我之后还能独善其身才是!” 说完,慕容瑾也不理会那男子是什么表情,转身就走,心中却是打定了主意,回去一定要找了暗卫来,给这男子一点苦头吃。 第64章 又见 往回走的慕容瑾,没多一会儿就遇见了追过来的绛香和若光,不想二人知道刚刚的事情,也怕传回去家里人担心,所以刚和二人碰头,就说道:“刚刚想着从前这边有家珠石铺子,便想着买些珠子回去穿箍儿戴,却忘了上次来昌平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了,那家铺子如今也不在了,想来是搬到别处去了。” 绛香和若光都不疑有他,只是若光却总觉得慕容瑾脸上的笑意,似乎是在掩饰着心虚。 可那也只是一刹那的事情,若光又细看了几眼,最后归结为自己刚刚太过紧张,所以一时看错了。 “我们去那几家铺子看看吧。”慕容瑾和二人说了一句,然后就走在前面,往她名下的铺子去了。 原本这才是今天出来要做的正事,却没想到会意外看到熟悉的身影。 更没想到会碰到个登徒子! 也不知道那个身影,究竟是不是她心中想的那个人? 慕容瑾有些气恼,她觉得自己身边也该有些忠于自己的暗卫才是,不是来自安国公府的,也不是来自镇南侯府的,而是只听从她一人安排的。 这样她就可以毫无顾忌的去查一些事,而不用担心被她爹和哥哥知道了。 心里想着事情,脚上的步子也就慢了起来,逛了差不多三个时辰,慕容瑾才把名下的几下铺子看完。 生意都很不错,根本就没有那些人说的不景气,那亏空一事就另有猫腻了。 回到总督府的时候,有小丫鬟过来回禀,说是慕容鸿已经回府了,这会儿正在见客。 慕容瑾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吩咐了吴嬷嬷通知那些管事掌柜,明天巳时来见她。 又让小丫鬟去厨房那边说了一声,半个时辰后摆饭,然后就由绛香服侍着去沐浴了。 等出来后,慕容瑾已经干净清爽的换了一身衣裳,将头发简单的挽了个杭州缵,一副家常的打扮,简单的用了饭后,正准备去她爹的松云院。 可还没等她出门,慕容鸿身边的随从杜仲就过来了,说是请慕容瑾过去见客。 慕容瑾不疑有他,与杜仲一道往慕容鸿的书房去了。 可等看见书房里,正和慕容鸿喝茶说话的那个男人以后,她不由得的惊讶出声:“怎么是你!?” “可不就是我嘛。”说话的人,正是慕容瑾上午遇见的登徒子。 他此时正咧着嘴,露出一口大白牙,目光灼灼的看着慕容瑾,道:“之前分别的匆忙,还未来得及和姑娘自我介绍一番,在下姓沈,名念,字容安。” 沈念? 那个在英宗被俘之时,被众臣拥立为帝,又在英宗被救回以后,主动退位的那位景王的长子? 那个本朝立国以来,第一位拒不上宗室玉碟,坚持要随母姓的世子? 没听说他是个流氓啊? 慕容瑾不想和他说话,她现在只想一脚把他踹回去! 这么想着,她也这么做了。 可是连着踹了几脚,都被沈念躲了过去,她只能恨恨的停下,用眼睛瞪着他。 沈念依旧目光灼灼,毫不避讳的看着慕容瑾,觉得她这样子就像是一只炸了毛的猫一样,甚是可爱。 尤其是那双黑白分明,又像是装进了浩瀚星辰一般璀璨夺目的眸子,漂亮非常。 他忍不住想起幼时养过的猫,总是端着无视众生的姿态,看上去从容高贵,对一切极为冷漠,可实际上那一双眼里,却始终没有卸下对周围的警惕与防备。 第65章 白牙 沈念一时没有忍住,笑容更大了一些,若不是还记得礼数,怕是这会儿已经笑出声了。 他更知道这个时候应该目不斜视,做出一副温和从容的样子,给慕容鸿留下一个好印象,可他舍不得把目光从慕容瑾的身上移开,仿佛眼前的人就是天底下最为贵重的珍宝,总是让人不自觉的将目光放在她的身上。 慕容瑾觉得这会儿都要被气炸了! 这人怎么这么无礼? 刚刚在街上轻薄她时,就是这样嬉皮笑脸的样子,现在在她的家里,怎么还是这样? 她怒瞪着的双眼又大了几分。 沈念的笑容却更加灿烂了,丝毫没有京都那些贵公子的骄矜,毫不顾忌的露出一口大白牙! 慕容瑾看了更气,很想招呼一群护院进来,拿着扫把把他赶出去! 看他还能不能笑出来! 最好在把他的门牙打掉半截,看他还能不能这么肆无忌惮的露出那口大白牙! 这个念头在脑中闪过,慕容瑾愣了一下。 现在这是在自己家里啊,这人这么毫无顾忌的看着她一个女子,她完全可以让人把他赶出去啊! 干嘛要站在这和他置气? 真是被这个登徒子给气糊涂了。 慕容瑾顿时就心情大好,脸上也不在紧绷着,而是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 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那就怪不得她出手整治了。 想想沈念被护院拿着扫把追着打的样子,她就觉得身心舒坦,睁圆的杏眼这会儿也眯成了月牙儿,弯弯的弧度,昭示着她现在心情是极为不错的。 然后她又想到了刚刚踹人的样子…… 好像有些失态。 “原来是沈世子!”慕容瑾挺了挺后背,下巴微微抬起了几分,声音平缓的道:“没想到会在昌平见到沈世子,更没想到沈世子能在当街轻薄了我之后,还能这么大大方方的来我家里,着实是吓了一跳,这才一时失态了。” 什么? 慕容鸿闻言,眼底顿时就蒙上了一层狠厉,毫不犹豫的拍桌而起,挥拳朝着沈念打了过去。 沈念完全没料到这一变故,眼前的情况又丝毫没有给他解释的时间,他只能一边小心抵挡着慕容鸿的攻势,一边急急的解释道:“安国公,这完全是个美丽的误会啊,我只是看阿瑾险些摔倒,情急之下才扶了一把。” 对于慕容瑾想要去花街,却被他拽了回来的事情,沈念倒真如慕容瑾交代的那样,一字未提。 说完,怕慕容鸿不信,忙又说道:“何况我今日来的目的,安国公您也已经知晓了,既有这份关系在,我又怎么会那般轻佻无状?” 慕容鸿听了这话之后,果然停下了手,只是依旧眉头紧锁,眼含怒意。 慕容瑾觉得这其中肯定有猫腻。 沈念这会儿却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像是一滩泥似的,毫无形象的靠坐在太师椅上。 传言沈世子月里不足,遍寻名医也只是勉强保住了命,但却一直身子娇贵,常有病痛,且近些年还有传言,他在那方面不行,以后怕是难有子嗣。 也因为这样,景王一直将侧妃生的小儿子带在身边教导,就是怕哪一天沈念有了不测,还有小儿子能顶上,继承偌大的家业。 如今瞧着,这传言十有八九就是真的了。 若不然,何至于只是多动弹了几下就这般狼狈?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长安嫁给一个不举,岂不是要守活寡? 第66章 胡扯 慕容鸿想到此,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他甚至有些怀疑沈念刚刚所说之言的真实性了。 一个不举,怎么来的孩子? 慕容鸿看了沈念一眼,道:“沈世子刚刚所言,毕竟只是一面之词。何况,此事也没什么人能作证。” 沈念初来拜访的时候,他还吓了一跳,不知道这位身娇肉贵的世子爷,怎么好好的会来昌平,又为何会登门拜访。 等沈念拿出一张婚书,直言道曾与长安隐居云蒙山,并且育有一子。 那不就是思九的爹? 起初慕容鸿是不信的,可仔细打量了一番之后,发现沈念和思九的确有几分相似,又查看了那张婚书,也的确不是作假。 这就不由得他不信了。 沈念是来提亲的,慕容鸿并没有同意。 慕容珏可是说了,当初长安回来的时候极为伤心,还封了自己的记忆,可见是不想在想起这个男人了。 那么作为父亲,尤其是视女儿为珍宝的父亲,自然是要尊重女儿的意见,所以他让人去请了慕容瑾过来。 结果慕容瑾一看到沈念就踹了过去,后来又有了轻薄之事。 慕容鸿觉得,自家女儿可能并不喜欢这位沈世子,不然为何要自封记忆?且如今也是一副防备嫌弃的样子。 于是他又道:“即便沈世子所言之事是真,可若是长安不愿意,我也不会同意她嫁给你。” 沈念闻言就急了,也顾不得休息,忙道:“我是真心喜欢阿瑾,且从前我二人也彼此相爱,不过是阴差阳错有了误会,所以才成了今天这般局面,还望安国公能允了这门亲事。” 慕容瑾在一旁听了,不由得瞪大了双眼,她什么时候和这个登徒子相爱了?当即驳道:“我呸!你我二人不过今日初识,何来曾经彼此相爱?沈世子就算是撒谎不打草稿,也得考虑下避开当事人在漫天胡扯吧!” 沈念自觉失言,阿瑾早已不记得他们之间的事情,便是记得,怕也只有恨他,何来的爱意? 他突然有些庆幸阿瑾把他忘了,这样他就还有机会与她重新来过。 可眼下,他却不知该如何开口才好了,期期艾艾了一番也没说出来个下文。 “沈世子,你也听见了,长安对你无意,那无论你是谁,我都不会允下这门亲事。”慕容鸿适时的开口道,且声音带着不容置疑:“沈世子请回吧!杜仲,送客!” 杜仲应声从外面进来,躬身行礼之后,也一样是坚决的态度,不卑不亢的请沈念离去。 慕容瑾顿时觉得感动,无论前世今生,她爹对她始终都是好的,只是她一直视而不见,很多事还是在她爹战死之后,她被囚禁小佛堂之时才想通的。 前世,若不是她执意要嫁冯延庭,恐怕就是有了圣旨,她爹都敢为了她闹上御书房去。 感动之后,慕容瑾忽然意识到她刚刚忽略的事情,沈念居然是来提亲的? 这个登徒子为什么要来求娶她? 难不成是觉得今天轻薄了她,所以要来负责不成? 呸! 他以为他是谁? 他以为她稀罕不成? 竟然还敢跟她爹扯谎,说他们二人曾经相爱? 真是够不要脸的! 慕容瑾直接就把慕容鸿的那句“之前所说的事”,当成了是沈念对她爹的扯谎。 她对沈念不喜,不仅仅是因为今天的轻薄,更是有种来自心底的不喜,像是曾经被背叛了一样。 第67章 见过 “我是真心倾慕阿瑾,还希望安国公能……”沈念此时还有些气喘,说话也难免就艰难了一些,让慕容瑾都忍不住担心他会一口气提不上来就背过气去。 看他这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慕容鸿要拒绝的心就更加坚定了,毫不客气的道:“沈世子还是多花些心思在自己的身体上吧,我是断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别说长安不喜你,就说你这般孱弱,年纪也不小了,你想老牛吃嫩草,我还不愿让鲜花插牛粪上呢,更别说还是块肥力不足的。” “你找死!” 不知何时,一身玄色短褐的男子从暗处冲了出来,怒气冲冲的说了一句之后,便提剑向慕容鸿刺去。 慕容鸿的身手也是京都数一数二的,加上常年领兵,本就带有嗜杀之气和极高的警觉,在那人冲出来的时候,就已第一时间做好了应战准备。 “无二!”沈念大喝一声:“退下!” 原本杀气腾腾,都已经要和慕容鸿对上的无二,闻言瞬间就收住了攻势,虽然还是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却也不在有什么过激的动作,走到沈念的身后站着。 “是我管教不严,还请安国公莫要与他计较。”沈念道。 “哼!”对于无二的突然出现,慕容鸿心里的确有些不爽,同时也有些忌惮,这人的功夫怕是不在他之下。 可即便如此,他依旧声音坚决,带着一点冷凝,道:“沈世子还是请回吧!且今日世子所说之事,我希望不会再有什么不相干的外人知晓!不然的话,哼!” 虽没有威胁的话,但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我是真心倾慕阿瑾,自然不会做出伤害她的事情,安国公大可放心。”沈念道。 他所倾慕之人,他怎么忍心用伤害她的方式去得到? 便是最后依旧只能守护她,只要她开心,他也还是会甘之如饴。 放心么? 慕容鸿对此不置可否。 对于不确定的危险,他从来都喜欢将其扼杀篮中。 如此想着,他眼底有了一些杀意。 沈念感受到了。 慕容瑾也同样感受到了。 她爹是想杀了沈念么? 为何? 难道是因为沈念之前的扯谎?还是因为之前对她的轻薄?或者是别的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她目光有些复杂的看着沈念,想到他可能会被她爹杀了,她就没来由的一阵心疼。 脑中不停地闪现着许多沈念的样子,她莫名的就问了一句:“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沈念一怔,搭在太师椅上的手还有些颤抖,声音有些嘶哑,不由自主的答道:“正统元年春,云蒙山谷中,桃花伴微雨。” 正统是英宗出征瓦剌被俘前的年号。 而正统元年春,是安国公府乱成一锅粥的时候。 先是阮星阑早产后不顾幼子避居佛堂,后是怀着身孕的阮汀兰带着四岁的慕容璇成为安国公府的如夫人。 随后,不足九岁的慕容瑾又不知为何跑出了府,三日不曾归。 后来被慕容珏在云蒙山脚下遇见,送回家中。 也就是那日,慕容珏与慕容鸿大吵一架后就此离去,从此不曾归家。 闻言,慕容瑾竟然莫名的哭了。 慕容鸿心疼不已,却又不知如何去劝,索性瞥了沈念一眼,让他想办法。 同时他也想到了一些事,觉得这件事似乎并不简单。 第68章 端茶 慕容鸿决定暂时不插手两个人的事情,就由着两个人顺其自然发展好了,他只要坚定不移的支持女儿就是了。 沈念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 从前这话他也说过,可不曾见阿瑾哭过啊,今日这是怎么了? 况且,阿瑾不是已经失忆了么? 慕容瑾也被自己突如其来的眼泪给惊住了。 她怎么一碰到这个登徒子,就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这让她很是莫名,也很是恐慌。这种不受她掌控的感觉实在是太糟了。 慕容瑾深吸了几口气,闭上了眼睛,长长的吐着气。 等感觉脸上的泪痕已经风干了,她才再次睁开双眼,此时,眼底已是波澜不惊、清晰明澈。 她带着淡淡的笑,极为平静的道:“刚想到一些事情,有些情绪失控,还望沈世子多担待一些。” 虽然慕容瑾说的云淡风轻,可沈念还是担心不已,但他也知道,若是这会儿他多问一句的话,指不定以后连门都进不来,就被阿瑾指挥着人打出去了。 所以他只好隐下心里的那份担忧,勉强的露了个笑容道:“你没事就好。” 慕容鸿早在丢给了沈念一个你解决的眼神之后,就已经带着杜仲离开书房了,顺道将呆愣愣杵在那的无二也强行拽走了。 慕容瑾觉得她爹真好,看上去五大三粗的,可实际上这些小事也总能注意的到。 相信等会儿她回香樟院,就是不低着头,路上也不会被人看到她哭过,她爹肯定会把那些仆妇小厮都支走的。 可就这么让她和这个登徒子共处一室,是不是未免有些太放心了? 难不成就因着沈念是个不举,就算是想做什么,也只能暗搓搓的在心里想想? 慕容瑾有些恶意的想着,却不知道她爹此时正带着杜仲在隔壁趴墙角。 她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没在说话,端了手边的缠枝暗纹的甜白瓷茶盏。 端茶送客。 沈念纵使还有一肚子话想说,这会儿也只得咽下去,他还想给阿瑾留个好印象的。 他如沐春风般的温和笑着,道:“如此我便不久留了,改日再来拜访,还望代我向安国公告罪一声。” 慕容瑾很想别扭的别过脸去,可又觉得那样会落了下乘,最后还是维持了个笑容,应了一句“好”。 沈念走的毫不拖泥带水。 她撇了撇嘴,起身往香樟院走去,一路上果然一个仆妇小厮都不曾见到。 她让人去寻了若光过来说话,又吩咐了个小丫鬟打水给她洗脸。 慕容瑾收拾妥当,换了身鹦哥绿的竹枝纹褙子,若光恰好过来。 可这会儿,慕容瑾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心里面乱糟糟的。 她下意识的摸了摸后脑的位置,最后还是选择先把这事儿放下。 想起另外一件事,她便笑着和若光说道:“我是想着买几个丫头小子回来,看看能不能培养成会些武艺的心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下手才好,所以寻了你来说说,你可有什么法子?” 若光讶然,道:“小姐好端端的怎么想起了培养心腹了?这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虽然她功夫不怎么样,但也能隐约感觉到,从慕容瑾回了总督府之后,身边就多了好几个功夫不弱的暗卫。 第69章 查人 慕容瑾也知道培养亲信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可眼下,她也是真的少了人手。 若光想着慕容瑾可能是遇见了什么难事,不然也不会遣退了身边的小丫鬟,独留她一个人在这说话。 她有些试探的问道:“小姐是想做什么事,又不想国公爷和世子知道么?” 慕容瑾犹豫了片刻,最后才点了点头到:“这件事很重要,所以得有个稳妥的人来做才行。” 她又道:“原本我是想要自己去的,可是那地方不适合女子,就算是我想要女扮男装也是不行的。” 若光这会儿就更加惊讶了,心中隐隐有了个猜测,她不确定的问道:“小姐今天急匆匆的就是想要亲自去查事的么?” 慕容瑾点头。 若光后怕不已,若是这中途出了些什么事可怎么好? 她有些担忧,不由得提议的道:“小姐想做的是什么事?查人还是杀人?” 慕容瑾眉毛一挑,没想到若光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好像杀个人就像切棵白菜似得。 又想到前世若光在她身边的时候,那副不卑不亢的样子,心底释然,笑着说道:“查人,确切的说是要查一件事,这件事里牵扯到一个对我比较重要的人。” 若光心下了然,笑着道:“小姐不如叫了牧遥过来伺候。”又道:“您别看牧遥年纪小,又有点好冲动,可还是分寸的,做起正事来从不马虎大意。” 慕容瑾抿着唇,想了片刻之后,问道:“他这个年纪,对秦楼楚馆熟悉么?” 若光愣了一下,不知道慕容瑾为什么会这样问,心想着该不会要查的人出身秦楼楚馆之地吧。 略想了想,记忆里好像没见过牧遥身上有脂粉味,又没怎么离开少主身边,于是她答道:“应该,不太熟吧……” 慕容瑾觉得牧遥可能不大适合。 可眼下好像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人了。 只是稍微想一会儿,她心里就有了决定,让人去找了牧遥过来。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牧遥就兴冲冲的跑过来了。 被若光瞪了一眼,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他这不也是因为太无聊了么。 慕容瑾倒是没大在意,觉得这样不着调一点,也许更容易去花街柳巷那种地方。 她将叫他来的目的说了,牧遥自然没二话的就同意了。 慕容瑾这才沉吟道:“我要查的这个人,最近这段时间可能经常访翠眠香、夜宿柳巷,我一来是想要先确认一下是不是这么个情况,二是想知道他身边的都是些什么人。” 顿了顿,又道:“另外我还想查个倌儿,我倒是不大确定她是不是在昌平,只是有所猜测罢了,查不到倒也不打紧。” “但这些事,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叫旁人知晓的。”慕容瑾神色凝重,冷然的补充了一句。 若光听的有点呆,她怎么觉得这是一副要捉|奸|的架势呢? 牧遥也是骤然间神色大变,这该不会是有了他家少主亲爹的下落了吧?而且还是在秦楼楚馆这样的地方发现的? 或者是他家少主的亲爹,移情别恋到一个青楼小倌儿身上了? 还是慕容瑾要给他家少主找个后爹,但是发现这人和一个小倌儿好上了,所以打算先下手为强? 牧遥在心里想了好几个可能,就是不知道哪个更靠谱一点。 他觉得有些头痛,干脆就不去想了,问道:“那我什么时候去合适?您有画像么?” 第70章 少年 “当然是月上柳梢,夜黑风高的时候!”慕容瑾笑着,轻描淡写的说道。 牧遥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她又吩咐道:“你去东边厢房歇着吧,等要动身的时候我去叫你。” 牧遥和若光皆是听的一惊。 这是要亲自过去么? 若光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决定开口劝说,可话还没出口,就被慕容瑾打断道:“等下若光你和我互相换了衣服,然后就留在屋里帮我掩护。” 语气是不容拒绝。 若光和牧遥最后选择了妥协。 大概过了两个时辰左右,天色黑了下来,慕容瑾换上了若光的衣服,头埋得很低,走到东边厢房敲了敲门。 牧遥很快就开门出来了,他换了一身玄色的短褐。 慕容瑾飞快的扫了一眼,觉得还算满意,又将头低下,带着牧遥出了香樟院往后走去。 牧遥原本还以为他们是要走后门的,谁知道慕容瑾竟然带着他去了后花园,丢下一句“跟上”以后,就一个跃身向前,在西南角的高墙上蹬了两下,动作利落干脆的翻了过去。 惊的张大了嘴巴的牧遥,即使是紧跟着翻墙出去之后也没能合上,慕容瑾看了很想试试能不能塞个鸡蛋进去。 无奈手中并没有,于是只丢了一个白眼过去。 要不要这么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安国公府怎么说也是武将世家吧,她会点功夫怎么了? 不过她那点子轻功也就只能用来翻个墙,爬个树,想要飞檐走壁就不行了。 两人未做停留,直接朝着白天的时候,慕容瑾去的那条在老君庙旁边的花街。 不过倒没有直接进去,一是慕容瑾一个姑娘不大方便,二是牧遥还没做好心理准备,怕到时候露了怯反而坏事。 二人最后在街口对面的一家茶楼要了个临街的单间,窗子一开刚好可以看到花街里面的情况。 等了大约一个时辰,慕容瑾觉得今天晚上大概是看不到白天的那个身影了,正准备起身回去的时候,一个蓝衣少年跟一个白衣汉子,这会儿正从花街往外走。 其中一个正是她白天追的人。 而另一个穿白衣的汉子,慕容瑾也是极为熟悉的。 尤其那身衣服的款式,她更是最熟悉不过了。 那是居庸关卫所将士的营服! “你认识那人?”牧遥顺着慕容瑾的目光忘了过去,发现她在盯着一个白衣汉子看,不由问道。 慕容瑾瞥了他一眼,“嗯”了一声,道:“他叫夏子风,是我哥手下的参将。因为打仗的时候总是冲在前头,杀起敌来格外凶猛,完全就是一副不要命的打法,所以人送外号夏疯子。” 又道:“你去跟着他们两个,看看他们往哪去了,若是中途分别,你就……”慕容瑾犹豫了一下,“你就先跟着那个蓝衣少年吧,小心别被发现了,我在府里等你消息。” 涉及正事,牧遥也不敢马虎,应了声“好”,然后就起身去做了。 慕容瑾却有着心绪不宁,连喝了两大口茶才起身离开。 牧遥回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早上,不仅是走的正门,身后还带了一个人。 正是昨晚那个蓝衣少年。 慕容瑾第一眼看见的时候,还小小的惊讶了一下,但很快就平静下来,吩咐了采诗摆饭,并且还添了一副碗筷。 她看着那少年道:“一起吃吧。” 第71章 益壮 少年没有说话,默默地坐下用饭。 饭毕,慕容瑾就起身往松云院去,给她爹请安去了。 少年犹豫了片刻,快步跟了上去。 松云院如它的名字一般,种了好些的青松和云杉,四季常青,除此之外倒是在没什么其他的东西装饰了。 虽也有十来间屋子,可比起香樟院还小了些,但胜在采光好。 迎面的正房上还挂着块鎏金匾额,上面是用狂草写的‘松云’二字。 里面有两个小丫鬟这会儿正提着大食盒往外走,见了慕容瑾都停下福身行礼。 许是听见了声音,杜仲挑了帘子出来:“大小姐来了。” 慕容瑾点了点头,借着杜仲挑开的帘子进去,少年紧随其后。 杜仲想了想,决定不进去,就在门口守着。 慕容鸿这会儿穿了一身麒麟纹的补子服,想来等会儿是要上衙的。 他目光停在了跟在慕容瑾身后,一起给他请安的少年身上,皱眉问道:“你怎么在这?书院不是还没有放假么?” 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原本应该在七方书院读书的慕容琰,慕容瑾的幼弟,安国公府的五少爷。 “我……”慕容琰期期艾艾了半天,最后也没说个所以出来。 慕容鸿又问道:“出来几天了?” “三……三,”慕容琰将头埋得更低。 “三天?”慕容鸿问。 “是……三个月。”慕容琰将话说了出来以后,反倒觉得轻松了许多。 他长长的吐了口气,清晰的说道:“我离开西安已经有三个月了。” 七方书院的总院设在西安。 京都的贵族子弟大多在设在大兴的分院就读,但慕容琰却在半年前被阮汀兰送去了西安就读。 说是总院多是大儒授课,对慕容琰以后得仕途会更有帮助。 毕竟以后承爵的是慕容珏,慕容琰要是不想一辈子靠哥哥吃饭,就得自己入仕,或者跟慕容珏一样从卫所的小兵做起,靠着军功挣一份出路。 可长房嫡出的儿子就两个,慕容鸿怎么舍得让两个儿子都上战场? 所以从一开始就希望慕容琰能走仕途。 可他没想到慕容琰的功课学的极差。 如今知道这小子不仅功课差,还有了逃课的毛病,慕容鸿当是就怒了,拍案而起,抬手就要打过去。 还好慕容瑾及时拦下了。 可慕容琰见了,不仅没了刚刚的心怀有愧、畏畏缩缩,反倒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看的他怒火更甚,大声道:“你是不是觉得逃课很光荣啊!” “我也不求你有多出息,但愿你能守住以后得那份家业就好。” “可你呢?眼看着就要十二岁了,却连六岁小儿都会的启蒙课程还没学会,现在还给我摆出这副样子,你……信不信我打你!” 说完,慕容鸿就四处找着趁手的家伙,打定了主意,就算是慕容瑾拦着,他也要好好教育教育这个小儿子才行。 不想,他趁手的家伙没找到,慕容琰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似得,用着不屑的语气道:“您是我老子,想打我还由着我信不信么?” 又道:“不过长姐怕是还没来得及告诉您,她是从那把我抓回来的。” 闻言,慕容鸿望向了慕容瑾。 慕容瑾讶然。 她只是派人跟着而已,何时抓他回来了? 明明是他发现了牧遥,然后跟着过来的好吧。 不等慕容瑾说话,慕容琰带着几分痞气,云淡风轻的道:“我是被长姐的小厮,从女人的肚皮上抓回来的。” “哦,那个女人还是舒雅阁的头牌。” “舒雅阁父亲大人知道么?就是昌平最有名的青楼。” “想来父亲大人公务繁忙,又极少应酬是不大去了,改天有机会,儿子带几个相好的倌儿给您助助兴。” “让那些昌平官场上的文臣武将,也知道知道,您老人家还是老当益壮的。” 第72章 武举 “你这个逆子!”慕容鸿一声怒喝,手边的桌案顿时就被他拍的颤了颤,若不是材质好,这会儿怕是要应声而断了。 慕容瑾觉得她得开口劝劝了,不然这父子俩指不定就打起来了。 然,还不待她开口,慕容鸿就已经几步上前,手上用了十分的力,朝着慕容琰打了过去,拳拳生风,口中还怒道:“小兔崽子,今天要不打断你的双腿,老子就随你姓!” “我倒也是今个才知道,原来我和父亲大人不是一个姓!”慕容琰依旧还是挂着欠打的笑容,快退几步,躲过了迎面而来的一拳。 嘭! 慕容鸿这一拳落在了慕容琰身后的门框上,留下半个拳印。 这个力道,若是打在身上那不得把骨头打折? 慕容瑾从来都只听闻过她爹在军中脾气暴躁,却从不曾见过他发飙的一面,万万没想到,平日里在她面前始终都是慈父的人,发起火来是如此可怕。 慕容琰看了那半个拳印,也是吞了吞口水,收敛了笑容,二话没说,扭头就跑。 可慕容鸿已经被点燃了火气,打定了主意要教训他,哪里会让他就这么跑了? 当即对外吩咐道:“杜仲,云影,给我拦住这个逆子,今天我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他不可!” 云影是慕容鸿的暗卫,与杜仲一明一暗的跟随了他多年。 “是。” 二人齐齐应声,云影也从暗处露出身形来,挡住了慕容琰的脚步。 没有办法,他只得硬着头皮的和慕容鸿过起了招。 二人时而身形跃起,时而蹲地横扫,打了有两刻钟,尚未分出胜负。 慕容鸿这会儿想要收拾慕容琰的心思已经淡了一些,反倒渐渐地变成了切磋。 直到慕容琰的接招有些力不从心,避开了几个攻击之后,健步如飞的跑到了慕容瑾的身后,慕容鸿这才停下了攻势,双眼微微眯起,看着眼前的两人,沉声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要是这会儿还看不出这其中有猫腻儿,也就枉做这些年将军了。 慕容琰没有吱声。 慕容瑾不答反问,道:“父亲觉得琰哥儿这身功夫如何?” “尚可,就是体力差了些。”慕容鸿不知她打的什么主意,但也给了个比较中肯的回答。 “那爹爹不如让琰哥儿参加武举如何?”慕容瑾又道。 “嗯……嗯?”慕容鸿先是一愣,后是一惊,然后又思考了片刻才道:“功夫倒是可以勉强应付武试,可我朝武举,向来是先之以谋略,次之以武艺,若是答策的笔试中不合格,那连参加武试的资格都没有。” “你觉得,就凭他那点连启蒙都没学好的底子,能会什么军事谋略?能默写的出来武经?” 慕容鸿说完还冷哼一声,显然是余怒未消。 慕容瑾却笑道:“不会学就是了。便是天生的神童,若没有后天的努力,也是不中的。怕的就是基础不好,却又不肯努力的,那才真是扶不起的阿斗。 “可我瞧着琰哥儿也不是那不上进的。” 慕容鸿不置可否。 不是不上进的却已经十一岁了还没学会启蒙的课程? 不过对于武举这条路,他是不反对的。 安国公府本就是行伍出身,虽然子弟也多有两榜进士的功名在身,可到底根子还在行伍之中,所以向来凭科举入仕的少,凭军功升职的多。 第73章 管事 慕容瑾知道这事算是成了,便给身后的慕容琰使眼色,让他去认个错。 慕容琰这会儿收起了之前那副不着调的样子,看上去倒也乖巧,他伸手摸了摸鼻子,有些讪讪的道:“父亲大人,刚刚是儿子无状了,还望父亲大人,大人有大量,别跟儿子计较。” 慕容鸿却是冷哼一声,眉毛微竖,怒拂衣袖,道:“你少给我打马虎眼,到底是怎么回事?今天要是不给我说明白了,我非打断你的腿不可!” “干嘛那么较真呢,就算是不打断我的腿,随了我的姓,不也还是姓慕容么。”慕容琰撇了撇嘴,小声的嘀咕道。 可还是被耳尖的慕容鸿听到了,顿时气血上涌,气的鼻子都要歪了,怒吼道:“你在给我说一遍?小兔崽子,还反了你了!” 慕容琰缩了缩脖子,往慕容瑾身后躲了躲,才不怕死的说道:“您也就能和我耍耍威风了!有本事您去教训大哥啊!”也不待慕容鸿说话,他便小声的补充道:“估计您也打不过大哥,只能想想。” 慕容瑾无奈的摇了摇头,也不知道这个幼弟到底是随了谁的性子,怎么天不怕地不怕的呢? 这会儿她爹可还没消气呢,他倒胆子大的火上浇油。 未免父子两人在打起来,到时候难免伤了和气,她便先一步开口道:“爹爹,琰哥儿年纪还小,您之前不也说了让我多照顾他一些,看着他的功课么,等回去了我一定好好教训他。” “这会儿时候也不早了,您不是还要上衙么,这点小事就放心交给我好了。” 说完,还象征似拽着慕容琰的耳朵,板着脸冷声道:“还不好好给爹赔罪?什么话都敢说,家里没人拘着你就皮紧了是不是?” “疼,疼,疼。”慕容琰有些夸张的咧着嘴喊着:“我错了,错了!姐,你轻点!” 慕容鸿脸色微霁,想着也确实时候不早了,便也顺着他们姐弟俩,只是还有些不放心的,对慕容琰说了一句“在家听你长姐的话”,然后才带着杜仲出门。 路上,他脸色冷凝,吩咐道:“云影,去好好查查这个舒雅阁以及和五少爷厮混的那个倌儿!” “是。” 等暗中的人离开,杜仲才沉吟道:“国公爷是怀疑……” 后面的话,他没说,慕容鸿却默契的懂,回道:“没错,若真如怀疑的那般,只怕昌平也不是密不透风的。” “那您可是还要送大小姐回京?府里……怕更是难有安生。”杜仲皱眉,眉间隐有担忧。 慕容鸿目光深邃,望着前方,不知道在想着什么,良久才道:“过着日子在看吧,我瞧着长安是个心中有丘壑的,到时候多安排些人暗中保护就好了。” 到了衙门,二人都默契的不在说这件事。 香樟院里,慕容瑾回来的时候,刚好遇见带着那些管事掌柜过来拜见的吴嬷嬷,便让人去偏厅等着,又让慕容琰先去书房喝茶。 吴嬷嬷将那些管事一一给她引见了。 管着茶叶铺子的张秋平张掌柜,管着绸缎铺子的宋仁平宋掌柜,管着金银首饰铺子的沈南沈掌柜。 让慕容瑾印象比较深得,是同时管着她在昌平的一处田庄和一家小酒楼的周流周掌柜。 另外就是一处田庄的管事冯三和一处茶馆的管事刘四天,二人并没有来,说是有事抽不开身。 至于是真的有事忙着,还是推说个借口不愿意来,那就让人不得而知了。 第74章 关门 几个管事掌柜都恭敬的磕头行了大礼,又说了一些恭维的话。 慕容瑾让人起来之后,问了些铺子的情况,又翻了几下账册,才道:“诸位说的,我也心里有数了。只是该如何解决,你们可有法子?若是有的话,不妨说说?” 几个人低头不语,气氛一时沉默下来。 过了片刻,周流站出来,行礼道:“大小姐,不是小的不用心,实在是酒楼所处的地段偏僻了些,是挨近小的管着的那处田庄的,这蔬菜瓜果什么的倒是供应的新鲜,可就是招不来那么多的客人。” “那周掌柜觉得该如何是好呢?”慕容瑾问道。 周流沉思片刻,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似的,道:“不如关门!” 嘶~ 余下的人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心道:周流这管事的位置,怕是要做到头了。 不想慕容瑾却二话没说的同意,还道:“将酒楼关了,周掌柜怕是要清闲许多了,不如就亲自到田庄做事吧。” 众人都觉得周流这是被罚了,以后怕是很难有出头之日,怕是要一辈子困在田庄了。 他们这些人都是卖了死契的,生死也就是在主家的一念之间。 周流却不见怨怼之色,反倒是松了口气的样子,应了声“是”。 慕容瑾见剩下的人没什么可说的了,便让他们回去仔细想想如何解决铺子出现的问题,到时候拿一个章程过来给她,三天后同样的时间再来见她。 等人都离开,她又让吴嬷嬷给那些管事下面的副管事带了话,还给周流也单独带了话过去。 交代完一切,慕容瑾倒没先去书房,而是转身进了香樟院的小厨房,打算亲手做几份茶点再过去。 牧遥不知道怎么就知道了消息,眼巴巴的守在厨房门,还特殷勤的帮着劈了好多柴。 慕容瑾没理,由着他殷勤去。 她取了三根山药洗净后上屉蒸着,然后又取了磨好的茯苓粉,加了米粉,添了一些白糖和了水调成糊糊,薄薄的一层放在小火的锅里,摊烙成饼。 等摊了一篮子薄薄的饼皮,屉上的山药也蒸烂了,她让丫鬟把山药皮去了捣烂,和熟面粉一起搅了,揉成面团,揪成小块,放在不同花型的模子里,然后上屉蒸了。 趁着这会儿,又将核桃、杏仁、松子,放到了熬溶的砂糖中,又添了些茯苓粉和蜂蜜搅匀做馅料,取了摊好的饼皮,抹上馅料后在覆上一层饼皮,便做成了茯苓饼。 刚好这会屉上的山药糕也到了时候,慕容瑾让人取了出来,估摸着这会儿也该到了下衙的时候,便装了两份食盒,一份送去了书房,一份让人送去给慕容鸿。 余下的一些便给院里的丫鬟婆子分了,当然,还有给守了好一会儿的牧遥一份。 慕容瑾先去洗漱间净了手,又回屋换了身衣服。 小丫鬟提着食盒进了书房,将山枣糕和茯苓饼摆在桌上,又放了一副碟筷,然后才行礼退下。 慕容琰瞧着那热气腾腾的点心,确实有些食欲大开,加上这会儿也快到午饭时候了,他也有些饿了。 可他却没心思动筷。 他都坐在书房等了快一个时辰了,可是慕容瑾还没有来,他有些怕刚刚的事惹她生气了。 “怎么不动筷,怕姐姐做的难吃么?”慕容瑾从外面进来,笑着道。 亲昵的语气让慕容琰稍稍心安了一些。 “没,只是想等姐姐过来一起。”慕容琰起身行礼道。 第75章 自荐 慕容瑾温和的笑了,觉得这小子还算有良心。 有小丫鬟机灵的进来又放了一副碟筷在桌上,然后又悄声退下。 “尝尝这茯苓饼,滋肝养肾,补气润肠,如今这个季节吃正合适。”慕容瑾亲自夹了一块放到慕容琰面前的小碟子里面。 慕容琰瞧着眼前跟纸做的饼一样,夹起来尝了一口,觉得比从外面买回来的要好吃一些,不由得道:“长姐的手艺真好,若是开个糕点铺子,定能日进斗金。” 说完又觉得这话不对,想解释一下,慕容瑾已经接口道:“开间铺子倒是可以,我却是不能亲自去的,不然还让人以为我安国公府败落了,要让嫡女出去讨生活了。” 她是世家贵女,权贵之后,就是多接触一些生意上的事情也容易让人闲话的,何况凭着手艺去开什么铺子?那不是自堕身份去做匠人? 也正是因为这样,她即便喜爱医术,也只能将其当成爱好,却不能成为一名大夫去给人行医。 “长姐说的是。”慕容琰有些讪讪的,放下筷子道:“是我一时说错话了。” 慕容瑾却目光平静的又道:“你如今快有十二岁了,世家子弟在这个年纪,都该学着接触庶务了,搁在农户里面,已经是可以支应门庭的年纪了,可你为何还像个孩子似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这话说的就有些严厉了,慕容琰闻言站起身,抿唇不语,安静的听着慕容瑾的训话。 “你一声不吭的从西安跑了回来,可想过是否会叫家人担心?可想过七方书院那边如何交代?你若是被除了学籍,还想如何参加武举?以权压人,以权谋私么?” 慕容瑾说到最后语气已经转冷,前世,慕容琰被赶出书院,她爹就曾暗地里从新安排了一个学籍给他,后来还被人抖了出来,遭了御史弹劾。 慕容琰只是仔细想想,就知道慕容瑾说的不是危言耸听了,他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他并没有考虑那么多,只想着找个机会投到军营里,靠着军功证明自己不比大哥差,不必走科举入仕。 现在想想,他确实是行事鲁莽了,且说话也没有顾忌,若真如一个行差踏错落人话柄,被有心人利用,只怕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还谈何立不世功勋? 慕容瑾看他低头不语,一张还有些稚嫩的小脸,这会儿也是几番神色变换,又想到他从小没有母亲照顾,父兄也很难亲近的到,倒也不能怪他太多,便缓和了一些语气问:“我今天去松云院的路上,和你说了什么?” “长姐说,若想说服父亲,可以多想想《史记·平原君列传》。”慕容琰小声答道。 “是何意?”慕容瑾问。 慕容琰过了片刻才道:“是要我毛遂自荐,直接和父亲说明心中想法。” “你是如何做的?”慕容瑾又问,也不等他回答就接着道:“毛遂要是像你今日这般自荐,估计是没什么机会被重用,而是该直接被处死了。” “那父亲要是知道他被你当成有眼无珠的平原君,指不定更生气。”慕容琰极小声的嘀咕道。 可慕容瑾还是听到了,眯了眼问:“你说什么?” “没……没说什么。”慕容琰感觉到危险,下意识的道。 慕容瑾却是笑了,道:“合着你还有敢做不敢当,敢说不敢认的毛病?今在松云院的时候,怎么就有那个勇气跟爹爹叫板了?” 慕容琰低着头,一时无话。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个长姐比他父亲的气势还要吓人。 第76章 受伤 书房里沉默了半刻,慕容琰依旧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慕容瑾看着不免就有些生气,正准备再说什么时候,却有小丫鬟急匆匆的进来禀道:“大小姐,五少爷,国公爷身边的杜管事过来了,说是有急事请大小姐去松云院。” 慕容瑾皱了皱眉,丢下一句“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就起身往外走。 还没等到松云院,杜仲就从半路迎了上来,可这个平日里最重规矩的人,却并未如往常一般行礼问安,反而是面带焦急慌张,道:“大小姐,国公爷受了伤,不知大小姐能否医治?” 慕容瑾目光瞬间冷凝下来,让杜仲去香樟院拿她的药箱,然后就疾步往松云院走去。 明明上午还好好的,为什么她爹会突然受伤? 慕容瑾突然觉得脑子里乱糟糟的,有一种什么都不知道,像是如无头苍蝇乱撞一般的无力感。 松云院此时格外的寂静,她直接迈步进了正房。 云影此时正身姿笔直的跪在地上,慕容瑾却没心情去理他,直接绕了过去停在床前。 她看着慕容鸿这会儿面色苍白、人事不知的躺在床上,眸中有掩不住的惊慌,仔细的号脉之后,又检查一下伤口。 伤在左肩,被暗器穿进了骨头里,四周还隐隐有黑血溢出。 慕容瑾稍稍松了口气,还好不是什么致命的毒,若不然就凭她手头没药的情况,怕是她爹这次就凶多吉少了。 等杜仲将药箱取来的时候,她取了六根银针,动作熟练的落在几处穴位上。 然后拿出一把银质小刀,仔细消毒以后,刀落皮开。 慕容瑾动作极为麻利的从伤口的四个边缘部,向外划开半寸,伤口里面的暗器顿时就露了出来,是一枚约有两寸长短的叶型袖剑。 她小心的将暗器取出来放到旁边的小托盘里,然后开始小心翼翼的清理了伤口,将一部分沾染了毒血的肉剔除后,又将伤口处的血汁引出,这才取了针线包开始进行缝合。 当然,缝合的针线并非寻常用来绣花的。 杜仲和云影这会儿已经看的脸色苍白。 大小姐怎么把人当成衣服缝了? 这……这等人醒了,还不得疼死? 可更让他们惊掉下巴的,是慕容瑾在缝合好之后,还使劲紧紧了边缘的位置,然后才取了银针下来。 光是看着他们就觉得疼。 但还不等他们怀疑人生,慕容瑾已经将东西都放在一个布袋里,重新整理了一番药箱,出去到洗漱间洗了手。 “现在可以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了吧,杜管事?云护卫?”从外面再次进来的慕容瑾,似笑非笑的在外间的太师椅上坐了,看着走出来后,又撩衣跪下的二人问道。 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紧咬着唇,低头不吱声。 慕容瑾怒极,起身上前各踹了二人一脚,冷声道:“事到如今你们还要瞒着?你们知不知道那暗器有毒?若是我解不了毒你们要如何?眼睁睁看着我爹毒发还是再去找别的大夫?” “怕是你们并不敢找别的大夫吧,不然,也不至于想到我这个半吊子。” 说道后面,微冷的语气带着淡淡的自嘲。 若非她有前一世所学,可能还真的就束手无策了。 若是让她再眼睁睁的看一次亲人逝去,恐怕她会疯的吧。 第77章 唐家 云影抬头飞快的看了慕容瑾一眼,最后好似实在忍不住一般,不顾杜仲的阻拦,开口道:“属下今天奉国公爷的命令,去调查舒雅阁。原以为做的悄无痕迹,却没想到早已被人而不自知。” 说到这里,他语气微顿,添了许多愧疚道:“属下并没有发现被人尾随,正在和国公爷禀报舒雅阁之事时,尾随之人突然出现,用暗器伤了国公爷。” 话说到这,云影犹豫了片刻才道:“那人使得好像是唐家暗器,功夫路数也多和唐家相似。” 慕容瑾听了云影的话,颇有些意外,问道:“你确定是唐家?” 唐姓之人可能不少,但是能为众人所熟知的唐家却只有一个。 江州唐家,素以武学出名。 她的祖母唐氏,就是唐家的长房嫡女。 不过两家早在三十年前就不来往了。 就是她祖父老安国公去世,唐家也不曾有人前来吊唁。 即便两家的人遇见了,也只做不识,大有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 “属下确定。”云影这一次却是答得斩钉截铁,还解释道:“属下虽不曾亲眼见过唐家暗器,但唐家这些年却没少派人来刺杀国公爷,所以属下极为熟悉他们的功夫路数。” 随后他还面有困惑之色,道:“只是这一次的人,和之前刺杀的那些人,虽路数相似,却又不尽相同。但一定不是为了掩盖身份故布疑阵,倒很像是同派不同支。” 慕容瑾显然已经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但还是有些不确定的问道:“唐家和我慕容瑾是姻亲,按理应该扶持互助才是,即便如今两家失了往来,也不曾反目成仇,为何唐家要派人刺杀我爹?” “因为唐氏!”云影道。 “你说什么?”慕容鸿有些怀疑是自己听错了,瞪大了双眼看着云影,脸色白了几分,声音有些颤抖的追问道:“你说是因为谁?” 云影咬了咬唇,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般,开口道:“是因为唐氏!就是安国公府的老夫人,她一直想杀了国公爷,好让二爷继承爵位!” 慕容瑾有些难受,胸口好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让她觉得有些呼吸不畅。 她茫然的将目光移向了杜仲。 杜仲紧抿着唇,不语,面上的表情却是晦涩难懂。 也就是说,这件事是真的了? 她的祖母,她爹的母亲,一直厌恶长房长孙,想尽办法磋磨,甚至已经到了要杀之后快的地步。 慕容瑾觉得这会儿大脑已经空白了,跌坐回太师椅上,久久没有说话。 难怪,难怪! 难怪前世唐氏对她爹的死毫无悲伤,甚至还在言语中流露出许多不满,不是因为她爹战死裹尸还,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不满。 而是嫌她爹死的太晚了不满! 那时候,她听那些传言之后,还冲去了唐氏的院子大闹一番。 难怪她二叔会在她爹的灵前流露出愧疚,恨不得以死相随的样子,是早就知道唐氏的打算了吧? 就是不知是早就已经知道,还是后来她爹出了事情才知道的。 前世她爹会战死,是因为有人通敌,切断了退路,害他爹被困榆林,前有瓦剌猛攻,后又无粮供给。 直到粮食用尽,她爹以身殉城以后,陕西行都司的指挥使才带着卫所的人,从甘州缓缓赶去支援。 难怪明明当时已经有人查到了蛛丝马迹,上书英宗要彻查此事。 第78章 虎毒 唐氏却坚持说是她爹技不如人,才会兵败身死,根本不可能是有人通敌,上书英宗不要在追究此事,以至于英宗一时也没个决断。 她那时候还想不通,如今倒是一切都明白了。 明明唐氏的厌恶、磋磨都是毫不掩饰,都是次次下了死手的,就像是对待死敌似得,可她为什么一直都不曾怀疑呢? 是因为觉得虎毒不食子么? 所以没想到唐氏作为一个母亲,竟然连禽兽都不如? 不,唐氏对她的小儿子还是极好,不然也不用不惜谋害长子,好让小儿子承爵了。 慕容瑾攥紧了手,可以清晰的感受到指甲陷进肉里的痛,杏眼微红,像是一头暴躁的凶兽,满脑子都是愤怒,恨不得亲手撕了唐氏! “我要杀了她!”她觉得脑子现在已经着了火一样,指甲已经陷进肉里抠出了血,可她犹似不知一样,始终喃喃的念叨着:“我要杀了她!” 杜仲看着已经失去了理智的慕容瑾,心中一沉,最担心的事到底还是发生了,不由得埋怨的瞪了云影一眼。 定了定神,他开口劝道:“大小姐,唐氏毕竟占着您祖母的名义,您不能对她出手,不然一个孝字压下来,您这辈子的名声就毁了。” 慕容瑾回过神来,面色阴沉的看着杜仲,道:“难道我就要眼睁睁的看着她害我爹不成?你要我顾忌孝字,那是否想过我为人子女,明知父仇而不报也一样是不孝!” 杜仲很想说一句,国公爷这不是还没死呢么?就算是要对付唐氏,也完全可以徐徐而图之啊! 像国公爷一样,给那个唐氏准备点慢性药,吃上个二三十年的掏空了身子,到时候再让她一命呜呼,任凭是谁也看不出来不是? 可要是慕容瑾这会儿一个冲动做了什么事,到时候就算是把人杀了,也把自己搭进去了,那国公爷这二十来年隐忍岂不都是付之东流了? 杜仲觉得他无论如何也得劝下慕容瑾,不能让她做傻事。 可没等他开口,慕容瑾却已经安静的坐了下来,面色如常,好像刚刚都是他的错觉一样。 慕容瑾刚刚吼了几声之后,心情已经平静了许多,仔细的想想以后,就觉得这么横冲直撞的,指不定就是落入唐氏的圈套里了。 何况,杜仲说的也并无道理,为了那么一个人把自己搭上,太不值得。 那她想要除掉唐氏,就得徐徐而图之才是。 她现在不好明面上动手,不过是因为唐氏占着是她祖母这个名头,如果,唐氏不是她祖母了呢? 那到时候再做什么不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么? 冷静下来之后,她缓了缓语气,问道:“云影,你能确定刺杀之人,是在你去舒雅阁的时候就发现你,并且尾随你一路回来,伺机而动的么?” 云影一愣,半晌才道:“大小姐是怀疑……”想问的话在对上慕容瑾那双,平静却感受不到温度的双眼时,又都咽了回去,老实的答道:“属下……属下并不确定。” “那就没错了。”慕容瑾淡淡的说道。 云影却没来由的有些慌张,急急的说道:“大小姐这是怀疑属下对国公爷的忠心么?属下绝不可能和刺杀之人狼狈为奸,做出背主之事……” 慕容瑾几不可见的蹙了蹙眉,打断道:“谁说我怀疑你的忠心了?你解释那么干嘛?难不成是心虚了?” 第79章 嫁祸 云影下意识的出声反驳,道:“我才没心虚,我……” 却见慕容瑾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想说的话有咽了回去。 慕容瑾道:“有没有心虚我不知道,不过你护主不力我倒是知道。” 云影没有吱声,面色窘然。 慕容瑾没在多说什么,云影是她爹的人,她还不至于越俎代庖,抬了抬手,让两个人都起来。 不管怎么说,两个人年纪也不小了,尤其是杜仲,跟她爹出生入死多年,也算的上她半个长辈了,这么跪着,她都有些担心会折寿。 也是今天骤然发生的事情,把她气糊涂了。 静默片刻,望着手下的红木扶手,须臾后,慕容瑾再次开口道:“我心中是这样想的,刺杀我爹的人,是唐氏的人可能性比较大,但之所以会在云影回禀舒雅阁的事情时出手,很有可能是为了将责任推给舒雅阁。” “为何说是推给舒雅阁?”杜仲不解的问。 慕容瑾淡笑道:“这就要问云影了。” 云影以为慕容瑾还是怀疑他背主,张嘴就要解释,却又忽然想到了什么,顿了顿,随后眼前一亮,道:“这舒雅阁是唐家的产业,大小姐您是怀疑唐氏想用这种两头嫁祸的方式,来挑起唐家和国公爷的矛盾,然后坐收渔翁之利?” 慕容瑾点点头,道:“不是怀疑,是肯定。” 也不等二人发问,就又道:“且这件事,唐氏应该是布局很长时间,只是具体埋了哪些线,我一时还无法推断。” “但我可以肯定的是,舒雅阁里面有唐氏的人,且她还想靠着那个人,毁了琰哥儿,让他沉迷于烟花之地,最后葬送了学业。” 杜仲和云影讶然。 尤其是云影,他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五少爷说的那个倌儿……不是胡诌了出来气国公爷的么?” 慕容瑾想了想,道:“一半一半吧。” 慕容琰和舒雅阁的一个倌儿来往密切是真,但还不至于到被人从那个倌儿的肚皮上拉下来的程度。 这一点上,慕容瑾还是相信她这个幼弟的。 至于为什么和那个倌儿来往密切,那就得等她回去问了才知道。 但她始终隐隐有一种感觉,这事怕是和夏子风有关。 只希望夏子风没有做什么对不起她哥的事,不然她定不会轻饶了她。 “你倒是可以查一查舒雅阁里比较不错的那几个倌儿,往来的客人都有哪些……” 慕容瑾正说着,那边慕容鸿却已经嘤咛出声,抵不过心中的担忧,便停下了说话,走到床前。 仔细的检查了一下伤口,又确认慕容鸿没发热,慕容瑾的心这才松了一些。 慕容鸿一睁眼,就看见慕容瑾正一脸担忧的给他检查,心中宽慰的同时也有些埋怨杜仲和云影。 他受伤的事情,怎么能告诉了长安知晓?没得让这孩子跟着瞎担心。 这么想着,慕容鸿就沙哑着嗓子开口道:“爹爹没事,你不用担心,只是小伤罢了。” 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慕容瑾反而有了气,怒目圆睁,瞪着慕容鸿道:“还没事呢?您知不知道您中的暗器上有毒?要不是处理的及时,您这条胳膊就别想要了!” 慕容鸿倒是没想到暗器有毒,难怪会有一阵子失去了感知,合着是毒发了。 想到那后果,不由得也有些后怕,尤其是对上慕容瑾微怒的眼神,还有点心虚,讪讪的笑了笑。 第80章 家书 不好太落自家老爹的面子,慕容瑾只是嘱咐了几句如何休养,什么要忌口之类的话,就行礼退下了。 慕容鸿目送他离开,就招了杜仲和云影上前来说话。 对云影的一时大意,慕容鸿倒是没怎么苛责,不过失职就是失职,该有的处罚还是得有。 他罚了云影三十板子,不过交代了不必急着领罚,等事情都告一段落再说。 还劝解了云影几句,让他不要过于自责。 有心算计无心。 谁都不是能掐会算之人,预料不到何时会在半路杀出来个程咬金。 这也是他们太过大意,以为整个昌平已经牢牢的攥在了他们手中,实际上却是有些坐井观天了。 有了这么一出意外,也不全是坏事。 福祸从来都是相倚的。 至少唐氏这出其不意的一次刺杀,让他们现在知道,暗中还有一只豺狼在盯着,正伺机而动。 枕边也有通过舒雅阁,悄悄渗透势力的唐家这只猛虎酣睡,就是不知道唐家的势力,在昌平,乃至在帝都,究竟渗透到哪一步了。 杜仲将慕容瑾之前的猜测说了出来,与慕容鸿所想不谋而合。 慕容鸿面露沉思之色。 这些年,他多在外面稳固军中势力,对这个女儿虽说多有惦念,可到底能照顾的地方不多,再加上男女有别,即便他身为父亲,也没什么言传身教的机会。 再者说,他也没想过让她涉足这些,他更多还是希望女儿能如那些世家贵女一样,在家时过富足无忧的生活,成年了在嫁个可心的人,过安稳的小日子。 他慕容家的男儿在外面打拼,立下不世之功勋提高门第,如今也算的上是位高权重,为的不也就是让家中女子过安稳富足的日子么? 可如今,他却再一次发现了女儿的睿智。 就是他当年也一度以为,唐氏是受了唐家的指使。 而女儿却可以通过几句话,就将唐家和唐氏分开来看,是个有见地的。 他不由得有些得意的想着,难不成慕容家不仅男儿可以顶天立地、支应门庭,女儿也个个都是巾帼不让须眉的? 慕容鸿定了定神,最后道:“有些事既然瞒不住了,那干脆也就别瞒着了,阿珏和长安也都不小了,琰哥儿也已经懂事,便是让他们知道也无妨。也免得什么都不知,和人对上的时候还容易落了下乘。” 然后又交代了杜仲几句公事上的处理,就让他们下去休息了,时候也不早了。 这会儿早已经是月上柳梢,慕容瑾走回香樟院的时候,四周已经点死了灯。 若光迎面走来,二人笑着打了招呼。 慕容瑾道:“我还想着一会儿让人去寻了你过来说话,可巧了这会就遇见了。” 若光笑了笑道:“那还真是巧了,我也是正想和小姐说说话的。” 实际上,若光是得了思九的吩咐,想办法暗示一下慕容瑾写几封家书给他。 更是要多提一提他,免得等他回来,慕容瑾把他这个儿子给忘到脑后去了。 慕容瑾一边往院里走,一边道:“我是想问问你,思九如今可是启蒙了?”又自语道:“他现在管着一些事,应该是启蒙了的,就是不知道学到什么程度了。我若是写封家书给他,他可能看得懂?” 最后的一句是问若光的。 若光起初还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这不就是瞌睡了就有了枕头呢? 忙道:“看得懂,看得懂,小姐想写什么,尽管写就是,相信少主一定会高兴的。” 心里暗道:说不定还会好好犒劳她一下。 第81章 问起 得了确定答复,慕容瑾便定了心,打算一会儿就写封家书,让若光给思九寄过去。 她觉得思九毕竟还小,就算他们是母子,血脉相连。可到底相处的时间还短着,彼此之间的感情未必亲厚。 加上,小孩子又是个敏感的,你对他好还是不好,喜欢还是不喜欢他,都是能被感觉到的。 所以,她才觉得有必要多写一写家书,让思九知道她这个娘亲心里面是惦记着他的,这样才有利于母子培养感情。 她既然知道有了这么个儿子,自然是满心满意的想着看他长大,然后在娶妻生子,让她以后也能被孙子重孙给围着,撒娇讨巧哄她开心。 到时候她还可以分了自己的体己银子给他们,那样也算是一辈子圆满了吧。 想着想着,慕容瑾就有些视线模糊,这些,前世她也曾想过,可惜到头来,不过一场空。 收敛了一下情绪,她和若光道:“那我晚些时候写好了,就让人给你送过,还要麻烦你给思九送去了。” 若光有些欢快的道:“不麻烦,不麻烦,小姐只管送来就是。” 两人又说了会话,若光寻了个由头退下,慕容瑾转身去了书房。 一进门就看到还站在原地的慕容琰,此时已经是有些身形不稳,手也有些不安的乱动着,仿佛是不知该放在哪里好一样。 慕容瑾算了算时间,差不多快三个时辰了,便道:“要不要先去整理一番,用点东西,我们在说话?” 她走的时候,正是快要午饭的时候。 本以为她爹只是寻她过去说话,没想到会是受伤,心急之下倒是忘了让人回来和慕容琰说一声。 这孩子也是个实在的,桌上摆着的点心也没动,也没喊人摆饭,就这么硬扛着站了这大半天。 慕容琰闻声抬起头,没有立刻回答,反而是问道:“长姐可是用过了?” 慕容瑾道:“还没有。”实际上她这会儿有些饿过劲了,并不怎么想吃东西。 “长姐也一起吧。”慕容琰道:“我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知道杜管事过来取了您的药箱,想来您应该是一直忙到现在。” 慕容瑾讶然。 她倒是没有想到,这个弟弟还挺细心的。 就是行事鲁莽了一些。 她笑着应道:“好。我去让丫鬟摆饭,你先去整理一下吧。” 慕容琰应了声“是”,规矩的行礼退下。 过了一会儿,慕容瑾已经等在了暖阁里,还是如早上一般,姐弟俩谁都没有说话。 安静的用了饭以后,也没在去书房,姐弟俩就在暖阁坐着说话。 慕容瑾先道:“是我疏忽了,忙起来就忘了让人和你说一声,害你站了那么许久,姐姐在这给你赔个不是。” 说完还极为认真的站起身,行了个福礼。 慕容琰忙说“不敢”,避开了身子,没有受这一礼,道:“是我说错了话,姐姐教育我,就算是让我站一天也是应该的。” 原本,他心里还有些小别扭、小不满,这么一来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也没什么之前的那些小情绪了。 豁然开朗之后,还恭谨的行了一礼和慕容瑾道歉,还道:“明天我会去和父亲亲自认错赔不是的。” 慕容瑾有些欣慰,笑着让他坐下,和他说起了舒雅阁的事情。 她道:“你老实的和我说说,跟那倌儿到哪一步了?你对她报的又是什么心思?夏子风又为何会跟你在一起?他知道你和大哥的关系么?” 第82章 欠钱 慕容琰并没有直接答话,仔细思索了一阵之后,才道:“她叫婉婵,随舒雅阁的鸨母姓徐。我与她,其实也就是逢场作戏,虽然说过很多荤话,可并未有过什么肌肤之亲。” 说到这,他还有些脸红,微微低了低头,道:“我对她并没有什么心思,何况她还是夏子风的心上人,我就算有什么心思,也不会做出夺人所爱的事情。” 慕容瑾却是愣住了,追问道:“你说她是夏子风的心上人?” 慕容琰点了点头,道:“我觉得徐婉婵的心思并不在夏子风的身上,可劝了几次,都没什么效果,也就没在提过这话了。” 又道:“我也不知晓他知不知道我和大哥的关系,我虽然没有提过,可难办有心人传出去。” “舒雅阁的鸨母和徐婉婵就是知道我身份的,若不然也断不会容我一个,拿不出多少银钱的小子在那久居了。” 说到这里,他有些局促的站起身子,面露不安,期期艾艾道:“长……长姐,我……我可能欠了舒雅阁……不少银子。” “你说什么?”慕容瑾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 慕容琰也不敢在有所隐瞒:“一开始舒雅阁鸨母只说,早有人替我付过了银子,我当时一心想着投入军营,凭军功封候拜将,也就没有多想……可我今天仔细的想过了,若真有人替我付了银子,也肯定是设了什么套给我钻的。” “要是到时候背后之人没有得偿所愿,指不定就会拿这比银子说事,轻则是私下里让我还钱,重则,说不定就要闹到府里,到时候父亲的脸面、安国公府的脸面就丢尽了。” “更何况,那银子是私下给的,到底有多少,还不都是鸨母和那背后之人一张嘴的事情,万一他们狮子大开口……” 说到这里的时候,慕容琰额头上已经出了冷汗,以前他没有想过这些,如今想想,才恍然惊觉,他怕是捅了大篓子。 慕容瑾叹了口气。 一方面因为这个弟弟,能短短时间就想通这些事情而感到欣慰,一方面也因为他行事鲁莽,没有早早的去想想这些而无奈。 若是能早些意识到,这是别人给他挖的坑,何至于如此? 她道:“这事儿我会想办法解决,你不必担心,只是我不会替你瞒着爹那边,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坦白从宽的好。” “啊?”慕容琰苦着一张脸,想继续求慕容瑾帮忙,话还没来的及说,就被慕容瑾打断道:“你若是不说,万一哪天真被人找上门来,爹爹什么都不知道,和人对上,岂不是落了下乘?” 又道:“你若是想我帮你说也可以,只不过,爹爹到时候会更生气,那你……” 虽然还是有些不情不愿的,可掂量了一番轻重,慕容琰还是决定自己去坦白,呐呐的说道:“我知道了,我明天就和父亲说。” 慕容瑾点了点头,又问道:“你说徐婉婵对夏子风并没有什么心思,这是为何?他怎么说也是个有品阶的武官,且如今还正年轻着,以后肯定还要升职的,纳一个倌儿为妾,已经算的上是抬举了。” 第83章 不行 “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慕容琰道:“何况,徐婉婵的命还是夏子风救得,就算不像戏文唱的那样,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可总该心存感激才是。” “可徐婉婵并没有不说,对夏子风明里的是言笑晏晏,可转了身却多有埋怨,嫌弃他的出身,常说三品武将也比不得七品县令。” 说到这的时候,慕容琰脸上还带了气愤,顿了顿,才继续道:“我瞧着她是个心大的,若非知道我对她不过是露水情意,怕是要惦记着当国公府的媳妇了。” “且她还出钱供养了一个举人书生,靠着她在舒雅阁里接的恩客,替这个书生疏通关系。” “舒雅阁里面很多人都说,她这是想要供养个状元出来,到时候好做状元夫人。就怕到时候书生高中了,就不记得她是谁,或者嫌弃她是风尘女子,不愿再与她来往,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 慕容瑾听了不由得笑道:“她指不定是有了把握,才敢学着上演这出《玉堂春》的,旁人那么说,指不定是嫉妒罢了。” 慕容琰却不这样想,道:“我看却是未必,不然她又何必为自己找那么多退路?只专心等着书生不就是了?那苏三到底还是戏文里才有的。”又问道:“长姐难不成还看好她?” 慕容瑾摇头,道:“非也。”想了想,到底没有再说这事,转了话题道:“你说夏子风救了她,可知道是因为什么事?” “说是被同村的恶霸欺凌,想要抢了回去当媳妇被。”慕容琰道:“不过这都是徐婉婵自己说的,是真是假却没有人知道。” “只知道夏子风帮着教训了那个恶霸,也给了不少银子安置,听说有一半还是借来的。” 慕容琰觉得夏子风是个傻得,就算是想要扶危济困,也得先看看自己的腰包够不够仗义疏财才是。 做什么还要借了钱去帮人家? 若不是傻得,怕就是喜欢人家了。 可他觉得,夏子风是两者都占了。 慕容琰继续道:“可不知道为什么,徐婉婵还是卖身进了舒雅阁,而且还是主动卖身的。” “因为她颇有姿色,学东西倒也用心,极善琵琶,很是得鸨母的青睐,待遇都是顶好的,算是舒雅阁的红人了,所以说她是非的人也很多。” 慕容琰把该交代的都交代完,想想应该是没有什么遗漏的事情了,就是有,估计也是一些小事。 许是因为坦白了这些,心里压着石头也算是被搬走了,反而觉得轻快了许多。 他想自己之前,应该是想岔了,或许把心里的想法说给父亲,或是说给哥姐,会有不同的结果。 也不至于像今日这般用话激怒父亲了,若真是因此伤了父子亲情,才是得不偿失呢。 想到这里,他有些不确定的问道:“长姐,父亲为何不让我和大哥一样,去军营历练,到战场赚军功,非要我走科举入仕?是不是觉得……我不行?” 慕容瑾闻言一愣,随即就想明白了前因后果。 早先她还不明白这小子,为何非要折腾这么大一圈去投军,合着是一直觉得父亲让他好好读书,到时候参加科举,考个功名回来,是因为觉得父亲认为他不行? 她又好气又好笑的,打了他后脑勺一下,道:“瞎想什么呢?爹爹那是怕你有危险,你以为军功是那么好赚的?” 第84章 绛香 见时候不早了,慕容瑾打发了慕容琰去休息。 她道:“给你安排的含翠阁在父亲的松云院旁边,不过今日太晚了,你只管回去休息,明天再去给父亲请安就是。” 想到她爹还在养伤,又叮嘱道:“这几日父亲都会在府里休息,你不必去太早。” 慕容琰这会儿还在想着她刚刚说的话,脑子有些乱糟糟的,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 慕容瑾见了不免有些气,少不得耳提面命了一番,这才放人。 目送了慕容琰离开,她并没有忙着回去洗漱休息,二人转身去了书房,给思九写了封家书。 满满的五页纸,说的都是一些家长里短,又问了思九最近吃的香不香,睡得好不好,天气凉要添衣这样的事,还说等他过来,亲自下厨给他坐上满满一桌子的菜。 收到信的思九满心满意的惦记着这一桌子菜,奈何很长一段时间他们只能书信来往。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慕容瑾小心翼翼的将信封蜡,招了一个小丫鬟给若光送去,然后才去了洗漱间洗漱了一番,留了绛香守夜。 “小姐这是让我守夜?”绛香听到吩咐后,有些不确定的喃喃道,还掐了自己的腮帮子一下。 疼! 是真的! 可以前,不都是采诗守夜? 且因为她的木讷性子,小姐平日里有什么话也是更喜欢和采诗说,有什么事也愿意让采诗去跑腿。 就因为这样,采诗和她同为一等丫鬟,如今光是跑腿得的打赏,都比她攒下的月钱多。 今个好好的,小姐怎么就想着让她守夜了? 难不成是知道她太穷,想要抬举抬举她,给她点赚外快的机会? 绛香这么想着,没来由的有些兴奋,眉间有些飞扬的神色,也因为顾着高兴没看到采诗的白眼,兴冲冲的去自己屋里抱了被子,宿在正房外间。 采诗气急! 心中暗骂绛香没出息! 不过就是得了吩咐守一回夜罢了,有什么好得意的? 指不定就是小姐怜惜她,怕她太辛苦,所以才吩咐绛香守夜呢! 哼,且得意去吧,明早才有的好受呢。 采诗想到了慕容瑾的起床气,原本因为被抢了位置的那点不快就都不见了。 心中也更加肯定这是小姐怜惜她,得意的笑了,转身回房睡觉去了。 再说绛香,抱了被子进来以后,最开始一直兴奋的睡不着,后来实在是困得不行了,也就没支撑住,倒头就睡着了。 许是因为兴奋过度,所以格外的累,以至于睡得格外的沉。 夜半的时候,慕容瑾觉得口渴,喊了几声却没人应声,想了想,实在是懒得动弹,干脆就忍了忍,翻个身接着睡了。 这样的结果就是,第二天一醒来,喉咙沙哑的厉害,一点也不想说话。 偏绛香还一直问东问西的,不是说:“小姐,你怎么一早上起来就喝这么多水?” 就是问:“小姐,你今天怎么起的这么早?天才将将亮,那些丫鬟婆子都才起来没多会儿。” “您困不困?要不要在睡一会儿?” 慕容瑾很想回她一句:“渴的!渴醒的!当然困,都要困死了,可是更渴!” 可她喝了不少水,还是觉得嗓子不大舒服,偏绛香今天就跟转了性子是的,平常话少的很,今天却跟个麻雀似得,叽叽喳喳的不停。 难不成这就是平时话很少,混熟了就跟碎了话匣子一样,一说能说一天? 第85章 挨打 慕容瑾脸色黑沉,实在是忍无可忍,忍着嗓子不适,喊了吴嬷嬷进来。 她一开口说话,绛香才后知后觉发现她嗓子不适,不由得问道:“小姐的嗓子这是怎么了?” 然后又后知后觉的发现,她刚刚递的不是慕容瑾惯常要喝的温水,而是冷水,还是隔夜的冷水…… 吴嬷嬷很快就进来了,福身行礼之后,就听慕容瑾吩咐道:“把她给我拖下去打十个板子!在院里打!” 又咳了两声,道:“给我拿杯温水,在吩咐厨房早饭送银耳鸡蛋羹来。” 银耳和鸡蛋都有滋阴润肺的效果,对她这会儿的咽干不适效果最好了。 吴嬷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有些诧异的看了绛香一眼,应了声“是”,然后带着人退下了。 绛香这会儿有些傻眼。 她这是刚得宠,就又失宠了么? 想为自己求求情,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合适。 她就是再傻,这会儿也知道刚刚话多,惹了小姐不快。 果然平常不多说话的人,乍然间多说起话来,比较容易说错话,她以后还是多做事少说话好了。 院子里很快就想起了打板子的声音,起初绛香还喊了一声,后面却一声没有了。 慕容瑾这会儿不由得有些担心了。 到底还是她身边的大丫鬟,平日看着力气大些,却并没什么机会干粗活。 就算是多做了一些事,也不过就是被采诗排挤,做了两个大丫鬟的事情罢了。 哪个贵女身边的大丫鬟不是养的细皮嫩肉的?拉出去说是一些小门户的小姐也是有人信的, 这十板子打下去,不知道受不受的住? 外面的人可不知道慕容瑾的心思。 尤其是采诗,一出屋门就看到绛香正被一个粗使婆子的婆子按着,另一个婆子则是用足的力气在挥板子。 虽说绛香只在挨了第一下,猝不及防的时候叫了一声,后面就都忍了下来,可那惨白的脸色,都昭示着她这会儿的不好受。 采诗不免有些得意。 就说小姐还是怜惜她的,瞧瞧这同是起床气,对不同的两个人都是不一样的。 她平日里也就是挨几个冷眼而已,绛香却是直接挨了板子。 哼,看她以后还怎么得意? 真以为得了一次点名,就能成小姐身边最得力的大丫鬟了? 真是做梦! 心里也知道这会儿慕容瑾的心情怕是不好,便没有往前凑,免得触了霉头,转身往厨房去了。 等外面的板子声消了,慕容瑾喊了吴嬷嬷进来说话,问了几句绛香的情况,又吩咐给她送去上药,允她休息一天。 一天能让伤好一些,但又不会好利索,这是存了心要给绛香一点教训了。 梳洗了一番,用了早饭,吃了银耳鸡蛋羹,慕容瑾觉得嗓子舒服多,去给慕容鸿请安时,刚好碰到同去的慕容琰,姐弟俩便一起去了。 原本看到慕容瑾的时候,慕容琰还有些小庆幸,想着能有人替他挡一挡父亲的怒火。 没想到慕容瑾请安之后,替慕容鸿把了下脉,确定没什么事之后,便说要出去查看一下她名下的田庄,午饭就不回来用了。 慕容鸿叫了云影跟着一起去。 只是被慕容瑾拒绝了,她道:“我身边也有暗卫呢,不会有事的,您就放心好了。”又道:“正好您在家,不如和琰哥儿好好说说话。” 然后留下慕容琰和慕容鸿父子二人说话,她等杜仲备好了马车之后,就往周流管着的那个田庄去了。 第86章 邻居 杜仲准备的这辆马车,并不太宽敞,布置的也不出挑,但是铺了好几层厚厚的棉被,还放了又大又软的迎枕,慕容瑾半躺半靠的在上面,觉得舒服极了。 原本就没怎么睡好,这会儿早已经有了困意。 马车才刚刚跑起来,她就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窝了一个比较舒服的位置就睡了过去。 许是为了不打扰她休息,马车跑的并不快,足足过了两个时辰才停了下来。 休息过后的慕容瑾觉得身心舒畅,让人取了水进来,浸湿了帕子给她净面。 水微微有些凉,敷在脸上倒也舒爽,不过她没敢敷太久,只是清醒了一下就拿开了。 下了马车,就看见了一处不大的宅子,约摸两进的样子,这就是慕容瑾在田庄上的宅子了,位处小汤山,是京都权贵都很喜欢的地儿。 又瞧见旁边隔了百米还有一处宅子,也一样不大。 周流早得了消息迎了出来,见到慕容瑾忙躬身行礼,又退后让开迎了她进去,落下几步的跟了上去。 “旁边那是谁家?”慕容瑾有些好奇的问道。 小汤山这块地方的宅子并不好买,能在这的非富即贵。 还未等周流回话,那宅子的大门就从里面拉开,走出来一个穿着杭绸直裰的男子。 他走过来行礼道:“慕容姑娘,我是隔壁府上的管家朝三,我家主子想请姑娘过府用个午饭,也是庆祝一下难得有了个邻居,还望慕容姑娘能赏光移步。” 慕容瑾讶然。 瞧这样子的穿着也是极为富贵体面了,一身气度也是不凡,竟然只是一个管家么? 她微微思量一下,想着这块地方她还有大用处,这周边也就只有这么一个邻居,若能交好,自然是最好的。 她笑了笑道:“如此就麻烦贵主人了。” 她带了吴嬷嬷和周流一同过去,也免得被什么人知道了传闲话。 这宅子布置的很是不错,虽然不大,但该有的景致一点也不少,青松翠柏,曲径通幽,最妙的是引了旁边小汤山的温泉过来,整个院子里丝毫不见秋末的寒凉。 看了这里,慕容瑾有些期待看到自己的宅子了。 若是周流知道她的想法,肯定要哭的,他们的那宅子因为并没有人住,所以布置的很是简单,和这里比起来简直不要差太多。 朝三将慕容瑾迎进了屋子里喝茶,他道:“我家主子这会儿还在忙,等会儿再来见姑娘,失礼之处,还请姑娘见谅。” 慕容瑾不以为意的道:“无妨,原本也是我打扰了。” 客气了几句,朝三又让人上了些瓜果点心。 立即就有小丫鬟端进来的几个甜白瓷盘,上面摆着几样当季的瓜果,还有精致的点心。 只是那些瓜果就罢了,慕容瑾平日里也常吃,倒不觉得稀罕。 可那些点心,却都是她平日里常吃的,这就让她觉得有些稀奇了,这未免也太巧了吧? 可她抬头打量了朝三几眼,却并未他有什么异样的神色,微垂着眼,一副非礼勿视的模样。 难不成真的是巧合? 她压下心里面的疑惑,有些期待起见到这宅子的主子了,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她认识还是不认识。 拿起一个芸豆卷咬了一口,芸豆的口感绵细松软,澄沙的馅料细腻香甜,很是好吃。 慕容瑾一连吃了两块,又用一块蟹黄酥,其他的倒没有动。 毕竟是在别人家里做客,不好真的大快朵颐起来。 第87章 糟糕 朝三却在一旁将慕容瑾用过的两样点心记在了心里,一会儿要禀了主子才是。 又坐了片刻,有小丫鬟进来回禀说已经准备好了膳食,问是否现在就摆饭,摆在花厅还是暖阁。 慕容瑾自然是客随主便。 何况这会才巳时末,用午饭略早,却也已经过了早饭的时候。 她是用了早饭过来的,是以这会儿并不怎么饿。 朝三就笑道:“姑娘请随我来。” 慕容瑾微笑颔首,由着朝三在前面引路。 饭摆在了花厅。 两把四方椅相对而放,中间搁着一张小方桌,上面摆着清炒白瓜、酱香蹄冻、芝麻盐菠菜、银杏山药炒木耳和玉米排骨汤,外加一道杏仁豆腐。 其中有四样是慕容瑾喜欢的,尤其是那道杏仁豆腐。 且《本草拾遗》有载,杏酪浓煎如膏,服之润五脏,去痰嗽。 她今早嗓子不适,这会儿用杏仁豆腐,和她早上用了银耳鸡蛋羹是差不多的道理。 这世上真有这么大的巧合么? 想到这宅子的主人至今还不曾露面,她不由得问道:“怎么还不见你家主子?莫不是邀了我来赴宴又后悔了,不愿意出来相见不成?” 她隐隐觉得这宅子的主人一定是个熟悉她的人,可她对对方却是一无所知,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 她现在迫切的想知道对方究竟是谁,打的是什么主意。 “怎么会呢?”朝三笑道:“我家主子这会儿还脱不开身,怕是要晚些时候才能过来,姑娘不妨先用饭吧,这菜凉了可就该失了味道了?” 那样岂不是让他家主子白忙活一场? 自从知道慕容姑娘要过来,他家主子可是急匆匆的赶过来,忙活一个早上,又是准备点心,又是亲自下厨的。 他何时见过主子这般,当时还吓了一跳。 他家主子为了能有足够的时间准备,还特意买通了车夫,让他路上驾车慢点,晃悠了足有两个时辰才到这。 慕容瑾还想再问什么,朝三却借口有事急匆匆的退下了。 她不由得腹诽道:“什么有事,不过就是怕我追问罢了。” 望着一桌子的菜,她并没有什么胃口,且心里面一直存着疑惑,她根本没心思在吃食上,索性没有动筷。 吴嬷嬷看了不免有些着急,上前道:“小姐不妨先用些吧,这会儿也快到了午饭的时候,您总不能饿着肚子。” “你就不怕他们心怀不轨,在饭菜里面下毒?”慕容瑾反问道:“到时候就我们三个人,岂不是成了送入狼口的羊?” “这怎么可能么?”吴嬷嬷下意识的反驳道,然后又觉得有些不对,讪讪的笑着解释道:“他们怎么敢谋害您呢?何况我们与他们又没什么仇怨……” “嬷嬷怎么知道他们和我们没有仇怨?”慕容瑾眯了眯眼,道:“难不成嬷嬷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吴嬷嬷有些讪讪的摆手道:“不,不知道。” 慕容瑾收回目光,坐在那里像是赌气似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居然真的有些饿了。 暗骂肚子不争气,又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桌上的菜。 都怪这些东西在这摆着,明明刚刚都不觉得饿,这会儿闻着闻着反倒饿了。 可她还是不打算吃,起身准备回去。 “让你久等了。”亲昵的语气,沈念从外面进来,手里还端了一碗炸酱面。 又道:“怕刚刚准备的饭菜不合你的口味,就又下了碗面过来,你尝尝可还吃的惯。” 第88章 见鬼 慕容瑾没有想到宅子主人会是沈念。 她刚刚居然还有些期待看见这宅子的主人! 她的脑子一定是被狗吃了,才会期待见这个登徒子! 可她明明觉得,对沈念那极为家常亲昵的语气,她应该是厌恶的才对,却不知为什么竟然讨厌不起来,反而有种本该如此的感觉。 真是见鬼了! 沈念此时轻薄的唇勾起一抹笑,目光落在慕容瑾素白的裙角,上面绣着几朵浅粉的海棠压脚。 目光由下而上,看到眼前的姑娘,细嫩白皙的小脸上微有薄怒,不由得笑着劝道:“你便是恼了我,也不该饿了自己的肚子,不如先吃面,然后你在生我气如何?” 慕容瑾退后了两步,防备似的与他拉开距离,冷声道:“沈世子,我们还没那么熟!不便打扰,告辞!” 说完,就抬脚绕过沈念往外走。 沈念放下托盘,忙追了上去,道:“阿瑾,我们以后也算邻居了,该常来常往才是。” 慕容瑾一言不发,继续往前走。 “阿瑾……”沈念追到了她的身前,可喊了一声,又不知满腹的话该如何说出口。 最后只道:“我是想着和你商量一下,看你愿不愿意把我这处宅子买了。” 慕容瑾闻言一愣,眯了眯眼打量起他,心中不断地猜测着这家伙是在打什么主意。 前天她才让吴嬷嬷给周流带话,让他多留意些附近,看有谁的宅子田庄出售,不拘大小,只要是和她这块田庄宅子挨得近,在小汤山附近,那就都买下来。 最好能以现在的田庄为中心,连成一大片。 结果今天沈念就来问她,要不要买了这宅子。 她可不相信世上有这么巧的事! 似乎是怕她拒绝,沈念又道:“我们先进去说吧,你还没用饭呢。我除了这宅子,还有这周围五百亩的田地,算起来,这也是一处不小的田庄了。” “等你用了饭,我带你去走走看看,若是你满意的话,我们再细细的谈。” 慕容瑾撇撇嘴,三句话不离让她用饭,好像她饿肚子就是天大的事一样。 不过想到自己的确需要买下这块地方,也就软和了一些态度,跟着沈念又回了花厅。 面放了一会儿,已经有些冷了。 沈念让人进来收拾了,有些歉意的笑了笑,道:“怕是还要让你等一会儿了。” 然后也不待慕容瑾问为什么,便转身离开。 过了约有两刻钟,沈念再次进来,手上依旧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炸酱面。 慕容瑾这才知道他是去了厨房了。 可煮面这种事,不是交代厨房的人去做就好了么? 他干嘛要亲自走一趟? 总不至于是去亲自下厨吧。 想想又觉得这个想法好笑,她真是脑子犯蠢了,才会觉得坐不垂堂的世子,会亲去厨房煮面。 “沈世子不吃么?”慕容瑾看到只有一碗面,不由得问道。 沈念摇头道:“我还不饿,你吃就好。” 跟在后面朝三很想问说一句,您都忙活大半天了,却水米未进,真的不饿么? 可就是借他两个胆子,他也不敢真的问出口。 他家主子的温和,也只是对慕容姑娘一个人而已。 旁的人想蹭一点都是不可能的。 慕容瑾没有多想,且她也不觉得和沈念熟到了相互关心的地步,多问一句,也不过是承了他的照顾,礼尚往来的关心回去罢了。 第89章 包养 一碗面并没有多少,慕容瑾很快就吃完了,还真诚的赞了一句:“这面做的不错。” 沈念闻言,露了一个大大的笑容,道:“你喜欢就好。”然后招了小丫鬟端了水进来给她净手,又亲自递了茶给她漱口。 慕容瑾有些受宠若惊,不过面上却依旧无波无澜。 沈念也是个干脆的,见她都收拾妥帖了,便带着她看起宅子和田庄来。 对她提出疑问的地方,又是一番耐心的解释。 慕容瑾起先还在认真听着,到了后面竟然有些走神了,心想着,这个登徒子正经起来,还是很不错的。 “阿瑾?”见她走神,沈念轻声道:“你是不是累了?怪我,带你走了这么久,我们先歇一会吧。” 慕容瑾回过神,脸色有些不自然,轻咳了一声,才道:“好。” 二人寻了一处阴凉处坐下,朝三很适时的出现,递上两个软垫。 沈念将软垫叠在一起,放在慕容瑾的身后。 “两个软垫呢,我们一人一个才是。”慕容瑾道。 沈念笑着说:“没事,你是女孩子,经不得寒凉的,不然以后会伤身的。”又道:“怎么明明自己也懂医术,却一点不注意这些呢?该不会是还没出师吧!” 最后一句就是打趣了。 慕容瑾当即反驳道:“我早就出师了!”又觉得这样迫切的解释,有些过于在意沈念的看法似得,便打趣回去,道:“你还是千金之子呢,坐不垂堂的,怎么也如此随意了?也不怕从哪里钻出来点蜘蛛蝎子、毒虫蜈蚣什么的,在你屁股上咬一口,到时候才有的你受!” “原来阿瑾这么关心我啊!”沈念咧了嘴笑,露出一口大白牙,一副我很高兴的样子。 “谁……谁关心你了!”慕容瑾有些急,又有些气,不大自在的小小声道。 末了还有些心虚的追了一句:“我那是怕你出了什么事,景王府该找我算账了!” 然后也不管沈念到底怎么想的,拿起一个垫子放在他身后,又慌忙的坐下,好像生怕那个垫子在被送回来一样。 朝三又一次适时的出现,这回不仅又拿了软垫,还带了一张小几,然后从食盒里拿了两杯热茶、几样小点心出来。 沈念笑着赞了一句“功夫有长进”。 朝三道了一句“谢主子夸奖”,就很有眼力的退下了。 慕容瑾却暗有腹诽:马后炮! 喝了热茶,觉得身子暖了很多,她问沈念道:“沈世子这块地方不小,打算以什么价格出售?” 沈念笑了笑,淡淡的道:“阿瑾给多少我就要多少。” “我给你一两银子你也同意不成?”看他那副欠扁的样子,慕容瑾有种一两都多说了的感觉。 沈念顿时垮了脸,可怜兮兮的道:“那阿瑾以后会包我吃、管我住、养我一辈子么?若是这样的话,一两银子也是可以的。” “鬼才要包养你!”慕容瑾没好气的道,还讽刺了一句:“沈世子的卖身钱可真便宜!” 沈念却一点也不在意,毫不见生气的道:“谁让我是京都最穷的世子呢,全部的身家也就这么一块地方了,阿瑾若是买去了,怕是给多少钱,我以后都会花光,然后被饿死的。” 眼见慕容瑾有发怒的迹象,又忙道:“不如阿瑾每年分一成这田庄的收益给我,我就把它卖给你,如何?” 闻言,慕容瑾舒服了一些,这才是正经谈事情的样子嘛。 第90章 厨子 可是分一成的收益给他? 这个家伙究竟是太相信她,胸有成竹这田庄到了她手里会赚钱,还是压根没有考虑这些,只是想要碰运气呢? 还说他是京都最穷的世子? 慕容瑾对这句话表示有很深的怀疑。 能在小汤山置办这么大一块地方的人,怎么可能会穷? 并且不仅不会穷,还得特别有权势才行。 就是本朝首辅徐元育也就在山南边,有个二进的小院子而已,且离小汤山还没那么近。 她犹豫了一阵子,对这块地方,她确实是志在必得,但是一成的收益,会不会太多了些? “最多分你半成!”她咬咬牙讨价还价道。 一成她倒也不是不能接受,但是能省则省,谁也不会嫌钱多不是。 没想到沈念很是爽快的应了声“好”,吩咐朝三回去取笔墨纸砚,好像生怕她反悔一样。 二人当即就写了契约。 事情办成,慕容瑾心情很好,没有拒绝沈念的邀请,二人一起用了晚饭。 末了,她还夸了一句:“府上厨房的师傅手艺不错。” 沈念心情大好。 因为没想到会这么快,就买下了一大块地方,所以慕容瑾临时决定这几天不回去了,要在这边把事情安排好,便使了人回去通知慕容鸿一声。 一连忙活了好几日,才把大致的章程安排了出来,慕容瑾将事情全权交给了周流去办。 她道:“你若是忙不过来,又有推荐的人,也可以直接安排,不用来回我了。”又道:“我只要求一点,就是人品一定要靠得住。” 临行前,慕容瑾又交代了几句,觉得该说都已经说了,就算是有什么遗漏的话,应该也只是一些不打紧的小事,相信周流能够处理的来。 马车早就已经备好了,上车前,慕容瑾还往原本沈念的宅子瞅了一眼。 大门紧闭,想来是没人了吧。 她和沈念签了契约之后,第二天朝三就把官府的文书、房契地契什么的拿来给她了。 像是又想起了什么,慕容瑾转过头问周流,道:“庄上的厨子,是临时找来的还是一直都在的?做的菜味道很是不错。” 周流脸色一僵,有些不自在的笑笑,含糊的说道:“是隔壁送来的。” 至于送来的是人还是菜,那就要自行理解了。 慕容瑾以为是沈念把府里的厨子也送给了她,心想着改天要备上一份谢礼才是。 她并未多想,道:“让那厨子跟着回去吧,以后就让他专门负责我的膳食好了。” 周流脑门冒汗,刚想把事情说清楚,就看到不远处,朝三目光威胁,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慕容瑾没在意周流发呆的事,时间已经不早了,要是按着来时用的时间来算,她再不走的话,就赶不上在城门关上之前到了。 隔壁宅子里,沈念正在收拾东西,心情看起来很是不错。 朝三不由得撇撇嘴,真不明白主子怎么想的,堂堂一个世子,居然要去给人家做厨子,还一副很开心的样子。 他想了想,还是没忍住的劝道:“主子,您干嘛非要自降身份的,去给慕容姑娘当厨子啊。” 这话沈念就不爱听了,板着脸道:“为心爱的人做饭,怎么能叫自降身份呢?且阿瑾为我生儿育女那么辛苦,我为她下厨做饭怎么了?” 朝三心中腹诽:小主子和慕容姑娘现在可都不认您,且小主子还想着法的坑爹呢。 沈念不知他心中所想,颇为好心情的解释了起来,笑着道:“你是不知道……” 第91章 亲手 “阿瑾从小就体质弱,脾胃虚寒,吃什么、喝什么,都得注意着,还不能多了。九岁的时候才和别人家六岁的孩子一般大小,瘦瘦弱弱的,就像是刚刚出生的小奶猫似得。” 沈念继续道:“虽说后来跟着安国公习武强身,好了许多,可这脾胃上的毛病,除了养着没别的办法,何况是从小就带来的。” “可她却不怎么上心养着,常常是一忙起来就忘了吃东西,若是饭菜不合口味,就更不愿意吃了。” 朝三没敢应声,站在那安静的听着。 沈念也没指望他搭话,可能也只是心里面高兴,所以就想和人说说话。 他又道:“你以为她好好一个千金贵女,高门之后,为何要去学医?爱好有之,无奈也有之,她更多的,是百病成医。” 朝三心道:这和您去给慕容小姐当厨子,没什么关系吧? 沈念就好像是看穿了他心中所想一样,面有苦涩,道:“早些年,阿瑾误会于我,亲手废了我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朝三点点头,若不是因为慕容姑娘,他家主子怎么可能传出不举的名声? 若真是不举,小主子是哪来的人? 也就是因为这样,无二至今还很想杀了慕容姑娘,给主子报仇呢。 就是他,独一,还有暮四都这么想过,只不过心中清楚,若是慕容姑娘出事,主子怕是不会独活。 也就无二,被罚了那么多次,也转不过弯来。 沈念道:“以前,我总觉得,只要能够默默地守着她,看她过得好,我就无憾了。” “可当我看着她真的嫁给了别人,我才知道,不能在她身边,我会痛不欲生。” 那时候,他恨不得去杀了冯延庭! 可在看到阿瑾脸上的欢喜以后,他还是忍了下来,他不能在让她不开心了。 他黯然离去,远走西域,只留了几个人保护阿瑾。 却不曾想,这一别竟是一辈子。 虽不知为何他自尽于阿瑾坟前之后,又重生回到了如今,可既然是重来的机会,他就不会再把阿瑾让给任何人! 朝三后知后觉的道:“慕容姑娘,什么时候嫁给了别人?” 沈念脸色不自然了一下,轻咳了一声,拍了拍朝三的肩膀,道:“我是说,我一想到阿瑾嫁给别人。”然后又转了话题,道:“以后家里的事就交给你了,让独一好好看着无二,别给我捅出什么篓子来,九边那边的动静,也让暮四紧盯着点。” “这两年的收成算不上多好,百姓也只有勉强温饱。边疆愈发苦寒,瓦剌和鞑靼恐会生事。” 说到后面,沈念已经有些皱眉了。 前世,瓦剌就曾经破城而入,连抢数城,险些直闯京都。 若非有安国公府的人扛着,怕是早就改朝换代了。 可朝廷已经是从里子里面烂了,宦官专权,卖官鬻爵,更是在外敌被赶走以后,就迫不及待的陷害忠良,斩杀安国公府为首的一众忠臣。 想到这,他心中愧疚更甚,若非他远走西域,就不会有后来那许多事,阿瑾也就不会惨死了。 朝三见自家主子面色阴沉了下来,也收起了漫不经心,认真的应了声“是”。 沈念这才放心的到总督府做厨子去,开始他的漫漫追妻路。 暮色四合,慕容瑾赶在了城门关上之前,回到了总督府。 第92章 赴宴 慕容鸿带着慕容琰去了军营,这几天都没在府里。 慕容瑾回了香樟院。 她打算沐浴一番,就早早歇下。 采诗却在这时进来禀道:“小姐,晋王府设宴,晋王妃派人给您送了帖子,就在明日,国公爷已经让人给您裁了衣裳。还说,您要是还没回来,就算了,若是回来了,就让奴婢给你送过来过目。” 说完,她招了招手,立马有两个小丫鬟捧了托盘进来,上面放着衣裳鞋子,还有与之相配的头面首饰。 采诗目光闪过一抹艳羡,笑道:“小姐看看可还合心?” “没兴趣!”慕容瑾没好气的扔下一句,转身去了洗漱间。 等她沐浴出来,采诗还想在劝什么,慕容瑾直接道:“你就当我还没回来好了,反正我这会儿远在昌平,晋王府在京都,也不知道我到底回没回来。” 她相信她爹既然说了,她若是没回来就算了,那肯定是已经准备好了说辞。 她乐得清净! 可采诗却极不情愿。 晋王府设宴,是多好的机会啊!她若是能跟着小姐去了,指不定就能遇到个身世不错的世家公子嫁了。 但慕容瑾这会儿已经上床睡了,她就是有一肚子话,这会儿也只能咽下去了。 只是却心有怨怼,责怪慕容瑾饱汉子不饿汉子饥。 可第二日吃了早饭,慕容瑾还是去了晋王府赴宴。 总督府门前已经停好了马车,许是太早就在等着,上面还沾染了一些秋霜。 原本采诗突然跟她说“国公爷派了人回来,让小姐务必去赴宴”,她还心有疑惑,她爹从来不会管她这些事的。 可看了早就备好的马车,疑惑就淡了许多。 待慕容瑾上了马车,车夫才甩了鞭子,驾着车往京都去了。 车内伺候着的采诗,这才暗暗的松了口气。 心情大好,她笑容也真诚了许多,殷勤的拿了食盒出来,道:“小姐,奴婢准备了些零嘴,给您路上打发时间,有松子、杏仁、核桃、山楂糕、葡萄干……”还捧了热茶递给慕容瑾。 “我不想吃,先搁着吧。”慕容瑾淡淡的说道,目光始终盯着窗外看。 采诗撇了撇嘴,倒也真的没在说话。 过了差不多两个时辰,马车才停下。 慕容瑾下了马车,看着晋王府的大门,目光有些复杂,等她深吸了几口气,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这才迈步进去。 有机灵的小丫鬟在前面引路,带着她穿过廊桥楼阁,去了晋王府的后花园。 已经有不少人到了。 男女虽是分开,到底隔得不远,可遥遥相望。 典型的相亲宴! 慕容瑾微低着头,往女宾的方向走去。 可有些时候,你不找事,事却找你。 慕容瑾站住了脚步,目光掠过正朝她走过来的那个男人,四处寻找着其他的路,企图避开。 可倒霉的是,晋王府设宴的地方,是在后花园的湖中央,东西遥望的两处水榭。 想要过去,只能从眼前的长桥走到湖中央,然后分往两处。 若是她没有踏上桥,还可以转身走向别的地方,等人过去了,她在往女宾所在的西水榭走。 可偏偏,刚刚桥上并无其他人,这会儿她已经在桥上了。 若是往前走,势必会和那人迎面遇上,可若是退回去,被那人追上拉扯,怕是就更加说不清了。 慕容瑾咬了咬牙,又握紧了拳头,挺直脊背往前走。 第93章 谢蠢 一如预料中一样,二人在桥中央的位置相遇。 各自带着不明的笑意,互相见礼。 慕容瑾微垂下的双眼中,掩下了深深的怨毒。 眼前的人,她在熟悉不过了,且她现在恨不得将眼前的人撕碎了喂狗! 呸,喂狗都是脏了狗嘴。 说起来,前一世她之所以会嫁给冯延庭,就是因为在这一次宴会上,失足落水被他救起。 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么一次救命之恩,她前世才死心踏地。 可到头来的结果呢? 她耳边犹还回想着冯延庭的话。 他说:“我是该死。可那又怎样?如今要死的可是你,而我不仅会有高官厚禄,还能一直快活下去。要知道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我便是靠着你上位又能如何?如今我大权在握,你却是我手中随意可以捏死的蚂蚁,谁还敢在我面前替你抱不平?他们一个个的赶着巴结我还差不多。” 冯延庭脸色得意,对慕容瑾狰狞的控诉不以为然:“要怪就怪你傻,我不过说几句软话哄你,你就掏心掏肺的对我好,我不用你做踏脚石岂不是浪费?” 冯延庭的嘴角带着笑意,一副恩赐的语气说道:“我也不是那么绝情的,看在你也被我玩弄在股掌之间这么久了,我就好心给你个恩典,告诉你一件事好了。” “其实当初你之所以会落水,是因为我故意为之。” “我原以为趁机占了你的清白,你一把年纪,不嫁也得嫁,就是对我心存怨怼,也无妨,反正我对你这个人也没什么兴趣。” “谁知道你竟然是个蠢的,竟然掏心掏肺的替我操持家业,联系权贵。” “要说我有今日,还真的是多亏你的愚蠢!” 慕容瑾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如此几次以后,这才稍稍冷静了下来。 站在她身侧的冯延庭,有些皱眉的看着她,满脸都写着不悦,但他还是道:“刚刚远远的瞧见了慕容小姐,这才过来相迎,还望你不要怪我唐突。” 冯延庭作揖的时候,身子微微前倾了一些,慕容瑾下意识的避开,手臂碰到身后的栏杆,感觉到了一阵松动,身子向后仰了一些。 冯延庭见了,眼中闪过了一些精光,又往前靠了一些道:“你没事吧?” “没事!”慕容瑾一边笑着说,一边又退了一些。 咔嚓~ 身后的栏杆应声而断。 扑通~ 冯延庭不知为何落尽了水里。 慕容瑾眼底闪过一抹得意,还想故技重施? 面上却很是慌乱的大声喊着:“来人啊,冯世子落水了!” 而水中的人这会儿扑腾了几下之后,却不知为何没了动静。 众人闻声赶来的时候,水面上除了些许波纹,已经看不到什么人了。 晋王见状,忙吩咐了会水的小厮下去救人:“快!快救人!一定要把冯世子就上来!” 区区东安侯府,他还不放在眼里,但是却不能不将冯延庭这个皇子伴读放在眼里。 谁知道以后到底是哪位皇子登基? 万一就是冯延庭伴读的二皇子呢? 若是冯延庭就这么淹死了倒还好说,就怕命大不死,一旦得势了,会给晋王府小鞋穿。 唉! 晋王长叹了一口气,目光紧盯着湖里正在寻人的小厮们来回扑腾! “找到了!找到了!”突然有人高声喊道。 岸上的人都往那个方向看去。 第94章 太监 当冯延庭的上半身被捞出水面的时候,慕容瑾眼中有些诡异的光芒,她悄悄的转过身去。 等冯延庭被拖上岸之后,周遭却响起了一群女子的尖叫声,当然不包括慕容瑾的。 只因那小厮捞到人的时候,见已经是人事不省了,生怕出事,就只惦记着赶紧把人给拖上来。 却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冯延庭的衣裳已经松了,松垮垮的挂在上身,大部分已经敞开,下半身根本就没有遮住。 也不知是不是真的要做个名副其实的纨绔子弟,冯延庭下面竟然只着了一件胫衣,而不见长裤,更没见犊鼻裈。 细绢制的胫衣因沾染了水,紧紧的贴在小腿上,其余的地方,从白皙的大腿一直到腰腹的位置,都因没有寸缕遮盖,而暴露在人前。 众女纵使是及时转头,可到底也是看见了,心中都颇有暗怼,觉得冯延庭是个变态。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诶呀,冯世子怎么没有那玩意儿?” 原本紧张的气愤,瞬间因为这句话热闹起来。 几个世家子弟纷纷道:“以前没见冯世子如宫里的内侍那般娘气,却没想到竟和那些内侍有一样的身子。” “也不知道东安侯指不定他儿子的纯阳汇集之物已经被切去了。” “怕是不知道,这几日东安侯夫人可还忙着选媳妇呢。” 闻言,有几个胆大的贵女偷偷转了头去看。 其中就包括慕容瑾。 当目光触及冯延庭腰下空荡荡的位置时,有些不可置信的瞪大眼,还下意识的上前了两步,只为看的更加清楚。 然而事实却是,冯延庭居然真的已经被去了|阳|势|。 这是她重生后的改变,还是前世就曾发生,只是她并不知道而已? 可若前世就有发生,那她出嫁后,与她洞房,与她云雨的,又都是谁? 她被冯延庭毒死的那双儿女,又是谁的孩子? “没想到慕容大小姐竟是这般开放之人,看了男人的身子不算,竟然特意凑上前去瞧。”一道尖细的声音,将慕容瑾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定睛一看,见是韩伯府的嫡女韩云心,正欲说话,便听另一女子附和道:“韩姐姐难不成忘了,慕容大小姐可是在军营里共事过得,怕是荤话听了不少,指不定见得也不少呢,凑上前几步这有何大不了的呢?” 说话的是韩云心的手帕交,大理寺卿家的嫡女蒲鸽。 其他人闻言,打量慕容瑾的目光都带了些厌恶之色。 “晋王,我略通一些岐黄之术,刚刚远观冯世子身下之伤,可推断是近两日所得,至于是昨日还是今日,我便不知了。”慕容瑾转头对晋王道:“还得请经验老道的大夫细诊才行。” 又道:“不过现在不好说是什么时候伤的,还是不要轻易移动的好。” 早已有机灵的小厮脱下外衣,帮冯延庭遮挡上,便是不移动,也不会有人看到了。 晋王闻言一惊,要是今日所伤,怕是东安侯就要和他拼命了。 到时候若是闹上金銮殿,怕是不好收场。 他无心理会几个女娃的斗嘴,忙叫了人去请大夫。 众女闻言则是没有想到,她会如此大大方方承认。 韩云心正准备在讽刺几句,话还未出口,就听慕容瑾道:“我在军营呆了几年,也不曾听过几句荤话,却不想韩小姐和蒲小姐竟是如此清楚。” 第95章 自辱 慕容瑾淡淡的笑,声音宛若黄莺,气质淡雅,不急不慢的道:“想来两位平素没少躲在深闺里,看那些淫词画本。” 韩云心闻言,顿时就脸色难看了许多,咬牙道:“你竟敢污蔑我!” 蒲鸽也是双眼冒火,一脸愤怒的瞪着慕容瑾,道:“无凭无据的,凭你空口白牙就想抹黑我们的名声不成?” “难不成你就有凭有据了?”慕容瑾淡淡的反问,又道:“别以为你牙不白说的就是事实了,那顶多也就是证明你饭前饭后,不勤于刷牙漱口而已。” “你!”蒲鸽怒极却又不知该如何反驳,最后目光落在虽然吐了好几口水,但却还是没有醒过来的冯延庭身上,像是找到了什么把柄一样,微微抬起下巴,道:“你敢说你没有去看冯世子身下?” “我看了呀,为什么要说没有?”慕容瑾淡淡的道。 “你不知廉耻!”蒲鸽仿佛|抓|奸|成功一般,大声说道。 “难道你没看?”慕容瑾面色不改,目光一一扫过在场的贵女,淡淡的道:“怕是在场的,没有人没看到吧,你是想说,大家都不知廉耻么?” 众女闻言,皆是目光不善的看着蒲鸽,若这样的名声传出去了,她们以后还要不要嫁人了? 蒲鸽心头一慌,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又像是想到了什么,道:“你一开始明明转过身去,后来却又忽然转了回来,你肯定是一开始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是却没有告诉大家,你分明就是凶手!” “害了冯世子不算,还想害我们毁了名声,当真是蛇蝎心肠!” 这会儿不仅是众女目光在打量慕容瑾,晋王也在考虑将这件事的责任推出去有多大。 慕容瑾却在心里先给蒲鸽点了个赞,后又给她点了根蜡。 这姑娘实在是太给力了,她正愁没机会接近冯延庭呢。 刚刚她可是用了药的,要不然也不会在栏杆断掉之后,她才躲开身子,冯延庭就掉进水里了。 虽然那药泡了水很难在被发现,但不怕一万,就万一,她还是要仔细检查了才能安心。 于是顺着蒲鸽的话道:“我之所以会转过身,不过是想着男女有别,就是平常相见也得避讳一些,何况冯世子落水,肯定会湿了衣衫,更是要避嫌才是。” “大家不过是匆匆赶来,才恰好的瞟了一眼,想来惊慌之中是都不会看到什么的,这不知廉耻的名声,怕是落不到大家的身上。” 说完,慕容瑾还朝着晋王妃福身行了一礼,才继续道:“王妃想来是能为大家作证的,也断不会由着小人胡诌,伤了大家和晋王府的名声。” 晋王妃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她自然要处理好这件事情,不能毁了这些世家贵女的名声,不然晋王府怕是要成为各家讨伐的对象了。 慕容瑾又继续说道:“我之所以会在明明已经避嫌了以后,又转身去查看,完全是听了几位少爷所言之后,出于医者的本能,担心冯世子是在水下所伤,若是救治不及时,恐伤性命。” “到时候,东安侯府和晋王府怕也是要结了死仇的。” “就是不知,蒲小姐是因为什么看了又看的?” 她又转身像晋王行了一礼,道:“至于蒲小姐所说,是我害的冯世子落水,又……”顿了顿,才道:“又衣衫不整的上岸,那纯属是无稽之谈。” “王爷若是不信,我这就可以让冯世子醒过来,我们对质一番就知道了。” 第96章 缺陷 面对晋王有些不善的打量眼神,慕容瑾大大方方的说道:“之前只是有所顾忌,毕竟我不过冒着名声被毁提醒了王爷,就已经招惹了两位小姐的……” 顿了顿,又直接道:“若是我在出手救治冯世子,怕是两位小姐更有话说了,慕容瑾也不过区区女子,不得不明哲保身。” 一句明哲保身,解释了之前为什么能救人却不救。 晋王的目光移到了晋王妃的身上,许是得到了肯定的,片刻后才点头道:“那就请慕容小姐帮忙救治一下沈世子,至于你所担心之事,有本王和王妃作保,你大可放心!” 慕容瑾大方的道谢,然后向湖岸走去。 仔细检查过,确认没有任何药物的残留,她这才放心。 看着不省人事的冯延庭,不由得起了坏心,扬起手拍在他的脸上,“啪啪”的声音,听在桥上那些人的耳朵里,都不免为冯延庭感到疼。 见他还是没有反应,慕容瑾这才取了银针,用帕子捏着,刺入了她的的人中穴。 没过一会儿,冯延庭就嘤咛出声,缓缓的睁开了双眼。 一旁的小厮觉得奇了,明明刚刚他也又是掐人中,又是扇巴掌的,可冯世子却一点醒来的意思都没有,怎么换个人打,这就好使了呢? 冯延庭醒过来之后就觉的脸上火辣辣的疼,鼻底也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味,身下还有种凉嗖嗖的感觉。 抬眼就看到慕容瑾站在一旁,不由得问道:“你没事吧?” 慕容瑾笑道:“我好好的,当然没事,倒是冯世子,怎么好端端的扑进了水里?难不成你没看到那处栏杆断裂了?” 冯延庭有种被看透心事的窘迫,难道他能说就是看准了栏杆断裂,想趁机和你一起掉到水里,最后以负责清白之名迎娶你? 当然不能! 他讪讪的笑道:“是我一时没站稳。” 他想了很久也没想明白,为何明明看着慕容瑾就在眼前,落水之后却见她早已经避开。 至于落水没多久他就脱力了,他归结到了最近身子虚上,并没有多想。 慕容瑾觉得他还算识趣,笑着转身看向晋王道:“王爷可是听清楚了?诸位一会儿也能作证的吧。” 冯延庭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这才发现桥上围着的人,顿觉不好,有些慌张的摸向身下。 因为身下的伤,他今日只穿了一件胫衣在里面。 若是刚刚从水里捞上来的时候,他衣衫不整,那岂不是……被看光? 想到这,他有些磕磕绊绊的道:“他……他们都看到了?” 慕容瑾故作不知的道:“冯世子指的是什么?一会儿会有大夫为你仔细检查的,我是女子,到底多有不便。” 医者眼中无男女,她这么说也不过是不想和冯延庭多有牵扯罢了,虽然他现在和内侍一样,已经没了那东西。 可宦官有了权势,不也还是娶了好几房妻妾,来满足暗搓搓的内心么。 据她所知,如今英宗宠信的宦官曹翔,可就在外面置了宅子,娶了十一房妾室。 且还有一位正妻是都给事中家嫡女。 也不知道那位都给事中究竟怎么想的,为人父母怎么就舍得让了女儿去守活寡? 何况许多宦官因为身体上的缺陷,会做出许多折磨人的事情,那些女子怕是比守活寡还不如。 那点子巴结来的权势,真的就那么重要么? 第97章 回府 慕容瑾有些同情那些无辜女子,但又无可奈何。 她长长的叹了口气,走回桥上,准备和晋王妃告辞,发生这种事,宴会肯定是要结束了。 只是还不等她开口,便有丫鬟引了一个婆子停在她身边,行礼道:“大小姐,老夫人请您回府!” 见那婆子语气颇为不善,众人皆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早就听闻,这位慕容大小姐是安国府上不受待见的,今日见她穿着体面,行事大方,还以为是谣传。 可如今又瞧见一个国公府里的下人,在外面都是这般不尊敬的样子,想来在府里会更甚,不由得又相信了传言。 “正好我也有些事要回府和老夫人请教。”知道唐氏的心思之后,慕容瑾已经不屑在叫祖母了,便是面子上的伪装也不愿意。 她转身和晋王妃告辞,又道:“家中没有主母约束下人,让王妃和诸位见笑,是我国公府失礼了。” 一番话,又否认了正管着国公府后院的唐氏和二房夫人。 众人心里都各自有了小算盘,想着回去得和自家母亲说一下才好。 以后设宴请人,到底还要不要给国公府的二房夫人下帖子? 是按着国公府当家主母的规格接待,还是当成三品官夫人对待,这得拿出一个章程才行。 晋王妃心里也有一杆秤,心中有了主意,面上却毫不显露,笑着和慕容瑾道:“我这怕是还有的忙,就不亲自送你了。”又道:“楠歌,你去送送慕容小姐。” 楠歌是晋王府唯一的嫡女,锦阳郡主的名字。 晋王妃这样安排,是存了交好之意了。 看着李楠歌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慕容瑾微微福身道:“劳烦锦阳郡主了。” 李楠歌笑着说“不麻烦”,二人路上时不时的聊些衣裳首饰这些,小女生聚在一起都会讨论的话题,倒也算和谐。 到了晋王府门口,慕容瑾笑着道:“郡主就送到这吧。” 李楠歌笑着应“好”,目送她上了马车,渐渐远去,这才转身往回走,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 等见到晋王妃,她不由得出声抱怨:“母妃你为何要我交好慕容瑾?你不知道她有多讨厌,我问她什么,她都只是挑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回答,有用的话却是一点没说。” 晋王妃却不以为意的笑道:“难不成她真的像倒豆子似得,把什么都说了,你就会全信不成?” 又道:“若什么都说了,她反而不值得我们放在眼里了。” 李楠歌还是心有不平。 她堂堂郡主,身靠王府,主动与一个国公的嫡女交好,本就是自降身份了,偏人家还不领情! 晋王妃看在眼里,却不曾点破。 如今的皇权富贵,也不过就是外表看着花团锦簇罢了,真的要论起来,他们晋王府还真就比不得手握重兵的安国公府。 只不过世人都喜欢听好话,这些王公贵族被奉承惯了,很少有人能看透罢了。 慕容瑾回到安国公府的时候,并没有直接去见唐氏,而是转身先回了木槿院。 气的之前传话的那个婆子,直接去了唐氏那里哭诉告状。 采诗不由得劝道:“大小姐怎么这般莽撞?恼了那婆子不打紧,日后教训就是了,若是因此让老夫人不开心,这可怎么好?” 第98章 教条 慕容瑾斜了采诗一眼,不以为意的道:“老夫人想要给自己找气受,难不成我还能拦着不成?” 说完也不管采诗作何反应,迈步往木槿院走去。 木槿院位处安国公的的东南角,离国公府的主院还有些距离。 说起来,作为国公府的嫡女,慕容瑾原本该在正院的锦绣园住的,不过四年前锦绣园失火,不仅烧毁了许多东西,还死了一个小丫鬟,她心里面觉得不吉利,说什么都不肯住。 但嫡女住的院子,也就只有这么一处,她那时自然不愿意住庶女的小院子,便起了重修一个院子的心思。 她爹虽然大多事都宠着她、依着她,但在这件事上,却怎么都不肯同意。 当时她还说不重建一个就离家出走, 她爹依旧没有妥协,反而大怒要动家法。 还是她大姑姑劝说,她爹才勉强同意,但却不许从公中拿钱,还是哥哥将母亲的嫁妆经营的好,给她垫了好多银子,她又变卖了一些私房,这才有了木槿院。 木槿院花了足足六万两银子,修的的精致奢华,亭台楼阁,轩榭小院无一不缺,还修了一个小花园,里面有一个池塘,上面建了廊桥,塘里种了许多品种的荷花睡莲,又放了不少名贵的红尾鱼。 园里更是有许多假山石雕,还有两棵从深山移栽的百年老树,外加一个药圃和花房。 药圃是原来的一处小院改的,那时候她还没对学医感兴趣,去了军营的时候突然喜欢了,就让人改成了药圃。 至于花园里的花,自然更是种类繁多,一年四季有花可赏。 后来父亲知道如此花费,把兄妹二人都训斥了一顿,却又拿自己的私房银子把她变卖的那些都赎了回来,让哥哥给她送来。 可这些,她前世却在很久之后才知道。 曾经,她爹并不同意她和冯延庭的婚事,还说大不了以后养她一辈子。 可她却因为早有预谋的救命之恩迷了心智,加上已经二十岁了还没许人家,她有这些自卑,总觉得自己是家里的拖油瓶,说什么都要出嫁。 后来更是苦练舞技,在琼花宴上一举夺魁,求了赐婚的圣旨,如偿所愿的风光大嫁。 可她爹当时没说什么,回家以后却大发脾气,直说她所托非人,识人不清。 那时候的她,一心想着年纪大了要出嫁,却不知道,这世上哪有什么该成亲的年纪,只有该成亲的感情。 即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成亲以后没有共同的话可以说,又如何能相濡以沫、安稳一生? 男人有三妻四妾,若是正妻不得心,只管寻两个可心的妾室抬回来。 作为正室,却也只能佯装欢喜的帮着丈夫安排,若是有一点点不满表露,那就是善妒! 可是,这又凭什么? 难不成就因为男子可以建功立业,女子只有在后宅相夫教子,所以才有这种双标准的世俗教条约束? 慕容瑾对此嗤之以鼻,好男儿才不会委屈家中的妻子,只有那些靠着祖宗荫恩的软脚虾才会。 上辈子她倒是三从四德了,可惜落得个家破人亡,毒发身死的下场。 今生她才不要在惨死这万恶的教条下! 她也要披甲上阵,建功立业,让那些软脚虾都瞧瞧,即便是女儿身,也不比他们差! 这般想着,慕容瑾顿觉满怀斗志,心情也愉悦了不少,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了笑意。 第99章 不孝 采诗在一旁瞧了,却有些不屑。 府里哪位姑娘不是变着法的讨好老夫人? 偏她们这位大小姐心气高,从不屑与其他姑娘为伍。 可特立独行的下场是什么? 还不是被老夫人厌弃,落得个不受待见的名声? 就算是有国公爷和世子回护又能如何? 且不说这两位不常在家,便是在家了,男主外、女主内,且老夫人还是长辈,能帮的又有多少? 采诗如此想着,愈发觉得慕容瑾就是个拎不清的了。 尤其是她虽然在木槿院混的不错,平日里得的赏赐也多,出去也算得上体面。 可这人往高处走,若是她能得了老夫人的眼,指不定能被认为干孙女,更有可能被引见给宫里的淑妃娘娘,到时候她岂不就能嫁个更好的人家? 偏偏慕容瑾一点也不替她想想,非要和老夫人对着干,让她的富贵梦碎了许多。 到了木槿院,慕容瑾先洗漱了一番,又换了身衣裳,这才往唐氏的延年院走去。 对于采诗变来变去的神色,几番的欲言又止,她自然是看在眼里,但是却懒得理会。 延年院也修的精致,砖雕的墙壁,青砖的路面,两侧又种着数十根翠竹,院里面有活水流过,上面修了小桥,过了桥在走一段路就到了堂屋,穿过堂屋就能看见正房了。 慕容瑾还没到屋前,就已经能听见里面欢快的笑声了。 “祖母,你可是答应过孙女,明天可以带了丫鬟婆子去选翠阁看首饰的,可不能哄骗人家……” 选翠阁,京城最大的首饰铺子。 世家贵女没有不喜欢里面的首饰的,只因选翠阁的首饰,每一款只有一件。 谁不希望自己所有的是独一无二的? 慕容瑾在丫鬟挑了帘子进去之后,走了几步越过松鹤延年的苏绣四幅屏风,就看见唐氏穿着沉香色五蝠捧寿的褙子,下搭一件同色的褶裙,上面缀着金线绣的松枝纹,头发梳的整齐,戴了两只如意多宝赤金簪,这会儿正在炕上坐着。 慕容瑾淡淡的笑着行礼问安,又道:“老夫人寻我来是要将府里的账本交给我了么?我原还想着要在过些时日的。” 之前慕容鸿说了让她管家时,就已经让人回府通知了。 唐氏脸上顿时就有了怒气,只是还未发火,慕容便又道:“倒不知道几位妹妹在这,来的匆忙,没准备什么礼物,回头我再给补上,几位妹妹可千万别怪罪。” 唐氏身边坐着的是三小姐慕容璇,一身刻丝银线蝶穿百花的浅绯色上袄,月白色褶裙,头戴嵌白玉的累金丝髻,耳上红玉的扇面耳坠,项上一串点翠羊脂玉的璎珞。 黛眉秀丽,杏眼圆润,嘴角带着笑意,还能隐隐看见浅浅的酒窝,正是刚刚说话的人。 二小姐慕容琳一身同色的四季海棠纹样长袄裙,和穿着金银线绣玉兔拜月云锦上袄,嫩芽黄褶裙的二房嫡女,四小姐慕容玲,在下首的绣凳上坐着。 水青色长裙配同色素上袄的五小姐慕容瑜则在她们二人的身后站着,眼神怯懦。 闻言,除了慕容璇都起身给她行礼,推说“不敢”。 慕容璇只淡淡瞥了一眼,冷哼道:“长姐不给我们姐妹带什么礼物倒是不打紧,妹妹还不差那点东西。” 又道:“可长姐怎么能摆着架子,让祖母等这么久?一进门不说先磕头认错,反倒张口就和祖母要府里的账本,莫不是长姐还真敢越过祖母去管家不成?” “长姐就不怕落个不孝的罪名么?” 第100章 笑话 唐氏原本就不怎么好的脸色,在听了这话之后,脸色更加的黑沉森寒,冷哼了声:“一个商女生的丫头也想管国公府的家?做梦!” 又数落道:“你那个商女母亲,也忒不成样子,把你们几个都扔下不管的逍遥去了,你父亲哪有那些精力照顾你们?府里这么这么一大摊子事情,都要麻烦你二婶和兰姨娘,我瞧着就替她们觉得累的慌。” 唐氏一直都想慕容鸿休了阮星阑,到时候在由她做主扶正了阮汀兰,这样璇姐儿以后也能嫁个好人家。 琛哥儿也能成为嫡子,日后娶个高门贵女做正妻,还能名正言顺的接管安国公府。 可惜慕容鸿就是个不听话的,她用了许多手段都没能成功。 不过他不是一贯表现的宠爱女儿么? 那就看看慕容瑾这个小蹄子认了阮汀兰做娘,他到底休不休妻! 慕容瑾垂首掩下眼中的杀意,脸色森寒,袖子里的手又握紧了几分。 若不是阮汀兰横插进来,父亲和母亲又怎么可能会决裂?又哪里还有她操持长房后院,苛待父亲其他儿女的机会? 若不是唐氏偏心二房,找尽了机会要把管家的权利交给二房,她那个二婶能有机会插手管国公府的中馈? 那是慕容家宗妇才有资格管的! 竟然还将她母亲一个侯府嫡女当成商女? 眼睛瞎了不成? 唐氏没注意到慕容瑾的脸色,就是注意到了也不会在乎。 她继续说道:“府里不能没个主母当家,只能劳烦你二婶管着,但是长房的事情,二房却是不好插手的,你兰姨娘管的就不错,她又是你姨母,你以后和她多亲近些,让她多教你些规矩,将她好生当嫡母待见,以后也免得让人笑话。” “老夫人年纪大了,脑子不清楚,想来耳朵也是不大好的!”慕容瑾似笑非笑的看着唐氏,缓缓的道:“镇南侯府虽说没有子孙入仕,可那也是太祖皇帝御封的唯一一位世袭一品侯,我母亲是侯府正经的侯府嫡女,有蕙兰县主的封号,老夫人一口一个商女的称呼我母亲,是对太祖皇帝的御封有意见么?” 又道:“也怪我一开始说的太委婉了一些,所以我现在就和老夫人说的清楚一些。我这次回来,不是因为老夫人你派了一个没有尊卑规矩的婆子去请我,而是我要接管国公府的中馈,还望老夫人早早的派人去二婶那里,把国公府公中的账本送到我的木槿院!” “这也算全了老夫人的心意,免得让二婶在因为府里的事情劳累,想来二婶是一定会感激您的。” “至于将阮汀兰当嫡母这话,我今日只当没有听过,也算是全一全您老人家的面子。不过老夫人可得管住下人的嘴,要是有什么话头传了出去,您不在乎这张老脸,我可还替我爹心疼国公府的名声呢!” 将一个姨娘当嫡母? 还是在她母亲在世的情况下? 这要是传出去那就是天大的笑话了! 真不知道唐氏的脑子是怎么想的,别说国公府还能没有分家,就算是分家了,难不成承爵的长房坏了名声,二房和三房就能有什么好名声不成? 且世勋之家送进宫里的女儿不少,为何淑妃始终恩宠不衰?还不是因为她爹是手握重兵的总督? 一把年纪了,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么简单的事情都看不透,当真是白活! 第101章 庶妹 唐氏闻言顿时就觉得气闷,直道:“阮氏这个商女果然就是来克我老婆子的,连她生出来的也是一样没眼力!滚,你给我滚出去!” 慕容璇对唐氏一口一个商女的称呼也很是不快,虽然她知道那是在说阮星阑的,可她娘也是出自镇南侯府。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贬低了阮星阑不也就间接的贬低她娘? 她心中对唐氏多有怨怼,但此时更重要的还是一致对外,便道:“长姐怎么这般与祖母说话?可还把孝道放在眼里?瞧你都把祖母气到了,还不赶紧跪下给祖母磕头认错!” 慕容璇精致的小脸上带着薄怒,还一副很是心痛的样子看着慕容瑾,颇有一副长辈教训小辈的架势! 慕容瑾淡淡的道:“老夫人刚刚还夸兰姨娘,还想让兰姨娘叫我规矩,可我瞧着三妹妹这规矩也没比我好到哪里去,连嫡庶尊卑尚不懂得,若真的让兰姨娘一个庶出教我规矩,怕是以后丢人的地方就更多了!” 又转身看向老夫人,道:“希望老夫人能够管好自己的院子,今天的这些话若是传出去一句,那老夫人就等着你的那些个丑事传遍京都的大街小巷吧!” 说完也不去看唐氏的脸色,对一个要杀她爹,要休她母亲,要毁她弟弟的人,她找不到一个和颜悦色、态度恭敬的与之对话的理由! 她从来就不是一个愚孝之人! 慕容瑾才离开了延年院,慕容璇就已经追了出来,只是脸上已经没有刚刚的薄怒,反而是带了笑意。 慕容琳几个也紧跟着追了上来,想来是被唐氏给赶出来的。 慕容璇面带微笑道:“长姐今日的脾气好大,莫不是表白心上人被拒,一时无处泻火,所以拿了祖母撒气?” 言语、神色之间一点也找不见刚刚维护唐氏的样子。 慕容瑾眯了眯眼,开始重新打量起这个四岁才被带进府里的庶妹来。 还不待她说话,慕容琳就插话道:“长姐竟然有心上人了么?怎么瞒得这样严实,不叫我们姐妹知道?” 又道:“不过长姐的胆子可真大,祖母怕是从未这般生气过吧,可好像还真的被长姐最后那番话给唬住了,交代了我们和那些丫鬟婆子,不许将今天的事情透露出去呢!” 然后又状似好奇的问:“长姐真的有祖母的什么把柄不成?不如也说给我们姐妹听听,那样我们以后在想出去逛街,祖母也定不会拦着不让了。” 慕容瑾心中冷笑,果然大宅院里的女子没有几个简单的。 若是换成前世那个不谙世事的她,指不定还真就信了慕容琳这番话。 她脸色不大好的道:“我倒还不知自己几时有了心上人。”又道:“二妹妹想知道祖母的秘密还不简单,自己叫了人去查不就知道了?” 还很是好心样子提醒道:“不过二妹妹可得小心一些,万一被祖母知道了,二妹妹不像我会些拳脚功夫,又有暗卫护着,到时候可是很容易被灭口的。” 慕容琳脸色不大好。 慕容璇则是一脸不屑的白了她一眼,一个没有外家依靠,没有姨娘相护的小小庶女,也想在慕容瑾那里讨便宜,当真的不自量力。 她道:“长姐不愿意和我说祖母的事就罢了,可有了心上人何苦这般瞒着?难不成今日晋王府设宴,没能和冯世子一诉衷情?”神色有些嘲弄,仿佛亲眼看到了慕容瑾被拒的模样一般。 第102章 莽撞 闻言,慕容瑾眯了眯眼,她相信晋王妃不会让今日的事情传出来的,就算是那些世家贵女想要传出来,也得顾忌一下自己的名声,慕容璇是怎么知道她今日会和冯延庭遇见的? “三妹妹从哪听来这些胡说八道的事?”她冷了脸色道:“姐姐劝你还是不要乱嚼舌根的好,免得败坏了名声嫁不出去!” 慕容璇闻言脸色很不好,目光阴沉的说道:“长姐有这个闲心,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吧,毕竟妹妹还年轻,比不得长姐一把年纪,又在军营那么些年,怕是京都没有人不怀疑你和男人同吃同住,能不能嫁出去还两说呢!” 说完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慕容琳忙追了上去,对她道:“三妹妹今日这话说的未免过分了些,慕容瑾嫁不出去,难不成我们脸上就有光了不成?若真的传了什么不好的话出去,于我们也不是什么好事。”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就是这个道理。 且她也不过就比慕容瑾小三岁,可府里主母避居,二房只顾着想法子把银钱装进自己的腰包,阮汀兰又死死的压着长房的姨娘和庶女们,父亲又长年不回府,她如今也还没有许人家。 慕容璇对此却不以为意。 慕容瑾不过就比她多了一个嫡女的名头罢了,也不想想如今的府里是谁在掌权,有哪个敢嚼她舌根? 且总有一天她会坐上嫡女的位置,夺了慕容瑾的一切。 慕容琳害怕那是应该的,不过一个没宠爱姨娘生的,这辈子也只能是个庶女,嫁不嫁得了好人家还两说,自然该小心做人。 她不屑的丢了个白眼,对慕容琳理都没有理,就带着丫鬟走了。 慕容琳气的不行,紧攥着双手,等到慕容璇的身影消失,便朝着那个方向吐了几口唾沫,觉得舒心了一些才带着丫鬟离开。 慕容瑾并不常在木槿院住,除了采诗和绛香两个大丫鬟跟着她,其他的丫鬟都是留在了院里。 见她回来,那些小丫鬟纷纷屈膝行礼。 采诗跟在慕容瑾的身后,见此不由得挺直了脊背,微微抬了抬下巴,仿佛那些小丫鬟是在给她行礼一般。 等慕容瑾进了屋子,她又忍不住的说道:“小姐今天太莽撞了一些,您原本就惹恼了老夫人,怎么连二小姐和三小姐的面子也不给?” 慕容瑾去见唐氏的时候,并没有带着采诗进去,所以她并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便问道:“我听两位小姐的意思,您还和老夫人吵了起来?您这也太不该了,没有夫人能护着您,您还不好生的讨好老夫人,以后可怎么嫁人啊!” 说到后面她的语气颇为埋怨,但触及到慕容瑾的目光时,却硬生生的住了口,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 小姐这是怎么了,眼神竟然如此骇人,像是要吃了她一样。 慕容瑾转身去了洗漱间,沐浴了一番后,换了件素色的竹枝纹褙子,捧了热茶坐在西暖阁的临窗大炕上,招了两个小丫鬟替她绞干头发,然后才看着采诗说道:“你跟在我身边的时日也不短了,今年也有十九了吧。” 采诗对慕容瑾之前的眼神还心有余悸,这会儿什么不满的情绪也不敢有,恭谨的答道:“是,奴婢上个月刚满十九岁。” 慕容瑾淡淡的道:“是该嫁人了。” 采诗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忙跪下表忠心道:“奴婢要一辈子伺候小姐!” 第103章 造孽 慕容瑾闻言只是冷笑了一声,不缓不慢的道:“伺候我一辈子?我可不敢让你伺候一辈子,免得最后没能嫁个好人家,还要怨我待你刻薄,到时候在猝不及防的在我背后捅上一刀。” 采诗忙道:“小姐冤枉奴婢了,奴婢怎么可能害小姐呢?奴婢要是有那个心思必遭五雷轰顶。” 五雷轰顶? 雷神那么忙,怕是没什么机会管这等小事,不然前世冯延庭一次次的背诺,怎么没见有哪道雷是劈了他的? 倒是前世有个吴大善人,为了积德行善散尽家财,却在一个雷雨天躲在树下避雨的时候,被一道粗雷给劈死。 可见老天就算是偶尔有了兴致,派几道雷下来劈人,还很有可能因为走神劈岔喽。 她看着采诗道:“你敢说今日不是你诓我去晋王府赴宴的?” 今日的事,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便私下派了一个暗卫去军营问她爹,究竟有没有让她务必赴宴。 那暗卫回来的时候,只道:“国公爷听了很震惊,怕您是被诓骗了,派了杜管事带了二十亲卫过来接您,让属下回来先知会您一声。” 杜仲这一会儿已经在京都了,只是她暂时还想留在府里,也好找机会见见她母亲,所以将人安排在了她哥名下的一处别院,并没有惊动任何人。 采诗自然是不会承认。 慕容瑾倒也不在意,又道:“是谁安排了你在我身边的?今天我碰到了冯延庭的事情,是你告诉慕容璇的吧。” “只是我很奇怪,你们是怎么当着我的面传信?唇语?还是手语?” “你那主子和冯延庭的关系不错吧,不然你也不会隐瞒下真实的情况了。” “让我猜猜,你那主子是不是允了你,只要事情办妥,就可以到高门为妾?” 慕容瑾没说一句话,采诗的脸色就要白上一分。 看来是猜对了,就算是有什么出入的,大面上一定是没错的,慕容瑾如此想着。 可是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采诗居然在她眼皮子底下服毒自尽了! 等她发现的时候,人已经断了气,就是大罗金仙也难救。 让她更没有想到的,一个平日绣花扎了手都要休息两日的人,居然生生忍了鸠毒发作的痛苦。 没错,鸠毒,让她前世命尽的毒药。 她突然觉得今天和采诗摊牌有些冒进了。 原本还以为能够通过采诗挖到什么线索,找到幕后的那只黑手,没想到这丫头也有这么烈的时候。 也怪她被迷惑了双眼,一个前世被乱棍打了两个时辰才断气,却始终不改口,坚定不移的诬陷她的人,怎么可能真的娇气呢。 慕容瑾看着地上的尸体,突然觉得采诗倒是很像被特意培养出来的细作。 她有些厌烦,让暗卫将尸体悄悄处理了,对外只称是犯了事,连夜逃了。 这一夜,她睡得极不踏实,这种敌在暗、她在明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仿佛被一条毒蛇盯上,你却不知道何时会被咬上一口一样。 同样睡不踏实的,还有在昌平总督府里,强势霸占了一整间下人房的沈念。 他好不容易得了机会混过来当厨子,结果不到一天的功夫,还没来得及大展拳脚,就被告知慕容瑾搬回京都国公府了,让他这几天都不用下厨了。 他这是造的什么孽? 第104章 字据 第二日,天气晴好。 可慕容瑾的心情一点也不好。 一夜没怎么睡好的她,毫无意外的挂上了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偏偏人要是赶上心情不顺,吃什么都不香,喝水也塞牙! “今日的早饭是哪个厨子做的,扣他半个月工钱!”慕容瑾放下筷子,对一旁伺候的小丫鬟道。 整个早上,她就只尝了一口菜,喝了两勺鸡肉粥。 到了中午,她只咬了半口虾饺,就已经没了食欲。 慕容瑾此时很暴躁,整个木槿院的丫鬟因此都小心翼翼的伺候着,连一个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撞上枪口。 被扣掉月钱顶多就肉疼一会儿,可若是一个倒霉被发卖或是打杀了,那才是没地哭去呢。 采诗不就是个例子? 昨天还在她们面前趾高气扬,只不过一个晚上就犯事偷跑了。 可大家心里都清楚,所谓的犯事跑了,大多都是丢了命却不能光明正大说出来的。 一时间,木槿院上下人人自危。 下午的时候,二房夫人周氏亲自来到木槿院,送还国公府的公中账本,还道:“这么些年,可算是有个人把这个担子接过去了,我也总算是能轻松一些了,以后再也不用战战兢兢的睡不好觉了。” 慕容瑾淡淡的笑道:“难不成二婶做了什么亏心事?听说只有昧着良心的人,才会战战兢兢的睡不好觉,毕竟心里藏着事呢。” 看到周氏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她竟然也有些心情大好,不过幸灾乐祸也不能太过,免得乐极生悲。 于是她又接着道:“不过我瞧着二婶不像是那种人,许是平日里管着这一大家子,什么都要多思多想一些,这忧思最是伤神,还容易气郁烦躁,自然就容易睡不好觉。” “二婶如今无事一身轻,平日多出去逛逛、走走,和那些世家夫人一起听听戏、打打马吊,心情指不定就好了,到时候自然就睡的好了。” 慕容瑾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这事,周氏反而更加不快了。 如今她没有了国公府掌家的权力,那就只是一位三品官的夫人了,那些个公侯世家的夫人,谁还会把她放在眼里? 见周氏脸色愈发黑沉,眼看着就有爆发的趋势,慕容瑾毫不犹豫的端起了手边的描金缠枝纹的茶盏。 端茶送客! “我还有事,就不久留了!”周氏纵使有话想说,见她这个态度也只好咽下去,只不过还是没忍住的讽刺了一句:“这些账本里的说道可大着呢,你可得好好的瞧瞧,仔细的看看,免得一个错漏,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这毕竟是公中的账,若是出了差错,到时候可是要挨家法的。” 慕容瑾笑着应“是”,又问道:“是不管什么人,只要捅了篓子,都得挨家法么?” 周氏想也没想,直接道:“那是当然!” 慕容瑾又问:“不能有人求情么?” 周氏道:“当然!”又补充道:“就是大伯出面也不行,他可是族长,又是国公府的当家人,若是不以身作则,有了一次的包庇纵容,就有人会在第二次效仿,这样以后谁还会将家法放在眼里。” 第105章 抱我 慕容瑾闻言面露满意之色,走到小书桌取了笔墨,提笔写了一会儿,然后笑着说道:“如此我就放心了,只是口说无凭,还请二婶在这签个字,我到时候也好拿给爹爹看,免得以后犯了错,爹爹悄悄包庇或是有人暗中求情,反倒让我不知道该如何下手的好。” 周氏不知她打的什么主意,想了想就觉得可能就是小丫头自大,不知轻重,想要表现一把,于是状似关心的劝道:“你能有这个心是好的。只是你还年轻,偶尔犯些错误也是正常的,倒也不用这般较真。” 慕容瑾却道:“二婶刚刚还说谁都不能求情,若是包庇了一次就是视家法于无物,以后人人效仿就没了约束可言,怎么这会儿就又不让我较真了?” “我可是还等着把一些蛀虫揪出来,到时候狠狠教训一顿,然后和爹爹去邀功呢!” 一番话说的,小姑娘的憨态尽显。 周氏瞧了,心里越发有谱,十足的肯定她这是想要在慕容鸿面前表现,便觉没什么可担心的了,提笔将那张字据签了。 末了看了一眼,还颇为兴奋的想着,且看你这会儿得意,等真到了解决不了事情的时候,才是有的哭呢。 “二婶你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了。”慕容瑾小心翼翼的将字据折好,笑着送了周氏离开。 木槿院的人瞧着她露了笑容,都跟着松了口气,干起活来也觉得轻松多了。 然而,这样的好气氛,到了晚饭的时候就戛然而止。 这次依旧是因为饭菜不合心,她只是看了一眼,一口都没有吃就让人撤了下去。 但她却不是在气厨子的手艺不好,而是气自己的嘴刁了起来。 如今只是依赖一种口味,那以后会不会就想去依赖一个人? 一想到会有那种可能,她就很是慌张,脑海中不停地闪现着前世的事情,让她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前一刻眼前还是木槿院宜人的景色,下一刻就变成了她父亲被困榆林,她求助无门,最后等来父亲战死的消息。 她的一双儿女还那样稚嫩,却深中剧毒、饱受折磨的死去,而她苦苦哀求无果,空有一身医术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没了呼吸。 她好像还看到了大哥,看到了琰哥儿,看到了姑姑,看到了母亲,看到了安国公府长房的所有人。 可她也只能看着,看着他们一个一个悲惨的死去,鲜血淋漓,模糊了她的视线。 “小姐!?” “阿瑾!?” 跟着绛香过来的沈念,原想着偷偷过来看一眼,就躲去厨房的,却没想到看到的不是阿瑾笑靥如花,而是面色苍白,双目遍布血丝,嘴唇被咬破了大半,正有鲜血溢出,指甲也陷进了肉里,鲜血淋漓。 而恍若陷入困沼,仿佛被禁锢在深渊之底的慕容瑾,在听到那一声“阿瑾”的时候,感觉有一道光透了进来,引导着她走出黑暗。 “呜呜……抱我。”慕容瑾道。 沈念闻言身子微僵,随后很快的张开双臂,将眼前的人搂在怀里,轻声道:“别怕,有我!” 第106章 混蛋 慕容瑾有种安心的感觉,从最初的小声啜泣,到后来的放声大哭,她始终紧紧的抓着沈念的衣襟,哭一会儿就抹几下鼻涕,直到嗓子沙哑,哭的有些打嗝,憋红了脸,咳了好几声才哭声渐消。 “你怎么在这!?”她看了眼那衣服上熟悉的纹样,毫不犹豫的将人推开,尤其是看到沈念胸前还挂着她的鼻涕,脸上顿时就火烧火烧的。 “你还看!这里是国公府后院,你一个外男怎么说进来就进来啊,还有没有点礼貌啊。”虽是责问的话,但是她语气娇嗔,丝毫不见怪责之意。 在沈念的目光注视下,红着脸转身跑开,去了洗漱间整理。 “阿瑾这是害羞了么?”朝着跑开的身影,沈念追上去问道。 “你还不快走,等我叫人来抓你不成?”慕容瑾嗔怒的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 沈念也见好就收,不在打趣,一脸正经的道:“我这就走,你记得吃饭,我听说你一天没怎么好好吃东西了,可别夜里又不舒服。” “我知道了!你快走,快走。”用力的将他推了出去,慕容瑾赶忙将洗漱间的门合上,直到从门缝中看着他身影消失,她才转身背靠着门,缓缓坐在地上。 “沈念,你个混蛋为什么要出现!”她抱着双膝,将头埋下,轻声啜泣。 约摸过了半刻钟,慕容瑾站起身,脸上神色如常,已不见刚刚的悲戚。 洗漱整理了一番,回房换了件大红织金牡丹纹的褙子,让小丫鬟去取了鸡蛋进来给她敷眼睛。 没过一会儿,是绛香拿了鸡蛋进来,还端了一碗肉丝面。 她道:“我来给您敷眼睛,刚好这面还得凉一凉。” 慕容瑾说了声“好”,又问道:“你怎么会突然过来的?是跟着杜仲过来的么?身上的伤可好些了?若光和牧遥可跟着过来了?” 绛香手上动作不停,一一答道:“怕小姐身边缺人,主要是怕您缺了厨子,到时候吃的东西不合口。我是自己过来的。身上的伤已经不碍事了。若光明天应该就会过来了,牧遥好像是有什么事离开了。” 绛香其实是被催着骑马过来的,不然这会儿应该还在慢悠悠的马车上。 不过也幸好他们是骑马过来的,不然真不知道小姐会不会有什么意外。 她稍稍松了口气,觉得揉的差不多,便将鸡蛋放了回去,然后端了面放到慕容瑾面前,道:“这会儿温度刚好。” 慕容瑾点了点头,一天没怎么吃东西,她这会儿也确实是饿了。 一碗面很快就见了底,趁着绛香收拾碗筷的功夫,她召了丫鬟婆子到暖阁训话。 作为国公府的嫡女,木槿院里面伺候的丫鬟婆子一共有十二个,外加一个管事妈妈和一个做饭的厨娘,一共有十四人。一等丫鬟两个,分别是采诗和绛香;二等丫鬟两个,是暮秋和朝夏;三等丫鬟六个,粗使婆子两个。 但是这些人,却并不全是她亲自挑了进来的,大多都是府中几个姐妹和阮汀兰调教好之后送给她,或者是趁着她不在的时候硬塞进来的。 以前她觉得这是姐妹情深,为彼此分忧。 后来才明白,这不过就是她们安插眼线进来的借口。 她倒是没想过把人都换掉,左不过她也不会常待在身边,何况,有些也不过被送进来混淆她视线的,并非都不可用。 第107章 备马 慕容瑾捧了茶,在暖阁的临窗大炕上坐着,并没有着急说话。 整个暖阁里静悄悄的,等着她示下的丫鬟婆子们,个个都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出一个,比之前白天的时候更为紧张。 茶过半盏,慕容瑾微带笑意,合了茶盏,目光只是淡淡的一扫,并没有在谁的身上多做停留,只道:“我不管你们从前在哪个院当差,侍奉过哪位主子,只希望你们日后都能记得,你们如今是我木槿院的人。在我的院子里,哪怕不够伶俐,只要足够忠心,我都不会亏待了她。” 她拿了精致的茶盖在手中把玩儿,停了一会儿才继续道:“可若是有哪个存了二心的,做了不该做的事,说了不该说的话,我也是留他不得的。想来采诗的事你们也都清楚,有她这个前车之鉴,你们若是还有胆子,尽管继续存些别的小心思。” 站在地上的丫鬟婆子头垂的更低了一些,口中却是齐齐的说道:“奴婢绝不敢做背主之事,必当事事以小姐为先。” 绛香刚好这个时候回来,听了前面的话,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她这样的算不算一奴侍二主呢? 慕容瑾笑了笑,涨了她们一倍的月钱,便让她们下去了。等看见绛香停在门口,便喊她进来道:“如今我院里就你一个大丫鬟,你就要多辛苦一些,将院子里面的事情管起来了。” 绛香有些受宠若惊,下意识的问了一句:“奴婢不是失宠了么?往常被打了板子的丫鬟都是会被赶去做粗活的。” 瞧着她疑惑的样子,慕容瑾很不地道的笑了,然后故作一脸严肃的说道:“那本小姐今日就给你个恩典,以后你就再次得宠了,可得好好做事,若不然的话,我还让人把你拉到院子里打板子。” 绛香一脸认真的应了。 慕容瑾笑的更加开心了,丝毫不见之前的烦郁之色。 绛香虽然不知道小姐为什么突然笑的这么开心,但是只要小姐开心就是好的。 之后的几日,慕容瑾大多数时间都呆在书房里看账本。 这一看倒是把她给吓了一跳,虽然这些账本单个看起来并没有什么问题,甚至若是眼光不够毒辣的话,怕是根本就找不到这账本上的错处。 可她前世毕竟掌管东汉侯府中馈多年,什么手段没有见过? 周氏安排的人做的假账也的确是很高明,但是摆在他的面前就不够看了。 但最让她火大的并不是周氏给她送来假账,而是她发现这些年,国公府在周氏的打理下,已经成了一个空壳子,公中已经没有一分多余的银子了,甚至很可能过了这个月就要出现亏空了。 难怪周氏离开之前那般得意,让签字据,也只是略微思索了一阵子就答应了,合着是早就已经挖好了坑,就等着她往里跳呢。 “绛香!”慕容瑾合上手中的账本,唤了一声之后,吩咐道:“让人备马,我要去一趟昌平。” 绛香闻言讶然,问道:“小姐是要现在出门?”她下意识的往外望了望,暮色四合,这会儿怕是城门都该关了吧。 慕容瑾却没有解释什么,只道:“你去备马就是了,我自有办法出城,记得不要惊动府里的人。” 说完也不管绛香是什么表情,转身回了房,换了一身骑装,将头发高高的束起,面色沉着,褪下了女子的柔婉,反而添了几分英气。 第108章 藏娇 到昌平的时候,已经是卯时初,东方已经隐隐可见鱼肚白。 一路乘马疾行,慕容瑾的衣袍早已被夜露溅湿,穿在身上有些寒凉,她准备先回总督府换一件,免得事情还没有办成,她却先病倒了,那不是助长小人威风么! 正要驱马前行时,目光微偏,落在了路旁的一个巷子口。 她不由得瞪大了双眼,忙拽了缰绳停马,翻身下来往之前看的那个巷子去了。 当走到离巷子口最近的一处宅子前时,慕容瑾深吸了几口气,这才伸手推开了那宅子虚掩着的门,但在看到还在站在院中,没来得及进屋的人时,她还是忍不住的怒上心头,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那人。 院子里的人,显然也没有料到会有人突然进来,正准备出声斥责,但看到进来的人是慕容瑾,顿时就蔫了。 “怎么,你不该给我个解释?” 慕容瑾不紧不慢的走进了院子,仔细的打量了一番,给了一个很是中肯的评价:“地方选的不错,布置的也很用心,虽然不大,倒也足够藏娇了。” “我……” “你什么?”慕容瑾冷笑着说:“难不成你不是来见红颜知己,而是路过这里,突然口渴,所以进来讨水喝?” “要真是这样的话,怕是你这段日子,没少进来讨水吧,嗯?味道很好,还很值得流连忘返是不是?” “慕容琰!”她声音陡然转冷,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身份?你明不明白这样会有什么后果!你想没想过这样的把柄被人捉住了,父亲和哥哥会有多为难?” 慕容家治军严格,每天都会有晨练和晚练,这个时候离晨练开始,也不过就剩半个时辰了,可是本应该在城外军营中的人,这会儿却出现在城中,且还是在城门刚开的时候进来的,那必定是趁着夜深的时候,悄悄跑出来的。 “你昨晚是负责值夜的人!”慕容瑾目光微寒,只有负责的值夜的,偷跑出来最方便。 慕容琰没有想到短短时间,慕容瑾就能够想到这么多,一时也不知道想不出什么可以搪塞的借口,索性就站在那里不说话,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这位可是盈盈姑娘?”慕容瑾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开,落在旁边的女子身上。 还不待那女子说话,慕容琰瞬间就紧张起来,做出一副老母鸡护犊子的样子,道:“你不许伤害她!” 慕容瑾眼中的失落一闪而过,原以为再见这个弟弟,会是在家里,会是在年节的时候。 她还怕他住不惯硬板床,吃不惯大锅饭,又想着他爱吃咸一点的点心,打算等杜仲回去向她爹复命的时候,多做一些给他带过去。 却没想到,昨晚查完了账,发现昌平这边的铺子是亏损最为严重的,临时决定亲自过来暗访,结果却看到他竟然胆大的私逃出来与人幽会! 这算什么? 当逃兵么? 他慕容家世代戎马,所带出来的兵将,哪一个不是铮铮铁骨?即便是被马刀架在脖子上,也不曾有谁退缩半步,何时出现过在当值的时候私逃的兵? “倒还知道护着人,就是不知道你今日过后,如何解释你做了逃兵一事,又如何去面对慕容家的列祖列宗!”慕容瑾将目光转向慕容琰,最后一句话,语气森冷刺骨。 第109章 盈盈 “我……”慕容琰一愣,随后就梗着脖子,不服气的说:“我怎么交代是我的事,才不要你管!你若是有那个功夫,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把自己嫁出去!” 慕容瑾闻言怒极反笑,道:“这才是你心里的真实想法吧,嗯?慕容琰你还真是好样的,连我都被你之前装出来的乖顺给骗了!” 慕容琰闻言,紧抿着唇,偏过头去不说话。 “这位应该是慕容小姐了。”徐盈盈见姐弟两个僵持着,气氛委实不大好,虽自觉身份尴尬,但还是出声劝道:“慕容小姐和阿琰大概有不少话要说,不如先进屋吧,一直在这站着,也解决不了什么事不是?” 慕容瑾目光微转,细细打量了一番徐盈盈,身着雪青色的素面褙子、月白色的褶裙,头上只戴了一支玉芙蓉花簪,黛眉轻扫,未施脂粉,看上去很是清爽家常。 若是就这样走在街上,怕是不会有人将她与青楼妓子混为一谈。 可就是这样一个看着干净素雅的人儿,会在三年后,成为名动京都的名妓,还在京城最大的青楼雨霖阁,挂牌七年都不曾失身,引得无数才子权贵争相抢夺。 就连成宗,也就是后来夺储成功的二皇子,在登基之后,也多次微服私访到雨霖阁,和这位盈盈姑娘品茶论诗。 甚至多次作诗寄情这位盈盈姑娘。 且最为人津津乐道的,是当时已为皇后的王熙妍,在二皇子登基之后,并不曾主张选秀,当时的后宫,只有她一位皇后。 几乎是所有人都以为,成宗大概要成为本朝史上,唯一一位只有一妻的皇帝了。 结果王熙妍却突然下了一道懿旨,迎这位徐盈盈入宫为妃,且还是四妃之首的贵妃。 也就是因为这样,慕容瑾才会一眼就认出了她。 就是没有想到,还没有扬名的徐盈盈,这会儿会是在昌平。 慕容瑾想到了徐婉蝉,慕容琰之前说她是随鸨母姓,那这位徐盈盈,是不是也一样呢? 如果她也是出自舒雅阁的话,那么京都的雨霖阁和舒雅阁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呢? 慕容琰这会儿显然还是很防备的样子,并不大愿意让慕容瑾进屋,但是慕容瑾却没在搭理他,直接绕了过去,大大方方的往屋里走。 也不知道这宅子是谁出钱租下来的,虽然不大,但是布置的极好,地段也不错,想来没有百两银子,是下不来的。 见慕容琰还是一脸的不情愿,徐盈盈轻轻的拽了拽他的衣袖,贴心的小声劝道:“琰哥儿,你也别闹性子了。我瞧着慕容小姐是关心你,语气才急了一些,你和她说清楚原委也就是了。” “哼!”慕容琰有些别扭的撇过头,闷声说道:“盈盈姐,你的面子我自然是要给的。” 走在前面的慕容瑾闻言,脸色又冷几分,何着她还得靠一个妓子赏脸面? 她藏在袖子中的手紧了几分,生怕会一个忍不住转身,质问慕容琰这样说把她这个长姐置于何地! 但最后,她还是忍了下来,只是淡淡的瞥了慕容琰一眼,面色冷淡,让人看不出喜怒。 她在上首的太师椅上坐下,不紧不慢的说道:“我若是没有猜错的话,这位应该也是出自舒雅阁的姑娘吧。就是不知道,怎么那位明着和你纠缠,且姿容妍丽的徐婉蝉不曾入你的眼,这位默默无闻的盈盈姑娘,却被你给放在了心上,倒值得你冒着被问责的风险,也要逃出来见上一面?” 第110章 知羞 慕容琰其实最开始的时候,还是存了几分担心的,怕慕容瑾会不管不顾的动手打他,所以并不愿意进屋,毕竟地方小了,就不容易躲了。 到时候被盈盈看到他居然打不过一个女人,岂不是短了威风,落了面子? 却没想到慕容瑾从进屋之后,就始终是一副淡淡的样子,连刚刚在院中的怒意都消失不见,甚至目光都很少落在他身上。 慕容琰莫名的有些心慌,但依旧别扭的回了一句:“我和谁在一起是我的事,要你管!” 慕容瑾这一次却不怎么在意了,只是淡淡的道:“你不想说就算了,正好我也不太想听了。” “之前你从七方书院逃课出来,还可以说是为了投身军营,要靠军功升官,那样才是不抹黑慕容家的脸面,如今你可还有什么借口,来解释深夜出逃一事?” “我没有找借口!”慕容琰的声音带了几分委屈:“我之前真的就是那般想的!这一次也的确是事出有因!你凭什么就认为我说的都是借口!” “我就知道我是个没人要的,你们话说的好听,可有谁真的是在乎我的?” “在你们眼里,我始终都是不如大哥的,你们总觉得我会成为一棵歪苗,所以才会这么迫不及待的给我定罪吧?” “如果今日在这的是大哥,你还会直接给他按个逃兵的罪名么?” 慕容瑾听了这话,之前的怒气倒是散了一些,这孩子其实还是因为缺少亲情,而没有安全感的吧。 短短几天的相处,这孩子怕是还没有真的将她,将她爹给放在可以信任的人里面,所以才会之前一直小心翼翼、战战兢兢,这会儿口不择言、浑身是刺。 其实他这样,只是想要将自己的保护起来,所以才处处防备吧。 可他们是至亲,身上留着一样的血,怎么会对他不闻不问? 尤其是她爹,看着冷面严肃,其实只是并不善于表达,心里却始终装着他们嫡出的三人。 这孩子分明是和前世的她一样,误会了她爹,也误会了哥哥和她,已经钻进牛角尖里,尤其是对哥哥,分明还存了几分敌意的。 不过,要真的说起来,今天要是他哥在这金屋藏娇的话,她可能还真的会有几分高兴。 毕竟他哥年纪已经不小了,可是却丝毫不沾女色。 要不是前世她明确的试探过,亲自送了两个清倌,且还是一男一女给她哥,结果都被丢了出来,她可能都要怀疑她哥是断袖的。 走了会神儿,再看慕容琰的时候,发现这小子还是一副倔强不肯认错的别扭样子,她攸然起身,一把将慕容琰拽了过来,然后按倒在旁边的桌上,一巴掌重重的拍在他屁股上。 慕容琰没想到刚刚还好好的坐着的人,居然说动手就动手,一点征兆都没有,他本能地脸色涨红。 尤其是被打的地方还是屁股,让他觉得更羞。 并且这个屋子里还有另一个人在! 慕容琰反应过来之后,便不停的扑腾着手臂,想要挣脱开那条按着他的手,可他发现之前的担心不是多余的,他真的打不过慕容瑾! 这会儿面子里子可是真的丢了。 几番挣扎无果,屁股上又火辣辣的疼着,他越发觉得委屈,喊道:“慕容瑾,你放开我!你不许打我屁股,你……你不知羞!” 第111章 不弱 徐盈盈并没有出声劝和的意思,自然也不会的杵在那看戏。 她能给在锋芒极盛的徐婉蝉手下,将慕容琰拐过来,并且牢牢的握在手里,靠的就是识趣,所以早在慕容瑾动手的那一刻,她就悄悄离开了。 “慕容瑾!你放开我!你还有没有点男女有别的意识了!”慕容琰再一次不死心的高声喊着。 “我是你姐,亲姐!”说完,又是重重的几巴掌落下。 慕容琰觉得屁股有些麻酥酥中带着一点火燎火燎的疼。 他现在是真的忍不住要哭了,可又倔强的不想让自己丢了面子,硬生生的忍着眼泪控诉道:“慕容瑾,你这个恶女!” 喊了许多声,慕容瑾依旧没有要停手的意思,差不多打了三十来下,慕容琰已经从一开始的高声控诉,变成了低低的啜泣。 有些略高的桌子垫在身下,让他被按趴在上面的时候,不得不踮着脚,这个姿势本就很折磨人,又被打了这么多下,整个屁股都是火辣辣的疼,他现在早就已经没有精力去想什么脸面不脸面的事情。 慕容瑾停了手,问道:“可知道错了?” 慕容琰声音有些弱,但却不愿意低头:“我不用你管我!” “这样啊,那我不管就是了。”慕容瑾笑了笑,又道:“想来你也是不愿意让我管的。不过你既然觉得我们不重视你,那我这个做姐姐的,怎么也要帮你改变一下这个认知,让你知道知道,我们到底重不重视你,免得你面上恭顺,心里却始终存有怨怼。” “你……你要干嘛,慕容瑾,你不要太过分……”慕容琰现在对这个长姐的畏惧又多了一些。 趁着慕容瑾停手,他赶忙从桌子上起来,用手挡着屁股,并拿小眼神盯着慕容瑾,大有一副她上前一步,他就跑的意思。 只不过在嘴上依旧还是犟着,他道:“你要是再过来,我就对你不客气!我……我功夫不弱的!” “噗……” 慕容瑾忍不住的笑出声,打趣道:“原来我们五少爷功夫不弱,看来刚刚是承让了。” 慕容琰脸色爆红,想到刚刚那个羞耻的样子,连耳根也红了起来。 他往后躲了几步,开口说道:“你到底想怎样!” 慕容瑾挑眉,笑着说:“当然是送你回军营,送到父亲面前,看看他知道你深夜出逃,只为了私会一个青楼女子,会用怎样的军法处置。” “我估计着,一百军棍你是跑不了了。你不是觉得我们不重视你,对你和哥哥没有一视同仁么?等你挨了军棍,和大哥也就成了难兄难弟了,毕竟他以前可是没少挨爹爹军棍和鞭子。” “我……我才没有呢!”慕容琰顿觉委屈:“我,我只是想让你们多看我几眼,多关心我一些。我也不是故意出逃的。呜呜……我不要被棍子打,我不要被打屁股,好疼……呜呜……” “现在知道疼了?刚刚不是还很有骨气的么?不是还要做个歪苗么?”慕容瑾板起脸说道:“你觉得父亲忽略你,对你的疼爱,没有对我和大哥那样多。那我问你,你知道大哥每日在军营过的是什么日子么?你以为他一路升至总兵,就那么容易么?你当战场是那么好玩的么?” 第112章 哭了 慕容琰一时愣住,仔细想了想,发现他其实对大哥并不了解,平时见面的机会也不多,唯一的印象,大概就是从他记事起,就会收到大哥让人送来的零嘴,以及一些精巧的小玩意儿。 那时候,每一次得到礼物他都很是欣喜。虽然没怎么见过大哥,但也始终都心存好感的。 只是这种好感,是从什么时候消失的呢? 大概是后来他大了一些,有了攀比的心思,所以再收到礼物的时候,特意的去打听了一下,是不是每个少爷小姐都有礼物。 听到下人说没有的时候,他还很高兴,觉得自己是特殊的,还想出去炫耀来着。 但在回去的时候,却听到他身边的小厮在一起闲话,说大哥不疼他。 他当时就想出去反驳,结果那小厮说:“大少爷送给大小姐的,都是稀罕玩意儿,送给五少爷的却只是一些路边摊上,几文钱就能买来,不值钱的小玩意儿。大少爷分明是不待见五少爷,我看以后还是要多去讨好大小姐才行,不然跟着五少爷怕是没有出头之日了……” 慕容琰心里想着那时听到的话,烦闷了许多,语气不善的道:“总之他的日子不会差就是了!反正他不喜欢我,我干嘛关心他。战场再怎么凶险,也有父亲护着他,还有暗卫跟着他,总不至于丢了命就是!” “你说大哥不关心你?”慕容瑾反问,不明白他为何会有这种想法。 “不是么?不是的话,为什么他怎么会每次让人给你送回来的都是稀罕玩意儿?给我的却只是路边摊上不值钱的东西!”慕容琰气鼓鼓的说。 他想着那些精致的小玩意儿,心中还是很喜欢的,只是在听了那些话,心中难受,一时气恼的全都扔了。 后来大哥再送给他的东西,他也都不在接受了,两兄弟的关系也渐渐淡了很多。 “不值钱?路边摊上随便拿的?”慕容瑾眉头微微蹙起,语气颇酸的道:“没想到我羡慕都羡慕不来,由大哥亲手雕刻制作的玩具,你就竟然只当作是路边不值钱的玩意儿?” “你知不知道光是那些难寻木料,随便一块拿出去都能买下半条街了?” 前世,她的确是羡慕的…… 不过,她也不会说,大哥送给她的每一件首饰,都是他亲手绘了图,然后又亲自去金银楼里学的。 大哥常说:“我的妹妹是最美的女孩子,寻常的俗物,哪里能够衬得起?便是我亲自动手都嫌不够精致,何况别人的?能得妹妹不嫌弃,就已经让我甘之如饴了。” 大哥就是这样一个,看着很是清冷,但对自己的亲人却很温暖的人。 可她除了一直心安理得的享受,从未送过大哥什么,连关心也很少说出口。 前世,更是因为她瞎了眼,错信了人,害他大哥那样好的一个人受尽折辱。 可大哥从始至终都没有怨她、恨她,反而是因为不能在保护她而愧疚。 其实,该愧疚的,应该是她啊! 若不是被她所累,那些爱她、护她的亲人,怎么可能会一个一个的惨死? 想着想着,慕容瑾的眼角就湿润了,两行清泪顺势而下。 慕容琰闻言却有些发愣,他从不知道被他丢弃的那些,竟然是大哥亲手做的,用的还是极好的木料。 等他抬起头想说话的时候,却看见慕容瑾正无声的哭着。 这下子,他更加慌了…… 她不是一直很强势么?也一直很有威严,比父亲的气场还要强上几分。 这样的人,怎么会哭呢? “你……”他想要出声安慰一下,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第113章 谈心 慕容琰突然觉得心里好难受,大概是血脉相连的缘故,他不由自主的走上前,拿着袖子替慕容瑾擦了擦眼泪。 他身上穿的是军营里统一发的衣服,料子并不是很软,碰到慕容瑾柔嫩的脸上时,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看着眼前的人,知道这孩子虽然时有顽劣,但是心里面还是很懂事的。 到底还是平时关心太少的缘故,这孩子才会和她,和爹爹大哥不亲,心有防备。 她缓和了一些语气道:“大哥很早就去军营了,但是父亲却并没有帮着大哥,甚至连暗卫也只留了两个。一是为了历练大哥,让他早日担当起国公府嫡长子的责任,二是因为家里的一些事情,他们父子不得不表现出失和。” “战场凶险,大哥几次都险些丧命,爹爹虽然心疼,可也知道,身为国公府的继承人,这是不得不过的一关。我们慕容家行伍起家,到什么时候也不能丢了根本。” “可爹爹到底还是舍不得的。我之前不就和你说了,让你参加科举,是因为不想你也和大哥一样,每一回都要九死一生的回来。” 说到这,她又有些气,伸手戳了戳慕容琰的脑袋:“偏你非要钻牛角尖!” 又道:“二十三岁的总兵,本朝立国多年也没有几个。付出和回报不会成正比,只有成倍的付出,才可能收回一成的回报。” “所以大哥若是没有仗打,便会不停给自己加训,为的就是增加几分在战场上活下来的机会,免得让爹爹受白发人送黑发人之苦。 “但如此一来,他休息的时间也就少了。” “可即便是这样,他还是坚持着亲手给你准备礼物。他常和我说,琰哥儿是弟弟,又从小就不像别的孩子那般,可以在父母怀里撒娇,我们做哥哥姐姐的,自然该多用心一些。” 说完她还有些愧疚的道:“也是我不好,父兄顾不上家里的事,我这个做姐姐的,该对你多关心一些才是,这样也不至于让又不被重视的感觉。” 慕容瑾倒不是没有重视,对这个弟弟她还是很疼爱的,总会让人送些好吃的、好玩的过去,也常常派了人去问他的近况。 只不过有阮汀兰横插一脚,很多东西根本就不会送到慕容琰手里,慕容瑾也不会知道什么不好的消息。 “我不知道那些都是大哥亲手做的,我……”慕容琰这会儿也有些心虚了,声音低低的说:“我不知道大哥每日那么忙……” “你别气……” “我知错了……” “长姐……” 他拽着慕容瑾的衣袖,样子小心翼翼的。 听到那一声长姐,慕容瑾的脸色才缓和了一些,她也不想在苛责,毕竟过犹不及。 原本就是容易逆反的年纪,若是说的太多,恐怕就要物极必反了。何况之前他也不过是钻了牛角尖。 说到底,也是他们对琰哥儿的关心太少引起的。 很多孩子在被长辈忽视的时候,都会有叛逆的心理,会选择通过做错事的方式,来吸引长辈的注意,或者抗议长辈的忽视,发泄心中的不满。 而长辈们往往会因此气急败坏,只恼怒孩子的不听话,不成器,一味的责罚,不问缘由,也不给孩子一个解释的机会,不去想为什么出现这种情况。 久而久之,到了孩子已经习惯,或者当孩子觉得,只有用这种方式,才能引起长辈注意的时候,最后的结果往往会让长辈觉得,孩子长歪了并因此失望,孩子也会因为这样,养成一种不良的习惯。 要知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无论好习惯还是坏习惯,都不是一日两日养成的。 慕容瑾还是有些庆幸的,纵使琰哥儿前世是个纨绔子弟,却始终保有一颗良善之心。 那今生,又怎么会差? 慕容瑾又道:“你和徐盈盈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114章 帮忙 “盈盈姐她……”慕容琰闻言,心中有些担心,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走上前,拽了拽慕容瑾的衣袖,小声试探道:“长姐,盈盈姐不是坏人,你,你不伤害她好不好?” “你先告诉我你们之间是怎么一回事。”慕容瑾皱眉道。 慕容琰却紧抿着唇,不说话,颇有一副她不答应就不说的架势。 姐弟二人对视了一阵子,最后还是慕容瑾先败下阵来,她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道:“我答应你,只要她不做出什么伤害你的事情,我就不会把她怎样。” “盈盈姐才不会伤害我。”想都没想就回了一句。 慕容瑾的眉头却皱的更紧了,这孩子分明对这个徐盈盈极为信任,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一个很快就会名动京都的人,她可不觉得会是什么简单的人。 只望她担心的事,不会真的发生才好。 慕容琰得了承诺,倒也认真的说了起来:“盈盈姐是我在舒雅阁认识的,我最开始什么都不懂,没少被一些昌平的纨绔子弟笑话,都是盈盈姐帮我解围的。” “盈盈姐还是一个很好的解语花,很多时候,只要她几句话就能让我茅塞顿开。” “那天我会跟牧遥回去,也是因为盈盈姐与我讲了厉害关系。可盈盈姐这么好的人,却总是被徐婉婵欺负,我看不过眼,就在这租了院子安置她。” 他顿了顿,又道:“我是听说徐婉婵招了几个地痞流氓,要来这欺负盈盈姐,所以才情急之下跑了出来的。” 随后目露哀求的道:“长姐,父亲那里……我……我不想被打,好痛。” 他之前会逃出来也是因一时情急,并没考虑后果,这会儿冷静下来想了,也意识到自己根本无法善后。 “现在知道害怕了?”慕容瑾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 慕容琰的小脸瞬间就垮了下来,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看着她,重重的点头,语气诚恳的道:“知道怕了,也知道错了。”但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 他默默地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你也别在我这卖乖,就算是我给你善后,你也逃不过一顿打。”慕容瑾叹了口气,耐心的解释道:“与其想着如何逃避,不如主动去和父亲坦白,总好过别人抓着你的错处去为难父亲,到时候无论罚不罚你,都不得不被人将下这一军。” 慕容瑾也不在多说,起身去里屋的书桌,拿了纸笔,写了差不多三页纸才停下。 等墨迹干了之后,小心折好,装在信封里封好,招了悄悄在暗中跟随的暗卫出来。 “这信你亲自去军营一趟,务必送到我爹手里。”慕容瑾顿了顿:“然后你就在那等着我过去就是了。” 暗卫听到招呼的时候,才发现他早就被发现了,领了吩咐的时候虽略有犹豫,但也很快就去办了。 慕容瑾又问道:“徐盈盈功夫不差?” “长姐怎么会这般想?”慕容琰讶然道,随后又想到了什么,笑着解释:“长姐是以为盈盈姐发现了牧遥,所以才劝我的么?” 慕容瑾没说话,默认了。 “其实是那天,盈盈姐从后面追上来送东西给我,结果发现了在院外鬼鬼祟祟的牧遥……”慕容琰道。 慕容瑾不置可否。 她不觉得这世上有这么巧的事情,交代了慕容琰几句,就去寻了徐盈盈说话。 徐盈盈见只有慕容瑾出来,心里还有几分担心慕容琰,只是她很识趣的没问,毕竟这是人家的家事。 “慕容小姐。”她不亲不疏的喊了一声,神色如常,不卑不亢。 “我要谢谢盈盈姑娘,之前对我弟弟的照顾。” 虽然只是客气,慕容瑾倒也实打实的行了一礼。 “阿琰是个重情义的,我虽只是一个妓子,却也不会做丧良心的事。”徐盈盈避开一步,没有受这一礼,还隐晦的提醒了慕容瑾一句。 可慕容瑾并没有如她预想的那般追问,而是淡淡的笑了笑道:“盈盈姑娘可愿意帮我一个忙?” 第115章 鼓响 “我不过一个妓子罢了,怕是帮不了慕容小姐。”徐盈盈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阳光洒下,使得她一头青丝都沾染了柔光,如同她此时的语气一样轻柔。 慕容瑾淡淡的说:“帮不了么?倒也不见得,怕是盈盈姑娘不想招惹老虎,免得打虎不成反被咬吧。” “老虎么?不过是徒有其表的病猫罢了。”徐盈盈语气淡淡的回应,然后又屈膝一礼,道:“盈盈妓子之身,所求不多,只愿以后在舒雅阁不在受人所欺,如此才能腾出手来帮慕容小姐一些小忙。” 慕容瑾闻言倒是诧异了一下,没想到徐盈盈居然还是要待在那藏污纳垢的地方,而不是就此换了良籍,过平常百姓的日子。 她有些犹疑,与虎谋皮会不会太过冒险了。 徐盈盈却笑了,仿佛看穿了她心中所想一样,笑着道:“盈盈幼时就在舒雅阁,虽说诗词曲赋,琴棋书画不差,可能够像平常人家那样养家糊口的手艺,却是一样没有的。” “若真的离开了舒雅阁,怕是早晚要饿死。虽然妓子的命在贵人眼中多微贱,可蝼蚁尚且偷生,盈盈还是很珍惜这条小命的。” 慕容瑾点了点头,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选择,对徐盈盈的选择,她只要尊重就好。 毕竟,她们也不过就是暂时合作罢了,指不定这次之后,她们还会成为敌人呢。 想通了这些,她便释然了,笑着道:“如此,就劳烦盈盈姑娘帮着安排了,我想见舒雅阁背后的当家人一面。” 徐盈盈起初还有些讶然,但很快就收拾好了情绪,笑着应了声“好”。 二人说定了时间、见面的地点等一些事情,徐盈盈便告辞说要先回去准备。 慕容瑾也没有挽留,只是目送她离开后,眸底有一抹深思。 见时候不早了,她便临时改了计划,先回了一趟总督府,让吴嬷嬷去请了几家铺子的管事申时初过来说话,然后带着慕容琰往位于居庸关的军营去了。 烈阳渐显,可见今儿会是个好天气。 通往居庸关的官道上,一黑一白两匹骏马,正在主人的驱赶下飞快的跑着。 临近关口的时候,慕容琰猛地拉住了缰绳,神色还有些紧张,道:“长姐,我……” 还没待他把心里的担忧说出口,就见迎面有一队人,步调整齐的走了出来。 “没想到小少爷这么快就回来了。”为首之人带着一点幸灾乐祸说道,随后目光落在慕容瑾身上,带着一点公事公办的感觉道:“大小姐就在此止步吧,末将自会领了小少爷去见将军。” “王参将这是觉得本小姐进不得么?”慕容瑾似笑非笑的问道。 王参将面色一僵,说了声“不敢”,然后在慕容瑾的注视下让出了位置。 慕容瑾嘴角微勾,丢下一句“多谢王参将相迎了”之后,甩了下马鞭往关内营中去了。 慕容琰抿着唇紧随其后。 待到二人的身影消失不见,王参将握紧的拳才送来,“呸”了一声,说了一句“等会儿就有你们好看的了”之后,带着人追了上去。 一路上都有人在见到慕容瑾之后,恭敬的喊一声:“慕容军医!” 下了马,将缰绳递给候在一旁的小兵,问了一句“将军在哪”。 “在校场!”小兵道。 慕容瑾正准备往校场走,却突然听见了“咚!咚!咚!”三声鼓响。 “长姐……”突如其来的鼓声,让慕容琰的脸色瞬间白了几分,下意识的拽了了拽慕容瑾的袖子。 第116章 谎报 “没事,有我在呢。”慕容瑾望着鼓声传来的方向,安抚的说道:“只是集合的鼓声,未必就是因为你的事,别慌。” 慕容琰咬着唇,点了点头。 姐弟二人正准备往校场走,迎面遇见两名小兵,见到慕容瑾,二人齐齐行礼,恭敬的喊了声“慕容军医”,然后道:“慕容军医,将军请小少爷去校场。” 在军中,大家都统一称慕容鸿为将军,称慕容珏为总兵大人,称慕容瑾为慕容军医,因为三人皆有军衔在身。 本朝立国之初,便极为重视军医制度。 不仅设有专门的军医院,还在各个书院设下了军医堂,专门培养军医方面的人才,以缓解各地卫所军医短缺的情况。 后来,太宗皇帝还下了旨,允许女子可以入军医院,只要经过考核,皆可为官。 但即便是这样,各卫所的军医还是不够用。 慕容瑾无论前世今生,都医术颇佳,尤其是在制毒防毒和正骨外伤方面。 也因此成了本朝第一位女军医司长,领协都统的军衔,从二品。 不过碍于她身份特殊,无法久居军中,居庸关大营设了两位军医司长。 而慕容琰并无军衔,但却出自安国公府,是权贵之后,所以他们便都称一声小少爷。 慕容瑾吐出一句“走吧”,便昂首阔步的往校场走去。 慕容琰见她身姿挺拔,也受到了感染,挺直了身板跟上去。 到了校场,就见有军衔的人,身姿挺拔的在点兵台上一侧整齐站好,无军衔的在台下队列整齐的站着。 慕容鸿正坐在台上主位,身侧站着慕容珏,另一侧站着两个身形粗狂的大汉,手中各执一个军中用来执刑的长棍,约有两寸宽。 又看到王参将目露得意的看了过来,慕容瑾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还不待慕容鸿发声质问,她便先一步在走上台,上身挺拔的跪下,道:“慕容瑾前来请罪。” “哼!你觉得本将军会徇私枉法?”慕容鸿怒目而瞪,道:“慕容琰擅自离营,理应受罚,你休想包庇他!” 他并非没有看到慕容瑾的信,但是他却不愿意因为一点颜面,就纵容慕容琰。 既然决定了踏入军营,就不该在任性行事,所以这次他非得教训慕容琰不可! 慕容瑾忙说“不敢”,又道:“慕容瑾并不是包庇谁,实在是此事事出有因,慕容琰犯错不假,也理应受罚,但法理不外乎人情,还望将军容我细禀之后,再行定夺惩罚之事。” 慕容鸿没说话,脸上明显是不同意的样子。 “将军,慕容军医说的不无道理,万一事情真的有隐情,岂不是委屈了小少爷?”站在王参将身边的刘参将出声道。 之后又有千户、游击将军等跟着求情。 这些人大多都曾被慕容瑾从鬼门关拉回来过。 慕容鸿心里对此很是满意,觉得自家女儿深得军心,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但面上还是很不情愿的样子,沉声道:“既然如此,那你说吧。” 慕容瑾应了声“是”,然后道:“是这样的,我昨天临时有事要处理,便连夜赶到了昌平,不曾想无意中发现了胡人的踪迹,情急之下就跟了上去,结果发现对方竟然一路来到了居庸关,在大营外鬼鬼祟祟的。” 顿了顿,她面有愧色继续道:“原想着对方只有一个人,便打算将人生擒了,又恰好看到了慕容琰在值夜,就存了些私心,想让他趁机立功,就拽着他一起了。” 又道:“这事是我不对,还连累了慕容琰,望将军能看在我二人逮住一个细作的份上,从轻发落。” 慕容鸿看了她一眼,又看了慕容琰一眼,沉声道:“慕容瑾,你可知谎报军情该当何罪?” 第117章 扯谎 “自然是知道的。”慕容瑾不卑不亢的答道:“轻则杖责、罢免、流放,重则……掉脑袋。” 慕容鸿闻言,一时间也有些拿不准,究竟她说的是真的,还是为了包庇慕容琰胡诌的了。 慕容琰听到“掉脑袋”三个字后,就再也没法淡定了。 别人不知道真相,他作为当事人却是一清二楚。 长姐如今分明是为了包庇他,随口胡诌了细作之事。 他现在后悔试图逃避责任了,忙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上台,跪在了慕容瑾身边,道:“将军,是我自己私逃的,这事和……” 不想他话还没说完,王参将就冷笑打断道:“这倒是奇了,慕容军医说是为了抓细作,小少爷却说是自己私逃,难不成你二人来的路上没对好口供?” 慕容琰正想开口,却被慕容瑾拦下了,她道:“事情是真是假,将军带了人,与我走一趟昌平就知道了。” 又偏过头对王参将道:“王参将也一起吧,免得到时候又要说我与将军串通一气。” “长姐!”慕容琰想要劝她,却被瞪得不敢说话,沉默的低下头,心中愧悔不已。 见此,王参将更是确信慕容瑾刚刚只是在胡诌了,便笑着应道:“慕容军医开口,末将不敢不从。” 慕容鸿这会儿也认定,细作之事是胡诌出来的了,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二人! 慕容瑾却是站起身,淡淡的道:“将军选人吧。” “你们几个跟我走一趟!”慕容鸿无奈,如今场面僵持,大家都在等着他做决定,他只好下令。 慕容珏大概也猜出来是怎么回事了,怕到时候并没有细作,妹妹会因此受罚,站出来请求同去,到时候也好找机会把事情扛下来。 但是慕容瑾却道:“大哥还是留下照顾小弟吧。” 这便是要将二人都留下了。 不等二人反对,她又道:“小弟初来军中,很多事还不懂,大哥不如留下好好教教他。” 后面的几个字,她咬的极重,且她喊的是在家时叫的称呼,这便是让慕容珏对慕容琰家法伺候了。 慕容琰顿觉后背发凉,但因心有愧疚,没敢吱声。 慕容珏没有立刻答应,而是看向慕容鸿,见他点头这才应了,说了一句“你放心,我一定好好教育他”,然后就拽着人离开了。 一个时辰后,慕容瑾带着慕容鸿等人又回了昌平。 进了城门,没有停顿,直奔东大街一个偏僻的胡同。 此时,停在胡同尽头一户人家门前的几人,皆是神色各异,其中以王参将的最为明显。 慕容瑾快速的扫了几人一眼,目光又落回了那户人家的大门。 “人就在这里了,我们进去吧。”慕容瑾道。 还不等人上前踹门,大门就被人从里面拉开了,云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你怎么在这?”慕容鸿看着眼前的人问道。 云影一愣,道:“不是您让属下来这捉人的么?” 慕容鸿将目光移到了慕容瑾的身上,等着她解释。 “这个……”慕容瑾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的道:“早上回总督府找人帮忙,刚好看到回来替您取公文的云影,就……小小的扯了个谎。” 慕容鸿冷哼一声,瞪了她和云影一眼,拂袖往院里走去。 这会儿他已经不担心慕容瑾了,云影在这,那细作之事十有八九就是真的了。 他现在唯一担心的,是这个细作有没有传了消息出去。 “王参将,你怎么脸色这么难看?该不会是路上太过颠簸,身体吃不消了吧。”慕容瑾偏过头,看了王参将一眼,似笑非笑的说道。 第118章 同僚 “慕容军医说笑了。”王参将有些尴尬的笑了两声。 他这会儿很想转身离开,可是慕容瑾并没有给他机会。 “既如此,王参将请吧!”她淡淡的笑着说。 院中除了云影,还有两个同样穿着暗卫黑衣的男子。 目光落在其中一人身上时,慕容瑾眸子闪过一抹异色,但很快就掩饰下去了。 慕容鸿这会儿,正坐在一把楠木太师椅上,端着甜白瓷缠枝暗纹的茶盏,眼帘微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在他身前,站着一个被反绑的男子,正是被捉住的细作。 “长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慕容鸿将茶盏递给云影,抬头看着慕容瑾。 被抓的人,不仅仅是王参将看了脸色惨白,就是其他人也一样脸色不好,包括慕容鸿也不平静许久。 “我觉得这件事,由王参将亲口说出来会更好。”慕容瑾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偏过头,似笑非笑的看着王参将。 又道:“毕竟,我之所以会发现这事,还多亏了王参将。” 被绑的男子闻言,猛地转头,怒目瞪着王参将。 从他莫名被抓,到后来慕容鸿出现,他早就怀疑是有人出卖了他。 而且最怀疑的,就是王参将! 并不是因为慕容瑾的一番话而怀疑。 而是太过了解王参将的性格,这人看上去豪爽仗义,颇有些嫉恶如仇的样子,可实际上却是个表里不一,有什么事不得他的心,面上不显,心里却是极为记仇,是个睚眦必报的。 “看样子,刘军医这也是明白自己为何被出卖了?”慕容瑾并没有错过刘军医脸上的表情。 确切的说,是刘军医压根就没有多做掩饰。 看着曾经的同僚,她心中感慨良多。 若不是重活一次,怕是一个月后,整个居庸关大营爆发疫症,这个会和她同样不眠不休,想办法控制疫情的人,都不会被怀疑。 前世刘军医会暴露细作身份,还是在她爹被困榆林的时候,与王参将合谋,烧毁了半数粮草。 若不是因为粮草被烧,她爹可能还会有一线生机。 “慕容军医还是慎言的好!”王参将脸色难看,语气生硬的说道:“末将不知刘军医为何会成为你口中的细作!” 不等慕容瑾出声,刘军医便道:“王步仁,你别再那惺惺作态了!真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心思不成?” “不过就是因为首领颇为看重我一些,你便一寻了机会,就给我小鞋穿,你以为这些年,在军中做下的那些事,我一点都不知道么?” 之所以没有人怀疑王参将和刘军医是一伙的,还有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二人极为不合。 王参将曾经意图强占刘军医的妻子,最后弄成了一尸两命。 刘军医为报杀妻杀子之仇,毒杀了王参将的老母亲和小儿子。 这在军中并不是什么秘密,私下传的很厉害,只不过碍于两人都不曾说什么,慕容鸿总不好去多管闲事,且没有实际证据。 只是自那之后,对王参将就不大重用了。 “刘贰苟,你别再这见人就咬!”王参将面色黑沉,双拳紧握,目光中带着警告,道:“你自己做下通敌之事,不要胡乱拖别人下水!” 刘军医明显这会儿也大概明白,刚刚慕容瑾可能是在诈他,不然王参将不可能这样完好无损的过来。 慕容瑾见二人停了下来,也不在意,似笑非笑的道:“有一件事,刘军医怕是还不知道。” 第119章 蛇蝎 “有一件事,刘军医怕是还不知道。” 慕容瑾目光冷寒的盯着刘军医,沉声道:“你丢在水里的那具尸体,我已经让人打捞出来了,还未来得及腐烂,所以不大容易爆发疫症。” “只是我有件事需要刘军医解惑,在军中投放疫毒的事情,是你们首领授意的,还是你自作主张的?” 刘军医闻言,面色不惊,也并未答话。 慕容鸿却坐不住了,疫毒要是爆发了,那可不是小事。 轻则整个居庸关大营的人都会覆没,重则还会波及到周围摸百姓。 即便慕容瑾说的轻松,可他还是忍不住担心的问道:“长安,疫症非同小可,你当真确定了没事?” “确定!”慕容瑾点了点头,但是出于谨慎,她还是道:“但还是多做些预防的好。” 前世疫症爆发,居庸关大营伤亡过半,庆幸的是没有扩散出去。 慕容珏因此被贬到西安做守备。 后来发现有人死在了储水的地方,尸身腐烂污染了水源,这才大规模的爆发了疫症。 人人都以为这是意外。 因为那具尸体并无他杀的特征。 之后,慕容鸿下令,加强储水存粮这些地方的巡防,防止意外的再次发生。 也正因为这样,在榆林的时候,刘军医的第二次行动才会被发现。 可惜为时晚矣。 慕容鸿点了点头,隐下了心中的担忧,但心中已经决定,回去一定要加强储水存粮这些地方的巡防。 能有细作刘军医,谁知道会不会再出来个细作王兽医? 这次能给人投毒,下次难保不会给马匹投毒,或者是放火烧粮。 各地的卫所都是自给自足,若是水粮出了问题,怕是就要给瓦剌鞑靼可乘之机了。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想从我口中问出什么,我劝你还是歇了心思吧!”刘军医不惧反笑。 他的妻儿已死,如今身份被识破,投毒也失败了,已经没什么可留恋的了。 慕容瑾淡淡的道:“既如此,那我就当做是你们首领授意的了。原本两军交战,投毒偷袭,暗杀烧粮,这些手段虽然下做,可又不失为对敌的好办法。” “可你千不该、万不该的投放疫毒!”陡然间,她的语气转冷,继续道:“你明知道卫所都是自给自足,周围还有许多种地的军户家属,一旦疫症爆发到无法控制,居庸关大营附近十几个村子,上千个家庭,近万口人,都可能因此丧命,可你却对此不以为意……” 她停下指责,顿了顿,怒极反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们首领不仁在前,那作为敌军,我们自然也不必仗义了。” 刘军医瞪大了眼,想要开口说什么,但慕容瑾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她道:“你煞费苦心准备的尸体,我自然不会让它浪费。你放心,它这会儿正在运往你们悄悄安营扎寨的地方,相信等到了地方,腐烂的程度也就差不多了,到时候,必定如你所愿!” 刘军医猩红了双眼,大吼着“你这个恶毒的蛇蝎女人,你会不得好死的!” 慕容瑾道:“我会不会不得好死,暂且还未可知,但我却知道,刘军医很快就会不得好死了。” 刘军医很想上前掐死慕容瑾。 他的妻儿死了,可他的家族亲人还在,如果疫症爆发,那他的家族也会跟着遭殃。 可还不等他冲上前,之前慕容瑾注意过的那个暗卫,就已经出手将他按倒在地了。 第120章 依你 “把人带回去好生看管!”慕容鸿沉声道。 见大家注意力都在刘军医身上,王参将悄悄的往院墙的方向退去。 “王参将,你这是要去哪啊。”慕容瑾幽幽的说道,人随声至,她缓缓的走向王参将。 “慕容军医,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王参将闻言也不往后退了,目光微眯,透露出几分危险。 “我只知道,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慕容瑾淡淡的道:“我今天若是不斩草除根,怕来日就要身首异处了。” “那我便不让你等来日了!”王参将双眼透露着凶狠,取出贴身放着的匕首,猛地上前,泛着寒光的匕首,瞬间就靠近慕容瑾了的喉间,中间隔了不过半指距离,眼看着就要刺穿她的喉咙。 本能的,慕容瑾偏转身子,仰头躲过,却还是被利刃划到了皮肤,好在不会伤及性命。 脖颈上隐隐传来的刺痛,也让她更加明白,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不能大意轻敌。 王参将调转了匕首的方向,转而刺向她的胸口。 慕容瑾侧身倒退,王参将一击落空。 “你还真当本小姐是病猫不成?”慕容瑾嗤笑出声,随后抬脚上前,用了十分的力踢在王参将的手腕上。 “锵!” 匕首应声落地。 没有了利器可用的王参将,只能赤手上阵。 然,在他窜上来的那个瞬间,慕容瑾旋身后一个落脚踢,正中王参将脖颈后方。 扑通! 身体失衡的王参将毫无意外的摔了个狗吃屎。 慕容瑾落下后,抬脚踩在王参将的背上,淡淡的道:“你这参将一职,走后门得来的吧。也不知道你们首领,怎么会选了你来当细作,不仅蠢,还很弱。” 原本,她今天也并没有把握拿下王参将,毕竟大多细作都是嘴很严的。 谁知道这家伙居然先露了怯,随口一诈狐狸尾巴就藏不住了,还做贼心虚的想逃。 这不就是变相认罪么? “大小姐!”之前被慕容瑾注意的那个暗卫,捧了绳子上前,恭敬的喊了一声。 “绑了吧。”慕容瑾嘴角微勾,挑眉道。 “是。” 细作一事,到此也算得上是圆满解决。 可慕容鸿脸上却看不见一点愉悦的神色。 他板着脸,目光落在慕容瑾脖颈上,那道细如发丝的伤口上,沉声道:“身边没暗卫了不成?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难道不知道么?做什么要亲自动手?” 慕容瑾“嘿嘿”的笑了两声,讪讪的道:“意外!意外!” 目光一转,又道:“为了避免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您不如破个例,拨给我一个贴身暗卫吧。” 国公府嫡系子女都会有暗卫随护,但因男女有别,只有满十五岁的男子才有贴身暗卫跟随,譬如慕容鸿身边的云影,慕容珏身边的星辰。 女子只有在出门的时候,才有暗卫跟着。 “不行!”慕容鸿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说完还怕女儿误会,缓和了语气解释道:“爹爹会尽快培养两个合格的女暗卫给你的。” 慕容瑾心头一暖,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她拽了拽慕容鸿,示意他低下身子,说了几句悄悄话。 “真的假的?你确定没看错?”慕容鸿脸上难言震惊之色。 慕容瑾闻言,撅了嘴,不满的说道:“您今天已经两次怀疑我的医术了!” 慕容鸿有些尴尬的咳了两声,摸了摸鼻子,讪讪的道:“都依你,都依你!” 第121章 先说 得了应允的慕容瑾,笑的更加开心了。 她笑着喊了之前便一直注意的暗卫过来,问道:“你叫什么名?可愿意跟在我身边?” 那暗卫先是愣了一下,抬头飞快的看了她一眼,然后才一板一眼的答道:“属下刘寄奴,愿听大小姐差遣。” “那你以后可就是我的人了。”慕容瑾笑道。 刘寄奴应了声“是”,然后又恭敬的跪下行了大礼,喊了声“主子”。 “嗯。”慕容瑾很满意,亲自上前扶了她起来,碰到刘寄奴白嫩的小手时,还捏了两把。 刘寄奴面色有些窘然,这是被调戏了么? 慕容瑾却恍若只是无意一般,很快就松了手,转身了和慕容鸿说了一些预防疫症的法子,又为慕容琰求了几句情之后,才带着刘寄奴回了总督府。 到了香樟院,立马就有人迎了上来,只是好些人她瞧着都有些眼生。 吴嬷嬷闻声走了出来,说了句“小姐回来了”,然后又一脸恭敬的询问道:“小姐是要先歇息片刻,还是先用饭?” 慕容瑾这会儿还真就饿了,说了一句“先摆饭吧”,然后也没搭理那些人,直接越过去往暖阁走了。 见此,顿时就有一人面生不满,企图上前拦她,却被刘寄奴拦下。 于是那人语带不快的说道:“大小姐未免太不将我等放在眼里了!既然是吩咐了我等过来拜见,这会儿却如此晾着我们,究竟是何意?” 又道:“若大小姐只是闲来无聊,并无事吩咐的话,那我等这就告退了!” 这就迫不及待的,想给她来个下马威了? 慕容瑾瞥了那人一眼,淡淡的说道:“倒也不是我要晾着你,实在是我瞧着各位颇为眼生,想来并不是铺子里,真正能说上话的人吧。” 那人目含不屑,颇有些高高在上的样子,道:“大小姐吩咐的太过突然,管事一时抽不开身,所以派了我们几个副管事过来,大小姐瞧着眼生也是正常的。” 那样子,那语气,好像派个副管事过来见她,都已经是瞧得起她了。 “正常?”慕容瑾抬手扶了扶鬓角,声色如常,缓缓的说道:“我好像特意交代过,什么时候人到齐了,什么时候见,难不成吴嬷嬷没有将话带到。” 吴嬷嬷忙道:“话都带到了。” 那就是那些管事,并没有将这话当回事了。 那人一时语塞,等他在准备开口说话的时候,慕容瑾却道:“几位副管事都听见了吧?若是这会儿等不得,不如回去找了你们管事过来。” 话音一落,那人身后的其他管事就开始躁动起来了,纷纷出声道:“铺子里事忙,管事怕是脱不开身,我们也不敢在这多耽搁,大小姐若是没有急事,我们便回去帮忙了。” “就是!” “大小姐不懂做生意,也不能这般任性的折腾我们啊。若是铺子出了事情,可怎么好?” 慕容瑾并不急着言语,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等这些人的声音渐消,直至无声,她才缓缓出声道:“瞧着诸位这般着急回去做事的样子,我很是欣慰,想来铺子在你们手里,该是日进斗金的。” 刘寄奴不何时离开了一下,搬来一把椅子放在慕容瑾身后,然后又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慕容瑾点点头,对这个亲自挑的暗卫越看越顺眼。 她大大方方的落坐,不疾不徐的说道:“既如此,各位就一一说说,近日的收入如何。” 目光一扫,落在刚刚最先说话的那人身上,她问道:“哪位先来说?” 第122章 肉臭 气氛瞬间沉了下来。 安静了片刻之后, 最先出声的那人方道:“大小姐可能不知道这做生意的难处,今年……” 那人洋洋洒洒的说了许多,大概就是今年年景不好,百姓的收成不好,那些个做百姓生意的有钱人家,自然也就少了进项。 有钱人家手头不宽裕,那么买东西的兴致自然也就少了。 这生意自然也就难做了许多,出现亏空是在正常不过的了。 总之说的,大多都是一些哭穷的话,也带着一些对慕容瑾的埋怨,大意就是觉得她不懂做生意,却还耽搁他们的事,不理解这个亏空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诸位难道是没听过,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句话?”慕容瑾淡淡的问道。 拿收成不好和她哭穷? 就是收成好了,这些铺子也多是在做权贵富商的生意。 别的不说,就拿这些铺子里面,亏空最多的成衣铺子来说。 这家成衣铺子虽然远在昌平,可不管是在用料做工上,还款式设计上,都有比较出挑的地方,很得京都权贵的眼。 虽然不方便常过来,却常常叫了人带图样过去给她们选。 那些公侯伯府家的小姐,就算是穿不来那么多,也要每个月都做上几身。 何况昌平也有不少权贵定居。 所以每天少说也会卖出个三五件。 她淡淡的问道:“倒还不知你是哪家铺子的?” 那人有些敷衍的道::“小的是三九胡同成衣铺子的副管事。” 慕容瑾挑眉,笑着说:“是李二友的什么人?” 李二友,三九胡同成衣铺子的掌柜。 那人显然没想到慕容瑾会突然这么问,愣了一下之后,倒也如实的说了:“小的是李二友的表弟,冯元。” 一般来说,每一个铺子里面都会有几个人,并不是签了死契的。 不是死契,也就是不算家奴,就不可能由着主子随意的打杀。 这才是那些管事派副管事过来的原因吧。 这个冯元大概也是仗着这一点,所以才敢如此大胆的吧。 可是枪打出头鸟,最先冒头出来的,往往最容易被用来杀鸡儆猴。 “冯副管事。”慕容瑾看着他,带着清浅的笑意,缓缓的说道:“我听闻铺子有亏空,特意看了看账册,却是有一事不太明白,不知道冯副管事能否帮我解惑。余下的各位,也不妨一起想想。” 冯元道:“大小姐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问就是,小的一定知无不言。” 说完他还有些得意,瞧瞧,国公府的大小姐都开口和他请教了,可见他是不差的。 “我很不明白,诸位的铺子是都做起了慈善么?铺子里的东西,都是买一送五的么?库存剩的不多,却连本钱都不能卖出来,我实在是好奇为什么。” 冯元一听这话,瞬间明白过来,这哪里是请教?分明就是打着求教的幌子,想要和他们这些人算账,拿他们的错处呢! 对此,他是很不屑的。 无凭无据的,他又不是卖身为奴的,慕容瑾还能把他怎么着不成?就算发现些项目上的端倪,也是不打紧的,哪一家的账上还没有点腌臜的事情? “大小姐不懂做生意的事情,可总买过东西吧?这做买卖哪有不送一些添头的,不然哪有人愿意来?”冯元理直气壮的说。 慕容瑾挑眉,被这个说法给逗笑了。 送添头? 送添头送了一间铺子近半年的盈利? 这是把她当傻子糊弄呢? 慕容瑾看着余下的那些人,淡淡的问道:“冯管事说了,那些不翼而飞的库存是为了避免生意难做,送了添头出去,那么你们也是如此?” 余下的人直觉后背发凉,一时都没敢吱声,这话他们敢应么? 第123章 手抵 显然是没有人敢应的。 这些人的心里面,都有着一本自己的账,这些个亏空,那些所谓的送添头,究竟是怎么回事,又送到了谁的口袋里,他们心里都跟明镜似得。 若是今日换了国公爷,或者大少爷坐在这里,冯元定然不敢如此搪塞。 左不过就是打量着眼前坐着的这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大小姐,又是出了名“不受待见”,觉得她管不了事才敢如此。 可如今,他们却没胆子搪塞这位大小姐了。 众人互相对视一眼之后,一律说“不是”。 冯元这会儿也有些慌了,他似乎是小瞧这位大小姐了。 不过他是二房的人,又没有签死契,谅这位大小姐也不敢把他怎么样。 如此想着,他的心又安定了许多。 慕容瑾看着他,问道:“大家都没有送添头这么个事情呢,冯副管事如何说?” 也不等冯元回话,她又接着说道:“我瞧着冯副管事这不像是送了添头,倒像是中饱私囊了。” “你休要血口喷人!”冯元反驳道,额头青筋一跳一跳的,中饱私囊的事可不是他做的。 “哦?”慕容瑾不以为意的说道:“可我听李二友说,冯副管事以权谋私,做下了许多……” “这根本不可能!”冯元当即跳脚,高声怒斥道:“大小姐休要在这里胡乱挑拨,随意歪曲事实!” 慕容瑾点点头,似乎很认同的说道:“的确不能随意歪曲事实,毕竟,李掌柜和冯副管事一起犯下的事情,哪能让你一个人背呢。” “只不过李二友已经被发卖了,但被吞的那些个银两,却不曾找到,我便只好来和冯副管事要了。想来你们是还没来得及分赃,所以李二友那里才没银钱。” 又道:“便是分赃了也没关系,指不定你吃里扒外也要效忠的那个的主子,会为了保你,替你你补上这笔钱的。指不定还会收留你,让你做个掌柜呢。” 冯元听了这番话,脸色瞬间苍白。 李掌柜被发卖了? 这…… 他是不相信的,但是看着慕容瑾那么肯定的眼神,却又不得不信。 只是他心里还抱有一些侥幸,觉得慕容瑾可能就是在诈他。 他死不承认的说道:“大小姐若想打发了小的,大可以直说,何必安这么个莫须有的罪名给我?这样冤屈毁名声的事情,我是断断不会认下的。” 谁管他认不认? 回来的路上,她就已经让人去三九胡同抓人了。 李二友这个时候,应该已经被打了板子,发卖出去了。 原本是想用他来做那只儆猴的鸡,倒没想到会蹦出来个冯元。 慕容瑾语气淡淡的说道:“刘寄奴,你将那些李二友和冯副管事勾结、监守自盗、中饱私囊的证据,给其他人好好的瞧一瞧。” 又道:“再把记着其他铺子里手脚不干净之事的证据拿出来,一会儿让各位管事一一认领回去。” “至于冯管事这般恶劣品行的人,我是不敢用的,立马让人架了出去,至于他挪用的银钱,若是没人能替他补上,那就留下他一双手相抵!” 刘寄奴应了一声“是”,然后就招呼了两个总督府的护院,一起将冯元拖了出去。 “啊!” 没多一会儿,就听到外面传来冯元的惨叫声,吓得其余管事脸色苍白。 他们可都听到了,大小姐手里还有着他们做过的那些贪了银钱,中饱私囊的事情。 慕容瑾看向其他人问道:“你们想和冯元一般断了双手,还是想和李二友一般,打了板子被发卖出去?” 又道:“这离顺天府衙也不远,你们若是想的话,我让人送你们过去,和顺天府尹说说话,也是可以的,我不嫌麻烦。” 他们嫌麻烦! 谁会好端端的想要去吃牢饭? 原本那些人就因为刚刚那一声惨叫,对这个大小姐惧怕起来,如今听了这话,一个个更是脸色苍白如纸,跪在地上,涕泗横流的求饶道:“大……大小姐,我们……我们是被猪油蒙了心……我们马上就把贪得银钱拿出来,求大小姐宽恕。” “让我宽恕也不是不可以。”慕容瑾倒是对他们笑了笑,道:“只要你们……” 第124章 使诈 慕容瑾略微停顿了一会儿,在她面前跪着的那些人,瞬间把心提了起来,身子俯的更低,脸都要贴到地面上去了。 “只要你们将这一年以来,怎么贪下的钱,又都用去了哪里,一一说清,并把这些钱原封不动的还回来,我也就不难为你们,如何?” 话音一落,众人的心都松了一下,心中都在想着,如何避重就轻的回话。 不料慕容瑾话锋一转,又道:“可若是你们谁想着欺瞒,有一点和这纸上记载的有出入,签了死契的就立马打死了丢出去,没签死契的一律送官严办!” 刚刚还有了小心思的人,闻言瞬间就歇了心思。 慕容瑾又道:“未免各位管事拘束,我已经着人备下了笔墨,你们若是羞于启齿,可以一一写下来。” 说完就起身往暖阁去了,吩咐了刘寄奴带人在这看着。 算着时辰,等那些人都交代完,怕是已经来不及赶回国公府,今天又要没口福了。 然,等她净了手坐在桌前,看着上面摆着的清炒白瓜,笋干老鸭煲,辣子兔丁,小炒青菜,外加一道山药炖鸡汤和一碗白米饭时,眸光微讶,四菜一汤,荤素齐全,本没什么稀奇的。 可是这味道闻着,分明就是沈念送给她的那个厨子做的。 “国公府里的厨子,又跟过来了?”慕容瑾转过头看着吴嬷嬷问道。 吴嬷嬷目光躲闪,有些不自然的道:“哪能啊,没有小姐的吩咐,他怎么好随意过来呢,这是总督府里一个得了他指点的厨子做的。” 慕容瑾几不可见的皱了下眉,然后淡淡的说道:“那这个厨子天赋挺高的,把那人的一手厨艺学了个十成十,也不知道他若是知道,自己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会是个什么表情。” 吴嬷嬷只是讪讪的笑,不敢接话。 用过了饭,慕容瑾在总督府的花园里逛了逛消食,回来沐浴一番后,又去睡了个午觉。 院外的那些人拿了纸墨,也没胆子起身,散开了一些距离之后,都跪伏在地上,一页又一页的写着。 之所以写的这样多,就是生怕漏了哪里,到时候和慕容瑾收集的证据对不上,落得个被打死的下场。 就连那些没有签死契的人,也不敢偷奸耍滑,毕竟有冯元的例子在前,被断了双手也和断了活路无异了。 何况慕容瑾最后还说了要送官严办,那可比打断双手还严重。 月上柳梢的时候,那些人才陆续的写完。 等他们一一签字画押之后,刘寄奴便一份一份的收了上来,然后又把一直摆在他们不远处,由专人看守的‘罪证’,一一发到他们手里。 那些人看着发到手中,上面只写了几个铺子名的纸时,方才意识到,慕容瑾压根就没有什么证据,之前说的那些,不过就是在使诈! 意识到被骗,一个个都吵嚷着要说法。 吴嬷嬷走出来,冷哼一声后说道:“要说法?你们想要什么说法?诸位莫不是忘了,你们刚刚可是写了认罪书,那上面可都是签了字、画了押的。” 闻言,那些人瞬间就歇了心思。 吴嬷嬷又道:“大小姐仁慈,只要你们在三天之内,将贪下的银钱拿出来,便会还了你们的卖身契,留你们一条生路,是生是死,你们且回去琢磨吧!” 到了手的钱,谁还愿意吐出来? 那些人皆是一脸的不情愿。 但是吴嬷嬷最后的那句话,也提醒了他们。 大小姐可以不差那几万两银子,只是不能不要个交代。 卖身为奴的下人贪了主家的银子,唯一的交代就是打死了事,哪还有给他们赎身的机会? 这生死还真就在他们的一年之间了。 第125章 面首 原本心不甘情不愿的人,想明白之后,也不敢再有什么别的心思,忙不迭的回去凑银子。 只是贪下的银子,花出去容易,想要补回来可就难了。 对这些,慕容瑾并不知晓,反倒因为解决了这桩事,安稳的睡了个好觉。 一夜无梦,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天气晴好,她的心情也跟着好许多,整个人看上去精神抖擞的,也不顾忌什么形象,舒爽的伸了个懒腰后,才出声唤了吴嬷嬷进来伺候她穿衣洗漱。 毫无意外,今天的早饭依旧是她熟悉喜欢的那个味道。 小炒青菜,清蒸山药泥,一笼水晶虾饺,两样凉拌的小菜。 正吃着呢,许妈妈就拧着眉进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个婆子。 这人她也熟悉,是阮汀兰身边的贴身嬷嬷,姓刘。 慕容瑾秀眉轻轻挑起,嘴上带着清浅的笑意,心想道,阮汀兰未免有些太沉不住气。 “刘嬷嬷怎么一大早的过来了,可是府里有事?”慕容瑾吃的差不多了,才放下筷子淡淡的开口。 刘嬷嬷等了好一会儿,脸上明显带着不满,只是她努力的压制着,面上倒是看不出什么,就是跟在阮汀兰身边得意太久,眼中到底还是流露出了几分情绪。 慕容瑾也不在意,动作优雅的漱了口,又擦了擦嘴,接了吴嬷嬷递上来的热茶,轻轻抿了一口,等着刘嬷嬷回话。 刘嬷嬷早就当阮汀兰是国公夫人了。 她作为阮汀兰的贴身嬷嬷,一直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今个被如此的慢待,哪里还能舒服? 她声音冷了许多,幽幽的说道:“大小姐的架势倒是不小,只是老奴是奉了兰姨娘的命令,来请大小姐回府的,大小姐还是不要耽搁了才好。” 慕容瑾笑了笑,淡淡的道:“哦,知道了。” “那还不赶紧走?”刘嬷嬷看她没有动作,有些不满的高声道。 慕容瑾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出声,只是低着头喝茶。 “大小姐!”刘嬷嬷再一次的拔高了声音,见慕容瑾还是没有想要动的意思,竟然走上前要拉她,还道:“大小姐可别不识好歹了,兰姨娘让亲自来请,已经是莫大的荣耀……” 啪! 刘寄奴不知何时出现在屋内,毫不犹豫的将刘嬷嬷拉开,伸手就是重重的一巴掌,清脆响亮。 刘嬷嬷傻眼了。 “你……你……”愣了好一会儿,脸上火辣辣的感觉让她回过神,一只手颤抖着捂上了被打的一半脸,一只手哆哆嗦嗦的指着刘寄奴,连话都说的有些不顺溜了。 “主子面前,岂容得你放肆?”刘寄奴道。 慕容瑾依旧对此视而不见,仿佛失去了五感一样。 刘嬷嬷恨得咬牙切齿,怒上心头,转了身子指着她,高声质问道:“大小姐这是什么意思?不把兰姨娘放在眼里么?”又将目光转到了刘寄奴身上,声音尖锐了几分,跳脚道:“居然还让一个外男在内室伺候,养面首养的这般明目张胆,未免有伤风化了吧?” 啪! 啪! 接连两声脆响,都落在了刘嬷嬷的同一边脸上。 刘寄奴道:“你这张狗嘴要是在吐不出象牙的话,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狗嘴本来就吐不出象牙,你这不是摆明了想要他的舌头么?”慕容瑾笑着打趣,却一点暖意都看不出,面色漠然的看着刘嬷嬷道:“我就是不把你那个爬床的主子放在眼里,你又能拿我怎样?你那个主子又能拿我怎样?” 第126章 告状 能拿她怎样? 刘嬷嬷原本还准备了不少话的,可是乍然间被这么一问,她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冷静下来之后,她已经没有之前那般硬气了。 主子的地位再低,那也是主子。 而她无论怎么受重用,也不过就是一个仆妇。 她能拿国公府的大小姐怎样? 可她自打跟着兰姨娘进了国公府,何时被人这般不顾颜面的掌掴? 难不成她就这么咽下这口气? 那她以后还有什么颜面? 刘嬷嬷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好,有些尴尬的站在那里。 慕容瑾见她没有吱声,丝毫不掩饰眼中的不屑。 就这么点胆子也敢在她面前叫嚣?真以为阮汀兰一手遮天了不成? “刘嬷嬷若是想不明白的话,不妨赶紧回去,向你家主子讨个主意,也免得她错过一个栽赃陷害我的机会。”慕容瑾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大小姐倒是会颠倒黑白。”刘嬷嬷语带讥诮,丝毫没有人在屋檐下的自觉。 可是脚步却飞快的朝外走去,仿佛后面有狼追她一样。 刘寄奴想要去拦,却被慕容瑾叫住了,她道:“让她先去告状吧,我们也回府,好好的把这场戏唱完!” 吴嬷嬷有些皱眉,道:“大小姐今日这般,究竟是为何?” 慕容瑾却没有答话,慢悠悠的收拾了东西,又让人备下马车,还交代了不必赶得太急。 于是一行人,晃晃悠悠的,直到晌午的时候才到国公府。 才踏进大门,她就感觉到了气氛的压抑,一路上碰到的丫鬟小厮,个个都战战兢兢的,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询问了一番之后,才知道慕容鸿被请了回来。 慕容瑾目光微沉,略微思索一阵之后,她让吴嬷嬷去知会了一声,说她用了午饭之后在过去。 吴嬷嬷有些不赞同,还不等她开口相劝,云影迎面走来道:“国公爷说,大小姐一路舟车劳顿,且先回去歇息,用了午饭在到正房去说话也无妨。” 慕容瑾点了点头,原本她就不打算委屈了自己的肚子。 回到木槿院,她先去沐浴了一番,换了身葱绿色的竹叶纹褙子,然后才在绛香的的服侍下用了饭。 等她放下筷子,绛香才道:“若光姐已经来了,不过自从见了您的药圃,便除了一日三餐和睡觉,就都在里面呆着,您可要叫她过来见见?” “先不用了,反正也没什么事。”慕容瑾回了一句,然后起身往正房走去。 到了正房,绕过金丝楠木的雕花四扇屏风,她就看见她爹这会儿,正板着一张脸,听着唐氏说话,阮汀兰则在下首站着,可脸上的得意却丝毫不加掩饰。 慕容瑾没有错过她脸上的神情,只是却并不怎么当回事。 眼前的得意算得了什么呢?笑到最后才是赢家。 她大大方方的走上前行礼。 唐氏一见到她,就想到那天在延年院受的气,当即拍案而起,怒喝道:“来人啊,把这个不知检点的小蹄子,给我绑了送到尼姑庵清修去!” 啪! 啪! 两道清脆的声音,一前一后的响起。 慕容鸿和刘寄奴一左一右,各自给了唐氏一个巴掌。 “你!”唐氏指着慕容鸿,满眼都是不可置信,随后有些怨怒道:“你竟然敢对自己的娘动手?” 慕容鸿只是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漫不经心的道:“我当然不会对自己的娘动手。”又道:“你是怎么回事,难道你心里还没数不成?” 第127章 劝你 唐氏被气得说不出话,颤抖着手指向慕容鸿,被他森寒的目光看的不舒服,只好转而指向刘寄奴。 仿佛是找到了发泄口一般,唐氏高声呵道:“一个低贱的下人,竟然敢以下犯上!来人,给我拖下去,乱棍打死!打死!” “呵…”刘寄奴却不以为意,反而还好心的提醒道:“老夫人是不是还应该让人把我的尸体丢去乱葬岗?或者是剁碎了喂狗?不然怎能消除您老人家的心头之恨呢?” 唐氏恍若醍醐灌顶,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忙道:“对对对,把他给我丢出去……”顿了顿,好像意识到被耍,拍桌怒道:“来人!人都死了么?” “确实都死了。”慕容瑾淡淡的道:“老夫人好歹也是武学世家出身,难不成就没感觉到,跟着你的那两个暗卫,气息已经消失了么?” 唐氏闻言,静静地感受了一阵,发现果然如此。 整个人像被瞬间抽空了力气一般,跌坐在太师椅上,良久才声音低沉的说道:“国公爷这是打算将遮羞布撕掉,不顾脸面的与我作对了么?” 唐氏“呵”的轻笑一声,又语带讥诮的说道:“我倒是没想到,十一年前的事情你尚且能忍,怎么今日却忍不得了。” 慕容瑾闻言,眉头微皱,十一年前不正是她母亲搬进佛堂那年么? 慕容鸿显然也想到了什么,脸色黑沉了许多,冷声讥诮道:“唐氏你未免把自己看的太高了,这些年我忍的让的从来就不是你。” 又道:“我把你当国公府的老夫人,你才是,我不把你当国公府老夫人,你不过就是个没名没分的妇人而已!” 如果唐氏没有出言侮辱长安的话,他倒也不至于这般生气,直接动手。 他的女儿,那就是他和星阑的眼珠子,他都舍不得重说一句,唐氏有什么资格出言辱骂? 阮汀兰见气氛不大对,并不想出言招惹祸端,但是架不住唐氏的贴身嬷嬷一直给她使眼色。 无奈之下,她只能硬着头皮站出来,小声的说道:“好好的国公爷和老夫人闹起来了?眼前还是先说说大小姐养面首这事吧,免得传出去坏了国公府的名声,您可还有其他女儿呢。” 最后一句是对着慕容鸿说的。 “养面首又如何?”慕容鸿冷冷的瞥了阮汀兰一眼,沉声道:“我国公府的大小姐难不成还养不得几个面首了?” 屋里的人皆被吓了一大跳。 尤其是当事人慕容瑾,嘴角微抽,心想着,她爹该不会是真有给她寻几个面首养着的想法吧。 阮汀兰面色难看,紧紧攥着手中的绣帕。 慕容鸿这是疯魔了吧? 从古至今,有哪个父亲能有纵着女儿养面首的想法? 她愈发后悔带着儿女来国公府了,慕容鸿就是个拎不清的,这般纵着他的儿女,迟早会毁了名声,到时岂不是要连累她的璇姐儿和琛哥儿? 她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为了儿女的前程,她必须要除掉慕容鸿,让琛哥儿继承爵位才行。 唐氏闻言却是怒极反笑,道:“好啊,好啊!能这般明目张胆的说出养面首这种话,你还真不愧是那个女人的儿子。” “唐氏,本公劝你还是不要口无遮拦的好,免得招惹祸事。”慕容鸿面色冷凝,额头有青筋暴起,显然是怒极之下的极力克制。 第128章 贴身 “国公爷不是觉得我高看了自己,对我一贯瞧不起的么?”唐氏却不把他的威胁看在眼里,不以为意的道:“既然如此,又何故怕我说出什么呢?” 又道:“不过你既然怕的话,最好就别招惹我不快,不然闹起来传出去,丢人可不止是我,还有你那好爹爹!” “你,你,你……”慕容鸿指着唐氏的手渐渐收紧成拳,闭了闭眼,最后无力的将手放下,没在说什么。 慕容瑾眉头一皱,隐隐觉出这事得不同寻常,只是还不待她说话,唐氏便再一次出声责问道:“堂堂国公府的大小姐,竟然学起不正经的人家养起了面首,你爹纵着你,我可不会纵着你,慕容氏的祖训家法更不会纵着你!” 慕容瑾只好压下心头的疑惑,眼下还是得把这出戏演完才成,其余的事,或许等她见了唐家的人就能水落石出了。 她淡淡的道:“那老夫人要如何呢?”又道:“我怎么不记得有哪条祖训明令禁止不能养面首了?倒是有说过不得迫害构陷家人,若有违者,视情节严重,取藤杖责罚。” 目光一扫屋内众人,淡淡的道:“倒是不知,究竟是谁先出言污蔑于我,以至于老夫人紧跟着不分青红皂白!” “难不成你没有做那不要脸面的事?”唐氏伸手指向刘寄奴,怒道:“你难道没把这个下人留在内院,让他贴身伺候?” 慕容瑾笑了笑,语气暧昧了一些,缓缓说道:“阿奴是我的贴身暗卫,自然是要寸步不离,贴身服侍的。” 刘寄奴顿觉浑身麻酥酥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大小姐这样,实在是太不正常了! 唐氏直呼“不知廉耻、不顾脸面”,喊了人去请家法。 安国公府的家法,是一根三尺三分长,约摸三根粗细的藤杖。 当下人捧了家法进来的时候,阮汀兰毫不掩饰眼中的得意,嘴上却是语气和缓的劝说道:“大小姐一个姑娘家家的,这身子最是娇嫩,若是这藤杖打了下去,怕是十天半月都要下不得床,还请老夫人手下留些情。” 唐氏闻言只是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慕容瑾倒是瞥了阮汀兰一眼,然后目光转向慕容鸿,淡淡的道:“爹爹是一家之主,就算是要动家法,也该由爹爹动手才是。” 慕容鸿瞪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你是还嫌事情闹得不大?” 慕容瑾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道:“确实还小了点。若是能不窝在家里这一亩三分地悄悄解决,我倒是一点都不介意闹得人尽皆知。” 闻言,唐氏若有所思,隐隐觉得今天的事情,或许并不会像她期望的那般发展。 阮汀兰却没想太多,只当她是被娇惯的太过无知无畏,声音凉凉的说道:“大小姐未免太张狂无知了些,还当这是什么值得炫耀传扬的事情不成?妾身觉得,大小姐这性子怕是不妥,为了以后还能找个人家嫁了,还是行了家法,送去庵堂修行一段日子的好。” 后面的话,是对慕容鸿说的,结果得到了一个冷冷的瞪眼。 阮汀兰心头微堵。 都这个时候了,这个男人还要护着那个小贱蹄子不成? 真真是拎不清! 慕容瑾偏过头看着阮汀兰,似笑非笑的道:“我也觉得送去庵堂这个主意甚好。” 又道:“从前倒是不知,兰姨娘竟然还一心向佛,早早就选好了去处安度余生。” 第129章 耳熟 “大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阮汀兰心中隐有不安,面上却毫不显露。 慕容瑾不答反问道:“兰姨娘口口声声说我养面首,可是因为听了刘嬷嬷的话?” 阮汀兰不知她打的什么主意,目光微转,略一思索,打算见招拆招,大不了最后把责任推给刘嬷嬷。于是她道:“没错!正是刘嬷嬷亲口所说。” 慕容瑾又问道:“那不知刘嬷嬷可曾和兰姨娘说过,她因对我出言不逊,屡屡冒犯,所以被我家阿奴给打了呢?” “不曾。”阮汀兰道。 慕容瑾呵呵的笑了,道:“原来兰姨娘是这般好哄骗的,刘嬷嬷因对我心生怨怼,故而编了不实的话来败坏我的名声,没想到兰姨娘竟然连查都未查,便如此言之凿凿。” “不知兰姨娘这是太过担心,还是要蓄意陷害呢?” 阮汀兰闻言,脸色骤冷,道:“大小姐慎言!”又瞥了一眼刘寄奴,讥诮道:“原本我对刘嬷嬷的话也不是十分信得,可这会儿听着大小姐一口一个阿奴的,叫的这般亲热,倒是由不得我不信了。” “大小姐敢摸着自己的良心说,你和这个下人,没有什么暧昧不明的关系么?” 慕容瑾笑了笑,反问道:“有何不敢?” 又道:“若我证明了清白,兰姨娘是否就承认你是存心陷害呢?” 阮汀兰犹疑了一阵子,总觉得哪里不对,慕容瑾似乎太过自信了。 她目光在慕容瑾和刘寄奴的身上来回打量,待捕捉到二人眼中,有一抹极力掩饰的情意时,她得意的笑了,下巴微扬道:“如果大小姐真能证明清白,那我便是担了陷害的罪名又如何?怕就怕大小姐证明不了!” 慕容瑾笑了笑,对慕容鸿道:“这事怕是还得请几个大夫来的好,劳烦父亲将名帖借我一用。” “杜仲,拿了我的名帖到太医院请两位太医来。”慕容鸿道。 杜仲应了声“是”,躬身退下。 约摸等了半个时辰,杜仲才带着两位年纪不大的太医回来。 “见过国公爷。”二人规矩的行礼问好。 “嗯。”慕容鸿点了点头,然后看向慕容瑾,道:“长安这是打算做什么?” 慕容瑾笑了笑,回道:“兰姨娘见我和阿奴多有亲密,便冤我养面首,请太医来,自然是为了洗刷冤屈。” 又对两位太医道:“家中多有琐事,烦请二位帮着给我家阿奴验个身,也帮我证一证清白。” 涉及到国公府的腌臜事,两位太医都垂了垂眼,谦逊的应了声“是”,便认真的给刘寄奴把了把脉。 二人各执一手,片刻之后又互相换了位置再诊。 诊完后起身彼此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位对慕容鸿施礼后道:“这位是名副其实的姑娘家。” “这不可能!”阮汀兰声音尖锐,指着那太医道:“你定是收了好处她的好处,不过就是摸一摸手,怎么可能分出是男是女!” 她将目光移到刘寄奴身上,露出一个颇为不善的笑容,道:“大小姐若真想证明清白,倒不如扒了这人的衣服,那才更有说服力。” 还不待慕容瑾说话,另一个太医便语气不善的斥道:“无知妇孺!男女有别,脉象自然也大不相同,如何就诊断不出男女?《脉诀理玄秘要》中有载:男子尺脉常弱,寸脉常盛;女子尺脉常盛,寸脉常弱,是其常也。” 又道:“这位姨娘不过就是位妾室,竟也有胆子构陷府中嫡女,国公爷可有点治家不严了!” 闻言,慕容瑾挑了挑眉,这人的声音有些耳熟啊。 第130章 为何 闻声,慕容鸿也是浑身一震,正欲起身,阮汀兰却因为那句“无知妇孺”而跳脚。 她最恨谁说她无知了! 且她对唐氏她要忍着,对慕容鸿她也得忍着,现在连一个慕容瑾都拿捏不住,本就觉得跌了面子,如今怎能容许一个小小太医骑到他的头上? 当即怒骂道:“不过就是个给人看病的大夫,居然也拎不清身份,敢插嘴妄言国公府的事情!” 那太医却笑了笑,有些戏谑的道:“怎么,你还要把本太医拉出去乱棍打死不成?” 阮汀兰很想点头,可她也知道,对方身份在怎么入不得她的眼,那也是有官职在身的,还由不得她随意的打杀了。 她恨得咬牙切齿,却也只能强撑着面子道:“本夫人想如何,还由不得你一个身份卑贱的大夫置喙!” “本朝开国以来,医者地位就多有提高,为的就是让更多人投身从医,以保障各地卫所将士的安全,且医者救死扶伤,如何就卑贱了?” 那人连瞧都没瞧阮汀兰,直接将目光落在慕容鸿的身上,语气不善的道:“朕倒是没有想到,安国公出身行伍,见多了因救治不及时而丧命的将士,对医者应该有几分尊重在才是,没想到今天亲自走了一会儿,却发现并非如此。” 又道:“且一个小小妾室,竟然也敢自称夫人,也不知是安国公治家不严,还是存了宠妾灭妻的心思?” 慕容鸿早就已经如坐针毡,闻言忙起身跪地,行了大礼道:“皇上恕罪!其实这是误会,实在是……” 实在是什么,他也说不出来。 这些年,他对阮汀兰也确实是有些纵容了。 倒也不是没有想过悄悄将人处理了,却始终担心她会留有后手,若是出了事,会让人将国公府的龌龊事说出去。 若不然,何止是她,就连唐氏也早被收拾了。 阮汀兰在听到那声“朕”的时候,就已经脸色苍白,这会儿在看慕容鸿跪伏在地,也明白这次她算是栽了。 可谁会想到,坐不垂堂的皇帝,竟会装成一个小小太医,又好巧不巧的来了国公府凑热闹。 阮汀兰觉得,皇上分明就是故意来跟她作对的! 英宗却不愿意听慕容鸿多说,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道:“朕懒得听你们家那点破事,当初你是怎么想的,朕不管,但今日这个女人冒犯圣颜,你若是不处理的话,朕不介意让你瞧瞧何为天子一怒!” 最后一句,说的颇为凌厉。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众人这会儿也都回过了神,匆匆忙忙的跪了一地。 英宗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最后将目光落在了慕容瑾身上,说了一句“你起来”,然后又问道:“你就是思九的生母?” 慕容瑾原本还算淡然的神色,却在听到“思九”的名字时,露出了一抹紧张和担忧。 她飞快的抬头看了一眼英宗的神色,一时难以猜测他的喜怒,又不好让英宗等太久,更不敢欺君,且她本身就打算等思九回来,便公开这份母子关系的,所以便如实答道:“臣女的确有一子,名叫思九,不知是否就是皇上所问的思九。” 英宗点了点头,神色未变,语气却凌厉了几分,带了点质问的意思,道:“当初为何要抛下那孩子一走了之?” 第131章 不成 “臣女不知。”慕容瑾坦荡荡的答道。 想了想,又开口道:“虽然不知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臣女既然已经找回了儿子,自然是要舍命相护的,若是思九哪里惹了皇上不快,臣女愿一力承担,望皇上念他年幼,莫要与他计较。” 慕容瑾想来想去,觉得英宗知道思九,极有可能是他鬼谷少主的身份暴露了。 自本朝立国以来,太祖皇帝就对鬼谷多有忌惮,如今历经数朝,这种忌惮依旧没有消失,反而更甚。 且因近几代皇帝多宠幸阉臣,犹以眼前的英宗最甚。 不仅没有因昔日受王缜蛊惑,御驾亲征瓦剌被俘、皇权旁落而吸取教训,反倒在王缜死后,对继任的曹翔宠信更甚,甚至有时还会同吃同住。 更是对其卖官鬻爵视而不见,多有纵容。 若非如此,曹翔如何敢那般嚣张? 且三年后,曹翔就会反水,登上二皇子的贼船,借着英宗的信任,在英宗的汤水里下了慢性毒。 不过两个月的时间,英宗便形容枯槁,目能视而口不能言,手能动而腿不能行,最后眼睁睁看着二皇子篡权夺位。 而二皇子因为早年英宗被俘,母子与那些后妃皆被囚禁宫中,着实吃了不少苦头。 其生母华选侍更为了护他饱受磋磨,英宗复位之后没几年就殁了。 二皇子对英宗多有怨恨,将他囚禁南宫,不过几日便被活活气死。 算起来,也算是作茧自缚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如今已引有乱象出现,各地都有小规模的起义,虽然很快就被打压了,但也足以让英宗后怕的了。 毕竟太祖皇帝就是靠起义开朝立国的,这其中又有很大一部分鬼谷的原因在。 所以,英宗比以往的几代皇帝更加忌惮鬼谷。 若是知道思九鬼谷少主的身份,生了迫害的心思也未可知。 可她既然认回了儿子,又岂容他人迫害? 英宗若是肯退步,就此歇了心思也就罢了,如不然的话,她也不介意大逆不道一回,让他提前几年经历一下前世之苦。 顺带还能栽赃二皇子一把,一举两得。 英宗不知道自己已经在慕容瑾心里死上好几回了,只觉得她这个母亲当的暂时还算合格。 且对于当年之事,他也知道几分,眼下并无太多责怪之意,语气倒也温和了一些,道:“我对思九那孩子极为喜爱,你既是他母亲,那不管你从前是为何丢下了他,如今将他认回,那以后就要好好待他才是。 话锋一转,语气顿时严厉了许多,道:“若不然的话,朕定不轻饶。” 慕容瑾闻言,反倒松了口气,英宗没对思九起了杀意就好。 她福身应道:“皇上放心就是,臣女定不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便是皇上您想欺负臣女儿子也不成!” 最后一句颇为大胆,屋内之人皆把心提了起来。 英宗却不觉恼怒,反而是哈哈大笑,连连称好。 对慕容鸿说话,也语气软和了一些道:“安国公也起身吧。” 其他人却是理都没理。 唐氏颇有不忿,加之听到慕容瑾竟然已经未婚先孕,更是怒上心头,不管不顾的抬头质问道:“皇上难不成就纵容这个逆女与人苟合,还生下孽子不成?” 英宗闻言,顿时垮了脸,目光森寒的扫过唐氏,怒斥道:“放肆!” 第132章 混乱 “老身可不觉得这话有什么放肆的!”面对英宗的冷脸,唐氏毫不畏惧,继续说道:“皇上若是纵容这个与人苟且野合的贱蹄子,那就是罔顾纲常,是昏君!是要亡国的!” 慕容瑾听了这话心神一跳,连阮汀兰的脸上都有了不可置信,唐氏这是想要安国公府满门抄斩不成? 英宗怒极反笑,不阴不阳的说道:“朕原本还不大清楚,为何安国公府的后院,这般乱糟糟的没个章法,妾室都敢自称夫人,儿女多年在外,连安国公你都不大回家,感情是因为家里放着这么个糊涂老太太。” “冒犯天威,想来朕就是不判你安国公府上下一个满门抄斩,也得判个男子流放三千里,女子没入掖庭为奴才行。” 还颇为好心的问了问慕容鸿,道:“爱卿说是不是?” 慕容鸿可不像慕容瑾,他骨子里是有着忠君思想的,闻言忙又跪下请罪道:“臣有罪。” 英宗却不理他,反而是转头看向慕容瑾,语气温和了一些,道:“倒是难为你了这些年,待日后,朕定好好补偿你。” 慕容瑾有些反应过来,没听说英宗还有喜怒无常的毛病啊? 不过圣意向来都难揣测,她还是别火上浇油的好。 屈膝行礼,恭谨的应道:“臣女不敢。” 想了想又道:“皇上,臣女有几个问题想问唐老夫人,皇上就算是要定国公府的罪,也得给犯人个申辩的机会不是?” 原本,她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看的态度,若是不行,便只能另想法子了,总之不管怎样,都不能让国公府遭了罪。 却不想,英宗居然应了! 不仅应了,还颇为和善的说:“你尽管问,不用管朕。”又道:“不管国公府怎样,都牵连不到你的。” 慕容瑾越发觉得英宗有些喜怒无常了。 不过眼下她也没心思多想。 行礼谢过英宗,便转头看向唐氏,问道:“老夫人是见不得安国公府好,非要置安国公府于死地么?” 唐氏不以为意的冷哼道:“你休想把屎盆子扣在我身上,安国公府就算是有什么事,那也是你这个不知检点的小蹄子惹出来的?” 啪! 慕容瑾上前几步,甩了一巴掌在唐氏的脸上,冷声道:“我敬你是长辈,不愿与你为难,你倒是一次比一次蹬鼻子上脸了!” 又道:“别以为谁都看不出你那点小心思!你不就是想要我爹获罪么?你心里巴不得长房的人能都死绝了吧?” “你是不是觉得今天你言行无状,皇上怪罪,承担罪责的只有我爹一个人?我告诉你,我爹要是出了什么事,你那个二儿子也得跟着一起受牵连,你休想他能逃的掉!” 最后一句,她咬的极重。 她仿佛又看到了前世,唐氏看见她爹尸体时,那不屑冷漠的样子。 唐氏闻言,顿时就像疯魔了一样,伸手要去打慕容瑾,却被刘寄奴拦了下来。 只是她的嘴里一直在叫喊着:“你个贱蹄子,不要脸的贱蹄子!你休想害我的儿子!休想!谁也不能害我的儿子!” “这安国公府是我儿子的,是我儿子的!” “我要弄死你!弄死你!像弄死她一样弄死你,啊!” 慕容瑾闻言有些皱眉,还不待她说话,慕容鸿猛地起身,额头、手臂上皆是青筋暴起,双目猩红,冲上前二话不说,伸手掐住了唐氏的脖颈。 场面顿时混乱起来。 第133章 让位 “快,快把他们拉开!”慕容瑾看他爹这样子,顿时也有些慌了,这怕是要魔怔了。 在转头去看唐氏,明明被掐的快要上不来气了,却还是恶狠狠的瞪着他爹,仿佛是生死仇人一般。 一旁的英宗,看的也有些咋舌。 这安国公府,也忒乱了点。 慕容瑾觉得这会儿英宗在这怕是不合适,便走上前行了大礼道:“皇上恕罪,家父和……老夫人,怕是这会儿有些神志不清,之前冒犯天威实属无心之失,还望皇上网开一面,容我先医治好父亲,在向皇上请罪。” 英宗摆了摆手,道:“先看你父亲要紧,他可是我国之栋梁,容不得马虎。” 英宗就算再糊涂,也知道这些年京城的安定,是安国公府镇守的结果,之前所气所恼的也是唐氏。 慕容瑾闻言松了口气,虽然英宗没有走的意思,但只要他不掺和,也算是好的了,大不了就让他看看笑话好。 她恭敬的行礼谢过。 “阿奴,你去木槿院喊若光过来帮忙,顺便把我的药箱拿来。”慕容瑾道。 刘寄奴对那一声“阿奴”,实在是有些接受无力,可眼下也不是吐槽这些的时候。 “不必去了!”不待她出门,慕容鸿便喊住了她,声音沧桑,仿佛一下子老了很多岁一样。 他道:“长安,爹爹没事。” “爹爹只是这些年,把事压在心里久了,有些累了。” “长安,我对不起你母亲,也对不起你们兄妹,对不起琰哥儿。” “我更对不起你的亲祖母啊!” 慕容鸿突然像个孩子一样,抱头痛哭。 慕容瑾目光微垂,她之前的猜想,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她的亲祖母,不是眼前的这个唐氏。 慕容鸿哭了一会儿,有些疲惫的说道:“你祖母在三十年前就去了,可我身为人子,却连她的尸体都没找到,没能让她入土为安,甚至我都不能替她报仇。” “我明明知道凶手是谁,却只能虚以为蛇与之周旋。” “我枉为人子!枉为人子!” “可我不能把这件事传出去,那样只会毁了你祖父的名声,毁了国公府的名声,连累你们兄妹,连累琰哥儿找不到好人家。” “爹爹糊涂!”慕容瑾道。 慕容鸿目光浑浊,声音疲惫的道:“是啊,爹爹糊涂了。” “若当年能早有决断,纵使是毁了一时声名,也总好过这些年养虎为患,反倒害了活着的人。” “若非如此,你母亲,你母亲也不会……” 他声音哽咽,几次都说不下去。 “母亲,她,她怎么了?”慕容瑾的声音有些颤抖的道:“母亲,不是因为兰姨娘,和您……带了璇姐儿和琰哥儿进门,才避居佛堂的么?” 有些话,她做女儿的不好说。 慕容鸿点了点头,道:“的确如此,可是,我和阮汀兰,根本什么都没做过,她的那双儿女,也根本就不是我的。” 慕容瑾有些讶然。 阮汀兰闻言,却不管不顾的大叫道:“慕容鸿,你这是吃干抹净就不想认账了不成!” 想撇开她的儿女? 想都不要想! 若是他慕容鸿没了安国公这个身份,她还不见得愿意让儿女叫他一声爹呢! 现在她还没嫌弃呢,他慕容鸿凭什么不认她的儿女! 又道:“你若是不想认璇姐儿和琛哥儿也可以,但你必须把爵位传给琛哥儿!还得是马上就让位!” 第134章 为己 “慕容璇和慕容琛,是二叔的儿女,对么?”慕容瑾试探着问了一句。 父女俩谁也没把阮汀兰的撒泼当回事。 “我的长安真聪明。”慕容鸿有些欣慰,点了点头,继续道:“是我对不起你母亲。” “一直以来,唐氏都以各种名义,往我屋子里塞人,我虽心中不愿,却也有所顾忌,迫不得已的把人收了房。” “我知道你母亲不喜,可是她到底愿意为了我忍了,并且将那些妾室管的很好。” “我以为,她会为了我一直这样忍下去的,等我除了唐氏,再去和她好好解释,多多补偿她一些也就是了。” 说着说着,几次红了眼眶,满怀愧疚的道:“后来,宫宴上,阮汀兰拿了唐氏的信来找我,说只要迎了她入府,就不会再为难你母亲,也不会在塞妾室给我了。” “我没想到,就是这最后一次,会让你母亲那般伤心,不仅避居佛堂,还要与我死生不复相见。” 慕容鸿抱着头,边哭边念叨:“是我对不起她,是我对不起她啊!” 慕容瑾早就生了怒意,没好气的道:“的确是您对不起母亲!” “就因为她爱着您,愿意为您忍着,您就能这般心安理得的,一次次让她伤心么?” “补偿有什么用,伤了的心,岂是几句补偿就能复原的!” “您就是这么爱母亲的!” 说着说着她也哭了起来,吼道:“唐氏说的您就信么!就算她说的是真的,您就没想过是为什么么?” “阮汀兰是什么人,您难道不知道么?” “她是我母亲的庶妹!您觉得纳了她没什么,左不过没什么感情,好吃好喝养着就是了!” “可您让母亲怎么想?让外人怎么议论?” “姐妹共侍一夫,您要享娥皇女英之福么?” 她又道:“您觉得不过就是迎个妾室进门,不过就是忍着不快帮别人养养儿子罢了。” “可对母亲来说,这意味着背叛!” 慕容鸿脸色灰败,呐呐的道:“我……我想过解释,我想告诉星阑,那不是我的孩子,我……” “解释有用嘛!”慕容瑾怒目道:“母亲当时怀着身孕!您没有事先告诉过她,还想通过事后的解释让她接受么!” “您觉得可能么?” “就算您说的事实,也只会被当做敷衍!” “没有哪个女人在怀着身孕的时候,知道自己的丈夫和别的女人睡了,还能保持理智的相信,他是有苦衷的!” “除非毫不在意,”她讥诮道:“只不过不太巧的是,母亲对您很在意,所以她可以忍着不快给您纳妾,这是因为世俗教条对女人的苛求!” “但这不代表,她会因为那些教条,就会容忍您的背叛!” “不会!” 慕容瑾有些歇斯底里,她觉得自己可能也有些神志不清了,居然大逆不道的去斥责她爹。 她竟然还觉得眼前的不是他父亲,而是另外一个人。 她忍不住的想要出声斥责,不仅是为她母亲不平,也是在为自己不平。 稍稍冷静了一些,她觉得她大概是因为骤然听到这件事,所以一时接受不了才会如此。 毕竟,她曾经以为,父亲是极爱母亲的。 可如今在看,这份爱,这份深情倒像是一场笑话了。 沉默了片刻,她沉声问道:“当年害死我亲祖母的是谁,唐氏么?” 第135章 送信 慕容鸿没有言语,他现在脑子乱哄哄的。 他不是没想过迎阮汀兰入府,会有怎样的后果,可他一直以为……以为星阑性子绵软温和,既然愿意为他忍了一次又一次,那么就算是他迎了她的庶妹进府,她也不会反抗的。 他以为就算那些流言蜚语传进了她的耳朵,以她的性子,也不会和他闹、和她吵的。 她只会默默地忍下,一如既往地的大度谦和,就算是他不解释,她也不会多说、多问的。 所以,当他知道她要避居佛堂的时候,还觉得不可能,甚至还有过怨怼。 觉得她不懂事,觉得她不理解自己。 还是看着她险些自尽在他面前,他才觉得这事可能错了。 他到底还是忘了,星阑再怎么性子温和绵软,骨子里始终都还存着烈性。 她那时候,是真的对他心灰意冷、不抱希望了吧,所以才会说出那般决绝的话。 他顺从了她,也麻痹着自己,觉得只要给她时间冷静,他的星阑就会理解他,就会回到他的身边, 可现在一切都被摊开,他被女儿斥责了一通,他终于意识到,曾经是他太过想当然了。 他的星阑,可能…可能真的再也不会见他,不会再原谅他了。 慕容鸿慌了,他红了眼眶,嘴唇都有些颤抖,喃喃的念叨着:“不该这样的……星阑,不该这样的。” 慕容瑾见他这个样子,也知道如今在想问出什么,怕是不可能了。 眼下还有个皇帝在这杵着,她得招待着,不能怠慢了。 何况,家丑不可外扬。 虽说如今那块遮羞布,已经所剩不多了,但能保住些颜面,还是尽量保全一些的好。 她深吸了几口气,转身向英宗行礼道:“皇上恕罪,家中实在是……”她到底还是有些说不出口,何况英宗也看戏看的差不多了,她就算不多赘述也不碍事。 而且,她希望英宗这会儿能带着那个太医回去。 她淡淡的道:“请皇上移步花厅喝茶吧。” 英宗摆了摆手,道:“朕已经出来太久了,再不回去怕是宫里就要乱了。” 说完又打量了慕容瑾几眼,见她虽然还红着眼睛,但许是刚刚发泄了一通,这会儿看着倒是没什么事,倒也放心了许多。 想了想,又道:“你放心,今儿这事,没有人敢越过朕宣扬出去的。” 慕容瑾虽不知道英宗,为何莫名的对她这般照顾,但还是感念他的好意,恭敬的行了大礼谢过,又亲自送了他出府。 国公府外,早有乔装打扮过的禁卫军侯着,足有百来人。 可见英宗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有备而来。 待英宗一行人的身形渐远,她抬头望了眼晴好的天,深吸了几口气,才转身回了府里。 出来送人前,她已经让刘寄奴看好唐氏和阮汀兰,又让杜仲送她爹回去休息了。 原本她就打算对付唐氏和阮汀兰了,只不过碍于身份名声,不好直接下手罢了。 这才利用了刘嬷嬷,想要算计阮汀兰一把。 如今那块遮羞布都撕扯开了,知道了阮汀兰和唐氏的身份,她也就没什么可顾忌的了。 回了木槿院写了封信给思九,说了英宗今天的反常,想看看他是不是知道什么原因。 又写了封信给她哥,说了府里的事情,让他安顿好军营的事,带着琰哥儿回家几天。 想了想,又让人去徐盈盈那里知会一声,她想尽快见到舒雅阁的当家人。 第136章 信物 徐盈盈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和一个京都来的贵女喝茶。 听了丫鬟进来回话,还小小的惊讶了一下,和对面的人说道:“倒没想到这位慕容大小姐这么快就着急了,不知道这会儿安排了,会不会影响你的计划?” 那人轻啜了口茶,淡淡的道:“无妨。” 又道:“唐家这些年内斗不断,分化极为严重,掌家的信物又在三十年前丢失,如今也不过是一盘散沙罢了,等慕容瑾和唐家见过,我们也就差不多可以动手了。” 想了想,皱眉问道:“由唐家家主直接调令的唐家卫,现在还没有消息么?” 徐盈盈摇了摇头:“唐家如今已不足为惧,但是想找到唐家卫,怕是还得等掌控了唐家,从唐家内部入手。” “听说唐家卫都是只认主令,不认家主的,我们真的不用派人去寻唐家的掌家信物么?指不定那就是调动唐家卫的主令。” 那人却不以为意的道:“不必。”又道:“何况,就算是我们想寻都无处寻。唐家的掌家信物,只有每一任家主才知道,就连唐家少主,在没继任之前,都没资格窥见掌家信物,我们两眼一抹黑的,怎么找?” “不过,我们确实得多留心一些唐家卫。” 徐盈盈疑惑道:“为何?” 那人轻啜了口茶,淡淡的道:“我听说唐家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只要掌握了唐家卫,无论是不是唐家人,都可继承家主之位。” 徐盈盈凝眉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道:“我会让底下的人多多留意的。”又道:“我先去安排慕容瑾和唐家的人见一面,也好给唐家的内乱,多添一把火。” 那人没有吱声,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木槿院里,慕容瑾始终有些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些不舒服的感觉。 想了想,最后决定带着刘寄奴,去一趟她母亲避居的佛堂。 停在院前,她可以感受到这周围有几道若有若无的气息。 这是前世她来的时候,并没有感觉到的。 难不成后来出了什么事? 心中担忧,脚步也快了许多,可等她真的到了佛堂门前的时候,却又一时无措,竟然没有勇气去敲门。 定了定心,深吸了几口气,终于鼓起勇气,抬手正欲敲门的时候,门却被人从里面拉开了。 站在门口的,是一个头发已经有些许花白的妇人。 慕容瑾仔细回想了一番,确认没有见过这个人,不由得疑惑道:“你是?” “老奴姓汤,是夫人身边贴身伺候的。”汤嬷嬷露了笑意,屈膝行礼。 “我母亲身边的贴身嬷嬷?我怎么没见过?谷嬷嬷呢?”慕容瑾皱眉问道。 汤嬷嬷却并未回答,只道:“大小姐进去一看便知。” 想了想,又道:“不过还是请大小姐做好心理准备才是。” 慕容瑾有些皱眉,不知这个突然出现的汤嬷嬷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且她仔细打量后发现,这位汤嬷嬷步伐沉稳、气息匀称,是个功夫不错的练家子。 不知道外面那些若有若无的气息,和这个汤嬷嬷有没有关系。 略想了想,慕容瑾还是决定进去一看究竟。 然等她进了小佛堂,看到内间榻上躺着的那个熟悉的人时,才明白汤嬷嬷为何让她要做好准备了。 “娘!” 慕容瑾有些哽咽的喊道:“娘,我是长安!” 第137章 好活 “长安……”阮星阑细细端详了一阵子,有些艰难生涩的开口。 慕容瑾快步走到床前,看到阮星阑正睁着眼看她,还试图坐起身子,却是连连试了几次,都没能坐起来。 阮星阑无奈的笑笑,道:“娘亲真是没用,竟然都不能起来好好看看我的长安。” 只是那笑,怎么看都让人觉得难受。 因为她病重,脸颊瘦削,颧骨高耸,下巴尖尖,虽然依稀可见五官的精致,却到底没了秀美俊俏的模样。 慕容瑾看的心里一阵揪疼。 她的母亲竟然已经病的这般重了,那前世…… 想到前世,她站在佛堂哭诉了许久,都不曾有人回应,那时候的母亲,该是已经去了吧。 可她身为子女,竟然都不知道,甚至都不曾为母亲送终,连母亲是否安葬妥当都不知道。 她真是不孝。 阮星阑见慕容瑾红了眼眶,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却连想要伸手替她擦一擦都不能。 只能声音温和的安慰道:“长安,别哭,娘好着呢……” 慕容瑾却哭的更厉害了,哽咽着说:“您哪里好着了!病成这般,为何也不使了人与我们说一声?” 话虽这么说,她更多的却是在心里恼恨自己,为何前世不早早的来看一看,若不然,母亲何至于受这般苦楚? 她幼时就看着母亲与府里的姨娘、与唐氏诸多周旋,过得十分疲累,却没想到,竟然在避居佛堂之后,也过得这般不如意。 阮星阑微微偏了偏头,却不接这话茬,而是道:“我的长安越长越好看了。” “您净打趣我。”慕容瑾娇嗔道。 想了想,又试探道:“娘,您还怨恨父亲么?” 许是心里有了隔阂,又见母亲如今这般,她竟然已经不愿再像从前那般亲昵的叫爹爹了。 说话的时候,她悄悄地将手搭在了阮星阑的脉上。 “我怨恨他做什么呢。”阮星阑有些艰难的笑了笑,道:“这么多年了,早就淡了心思,怨也只怨我当年傻,白白错过了你和琰哥儿的成长。” 又道:“长安,你以后可不能学娘这般,男人若是靠不住,不靠便是,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抛下儿女的,不然是要遗憾一辈子,不会有好下场的。” 慕容瑾很想说我前世就学了您,结果落得不得善终。 “您别这般说。”想了想,她又问:“您还爱父亲么?” “不怨自然也就没什么爱不爱的了。”阮星阑回道,又目光灼灼的看着她,问道:“长安可有心上人了?” 说完,似乎是想到了,又道:“长安如今该是嫁人了吧。” 慕容瑾身子微僵,但很快就露了笑意掩饰过去,轻声道:“是啊,女儿都已经嫁人了,还有了一个儿子,您已经是做外祖母的人了。” “真的么?”阮星阑闻言,眸子有了一些光彩,连连说好,又道:“改天也把女婿和外孙领来给娘看看,让娘瞧瞧,我的长安嫁了哪个俊俏的儿郎。” 慕容瑾眼角有泪,却又硬生生的憋了回去,艰难的笑着道:“好,等您外孙回来了,我就带他来见您。” 又道:“您要好好保重身体,等下我去开了药方,您可得按时喝药才是。” “这佛堂不是个养病的地方,您不如搬回原来的院子住吧。” 阮星阑却拒绝了,反而是问道:“长安怎的学了医术?可是你父亲对你不好?阿珏和琰哥儿呢?” “父亲对我……很好,哥哥和琰哥儿也好,他们都想着见您呢。”慕容瑾道:“学医只是喜欢,您瞧,我这不是还派上用场了么?” “您一定要好好吃药,要好起来才是,哥哥还等着您给他挑媳妇呢,琰哥儿也还要您教导,我也还想让您帮着带孩子呢。” 说着说着,她便再也忍不住眼泪,母亲的身子早就被掏空了,就算精心调养,也不过就三五年好活了。 第138章 接旨 “好,娘听你的,娘吃药。”阮星阑最后还是妥协的让了一步,但却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搬离佛堂。 慕容瑾只好让人将这里重新拾掇一番,尽可能的让她娘住的舒服一些。 母女俩又说了一会儿话,大多都是关于他们兄妹和琰哥儿的,又问了一些镇南侯府的情况,对慕容鸿却是提都没提。 却不想,慕容鸿也不知是哪里听到的消息,急匆匆的就来了。 只不过连院子都能进来,就被人拦住了。 “国公爷还请留步。”汤嬷嬷走了出去道:“夫人这会儿正和大小姐说话呢。” 慕容鸿看了看身前拦着他的两人,竟然都是生面孔,连出来说话的这个老嬷嬷,也是他不认识的。 于是皱眉问道:“你们都是何人?” 屋里的慕容瑾也听到了动静,也不由得问道:“娘,你身边的人,为何都换了?” 她怕这些人是谁派来监视的。 又道:“您的身体是不是他们……” 阮星阑笑了笑,声音轻轻的道:“不是,他们是在我病了之后,就在我身边贴身伺候的,不会害我的。” 关于她身边以前伺候的那些人去了哪,她却是没有说。 “长安,这个给你。”阮星阑从手上取了一枚戒指下来,套在了慕容瑾的手上,叮嘱道:“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保管好这个,一定不能丢,到了关键的时候,它能保你一命!” 慕容瑾看着手上的戒指,微微讶然道:“既如此,那您为何……不救一救自己?” 阮星阑虚弱的笑了笑道:“我发现这戒指的秘密时,已经是病入膏肓了,原本早就该去了,不想又多苟活了些时日,倒还有幸看到我的长安。” “娘……”慕容瑾咬了咬唇,犹豫了片刻,问道:“您当初真的是自愿避居佛堂的么。” 阮星阑却没有回道,只道:“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她闭了闭眼,面有倦色,显然是极为疲累的了。 慕容瑾压下心中的疑惑,替她掖了掖被子,轻声道:“娘,您好好休息,女儿先回去,等晚点我再来给您送药。” 阮星阑轻声应了句“好”,没多一会儿便呼吸均匀的睡了过去。 慕容瑾又替她把了下脉,然后才起身出门。 看到慕容鸿正在院门外走来走去,便走了两步上前,行礼道:“父亲,娘亲这会儿已经休息了,怕是不能见您,您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慕容鸿闻言想说什么,但当触及到慕容瑾冷淡的目光时,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有些不舍的往她身后的那扇门望了望,无奈的道:“好,那长安,你就多陪陪你娘。” 慕容瑾应了声“是”。 等慕容鸿离开,她又看向汤嬷嬷,问道:“虽然我不知你们究竟是何人,但既然我娘愿意相信你们,我也就姑且信了你们。” 又道:“还望嬷嬷能如实告知我,我娘这个病症是从何时发生的,持续多久了?” 汤嬷嬷不答反问:“大小姐是大夫?” 慕容瑾点了点头,道:“的确学了些医术。” 汤嬷嬷面色犹疑,片刻之后像是打定了主意一般,声音坚定的道:“夫人其实是……” 她后面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出来,杜仲就跑了过来,面色匆匆,声音急切的道:“大小姐,皇上下了圣旨给你,还请大小姐移步前院接旨。” 第139章 姓沈 “大小姐先去接旨吧。”在慕容瑾还略有纠结的时候,汤嬷嬷率先开口道:“夫人的情况,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说完的。” 略微想了想,慕容瑾点了点头。 来传旨的是英宗宠信的大太监曹翔,在第一眼看到慕容瑾的时候,他目光中闪过一抹贪婪和猥琐。 慕容瑾微微皱眉,这个曹翔竟然已经这般不知收敛了么? 她冷声道:“曹公公久等了!” 曹翔眼帘微垂,将眼中的异色收起,面上带笑,神色谦恭的连说“不敢”“不敢”,随后拿出圣旨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朕闻安国公慕容氏鸿,有嫡长女名瑾,正是双十年华,坤仪毓秀,贞静淑懿,于四年前嫁于沈家子为妻,碍于慕容氏瑾不好声名,故而未曾请封,然,朕不忍明珠蒙尘,故降此旨,赠尔为一品国夫人,封号沈,可享亲王仪仗俸禄,钦此。” 圣旨读完了好一会儿,慕容瑾还没有回过神来。 是给她的加封圣旨? 因为她嫁给了一个姓沈的男子? 可她什么时候嫁的? 那个沈家子是谁? 思九他爹? 在曹翔的催促下,她接了圣旨,谢了恩,又给了曹翔一个大大的封红。 得了好处的曹翔,脸上的笑意真诚了许多,他道:“恭喜沈国夫人了,这可是天大的恩宠。” 慕容瑾只是笑笑没有说话,到底是恩宠还是什么,现在还不好说,谁知道英宗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送走了曹翔,她直接回了木槿院,喊了若光过来说话。 若光刚一进门,她便急急的问道:“若光,你老实和我说,思九他爹是不是姓沈?” “额……”若光一时不该说什么好,她家少主确实姓沈,可少主他爹姓什么,她还真就不知道。 慕容瑾见若光不言语,也冷静了一些,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道:“瞧我,真是糊涂了,思九他爹姓什么,怎么能问你呢,该是我最清楚的才是。” 若光不知该如何接话,只是笑笑。 过了片刻,慕容瑾长长的吐了口气,道:“若光,你会医术的吧?” “是,略通一些。”若光道。 慕容瑾静默了一会儿,像是终于下定主意一般,道:“那你应该会拔针了,今晚你来我这里,帮我个忙吧。” 若光应了一声“是,夫人”。 因为英宗突然降下的旨意,木槿院的人统一改了口,称慕容瑾为夫人,国公府的人则在杜仲的安排下,改口称她为大姑奶奶。 略坐了一会儿,慕容瑾又喊了吴嬷嬷进来,吩咐道:“你去寻了周流,让他想办法联系上朝三,托朝三转告沈念,就说我有事,想要见他一面。” 吴嬷嬷闻言,眸中闪过一抹异色,不过因为慕容瑾这会儿还在想事情,倒是没有注意道。 吴嬷嬷应了声“是,夫人”,便行礼退下了。 然,她出了府却没有去找周流,而是往京都的一处宅子去了,直到傍晚才回来。 慕容瑾在吴嬷嬷离开后,起身去了药圃里面搭建的简易药庐,亲自挑拣了几味药熬成汤,端着去了佛堂。 “您来了。”汤嬷嬷闻声迎了出来,看着她手里的药,笑了笑道:“夫人刚刚才醒呢,您来的正是时候。” 慕容瑾有些讶然。 不过才半天的功夫,这位汤嬷嬷对她的态度就恭敬了许多。 且她可以肯定,这份恭敬绝不是因为英宗封赏她的那道旨意。 她心下疑惑,却面上不显,笑了笑道:“那真是太好了。” 说罢,端着药进了佛堂。 第140章 削骨 阮星阑这会儿正躺在床上,望着已经有些颜色暗淡的纱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慕容瑾在床前坐下,轻声的唤道:“娘亲。” “长安来啦。”阮星阑偏过头,目光柔和的看着她。 慕容瑾“嗯”了一声,然后又道:“我熬了药,给娘亲送过来。” 说罢,她取了小碗出来,将药罐里的汤药倒了出来,又一勺一勺的吹凉了喂给阮星阑。 等喝完了药,阮星阑便又有了些困意,强撑着精神和她说了一会儿话,便又睡了过去。 慕容瑾替她掖了掖被子,又往炭炉里添了几块银霜炭,让炉火旺了一些。 佛堂没有地龙,只能多点几个炭炉取暖。 待阮星阑睡熟了,她才起身往外走去。 汤嬷嬷早早的就在外面侯着了。 见她出来,上前一礼,道:“您这边请,老奴有些话和您说。”说罢,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二人去了旁边的凉亭,跟着过来的,还有之前在院外拦下她父亲的其中一个暗卫。 待慕容瑾坐定,汤嬷嬷和那个暗卫都行了大礼。 她一惊,正准备起身避开这一礼,却听汤嬷嬷道:“老奴原是老夫人,也就是您的祖母身边贴身伺候的,是打小就在唐家长大的。” “你是我祖母的贴身嬷嬷?”慕容瑾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 若这人是她祖母身边的人,她不认识倒还正常,没道理今天她父亲见了,也没认不出来啊。 汤嬷嬷仿佛是看穿了她的想法一般,苦笑着解释道:“老奴原本倒也不是这般模样,别说是国公爷,就算是老夫人还活着,乍然见到老奴,怕是都不一定认得出来。” 汤嬷嬷迟疑了片刻,斟酌了一番言语之后才继续道:“老奴脸上的骨头曾削去过,差一点就活不过来,虽然到底得上天眷顾,捡回了一条命,但也因此模样大变,看不出来一点从前的样子。” 对此,慕容瑾没有在继续问下去。 她前世倒是从书中看了许多奇人医术。 其中就有一种削骨疗毒的法子。 这种法子,不仅可以用来治病,还可以用来易容,许多死刑犯,就是用这种法子,来躲避官府的缉拿。 只不过这种法子,极其危险,便是非常有经验的人来操刀,成功的机率也不足两成。 若非逼不得已,没有人愿意用这种容易踏进鬼门关的法子。 更何况,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 她将目光落在了那名暗卫身上,问道:“他也是我祖母身边的人?” 汤嬷嬷显然是没想到,慕容瑾会这么快就相信了她,心存感激的同时,也着实愣了一会儿。 等她回过神来,忙道:“正是!他是老夫人身边玄字卫的首领玄一。” 慕容瑾点了点头,又问道:“我娘和我祖母早就认识?” 汤嬷嬷这会儿不仅仅是发愣了,简直就是觉得惊悚,不知道慕容瑾究竟是如何推断出来的。 过了好一会儿,汤嬷嬷才道:“老夫人的确很早就见过夫人,且还得夫人搭救,躲过了一劫。只是那唐氏蛇蝎心肠,对老夫人追杀不断,她老人家到底……到底还是遭了暗算。”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祖母和唐氏究竟是什么关系?”慕容瑾追问道。 汤嬷嬷面有恨意,咬牙道:“唐氏和老夫人,原是一对孪生姐妹!” 第141章 姐妹 孪生姐妹? 初听这四个字的时候,慕容瑾着实惊讶了一下。 汤嬷嬷深吸了几口气,这才继续道:“唐家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便是嫡长守墓,嫡次承家,且是不分男女的。” “老夫人的母亲,上一任家主夫人,头一胎生了一对孪生姐妹,按着规矩,先出生的姐姐,也就是如今在府里的唐氏,在成年以后就得被送到唐家寨,守葬着唐家先祖的墓地。” “而老夫人,则因晚了半刻钟出生,不得不成为下一任家主,为此,才六岁的时候,便被丢进了唐家卫历练,一直到十八岁,老安国公上唐家提亲,求取唐家嫡小姐,这段日子才被打破。” 汤嬷嬷顿了顿,继续道:“一开始,大家都以为老安国公求娶的是要被送去守墓的大小姐,为了达成这份姻亲关系,唐家众人还商量了好久,最后决定让庶出的三爷代替大小姐守墓。” “可在迎娶的当日,老安国公看到了从唐家卫回来,以唐家少主身份为长姐送嫁的二小姐,这才意识到娶错了人,当场便要悔婚,非要二小姐出嫁才肯承认这场婚事。” “原来,二小姐和老安国公才是旧识,还曾在战场上并肩作战过,早已互通情意,只是碍于各自的身份,都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 “后来老安国公上门提亲,只知二小姐是唐家嫡女,却不知道唐家这一代有两位嫡女,这才闹了这起乌龙。” 汤嬷嬷长叹了一口气,继续道:“原本由二小姐嫁给老安国公,也算得上是皆大欢喜,唐家的规矩不必在更改,大小姐依旧可以去守墓。” “可到底,大小姐还是心存了怨恨,不仅怨恨唐家,也怨恨二小姐和老安国公,便使了手段,离开了唐家寨,杀父弑母,害了老家主和家主夫人,使唐家乱成一团,折损了不少年轻子弟。” “后来还凭着和老夫人那张一模一样的脸,混进了安国公府,毒杀了老夫人不说,还用老夫人的骸骨,拿捏住了老安国公,成了国公府的当家主母。” “唐氏后来不仅生下了一儿一女,还想尽了法子磋磨侯爷和国公爷,为的就是扶持亲子上位。” 侯爷就是慕容瑾的大姑姑,慕容鸿的长姐慕容清。 沉思了片刻,慕容瑾沉声问道:“父亲和祖父是因为同一个原因,被唐氏拿捏住的?” 汤嬷嬷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唐氏用老夫人的骸骨要挟,是国公爷忌惮的原因之一,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怕毁了国公府的名声,毁了老国公爷的名声。” “不管怎么说,唐氏生下二房的时候,正是老夫人被害的时候,传出去难免让人当成是老安国公为霸占妻姐,害了发妻。” 顿了顿,汤嬷嬷又道:“且唐氏知道夫人曾经救过老夫人,在夫人生下大少爷以后,便给夫人喂了毒,若是国公爷有所忤逆,就不会给夫人解药,让国公爷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夫人受毒发之苦,国公爷没法子,只好妥协。” 慕容瑾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唐氏也算是可怜,明明是一母同胞,还是孪生姐妹,只因为早出生了半刻钟,便要因家族规矩,一辈子守着先人的墓地。 好不容易事情有了转机,迎来了出嫁的希望,却不想只是一场乌龙,被当众悔婚,再次从云端跌落泥里。 不仅依旧要回去守墓,还要受流言蜚语的嘲笑。 然,纵使有因果循环在里面,也不代表她能原谅唐氏! 唐家的规矩害了唐氏,让她感受到了不公,她祖父的当场退婚,也折辱了唐氏,可冤有头债有主,辱不伤父母,祸不及妻儿,唐氏却在报复了唐家,报复了她祖父祖母之后,又害了她父亲姑姑不说,还害了长房嫡出的子女以及她娘亲,这又是凭什么? 深吸了几口气,她平静了一下情绪,问道:“我祖母的骸骨,如今可还在唐氏的手里?” 第142章 拔针 “不在。”汤嬷嬷面有愧色,道:“说来也是老奴等人的失职,不仅没有保护好老夫人,连老夫人的骸骨也没有找到,如今唯一可以确认的,就是老夫人的骸骨从七年前,就已经不在唐氏的手里。但究竟去了哪里,老奴和天地玄黄四组唐家卫调查多年,却始终都一无所获。” 慕容瑾凝眉,略想了片刻后问道:“二房那边的人,你们可调查过了?还有宫里的淑妃娘娘,可有想法子查过?” 汤嬷嬷回道:“不曾……唐氏事情做的隐蔽,这些年除了国公爷没有人知道……” 不待她说完,慕容瑾便打断道:“别的我不敢说,但目前我能确定的是,大姑姑和阮汀兰就是知道这件事情的,至于二房么,有一半的可能是知道实情的,宫里的那位如何,我却是不知晓了。” 汤嬷嬷一惊,有些不确定的问道:“您……您是怀疑二房和淑妃,在这件事情里也有参与?”随后又很快的否定道:“不,这不可能,老夫人遇害的时候,他们还都尚在襁褓中,怎么可能会……” “当年的事情,他们自然是不可能参与,但是之后的事情,谁又能保证?你不也说了,我祖母的骸骨是在七年前不见的,那时候,无论是二房,还是淑妃,都已经是知事的年纪。”慕容瑾淡淡的道。 “可二房和淑妃,到底还是国公爷的手足……”话说到一半,连汤嬷嬷也有些难以说服自己了。 呆愣了片刻,她才讷讷的道:“若真是这样的话,那……可真就是随了他们那个娘了。” 慕容瑾不以为意的道:“龙生龙、凤生凤,到底不是一母同胞,便就是一母同胞,权力迷人眼,也不是所有人都守得住良心的。” 想了想,她又问道:“我总觉得唐氏不像是这么沉不住气的人,没道理那天会突然间就疯魔了一般,你们若是人手还足够的话,不妨多注意一些。” 提点了这么几句,她便不在多说,对汤嬷嬷,她还没那么信任。 让他二人起来后,慕容瑾又问了一些她娘这些年的情况。 又问道:“我娘生下琰哥儿之后,是带着身边贴身伺候的人一起避居的,为何我却没见她们的人?” 汤嬷嬷回道:“您有所不知,夫人避居佛堂之后,唐氏就下令府里断了夫人的供给,为的就是活活饿死夫人,夫人身边的伺候的人,为了出去找吃的,接连被唐氏身边的人暗杀,连尸体都不曾留下。” “唐氏!”慕容瑾咬牙道。 她怎么都没想到,唐氏竟然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 深吸了几口气,情绪才稍稍的平复了一些,又问了些事情,嘱咐汤嬷嬷和玄一守好她娘,便回了木槿院。 若光已经在她屋里等候多时,见她回来,上前行礼道:“夫人回来了,可是要现在开始么?” 慕容瑾点了点头,道:“我脑后有根针,你帮我拔出来。” 若光闻言有些讶然。 慕容瑾将她的表情看在眼里,却没有解释。 这事说起来,她也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自她今日在正房斥责了她父亲一通后,脑中就隐隐有些零星的片段,虽然不完整,但也让她意识到将思九遗忘的原因是什么了。 若光倒也识趣的没有多问,净了手之后,小心翼翼的在慕容瑾的脑后摸索着,约莫找了两刻钟,才寻到一枚银针,扎的很深。 她取了工具,轻轻缓缓却又一气呵成的将银针拔了出来。 慕容瑾只感觉到一阵刺痛,紧接着就是一阵头痛。 她皱了皱眉,咬牙忍着不适,去了洗漱间简单的沐浴了一番,便挥退了所有伺候的人,回了内室休息。 躺在床上,望着雕花的楠木床柱,喃喃道:“沈念,果然是你……” 第143章 曾经 从沈念第一次出现的时候,她就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似乎他们已经相识了多年一般。 原来,这并不是她的错觉,他们真的很早很早就认识了。 不仅认识,还行了周公之礼,还有了儿子。 可惜,造化弄人,那个将她捧在手中,护在怀里的男子,肯为她近庖厨,做羹汤的男子,那个在对上她的时候,总会露出温暖柔和笑意的男子,到底还是与她形同陌路了。 她想起来了! 她都想起来了! 梨花雨落时,那双为她轻柔拂去肩上落花的手,是沈念的! 日暮归西时,那桌简单平常却味道极好的小菜,是沈念做的! 烛火轻晃时,那整夜轻喘不曾断过的欢愉缠绵,是她和沈念在一起! 她记忆深处那人,是沈念那个登徒子! 那个在她九岁的时候,就说要娶她的人! 那个在云蒙山和她隐居,过小日子的人! 那个让她怀了思九,生了思九,也丢了思九的人! 这一夜,她回忆起了很多事,很多前世直到死,也不曾想起过的事。 眼角湿润,冰凉的液体顺着流了下来,有些停在了她的耳蜗里,有些落在了枕头上。 她无声的哭着,哭着哭着,也就睡着了。 第二日,天气晴好,慕容瑾却觉得格外的疲累,比平时晚起了半个时辰。 和昨天一样,亲自挑拣了药材,在药庐熬好了送到了佛堂,亲自喂了阮星阑喝完,母女俩又说了会儿话。 阮星阑今日的精神好了一些,比昨日晚了一刻钟才睡去。 等她睡熟,慕容瑾替她掖好了被子才离去。 回了木槿院,招了吴嬷嬷过来,问道:“周流可联系到了朝三?可问到了沈念是否有时间见我?” 吴嬷嬷垂下眼,掩下眸中的情绪道:“周流那边还没有消息,怕是一时还没有联系上,或是沈世子不得空。”想了想又问道:“夫人可是有什么事么?” 慕容瑾笑了笑,没有回答,只是淡淡的道:“无事,让人摆饭吧,我有些饿了。” 吴嬷嬷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但还是恭敬的应了声“是”。 提着食盒进来摆饭的是绛香,期间她几次欲言又止,最后看慕容瑾脸色冷淡,还是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而慕容瑾之所以面色冷淡,完全是桌上摆着的那几样小菜,此时在她眼里是那般熟悉。 尤其是那道翡翠青笋,一直都是她喜欢的,也是沈念拿手的几道菜之一。 “混蛋!”慕容瑾嗔骂了一声,用筷子狠狠的戳了那碟翡翠青笋好几下,仿佛那盘青笋就是沈念本人一般。 绛香见状,更是把话都咽回了肚子里,低着头什么都不敢说了。 慕容瑾却突然放下了筷子,偏过头看着她道:“你收了他什么好处?还是说你本来就是他的人?竟然敢联合他一起骗我!” 又道:“堂堂世子,竟然混进别人府里当厨子,不知羞!” 绛香有些反应不过来,一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好,便呆愣愣的站在那。 难得有一次,她觉得笨一点,木讷一点也是极好的。 慕容瑾有些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的说道:“还不去把他给我找来!不知道我急着见他的么!” 绛香这回终于智商在线了,忙应了一声“是”,行了一礼,便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和沈念见上面的时候,已经是巳时末,为了避开府里的那些牛鬼蛇神,她租了一条画舫,和他约在了什刹海。 “你来了。”慕容瑾淡淡的道。 没有她想象中的歇斯底里,只是很平淡的语气。 她又道:“我想起来了。沈念,我想起来了我们……曾经的事。” 闻言,沈念身子一僵。 第144章 放妻 “阿瑾,我……”沈念张了张口,想要解释,却发现这会儿无论说什么,都只会显得苍白无力。 慕容瑾笑了笑,淡淡的道:“坐下说吧。”又捧了茶递到他面前,道:“你喜欢的正山小种,尝尝我的手艺是不是还一如从前。” 沈念伸手接过,木然的品了品,本该是入口清香,此时却在嘴里生了涩味。 他心里很是忐忑,她怕想起一切的阿瑾,从今天之后,便不愿在见他。 若是不能追回她,那他重生的意义何在? 他有些牵强的笑道:“很好喝,和从前一样。” 慕容瑾只是笑了笑,不置可否。 她今天泡的根本就不是正山小种。 静默了片刻,还是她先开口道:“沈念,你我前世三生结缘,得今生配为夫妇,却二心不同,难归一意,且昔日弃子而分,至今四年未见,实难再回从前,不如就此写一份放妻书给我,解怨释结,你我二人,从此一别两宽,各自生欢。” “不,不!”沈念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语带慌张的道:“阿瑾,不,不要这样,你不能这么对我,你是我妻子,我……” “为何不能?”慕容瑾头都未抬,便打断他道:“如今你倒记得我是你妻子了?” 她自嘲的笑了笑,而后缓缓的说道:“沈念,十一年前你我相遇,你说你要娶我,五年前你我再遇,我嫁你为妻,与你隐居云蒙山,你说,今生都不会放手,要一辈子与我不离不弃。” “后来我身怀有孕,你说我们一家三口,从此归园田居,不理俗世,可是结果呢?” 她猛地抬头,目光如炬,紧紧的盯着沈念,不紧不缓,声音清晰的问道:“你在我临盆之期将近,一言未留的带着所有人失踪,独留我一人在云蒙山的宅子里!” “我四处寻你不见,已经要心灰意冷的时候,却看到你和另一个女子在酒楼谈天说地,笑语不断,你那时可还记得我是你妻子?” 又道:“我孤身一人,没有稳婆,没有大夫,就只有我一个人,在云蒙山那处宅子里,用了一天一夜,生下了思九,那时候,你可还记得我是你妻子?” “我始终记得十一年前,我娘早产,丢下我们避居佛堂,府里乱成一团,我一气之下离府出走,结果误入云蒙山,险些丢了命。” “是你在我心生绝望的时候出现,一直陪着我,照顾我。我始终记得那天细风微雨,桃花漫天,你说以后定要娶我为妻,这句话我一直放在心底。” 她笑了笑,继续道:“后来你真的做到了,我也终于如愿了。可到底,深情没抵过时间,看到你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时,我真的感觉到了心痛。” “可是沈念,就算你负了我,我那时也恨不起来你,我想着你我既然难归一心,和离便是,可我去找你的时候,你为何要让人拦下我,对我避而不见?” “你知不知道,我在你门前守了一天一夜,心冷回去的时候,思九就不见了!那是我拼了命生下的儿子!” “你可以舍得不要,我舍不得!” 慕容瑾微微仰起了头,让泪水倒流回去,道:“后来,我在附近的林子里,找到了一具被狼撕咬过,已经残缺不全的尸体。” “你知道我那一刻有多绝望么?” 第145章 求你 “好在上天眷顾,虽然我不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时隔四年,我的思九又回来了,他活生生的回到了我身边。”慕容瑾喃喃道。 当她忆起往事,唯一庆幸的就是她的儿子没死,那具残缺不全的尸体不是她儿子。 深吸了几口气,她的声音又恢复了淡漠,道:“沈念,当年我一怒之下废了你,让你从此不举,你我二人也算就此两清了,所以,写放妻书给我吧。日后,你也可以再择高官公侯之女为妻,或者,当年与你言笑晏晏的那个女子也是不错的。” 又道:“作为你的旧妻,我自当备上厚礼一份,愿为你医治好不举之症,让你以后也好和新欢,琴瑟调和、共守白头。” “不,我不要!”沈念声音都有些颤抖,却拒绝的毫不犹豫,一脸坚定道:“我宁可一生不举,守身如玉,也不会另娶她人!” 他咬了咬唇,垂下头低声道:“阿瑾,曾经的事,我不否认,也不狡辩,也不去说什么苦衷不苦衷的话,错了就是错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我没做好一个丈夫,也没做好一个父亲,是我不对。” “但是我请你给我一次机会,一次可以弥补你们母子的机会。” “你要放妻书,我给你,你若想嫁人,我不拦你,只求你别不见我,别赶我走,哪怕,哪怕你就让我留在你身边做个厨子小厮,打杂跑腿都可以。” “只求你,别让我走!” 对此,慕容瑾静默不语。 来之前,她想过很多可能,或许她会大闹一场,或许她会歇斯底里,或许会像斥责她父亲那般,更加严重的去斥责沈念。 然,当她看到这个男人的那一刻,除了说到伤心处,会有些情绪波澜之外,更多的都只是淡淡的。 仿佛从始至终,说的都是别人的事。 她淡漠疏离的看着眼前的男人,片刻后,再次淡淡的道:“沈念,我们……” “阿瑾!”沈念再次慌忙的打断道,他的声音又软了几分,带了些许哀求,走到她身前蹲下,温声道:“不要说那些话,好不好?你恼我,怨我,打我,骂我,这都可以,唯独请你,不要和我说绝情的话,好不好?” “我求你!” 慕容瑾安静了片刻,将沈念拽了起来,淡淡的道:“沈念,你别这样。” 又道:“在我印象里,你始终都是谪仙一般的人物,在过往的许多年里,我都将你视若神坻。” “你曾是我处于黑暗中的唯一信仰。” “可是沈念,那些毕竟都是过往了,在你将我拒之门外,在我亲手将你废成不举,又亲手封了我的记忆之后,我心中的神,便已经随着过往,烟消云散了。” 她没有说的是,在后来的二十年里,她将他毫无保留的遗忘,生活早已经将她磋磨的面目全非。 纵然沈念不曾知晓前世的事,她也很难做到心无隔阂。 沈念紧紧攥着手,指甲掐进了肉里,他却毫无知觉,紧咬着唇,半晌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艰难的吐出一个“好”。 慕容瑾垂了垂眼,长长的吐了口气,淡淡的道:“如此,那便谢过了,我在府上,等你让人送放妻书给我。” 沈念没有说话,只是艰难的点了点头。 等慕容瑾的身影在画舫上消失,他终是再也克制不住自己,蹲下身子,抱头痛哭。 而离开的毫不拖泥带水的慕容瑾,此时也一样是泪流满面。 直到风把眼泪吹干,脸上的表情不在那么僵硬,她才转身往安国公府走去。 第146章 故人 回到府里,慕容瑾刚好和赶回来的慕容珏、慕容琰兄弟二人碰上,便一同往佛堂去了。 阮星阑这会儿还睡着,三人略坐了一会儿,便各自回院整理了,相约申时末再过来。 路上,慕容珏忍不住问道:“妹妹,母亲究竟是怎么了?为何睡得那般沉。” 慕容瑾想了想,觉得还是有必要让他们了解真相,于是便把汤嬷嬷说的事情,挑拣些重要的说了,又道:“娘亲早些年就身中剧毒,过了这么些年,虽然保住了性命,但是余毒入骨,腐蚀更甚,以至于现在整日都是困乏思睡,等到哪一日不会在醒,便就是油尽灯枯了。” 闻言,兄弟二人皆捏紧了拳,慕容琰更是叫嚷着:“唐氏那个恶妇,我要去杀了她!” 慕容瑾道:“你以为我不想杀她?可只是区区一个唐氏,还做不了这么多,要杀,便要一锅端才行!” 慕容珏微微皱眉,问道:“妹妹是觉得唐氏做下这些事,是有人指使?” 慕容瑾先是点了点头,后又摇了摇头,道:“最开始,唐氏应该只是出于想要报复,但在后来,应该是受人控制了,差不多也就是最近几年的事情。” “妹妹为何有此猜测?”慕容珏不解的问。 慕容瑾道:“娘亲体内的余毒,本也不会那么快爆发,也不会如此严重,真的发生病变是在一年前,这显然是有人动了手脚,且是针对娘亲的。” “唐氏一开始更想用娘亲的性命拿捏住父亲,若是娘亲出了什么意外,她便少了一道筹码,她不会那么蠢。” “所以,我猜想唐氏后来是受人控制了,如果不是她亲手下了二次毒,便是她将娘亲的身体状况透露出去了,让对方有了可乘之机。” 又道:“若如此,对方一定是个极善药理之人,就算不擅长药理,也是对相生相克之法深有研究的。” 闻言,兄弟二人皆是所有所思,也不在吵嚷着去杀了唐氏,因为时机尚未成熟。 三人在分别后,慕容瑾回了木槿院,刘寄奴来禀道:“夫人,昌平那边来了消息,徐盈盈说您想要见得人,最近半月都会留在昌平,您随时都可以过去,到时候她会安排。” 想了想,又道:“来人还说,她家主子知道您最近事忙,怕是抽不得空,所以会尽可能替您拖延着时间,让您倒也不必那么急。” 闻言,正在净手的慕容瑾顿了顿,问道:“她家主子是谁?” 刘寄奴一愣,随后摇了摇头,有些不确定的道:“既然是徐盈盈派人过来的,那应该也就是徐盈盈的人吧?” 见慕容瑾皱眉,大概觉得事情并不简单,便又道:“属下立马去查!” “嗯,你顺便在查一查徐盈盈最近都和谁见过面,尤其是来自京都的人,更要细细的盘查。”慕容瑾道。 刘寄奴应了声“是”,便行礼退下了。 想了想,慕容瑾又写了道折子进宫,说是明日进宫谢恩。 一般命妇领了诰命,都是要择日进宫谢恩的,但慕容瑾这个情况,又和一般的情况略有不同,曹翔也说过若是不方便,也不必麻烦进宫谢恩。 原本,她也确实不打算去的,但是想到了一些事,她想着还是亲走一趟的好。 何况,有些故人,也该见见了。 第147章 手疼 慕容瑾递上去的折子,很快就有了回复,让她明日巳初拜见。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她便起床开始梳洗了,又按着品阶上妆,戴了五珠翟冠,着真红色对襟直领大袖的纻丝大衫,深青色蹙金绣云霞翟纹的霞帔,用了纽襻扣固定在大衫上,又在前身处加了金扣纽系。 可慕容瑾没想到,她一进宫就被带到了御书房,更没想到还在这遇到了沈念! 她原本还想着,若是可以的话,让英宗将诰命收回也是好的,反正她和沈念也和离了。 但这会儿沈念在这,她觉得一会儿见了英宗,八成是说不出口的。 不知为什么,她就是不想在别人面前说把沈念让出去这话,就算是天皇老子也不成! 而更让她没想到的是,他们等了很久,最后只等来曹翔过来传话道:“世子和夫人想来许久未见,该有许多话要说,皇上这会儿正忙着在御花园见大臣,怕是一时不得空,世子和夫人就先在这坐着说说话吧。” 说完,招了小内侍进来给他们送了瓜子糕点、茶水小吃,然后还特别贴心的替他们关了门! 慕容瑾很想骂人! 丫的,这是御书房好吧? 堂堂皇帝跑去御花园见大臣,把御书房给他们两个谈情说爱? 呸,谈话聊天! 偏偏沈念还很不以为意的好心解释道:“皇上最近颇爱钓鱼,许是钓鱼的时候,又心忧国事,所以招了大臣去御花园,钓鱼议政两不耽误。” 慕容瑾不语,暗暗腹诽:一边说话一边钓鱼,估计钓一天也不上来一条鱼吧!摆明了这是吃饱了撑得,闲得慌! 沈念就好像会读心术似得,笑着道:“一时半会自然钓不上来,但是时间久了,还是会有鱼上钩的。” “除非是有人潜到湖里,拿着活鱼挂在鱼钩上,要不就是哪条鱼脑袋进水了,才会那么蠢!”慕容瑾没好气的道。 沈念笑了笑,道:“阿瑾真聪明,不过鱼是不会脑袋进水的。” 那就是有人为了讨好,哄英宗高兴,拿活鱼挂在鱼钩上了。 慕容瑾觉得英宗真是无聊透了! 想了想,她觉得就这么坐在这也不是回事,于是打算先去后宫寻人。 刚刚起身,还未往外走,沈念就在她身后道:“阿瑾,皇上让你我二人在这等候,这会儿走了,怕是……皇上面子上过不去,他会生气的!” 何止会生气? 治她一个抗旨不遵都是可以的。 慕容瑾咬了咬牙,最后还是坐了回去。 沈念又道:“阿瑾要去哪里?为夫在皇上那还有几分薄面,阿瑾若是着急的话,为夫倒是可以让人去给皇上传个话,带你亲走一趟。” 慕容瑾瞪了他一眼,怎么看都觉得今天会遇见他,都是他早就预谋好的。 她淡淡的笑了笑,提醒道:“沈念,沈世子,我们现在可是已经和离了,你这声为夫,是不是用错地方了?” 沈念笑了笑,露出一口大白牙,不以为意的道:“放妻书不是还没写,不算和离。” 慕容瑾越发觉得他那口牙很是欠敲,以后有机会,她一定要把他那两颗门牙掰下来! 她咬牙道:“那你不如现在就写!” 沈念笑的一脸欠踹,道:“为夫这会儿手疼无力,怕是得过几天才能写了!” “沈念,你是不是又想出尔反尔了!”慕容瑾怒道,亏她昨天还伤心了好一通,合着这家伙又想耍赖? 沈念目含深情的说道:“娘子有命,莫敢不从!” 慕容瑾闻言,这才舒服了一些,可堵着的一口气还没疏散,就听沈念一本正经的道:“只是这会儿为夫手疼,怕要恕难从命了。” 第148章 女官 慕容瑾被沈念那个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的样子气的要死! 手疼? 端的起茶盏却拿不了笔? 说出去谁信? 她四下瞧了瞧,抓起小几上的山药糕,毫不留情的向他身上砸去,咬牙冷声道:“你就可劲的装吧!我看你能拖到什么时候!” 沈念微垂下眼,掩下其中的失落和无措,目光在那块落在他手中的糕点上,好半天后才扯出一个勉强的笑,转了话题道:“阿瑾不是还有事么?我陪你一起吧,也方便些。” 慕容瑾瞥都没瞥他,只淡淡的道:“你一个外男,去后宫也方便?” 沈念点了点头,道:“皇上准我自由出入宫廷,不过我不大愿意来这看似繁华,实如牢笼的地方。” 慕容瑾不置可否。 轻轻的“哦”了一声,而后客气又疏离的道:“那就劳烦了。” 明明得到了同意,可沈念却丝毫高兴不起来。 沈念微垂的眼神黯淡了几分,他更希望阿瑾能继续和他闹,哪怕打他、骂他、吼他,就是别这样的平静对他。 不是他想自虐,实在是这样的阿瑾,让他有些心痛难忍,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被生生剥离了一样。 一个人,只有对你毫不在乎,才会懒得伤神费脑的和你生气。 他掩下心中的不安,几不可见的叹了口气,随后收拾了一下情绪,勉强的露了个笑容,道:“那我们走吧。” 慕容瑾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起身往外走去。 二人一前一后,朝着六尚局走去。 从御书房到六尚局倒也不远,见了当值的宫女,慕容瑾便问道:“顾如烟顾女官可在?” 那宫女乍看慕容瑾还觉得眼生,等瞧仔细了她身上的一品命妇服侍的时候,忙起身行礼道:“见过夫人,夫人万安。” 虽然不知道这是哪位夫人,但恭敬些准没错。 想了想,那宫女回道:“顾女官这会儿不在六尚局,往淑妃娘娘那里去了。” 闻言,慕容瑾沉思了片刻,道:“可是淑妃召见她的?” “淑妃不曾召见。”宫女回道。 慕容瑾又问道:“顾女官一向和淑妃这般亲近么?” 那宫女有所犹豫,并未答话,这背后议论主子的事,是宫里最为忌讳的。 慕容瑾自然也清楚这规矩,倒也没继续追问,反而颇不好意思的道:“是我唐突了,宫里的事,本不该我打听的。” 那宫女只是友好的笑了笑,不曾接话。 “知道什么,你尽管说就是,本世子保你无事。”沈念淡淡的插口道。 原本已经准备离去的慕容瑾,闻言停下了脚步,投给沈念一个客气而感激的眼神,然后转头去看那宫女。 那宫女仿佛是因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才开始注意到沈念一般,细细的打量了一番之后,才打定了主意,道:“原本淑妃娘娘和顾女官的关系并不大好的,还颇有些水火不容的感觉。” “可后来淑妃娘娘就突然对顾女官好了起来,不仅升了她当正六品的女官,还对她颇为宠信,常常召了她去说话。” 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今个顾女官并不是得了召见,而是突然就面色惊慌,知会了一声,便往淑妃娘娘的宫里去了。” 闻言,慕容瑾微微有些皱眉。 这宫女说的真假参半、有所保留,但也足够她想明白一些事了。 若她这位小姑姑真的参与了这些事,那想来二房也逃不掉了。 想了想,又和那个宫女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六尚局,往淑妃所居的的承乾宫走去。 第149章 如烟 承乾宫门口,早就有小丫鬟在等着,见慕容瑾和沈念上来,忙上前一礼,道:“见过世子、夫人。”又道:“我家娘娘刚刚和顾女官说了会儿话。这会儿正在小憩呢,怕是不得空见二位了。” 慕容瑾笑了笑将眼中的情绪掩下。 既然能够早早地派宫人在这里候着,想来早就已经得到了消息。 明知有客上门,却还去休息了,其用心可见一般。 那宫女又道:“我家娘娘又想着二位难得来觐见一次,便留下了顾女官,陪夫人说说话。” 沈念嗤笑了一声:“淑妃倒还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觐见? 这词她倒是敢用。 宫女被沈念看的有些心里发虚,忙低下头掩饰。 但是心里还是隐隐有些窃喜,刚刚沈世子看她了呢。 但她的表情,还是被捕捉到了,慕容瑾面露不愉,暗暗瞪了沈念一眼。 这一眼转瞬即逝,仿佛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 她对那宫女道:“既然淑妃娘娘早有安排,那本夫人自该是客随主便!劳烦带路了。” 那宫女应了声“是”,转身引路,带她往偏殿去了。 沈念自然不会纡尊降贵的去见一个小小女官,就算他有心陪着阿瑾,也没必要替别人脸上贴金。 他从明处相伴,改成暗处相随。 若非阿瑾从前和那女官玩的甚好,如今身为一品国夫人,还肯纡尊降贵的来探视,也算是对她们情分的一种看重,传出去倒也算是美名,他也不会同意阿瑾去见那女官。 顾如烟如今也是有品阶的女官了,按制穿了红罗的圆领袍,配着领口缀白色护领的素色长袄、官绿裙,饰三襕璎珞串珠八宝纹裙襴,腰间虚束着素银革带。 看着比从前在安国公府做小丫鬟的时候,多了几分气势。 最初没看到慕容瑾的时候,她还有些扬眉吐气的感觉。 有品阶的服饰,可不是人人都能穿戴的。 她其实是想炫耀一番的。 若是能压她曾经的主子一头,岂不快哉? 可当她瞧见慕容瑾身着纻丝大衫、戴五珠翟冠时,脸色便难看了许多。 她不由得在心中埋怨慕容瑾,穿成这般,是故意给她难堪么? 不过就是碰了运气,捡来个国夫人的封诰,有什么可得意的? “如烟这是怎么了?难不成进宫几年,便不认识本夫人了?”慕容瑾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问道。 顾如烟有些僵硬的笑着说“怎么会呢”,随后行礼道:“见过夫人!” 微微垂下的眼中,掩埋着怨毒,心中对慕容瑾的埋怨,又深了几分。 早晚有一天,她要将慕容瑾踩在脚下,成为施舍的那个人。 慕容瑾笑着道:“你我二人,何必这般客气?”话虽这般说,却没有上前扶她起来,而是径直到主位坐下。 有小宫女进来奉了茶点,然后很快就低头退下。 慕容瑾轻品了一口,是上好的大红袍,这个季节喝最好不过了。 顾如烟见她这般不重视自己,脸色又难看了一些,却也没有继续维持着礼数,很随意的在她下首坐下,说道:“这是奴婢的本分,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的,尤其这宫里不比府里,奴婢哪敢乱了礼数?” 只是嘴上说的客套,那阴阳怪气的语态,却毫不掩饰的显露了她的不满。 慕容瑾只做不见,毫不客气的应了句“这倒是应该的”,又道:“如烟如今在宫里日子过得不错,想来是和这谨小慎微的好习惯脱不得关系的。” 第150章 有孕 “一入宫门深似海,谨小慎微自是应该,便是处处警醒着,还可能稍有不慎就丢了性命呢,难道这宫里莫名丢了性命的内侍宫女还少么?”顾如烟有些悲凉的道。 然后转了目光看向慕容瑾,道:“要说我如今的日子能过得不错,那最该感激的应该是夫人才是。” “若没有你教会了我那些医理,又帮我脱了奴籍,还保举了我进宫,我哪能有今日这般荣耀?” “夫人的恩情,我是一直记在心里的。” “来日结草衔环,必定相报!” 最后四个字,顾如烟咬的很重。 慕容瑾笑了笑,并未答话。 “夫人不信我?”顾如烟问道。 慕容瑾道:“怎么会,我自然是信你的。” 只不过这个‘报’,怕是恩将仇报的报。 她这算教会徒弟饿死师父,还是当了回卸掉磨就被杀的驴? “你我二人许久不曾有机会这般好好的说说话了,何必这般生分?” 说完,慕容瑾突然起身,走上前摸上了顾如烟的手腕,被突然抓住的顾如烟浑身一僵,有些戒备的看着眼前的人,正欲甩手挣脱的时候,慕容瑾却改成了挽着她的胳膊,往内间的临窗大炕走去。 顾如烟心下犹疑不定,不知道慕容瑾刚刚究竟是有意摸在她的脉上,还是无意。 慕容瑾却像个没事人一样,拉着她坐下,东家长、西家短的说了好一会儿话。 顾如烟心中积着事,回应起来便有些心不在焉。 “瞧我,光顾着和你絮叨了,倒忘了你这会儿还是要当值的。”慕容瑾有些歉意的道:“我还是不耽搁你了,毕竟宫里比不得府里宽松,若是因此给你添了什么麻烦,那我可要过意不去,等过些日宫里办了早冬梅宴,我在找你来好好叙叙话。” 顾如烟笑着应了声“好”,又道:“淑妃娘娘这会儿应该也醒了,夫人也该过去请安了。” 慕容瑾笑笑,道:“还是改日吧,我还得去和皇上谢恩,怕是一番礼数过后,就到了该出宫的时候了。” 顾如烟道:“那我便不去送你了。”又道:“总不好我们两个都一声不吭的就走了,淑妃娘娘怕是会不高兴。” 慕容瑾笑了笑,算是应了。 待目送着她离开了承乾宫,顾如烟步履匆匆的往正殿走去。 走在甬道上,慕容瑾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刚刚她就是有意摸了顾如烟的脉。 现在她可以肯定顾如烟是怀了孕的,只是刚刚才四个月,并没到多显怀的时候。 加上衣服宽松,若是有心掩藏,也是很难看出来的。 如此一来很多事就说的通了。 为何冯延庭会骤然没了那玩意儿,成了和宫里内侍一样的人? 为何顾如烟会和淑妃骤然亲近起来? 她心中隐隐有了答案。 就是不知这其中,二皇子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为何前世会突然封了顾如烟一个从恩夫人? 冯延庭身有缺陷一事,纵然当日的那些世家公子、贵女,都心里有数,但却没有一丝丝消息传出来,可见是有人下了令封口的,且还是暗中做下的。 这人绝对不会是晋王,他还没这么大的权势,也没那个手段。 这些年晋王府看似风光,实则不过是外强中干,全靠晋王妃的母族势力撑着。 而晋王妃的母族长嫂,和淑妃曾是手帕交,且后来和成了二皇子妃的王熙妍也多有话聊。 那暗中帮着冯延庭的会是二皇子还是王熙妍? 或者这二人其实早就狼狈为奸了? 慕容瑾有些神色怏怏的,这种没办法一眼找到对手的感觉,真是太糟了! 第151章 罚他 正往御书房走,准备继续等着英宗的慕容瑾,在路上遇见了迎面而来的曹翔。 她心里咯噔了一声。 该不会是英宗回了御书房,见她和沈念都不在,所以大发雷霆了吧。 她怎么就那么轻易的相信了沈念呢? 那家伙分明就是个不靠谱,又总是没脸没皮的。 她怎么就忘了,沈念可是景王世子! 景王是谁? 那是在英宗被俘的时候,被推上了帝位的王爷! 纵使他识趣的在英宗回来后,就主动的退位了,可英宗对他怎么可能没有忌惮? 怕是不仅忌惮,还多有怨恨吧。 那又对沈念怎么可能是真的恩宠?怕更多的是在捧杀吧。 她心中隐隐有些担忧,这会儿竟然有些迫切的想见到沈念,确认下他有没有事。 曹翔上前行礼,只是淡淡的道:“沈国夫人,皇上有请。” 慕容瑾心中千回百转,面上却极为镇静,道:“劳烦曹公公走这一趟了。” 说完,悄悄地塞了几张叠着的银票过去。 曹翔静了片刻,不动声色的将银票收了起来,微微笑了笑,道:“沈世子这会儿也在,不过挨了训斥,怕是一会儿还得受罚,沈国夫人一会儿见了皇上,切莫乱说话,免得遭了波及,不仅连累自身,还给安国公府招祸。” 慕容瑾心中一惊,大概猜到,沈念怕是将罪责一人揽下了。 她心中暗骂了声混蛋,谁要他这么好心? 笑着谢了曹翔,便跟着他往御书房走去了。 这擅离之事严重与否,端看英宗的心情了。 “来人,把沈念给朕拖下去,打二十廷杖!” 慕容瑾才一靠近御书房,便听到英宗说了这么一句,整个心都提了起来,就沈念那个身子骨,打上二十廷杖准得去掉半条命! 她快走了几步,也未等曹翔进去通传,直接闯进去行了大礼,道:“吾皇万岁!臣妇特来请罪!” 也不等英宗回应,便又道:“皇上命臣妇在此等候,臣妇却违背圣意,私自离开不算,还拖着沈世子一起离开,请皇上治罪!” 她此时低着头行礼,并没看到英宗脸上得逞的笑意。 气氛沉默了片刻,英宗才缓缓的道:“刚刚沈念说是他蛊惑了你擅自离开,这会儿你又说是你拖着他离开的,你们当朕是好糊弄的不成,竟然敢这么公然的欺君?” 二人齐道“不敢”。 英宗道:“我瞧着你二人夫妻同心,倒是没什么不敢的!” 二人皆沉默不语。 英宗又道:“既然彼此都愿为了对方揽下罪责,你二人何故闹得非和离不可?” 闻言,慕容瑾有些讶异的抬头,飞快的瞧了英宗一眼,又很快的低下。 她怎么觉得这不像要问罪,反倒像是……劝和? 堂堂皇帝,改当和事佬? 而且,她怎么觉得英宗对她和沈念的事,格外上心呢? 慕容瑾心中想着事情,一时没有应声,还是沈念先道:“回皇上,这事是臣的错,当年有负阿瑾,没尽好一个丈夫的责任,如今也算是自作自受了。” 英宗道:“既然知道错了,改了就是,何苦要和离呢?” 又看向慕容瑾道:“朕知道你受了委屈,可这夫妻哪有不闹矛盾的?你不如再给他个机会,让他改过自新,好好弥补你。” “要知道,这浪子回头金不换,听朕的,准没错!” 说完也不给慕容瑾说话的机会,直接强硬的拍板道:“这样,就由朕做主,罚沈念给你做五年的小厮,贴身的那种,你就给他个机会,如何?” 第152章 好转 慕容瑾咬了咬牙,恨不得骂人!就没见过这么明晃晃的插手人家家事的皇帝! 她还能觉得如何? 她觉得如何还重要么? 她抬起头,毫不畏惧的直视的看着英宗,一字一缓的说道:“臣妇觉得不如何!但臣妇也知道,皇上今要是不得偿所愿了,怕是心里不会舒坦,臣妇深畏强权,不得不服从皇上的安排!” 深畏强权你还这么大逆不道的说话? 英宗心口微堵,但想着好歹是目的达成了,也就没计较,摆了摆手,打发了他们二人退下。 等他们二人离去,英宗才喃喃道:“曹翔啊,你说朕是不是不该强行插手他们夫妻的事?” “朕瞧着,慕容丫头在看小念的时候,反而更冷淡了一些。” “可朕真的不想小念步朕的后尘,一辈子痛失所爱啊!” 曹翔劝解道:“沈国夫人这是还没想清楚呢,心里头难免有些怨恨,等看开了,也就好了。” 英宗不置可否。 他倒也不是强求慕容瑾原谅沈念,他心里头也明白,曾经饱受的煎熬,是不会因为那一句无足轻重的“对不起,我错了”而就此抹去的。 可他还是很希望他们二人,有朝一日能冰释前嫌,再度相守。 大概是因为自身求而不得,所以总是容易寄希望于孩子身上。 这会儿已经出了宫慕容瑾,身后紧跟着沈念,瞧那样子,倒还真的是尽职尽责的做起了贴身小厮。 对此,慕容瑾只是淡漠以对。 她现在已经连赶走沈念的话都懒得说了。 也更加认定了,今天这一出,就是沈念和英宗合谋的! 她倒是没想到,英宗和景王明着一派和谐,私下势同水火,和景王世子倒是无论明着暗着,都是极好的。 回了府,慕容瑾还是该干嘛干嘛,对沈念毫不过问。 沈念对此也只是苦笑无奈。 他在国公府寻了处地方住着,除了每天亲自做好一日三餐送去,便不会再去打扰,总得来说,倒也算和谐。 一连过了几日,阮星阑的病情在慕容瑾的照料下,多有改善,每天已经有两个多时辰是清醒着的了。 “娘亲近日有没有什么其他的不适?”慕容瑾放下已经空了的药碗,问道。 她心中其实隐隐有些期待,若是情况一直照这样好的发展下去,她娘亲说不定可以多活个十年二十年的。 阮星阑摇了摇头,笑着道:“娘亲觉得好多了,每天还能听琰哥儿说许多话,食欲也好了些,身上也有些力气了。” 慕容珏在家陪了阮星阑几日,便因着发现了瓦剌的动静,匆匆赶回了军营,连慕容鸿也跟着一起走了。 不过慕容琰倒是留了下来,每天都会过来和阮星阑说说话,还学着亲自下厨,每天都会熬粥送来。 慕容瑾看过之后,还赞他不仅粥熬的好,连里面放的药材都是对她娘亲身体有好处的。 阮星阑的身子有所好转,算是在慕容瑾阴霾了许久的心情上,撒下了一缕阳光了。 母女二人又说了会话,外面传来汤嬷嬷等人行礼问安的声音。 是慕容琰来了。 一如往常一样,手里提着药粥。 “娘亲!”他先是恭谨的给阮星阑行礼问安,而后给慕容瑾问安:“长姐。” 慕容瑾点了点头,阮星阑笑的满足。 又略坐了一会儿,慕容瑾道:“娘亲,我这两日要去一趟昌平,怕是不能过来和您请安了,但我会留下我身边的若光,每日按时给您送药把脉。” “好。”阮星阑笑着应了,又道:“长安也要自己当心身子,别累坏了自己,外面的那些事,还有你哥和父亲呢。” 慕容瑾对此笑了笑,没有接话。 第153章 三臧 阮星阑知道她是个有主意的,欣慰的同时也有些无奈,想了想又问道:“我的好外孙还没回来么?”随后又有些嗔怪的道:“你也是,都这么些天了,也不说把女婿领过来给我瞧一瞧,万一哪天我……” “娘亲!”慕容瑾声音高了几分,打断道:“不会有万一的,娘亲会好的,您放心,等我回来,一定带他过来见您。” 闻言,阮星阑点了点头,没在说那些丧气话,又嘱咐了一番,才目送着慕容瑾离去。 期间她几次想要喊下慕容瑾,张了张口到底没有出声。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底莫名的就有些不安。 对此,慕容瑾并不知晓,她这会儿已经骑着马,往昌平去了。 不过,她并没有直接进城,而是先去了小汤山。 对于她突然到来,周流有些意外,匆忙出来相迎。 行礼之后,他忍不住问道:“大小姐怎么突然来了?” 慕容瑾闻言挑眉,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回道:“先进去再说吧。” 周流应了声“是”,忙让开身子,待她进去了,忙紧随其后。 有机灵的小厮奉了茶点便轻声退下。 慕容瑾暗暗点了点头,对周流【调】教下人的手段,颇为满意。 她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前些日子,吴嬷嬷可曾找过你?” 周流闻言摇了摇头,道:“不曾。” 慕容瑾倒不觉得意外,只道:“若是哪天她来找你说了什么,你都不必信,也不必听,只管过来寻我说就是。” 待周流点头应了,她便问起了庄子上的事情,无非就是一些工期和【调】教下人的事。 周流一一答了,还和她说了一些期间存在的问题,二人商谈了一番,确定了几个方案之后,慕容瑾便离开了。 离开了小汤山的慕容瑾,直奔昌平城内的舒雅阁。 这会儿舒雅阁是正准备的营业的时候。 一进门,慕容瑾便塞给了老鸨一叠银票,道:“本夫人要包下盈盈姑娘几日,还望行个方便。” 老鸨愣了一阵,许是没想到会有女子,这么明晃晃的闯进秦楼楚馆,扬言要包下哪个妓子。 虽说也不是没有那富家的小姐,有钱的夫人一流,有些特别的癖好,或是选男,或是要女,可哪一个不是悄悄的使了丫鬟过来的? 哪个会这般豪爽? 就在老鸨还发愣的时候,慕容瑾丢了一句“想来徐妈妈是不会泄露客人私隐的”,就往后院走去,寻了间比较僻静的屋子等着。 没多一会儿,得了信的徐盈盈就过来了,同来的还有一个中年男人。 “这位应该就是舒雅阁幕后管事的了?不知怎么称呼?”慕容瑾稳坐泰山的问道。 中年男人皱了皱眉,有些不悦的道:“我乃唐家三老爷,单名一个臧字。” “唐臧?”慕容瑾求证似的道:“唐家庶出的三爷,唐三臧?” 唐臧听到庶出二字,不悦更甚,语气生硬的道:“正是在下!” 不想更让他吐血的是,慕容瑾紧接着就来了一句:“唐家当真是被祸害的没人了么?一向传嫡不传庶的人家,竟让庶出的三房管着舒雅阁?还是说,其实舒雅阁并不是被唐家看重的产业?” “你!”唐臧气的有些发抖,咬牙道:“我唐家的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插话!” 慕容瑾却不以为意的道:“本夫人可是你们家主的嫡亲孙女,怎么能算是外人呢?” 据汤嬷嬷所说,如今唐家并无真正的家主,只是三房和四房相争,各掌一半的权力。 而三房占的是兄长的名头,四房占的是嫡出的名头,不过四房只是她祖母的堂兄弟。 闻言,唐臧的目光中露出了一抹凶狠,语气森寒的道:“难不成,慕容家的人也想来分一杯羹?” 第154章 合作 “唐三爷可想成为真正的掌权人?”慕容瑾不答反问道:“唐四爷虽说是嫡出的身份,可到底在他老子那的身份是差了一截的,唐三爷甘心就这么和别人平分秋色,甚至还可能一步留神就被盖过一头去?” 闻言,唐臧愣了一下,眸色慎重道:“你什么意思?” 慕容瑾没有回答他,只是递给他一张折好的纸,淡淡的道:“唐三爷打开看看。” 唐臧依言打开,一目十行的浏览了一遍,眸中的惊讶掩都掩不住。 慕容瑾道:“只要唐三爷将这上面的事情一一落实,本夫人自会助你成为唐家家主。” 顿了顿,又道:“当然,唐三爷也可以拿着这张纸,去唐氏面前邀功,不过这后果么……” 慕容瑾故意拉长了声音,停下来,轻啜了口茶,而后才缓缓的说道:“不过这后果,大概就是唐三爷要去给唐氏陪葬了。” “说起来,你们也算的上是难姐难弟了,若是真的生出去了几分真情,倒也不是不可能的。” 唐臧冷哼了一声,道:“我和那个毒妇可没什么真情。”打量了慕容瑾一阵,又道:“我如何相信你说的?若是我将这纸上的事落实了,你却出尔反尔,那我岂不是吃了个闷亏?” “除了信我,唐三爷还有别的法子么?舒雅阁的周转,怕是很快就跟不上了吧。”慕容瑾淡淡的反问道。 “你……”唐臧一噎,竟然无话可以反驳。 的确如慕容瑾所说的那般,他被四房多番打压,已经出现了亏空,这次之所以会过来,是靠着徐盈盈搭的线,准备将舒雅阁并着京都的雨霖阁一起高价售出,也算是带着唐家三房一派就此退出京都的势力圈。 可就这么被一个小辈怼的毫无还口之力,他面子上难免有些过不去。 慕容瑾却突然间起身,走近了唐臧,低声说了一句:“唐三爷若是不信我,也可以就此立下契约,事成之后,我已两倍的价格,买下舒雅阁和雨霖阁。” 然后又退回原位,笑着道:“不知道这样子,唐三爷有没有定心一些呢?” “此话当真?”唐臧眯了眯眼,打量着慕容瑾,似乎是想从她的脸上,寻到说大话的证据。 然,从始至终,慕容瑾都是一副淡淡的神色,任其打量而面不改色。 唐臧这次考虑的时间特别久,直到慕容瑾一盏茶喝完,他才再次出声道:“既如此,我就搏上一回又如何?” “三爷爽快!”慕容瑾赞了一句。 其实彼此都心知肚明,事成大家是共赢,事败也不过就是做了些许时日的无用功罢了,于双方也算不上什么妨碍。 与唐臧达成合作的慕容瑾心情愉悦,唐臧亦是如此,指派了徐盈盈好生送她离开。 路上,徐盈盈面色微凝,忍不住问道:“沈夫人刚刚和三爷说了什么悄悄话?” 慕容瑾不答反道:“盈盈姑娘的消息得的倒是很快,没想到京都的风这么快就吹进了你的耳朵。” 徐盈盈笑了笑,道:“不过是在其位,谋其事罢了,在这秦楼楚馆中,别的优势没有,唯独消息流通的快些。” 慕容瑾不置可否。 她想了想问道:“不知盈盈姑娘在哪个位置,又是替谁谋的事?” 徐盈盈闻言,呵呵的笑着,有些不愉的道:“沈夫人这就管的有些宽了吧。” 慕容瑾反问道:“同样的话,也送给盈盈姑娘。” 言下之意,你不告诉我你的身份,那就别问我和唐三说了什么。 徐盈盈面色一僵,双手紧握,指甲深深的陷进了肉里,她深吸了几口气,随后绽放了一抹笑容,道:“倒是我唐突了,未表歉意,我便送沈夫人一条消息好了,就是不知沈夫人有没有兴趣听呢?” 第155章 有我 慕容瑾目光微转,和徐盈盈迎面而视,微微含笑道:“盈盈姑娘请说,我自是洗耳恭听。 徐盈盈目光含笑:“沈夫人可知道这世上最难防的贼是什么?” 慕容瑾几不可见的皱眉,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想来最难防的贼,莫过于此了。” “不错。”徐盈盈眸如水濯,为她素淡的面容添了几分动人之色。她微笑道:“想来沈夫人懂我的意思了。” 慕容瑾双目微眯,心底隐有波澜,面上却丝毫不显,轻轻笑道:“多谢盈盈姑娘提醒。” 徐盈盈将送她到舒雅阁后门时,又道:“沈夫人若是此时无事,不妨早些回家看看。” 慕容瑾心里有种不安涌现,离开舒雅阁之后,她便放弃了想要去一趟居庸关大营的计划,骑马疾行赶回了安国公府。 然,还是晚了一步。 亥时末,慕容瑾刚一回府,气还没喘匀,若光就难掩脸上的悲痛与愧疚,脚步沉重的找了过来。 那时候,慕容瑾只以为是她娘的病情反复了,所以也没等若光开口,就往佛堂去了。 等她到了佛堂,看着院外守着的暗卫不仅都现了身形,还多了比往常两倍有余的人,个个面有悲色,屋内隐隐传来慕容琰压抑的哀泣时,突然失去了向前在迈一步的勇气。 一直跟在她身后的若光追上几步,艰难的说道:“夫人,我没照顾好老夫人,她,逝了!”说完,低头跪下,尽管竭力压抑着,却还是传出了哀泣声。 慕容瑾呆在原地,感觉身体有些不听使唤,温热的泪珠接连不断的从眼中冒出来。 胸口发滞,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挤压着一样,很是难受。 明明几个时辰前,她娘亲还柔声喊着她“长安”,还催着她带夫婿来瞧,这会儿却有人告诉她,她娘亲逝了? 这叫她如何能信? 这要她怎么去信? 慕容瑾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进佛堂的,她就那样呆呆的看着床上躺着,仿佛是睡着了的人。 她不敢去靠近,她怕一靠近就会发现床上的人,不是睡着了,而是已经没了呼吸。 若光见她脸色不大对,面色担忧,忙走到她身边轻轻唤着,后来见实在不行,干脆就伸手推了她几下。 “哇”的一声,慕容瑾哭了出来,上前几步扑在床前。 若光见状,忙上前将她拦下,往后拽了拽,急白了脸劝道:“夫人,夫人您节哀,这活人的眼泪可不能落在去世之人的面上。” 慕容瑾被拽离了床前,在不远处静静地跪下,紧紧捏着手上那枚,她娘亲亲手为她戴上的戒指,无声的哀泣着。 沈念得到消息,也是一惊,忙过来安慰她,对这位只闻其名,见面却已经逝去的岳母这一生,也是颇为感叹。 慕容瑾看到他的时候,仿佛又回到了十一年前,最后绷着的一根弦,也因此彻底的断了,她扑进他的怀里,哀号道:“沈念,我娘她不要了!” “我以后就是没有娘的孩子了!” “为什么啊!” “沈念,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别哭,阿瑾,你别怕,你还有我。”沈念将她紧紧的搂住,轻声道:“我不会离开你,不会不要你,我会娶你做我的妻。” 声音依旧温柔似水,一如十一年前。 第156章 小殓 “不,你会!”慕容瑾突然推开了沈念,双目猩红,眼泪险要连成一线。她有些歇斯底里的道:“你们都不要我,都一声不响的离开我,我在也不要相信你们!” “你走啊!我不要看到你!” “走啊!” 她猛地起身,挥动着手臂,感觉眼前叠影重重,时而是她被丢在云蒙山的宅子里,孤身一人生下思九后的气息奄奄,时而是沈念和别的女子在酒楼言笑晏晏,却对她视而不见,还拒之门外。 时而是冯延庭眸中带着阴狠怨毒,当着她的面毒死了她的一双儿女。 时而是他父亲马革裹尸、鲜血淋漓,时而是她哥哥四肢皆废、气息奄奄。 “为什么独留我一个人活着?” “你们真残忍!” 慕容瑾喃喃的说道,随后感觉颈后一疼,身子渐渐软了下去。 “快来给她看看。”沈念将她借接住,扭头看向若光道。 若光刚刚着实被吓到了,被这么一喊,瞬间回过神来,忙上前替慕容瑾诊脉。 渐渐地,她面色愈发的凝重,最后已经是惊骇之色。 沈念的心沉了沉,声音都有些颤抖了,问道:“阿瑾,怎么样了?” “夫人她……受了大刺激,怕是,怕是……”若光的声音也有些颤,要是夫人出了事,她怎么和少主交代? “怕是什么?快说!”沈念整个人慌得不行,双手紧握成拳,压抑着心底那份恐惧追问道。 若光艰难的说道:“怕是会失了心智……成为痴傻或者疯癫之人。” 沈念一时无话,双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后只道:“我先送阿瑾去休息,一切等她醒来再说。” 若光点了点头,此时除了这样,也别无他法。 临出门前,沈念突然回过头,看一眼从始至终都在哀泣,没有其他反应,也不受任何人影响的慕容琰,目光深深、晦涩不明。 慕容瑾并没有昏睡多久,许是因为心中压着事,半个时辰后便惊醒了。 沈念见她醒来,有些担忧的开口,问道:“阿瑾,你,还认得我么?” 慕容瑾点了点头道:“沈念。”声音中带着难掩疲惫,她道:“我没事。” 连重生都发生了,还有什么挺不过去的。 心神微定,面色淡漠,起身往佛堂去了。 事已至此,她不能沉浸在悲伤里,反倒给了那些作祟的小人机会蹦哒。 她一定会给娘亲报仇,一定! 汤嬷嬷等人已经布置了灵堂,雪白的纱帐,让她觉得有些刺目。 殓床已经铺好,等天微微亮的时候,汤嬷嬷带着人开始给她娘亲小殓,将头发盘在头上,待穿好了十九套新衣之后,慕容瑾上前用绸子被将尸身裹上,用绞带捆紧。 结果汤嬷嬷递过来的温水和新棉,替她娘仔细的擦洗着眼睛。 又取了‘冒’套在尸身上,最后又依依不舍的用绸子被覆上。 这便算是完成了小殓。 慕容瑾从再次踏进佛堂,就没在掉过一滴眼泪,只是眼眶依旧红着。 慕容琰从昨晚开始就没动过,压抑不住的从哀泣变成了哀号。 这大概慕容瑾是头一次,对这个弟弟视而不见。 她深吸了几口气,对汤嬷嬷道:“我娘逝了的消息,可让人送消息给父亲和哥哥了?” “还未,老奴等都在等您吩咐。”汤嬷嬷道。 “那便让人去送消息……”慕容瑾的话还未说完,慕容鸿的声音就在外面响了起来。 她微微皱眉,感觉好像有什么事被她给忽略了。 第157章 求荣 “星阑,星阑……”慕容鸿闯进屋里,直奔殓床,在他想要掀开绸子被的时候,被慕容瑾拦下了。 她道:“父亲,娘她已经去了!” 死者不得轻待。 慕容鸿却怎么都不肯收回手,他喃喃道:“长安,你让我看一眼,你让我看一眼……”到后来便失声痛哭起来,道:“让我见见星阑最后一面,啊!” 慕容瑾隐有动容,但到底还是拦着他,没让他去掀开被子。 喊了云影进来带她父亲下去换了齐(zi)衰(cui)服。 然后走到慕容琰身边,淡淡的道:“下去换了斩衰服来。”说完,便转身离开,去换斩衰服了。 待她重新回到佛堂,跪在灵前的烧纸的时候,汤嬷嬷进来问道:“您看,是不是该给居庸关那边去消息,让大少爷奔丧……” 闻言,慕容瑾皱眉,这才意识到她哥竟然没有和她父亲一起回来。 想了想,她问道:“沈念可还在府里?” 汤嬷嬷道:“在呢,沈世子一直在院外守着。” “你去请了他倒旁边的凉亭,就说我有话对他说。”慕容瑾咬了咬牙,最后还是决定让沈念帮忙。 汤嬷嬷应了声“好”,便出去请人了。 慕容瑾将手边这一叠纸烧完,起身往外走去。 见到沈念的时候,她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沈念,我想请求你去镇守居庸关,让我哥可以奔丧回来。” 不奔父母丧者,是为大不孝,若为司隶奏告,可获罪下狱。 沈念点了点头,道:“这是应该的。只是,你为何要我去居庸关?我好歹也是女婿……” 不待她说完,慕容瑾便打断道:“沈念,我虽然暂时做不到接受你,但是如今,我能信的也只有你。” “我知道你心里疑惑,说实话,我也没有确切的证据,但是我就是有种预感,一旦我哥奔丧回来,居庸关必破!” 又道:“我从来就不是个什么有大义的人,但是,我绝对不允许谁踩着我亲人的尸骨卖国求荣!” 沈念心中微惊,深知事情的严重性,只说一句“你放心”,便转身匆匆离去。 慕容瑾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微垂下眼,掩下了眼中的情绪,又回了灵堂。 此时,慕容琰已经跪在灵前烧纸了,慕容鸿则在门口站着,目光飘远,不知在想些什么。 “父亲,您是如何得到娘亲去世的消息的?”慕容瑾走上前问道。 “我收到了一封没有署名的信,上面说你娘被害……”慕容鸿目光凌厉,冷声道:“我原本只是想回来求证一下,也是担心你娘被害,却没想到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不过确切的消息,还是从阮汀兰的嘴里知道的。” 慕容瑾又问道:“您和哥哥为何同时回了居庸关大营,可是……有鞑靼人?” “你怎么知道?”慕容鸿微讶,道:“的确如此,且还是发现大批人马驻扎的痕迹,只是派了好几个斥候出去,也不曾找到他们。” 慕容瑾深吸了几口气,才没让自己将暴怒展现出来。 前世,鞑靼曾在一年后攻打居庸关,那时候,她父亲不知为何突然去了辽东,她哥也不知为何不知所踪,居庸关没有主将坐镇,很快就失守被破。 鞑靼一路直入京城。 现在想想,怕是那个时候,她娘已经去世了。 所以后来他父亲出征榆林的时候,才会一直和她说她娘的事情。 父亲,他是在缅怀,甚至很可能,他也预料到了自己可能回不来了。 她一开始也只是猜测她娘的死,是背后之人暗通鞑靼做下的,因此才会担心前世一年后发生的事,会提前上演,所以请沈念帮忙去镇守居庸关。 如今看来,这猜测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第158章 但愿 “大姑姑那里,您可有派人去问过?”想了想,慕容瑾又问道:“若真的是大批人马来过,总不可能大姑姑那里却一无所察。” 慕容鸿看了眼这个女儿,皱眉道:“长安,那是你亲姑姑。” 那是他视若亲母的长姐,长安怎么怀疑她? “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会有此一问……”深吸了几口气,慕容瑾不打算再说这个话题,眼下还是料理她母亲的丧事更为重要,于是她道:“父亲,我已经让人给哥哥去信报丧,其他人那里,还得您去安排送信,来吊唁的也得您和哥哥接待着。” 慕容鸿闻言,微微皱眉,正想要说什么,就听慕容瑾又道:“我知道您的担心,所以请了沈念帮忙镇守。您别看他一副病弱的样子,做个一城守将却是轻轻松松的事,何况他手下也并非无人可用。” 事已至此,慕容鸿也别无他法,谁让眼下,他真的找不出一个可以用的人呢? 见他不在说话,慕容瑾行礼离开,找了汤嬷嬷给府里的姨娘姐妹送消息,让他们前来吊唁。 消息送到各个院的时候,众人面色各异。 尤其是阮汀兰,虽然她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可在听到别人说的时候,却觉得有些唏嘘。 “长姐,真的就这么去了?” 她将阮星阑当成对手半辈子,纵使对方从来都对她不屑一顾,她依旧乐此不疲,如今这人就这么去了,她反倒觉得有些失落。 慕容璇却显得很高兴,显然对前些日子正房发生事情一无所知。 她正想着等阮汀兰被扶正,她成为嫡女,该嫁给哪位皇室宗亲的好。 在打算问问阮汀兰的意见时,才发现她的脸色不大好,不由得有些不悦的问道:“您这是怎么了,难不成她死了,您倒和她生出姐妹深情来了?您该不会是觉得愧疚,不想争这正室之位了吧……” 阮汀兰斜了她一眼,最后所有的情绪都化成了一声叹息,道:“但愿一切事情顺利吧……” 但愿慕容瑾没机会腾出手来对她做什么。 她看着慕容璇身上葱绿色的八幅云纹压脚褶裙,嘱咐道:“你换身素净的衣服再去佛堂那边,我先过去帮着操持。” 慕容璇撇了撇嘴,心里不大愿意,可到底还是不敢在这种事上放肆,起身回了自己院子换衣服。 有了慕容鸿接手安排,慕容瑾倒是落得清闲,回了灵前守着。 慕容琰此时依旧木然的在灵前跪着,即使偶尔伸手去拿纸钱,也都没有什么神色变化,更不曾说话。 冷冷的看了几眼,慕容瑾到底还是没有和他说话,在另一处位置跪了,默默地烧着纸钱。 最先来的是周氏,而后是慕容瑜和她姨娘,慕容琳却没有来。 让慕容瑾颇为意外的是她几乎就没怎么见过庶弟慕容玟。 不是因为他脸上的悲伤而意外,而是因为他的长相。 她觉得前世的她,真的忽略了太多的东西。 她正想开口说话的时候,阮汀兰却过来了,一进门就扑到灵前,哭的格外伤心:“长姐啊……您……怎么就想不开啊!这又不是您的错,您何苦,何苦啊!” 此时已经附近的人来吊唁了,闻言,皆窃窃私语起来。 甚至有些人又提起了当初的一些流言,说阮星阑是因为觉得抢了庶妹的夫君,心有愧疚,这才避居多年,最后自尽而死。 第159章 拿人 慕容瑾冷了脸,目光森寒的落在阮汀兰身上,咬着牙道:“阮汀兰,你还真是一会儿不唱上一处戏,就不舒坦啊!”而后转身对汤嬷嬷吩咐道:“把她给我拉出去,别让她脏了我娘的灵堂!” 阮汀兰见此也不哭了,缓缓的站起身,目露挑衅的看着慕容瑾,不怒反笑道:“大小姐,哦,不,现在该称呼一声沈夫人才是。沈夫人这是要做什么?插手别人家的家事就算了,怎的还不许妾身为长姐尽一尽心?这未免忒霸道了一些。” 她料定了慕容瑾是不敢当着外人的面,将那天正房里面的事情说出来的,毕竟家丑不可外扬。 何况,没有证据的事情,说出来,也不见得有人信。 慕容瑾却不屑的笑了,冷冷的问道:“你是在想空口无凭我说了也不会有人信,还是在想我会顾虑着家丑不可外扬,不敢对你怎样?” 被戳中心事的阮汀兰面色僵了一会儿,缓了缓才道:“妾身不懂沈夫人再说什么。” “既然这样,那我就替你解惑一番好了。”慕容瑾淡淡的道:“你先是嫉妒我娘,让人传了不实的流言中伤她,又勾搭上了我二叔,有了他的孩子以后,便借此让唐氏对我父亲施压,逼他纳你为妾,又害我娘早产,不得已避居佛堂。” “之后唐氏又想着将你扶正,为的就是让我二叔留在你那里的种,成为嫡子,到时候,她在想办法谋害我父兄弟弟,这安国公的爵位,自然就落在了她的亲孙子身上。” 阮汀兰闻言,顿时就脸色难看起来,怒道:“沈夫人慎言!这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杀人不过头点地,沈夫人就算是看我不顺眼,何故编些流言来中伤我?” “本夫人可不是你,没那么多闲情逸趣胡编乱造的中伤你。”慕容瑾淡淡的道:“究竟是否确有其事,想来很快就有答案了!” 阮汀兰目光一沉,心中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还不待她在开口,就有一队顺天府的衙役停在了院外。 其中领头的人走进来,先是和慕容瑾行了一礼,然后解释道:“见过沈国夫人,卑职徐贤奉命前来捉拿阮氏汀兰归案,若有冒犯,还请国夫人恕罪。” 慕容瑾先是说了一句“死者为大”,等徐贤恭谨的上香拜祭过之后,才问道:“不知她所犯何事?” 徐贤道:“今晨,唐家三爷持状纸到顺天府衙,为其姐击鼓鸣冤,状告府上的老夫人唐氏,谋害嫡亲妹妹、妹夫,又联合阮氏汀兰,谋害嫡妹亲子及其妻。” 慕容瑾并无太多惊讶,只说一句“不妨碍徐大人办公”,然后又继续跪守在灵前,瞧不出悲喜。 院外耳尖的众人,却一片哗然,议论纷纷。 一人道:“早就说阮氏这个庶女不是个好的,若不然又怎会爬上姐夫的床?” “万万没想到啊,竟然不是真的爬上了人家的床,而是使了手段逼着人家给别人养孩子。” 另一人道:“可不是?可我怎么没大听明白刚刚那话,这安国公府的老夫人不是安国公的亲娘,怎么却是二房的亲娘?难道这长房和二房竟不是亲兄弟?” “可我瞧着二房老爷和安国公也还有几分相似啊。” 众人说来说出,也猜不出个真相,最后索性直接去衙门凑热闹了。 都是世家夫人,倒不会直接堵在衙门口围观,而是自己留在马车里,派了小厮或者丫鬟去打听。 院里恢复安静不久后,一阵匆匆的脚步声传来。 第160章 如果 慕容珏奔丧而来,站在灵前怔怔许久,才艰难的开口喊了一声“母亲”,随后便悲从心来,扑跪在灵前,哭得不能自己。 跪在灵前烧纸的慕容瑾见此,也有些克制不住难受,他们三人中,哥哥是和母亲相处时间最多,感情最深的。 她怕她哥哭坏了身子,正打算劝上一劝,还未开口,便见他哥双目猩红,揪着琰哥儿的衣领子,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冷声质问道:“是不是你,啊?你说,是不是你!” 慕容琰被迫抬起头,目光却始终偏向一旁,一声不吭。 “你说话啊,平日不是很能说嘛?怎么现在却不说了?”慕容珏仿佛认定了慕容琰就是凶手一般,目光凶狠就像是在看仇人一样,语气森寒冷凝,质问道:“不说话是默认了么?没脸开口了么?” 良久之后,慕容琰才低声道:“你杀了我,给你娘报仇吧。” “呵,”慕容珏冷笑道:“杀你?我还嫌脏手呢!”言罢,抬手将人摔出了门外,语气嫌恶的道:“滚!” 过了好一会儿,慕容琰才紧抿着唇转身离开,临走前还看了慕容瑾一眼,想从她眼里看出点不一样的情绪。 然,他终究还是失望了。 慕容瑾始终面色无波,让人捉摸不出悲喜。 待慕容琰的身影消失,慕容瑾才走上前,看着慕容珏,问道:“哥,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一回来你就认定了琰哥儿是凶手?” 慕容珏不答反问:“长安,你觉得这事儿有可能和他毫无瓜葛么?” “不管怎样,我都相信自己的弟弟。”慕容瑾道。 她又何尝不知琰哥儿的反应不对,且若光也说过,当时屋里只有他一个人。 后来若光再进去的时候,琰哥儿已经不在,她娘也已经咽气了。 可即便所有的矛头都对准了琰哥儿,在没有绝对的证据时,她还是选择相信自己弟弟做不出弑母之事。 只望这次之后,琰哥儿能真正的长大。 “长安,如果……”慕容珏紧了紧拳头,深吸几口气后,方道:“如果他不是我们的亲弟弟,你,还相信他么?” 闻言,慕容瑾一愣,片刻后反问道:“哥,如果我不是你亲妹妹,你后悔对我这般好么?” “说什么傻话,你怎么可能……”慕容珏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出来,便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哥,我们因为血缘相互照顾彼此,可是这些年的情分,却不仅仅是依托血缘,更是经过了岁月沉淀,哪怕日后有一天,我们没了这份血缘,这些年的情分,也是实打实存在的。” 慕容瑾目光坚定的道:“有些亲情,是深入骨髓、刻进血肉的,不会因为有一天发现对方和你,其实是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就能轻易抹除。” “对琰哥儿这个弟弟,我虽然接触不多,甚至因为当年娘亲避居,你和父亲都不在府里,没人在护着我,我还曾一度怨恨他。” “可这段时日里,我能够很清楚的感觉到,他隐藏在心底的那份孺慕之思,那种因为被抛弃而生出的渴望。” “因为经历过,所以可以感同身受。” “因为知道得来不易,所以格外珍惜。” 慕容珏久久无言,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了一声叹息。 慕容瑾却轻轻的笑道:“何况,总不能因为一点怀疑,就否定了整个人。” 闻言,慕容珏点了点头,若有所思,一时陷入沉默。 而一直跪在灵前,并未离开的慕容玟垂下眼,将眸中的情绪都掩藏下去。 第161章 扑朔 “那我刚刚是不是有些……太冲动了?”慕容珏有些犹疑的开口,道:“万一这都是一场误会,那孩子怕是要从此记恨我了。” 慕容瑾笑笑,走上前,在他手心写下了八个字,同时道:“那哥哥究竟是如何有这般想法的?且还如此肯定,该是得了不少证据。” 慕容珏神色微敛,道:“这事说起来,还是父亲先收到的消息,我是无意听到的,便留心去查了一下,找到了当年那个替娘接生的稳婆,她说,娘亲当年早产,孩子本就体弱,又呛了羊水,并没有缓上气来。” “只是后来府里有人交代她不许往再说,给了她不少银钱,将她打发了。” 顿了顿,他捏紧了拳,又道:“原本,我对这稳婆说的话,也并未全新,直到回来的路上,遇到了截杀,那人……” “是琰哥儿院里的?”慕容瑾略一想想,便猜到了。 慕容珏点了点头道:“我和星辰两人联手,尚不是他的对手,星辰还因此受了重伤,若非有人暗中相助,怕是我根本就回不来。” 闻言,慕容瑾目光微缩,转而恨意迸现,咬着牙道:“该死的!”想了想,又问道:“哥哥可知道暗中相助的人是谁?” 慕容珏摇了摇头,道:“之后我在附近寻了寻,并未发现那人的踪迹,且星辰伤势严重,我又急于奔丧回来,便留了身份姓名,若哪天那人需要了,来寻我就是。” “给父亲报信的人,你可认识?”慕容瑾又问道。 慕容珏摇了摇头,道:“不认识,见都不曾见过。”又道:“可父亲对那人却是极为信任的……” 慕容瑾眉头轻皱,道:“哥哥可能细细与我说下那人的特征,或是……画下来?” 略想了想,慕容珏道:“我画下来给你,不过我当时看的也不大真切,未必能画的十分相似。” 他的画功自然是没问题的,只是当时那人大多数时候,都是侧对着他,仅有的几次正脸,又因为心中藏着事,记得并不真切,这会儿得仔细的回想才成。 “去旁边的明回堂吧。”慕容瑾说完,便让人去寻了笔墨纸砚。 二人正往外走的时候,恰好碰到若光过来,禀道:“夫人,少主回来了,如今已经进城,约摸一会儿就该到了。。” “思九回来了?”慕容瑾起初有些惊喜,随后便又再次难受起来。 她娘在世的时候,便一直很想见一见外孙、女婿。 她长出了一口气,对慕容珏道:“哥,我去迎一迎思九,他第一次来府里,怕是下人还都眼生不认得他,要是闹出什么不愉快就不好了。” 慕容珏对此并没有意见,点了点头道:“你尽管去就是。” 二人出了院门,便分开往不同的方向去了。 慕容瑾才走到垂花门,便遇见了迎面而来的思九。 思九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上前,在慕容瑾身边蹭着,亲昵的喊着“娘亲”,一双乌黑发亮的大眼一眨不眨的望着她。 慕容瑾觉得这些天都紧绷着的心,突然有了一些松快,她矮下身子,将思九抱了起来,轻声道:“我儿子又重了一些。” 思九咯咯的笑着,过了一会儿,才问道:“安国公正在府外坐着,娘亲是要去看他么?” 慕容瑾微讶,按理说唐氏这个案子没那么快审理完才是。 她父亲作为受害人家属,且两个被告人皆与他有关系,徐贤来捉拿小阮氏的时候,就将他一同请去顺天府衙了。 怎么这会儿就回来了? 还在门口坐着不进来…… 第162章 迷离 想了想,慕容瑾道:“我们先去给你外祖母上柱香,然后再去看你外祖父。”又道:“以后不能在喊安国公,要喊外祖父,知道么。” 思九撇了撇嘴,心里老大不乐意,但到底还是没拒绝慕容瑾,乖巧的点头应了。 母子二人到灵堂,给阮星阑上香拜祭之后,正准备去看看慕容鸿时,却有小丫鬟跑进来,面色慌张道:“不好了,东府出事了!夫人您快去看看吧!” 东府就是二房住的地方,因为又另开了大门,所以都称东府。 慕容瑾闻言,也忘了斥责小丫鬟没规矩,顿住了脚步,望着紧随小丫头身后而来的汤嬷嬷,问道:“好好的,东府出什么事了?” 这会儿唐氏被告上府衙,二房和宫里的淑妃都成了身份不明之人,不正是该夹着尾巴做人的时候么? 怎么却闹出事来了? 汤嬷嬷几次张口,最后有些艰难的道:“二老爷被二太太砸伤了,这会生死不明……四小姐,在推搡中摔倒,划花了脸,怕是,怕是会留疤,二太太受不了打击,有些……神志不清了。” 有那么一瞬间,慕容瑾觉得自己幻听了,她猛地睁大了眼,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好好的,怎么二房会突然打起来?”又道:“可叫了大夫了?” 前世安国公府长房都被赶尽杀绝,二老爷也不曾受一点点伤,如今不仅伤了,还生死不明? 瞧汤嬷嬷那神色,说生死不明怕还是往好说的,二房很可能是救不回来了。 汤嬷嬷道:“已经请了大夫了,正救治着,不过怕是……” 后面的话她没说出来,毕竟那还是老安国公的血脉。 可意思却不言而喻,在场的人皆是心知肚明。 慕容瑾觉得有些恍惚,她没大度到去原谅二房,甚至只要查出二房参与谋害她父亲的证据,她更会毫不留情的出手。 可这么突然间听到这么个消息,她倒突然间有些不是滋味了。 也许真的是善恶到头终有报吧。 她问道:“可知道是因为什么闹起来的?” 汤嬷嬷道:“好像是因为兰姨娘,二太太回了东府就和二老爷吵了起来,后来还动起手来,起初四小姐是去劝架的,后来不知怎的,就转而帮着二太太打二老爷了。” “二老爷也被闹出了火气,将四小姐推开了想要打二太太,结果用力过狠,四小姐撞到了桌角,半张脸都戳破了。” “二太太原本就在气头上,见状就更是不管不顾了,拿了桌上的经瓶便往二老爷头上砸……” 又道:“二老爷怕是没想到二太太那会存了狠劲,猝不及防的拦了一下却根本没拦住……” 慕容瑾叹了口气。 想来周氏是骤然知道二老爷和阮汀兰有一腿,还有了一儿一女,所以才会如此的吧。 毕竟,这些年,二老爷身边除了一个通房伺候着,便只有周氏一个正妻。 为此,周氏没少逢人便炫耀她驭夫有术。 如今发现所谓的驭夫有术,都是假象,一来难免心生怨怼,二来怕也觉得面子上过不去。 周氏往日就是个最好脸面的。 况且,慕容玲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被二老爷伤了,难免会心疼。 加之二老爷连自己女儿都下得去手,那若是气急了,会轻饶了她么? 周氏怕也是为了保自己的命。 想到这,慕容瑾忙道:“也让大夫去瞧瞧二太太如何了!” 说完,也迈步往东府去了。 第163章 祝由 慕容瑾赶过去的时候,东府正乱做一团。 她将大夫拽过来问道:“情况如何?” 那大夫道:“回国夫人的话,贵府二老爷怕是不大好,这性命就算是勉强保住,人能不能够醒过来也只能听天由命。” 慕容瑾闻此,点了点头道:“大夫尽力就好!” 那大夫闻言松了口气,道了句“多谢国夫人体谅”,便进去救二老爷了。 慕容瑾也转身去了安置周氏的厢房,亲自上前给她诊脉。 起初她还没觉得什么不对,等她翻看了一番周氏的双眼,却发现她双目涣散、神情呆滞,这哪里是受惊过度,分明是被祝由术迷了心神。 所谓祝由术,最初载于《黄帝内经》中,是通过移精变气的方式来排遣思情、改移心志的心理疗法。 常闻“聆听趣谈忘泻泄”,便是移精变气的一种。 只不过后来有邪医用这种方法,给人施以暗示,驱使被暗示之人为恶,久而久之,祝由之术就成了邪术,渐渐失传在历史的洪流中。 如今偶有些祝由神婆,也大多都是是打着懂祝由之术的幌子,行招摇撞骗之事。 她之所以会瞧出来周氏是被施了祝由术,也是因为在一本古籍上看到过,但也仅仅是懂得这些施术后的症状而已。 就是不知,对周氏施术之人究竟懂得多少,又抱有什么目的。 就在她沉思的时候,周氏的眼珠动了动,片刻后渐渐变得双目猩红,从床上直直的挺了起来,朝着慕容瑾扑了上去,手中还握着一根尖锐的金簪。 “夫人,小心!”一直在暗处隐随的朝三显出身形,高声提醒的同时整个人也飞扑上前。 然,他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纵使慕容瑾在他的出声提醒下回过神,及时的躲开了要害部位,却还是被划伤了手臂。 虽然伤口并不大,但冒出的血微微泛黑,可见那簪子上是淬了毒的。 朝三见状,目露慌张,随后毫不犹豫的掐上了周氏的脖颈,逼问道:“把解药拿出来!” 周氏却又一次的恢复了神情呆滞的模样。 朝三手上的力道又紧了几分,周氏已经隐隐有些上不来气了。 “你杀了她也没用,不过是个控制的傀儡罢了,不会有解药的。”慕容瑾道。 她这会儿倒是没什么太难受的感觉,想来对方下得是慢性毒,或者是想把她也变成傀儡,所以她暂时肯定死不了。 只要性命无碍,那其他都不是什么大事。 “别绷着个脸了,活像哭丧的,我还死不了,你不用以死谢罪的。”慕容瑾倒是颇为好心情的打趣了一句。 这周氏有所行动了,她反倒是放心了,就怕周氏一直没反应,等他们都放松警惕了,才出来咬上一口,那才是大麻烦。 朝三却一点也笑不出来,仅仅是让夫人受伤,就足够主子扒他一层皮了,何况不仅受伤还中了毒? 他抿着唇,神情冷峻的等着慕容瑾吩咐,希望能稍稍的将功折罪一些。 “把她先关起来吧,仔细看着,若是跑了,你就等着挨板子好了。”慕容瑾似笑非笑的说道。 想了想,又道:“整个二房都给我仔细看着,若是沈念留给你的人不够用,就去找玄一调人。”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之前唐家卫会尽数听她娘调遣,如今又隐隐有奉她为主的意思,但目前来说,唐家卫余下的这三百人,已经是她唯一可以信任的了。 倒不是安国公府无人可用,只是有太多暗鬼,她不敢用罢了。 第164章 毒发 “还有,这事暂时不许告诉沈念,不然,我就只好把你赶走了。”慕容瑾想了想又嘱咐道。 如今居庸关隐藏的危险还在,若是沈念也被调离…… 调离! 她明白了! 背后之人的目的,就是为了将沈念调离! 甚至无论她在安排谁去,都会被用各种法子调离! 看来那人是抱了必破居庸关的决心了。 慕容瑾紧了紧拳,面色冷凝的往木槿院走去。 她现在要抓紧处理好伤口。 她还有很多事要做,她不能倒下! 朝三原本是要拒绝的,本来他就已经是失职之罪,如何还能瞒而不报? 那岂不是罪加一等? 可当他的目光触及到慕容瑾那张森寒的脸时,顿时没了拒绝的勇气。 乖乖的,以前他也不是没和夫人打过交道。 相反的,在云蒙山的宅子时,他跟独一是和夫人打交道最多的,那时候,也没发现她有这么强的气场啊…… 在瞧他家主子,整个就是一妻奴…… 夫人说东就不敢往西,夫人喊一就不敢提二,堂堂世子来给人做贴身小厮还乐此不彼…… 这以后,岂不是得夫纲不振? 那他是不是弃暗投明,讨好夫人比较好? 朝三虽然想入非非,脚上的步伐却丝毫没乱,一直跟到了木槿院,被思九身边的一个暗卫拦了下来才不得已停下。 思九见慕容瑾受伤,伤口还淌着黑血,顿时急得不行,忙让人回鬼谷去叫神医喜乐过来。 不过却被慕容瑾拦下了。 她道:“这会儿你派了人去鬼谷叫人,既暴露身份不说,还会让背后之人有所警觉,反而生出其他的心思来害我。” 思九急道:“可是这分明是剧毒,万一……” 慕容瑾揉了揉他的头,笑着道:“放心吧,娘亲不会有事的,你让若光帮我将伤口清理一下就好了。” 见他还是一副不放心的样子,又道:“你难道忘了娘亲也是个医者?” “医者不自医,您……娘亲!”思九正说着,就见慕容瑾忽然面色扭曲了起来。 “娘亲!” 闻声,在外面焦急等着的朝三也顾不得阻拦,忙闯了进来。 “出去!都出去!”慕容瑾咬着牙,有些艰难的说道:“让若光进来,你们都出去!” “娘亲……”思九还想说什么,却被慕容瑾打断了。 她道:“思九,听话,带着人出去,娘亲不会有事,让若光进来,其他人都退到院子外去。” 闻言,思九虽然还是放心不下,可眼下别无他法,他也只能选择相信,咬着牙步伐沉重的往外走去。 朝三见此,自然也不敢久留,生怕坏了事。 除了进来的若光,所有的人都退到了院外等着。 得了消息的慕容鸿和慕容珏也忙不迭的过来,慕容珏手里还拿着那张刚刚画好的人像。 慕容鸿见了,目光一缩,不由得问道:“你怎么会有他的画像?” 闻言,慕容珏才意识到自己来的匆忙,顺手就把这张画带了出来……这不是变相的承认他偷听么? 他匆匆将画卷了起来,很想扯个别的话题把这事搪塞过去。 不过他也只能想想了。 在慕容鸿凝重的目光威逼下,他还是乖乖的交代了慕容瑾和他说的话。 “父亲,我也不是有意偷听……”慕容珏道:“何况,这事我后来也静下来想了想,觉得未免太过巧合了一些……” 慕容鸿闻言,所有的情绪都化成了一声叹息,感慨道:“枉我们父子为将帅多年,竟不如长安看事仔细……” “您的意思是长安已经知道这些事是谁做下的了?”慕容珏讶然道。 慕容鸿点了点头,道:“十之八九……” “您是不是也知道了?”慕容珏又问。 这一次,慕容鸿却沉默了。 而此时正为慕容瑾清理伤口的若光,却满目惊骇,瞪大了双眼,有些找不回自己的声音,喃喃道:“怎,怎么……会,会是……这个毒?” 第165章 上瘾 若光的目光触及到慕容瑾伤口时,的确是被上面的毒给惊到了。 只因为那上面的毒,竟然是阿芙蓉…… 阿芙蓉是什么? 那是一种可以安神镇痛、止泻止咳的忘忧药。 就算是不懂药理的百姓,也很清楚阿芙蓉的效果。 然,但凡是能有其他法子的,就不会有人选择使用阿芙蓉。 不为其他,只因这种药物虽然使用起来的效果极好,但却会在使用之后,让人成瘾,产生极强的依赖性。 一旦停用,就会产生极为强烈的渴求、不安,进而出现涕泗横流、寒战发抖、胸闷抽筋、意识丧失、出现幻觉等症状。 即便是意志力极为坚强之人,也很难逃过这种身体和心灵上的折磨,最后呼吸抑止而亡。 阿芙蓉虽然作为药物,但是一度被禁止使用,是一种很难得到的禁药。 可现在她家夫人的伤口上不仅有阿芙蓉,还是极为精纯,一次便可让人成瘾的浓度…… 下手之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慕容瑾皱着眉,有些艰难的转过头开口道:“先别惊讶了,替我清理伤口。” 若光不由得蹙眉,担忧道:“这阿芙蓉最是霸道……” 慕容瑾勉强的扯了个笑容出来,道:“我知道,我自有办法解决。你先替我清理了伤口,等下我在和你说接下来怎么做。” 闻言,若光只好隐下那份担忧,动作娴熟迅速的开始处理伤口。 伤口不浅,慕容瑾虽说在阿芙蓉的作用下,并没有感觉到什么痛楚,但却是实打实的流了不少血,这会儿正脸色苍白着。 且阿芙蓉的瘾上来,本就不好受,这会儿神色十分疲倦。 若光的速度虽说不慢,可也用了小半个时辰,这才清理包扎好。 慕容瑾已经有些意识不清了。 “夫人?夫人?”若光一连唤了几下,声音都有些轻微的颤抖了。 “嗯……”慕容瑾声音疲惫,脸上糊满了眼泪鼻水,看上去极为狼狈。 她强撑着说了几个穴位,又说了句“你取银针在这几处扎下”,然后便失去了意识,身子蜷曲,任凭若光怎么呼唤都没有反应。 想了想,若光不敢耽搁,忙取了银针照做。 待慕容瑾说的那几处穴位,都被扎满了银针之后,身子便舒展了一些,呼吸也渐渐平稳,只是却依旧没有醒过来。 若光又守了一会儿,觉得这样子下去不是个办法,便想着还是得请了她师父过来才行。 守在院外的人见她出来,忙上前询问情况。 若光也不隐瞒,将慕容瑾已经沾染阿芙蓉,并且已经瘾发的事情说了出来。 “她竟然当真能够这般无情残忍!长安可是她的……”慕容鸿低沉的声音,带着一点压抑不下去的痛苦,但最后还是止住了话头,转而看向若光吗,问道:“长安现在如何了,我们可方便进去看她?” 其他人也是同样的意思看向她。 若光却摇了摇头道:“如今夫人瘾发,实在是不方便探望。”又看向思九道:“少主,怕是还得将我师父请来为夫人医治,属下医术不精,怕是……” 思九这一次却一改先前的想法,拒绝了若光。 他道:“娘亲既然已经说了法子,那你照做就可。” 慕容珏却是不满了,语气严厉了几分道:“思九,那里面躺着的可是你亲娘,既然你能够找到合适的大夫医治,如何能……” 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思九冷冷的打断道:“慕容世子可听说过哪位大夫能够帮人戒掉阿芙蓉?” 又道:“我自然知道里面躺着的人是谁,还不劳慕容世子提醒!倒是贵府是不是应该给我个交代?” “你们在包庇的究竟是谁!” 第166章 包庇 思九将目光缓缓地移到了慕容鸿身上,质问道:“难不成那个被你包庇的人,比我娘亲,比我死去的外祖母更加重要不成?还是说,眼下的局面,才是你安国公真正想看到的?” 慕容鸿被一个小辈质问,脸色很是不好,眉头紧紧的蹙起,良久无话。 “安国公,我也不妨和你说句实话,在这里,我唯一承认的亲人只有我娘亲而已。”思九声音缓缓,稚嫩却极其沉稳的道:“就算是沈念来了,我也未必会给他什么好脸色!” “所以,你不必想着拿什么孝道来压我。” “同样,我也希望眼前的状况,能让安国公你看清楚,不要被所谓的孝道给蒙了双眼,成了一个愚孝之人!” 说到这,思九嗤笑了一声,顿了顿,才稍显讽刺继续道:“何况,人家可能对安国公你,很不屑一顾,甚至恨之入骨呢?” 闻言,慕容鸿的面色又难看了几分。 慕容珏却已经忍不住的问道:“父亲,究竟害了母亲和长安的是谁?您到底在隐瞒些什么?” 慕容鸿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思九,几次张口,还是没能将话说出来,无数的情绪化成一声叹息,无奈的转身离去,身形落寞孤寂。 慕容珏紧了紧拳,想了想还是决定追了上去。 若光看着父子二人离去的背影,忍不住的问道:“少主,知道凶手是谁?” 说起来,这件事她也有责任。 夫人出门前对她几番叮嘱,可她还是给了人可乘之机。 “我不知道。”思九摇了摇头,道:“只是隐有猜测罢了。” 说完,朝屋门望了望,对若光道:“你好好照顾娘亲,我去灵堂守着,那离不得人。” 闻言,若光也只有点头应“是”,心中却对凶手的身份越发的好奇起来。 而此时,正在居庸关布防的沈念,在知道慕容瑾沾染了阿芙蓉时,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京都,守在她身边。 但是他也清楚,若是这会儿他离开了居庸关,阿瑾定然会不快…… 何况,居庸关这会儿也真的如她猜测那般,已经被人盯上了。 可他很是想不明白,瓦剌这次少说也有三万来人在此虎视眈眈,如此数目庞大的一拨人,究竟是如何越过宣府,直逼居庸关的? “主子!找到他们的藏身之所了!”从帐外匆匆而来的独一,面色凝重的禀道:“在居庸关二百里外驻扎的是瓦剌的土尔扈特部,约有五千人马,但人数还在持续上升中。” “他们之所以敢越过宣府,直接瞄准居庸关,是因为……”独一面露恨恨之色,咬牙道:“是因为他们是堂而皇之的,从宣府大摇大摆的进来的!” “宣府总兵就是他们的帮凶!” 沈念面上有片刻的惊讶,随后神情了然的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 如此一来,很多事就说的通了。 不是宣府没发现任何风吹草动,让瓦剌打了居庸关一个措手不及,借此直入京城。 而是从一开始,宣府总兵,这位本朝第一位女侯爷,就借由职权之便,为瓦剌军大开方便之门。 “消息可给安国公知道了?”沈念问道。 独一回道:“已经派了暮四去……”说着,他露出几分犹豫,但还是忍不住的问道:“要是安国公原本就参与了其中,那岂不是……” 打草惊蛇? 后面的话,在沈念目光的凝视下,他没有说出来。 但是心里面却依旧这样怀疑着。 第167章 身世 “不会的。”沈念朝独一瞥了一眼,极为肯定的说道:“安国公绝不可能参与其中。” 不然前世也不会明知是个死局,却还是抱着一死,领命去了榆林,而没有揭竿而起。 叹息了一声,他又道:“不过,在知道真相后,安国公倒是极有可能会选择包庇。” 只说了几句,他便不再提及此时,召了几个得用的将军进来,照着舆图商量了一些歼敌之策。 众人领命开始行动的时候,已经是日暮时分。 慕容瑾这会儿也熬过了阿芙蓉的第一次瘾发,意识清醒了许多,不过人却是极为狼狈。 于是偏了偏头,道:“若光,让人备水,我要沐浴。” 闻声,若光有些惊喜,眸中隐有泪光,含笑应了“是”,又喃喃念叨着:“谢天谢地,夫人您可算是醒了。” 慕容瑾并未应声,只是勉强的笑了笑。 等若光出去让人备水的时候,她又眯上眼歇了一会儿。 烧好水,已经是两刻钟之后了。 在若光的帮忙下,慕容瑾在洗漱间舒舒服服的泡了将近一个多时辰。 待她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干净清爽,不见之前的疲惫。 换了身缟色的云纹暗花褙子、月白色缠枝压脚褶裙,然后在外面套上了斩衰服,将头发高高束起,往灵堂走去。 灵堂里,思九和慕容玟正大眼瞪小眼,皆是一副提防的眼神看着对方。 “你们俩这是干嘛呢?”慕容瑾看着两人道。 “娘亲!”思九闻声偏过头,目露惊喜,起身走到了慕容瑾身边,细细的打量了一番才稍稍放心。 “长姐。”慕容玟也规规矩矩,态度恭谨的行礼问安。 慕容瑾“嗯”了一声,又问了他们俩有没有用饭。 “还没……”慕容玟道。 思九没说话,但是看那个表情就知道也是一样没吃饭了。 慕容瑾吩咐了汤嬷嬷备饭,然后招呼他们两个去明回堂用饭。 思九自然是没有不同意的,和她娘亲在一起,什么都是好的。 慕容玟却略有犹疑,扭过头望了望小殓床的阮星阑。 还不待他说话,思九便抢先道:“你别以为我们都走,你就能暗地里做什么不好的事!”随后便对门外喊道:“牧遥!” 牧遥应声现身,慕容瑾少不得打量了他几眼,赞了句“牧遥长高了不少”。 “玟哥儿是我弟弟,也是你庶舅,你何故像是防贼似得防他?”慕容瑾蹲下身子,将思九抱了起来,问道。 “我来的的时候,就见他在小殓床边鬼鬼祟祟的,也不知道是怀了什么心思!”思九偏过头,目光落在了慕容玟身上,依旧很是戒备! 虽然慕容玟不显山不露水的,但他能很清楚的感觉到,这家伙的功夫不低! 一个长年见不到父兄,又没有姨娘可以回护照顾的庶子,不仅在阮汀兰和唐氏的打压下好好的长大了,还学了一身高强的武艺,这本身就不怎么正常。 对此,慕容玟只是紧抿着唇,并不作任何辩解。 “你先下去用饭,娘亲和你庶舅有些话要说,一会儿再去寻你,可好?”慕容瑾虽是用了商量的语气,但却是一脸的不容拒绝。 思九犹疑了片刻,到底还是没有违逆他娘亲,但还是留了牧遥在门外守着。 待他的身影渐渐消失,牧遥也退到门外的台阶下守着,慕容瑾才开口问道:“你可是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第168章 凶手 “你……你,都知道了?”慕容玟面有惊慌的退后了几步,咬着唇垂下头,片刻后才道:“那你打算怎么处置我?” “事情可是你做下的?或者你参与其中了?”慕容瑾淡淡的问,走上前揉了揉他的头,又道:“这些和你都没有关系,我处置你做什么?” 闻言,慕容玟抬起头,盯着慕容瑾看了许久,想在她的眼中看到厌恶、仇恨等情绪。 这样,他也就不必那么愧疚了。 然,慕容瑾始终都是一副淡淡的神色,从容淡定、态度真诚。 他有些羞愧的低下头,咬了咬牙,艰难的道:“我是你杀母仇人的儿子……你,难道就不想杀了我泄愤?” 问完,他甚至都不敢抬头去看慕容瑾,怕让自己失望、难过。 “可你也是我弟弟。”慕容瑾淡淡的道:“我虽然不知道大姑姑为何要这般做,可我却知道,你既然没有助纣为虐,想来这颗心还没坏掉,那我又怎能因一己私欲,为了泄私愤,去毁了一个尚存良知的孩子?” “那样我和那些草芥人命的恶徒又有什么区别?” 慕容玟闻言,只是低着头,并不说话。 慕容瑾倒也不着急,没有出声催他说什么,只是静静地在灵前跪下,一张一张的烧着纸钱。 慕容玟悄悄地抬眼看她,犹疑了很久之后,才步伐迟缓的走上前,在她身边的位置跪了。 二人沉默的烧着纸钱,一时无话。 待烧了整整一沓纸,慕容玟才开口道:“我那年还不到三岁,什么都不懂,被她丢在府里,她交代了跟着我的老嬷嬷,让我从此就顶替长房庶出三少爷的身份活着。” “从那以后,为了不让人从我的样貌上挑出错处来,我被拘在院里整整两年,才被允许出门,但也要时时刻刻被人看着,那时候,我并不大愿意出门,。” “被母亲……”提起阮星阑,他语气微滞,最后还是改了口道:“被舅母发现我的身份,是我被允许出院子的同一年,我躲开了那些看着我的婆子,头一回出院子,一时玩的忘乎所以,当日便着了风寒,高烧不退。” 慕容玟面露悲凉,自嘲的道:“我是她的亲儿子!可她却从未将我放在心上过,那一次风寒,差点要了我的命。” “我不知道舅母是如何知道的消息,只知道是她带了大夫给我医治,又发卖了那些婆子。” “从那之后,我便始终视舅母如亲母,可我还没没来得及侍奉舅母膝前,阮汀兰便进府了,舅母也因此避居。” 慕容玟有些讽刺的笑笑,继续道:“这个时候,她却来找我,和我说什么母子亲情、迫不得已,可却从始至终没说过一句道歉的话!” “她以为小孩子就什么都不懂,是好骗的不成?” “我从那之后就一直顺从她,习武读书,她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只希望有一天,我可以有能力,保护舅母,保护琰哥儿,以还当年的救命之恩。” “从我十二岁起,她就会让我去做一些刺杀任务,完成的好了,她从不会有什么夸奖,完成的不好,却会毫不留情的鞭笞我。” 慕容玟笑的有些凄凉,道:“好多次我都以为自己醒了,可想到还未偿还舅母的恩情,我又挺了过来。” “许是她察觉到了什么,从那以后,无论我任务做的好不好,都会被打个半死。” “而不久前,她说给我自由,但是作为代价,我要替她杀了舅母……” 第169章 牢饭 慕容玟停了一会儿,低下头,很快便又抬起来,目光坚定的望着慕容瑾道:“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没有做过任何伤害舅母的事情!” “但舅母真的是在我来看过她之后,就……就逝了的。” 说完,他再次低下头,没有勇气再和慕容瑾对视。 慕容瑾却笑了,没有再说这个话题。 她道:“说了这么久的话,你也该饿了,去用饭吧。” 慕容玟抬起头,有些不解的看着她。 片刻后,他道:“我是土尔扈特部前首领的儿子,是瓦剌人,我……” 慕容瑾心中微讶,她只是猜到慕容玟是她大姑姑的儿子……却没想到,他父亲竟然是瓦剌的前首领。 土尔扈特部的前首领额日和木,当年正是俘虏了英宗的人……后来被她大姑姑斩杀马下,也因此她大姑姑被封了侯爷。 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对这件事,她父亲究竟又知不知道? 慕容瑾忽然觉得,她大概要再重新了解一下她父亲。 虽然心中惊讶,但她面色却丝毫未显,微微笑了笑,问道:“那你呢?可是想回瓦剌?若是你想的话,我可以送你……” 还未待她说完,慕容玟便打断道:“我不要回去!” 如今土尔扈特部不仅内乱不断,还有其他三部虎视眈眈,并不是一个好去处。 慕容瑾对他这个决定,并不觉得多意外,点了点头道:“既如此,那便留在府里吧,总归你还是我慕容家的血脉,大人的恩怨,总不会让你来承受的,去用饭吧。” 慕容玟很想问问慕容瑾,难道对仇人之子她就不恨么? 但见慕容瑾已经转了头,眸光微垂,静静地烧着纸,他想要问出口的话,便都咽了回去。 起身恭敬的行了礼,这才退了出去。 慕容瑾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小殓床,眸中的情绪晦涩不明。 接下来的几日,她倒是没在过问这些事,只是专心接待着前来吊唁的人。 慕容珏和慕容玟会轮流过来换她去休息,其他的庶出也会每天过来守上几个时辰,唯独慕容璇,自阮汀兰被捉走便在没过院子。 七日过后,阮星阑大殓入棺,紧接着就是下葬,请了长生观比较有名的道士做了七七四十九天的法事。 等一切尘埃落定,已经是腊月初六,沈念派人送了消息回来,全歼土尔扈特部三万人马,并已经控制了宣府,拿下了慕容清。 因为慕容珏要为母丁忧,英宗便在沈念的建议下,提拔了以前一直跟着慕容珏的副总兵白术(zhu)为新的居庸关总兵,如今已经上任。 若无意外,歼灭土尔扈特部这三万人的功劳,应该也会落在他的头上,或者是由沈念暗中扶持的哪个将军与之平摊。 至于慕容清这事儿,最好是由慕容鸿出面,不然,通敌叛国,就算是抄家灭族也不为过。 沈念派来的人,一来是想要问问慕容瑾的意思,二来就是想要和她说一声,腊八节他一定会回来,给她做腊八粥的。 慕容瑾想了想以后,对来人道:“这种公事,你还是去前院找了我父亲说吧,我对这些又不懂,和我说了也是无用。” 至于沈念要赶回来给她做腊八粥的事,她却是一个字都没提,没说期待,也没说不喜,让来人心中颇为忐忑。 但他也没胆子多问什么,只能恭谨的行了礼退下,去前院找慕容鸿。 等人走了,慕容瑾坐在暖阁的炕上出神了很久,直到有小丫鬟进来问她午饭摆在哪里。 她想了想,道:“今天不在府里用了,我去吃牢饭!” 第170章 成全 吃牢饭? 小丫鬟闻言,直接愣在了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慕容瑾只是笑笑让她下去,又叫了刘寄奴陪她出门。 按理说,她如今正在服丧,本不该出门的,可她却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唐氏如今已被收押,过了腊八,就会被问斩于菜市口。 而宫里的淑妃,也因牵涉其中,被废置在冷宫。 原本慕容泷也该一起行刑的,只不过他这会儿还是个活死人,英宗在曹翔的蛊惑下,为了彰显自己是仁德之君,便暂缓了慕容泷的刑期,直到他醒过来为止。 能够将慕容泷保下来,唐氏大概也就死而无憾了。 可慕容瑾怎么可能允许她死而无憾? 上下打点了一番,慕容瑾得以单独见到了唐氏。 她似笑非笑的看着唐氏道:“老夫人这些日子过得可好?” “不劳惦记。”唐氏不屑的冷“哼”了一声,直接开门见山道:“慕容瑾,你有什么目的不妨直说,老身可没那个闲工夫和你在这绕弯子。” “何况,老身一点也不想看到你。” 慕容瑾笑了笑,道:“真是巧了,我看见你也觉得有些倒胃口,既如此,那我们也就别难为彼此了,我便开门见山的和你说说来意好了。”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来和老夫人说一说,慕容泷和慕容汐的近况,免得老夫人心中挂念,又身处囹圄无处可以打听,到时候上了路,会留有遗憾。” 唐氏面色冷然,目光不善的看着慕容瑾,毫不掩饰的威胁道:“慕容瑾,做事留一线,免得给自己招惹祸事!我已经伏罪,不日就会被问斩,淑妃娘娘也已经被打入冷宫,泷儿更是生死不明,你还要怎样?” “我还要怎样?”慕容瑾淡淡的反问了一句,也不等唐氏回答,便又道:“你以为这般就能抵消你的罪孽不成?” “当然不可能。” 她笑了笑,带了一点妖冶的感觉,缓缓的道:“想来这么些天,你没少想念亲儿子吧,毕竟你为了他,可是不惜害死长房所有人呢。” “不如我就满足了你,如何?” 唐氏眉头紧锁,警惕的问道:“你要做什么?” “把人带进来!”慕容瑾高声道。 刘寄奴很快就带了扛了一个袋子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矮胖的中年男人。 嘭! 袋子被丢在地上,袋口微张,里面装的正是慕容泷。 唐氏的目光触及到袋子时,猛地微缩,随后恨恨的看着慕容瑾道:“慕容瑾,你到底想干什么?” “自然是成全我这位好二叔的一片孝心,让他陪着老夫人你上路。” 慕容瑾嘴角微勾,让人将慕容泷绑了起来,然后对那个矮胖的中年男人道:“刘师傅,开始吧。” 被称作刘师傅的矮胖男人应了声“是”,然后取了几把小刀出来一一摆好。 慕容瑾转过头,看着唐氏,缓缓的说道:“不知道老夫人可见过磔(zhe)刑?也就是千刀万剐。用不同的小刀子,把人的皮肉分成数百或者数千个小块。” “可这割肉离骨的过程中,受刑人却不会死,只能生生忍受着这份痛楚,直到最后一刀完成。” “想来老夫人养尊处优的,是不会见过的,说起来,我也不曾见过呢,不去今日,你我一起见识一番可好?” 话说到这,唐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慕容瑾这分明是要活剐了她儿子! “你,你怎么敢!”唐氏气的嘴唇都在抖,颤声含怒道:“慕容瑾,你怎敢如此?滥用私刑,你就不怕被皇上治罪?你,你简直是……简直,是,令人发指!” 第171章 幕后 令人发指? 慕容瑾对此不置可否。 不可否认,她此时真的残忍了一些。 但无论前世今生,唐氏又何曾对她,对她的亲人们良善过? 她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 “呵,”她冷笑道:“我为何不敢?唐氏,我告诉你,这还只是送给你的一点点开胃菜,就当是偿还这些年,你对我娘,对我们兄妹,对我父亲的磋磨,对我祖母的戕害,对我祖父的算计!” 唐氏恨得目眦尽裂,恨不能冲上前去手撕了她! 她怒道:“他们都该死!你个毒妇,凭什么害我儿子!啊?” 慕容瑾懒得理她,使了个眼神,示意刘师傅动手。 起初的几刀落下,基本失去意识的慕容泷,也仅仅是身子颤抖了一阵子。 但随着越来越多刀落下,他身上的肉被剔掉的越来多,极致的疼痛之下,他竟然恢复了意识,缓缓的睁开了眼。 然,他才刚刚痛的嘶吼出声,慕容瑾便淡淡的道:“先割了他的舌头,免得吵了人。” 她其实并不介意让唐氏听一听声音,但毕竟身处大牢,纵使已经打点过了,也不好动静太大,既给自己惹祸,也给别人添麻烦。 何况,就算割了舌头,慕容泷一样可以痛苦的出声,只不过声音会低很多,但是用来给唐氏听,倒也刚刚好。 “啊!慕容瑾,我要杀了你!你这个毒妇!”唐氏不停地拍打着牢门,声嘶力竭的吼着,诅咒着:“你会有报应的,你不得好死!” “恶妇!你的良心被狗吃了么!” 慕容瑾丢了个白眼给她,往前走了几步,有些讥讽的笑道:“看来年纪大了,脑子也不好使了。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怎么你竟然对别人做得下丧良心的事,却见不得别人对你做了呢?” 话锋一转,她又道:“不过你若是看不下去了,我倒也不是不可以满足你。” 顿了顿,似笑非笑的双手抱胸,看着唐氏道:“只不过呢,得看你的诚意够不够,愿不愿意为你儿子牺牲一下了。” “你什么意思!”唐氏眯了眯眼,目光冷凝道。 “告诉我幕后之人是谁,我便放了慕容泷!”慕容瑾道:“不仅放了他,还会请旨让皇上免他一死。” 唐氏闻言,犹豫了片刻,最后撇过头去,否认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慕容瑾闻言也不觉得意外,原本也不过就是试一试而已。 她道:“既然这样,那你便好好欣赏吧!我还要好好照顾一下淑妃娘娘,怕是不能陪你在这一起看着了。” 说完,交代了刘师傅“别让他死的太早”,便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了。 唐氏见了,再一次叫骂起来,各种不堪入耳的话停的往外冒…… “真吵!”慕容瑾猛地回头,眯了眯眼,从刘寄奴那里抽了匕首出来,疾步上前,在唐氏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手法极稳的割了她的舌头! 而后道:“想来你是打算死守秘密,不肯吐露幕后之人的身份了,那我帮你尽一尽忠心好了,如此,你也可以真正的守口如瓶了。” 将匕首擦干净,递还给还在发呆的刘寄奴,毫不留恋的往外走去。 过了好一会儿,刘寄奴才回过神,忙提步追了上去。 出了大牢,她忍不住的问道:“主子,唐氏背后真的还有人指使?” 慕容瑾只是点了点头,并未说话。 刘寄奴讶然过后,便担忧起来,道:“那您割了唐氏的舌头,这幕后之人……” 岂不是找不到了? 第172章 这脸 “就算是不割了她的舌头,她也不会说的,不然也不会坐视慕容泷受剐刑而不理了。”慕容瑾淡淡的道:“既然如此,我何苦让她荼毒我的耳朵。” 刘寄奴又问道:“那接下来我们去哪?” “回府吧。”慕容瑾想了想道。 对她大姑姑的事,她觉得还是去和她父亲谈一次的好。 刘寄奴点头应“是”,很快就准备好了马车。 路上行到东大街的时候,却因为路上堵了车被迫的停了下来,一阵喧闹的声音传进了马车里。 “我看你们就是想要讹诈!我告诉你们,我可是安国公府的小姐,你们要是再不放我离开的话,小心回头我让人封了你们的铺子!” 闻声,慕容瑾挑起了帘子往外望了望,见是一家玉石铺子外面围满了人,这才让路堵了。 刘寄奴很快就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停在马车前禀道:“夫人,是三小姐摔了店里的一个玉镯,店家要求她照价赔偿,不然就不让她走。三小姐拿不出银子,就搬出了国公府,想要以权压人,但是店家依旧没有让步,还让人去顺天府衙报案了。” 慕容瑾皱眉,道:“慕容璇?她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以权压人?她有权可以压人么?” 想了想,她撩了帘子下车,刘寄奴在前面替她开路,二人很快就进了店里。 慕容璇闻声回头,见到慕容瑾,一脸嫌弃的道:“慕容瑾,你怎么在这?”顿了顿,她又有些讥讽的开口道:“我还以为你是个多孝顺的人呢,原来也不过如此,这才刚刚死了娘没多久,就有心情出来逛街了。” 啪! 慕容瑾扬手两巴掌落在了她的脸上,冷声道:“在你说这话之前,先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 想了想又道:“我倒是忘了,你本来就没有什么身份,现如今更加没有什么身份了,若非要说的话,那也就只能算是个罪人的庶女了!” “可见有些人的命,无论是发生什么都是无法改变。曾经你娘使了手段,让你成了我国公府长房庶女,如今事情败露,你成了二房的女儿,可到底还是没能逃离庶女的命。” “你!”慕容璇闻言气得咬牙切齿,指着慕容瑾的手都在打颤,恨恨的说道:“我就算是个庶女,也比你你这个和人苟且,不明不白的生了孩子的女人强!” 啪! 刘寄奴冲上前,一脸扇了慕容璇好几个巴掌,目光森寒,声音冷然的喝道:“放肆!我家夫人乃是皇上下旨亲封的国夫人,岂容你污言秽语的编排?” 适逢顺天府的衙役随着店里伙计而来,领头的人,正是之前去安国公府拿人的徐贤。 “见过沈国夫人。”徐贤先是见礼道。 慕容瑾淡淡的道:“大人有礼了。” 徐贤忙道“不敢”,而后告罪了一声,方才环视了一圈,问道:“是谁差了伙计去衙门报案的?” 店掌柜是个四十上下的男人,闻言赶忙走了出来,行礼道:“见过官爷,是小的报的案。” “姓甚名谁,所为何事,你且细细说来。”徐贤例行公事的问道。 “小的万远,是这家玉石铺子的掌柜。是这样,这位小姐试戴了店里的一个镯子,但当问了价格后又觉得太贵,便摘了下来,可不想一时不稳,镯子摔在了地上,碎成了两截。”万远缓缓的说道:“但是这位小姐不仅拒不赔偿,还扬言要封了小的这家铺子,无奈之下,小的只能报官,请官老爷为小的做主。” 徐贤闻言皱眉,面露不喜的打量了几眼慕容璇,问道:“她这脸是怎么回事?” 第173章 秘闻 “这……”万远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的好,目光落在了慕容瑾的身上。 徐贤也顺着他的目光望了过去。 刘寄奴站出来,淡淡的道:“她言语上对我家夫人多有冒犯,被教训了一下。” “原来如此!”徐贤了然道,显然是觉得慕容璇活该被打。 见此,慕容璇大怒,道:“你这人是怎么当差的,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了我,难道你都不管一下?难不成这世上没有王法了?” 徐贤听了有些皱眉,目光奇怪的重新打量了一下慕容璇,最后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偏过头向慕容瑾无声的询问道:这人脑袋是不是有毛病? 慕容瑾淡淡的笑了笑,摇了摇头,然后道:“说到王法,本夫人倒是忽然觉得,既然本夫人身有诰封,那就更应该遵纪守法才是。看在同宗的份上,本夫人倒是不想和她计较冒犯之过,只是有一事,却要劳烦徐大人给解个惑。 徐贤道:“不敢称劳烦,夫人请讲、” 慕容瑾板着脸,道:“这庶民不遵圣意,该当何罪?” 徐贤认真想了想,然后道:“视情节轻重不同量刑惩处,一般来说,当立斩。” “那便劳烦徐大人了。”慕容瑾道。 待徐贤让人将慕容璇拿下之后,她又走上前几步,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道:“想来阮汀兰在牢里这些日子,也很想念儿女。” 徐贤会意的笑了笑,道:“定不会让国夫人失望。” “多谢徐大人。”慕容瑾道,而后又看向了那掌柜,道:“万掌柜这损失怕是要另找人赔了,本夫人记得阮三爷对这个外甥女还是很好的。” 阮三爷就是阮汀兰的同胞兄弟。 想了想又道:“不然的话,万掌柜去找一找北定伯夫人也可以,毕竟她和慕容璇的娘可是亲姐妹。” 今生,阮芝兰和姘夫的事情并没有传出来,但是却传了另外一个惊天秘闻。 她外祖母当年生下的小女儿,根本就没有活过一刻钟,阮芝兰是米氏所生。 当年米氏收买了稳婆,用自己的女儿替换了那个死婴。 这也是为什么,阮芝兰从小就很阮汀兰亲近,因为她早早的就知道自己的身世。 她外祖母知道这事之后,便大病了一场,因此她娘亲过世的消息,至今还是瞒着她老人家的,她便是心有担忧,也不能前去探望。 在那之后,他大舅舅就直言和阮芝兰断了兄妹关系,不许她在回镇南侯府。 后来米氏也被她外祖父休了,三房也被除了族谱。 所以说起来,慕容璇和阮芝兰他们,还真的就算的上是一家子。 万远想要找人赔偿,安国公府是肯定不会赔的,慕容璇算起来,可是安国公杀母仇人儿子的女儿;找二房赔偿,那就更加的不可能了,慕容泷被判了罪之后,周氏就按律与之和离了,倒是没有回娘家,而是带着儿女以及陪嫁在外面租了宅子住,二房如今可以说只剩下一个慕容璇自由人了,不过很快就要不自由了。 想了想,好像真的就只有去找被逐出家族的阮家三房了。 “多谢国夫人提醒,小的心里有数了。”万远行礼道,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慕容瑾摆明了就是想要找阮家三房的麻烦,让他们不自在,既然他已经别无选择,干脆就做个顺水人情好了,反正也不吃亏。 第174章 山庄 慕容瑾满意的笑了笑,赞道:“不愧是万家培养出来的掌柜,这份人情,本夫人记下了。” 从刚开始她就注意到了这家铺子匾额上,属于第一首富万家的标记,在听这掌柜的自报家门,便已经心里有数。 在万家名下的铺子里,但凡是姓万的管事,都是万家的亲信,管理的铺子,多是万家的联络点。 若是她没有猜错的话,万家的少主这会儿应该是在的。 万远客套了几句,好生的将人都送走了之后,回到后院厢房里,对着主位上坐着的红衣男子恭敬道:“少主怎么知道沈国夫人会来?看那样子,沈国夫人仿佛只是……路过?” 红衣男轻啜了口茶,而后才道:“本少主又不是云衍那个老神棍,怎么可能会未卜先知的知道她会过来,原本是想着事后给她送个消息,难为难为她来着,可巧的她自己倒是上门了。” 最近他手底下的生意颇为不景气,细打听了一番之后才知道,原来问题出在小汤山那边突然冒出来的木槿山庄上。 那木槿山庄,不仅成了这京都以及周边贵族子弟,最爱去的一个地方,还吸引了不少世家贵女前往,又是办宴会又是办诗会的,不过那么几回,这名声就打了起来。 为此,他特意的亲自去查看了一下敌情。 这一看,可是把他这个人称商业天才的万家少主都给惊住了。 木槿山庄是由大大小小不同风格的小院子组成的,每一个院子都自成一景,且因为引进了小汤山温泉的原因,每个院子里不仅有反季的花花草草,还有反季的蔬菜瓜果。 在这租院子的人,可以随意的采摘,数量不限,但唯独不可以过度的破坏浪费,不然的话,不仅要被罚款,还会永远的失去再来山庄的资格。 且每个院子都有小厨房,若是又想要亲自下厨体验的,可以自己动手,若是不想的话,也可以交给山庄去做。 只是由山庄做的话,就得另外付钱了。 其他的娱乐项目,除了没放几个窑姐陪客,就差不多齐活了,就连戏班、杂耍都备了三个之多。 且那山庄里打杂的丫鬟小厮,虽然不是绝色,但是却进退得宜,温和有礼,让人怎么瞧着都舒服。 他只是租了一个中等的小院体验了一天,就花了三千多两银子,可想而知这木槿山庄有多赚钱了。 原本的时候,他还觉得那些人也就只是瞧着新鲜,等过了热度,就不会在舍得去花那些银子了。 哪曾想,木槿山庄受欢迎的程度,不仅没有如他所想的那般降下去,反倒是名气越来越响,那些人皆以能够在木槿山庄办一次宴会为荣。 渐渐的,木槿山庄的常客就不仅仅是那些权贵世家的子女的,而是一些权贵官宦,或者是各家的主母夫人了。 且还有传闻说,今年的除夕夜宴不在宫里办,要在木槿山庄办。 若真是这样的话,那木槿山庄的名声可就是彻底的打起来了,那样的话,用不了几年,他万家这第一首富的位置就得让贤了。 为此,他还特意的打听了一下幕后之人是谁。 谁想到,竟然没有任何风声透露出来,在山庄里面服侍的那些人,根本就没有见过幕后的主子,山庄的事情都是管事周流一手打理的。 若不是他认出来其中一块地方,是曾经沈念名下的,于是想办法从沈念那个侍卫无二的嘴里套出话,说是那宅子已经卖给了慕容瑾,又多番猜测求证,甚至跟踪周流多日,怕是这会儿还不知道对手是谁呢。 第175章 当年 也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在慕容家那个庶女打碎了镯子的时候,他才会交代了万远不必留情。 原本是想要找一下慕容瑾的麻烦的。 不过现在看来,他好像是……麻烦没有找成,反倒是给别人做了嫁衣裳? 万远见他出神,犹豫了一会儿之后,还是忍不住的请示道:“少主,那我们到底还要不要去找阮家三房要赔偿?”想了想,怕他家少主脑抽的说不要,又补充道:“那可是镇店之宝,价值千金……” 红衣男子白了他一眼,反问道:“为什么不要?” 万远道:“阮家三房虽说已经被逐出了镇南侯府,可到底还有个当了伯夫人妹妹,王家怕是不会愿意出血。” 虽然说的是担忧的话,但是万远的面上却是一点担忧的神色都敲不出来。 北定伯是怎么坐上户部尚书这个位置的,别人可能不不清楚,但是他们万家为了能够守住这万贯家财,给自己增加一点保命的筹码,可是掌握了不少权贵之家的秘辛,对北定伯送女上位一事,那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若是真的对上,北定伯未必就有那个勇气和他们鱼死网破。 红衣男子自然也是知道这一点的,他不屑的笑道:“区区北定伯府,本少主还不放在眼里。” 又道:“连沈念那个手黑的,欠了我的钱我都敢要,难不成还怕一个不入流的伯府?” 万远在心中腹诽道:您倒是把钱要回来,可是哪一次不是脱一层皮,差点把自己搭进去? 红衣男子不知道他心中所想,继续道:“何况,既然已经得了沈国夫人一句承情,怎么也得把事情办的妥帖漂亮才是,到时候,本少主还可以和沈念要一笔辛苦费,这可是替他媳妇儿跑得腿。” 说到这,他露出了八卦的目光,喃喃道:“也不知道这两个人究竟是怎么回事,说是貌合神离吧,有时候又极为默契,说是如胶似漆吧,却又是实打实的在分居着。” 想了想,他又问道:“有关沈念那个儿子的消息,还一点都没有查到么?真的是沈念亲儿子?” 万远摇了摇头道:“只能确定是沈世子的亲生子,名思九,被谁带走的却没有查到。” 又道:“当年死在野兽嘴里的那个,是有人早就备下的死婴,但是什么做的,同样没有查到。” 红衣男子皱了皱眉,沉声道:“多派些人手继续查,实在不行,你们就去和沈念手底下的人合作着查。” 万远有些不确定的问道:“这样成么?” 红衣男子却道:“有什么不成的,你以为沈念让本少主帮着查当年事自己就会什么都不做么?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他身边的人至少拨出去了一半。” “这件事非同小可,你们多上心一些。” 要是他能够先查到,就可以借此入股木槿山庄了,到时候也就不用担心万家的首富地位会被夺走了。 万远不知他心中所想,只以为他家少主开窍了,开始重视兄弟情,把金钱往后排了。 他恭敬的应了“是”,然后又和红衣男子说了一些生意上的事情,这才退下。 安国公府那边,慕容瑾一回府就直接去了慕容的院子里,却没有想到她突然前往,竟是意外的碰了不该出现在这的人。 她皱眉道:“你怎么会在这?” 第176章 解惑 慕容瑾目光不善的看着本该在宣府的慕容清,又看了看慕容鸿,质问道:“是您让人带她回来的,对么?” 若不然的,被沈念看管的人,没这么容易经出逃。 “长安,我……”慕容鸿一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好,面有挣扎之色。 倒是慕容瑾突然变了态度,淡淡的道:“来了也好,刚好有些事也该细细的说清楚了。” 慕容鸿没有说话,倒是慕容清先道:“原来长安还不知道真相么?” “父亲瞒得好,我自然是无从知道的,怎么,大姑姑要替我解惑一番?”慕容瑾似笑非笑的问道。 慕容清正要开口,却被慕容鸿出声打断道:“长姐,你答应我的……” “大姑姑若是不方便说的话,那就请父亲亲自告诉我们兄妹真相吧!”慕容珏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外,突然出声道。 慕容鸿望了望长子,又看了看长女,最后所有的情绪都化成了一声叹息,有些无力的说道:“这事还要从十九年前,长安刚刚满周岁的生辰宴说起。” “那年,因为我平定了西北战事,且打的瓦剌后退了数百里,为此瓦剌当时的首领派了小儿子前来求和。” “那时我也算是功成名就,一时风光无限,又适逢爱女周岁,自然是忍不住的大肆庆贺了一番。” “然而,也就是那一次,长姐她……”慕容鸿停了下来,好几次都说不下去。 还是慕容清接着道:“那年,瓦剌可汗的小儿子,和我在后花园偶遇,起初我们还发生了争执,大打出手了一番。” 顿了顿,她自嘲的笑了笑,继续道:“可后来不知道怎么的,我倒总是想起他,为此我还请命戍边西北。” “可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遇见他,那时候,我以为,可能我们这辈子也不会遇见了。” “呵,就算是遇见了,也是敌对的两放,又有什么用呢?后来我索性也就放弃了。” “可没想到,造化弄人啊,我们到底还是又遇见了。在我准备调回京城,寻一户人家嫁了的时候,他又出现了。” 慕容清笑的有些冷,接着道:“当时我已经许了人家,便决定断的彻底一点,和他说了个清楚,谁知道他却浑不在意。我那时候才知道从始至终都是我在自作多情。” “我当时想着,这样也好,免得带着遗憾和不甘出嫁,以后的日子肯定过不好。” “后来他邀我喝酒,说是告别,我想着,就最后放纵一次好了,也当做是发泄了,毕竟那可是我第一次瞧上一个男人,被拒绝了难免会有不快。” “也就是这一顿酒,一切都变了。” 慕容瑾笑了笑,脸上有泪划过:“我和他一夜云雨就有了玟哥儿,原本我是开心的,我想着没有男人,我还有儿子,这样过一辈子也挺好的。” “于是我就退了亲事,专心待产。” “可当我九死一生生下玟哥儿的时候,却收到了他喜得贵子的消息。” “那个贵子当然不是我的玟哥儿,而是他青梅竹马的妻子。” “我那个时候才知道,他不过就是把我当成了替代品,所以才会有了那一夜云雨!” 慕容清眼中有恨意浮现:“我慕容清风光了小半辈子,战场杀敌无往不利,我怎么可以受此侮辱,怎么可以?” “所以,你就将恨意转移到了玟哥儿身上?”慕容瑾皱眉问道。 第177章 欺骗 “难道这不是他应该承受的么?”慕容清反问了一句。 紧接着又道:“如果不是他父亲,我怎么可能会受这种侮辱,怎么可能生下他!他本就是一切罪孽的载体!” “额日和木负了我,那他儿子就该替他还债!” 慕容瑾看着她那张几近扭曲的脸,说了句“不可理喻”,问道:“你就算对额日和木心有怨恨,那么他已经死在你的手中,恩怨已了,你又为何害我娘?” 闻言,慕容清沉默了片刻,两眼渐渐的失去了神采,很久之后才再一次的开口。 这一段往事,她说了整整一个时辰。 三年前,英宗被俘,慕容清亲征瓦剌,明着是为了救人,实际上却是想要杀了额日和木,一洗当然之辱。 然,当她真的打进了瓦剌,也真的亲手杀了额日和木的时候,却发现过往的那些年,她一直活在欺骗中,甚至一直被人当枪使,磋磨着自己的儿子。 额日和木当年并未娶妻,他自回去之后,就被他父亲四部大首领吉尔博泰囚禁了起来。 只因她爱上了一个汉人女子,且这个女子还是有夫之妇。 原本这样的事情,在瓦剌也不是没有过先例,但是吉尔博泰却在这件事上极力反对。 慕容清之所以会收到那些消息,完全是因为额日和木胞弟的妻子卓娅,一直思慕他,并在一次篝火晚会上向他表白,希望能够嫁给他。 卓娅被拒绝之后心生怨恨,便派人前往中原,想要查到额日和木喜欢的那个汉人女子究竟是谁。 最后她派出去的人,不知怎么的查到慕容清和额日和木之间的事情。 这才有了后面的那些事情。 实际上,卓娅的确算是额日和木的青梅竹马,生产期也和慕容清没差多久,吉尔博泰还因为得了第一个孙子,在瓦剌四部大肆的庆贺了一番。 当时英宗还派了使臣去送贺礼。 所以慕容清才会将那些消息信以为真。 根本就没有想到,卓娅嫁的不是额日和木,而是额日和木的胞弟额尔泰。 一直到三年前,额日和木才突然不再抵抗父亲的安排,这才被放了出来,并且生擒了英宗,立下了赫赫战功,受到了吉尔博泰的赞赏。 慕容清带兵讨伐瓦剌,也因此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原本,她是高兴的。 但老天似乎总是很喜欢开玩笑,也或许是因为乐极就必定生悲。 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告诉额日和木,她为他生了一个儿子,便知道了他喜欢的女子是谁,也因此生出了更深的恨意。 于是,她选择了和卓娅联手。 她帮着卓娅的儿子,成了土尔扈特部的首领,并布局了将近三年,将土尔扈特部的三万将士藏在了宣府境内,准备在时机成熟的时候,攻下居庸关,进而一举拿下京城。 而卓娅就要帮着她杀掉额日和木的心上人,用最为残忍的方式。 慕容瑾深吸了几口气,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平静,问道:“卓娅是瓦剌少数懂得种植阿芙蓉,并知道如何提纯使用的人?” 慕容清有些得意的笑了笑,道:“没错!” 又道:“看来长安是已经猜到,额日和木当年思慕的人是谁了。” 闻言,慕容瑾脸色骤变,疾步上前掐上了她的脖子,咬着牙道:“我要杀了你!” “长安,不要!”慕容鸿见状,忙上前几步,想要将人拉开。 第178章 死因 “你到现在还要维护她么?”慕容瑾扭头看向慕容鸿,冷声质问道。 “她害了我娘!她用阿芙蓉害了我娘!” 她目光森寒的看着慕容鸿,一字一句说的缓慢而沉重:“过量的服用纯度极高的阿芙蓉,会造成急性中毒,并产生极大的痛苦,继而失去意识、呼吸抑制而亡!” 她一直很奇怪,为什么她娘体内会出现阿芙蓉这种禁药,为什么周氏刺伤她的金簪上会沾着经过提纯、可以让人一次上瘾的阿芙蓉。 她一直在想阿芙蓉的来源是哪里,之前一直怀疑川贵或者暹罗、爪哇、孟加拉那些藩属国。 直到现在她才意识到一直被忽略的一件事情。 当年乞颜部的大汗横扫欧亚大陆,带回了不少的战利品,其中就有一直被当成贡品的阿芙蓉。 而乞颜部的人虽说被太祖皇帝赶出了边境,但是吸食阿芙蓉却成了上流社会彰显身份的雅事。 也不知道究竟是出于什么心理,总有那么许多人,觉得远渡重洋而来的,就一定都是好的,于是开始盲目的跟从。 在本朝立国初期,吸食阿芙蓉就成了那些高官、权贵、文人以及被包养的戏子和妓子乐此不彼的雅事。 直到先帝登基,阿芙蓉才被列为禁药,捣毁了国内种植的所有阿芙蓉,并明令规定,一旦发现使用阿芙蓉的,轻则流放三千里,重则磔刑三千六百刀。 此令一出,不少人因为没有熬过瘾发的痛苦毙命。 这也为什么若光他们知道慕容瑾沾染了阿芙蓉而色变的原因。 可朝廷的法令,禁的了明面上的交易,却禁止不了私下的。 无论立法多么严苛,都会有那么些险中求富的人顶风作案。 在过了最严苛的那几年之后,就有人开始走私起了阿芙蓉。 一开始是从暹罗、爪哇那些藩属国悄悄运进来,后来是在川贵的险地有小面积种植。 但是货量都极少,渐渐地就已经无法满足人们的需求。 而由乞颜部分裂出来的瓦剌,便看好了这一点,由部落里掌握了种植阿芙蓉技术的女子主持大量的种植,从而换取粮食、盐巴等生活必需品。 如果卓娅是掌握了种植阿芙蓉的人,那么懂得提纯之术也就很正常了,也就说的通她娘体内残留的、她身上沾染的阿芙蓉都是从哪来的了。 慕容鸿张了张口,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慕容瑾冷冷的打断了。 她道:“你如果不知道你的妻子,在临死之前遭受了什么样的痛苦,你的女儿在沾染了阿芙蓉之后,又是怎样痛苦难熬的话,我不介意,让你亲自体会一次阿芙蓉瘾发的感觉!” “慕容鸿,你口口声声说爱娘亲,可是你都在做些什么?” “你先是任由唐氏迫害她,给她喂了毒,让她的身体受到极为严重的损害,又在慕容清害她死于阿芙蓉以后,百般维护杀人凶手!” “这就是你所谓的爱么?” 慕容瑾声声冰冷,目光发寒的同时,也夹杂着失望。 前世,她一直因为慕容鸿出征前一夜,和她倾诉了许多他对她娘的爱意,而深感愧疚。 她觉得她始终误会了这个父亲,以至于错过了那么多年的亲情。 重生后,她始终想要弥补前世的缺憾,然现实却是如此不堪。 她忽然有些不知道,究竟什么该信,什么不该信了。 第179章 恩断 “放肆!”慕容鸿脸色极其难看的吼道:“你眼里还有没有尊卑孝道了?” 他怎么可能不爱星阑? 他当然不会任由唐氏迫害星阑,可他也需要时间,为何他的儿女却都不理解他? 难道星阑没有等到他收拾了唐氏就去了,是他的错么? 且长姐不过是一时想岔了,才失手害了星阑。 如今事已至此,就算是杀了长姐,星阑也无法活过来。 既然如此他怎么能够让视若亲母的长姐,在他眼前被杀? 何况,当年若不是长姐相护,他也免不了受唐氏的磋磨,有如此大恩在前,他怎能因一个已经死去的妻子,追究长姐的不是? 再者说,若非星阑被额日和木看上了,长姐何至于如此? 慕容瑾不知他心中所想,不然怕是对这个父亲最后一点顾念之情都不会有了。 她嘴角微勾,目露嘲讽的看着他,道:“尊卑?论品阶,本夫人不比安国公差多少!孝道?本夫人觉得,和一个包庇杀我母亲凶手的人划清界限,才是孝道!” “你什么意思?”慕容鸿皱眉问道,第一次觉得这个女儿,竟然也不懂事起来了。 一个个都是不省心的,怎么就不能让他消停消停? 慕容瑾道:“我的意思是,从今往后,你我父女二人恩断义绝。” 说完,取了一枚褐色的丸子,塞进了慕容清的嘴里,强行逼她咽下后,偏过头对慕容鸿道:“念在生养之恩,便如你所愿,今日我不杀慕容清,但你最好别再让她出现在我面前。” “不然他日相见,必将其挫骨扬灰,以慰我娘在天之灵!” 说完,便将已经有些神志不清的慕容清推向慕容鸿,然后转身离去。 慕容珏目光深深的望了慕容鸿一眼,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一个是他敬重的父亲,一个是他景仰的姑姑,却都和他娘的死沾上了关系。 叹了口气,他有些疲惫道:“您好自为之吧!” 说完,也转身离去,追着慕容瑾的身影而去。 “你,你们,”慕容鸿咬着牙,不愉的吼道:“不孝子,不孝女,走走走,都走,走了就别回来!” 然,慕容瑾和慕容珏的身影已经消失,任凭他怎么叫嚷,也不会有什么回应了。 他就算说出花来也没什么用,且还扶着慕容清,一时也顾不上去追究他们。 他将人扶到椅子上坐着,有些心忧的问道:“长姐,你,你怎么样了?” 又道:“也不知道那个不孝女到底给你吃了什么,你先坐坐,我这就去给你请大夫。” “不用了。”慕容清拦住了他,呵呵的笑着,带着几分凄凉,道:“她给我喂得是阿芙蓉。” “这,这,这怎么可能,那可是禁药,那个不孝女是从哪来的。”慕容鸿睁大了双眼,有些难以相信的道。 慕容清却没有回答他,强撑着站了起来,跌跌撞撞的往外走去。 “长姐,长姐?你这是要去哪?”慕容鸿担忧的问道。 他上前几步,想要搀扶,却被慕容清避开了。 她道:“恩怨已了,你我姐弟,今日也就情尽于此吧。” “长姐,你何必这样,我,我其实可以不介意……”慕容鸿喃喃道,可也没有再去拦着,只是木然的站在原地,看着她身影渐渐消失。 第180章 寻死 慕容瑾回了木槿院,便吩咐了绛香他们收拾东西,属于安国公府的全部留下,她娘和镇南侯府送的,全部带走。 慕容珏追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她正在对着木槿院的正房发呆,形单影只,让他心疼不已。 他忍不住劝道:“妹妹,其实你不必如此,父亲他……” “哥,我无法面对,无法面对曾经恍若神明的父亲,突然褪去了神的外衣,露出了里面恶魔的样子……”她淡淡的道。 她有些自嘲的笑笑,问道:“你说,外祖母和舅舅他们,是不是早就看透了,所以才那么不待见父亲?” 亏她之前还想着,若有机会,一定要好好缓和一下两府的关系才行。 “妹妹,你别多想……”慕容珏道。 别多想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连他此时都脑子乱糟糟的,索性不在劝,闭了嘴不在说话。 约摸用了两个多时辰,收拾出来了整整十六个箱笼,绛香才过来禀道:“夫人,都已经收拾好了。” 慕容瑾点了点头,淡淡的“嗯”了一声,问道:“思九呢?” 绛香回道:“小少爷用过了午饭之后,就出府了,说是有事,晚饭前回来。” 闻言,慕容瑾抬头看了看,天色已经有些暗了,于是道:“那便让人备马吧,等思九回来,我们就走。” 绛香应了声“是”,想了想又问道:“木槿院的那些丫鬟,您可要一起带走?” “不了,除了你和刘寄奴,其他人都不必跟着。”慕容瑾道。 想了想,她又问道:“周流那里可有吴嬷嬷的消息?” 吴嬷嬷是趁着她娘出殡,众人都忙着的时候逃的。 绛香摇了摇头,道:“还没有。” “一有消息立马来回我。”慕容瑾道。 绛香应了声“是”,正巧汤嬷嬷带着玄一过来,互相见了礼,她便退下去安排行程了。 “嬷嬷过来可是有事?”慕容瑾问道。 汤嬷嬷没有立即答话,和玄一对视了一眼之后,才道:“不知您打算怎么安置我们?” “我之前答应了唐家那位三爷,扶她上位,顺便也将唐家卫归还。”慕容瑾道。 闻言,汤嬷嬷和玄一皆是跪了下来,齐声道:“求主子开恩!” 慕容瑾微微有些皱眉,不解的问道:“你们这是何意?” 静默了片刻,汤嬷嬷才道:“唐家卫历来只认主令,不认唐家人,若是被主子所弃,便只能自尽谢罪!” “您手上的那枚戒指,就是调遣唐家卫的信物。” “且得信物者,便是是唐家不可动摇的家主。” 慕容瑾微微有些讶然,低头仔细的打量起手上这枚,她娘留给她的戒指。 原来,这便是唐家人人想得的信物。 “我到底不是唐家人,这信物我会……” 她的话说了一半,汤嬷嬷便出声打断道:“家主信物一旦戴上,非死不得脱。” “你说什么?”慕容瑾突然睁大了眼睛,紧紧的盯着汤嬷嬷,声音沉重的道:“你,再说一遍,家主的信物……” “家主信物,一旦戴上,非死不得脱!”汤嬷嬷沉稳道。 慕容瑾身子有些摇晃,声音颤抖道:“我娘就是我祖母选定的下一任家主?” 汤嬷嬷静默了一瞬,才说了句“没错”,又道:“就算没有下毒一事,夫人也已经打算……自尽了。” “到底是为什么!”慕容瑾喃喃道,不知道是在问自己,还是在问汤嬷嬷:“我娘,究竟是从什么时候,有了寻死之心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让我娘舍得抛儿弃女去寻死?” 第181章 不容 “这……”汤嬷嬷垂下头道:“请恕老奴不能告诉您。” 闻言,慕容瑾挑眉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勾,轻笑道:“汤嬷嬷今日来所谓何事?认主?还是别的什么?” 汤嬷嬷一时没反应过来她的突然转变,愣了一瞬才道:“老奴和玄一今日前来,是代表唐家卫认主,请您回去主持唐家卫的大小事宜。” 慕容瑾点了点头,道:“你们二人能否代表唐家卫众人暂且不说,但本夫人现在是不是可以认为,我已经是你二人的主子了?” 汤嬷嬷不知她为何会突然这样问,和玄一对视了一眼之后,方回了个“是”。 慕容瑾笑道:“那是不是本夫人无论要你们做什么都可以?” 汤嬷嬷心里面已经隐有不安,却还是如实的回道:“没错,唐家卫皆唯主命是从。” “那就烦请汤嬷嬷解惑。”慕容瑾淡淡的道,语气却是不容拒绝。 汤嬷嬷嘴角微抽,无声的叹了口气,片刻后方才缓缓的说道:“这事还要从夫人避居佛堂的原因说起。” 慕容瑾微微皱眉,难不成她娘避居佛堂一事,还另有隐情不成? 虽心有疑惑,她却并未出声,而是等着汤嬷嬷说起往事。 “夫人当年受到唐氏逼迫不假,也因为阮汀兰进府不快,可真正让夫人心寒的,还是……” 汤嬷嬷觉得喉咙微微发堵,停了好一会儿才道:“还是因为国公爷……他,他对夫人的一切好,都是在把夫人当成另外一个人。” “包括,包括国公爷对您,所有的宠溺呵护,都是因为您和夫人,和那个人有几分相似。” “而且,要说真正相似,还是您更像一些,毕竟……” 说到这,汤嬷嬷又停了下来,几次咬牙,方才说道:“毕竟您和安清侯有几分血缘关系在。” “你说什么?”慕容瑾睁大了双眼,不知道是自己听错了,还是理解错了。 她父亲,喜欢,她姑姑? 汤嬷嬷咬了咬牙,索性破罐子破摔道:“国公爷,一直对安清侯,他的长姐,有别样的想法!” “国公爷自幼便与安清侯形影不离,是由安清侯一手带大的,后来又在军营里长久的同吃同住。” “国公爷的军法谋略、一身武艺,也皆是安清侯所教所授,自小就对安清侯有着亦师亦母的感情。” “再后来,国公爷渐渐大了,也不知道怎的就,就对自己的长姐生出了****之意。” “姐弟**,放到哪里都是不被容许的感情。” “无论是国公爷还是安清侯,都意识到了这一点,也庆幸的是,安清侯对这个一手带大的弟弟,并没有那种情愫,不然……” “不然,就以他们姐弟俩的性子,怕是根本就不会去在乎什么世俗礼法。” 汤嬷嬷顿了顿,叹了口气继续道:“为了切断国公爷这不该有的情愫,安清侯和老国公爷提议,为国公爷娶妻。” “国公爷知道了,并没有反对,但是却要求安清侯亲自替他选一位妻子,不然他就不娶。” “夫人就是安清侯爷,选给国公爷的。二人大婚后,也的确是以胶投漆中,恩爱两不疑的过着小日子。” “而夫人认过亲以后,安清侯便远走军营,再未回过府。” 第182章 知道 “直到您降生,眉眼长开了一些之后,国公爷对夫人就稍稍有些冷淡了,女人都是敏感的,见微知著,枕边人的一点点小情绪都不会被错过。心变了,那是藏都藏不住的。” “但是国公爷却转而对您成倍的好起来,这让夫人原本有些怀疑的心,又落下了。” 汤嬷嬷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不出来,慕容瑾怔愣了许久,才把这些尘封了多年、父母那一辈的恩怨****消化掉。 阮星阑之所以发现不对,是在慕容瑾周岁的生辰宴上,慕容鸿发觉慕容清竟然喜欢上了额日和木。 他很难接受这个事实,在他的印象里,长姐是只该由众人朝拜的爱,而不该卑微的去爱别人。 所以,他可以毫不在意的给慕容清送戏子小倌,却无法接受她嫁人。 可他从小就养成了不违背长姐的习惯,无论慕容清要做什么,他即便是心中多有不愿,也不会去反对,并会极力的去促成。 那天,他酩酊大醉,半梦半醒间,说了不少话。 阮星阑因此知道自己不过就是个替代品,甚至连她的女儿也被当成了替代品。 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在后花园哭了整整一夜。 而她不知道的是,这一夜,她的所有情绪,都被另一个男人看在了眼里,并且,那个男人因此,将她放在了心里。 慕容鸿醒了以后,便决定帮着慕容清将额日和木追到手。 然而还未来的及付诸行动,他便发现了另一件事。 他的妻子竟然在后花园和别的男人纠缠。 那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慕容清心属的额日和木。 慕容瑾生辰宴的那一夜,额日和木留宿安国公府,却不知因何怎么也睡不着,便拿了酒,到房顶赏月。 月亮没瞧多一会儿,就被乌云挡住了,他本是打算就此回房休息的,却意外的看到了哭得不能自己的阮星阑。 美人垂泪,那梨花带雨的模样在他心底扎了根。 之后几日,他以各种借口留宿安国公府,可巧的是,无论是慕容鸿还是慕容清都对此乐见其成。 之后,他开始让人调查关于阮星阑的一切,同时也调查了情敌慕容鸿的一切,并意外的发现了那份被掩藏起来的不伦之恋。 额日和木这个局外人看的更清楚明白,他知道慕容鸿就是在把阮星阑当成慕容清去爱,只因她是慕容清亲自选的。 他也因此更加心疼阮星阑,心中竟然生起一种想要保护她的情绪。 额日和木怕是也不知道当时是哪来的胆子,竟然在人家后花园,问阮星阑:“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也可能真的是天意弄人,那天的那一幕刚好被慕容鸿看见。 慕容鸿当即就让人请了额日和木过来,开门见山的说了在后花园他看见的一切,并以此为要挟,要额日和木入赘安国公府,给慕容清为婿。 额日和木自然不肯,当即就严词拒绝。 但是慕容鸿却打定了主意让他入赘,且将此事写成书信,让人送去给额日和木的父亲,瓦剌的四部首领吉尔博泰。 若是吉尔博泰不同意的话,他就要率兵北下,追责额日和木冒犯他妻子一事。 当时的瓦剌连连败战,早就已经没有再战的能力,若不然也不会派额日和木前去称臣求和了。 可吉尔博泰也不会容许儿子入赘,便派人劫出额日和木,又带着四部的人退后三百里,以此投诚,求得皇帝庇佑,双方歇战十年,瓦剌岁岁朝贡。 “原来,原来是这样……”慕容瑾笑的有些微嘲,喃喃道:“我娘她,是不是早就知道玟哥儿的身世?” 汤嬷嬷一愣,细想后微惊,却还是如实的说道:“是,夫人,的确知道玟少爷的身世。” 因为知道,所以才会回护。 阮星阑对额日和木也并非是毫无情意的。 第183章 停更通知 很多人觉得很乱,那大概就是真的乱吧,本来是打算这周修文,正常更新,但看着越来越多扎心的评论,我觉得,我还是停更两天,把文捋顺再说吧。 ps:今天的更新正常 第184章 圣旨 “祖母当年,为何要把唐家家主的位置传给我娘,而不是传给我父……传给自己的亲生儿女?”过了片刻,慕容瑾又问道。 知道了这么些事,她实在是有些难以直面慕容鸿姐弟二人。 汤嬷嬷却又一次的低下头,不在言语。 连一旁的玄一,闻言也垂了头,看样子这两人是不会回答她了。 究竟是什么原因,让这两人同时沉默了呢? 她又问道:“这些事,应该是发生在唐家卫易主之初吧?你们为何这般清楚细枝末节?” 汤嬷嬷依旧不语。 玄一却咬了咬牙道:“是属下,属下一时好奇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擅自调查的。” 慕容瑾挑了挑眉,道:“唐家卫还可以私自调查主子的私事?莫不是本夫人也要被查一遍?” 玄一低下头,俯身叩首道:“属下不敢。” “不敢可不代表没有。”慕容瑾淡淡的道。 玄一只得道:“任凭主子处置。”算是默认了这件事。 “处置不处置的,等本夫人见过其他人再说吧。”慕容瑾淡淡的道:“倒是你们若想跟着本夫人的话,现在可以回去收拾东西了,一会儿本夫人就会搬离国公府。” 汤嬷嬷和玄一齐声应了声“是”,又问道:“不知道夫人要搬到哪里?若是没有落脚的地方,老夫人当年还留了几间别院铺子……” 慕容瑾摇了摇头,道:“我们搬去昌平,小汤山那有处木槿山庄。” 玄一有些讶然,显然是没想到木槿山庄背后的主人是她。 慕容瑾见他这个样子,笑着打趣道:“看来唐家卫的情报,做的并不到位啊,以后可得好好努力才是。” 玄一有些羞愧的低下头。 慕容瑾笑了笑,打发了他们下去准备。 片刻后,绛香进来禀道:“小少爷回来了。” “这孩子,可算是回来了,我还以为赶不及在城门下钥前出去呢。”慕容瑾笑了笑,说起思九时,面色柔和了许多。 又问道:“思九这会儿到哪了?是刚到府里,还是已经到院里了?可曾吃过饭了?” 绛香正想回话,思九的声音就越过她。抢先一步道:“娘亲何不亲自来问我,莫不是不想见到我了?” “傻小子,你做什么娘都不会生你气的。”慕容瑾走上前,将他抱了起来道:“那你可吃饭了?” 思九摇了摇头,摸着自己的小肚子道:“回来的匆忙,还没来得及吃呢,娘亲给我下碗面吃吧。” 慕容瑾笑了笑,说了声“好”,正准备放下他去小厨房,刘寄奴却急匆匆的从外面进来,禀道:“主子,宫里来人给您传旨了。” “传旨?”慕容瑾将思九放下,有些奇怪的问道:“好好的谁会给我传旨?” 刘寄奴道:“是皇上,下了圣旨。” 慕容瑾皱了皱眉,不知道英宗这又是闹哪样,但也知道耽搁不得,遂道:“看来今个想要连夜赶路是不成了,你让他们都去休息吧,明早城门一开,我们就走。” 又和思九道:“娘亲先去接旨,回来在给你做面吃,好不好?” 思九点了点头,道:“我和娘亲一起去。” 慕容瑾笑着说“好”,拉着他的小手一起往外走。 到了正厅的时候,就见慕容鸿、慕容珏等人都在,来传旨的依旧是曹翔。 慕容瑾客气疏离的说了句“曹公公久等了”。 第185章 升职 “沈国夫人客气了。”曹翔微微躬身回道:“既然人都齐了,那便接旨吧。” 众人皆跪下听旨。 曹翔将小太监手中捧着的圣旨缓缓打开,念道:“奉天承运皇帝,敕曰:沈国夫人慕容氏女瑾,于居庸关一战中,立有奇功,恩其升任居庸关总兵一职,于一年孝期过后上任,钦此!” 慕容瑾有些微愣,不明白这件事怎么就算在了她的头上。 她皱眉问道:“居庸关总兵不是已经有前副总兵白术担任了么,皇上会突然加封于我?” 曹翔笑了笑,道:“这事儿小臣就不知道了,沈国夫人若是心有疑惑,不妨去问问沈世子。” 闻此,慕容瑾也没在多问,接过圣旨,叩谢了皇恩,又让人塞给曹翔两个大大的封红。 曹翔笑着谢过后道:“沈国夫人到时候尽管放心上任,就算有人心存不满,那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慕容瑾笑着谢了他的提醒,让人好生的将他送走。 然后也没理会厅中的其他人,转身回了木槿院。 慕容鸿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既有不舍,又有眷恋。 慕容珏见他这般神色,眉头轻皱,心下疑惑,他父亲这样子可一点都不像在看将要离家的女儿,反倒像是……看情人? 他被这个想法给吓到了,草草的行了礼,心事重重的退下。 慕容鸿“嗯”了一声,没有多说,待慕容珏身影渐渐消失,他喊了云影出来,吩咐道:“去盯着大小姐,看她要搬去哪里,确认了位置,便来回我。” 云影拱手应“是”,转身朝木槿院的方向走去。 回了木槿院的慕容瑾,将圣旨所说一事暂时抛在脑后,让人备好了食材,亲自下厨做了鸡丝面,又炒了一个青笋木耳,然后陪着思九用了饭。 二人饭后又一起在院子里走步消食。 思九问道:“娘亲是不喜欢做居庸关总兵么?” 毕竟,这个位置曾是慕容珏一路拼杀才得来的,如今却因为他要丁忧,而落在了慕容瑾身上。 要说女子封侯封将,在本朝已经开了先例,落在她身上倒也算不得什么稀奇事。 可问题在于,她一无军功在身,二未前线杀敌,虽说居庸关一事有她的提醒在,但实际上她却并未出力,却平白得了这么个好处,这让那些在战场上抛头颅、撒热血的将士如何想? 慕容瑾摇了摇头道:“不是不喜欢,只是觉得来的不合时宜。” 她原本是打算她娘的丧期一过,事情告一段落之后,便去卫所投军的。 既是想赚一份功业,让她和思九得以安身立命,也是想避开安国公府这些事,好好的静一静。 却没想到这突如其来的圣旨,让她不得不改变计划。 思九却道:“娘亲一叶障目了。您想想,居庸关一事中谁的功劳最大?” 慕容瑾道:“自然是沈念,你的意思是……” “没错。”思九点了点头,道:“沈念因为景王的缘故,无法被明着封赏,所以这功劳才会落在您身上,毕竟夫妻一体。” “何况,你在这件事中也是起了关键作用的。若是没有您的提醒,让他有机会提前布防,打了土尔扈特部一个措手不及,事情哪能这么顺利?” 慕容瑾笑了笑,夸奖道:“我儿子真棒,连娘亲都没看透的事,你倒是一针见血,看来鬼谷主没少教你这些兵法谋略?” 话虽这么说,可她更心疼思九,本该是玩耍的年纪,却要学这么多东西,也因此更加的心生愧疚。 思九谦逊道:“是娘亲当局者迷而已,不是我厉害。” 又道:“只是这样一来,娘亲就算和沈念绑在一起了,以后若是在想和离,怕是不易,您要不要进宫一趟,和皇上说清楚些?” 第186章 关于作者君病了 原本是要在今天恢复更新的,然后作者君病了,文章还差一点尾声没有修改完,所以更新时间推到明天下午二十三点五十,对此给大家造成不便的阅读体验,作者君深感抱歉。 第187章 通宵之后 我尽可能的把余下的60来章改完……感觉修改比新写还困难…… 今天会更新两章,氮素,但是,我修改的文全部都没存,所以,修改过的,大概要过几天才行了。 估计像我这样蠢得作者,你们是找不出来几个了,至于人物的话,修改的文或许没那精彩,但是应该不会比之前的文差 第188章 犹豫 “什么沈念沈念的,那是你爹爹,以后不能在这么喊了,知道么?”慕容瑾揉了揉思九的小脑袋说道。 至于是否要进宫面圣,是否要和沈念撇清关系,她一时倒没有主意了。 她想要与沈念和离,是因为没办法接受曾经那这事……可要是真的让她坐视沈念的艰难处境不管,她,又有些做不到。 第一次,她对和他之间的关系有了犹豫。 思九瞧着慕容瑾的脸色,暗暗的撇了撇嘴,心中有些想法更加坚定了。嘴上却道:“您不也没把他当丈夫么,那他还算不上我爹爹,等您成了他的世子妃再说吧。” 又道:“或者娘亲你可以再给我找个新爹爹的,我不介意,真的。” “但是姓冯的不行。” 慕容瑾收回思绪,眉头微皱,问道:“为什么姓冯的不行?” “因为……”思九这才意识到他这句话说的有些多余了,他娘亲可是重生之人…… 眼珠一转,他道:“我找人替您算过,姓冯之人,和您都八字相冲,若是碰到了,轻则有霉运,重则有血光之灾!” “所以,您以后可得回避着点姓冯的,尤其是权贵之家。” 闻言,慕容瑾没有怀疑,思九这才松了口气,又道:“时候不早了,娘亲早点休息吧。” “好,你也快去睡吧。”慕容瑾笑了笑道。 母子二人各自回房洗漱。 临睡前慕容瑾还瞧了眼思九住的厢房,见灯熄了,方才安心的躺在了床上。 只是闭上眼,却怎么都睡不着,辗转反侧多次,最后有些烦躁的坐起身。 守在帐外的绛香被惊醒,忙问道:“夫人可是渴了?” 深吸了几口气,慕容瑾轻轻的“嗯”了一声。 绛香忙去倒了温水过来。 喝了两小口,慕容瑾才觉得舒服了一些,情绪也平和了不好,再一次躺下也没那么烦躁了。 只是闭上眼,却一直在想着沈念,或许他们可以再谈一次。 而且,她也突然有些想知道当初和沈念纠缠的女子是谁,瞧着并不像京都的人。 心中有了打算后,又略想了一会儿,便困意袭来,呼吸均匀的睡着了。 另一边,思九的房里却鬼鬼祟祟的钻出了一个身影,打量了一番四周之后,从西南角的院墙翻了出去。 他一路疾行,来到城东一家不起眼的纸扎铺子前,急急的敲着门。 “来了,来了,别敲了。”里面的人应道,可等他将门拉开,却一个人都没看到,唯独地上落了封信。 他微微皱眉,用袖子隔着,小心翼翼的捡了起来,待看到上面写着“沈念亲启”四个大字时,更是心头一跳,又将四周张望了一遍,确定没人后,才关了门回后院。 后院正房灯火通明,沈念正揉着头和独一说话。 “主子,刘向贵说,刚刚有人敲门,却只留了一封信就走了,是留给您的。”朝三进来禀道。 刘向贵就是刚刚去开门的人,这家纸扎铺子的掌柜。 “可验过了?”沈念问道。 朝三点头道:“验过了,外表并无问题。”又疑惑道:“只是里面装的好像不是纸张,而是一个物件。” 沈念想了想道:“拿过来我瞧瞧。” 朝三应了声“是”,然后呈上了一个信封。 沈念打开之后,将东西倒了出来,是一枚比目玫瑰佩,却让他顿时变了脸色。 第189章 阿言 “马上带人,给我搜城,务必找到送信之人!”沈念捏紧了那枚比目玫瑰佩,声音急切的道。 独一望了一眼那枚玉佩,双目微微睁大,随后有些犹豫的问道:“主子,这会若是大张旗鼓的搜人,势必会传出风声,夫人那里……” “先找到人要紧!”沈念道:“阿瑾,她会理解的。”最后一句话说的极没底气。 闻言,独一不在多说什么,领命下去寻人。 可他刚刚走出去不久,便又折身回来。 沈念有些皱眉,问道:“还有什么事?” 独一呈上一张信纸后,道:“这是刚刚有人有小叶飞镖射进来的。” 沈念快速的扫过纸上的内容,皱眉道:“对方约我在小汤山那边的木槿山庄相见……” 独一道:“主子,夫人已经和国公府断绝关系,明天便会搬到木槿山庄……” “你是觉得这信是阿瑾送过来的?”沈念摇头,道:“这不可能!当年阿瑾废了我之后便自封记忆,与我形同陌路,那时候,阿言还好好的,过了一年多才莫名的失踪,所以不可能是阿瑾。” “那会不会是少主?”独一问道。 “思九?”沈念略想了一会儿就否定了,“不会的,他才四岁,阿言失踪那会儿,也就一岁半,刚刚会说话而已。” 独一还想在说什么,却被沈念给打断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明天去一趟便知道了,阿言是我无论如何都要找到的。” 闻言,独一只好拱手应“是”。 第二天,慕容瑾起的极早,简单洗漱之后,到小厨房做好了早饭才让人去喊思九起来。 “娘亲!”思九规规矩矩的请安,然后才走过去坐下,安安静静的吃饭。 饭毕,慕容瑾吩咐了绛香他们准备出发,然后拉着思九慢慢的往外走时,问道:“你今日怎么这般安静规矩?是不是做了什么惹我生气的事?” 思九身子一僵,笑了笑道:“怎么会呢。” 慕容瑾闻言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走到门口的时候,刘寄奴等人已经备好了马车等候。 见慕容瑾出来,汤嬷嬷上前一步,道:“夫人,老奴安排了五十人暗中相随,余下的人已经先一步出城。” 慕容瑾点头,说了声“好”,然后才道:“那便出发吧。” 上了马车,一行人正准备出发的时候,慕容珏急匆匆的从府里跑了出来,喊道:“等一下!” 刘寄奴隔着车帘喊了一声“夫人”。 片刻后,慕容瑾才淡淡回道:“赶路吧。” “是!” 话音落下,刘寄奴便一甩马鞭,驾车离去。 “妹妹!”慕容珏犹不死心的在后面追着喊道。 但留给他的,只是慕容瑾一行渐渐消失的背影。 坐在马车里的思九忍不住问道:“娘亲,您为什么不见他?” 慕容瑾揉了揉他的小脑袋,道:“不见,有时候也是一种保护。” 若慕容鸿真的对她有什么企图,那丧心病狂之后,难保不会用哥哥来威胁她。 只有这会儿表现的绝情些,才不至于让哥哥成为慕容鸿的筹码,等一年丧期过了,她在让人将哥哥接出来。 那时候也就不必如此了。 思九点了点头,不在说话。 马车一路疾行,到了木槿山庄才停下。 正准备下车的慕容瑾,刚刚探出半个头,便看见沈念正在含笑看着她,不由得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想到来这了?” 第190章 坑爹 “昨天就回来了,进宫回了话之后留宿了一晚,今早城门一开,便过来了。”沈念笑着,走上前贴心的扶了慕容瑾下车,而后又道:“我这会儿还是你的贴身小厮呢,办好了差事,自然该马不停蹄的回来。” 慕容瑾正欲说什么,思九紧绷着一张小脸钻了出来,语气不善道:“幸亏本少主没遗传你这撒谎不打草稿的毛病!” “沈念,离我娘亲远一点!” 说完,他不怀好意的笑了笑,继续道:“你今天会在这出现,究竟是来见我娘亲的,还是因为那枚比目玫瑰佩,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沈思九!”沈念脸色有些黑沉,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事竟然真的和他有关系。 “说话不用那么大声,我听得见。”思九下巴微抬,似笑非笑道:“沈念,我也不和你兜圈子,你要是想带那个女人走,那从今以后,就不许出现在我娘亲面前。” “不过,你要是能迷途知返,放弃那个女人的话,我倒是可以考虑,不再帮娘亲给我找个新爹爹。” “你居然还想找新爹爹?”沈念瞪大了双眼,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你还是不是我儿子!” “理论上是的。”思九淡淡的道:“可实际上,打死我都不会认你!” “思九!”慕容瑾喝止道:“不许胡说。” “我没有胡说。”思九目光森寒,紧盯着沈念,咬牙道:“沈念,我永远都不会承认,你这个只播了种却从来没有抚养过我的人是我爹,永远!” 沈念微愣,目光茫然的看着思九,明明还是小小的个头,他却有些觉得,眼前的人,像极了前世那个已经长得高高的少年。 他下意识的喃喃道:“安北?” 思九闻言,身子一僵,飞快了看了一眼沈念,随后垂下眼眸,掩下眼中的情绪。 安北,是他前世的名字。 原来,沈念也重生了…… 这个发现让他心情很是烦躁。 慕容瑾见气氛有些紧张,便出声道:“我们进去说吧,都站在这像什么样子。” 想了想,又道:“而且,我也很想知道,那个女子是谁。” 说完也不管他们俩,径直往里走去,刘寄奴等人紧随其后。 思九和沈念对视了一眼,同时冷哼了一声,谁也不理睬谁,各走一边,跟了上去。 慕容瑾进了正房,挥退了身边伺候的人,坐在临床大炕上,翻看着小几上摆着的账本,是周流这段时间,经营木槿山庄所得。 沈念和思九进来之后,谁都没有先开口,安安静静的在一旁站着。 “谁来跟我说下,究竟是怎么回事?”慕容瑾未曾抬头,时不时的还会在纸上写点什么。 “他!” “他!” 二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思九紧接着又补充道:“我还小,肯定不如他说的清楚,何况,他偷的腥,肯定他最了解。” “嗯,也对。”慕容瑾淡淡的道:“沈念,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了,一个四年前就该说的解释。” 沈念瞪了思九一眼,然后才道:“阿瑾,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真的没有偷腥,阿言她……” “啧啧,瞧瞧这叫多亲热,你怎么好意思说没偷腥的?”思九突然说道。 “沈思九,你不要太过分了!”沈念咬牙道。 “我过分又怎样?看不惯来打我啊!”思九得意的笑道。 沈念闭了闭眼,不想去看他,他怕一会儿真的忍不住揍他。 第191章 作者君病了 我内心真的很想加油更啊……然而我好像真的不适合这样的高温~这两天超级不舒服~头昏脑涨的……今天只能在断更一天了~哭~哭成球 第192章 明天晚上二十三点恢复更新 天气炎热,大家注意防晒防暑气~最近几天把文章修改的差不多了,明天就可以更新了~ 第193章 征集一下大家的意见 本来是要今晚更新的,结果电脑突然间蓝屏,稿子跟着电脑灰飞烟灭了,作者君已经哭死在电脑前。 现在就是问一问大家,你们是在等几天看修改过的,还是我这几天先继续往下更着,一边更新一边修改呢。 第194章 药引 “思九,你先回房休息一会儿。”慕容瑾抬头轻扫了两个人一眼后淡淡的道。 “知道了!”思九噘着嘴,满脸的不情愿,狠狠的瞪了沈念一眼,方才冷哼转身离去。 慕容瑾看着思九离去的背影,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移回目光,看着沈念道:“现在你可以说了。” 沈念垂下眼眸,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犹豫了好一会儿之后,才道:“不是我和她多亲近才叫她阿言的,而是我只知道她叫阿言,姓什么来自哪里都一概不知。” “我也试图查过,但是一无所获。” 慕容瑾依旧低着头写写算算,很久之后才出声问道:“那她为什么会找你?一个身份不明的女子,又是怎么取得你信任的?当年你和她……和她到哪一步了。” 沈念上前几步,急急的道:“我们俩真的什么事都没有,阿瑾,我不知道你当时看到了什么,但是我发誓,对她没有任何非分之想,更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当时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扑进我的怀里,我本是想要反抗的,只是……” “只是她和我说想留住她,就不能推开她,我,我当时正在做思想斗争,就……就被你抓了个正着。” 沈念有些心虚,声音也低了很多,小声道:“我承认我有错,我不应该犹豫,应该立马把她推开……我,我以后肯定不会再让别的女人近身,我保证!” “说重点!”慕容瑾抬头,丢了一个白眼给他,淡淡的道。 “……”沈念一愣,有些茫然的道:“这不是重点么……” “她是以什么身份留在你身边的?”慕容瑾道。 闻言,沈念沉默起来,咬唇不语,犹豫了很久之后,才道:“阿言,是我母亲的药引。” “药引?”慕容瑾微讶,前世那么多年,她从未听说过景王妃有什么暗疾啊。 “自我五岁之后,我母亲就患上了一种怪病,见不得阳光,且白天会一下子老上几十岁,但到了晚上又会恢复成妙龄少女的模样。” 沈念闭了闭眼,深吸了几口气,继续道:“许是因为这个怪病,母亲变得极为暴虐,稍有不快,便要对我抽打教训一番才能舒心。” “但这也仅仅是最初的几年,我在大一点之后,母亲的病情就更为严重了,不仅大部分时间都是老妪的模样,整个人也更加暴虐,甚至还多次生饮人血……” “我,我对此束手无策,只能提供鲜血供母亲吸食,我在云蒙山遇见你那天,就是我被母亲吸完血的第二天,母亲陷入例行的沉睡,我才得了机会跑出来。” 慕容瑾目光落在沈念的身上,久久不肯离去,不知道是出于心疼还是什么,她下意识的起身上前,将他紧紧的抱住,轻声道:“难为你了。” 沈念却傻笑起来:“不难为,没遇见你之前,我真的觉得这样的日子很难挨,可遇见你之后,我却生出了不一样的心思。” “后来的事,你就知道了,我找到了你,还和你有了孩子。” “阿言就是在那段时间突然出现的,也许她的血真的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母亲的病症在那之后,的确渐渐好转。” “只是不知道是她病发的时候,拿我出气养成了习惯,还是本身就对我不待见,每隔上一段日子,她都要想办法磋磨我一次。” “所以,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你才会隔一段时间就会儿消失几天,回来以后还要和我分房睡很久?”慕容瑾问道。 第195章 阻拦 “没错。”沈念点了点头,继续道:“我那个时候特别害怕你知道,怕吓到你,也怕你因此离我而去。” “那后来呢?”慕容瑾问道。 “后来……”沈念犹豫了一下,才道:“母亲知道了你的事情,我最初还担心她会对你和孩子不利,但是那段时间,却格外的平静,甚至连对我例行的召见都少了起来,我以为……” “我以为是因为她知道要做祖母了,所以,所以才会如此。” “直到你产期将近,我才又收到了母亲的传召,那时候我并没有多想,我以为我可以和往常一样回来……” 他顿了顿,双手紧紧的搂着慕容瑾,深吸了几口气后,才继续说道:“我真的没有想到,母亲会在那个时候突然发难,将我扣留……我,我更没有想到她,她会骗我说她已经病入膏肓,需要阿言将所有的血渡给她才可以。” “我,我当时一心想着母亲,就忽略了你和孩子,我不知道当时母亲会背着我把所有人都撤走,也没想到……没想到后来的那些事。” 他的环着慕容瑾的手臂又紧了几分,声音有些害怕和不自信:“阿瑾,对不起,我……对不起。” “沈念,你不要这样。”慕容瑾推了推他,给自己挣脱了一点呼吸的空间,道:“事已至此,你其实不必如此的。” 沈念虽然松开了慕容瑾,却还是不放心的拽着她的袖子:“阿瑾,我没有移情别恋。也没想抛下你和孩子。” “但我知道我错了!” “从你离开我,到后来彻底失去你,我,我真的饱受折磨,阿瑾,我……我一直在反思,我想要弥补……” “好了。”慕容瑾打断了他,淡淡的道:“你去思九那里看看吧。” 沈念还想再说什么,但是看着慕容瑾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张开的嘴只能无奈的合上。 他无声的退了出去,走到院中的时候,就看见沈思九正一脸不善的看着他。 “我们谈谈?”沈念笑了笑,蹲下身子与他平视道。 “好啊。”沈思九白了他一眼,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沈念无奈的摇了摇头,紧跟其后。 直到离开木槿山庄数百米远,二人方才停下。 沈念也毫无意外的见到了阿言。 “难不成你还真的打算,让我在她和你娘亲两人之间,选上一个?”沈念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便挪开了目光。 “一开始,我的确是这样的想的,但是后来,我觉得完全没必要。”沈思九走上高处,和沈念平视道:“你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找到她,应该是另有目的的” 沈念笑了笑,神色揶揄,道:“何以见得?” 思九面有愠怒,气急败坏的道:“我承认我对你印象不好,有些先入为主的恶意,这一点是我不对,但你有必要这么小气么?” 沈念挑眉,神秘莫测的笑着,并未出声。 思九撇了撇嘴,小声嘀咕道:“做儿子的不犯错,哪有你这个做老子的摆脸色的机会!” 虽然心里面别扭,但是自打知道沈念也是重生之人,又偷听了他和娘亲的话,仔细的想了想以后,他忽然觉得,也许他前世对沈念的阻拦,也是间接害了她娘亲身死的帮凶。 可是刚刚沈念喊的那一声“安北”,却没有丝毫的怨恨。 第196章 良宵 沈思九很清楚自己为什么会重生,也明白云衍那个老神棍那句“行逆天之事,得天谴临降,逢奇朔之夜,遭蚀骨撕肉灼魂之苦,非人力所能更改”并不是在胡说八道。 沈思九的确因为想要为慕容瑾改写命运,所以才会受到天谴。 可慕容瑾能够带着记忆重生,倒还情有可原,他能够理解,毕竟他的秘术,本就是为了改写慕容瑾的命运。 但沈念却也意外重生了。 思九想来想去,也就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沈念和慕容瑾有情缘牵绊,要么就是沈念在慕容瑾坟前自尽的时候,想要和她厮守的执念太深。 而这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都让思九心有悔意。 前世,他略微懂事一点之后,就知道了父母间发生的事情,也知道他失踪之后,慕容瑾在别人故意的诱导下,以为他已经死了,从此心灰意冷,和沈念断绝了往来。 那时候,思九很憎恨沈念,于是借着鬼谷少主的身份,没少给他制造麻烦,让他没办法去找慕容瑾。 后来失去记忆的慕容瑾,嫁给了一直窥伺安国公兵权的冯延庭,并被残害致死,而思九因为和沈念相斗,都没来的及相救。 事后,思九将发生这一切的过错,归咎到沈念的身上。 然,就在他恨不得将沈念抽筋剥皮的时候,沈念却自尽了,那个惊才艳艳的男子,就那么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不知道是出于恨还是什么其他的情绪,思九没有让沈念和慕容瑾合葬,反倒是将他们二人分隔千里。 他原以为这样也算是对沈念负心的惩罚了。 直到今天,沈念叫出了他前世的名字,他才开始反思。 “沈念!”他抬起头,看着那个和他有几分相似的男人,朗声道:“说说你的目的吧。” “臭小子,我是你爹!”沈念上前几步,揉了揉思九的头发,然后将他抱了起来,道:“我只是想确认一件事。” 思九小小的挣扎了几下,别扭了一阵子之后,倒也坦然了,安心的窝在沈念的怀里:“你想知道当初的事情,是不是沈蓝昕做的?” “那是你祖母,别老是这么没大没小的。”沈念瞪了他一眼,却没有否认。 思九却是一脸不屑,冷哼了一声,傲娇的说道:“我都还没把你当爹呢。”又道:“何况,你还把她当母亲么?” 沈念不语。 思九沉思片刻后,问道“沈念,这件事,如果真的和沈蓝昕有关系,你会……杀了她么?” “她,毕竟是生我养我之人……”沈念喉咙微堵,不坚定的语气,连他自己都难以说服。 “养你的是曾外祖父,她顶多也就是生了你而已!”思九没好气的说道:“你还嫌被她作践的不够么?” “她要做什么,你心里也一清二楚吧!难道你就眼睁睁的看着她和景王狼狈为奸?” “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阿言是鬼谷培养出来的十三杀手之一,她的目标就是娘亲。” “而且沈蓝昕手里,还有其他两个杀手,他们的目标,一个是你一个是英宗!” 沈念闻言,手臂微抖,要不是思九及时抱住了他的脖子,这会儿准得摔得四脚朝天。 “对不起。”沈念回过神,将思九抱紧了一点。 “放我下去!”思九嫌弃的瞪了他一眼:“我要去找娘亲,你就和你阿言好好共度良宵吧!” 第197章 控心 “臭小子,别胡说……”沈念微微皱眉,并没有打算放开手,奈何思九也是功夫不弱,三两下就挣脱出去,朝他做了一个鬼脸之后,转身往回跑去。 “这小子……”沈念有些无奈的摇摇头,然后对暗处吩咐道:“好好保护思九。” 暗中的人有些犹豫。 沈念笑了笑,又道:“放心吧,这还有思九的人看着,不会有事的。” “那您干嘛不让小主子的人跟上去,属下的职责是保护主子。”暗中的人反驳道。 “让你去你就去!”沈念斜了一眼,道:“鬼谷培养的十三名杀手,是怎么样的实力难道你还不清楚?我能得其中九人保护,便是只蚊子,都别想咬到我。” “让你跟上去,一是为了保护思九。二是要你去听听他和夫人说了什么,要是打我小报告,你要及时制止。” 闻此,暗中的人才应声离去。 沈念望着木槿山庄的方向许久才将目光收回,走向阿言。 “她这是怎么了?”看着眼前目光呆滞的人,沈念微微皱眉,向看守的人问道。 那人道:“她中了控心蛊。” “控心蛊?”沈念疑惑道:“思九下的?” 那人摇头:“不是少主下的,而是她被带回来的时候,体内就有的。” 沈念双手紧握,缓声道:“是景王妃?” 那人依旧摇头:“究竟是谁,暂不得知,但,是景王的可能是大一些。” “阿言的行踪,素来隐秘,景王妃身有隐疾之事,景王并不知晓,如何知道阿言的存在?又为什么给她下蛊?”沈念问道。 那人犹豫了片刻,才道:“景王妃的隐疾,景王应该是知晓的,虽然不知控心蛊的来源,但大致已经可以肯定,这蛊是景王想要下给皇上的,阿言只是景王妃推出来主动试蛊的。” “只是阿言突然被劫走,所以景王夫妇的计划,不得已的搁浅了。” 那人顿了顿,又道:“不过,近些日子,景王又有了小动作,应该是按耐不住想要在找人下手了。” “目标是,夫人!” 沈念猛地睁大了眼睛,上前拽住那人的衣领,冷声质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那人却并无一点慌乱,淡然道:“属下说,景王下一个试蛊的目标是夫人。”并且解释道:“控心蛊的引子是阿芙蓉,只有服食过阿芙蓉的人,才能养活控心蛊。” 闻言,沈念深吸了几口气,拳头松了紧,紧了又松,将人放开之后问道:“潜伏在阿瑾身边的杀手,是谁?” “十三杀手之间,向来是相见不相识的,何况属下只是一个小小的暗卫。”那人道:“少主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难道你们主子也不知道么!”沈念怒道。 那人不慌不忙的说道:“主子已经闭关很久了。” “你叫什么名字。”沈念突然问道。 那人明显愣了一下,而后才道:“属下白前。” 沈念仔细打量起他来:“白术是你什么人?” “是属下的胞兄。”白前坦荡荡的回道,任由他打量。 “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白术也是思九的人?”沈念冷声道:“是假意投诚在我身边的探子?” 白前否认道:“这肯定是不行的。家兄是谷主安排给您的人,我是跟随少主的人,他是他,我是我,这一点,并不会因为我们是手足关系就有所混淆。” 第198章 方法 “但愿如此吧。”沈念淡淡的笑了笑,对他的说法却不置可否。 白前只是恭敬一礼,并未多做解释。 安静了片刻之后,沈念转了话题问道:“她现在这样,岂不是什么都问不出来了?那你们的消息都是从哪里得来的?” “我们手中,有控心蛊的母蛊。”白前不以为意的道。 “拿来我瞧瞧。”沈念伸出手道:“或者你让她恢复点意识,我有些话要问她。” 白前取出一枚小瓶子和一个小纸包,递给沈念,道:“您只要滴几滴血,兑上这纸包里面的阿芙蓉粉末,倒进瓶子里,就可以了。” “就这么简单?”沈念有些怀疑道:“那岂不是只要得了母蛊,人人都可以操纵中了控心蛊的人?” “理论上是这么简单没错。”白前道:“但实际上,一直母蛊的寿命只有三年,需要控蛊人连续喂养三年,一次也不能间断,才能在母蛊死后,继续控制中了控心蛊的人。” “如果间断了呢?”沈念问道。 “如果间断,那母蛊死了以后,子蛊可能会一点点蚕食中蛊之人的血肉,也可能跟随母蛊一同死去。” 白前道:“但无论是哪一种,只要母蛊死去,中蛊之人就会完全丧失记忆,智商也会降到十岁之下。” 沈念皱眉,沉思片刻后才道:“可有破解之法?” “暂时没有。”白前想了想,又道:“但是夫人很可能知道办法。” 闻言,沈念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夫人沾染了阿芙蓉之后,只发作过一次。”白前解释道:“而控心蛊存活的前提就是定期吸食阿芙蓉,一旦戒断,控心蛊就失去作用了。” 沈念没有再问白前,沉思了许久之后,咬破手指,按着法子让母蛊苏醒,然后开始对阿言进行盘问。 另一边,思九去找慕容瑾的时候,正巧碰到周流在回禀事情。 “夫人,吴嬷嬷已经找到了。只是我们的人在想要抓她的时候,被她发现了。不仅打伤了我们人,还借机逃走了。” 周流道:“因为前一次的经验,我们再找到她的时候,不敢再打草惊蛇,便先来和夫人回禀,求个主意。” “你做的很好。”慕容瑾笑了笑,道:“先盯紧她,其余的先不必做什么。” 周流拱手应“是”。 慕容瑾点了点头,目光微转刚好看到思九,便对周流道:“你先下去吧,有事的话,我会让人喊你的。” 周流自然没有二话,躬身行礼退下。 慕容瑾在他的身影消失之后,向思九招了招手,问道:“怎么样,谈的还好么?” 思九走了几步上前,闷声点头,面有纠结,心里有不少话,却一时不知该怎么开口。 “你若不喜欢他,娘亲也不会勉强的。”慕容瑾揉了揉他的头发,温声道:“只是,娘亲是没办法给你找新爹爹的。” “虽然娘亲心里也有道坎,一时接受不了沈念,但即便是没了他,我也,接受不了别人的。” “我知道了。”思九撇了撇嘴道:“我以后不找他麻烦了。” 静了片刻,他仰起头看着慕容瑾,一本正经的问道:“娘亲,你会不会怪我阻挠了他来找你。” “不会。”慕容瑾笑了笑:“思九,这几年,是谁抚养你长大的?” 第199章 说起 “是曾外祖父。”思九毫不犹豫的回道,并解释起来:“就是沈念的外祖父。当年的事情,娘亲您知道多少?” 慕容瑾摇了摇头,道:“我一直以为当年是一个意外,但也是因为沈念的不负责任,才会有这样一个意外,所以将一些都归咎到了他的身上。” 慕容瑾顿了顿,片刻后淡淡的笑着,温声问道:“现在看来,似乎这件事另有隐情?” 思九点了点头,沉思了一阵子之后,方才开口道:“当年的事情,我也是后来从阿言那问出来的。她中了控心蛊,所以受母蛊操纵的时候,说出来的话不会有假,除非有人事先灌输了假的想法给她,但从她的叙述来看,这种可能并不大。” 慕容瑾脸色沉了几分,但声音依旧温和的问道:“那她都说了些什么?” 思九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下她的脸色,咬了咬唇,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娘亲你怀有身孕没多久,沈蓝昕,就是沈念的生母,就已经打起了我,或者说,您肚里那个孩子的主意。” “无论男女,沈蓝昕都已经打算将孩子偷回去……生食。” “同时也是为了破坏娘亲你和沈念的关系,最好可以让你们两个互相残杀。” 慕容瑾拧眉,不解的问道:“沈,沈蓝昕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似乎从未和她有过接触。” “其实我也不知道。”思九坦诚道:“这件事要追溯起来,还挺遥远的,大概得从英宗继位开始说起。” “时隔多年,很多事本就隐秘,鬼谷探子也调查了大半年,但是有用的消息少之又少。” 思九顿了顿,继续道:“唯一能够肯定的就是,沈蓝昕在成为景王妃之前,已经嫁为人妇,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和之前的丈夫分开了。” “从那之后,沈蓝昕就变得阴狠起来,私自调动鬼谷的十三杀手,短短几天,就将帝都周围,十里八村的新婚夫妇拆散。” “可能是最开始的时候,她还理智尚存,只是不让那些人相见而已。后来却渐渐疯狂起来,从一开始伤人致残,慢慢变成欲夺人性命。” “好在曾外祖父及时出关制止,若不然的话,鬼谷这会儿怕是已经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说到这里,思九一脸愤慨。 “沈蓝昕被曾外祖父带回鬼谷囚禁起来,倒也算的上是安安静静,直到众人开始放松警惕,她才露出本来面目,带着三个杀手,连夜逃了。” “因为这件事情,曾外祖父还难过了很久。” “而在收到沈蓝昕的消息时,她已经成了景王妃。” 慕容瑾眉头又皱的深了几分:“那沈念,是谁的孩子?” “是……”思九顿住,随后尴尬的笑了笑:“是谁的我也不知道,曾外祖父没告诉我,您想知道的话,可以去鬼谷,见一见曾外祖父。” “说起来,曾外祖父还常常念叨您呢。” “念叨我?”慕容瑾被转移了注意力。 “嗯,没错。”思九道:“这也是我失踪的原因。” “当初把你抱走的,该不会是鬼谷主……”慕容瑾微微睁大了眼。 “嗯,就是曾外祖父。”思九点了点头,道:“说起来,也是他老人家的一点私心,年纪大了却没有子孙在膝前尽孝,难免会有些……” 慕容瑾高声道:“那他也不能一声不吭的把我儿子抱走!”看到思九瑟缩了一下,又松开了紧绷的神经,温声道:“是娘亲不好,吓到你了,我不该和你吼的。” 第200章 从军 “我没事,娘亲。”思九摇了摇头,紧接着道:“你不要生气好不好,曾外祖父这几年对我都很好的。” “是娘亲不好,是娘亲没有保护好你。”慕容瑾声音哽咽,将思九搂进怀里。 思九将小手挣脱出来,回抱住慕容瑾,继续道:“虽然曾外祖父当年有些私心,但也算是误打误撞的救了我。” “娘亲你看到的那个,葬于野兽嘴下的孩子,是沈蓝昕授意阿言,故意布出来的景象给你看的。” “若非曾外祖父先一步将我抱走,那您看到的尸体,大概就是我的了。” “这么说,我倒应该备上份厚礼,亲去鬼谷,谢谢他老人家了!”慕容瑾语气还是有些不快,但是敌意却少了很多。 “娘亲您不生气就好。”思九撒娇道:“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两个亲人,就是您和曾外祖父了。” 慕容瑾不置可否,笑着道:“你就说好话哄我高兴吧!” “娘亲,我说的是真的!”思九一脸认真的说道:“您可能不记得了,但我却是清楚记得的。” “虽然您之前并不知道我的存在,但我却始终都在关注着您,也为了试探您,易容成不同的身份,出现在您面前。” “每一次,您对我都是极好的。” 闻言,慕容瑾一头雾水,实在是想不起来究竟什么时候善心大发的去帮他这么大的小孩子了。 倒是前世,有个十一二岁的小乞丐,老是以各种方式出现在她身边,足足跟了她三年,虽然有蹭吃蹭喝之嫌,但总的来说,也是个挺不错的孩子。 就是不知道后来怎么样了。 思九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也适时的停了下来,不敢在继续说下去,生怕会露出什么马脚,于是转开了目光。 “你怎么来了。”思九目光偏转,落在门口,发现沈念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在那里站着。 慕容瑾闻声也回过神来,抬起头刚好和沈念四目相对,她淡淡的笑了笑,道:“进来坐。” “好。”沈念点头应下,完全无视思九的一脸不爽,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哼!你们坐吧,我要回房休息了。”思九没好气的说道。 虽然理智上有些对沈念的亏欠,但是感情上,即使恨意渐消,他也依旧喜欢不起来沈念! 慕容瑾刚好有些话想和沈念说,倒也没有拦着,由他去了。 思九噘着嘴,心中对沈念的埋怨又深了几分,狠狠瞪了他一眼,才转身离开。 “你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待思九离开后,慕容瑾先出声问道:“你审问过阿言了?” 沈念点了点头,道:“问过了,解了很多以前想不通的疑惑。” “要和我说说嘛?”慕容瑾吐出了气,勉强笑道。 “对不起。”沈念咬着唇,沉默半晌只说了这么一句:“是我没保护好你和孩子。” “过去的事,我不想再多提。”慕容瑾避开他的目光,声音低沉的说道:“说说你以后得打算吧。” “我想从军,离开京都。”沈念毫不犹豫的说道。 “你要从军?”慕容瑾微讶:“这样一来,景王那里势必不会在按兵不动,到时候……” “他从来就没有按兵不动过。”沈念打断道:“这些年,他暗中埋下的暗棋不少。” “何况,有皇上那道罚我在你身边做贴身小厮的圣旨呢,我大可以韬光养晦,只是要辛苦你……”沈念微微有些犹豫,目光中露出些许不自信,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慕容瑾。 第201章 所求 “只要你想好了就行,不必担心我。”慕容瑾笑道:“何况,皇上这一道升我为总兵的圣旨,早就已经为我招来了许多不具善意的目光,在多一些少一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而且,你我之间的事情……”她顿了顿,笑容微僵,片刻后才继续道:“旁的人,始终还是将你我看做是夫妻一体的,所以你的那些担心倒也算不上什么事情。” “那你呢?”沈念目光深深的望着她,问道。 “我什么?”慕容瑾不解的问。 “别人将我们看做夫妻一体,那你呢,你怎么想的?”沈念看着她,眼中带着明显的期盼。 慕容瑾明显愣了一下,随后挪开目光,低头起身,回避道:“时候不早了,我去看看后厨的午饭准备的如何了,思九应该是饿了。” “阿瑾!”沈念将她拽住,扭过她的身子,与她目光对视:“我们已经错过很久了,难道以后还要这么一直这么错过吗?不要在逃避了,好么?” “有很久么?不过几年而已,我觉得,还需要在冷静思考一阵子。”慕容瑾微垂着头,轻声说道。 “但这几年,我却是每一日都在度日如年。更何况,我们谁都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先来,所以阿瑾,我……”沈念咬了咬牙,道:“我不想再这样和你僵着,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让我们重新开始的机会。” 慕容瑾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看着地面。 沈念见此,微微有些失落,但还是道:“究竟我该如何做,才能挽回你,你告诉我好不好?只要是你所求,我必倾力助之,决不推辞!” 这话听起来动听,慕容瑾却不怎么在意,她抬起头灿然一笑:“若我所求大逆不道,丧尽天良,你也去做么。” “自然。”沈念笑了笑:“便是你要谋夺江山,屠尽天下,我也依你。只有些人,是我骨肉至亲,虽从未亲近,毕竟血浓于水,可否赏我个薄面放过呢?” 慕容瑾轻喃一句“傻子”,便推开他,往外走去。 沈念微愣,略想了一阵之后就绽开笑容,快步的追了上去。 慕容瑾刚走出院子,便和迎面而来的刘寄奴遇上,看着她急切的样子,不由得问道:“怎么了?” “主子,琰少爷出事了!”刘寄奴回道:“刚刚有人送了勒索信过来,一起送过来的还有,还有……” 她几次都说不出口,深吸了几口气,平静了一下,才继续道:“还有您派出去跟着琰少爷的四个暗卫的尸体,皆是被人废了四肢,且生前应该是受过极大的折磨。” 慕容瑾皱眉,追问道:“信呢?尸体在何处?” 刘寄奴掏出一封信递了上去,然后道:“尸体已经让人悄悄的抬到西北角不对外开放的小院里,并没有声张,怕惊了客人。” 慕容瑾一边拆信,一边道:“去告诉周流,木槿山庄今天歇业半天,所有人全部免单,然后把那些还没有走的客人都好生送走。” 刘寄奴应了声“是”,拱手一礼后匆匆离去。 慕容瑾看了眼跟上来的沈念,将一目十行看完的信递给他,并问道:“你觉得这事儿最有可能是谁做的。” 沈念摇了摇头,道:“敌人太多,我也猜不出来,但也逃不过就那么几个人了,你别着急,我这就让朝三去查,安国公府的暗卫出了事,但我派去的人还没消息,也许事情会有转机。” 第202章 私兵 “我倒是不担心,对方既然有所求,那么在没达到目的之前,他们不会要了琰哥儿的命。”慕容瑾道:“就是敌人太多,又大多藏在暗处,让人头疼。”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能在这个时候动手的,左不过就是那些盯上了居庸关总兵这个位置的人,倒也算不上藏在暗处,真正让人头疼的,该是那个隔岸观火,坐等在最后一刻踩上一脚,给你致命一击的人。” 沈念想了想,又道:“阿瑾,你有没有想过培养一支私卫?安国公府的暗卫,你以后是肯定不能再用的了,正好你现在手上有唐家卫,不如好好的利用起来。” “我可不想被扣上一个养私兵的罪名。”慕容瑾摇了摇头道:“说起来,唐家这个水,怕是也不会太浅。” “唐家的事,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家族的事。”沈念分析道:“纵然唐家三房和四房都有争夺家主之位的心,但是掌握不了唐家卫的家主,到底还是名不正言不顺的。” “唐三臧所求的,不过就是掌家的权力,这庶出被压制的久了,难免会有些想要出头的心思,只要心不是坏的,你将管家之事全权交给他,倒也并无不可。” “如此一来,你也算是掌握了一方江湖势力,这在以后也是个倚仗。” 沈念又道:“只要你想,便不用担心什么私兵不私兵的问题,且不说这京都世家权贵的底蕴,就说那些封疆大吏,高阶官员,哪一个没有点放不上台面的势力?” “对这些,历代的掌权者,都是留有容忍度的,只要不超过这个限度,彼此自然相安无事。” 慕容瑾淡淡的道:“但若是哪一天功高震主,这么一点在容忍度之内的事情,也就成了一项重罪。” “那阿瑾决定如何呢?”沈念无害的笑了笑,露出一口大白牙,问道。 “自然是要给自己多添几份活命的筹码,免得到了大难临头的时候,连点挣扎的余地都没有。”慕容瑾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道。 “可要帮忙?”沈念道。 “怎么帮?让你手下的那些人,和唐家卫搅和到一起?”慕容瑾笑道:“你确定这样是给我帮忙而不是添乱?无二到现在,还没有打消杀了我的心吧。” 沈念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道:“怎么会呢,你可是他们的女主人,他们不敢的。你看朝三不就是挺好的么。” “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喽。反正,在还需要打掩护的情况下,你短时间里是没办法离我太远了。”慕容瑾不以为意的说道:“而且,两拨人一起训练,彼此有些竞争,动力也能多一些。” 闻言,沈念松了口气,露了一个阳光的笑容,心情愉悦的道:“你不反对就好!” 慕容瑾的目光落在他的脸庞上,一时有些挪不开眼,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神色懊恼的瞪了他一眼,然后将目光移开,转了话题道:“琰哥儿这事儿,你是怎么想的?总不能真的就这么漫无目标的等着,若能有机会提前出手,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说不定结果会更好一些。” 沈念想了想道:“我觉得,你不如去问问白术,他是居庸关副总兵,又暂代总兵之职,对想要争取总兵位置的人,想来会更清楚些。” 第203章 作者君中暑了 今天断更一天,因为我没码字,并且还中暑了……哭 第204章 生父 “我已经让人通知白术,居庸关离这里不算远,估摸着傍晚的时候,他就能过来了。”思九不知何时走了过来,面色沉稳的说道。 “你的消息倒快。”沈念走上前将他抱了起来,笑着道:“比你老子强多了。” “哼!”思九别扭的转过脸,倒是没有挣脱沈念的怀抱。 慕容瑾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偏过头看见刘寄奴正往这边走来,便对父子二人说道:“我要过去看看那几个暗卫的尸体,你们要一起么?” “当然了!”思九从沈念怀里跳了下来,扑到慕容瑾身上,声音软糯的说道:“我要和娘亲在一起!娘亲,抱!” 说完,还得意的看向沈念,果然很满意的看到他脸色顿时就黑沉许多,心情颇好。 沈念深吸了口气,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一副我是为了孩子好的模样道:“阿瑾,思九还是个孩子,还是让他回去休息啊,这种血腥的场面,见多了不好的。” 慕容瑾并未多想就同意了:“思九,你不是说累了么,先回去休息吧。” “娘亲,我……”思九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慕容瑾打断道:“听话!回去休息吧,晚一点,娘亲再去找你说话。” 思九看着慕容瑾不容拒绝的神色,转过头瞪了沈念一眼,然后行礼道:“我知道了,我这就回去了。”走了几步又转过头道:“娘亲你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就让若光来告诉我,鬼谷的情报系统还是比较不错的。” “嗯,娘亲知道了。”慕容瑾蹲下身子,揉了揉他的小脑袋,柔声道:“回去休息吧。” 思九点了点头,躬身行礼退下。 待他身影渐渐消失,慕容瑾才道:“你和思九,打算就这么吵着闹着到什么时候?” “他不接受我,我也没什么好办法。”沈念道。 “你该清楚他为什么不接受你。”慕容瑾淡淡的道:“阿言她……” “阿言不能死!”沈念急忙打断道:“阿瑾,再给我一点时间,就一点点时间就好,阿言现在还不能死。” 慕容瑾道:“因为沈蓝昕?” 沈念身子僵了一下,目光躲闪,咬唇不语。 “因为皇上?”慕容瑾又道。 闻言,沈念猛的抬起头,眸光微讶的落在慕容瑾身上,声音颤抖的问道:“你,你都知道了?我,我……” 慕容瑾摇了摇头,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猜测的罢了。” “思九之前说过,沈蓝昕在成为景王妃之前就已经嫁为人妇,而景王这些年又毫不掩饰的排挤你,甚至想要杀了你,所以我猜你并非景王的亲生子。” “反倒是皇上,他对你的好,早已经超过对一个侄子该有的宠爱,尤其还是对一个占过他皇位的兄弟的儿子。” “以前,我不敢想这些,但是鬼谷一直避世而居,从不牵扯朝堂中事,沈蓝昕何故叛离鬼谷以后,却和景王狼狈为奸了呢?” 慕容瑾看着沈念,道:“沈念,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你说若我所求,即便是谋夺江山,屠尽天下,你都会依我,却让我放过你的骨肉至亲,若我没猜错,这个骨肉至亲应该不是景王夫妇,而是皇上吧。” 沈念笑了笑,无奈的道:“阿瑾,你真的很聪明,我不过一句话,你竟然想了这么多。” 他低下头,很久之后才声音沉重的道:“没错,我的生父就是皇上。” 之后,沈念将英宗、景王和沈蓝昕之间的纠葛说给慕容瑾听。 第205章 实际 一直以来,众人都以为英宗是忌惮景王曾经登基为帝过,所以处处提防,实际上却并非如此。 要说英宗对景王的恨意,大概就是夺妻夺子之恨。 众所周知,英宗当年为了躲避先帝独宠的静贵妃迫害流落民间,曾经娶有一妻,并且二人还育有一子。 英宗登基后就将妻子立为皇后,将儿子封为储君。 然而这对母子,却并没有享受到荣华富贵,反倒是在英宗回宫之前被人掳走,最后找到的只是两具尸体。 一直以来,这就是众人以为的真相。 但沈念说出来的真相却是,那两具尸体其实是英宗故意让人找到的,只因为当时,他已经知道沈蓝昕和景王在一起。 为了保全沈蓝昕的名节,便找了两具尸体顶替。 “沈蓝昕和皇上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慕容瑾问道。 “不存在的背叛。”沈念无奈道:“或者说误会。” “先帝存活下来的皇子只有两个,一个早就出家,一个流落民间。” “静贵妃去世之后,先帝的身体也愈发不好,但是却没有继承人,旁支的宗室子弟,自然有忍不住动心思的。” “景王就是其中一个,并且还是当时那些旁支子弟中,最为出色的一个。”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先帝去世之前,居然找到了亲生儿子,并将其立为储君。” “对此,景王自然心存不满,尤其是之前一直被人当做储君尊着、敬着、追捧着,先帝亲子的突然出现,可谓是让他从云端跌落泥里。” “更有很多害怕新帝打压的人,变着法的落井下石起来,极大的落差之下,景王便有了夺位之心。” 沈念继续道:“原本那一拨人,并不是为了掳人,而是想要杀人的。” “奈何作为好不容易找来的储君,所有人都极为重视,保护的很是严密,那些人一时没有得手,才退而求其次,将我母亲和我掳走。” 慕容瑾问道:“皇上是不是想要救你们,但是却被那些大臣拦下了?” 沈念点了点头,道:“的确是这样。那些迂腐的大臣,觉得女子如衣服,又觉得人被掳走,就算什么都没有发生,也已经沾染了不洁的罪名,是没资格陪伴君王左右的。” “何况眼下没有什么事情会比登基更为重要,所以他们以死相逼,让皇上先登基在说其他。” 沈念讥讽的笑了笑:“但这样子,反倒正中景王下怀,尤其在知道了我母亲的身份之后,更是打起了更大的算盘,一步步诱导她相信皇上已然为了江山富贵和后宫佳丽,放弃了她这个糟糠之妻。” “后来的事,你该知道了,皇上一登基就封了发妻为皇后,长子为储君,名正言顺的去寻人。” “只是,那时候,正巧权贵高官为了稳固自家地位,将自家的女儿、侄女往宫里送。” “而在景王的刻意安排下,一个和我母亲有几分相像的女子,成功上了龙床,我母亲看到后,仅存的一丝理智也彻底消失,带着我愤而远走” “后来的事,你该应该知道了,她破坏那些新婚夫妇,后来更是变本加厉的谋害人命。” “直到她被抓回鬼谷,景王都没有动静,直到她出逃,景王才再一次出现。” 沈念道:“他们一个想要报复,一个想要夺位,很快就达成了统一战线。” 第206章 李纯 “而我这个‘已经死掉’的储君,在被母亲厌恶的情况下,自然也不会被景王善待。” 沈念自嘲的笑着道:“可我怎么都没想到,母亲不仅对我厌恶,对我的妻儿竟然也不放过。” “若不是外祖父及时带走了思九,我,我真不知道我们现在还有没有机会这样说话。” 慕容瑾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当年她一直以为思九已经死了,但始终都觉得是自己的疏忽大意,才造成了那样的结果,所以她对沈念有怨却没有恨。 她转了话题道:“阿言她究竟还有什么用处?” “阿言是药引。”沈念道:“众人都知道,皇上宠信宦官。即便是被俘瓦剌,回来之后,也只是换了一个宦官宠信而已,和之前并没有什么不同。” “但却没有人知道,皇上身边得宠的宦官,其实都是打小就开始调教的阉娈,是我母亲安插在皇上身边的人。” “这些阉娈的任务只有两个,一是探听消息,一是给皇上下毒。” 沈念捏紧了拳头,有些咬牙切齿的说道:“而皇上明明知道曹翔是我母亲安排进宫,就是为了报复他的,他还是照单全收,甚至对那些毒也毫不避讳!还说什么深爱,我看根本就是愚蠢!” 虽然沈念的语气不大好,但是慕容瑾能够感觉到他对英宗的关心,不由得上前两步,拥住沈念。 “阿瑾,这么多年对我好的,除了你,就只有外祖父和皇上了,我……”沈念回抱住慕容瑾,将头埋在她的颈间,哽咽道:“我不想,也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死。” “总会有法子解决的。”慕容瑾道:“阿言的血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沈念离开她的怀抱,点了点头道:“嗯,阿言打小就被喂养一些压制毒性的药物,她的血可以克制阿芙蓉。” “阿芙蓉?”慕容瑾微讶:“皇上被下的毒,是阿芙蓉?” “没错。”沈念道:“不仅是阿芙蓉,还有控心蛊……和阿言体内的控心蛊,是同一年下的。” “那不就是英宗被俘瓦剌的时候?”慕容瑾道:“瓦剌有人和景王联手?” “若不然,好不容易坐上日盼夜盼的皇位,要没有点更好的利益,他怎么可能舍得还回来?”沈念道:“他已经肯定自己还能重夺帝位,并且还是更加明正言顺的,所以倒不如先还回来,反而会给他博得一个好名声。” “看来,我们是要对上一个强劲的对手喽。”慕容瑾淡淡的问道:“沈念,你想当皇帝么?” “不想。”沈念摇了摇头:“不过阿瑾若是想要这江山天下,我倒是可以争一争。” “我可没有效仿大周帝武氏的心。”慕容瑾白了他一眼,随后道:“既然你不想,那就该有个想要扶持的对象了,且这个人还不能是那种过河拆桥的,皇上的儿子不多,你可有目标了?” 沈念点了点头,道:“倒是有一个。” “是谁?” “李纯。” “七皇子?”慕容瑾拧眉想了一会儿,才道:“他不是智力有些……他是装的?” 沈念点了点头:“没错,从他目睹生母淳妃被人害死,就开始装疯卖傻了。” “我记得,他才九岁吧……你确定他,他有这个心智?”慕容瑾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前世的李纯,身为王爷,却被哄骗着睡过数月马厩,吃的是泔水,甚至跳下过粪池……如果他不是真疯,而是装出来的,那也算的上是一个狠角色了。 第207章 相许 沈念想了想,然后道:“九岁也不小了。思九可是三岁就管着鬼谷的大小事务了。” “你觉得合适,那就合适吧。”慕容瑾虽然心有疑惑,但也没作出反对。 要是按着前世的发展,英宗少说还能再活上十年八年的。 他们有的是时间去观察李纯是个什么样的人。 二人并排往外走,出了院子,便看到一直在外面等候的刘寄奴,慕容瑾问道:“客人可都送走了?” 刘寄奴面有难色道:“大多数都送走了……就是还有两拨客人,说什么都不肯走。” “知道是什么人么?”慕容瑾挑眉道。 “有一拨是京都来的,一拨是居庸关来的。”刘寄奴道:“还有万家的少主也在。” 慕容瑾想了想道:“暂时不用管他们,让人好生伺候着,但也不要让他们离开院子。” 刘寄奴应了声“是”,慕容瑾又道:“再让汤嬷嬷带两个人到西北角的小院来给我打下手,最好是懂些医术的。” “是!属下这就去。”刘寄奴躬身行礼退下。 “我们去西北小院。”慕容瑾对沈念道,想了想又问道:“那个万家少主你认识么?” 沈念道:“万家和鬼谷的渊源颇深,我和那个家伙也算是一起长大的了。” “听说除了万家主,没有人知道他叫什么?”慕容瑾道。 沈念笑了笑,道:“这倒不是,不过的确是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名字,就算知道的,也很少有人叫。” 慕容瑾不解的问:“这是为何?难不成还有什么秘密在?” “秘密什么的倒是没有,只不过是他觉得名字不好听,所以不许人叫而已。”沈念笑道。 慕容瑾正准备问问是什么名字,就听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姓沈的,你要是敢乱说的话,信不信我揍你!” 慕容瑾抬头望去,就见刘寄奴正追着一个红衣男子往这边跑来。 沈念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不屑的道:“那也得看看你打不打的过。” “你!我……你等着!”红衣男子偏过头冷哼了一声。 “这位应该就是万少主了。”慕容瑾朝刘寄奴摆了摆手,让她退下,然后继续道:“一直久闻其名,今日倒是有幸得见,先谢过前些日子,万少主相助之恩。” 万少主笑了笑,大方的摆了摆手,道:“不客气,不客气!”随后望了沈念一眼,坏笑道:“不过这相助之恩,慕容姑娘可想好如何回报了么?” “万少主想如何呢?”慕容瑾淡淡的道。 “不如以身相许……啊!”万少主话才说了一半,就被沈念打了一拳,忙退后了几步,捂着被打的右脸,质问道:“你怎么说动手就动手啊!也忒没道义了!” “不用理他,我们走。”沈念瞥了他一眼,伸出手环上了慕容瑾的腰,仿佛在宣示主权一样。 慕容瑾无奈的笑了笑,倒也没多说什么,向万少主点了点头,便往西北角的小院走去了。 万少主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无视沈念想杀人的眼神,乐颠的跟了上去。 一进西北角的小院,汤嬷嬷就迎了上来,行礼道:“见过主子。”然后拉过身后的两人介绍道:“这是玄七,这是玄九,都略通医术。” 二人面色恭敬的抱拳行礼。 慕容瑾点了点头道:“你们俩跟我进来吧,其他人就暂时在外面等一会儿吧。” 第208章 更新时间 8月3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