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迷反派的职业素养》
第 1 章
程朝是一个孤魂野鬼。
但他并不是标准意义上的孤魂野鬼,他知道自己的坟墓在哪里,并且在自己的坟头上坐了七天,翻来覆去研究了几百遍自己的墓碑,在正面找到一行字——“魔头,人人得而诛之”,还有几个凌乱的脚印。
程朝搓搓下巴,他的记忆一片模糊,只能从这行含着恨意的字中读取到自己生前应该是个人见人恨的反派。
隔壁坟头的主人是一个中年女鬼,看到他每天坐在坟头上无所事事,热情地介绍道:“小程啊,听说地府最近在招年轻男鬼去修补位面漏洞,你要不要去看看?”
这年头,政府的工作比个体户靠谱多了。
程朝一口答应,道别了中年女鬼,带着坟头一把土就去了地府。
————————————————
地府招聘的事情传遍了人间,黄泉路上挤满了鬼头,程朝排了三天队,才轮到他。
负责招聘的考官是一个中年男鬼,坐在太师椅上捋胡子,一看到程朝,手一抖,胡子被连根拔掉。
程朝自认算是个鬼中美男子,鬼魂完完整整的,比上一个断头鬼看起来齐整多了,便把考官受到惊吓的原因归到自己的反派光环上,努力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你好,我是来应聘的。”
考官连忙站起来,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哈哈,小伙子你好,请到里面应聘。”
绕过考试房间,里面就是十殿阎王居住的地方,程朝心中奇怪,并未表露出来,跟着考官绕过奈何桥,走到一座鬼气森森的宫殿里。
宫殿里坐着一个束着金冠的俊美男子,一看到程朝,就吓得从王座上滚下来。考官将他扶起来,喂他喝了好几杯水,男子才缓过来,用一种见了鬼的语气——不对,程朝本来就是鬼——用一种讨厌香菜的人吃了三碗香菜后的语气问道:“你是来应聘的?你生前有什么才能吗?”
程朝很认真地回答道:“我生前是一个反派,如果地府有任何适合反派的工作,我想我都能胜任。”
说完,又很有自知之明地补充一句:“我性格又毒又蠢又怂又坏,那种有苦衷的反派不太适合我。”
毕竟他除了反派人设以外,没有一点点才艺。回想起上一个来应聘的断头鬼表演的一边背诵国家□□一边生吃大葱,程朝有点担心自己无法通过考核。
考官飘到男子身边,细细禀告程朝在排队的三天里,一共抢了三个小孩的香火,调戏了四位年轻女鬼。
男子嘴里的水一下子喷了出来,摆摆手:“真是本性难改......小王,你带他去找反派系统吧。”
考官抖着腿带程朝往更里面走,一路上碰到的鬼魂一见到程朝就屁滚尿流地逃走,程朝暗暗皱眉,发觉地府的员工都十分不稳重,有些后悔来这里工作。
来都来了,一直到两人来到一扇标有“反派系统”的门前,程朝都没有提出异议。
但是当考官让程朝进去时,程朝忍不住提出憋了一路的问题:“考官,我的工资是多少啊?”
考官一边擦汗一边回答:“每个月保底五千,按照任务评分加工资,有五险一金,包吃包住,到里面后,会有专门的引导者向你解说任务。”
程朝听话地走了进去。
意识沉入星河,一道白光闪过他眼前。
平静无波的机械音在他耳边响起:【反派系统任务者你好,我是你的引导者。你的任务是穿越到不同的小说里,扮演不同的反派角色,每当你伤害到男女主,你的评分就会提高。引导者无法穿梭世界,还请任务者做好准备,独自一人完成......卧槽?怎么是你?!!】
面对引导者惊讶的语气,程朝问道:“你认识我?”
【不、不认识。来做任务吗?哈、哈、哈。】
“来吧。”虽然自己的同事看起来有些不靠谱,但程朝对自己的反派光环很有信心,定能完美胜任这份工作。
倒霉(一)
凌乱的脚步踏过门槛,踩在满地枯黄的梧桐叶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王府小厨房里的下人推来辞去,谁都不敢往正厅里面送茶水,要是往常,他们可是争着抢着在主子面前露脸呢。
原因无他,在边疆待了十年的世子殿下回来了,带着浑身的风尘仆仆,屁股还没坐热,就得知自己的养弟去逛青楼的事,当即大发雷霆,叫了十几个小厮去逮人。
烨王爷一共就只有这两个儿子,大儿子承了世子的爵位,十四岁就去了边疆历练。小儿子是当年从外面捡回来的,不尴不尬地在那里挂着,自从烨王妃去世就越来越混不吝,空有一身好看皮囊,才能不及兄长一分半点。
正厅主位上的青年,皱着眉饮下茶水,长长的眼睫低垂,眼底的冰霜冻得人不敢与他对视。
小婢女大着胆子走上前,瑟瑟发抖道:“世子殿下,二公子回来了。”
程时冷声道:“带上来。”
小婢女连忙下去,几声怒骂隐隐约约夹杂在风里传来,“放开我!”
几个健壮小厮提着人上来,那人刚从温柔乡离开,衣服还是敞开着的,露出雪白的胸口,剧烈挣扎时甚至能看见他精瘦的腰线。小厮们垂着眼不敢多看,默默承受着他的攻击,也不敢还手。
程时将杯盏放到桌子上,声音由于愤怒微微有些不稳:“抬头。”
来人拧着眉抬起头,那张俊秀的面容便露出全貌来。
这是个极俊的小公子,眉黛唇朱,皮肤白到晃人眼,眼角微微泛着红,发丝狼狈地贴在脸颊两侧。
程时与他对视,面无表情地问:“十年不见,你平日学的礼义廉耻全都喂狗吃了?谁教你学那些二世祖的?”
程朝咬着唇不回答。
这是他穿越来的第一个世界,因为小说位面出现了漏洞,程朝并不知道剧情,只知道男女主身份——一个是太子,一个是青楼□□。
程朝穿越过来时还是个小婴儿,养父母与养兄管他管得极严,根本找不到机会接触女主。好不容易撑到养母去世,养父与兄长出兵塞外,就去青楼刷女主好感,争取成为男女主感情线上一大阻力,伤害男主的心以取得积分。
谁知,女主好感度刚刷满,程朝就被他哥哥抓住了。
作为一个反派,被炮灰压在地上,实在太丢人了。
程朝努力瞪大眼睛,将眼泪都瞪出来了,自以为气势极强地怒视着程时,企图用反派光环吓退后者。
但在别人眼里,就是另一幅景象了——
年轻俊美的小公子,雪白的牙齿咬在鲜艳的薄唇上,眼里垂着几滴泪,坠在下眼睫上,瞧起来可怜极了,软得人心里一塌糊涂。
过了片刻,程时才肯松口:“起来吧。”
烨王爷年轻时就是一个脾气温和的美男子,生的孩子也都好看。程时遗传了烨王爷的远山眉,就算平时总冷着张俊脸,但本性还是宽容温和的。
程朝拍拍衣服上的尘土,气鼓鼓地站了起来。他跟程时感情并不深,毕竟程时离家整整十年,平时两人也甚少通信。
“衣服穿好。”从程时这个角度,恰好能看见程朝胸口嫣红的两点,仿佛被烫到般偏过头,冰凉着语气道。
程朝恨恨地磨了磨自己的后槽牙,心不甘情不愿地整理好衣服,就听程时道:“改日去皇宫赴宴,你记着给我换身正经的衣服。”
他实在看不惯程朝的浪荡子衣着,即使穿戴整齐,也会不经意露出斜斜的锁骨来。
简直......有辱斯文。
程时下定决心,好好管教一下程朝,把他这歪了的性子,再掰过来。
只是,他却没有想到,这胆大妄为的小蠢货,竟敢在他眼皮底下,又跑去青楼一次。
如玉(二)
深秋的天气已经微寒,唯一能让浪子感到温暖的地方,也只有那美人乡。
夜幕降临,迎春苑门口点着数盏花灯,竟夺去了月亮的光辉,耀眼夺目。
来寻欢作乐的富家公子,抱着美人醉倒在大堂,眼睛却还盯着戏台上的歌舞表演,与重重帷幔后身姿窈窕的美人。还有许多青衫学子,端坐在二楼,用手中的笔,蘸了颜料绘画。
有刚来京城的游人,见到这繁华景象,好奇地问旁边的人:“这迎春苑今夜怎么这么热闹?”
那人笑道:“迎春苑办了个活动,谁绘出的画最讨秋鱼姑娘的欢心,夺得桂冠,谁今晚就能成为秋鱼姑娘的入幕之宾。”
游人恍然大悟。
即使他初来京城,也听闻过迎春苑秋鱼姑娘的名声,传说她容貌倾国倾城,百花遇见了她,都失去了颜色。
很快有学子画完,纸张被小丫鬟捧着送入了帷幔里。依稀见到帷幔里的美人摇了摇头,于是这精心绘出的丹青,被轻易扔到了地上。
地上很快扔满了画纸,游人捡起一张,上面绘着一枝栩栩如生的国色牡丹。他不免赞叹了声这画师的画技,同时也非常好奇:连这等妙笔丹青都被丢弃在地,那究竟是何等惊才绝艳的画,才能让这眼高于顶的秋鱼姑娘看上。
“让开!”游人被狠狠推到一旁,推人的是一个小厮打扮的少年,姿态张扬跋扈,可见平时没少做这种欺男霸女的事。他口中喊道:“快为我家公子取纸笔来!”
他口中的公子,背对着游人,身上穿了件剪裁精良的红衣,懒洋洋地接过纸笔,几笔就画完,被小厮递给了秋鱼的丫鬟。
丫鬟胆战心惊,恭敬地捧着画纸进了帷幔里,半刻钟后走出来,笑道:“公子,姑娘有请。”
那小公子打了个哈欠,似乎早料到结果,正欲掀开帷幔走进去时,一个路人愤怒地喊道:“你只用了几笔就画完一幅画,凭什么夺得桂冠?”
小公子脚步一顿,然后回头笑道:“凭我长得好看,这理由行吗?”
柔和的灯光照亮他的眉目,小公子皮肤白皙,眉黛唇朱,温润秀丽,模糊了雌雄的边界,别人一眼望过去,能轻易辨别出他的性别,但又容易产生一种,他比女子还美的感觉。
路人被堵住了,“你你你”了半天。小公子不再理睬他,掀开帷幔进去,毫不留情地将自己方才画的丹青扔到地上。
画纸被风一吹,恰好落到游人脚边。游人捡起来一瞧,画上草草绘了一个如玉的公子,看这眉眼,分明是这小公子本人。
众人议论中心的两人,早已并肩进了三楼房间,一人卧在床上,一人坐在床边。
秋鱼拿着本话本,柔声念道:“楚将军翻身下马,徒手撕开敌人的身体,任鲜血落了满脸……”
程朝伏在枕头上,困倦地问:“这话本讲的什么内容?”
“本朝楚将军与一位女扮男装的女将军的爱情故事,”秋鱼翻到封面,略微扫了眼,“是坊间闲人杜撰出来的,公子不必当真。”
程朝眨了眨眼,因为困意冒出来的眼泪打湿了睫毛,比起楚将军,程朝对女主更感兴趣一点。
这迎春苑花魁,便是这本小说的女主了。秋鱼相貌生得娇软柔美,性格也温柔小意,程朝很喜欢她。
但终究是男主的女人,程朝也不敢碰她,生怕自己任务结束后连个全尸都留不下。
趁着秋鱼低头念书,程朝从枕头下找出两个药包,偷偷塞进衣服里。
——果然如他所料,青楼每个房间里,都会摆上助兴的药。
话本念完了一半,秋鱼揉揉酸麻的腿,将目光从书本转移到程朝脸上——无论看过多少次,她都会被这张脸惊艳。
程朝竟然睡着了,浓密漆黑的睫毛微微颤抖,皮肤犹如玉石般莹润白皙,秋鱼忍不住伸出手去触碰,想摸一摸他的脸是否与玉石般冰凉坚硬。
触手却温润柔软,秋鱼几乎着迷地深陷其中,还没进行下一步动作,门就被人轻轻敲了几下:“秋鱼姑娘——打扰。”
秋鱼惊醒,去开了门。门外站着一个小厮,为难地看了眼睡着的程朝。
好在他没有为难太久,一个玄衣玉带的男人走到床边,弯腰抱起睡着的程朝,被束在玉冠里的头发,有几缕落在程朝脸上。
秋鱼望了过去,是一个极俊的男人,她认得这人——是程朝的养兄,烨王世子程时。
满京城都知道程朝是烨王爷捡回来的,更知道程时才是烨王府真正的主人,只是因为后者自幼随父出征,才让程朝为所欲为这么多年。
程时察觉到她的目光,冷冷地望回去,秋鱼直视他眼中不化的霜雪,被冻得一激灵,连忙低眉,站在墙角。
程朝一个成年男子,在程时怀中就跟没有重量一样,程时稳稳地抱着他离开迎春苑,上了马车。
马车颠簸,倚在程时怀里的程朝被颠得睁开眼,眼底还晃动着水光:“哥?”
骤然看见程时的脸,程朝吓得脸色一变:“哥!我错了。”
程时用一掌附在他眼上,沉声道:“睡吧。”
他感觉手掌遮住的眼,轻轻眨动两下,然后再度睡去。
程时低头,凑在程朝脖子边,被满鼻子属于秋鱼的胭脂香刺激得眉毛皱起来。
“回去再和你算账。”他面上更冷,将程朝抱得更紧一些了。
如意(三)
程时只是嘴上说说,并没有拿他怎样。
程朝以为要开花的尊臀,也好端端地保留了几日。
庭外落了几片秋叶,程朝拿着一根玉如意,去逗笼子中的黄喙小雀。天气转凉,小雀和程朝一样,恹恹地提不起精神。
小厮过来禀告:“张公子约您去花楼玩。”
程朝懒散地回答:“不去。”
另一个小厮过来说:“徐公子想邀您去菊园看花。”
看花是假,看美人是真。
“不去。”程朝丢了玉如意,没骨头似地躺到藤椅上。
“秋鱼姑娘递帖子来,想约您河畔一聚。”
程朝绷直背,开始犹豫要不要去了。
今天露重,外面冷得很,程朝是真的不想出门。不过程时派过来的小厮斩断他最后一丝犹豫:“二公子,世子喊你去皇宫赴宴。”
“烦死了。”程朝真的想拒绝,但回想起那位便宜哥哥冰块一样的死人脸,打了个寒蝉,怂怂地应下。麻烦小厮给秋鱼捎口信,说自己今天有事,改日再聚。又叫来一个小丫鬟,服侍他换衣服。
只到他胸口高的小婢女踮着脚替他穿上衣服,靠近的刹那闻到程朝身上的淡淡竹香,脸顿时红了,一时没有站稳,身子向后仰。
程朝本来懒洋洋地提不起神,见到小婢女这幅模样,忽然生出了几分逗弄心思来。
他垂着头,长长的眼睫毛眨了眨,揽住小婢女的腰。
小婢女“啊”了一声,往后退了一步,程朝若无其事地松开手,道:“小心。”颜色艳红的唇带着一点笑。
程时站在门外,他本想直接进去,看到这一幕,脚缩了回去,静静等程朝出来。
程朝理了理衣服,出门时不小心撞到程时身上,立刻吓得往旁边躲了躲,生怕程时发火。
完美体现了怂之一字的精髓。
————————————————
到了皇宫,程时带着程朝去了御花园。园内原先有一块空地,现在摆满了争奇斗艳的菊花。一处宽敞的凉亭四周放着帷幕,后面坐着宫妃,而帷幕外面,便是外臣坐的地方。
皇上竟然也在,程朝正欲行礼,却被皇上制止:“侄儿不必多礼。”
烨王和皇上早年就是挚友,后来立了大功,被皇上封为异姓王爷,皇上这声侄儿也遵礼数。程朝并未将他的客气摆在心上,恭恭敬敬地行礼。
皇上今日看起来兴致不错,喝了两杯黄酒,下令道:“众爱卿看今日这菊花开得如此铮铮,不如以菊花为题,作一首诗。”
在场的人除了武将,皆经历过科举,文采斐然,当即就作出让皇上龙颜大悦的诗来。程朝却急得冷汗直流:贵族子弟不得参与科举,他虽说会作一些讨女子欢心的淫诗,但也不上在座的任何人。
轮到程朝时,程时眉头一皱,正欲帮程朝托辞时,一道声音远远传来:“参见父皇。”
众人望了过去,只见一名锦衣青年走来,束着的长发散下来几缕垂在白玉般明净的脸颊边,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摆动,露出眼角一颗小小的痣。
他面对众人的目光,只是将头抬得更高一点,傲慢不可一世。
听着宫女太监的行礼声,程朝眼睛一亮——是本文的男主顾锦时!
仿佛听到程朝的心声,青年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皇上笑呵呵地唤他坐下,可席间除了程朝旁边有一个空位,竟然全都坐满了,顾锦时只好提着袖子,在程朝身边落座。
以两人的辈分,顾锦时应该客客气气地喊程朝一声“表哥”才对。但程朝为了任务,从小就各种欺负陷害顾锦时,两人关系极度恶劣。
比如说,顾锦时作为储君,连用餐都要讲究事不过三,程朝每次参与宫宴时,都偷偷将鸡骨头堆到他那里,导致皇后斥责他暴饮暴食。
再比如说,顾锦时旁边一出现好看的宫女,程朝就过去勾搭人家,以至于到现在,顾锦时身边只有貌寝的小宫女或太监。
还有几次,皇后让程朝暂住宫中,程朝就半夜爬顾锦时床,闹得整夜他不得安眠。程朝是闲散公子,几时起床都没有问题,而顾锦时教养极严,天不亮就要起床。最后顾锦时睡眠不足,差点在课上睡着,被太傅骂了半天。
远山(四)
顾锦时漫不经心地抬抬眼睫毛,恰好对上了程朝炙热的眼神。
小公子穿着一身红衣,与白皙的肌肤相衬极了,脸微微有些红,眼睛莹润水亮,惊喜地注视顾锦时。若不是旁边坐着程时,程朝恐怕要直接扑到顾锦时身上了。
顾锦时不自在地轻咳两声,偏过头,耳朵有些红。
程朝眼睛愈亮,顾锦时这是感冒了?
他立刻往顾锦时身后让了让,尽力让寒风吹遍顾锦时全身。
可在旁人看来,他这番动作,更像是往顾锦时身上扑,犹如一只粘人的猫。
皇上微微一笑:“锦时来得正好,我已有三日没考你功课了,不如现在就以菊花为题,作首诗来。”
顾锦时低头沉思,不消片刻,就作出一首诗来。
纵使程朝不懂诗,也觉得他词藻精妙,附和着众大臣赞扬起来。
皇上将目光移到程朝身上:“侄儿觉得呢?”
程朝接过程时的暗示,笑道:“太子作的诗太好,我就不献丑了。”
顾锦时听到程朝的话,唇角极轻的一扬,而后又抿成一条直线。
皇上点点头,又换了一个话题:“近日归德府发生水患,众爱卿递上来的折子,我都看过了,可都不大满意,不知今日是否有新的见解。”
兵部尚书在众人的眼神下,不得不第一个发言:“归德府地处黄河边缘,连接运河,大小河流纵横交错,在夏季的暴雨里积了不少淤泥。臣的看法是,不如另挖新渠,避黄保运。”
户部尚书摇头:“不可,运河改道不仅不便于交通,还有损周边经济。臣觉得,使用‘束水攻沙’最佳。”
皇上道:“太子觉得呢?”
“束水攻沙虽然能减少淤泥,但只适用于解决下游问题,而归德府却位于中游。若采用了束水攻沙,恐怕会导致泥沙淤积越发严重。”顾锦时轻轻一笑。
皇上又看向了安静如鸡的程朝,眼神里暗示意味十足。
程朝心里暗暗后悔来参加这宫宴,带着笑意说:“臣……臣认为‘分流放淤’或许可以。”
“哦?”
“归德府位于偏僻之地,分流放淤过后,能引黄河水浇灌周边田地,便于灾后农耕。而且分流放淤是长久之计,在周边建立水利工程,能保百年内不再复发水患。”
程朝答完,见皇上眼底的笑意越来越深,面上的表情却依旧不变:“不错。”
好在他问完这个问题后,就不再打扰程朝,与程时议论起安抚灾民的法子。程朝夹在他俩中间,被迫听了一耳朵治国之道。
帷幔里走出个小太监,端着两盘糕点,一盘放到顾锦时面前,另一盘放到程朝面前,小声道:“这是皇后身边的云烟亲手做的糕点,娘娘觉得味道不错,请世子和公子尝尝鲜。”
程朝吃了一块,果然不错,一连吃了好几块。另一头的顾锦时只尝了一口,就流露出嫌弃的表情,然后让太监将自己的那盘端给程朝。
文武大臣皆忙着劝酒,纵使不近人情的程时,也被灌了许多酒,待到宫宴结束后,气息微微有些乱,眼尾泛起了红。
程朝叫了几个太监帮忙扶住程时,不怀好意地道:“程时呀,你是不是醉了。”
几人并行在出宫的路上,秋风吹得程时清醒了几分,他带着微醺的酒气抬起了头,平时看起来冰凉的面容因为醉酒而显得柔软许多,无论是俊俏的远山眉,还是紧抿的薄唇,都显得......
色气极了。
程朝咽了咽口水,趁他醉酒,大着胆子将他的脸别到一边去:“蠢货,不许看我。”
他的手还覆在程时的脸上,就听程时闷闷的笑:“方才在宴上,锋芒太露。”
程朝听他批评,自我反省了一下:“确实如此。”作为一个炮灰反派,他只需要在背地里陷害一下男女主就好,方才他胡言乱语得了老皇帝赞扬,有不少人在瞪他。
然后他就听到程时压抑在手掌底下的低沉嗓音,“我的意思是,你不要在意他人的眼神,再放肆一些,我在。”
程时炙热的呼吸全扑在程朝的手掌上,他嗓音好像含了沙,沙哑极了,慢悠悠地补充,“去青楼除外。”
订婚(五)
“方才姨母派人告诉我,皇上已同意顾锦时的婚事,你猜是和谁?”程时坐上马车后,问程朝。
“……顾锦时的婚事?”程朝诧异。
京城最近在传,皇后娘娘在给顾锦时挑太子妃,不少大家闺秀,放下架子,天天往皇宫里挤。
不过顾锦时竟然会成亲?秋鱼姑娘现在还在春楼,还没和男主碰面吧。
他回想起顾锦时满脸傲气的模样,摇了摇头:“哪家姑娘能受得了他?”
“那姑娘和你还有点关系,”程时冷笑一声,道,“刑部尚书家的嫡女,名字叫白玲珑。”
程朝惊得瞪大眼。白玲珑和他不止是有点关系了,他俩关系甚好,程朝书房里,还挂着白玲珑送他的字画。
别的与程朝牵扯上关系的姑娘,都带着点情爱的意味,唯独白玲珑,和程朝是真正干净纯洁的友谊。
白玲珑相貌不算绝美,只能说是清秀,脾气却温婉大方。程朝因为自己的坏名声,不敢在明面上与她交好。
一般来说,除了绝世美人,程朝很难对别人主动示好,白玲珑是个例外。
程朝有一次在参加宴会时,贪嘴喝了许多酒,借口逃出大殿,本想让夜风吹吹消去酒意,没想到刚走到偏僻角落,就吐了满身秽物。
他没带小厮,正在原地着急时,白玲珑带着丫鬟路过。
她“啊呀”了一声,吩咐丫鬟帮程朝清理,甚至不顾女儿家矜持,将身上的大氅脱给程朝避寒。事后又嘱咐丫鬟不许声张。
程朝真真切切地看得出——白玲珑对他的好不是来源于他的地位、相貌,而是真真实实,纯粹的好。
白玲珑如今也十七岁了,程朝昨天还想着要帮她寻一位身家相貌俱好的夫婿,转眼她就要和男主订婚了。
转念一想,顾锦时相貌好,身份尊贵,可惜那脾气,一般人可受不住。估计皇后挑选太子妃时也想到这一点,选了性情温婉的白玲珑。
想来白玲珑就是这篇文的炮灰女二,程朝不禁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他俩这对异性挚友,最终都会成为男女主在一起的垫脚石。
程朝哀叹一声,回了烨王府后,又趁程时不注意,悄悄想溜去了迎春苑。
刚出了王府大门,就有一个黑脸大汉拦住他:“天已经黑了,小公子这是要去哪?”
程朝认出他是程时旁边的侍卫,嘴硬道:“我就去酒楼吃顿饭,再说,我的行踪,岂是你一个下人可以过问的?”
大汉提着刀,满身肌肉凶神恶煞:“世子让我陪您同去。”
程朝无奈,和他一起去了迎春苑对面的来客酒楼。
来客酒楼似乎是在办什么活动,大堂里拥挤不堪,程朝想借着人群躲开黑脸大汉,谁知黑脸大汉目力绝佳,能一眼从人群中找出他。
程朝气得咬牙,跟着人群看墙壁上贴的白纸。上面写着几个大字:圆寂,猜一成语。
他的前面站着一个红衣青年,身姿挺拔,嘴里默念着谜题,似乎很苦恼。
青年背对着程朝,红衣外面披了一件鹤氅,发丝未束,散在鹤氅上。
但这么一个从背影来看丰神俊朗的人,竟然苦思冥想了半天,也没解出谜题来。程朝不耐烦地嘲讽一声:“坐以待毙。这么简单还不会。”
青年回过头看他一眼,但程朝已经离开,去酒楼前台点菜。
三楼包厢已经坐满了,只有二楼雅间还有几个空位。雅间是用屏风隔开不同的座位的,店小二带程朝到雅间上候着,程朝一连点了三四道菜,然后对大汉抬了抬下巴:“你去付钱。”
离开酒楼只有楼梯这一条路,大汉环顾四周,也不怕程朝逃跑,下楼去结账。
程朝冲进隔壁屏风,打了个滚钻到人家桌子底下,拉住主人的衣角,压着声音道:“兄台,救命!”
醉酒(六)
隔壁雅间传来翻东西的声音,过一会儿便转向楼梯处。
程朝确认那个黑脸大汉已经走了,松了口气。
但是,他手里抓着的红色衣角,怎么这么眼熟?
长长的桌布被掀开,坐在位置上的人,弯下身子,单手抓着桌布,与程朝对视。
明明是极漂亮的丹凤眼,出现在任何一个女子的脸上,都会给那个女子的相貌加分不少,此刻却出现在一个男人身上。长长的睫毛犹如蝴蝶的翅膀,轻轻抬起,里面盈满了促狭笑意,黑发如流水般泄下,几缕搭在鹤氅上。
“好巧啊。”程朝尴尬地抬抬手。
如果知道会再遇到这个人,方才在楼下,他就不会出口嘲讽了。
那人笑了笑:“程小公子。”
“你认识我?”程朝边问,边往桌子外爬出来,因为桌子空间狭窄,他的头差点撞到桌子上,还好那人及时伸出一只手,护住他的脑袋。
他不用弯腰和程朝说话,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整个人陷在厚厚的鹤氅里,眨着眼笑道:“京城这一方地界,何人不认识小公子你?”
他说得狂妄,仿佛京城只有一个小巷子那么大,低低笑道:“再说,外面都在传,程二公子长得比女人还好看呢。”
“你......”程朝骂人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又有人来到雅间,沉着声道:“楚将军不如先照照镜子看看自己,虽然脸不够好看,但嘴巴却是比市井小民还要碎。”
楚离绍不怒反笑:“我倒是第一次看到太子殿下为旁人说话。”
程朝半个身子还卡在桌子里面,出门前好好束在玉冠里的头发也狼狈地散了一些。顾锦时勉为其难地向他伸出一只手:“还不出来?丢人现眼。”
顾锦时养尊处优的手看上去精致极了,骨节分明白皙修长,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程朝却没有半点怜惜之情,紧紧握住,恨不得握碎他的手。
他力气没有这么大,只在上面留下几道看起来就很疼的红痕,顾锦时却没有发火,眼神古怪地看了几眼,然后别扭地转过头去:“哼。”
但程朝没时间理会他,看向了楚离绍——楚离绍是本朝大将军,和程时算是好友,因为自小在外行军的原因,程朝没见过他。这次突然和顾锦时一起用膳,估计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商谈,
想到这,程朝姿态从容地往椅子上一坐,打定主意搅乱两人。
酒楼老板听闻有贵客来临,急匆匆地赶来,带三人去了包厢,更是亲手为他们上菜时,笑嘻嘻地打招呼:“程小公子好久不见”
“麻烦你一件事,”程朝一招手,唤他近前来,贼眉鼠眼地道,“你能帮我喊秋鱼姑娘过来吗?”
说完,往他手心里塞了一锭银子。
老板也贼眉鼠眼地领命去了。
顾锦时没有听到他们俩说话的声音,自小习武耳力极佳的楚离绍却听到了,面上带着看好戏的微笑。
程朝夹了块鹿肉,被顾锦时用筷子重重打了一下:“晚餐吃这么油腻,你的胃不要了?”
话音刚落,程朝碗里多了几根青菜。
程朝:“......”不过顾锦时这话点醒了他,他夹了好几筷子看起来就很腻的油炸丸子送入顾锦时碗里,又倒给他一杯酒。
————————————————
直到三人喝到半醉,秋鱼才姗姗来迟。
包厢里点着朦胧的灯光,穿着杏黄色襦裙的女子含羞带怯地站在门口,娇声唤道:“小公子。”
“哎,过来——”
秋鱼亲手给程朝倒了杯酒,白玉般的手配上青瓷酒杯,实在赏心悦目。程朝已经醉了,本来不想喝,但被秋鱼的笑容迷晕了眼,半推半就喝了三四杯。
他酒量好,喝了这么多酒也只是半醉,故意装作醉鬼,软软地瘫在宽大的座椅上,指了指自己的腿。
程朝的嘴唇饱满艳红,迷离半睁的眼睛里好似藏着湖光山色,眉轻轻蹙着,神色有些难受。他本就长得好看,尤其是睫毛上挂着点被酒熏出来的泪珠的时候,足以让所有怀春少女心头一动。
秋鱼温顺地跪坐到程朝腿上,凑上去要吻程朝。程朝吐着酒气,用手指抵住她的红唇,绯红着眼尾问楚离绍:“楚将军,你看这个小娘子生得美吗?”说罢,余光瞥向顾锦时的脸。
如他所料,顾锦时脸色铁青,似乎随时要发怒,但顾及着太子的身份,只能坐在原地,握着椅子把手的手上青筋凸起。
楚离绍看着他被酒液濡湿的唇和水波流转的眼,不嫌事大地笑道:“美,美极了。”
程朝托着腮笑道:“太子觉得呢?”
顾锦时猛地站起来,甩袖而去。
程朝爽得不行,拍着桌子笑出眼泪来,“秋鱼姑娘,你先回去吧。”
折玉(七)
秋鱼的手划过他的胸口,轻咬贝齿,很不甘心地应了一声,“好。”
秋鱼走后,满室只剩脂粉香气,萦绕在程朝鼻尖,痒得他打了个喷嚏,挠挠鼻子,毫不客气地使唤楚离绍:“楚将军,我要喝醒酒汤。”
“好。”楚离绍倒是个好脾气,弯着双丹凤眼就去给程朝盛了碗醒酒汤。
兴许真的是喝多了,程朝软绵绵地不想动,跟在王府里使唤婢女一样随意,懒懒地指了指自己的嘴。
楚离绍估计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会蹬鼻子上脸的人,愣了一会儿,挽起袖子喂程朝喝醒酒汤。他是第一次服侍人,再加上程朝一直在那里哼哼唧唧,汤汁有一大半洒到程朝的衣领上。
红色的布料湿透了,上好的丝绸变成了半透明,隐隐约约能看见里面白皙的肌肤。湿湿哒难受得紧,程朝撩起半边额发,不耐烦地嘟囔:“我要回家,背我。”
程朝就是仗着楚离绍和自家大哥关系好才敢这么肆意妄为,爬上他的背,搂住他的脖子,“背稳点。”
然后自以为很大方地将手伸进他衣襟里,往里面塞了一锭影子。
楚离绍:“......”他想起刚才程朝塞钱给酒楼老板的豪爽模样,太阳穴跳了跳,终究没有动气,扶住程朝脚踝,低笑了一声,“小公子啊,你是第二个敢随意使唤我的人。”
至于上一个,骨头都被磨碎了,血肉全落到野狗肚子里面了。
只是一句话的工夫,程朝就靠在他脖颈上浅浅睡去了。
楚离绍淡淡看了眼旁边想要接过程朝的暗卫,摇了摇头:“不必,你帮我去告诉程时,他家小朋友在我这里,想要的话,用......”
正在睡觉的程朝,突然抓住他的一缕发丝,不轻不重地拽了一下。
楚离绍停顿下来,忽地嗤笑一声:“算了,让他直接来拿。”
暗卫离开时是从窗口跳出去的,夜风忽然灌进来,纵使楚离绍再怎么小心,程朝还是被冷醒了。
他酒还未全醒,眯着眼注视窗外,然后踢了踢楚离绍,“过去看看。”
“蹬鼻子上脸的小猫崽。”楚离绍嘀咕一声,后悔起纵容他,但还是乖乖向程朝指的方向走近几步,又被程朝叫停。
酒楼门口,有一男一女的身影伫立在那里,程朝仔细一看,正是秋鱼姑娘和顾锦时,惊得他酒全醒了。
他今天故意在男主面前和女主表现得黏黏糊糊,只不过是为了伤害男主,谁能想到男女主竟然借此搞上了!想他辛辛苦苦刷女主好感,甚至冒着被哥哥打死的危险,不惜出卖色相,女主还是选择了男主!
程朝差点要直接冲过去抓奸,又怂怂地想起自己才是那个第三者,便将火撒到楚离绍身上:“放我下来!”
楚离绍憋了一夜的气也被他激出来了:“不放你下来又怎样?”
程朝去揪他头发,楚离绍便顺势扣住他的膝盖,将他死死按住。
“你!”程朝是真的醉糊涂了,下意识去咬楚离绍离自己最近的耳朵,牙齿刚碰上,就被楚离绍放下来了。
故而,这咬的力度,和含差不多。
门外走进来的人刚好看到这一幕,上扬的唇角冷漠地放下:“程小公子好兴致。”
楚离绍不急不慌,坐回位置,对顾锦时举了举酒杯:“再来一杯?”
“好。”顾锦时坐下来,抬眼请程朝帮忙,“倒几杯酒。”
程朝本想拒绝,心念一动,一连拿了好几个酒杯,然后趁顾锦时和楚离绍对视的时候,将自己从迎春苑里拿的chun药洒进其中一杯里。
他的打算是这样的,如果顾锦时无意饮下chun药,肯定要去隔壁迎春苑解乏,而秋鱼姑娘最近来了月信,不可能接待他。
到那时,秋鱼姑娘就要眼睁睁看着顾锦时与旁人颠鸾倒凤,顾锦时清醒后也会后悔死。
顾锦时没有发现异常,随手挑了一杯饮下。
好巧不巧避开下药的那一杯。
程朝遗憾地转过身,不再刻意地去看那些酒杯。
楚离绍眼底的颜色愈深,拿了杯酒,凑到他面前:“小公子再喝一杯?”
程朝正欲接过,另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伸了过来,接住了那杯酒,指尖上的薄茧摩擦着酒杯上的花纹,“我替他喝。”
说罢,一口饮下。
“哥哥?”程朝怂怂地道。
程时给了他一个“回家再和你算账”的眼神,淡淡地对余下两人道:“夜色已深,我先带舍弟回家了。”
“先别急。”楚离绍递给他一个信封,“你先前让我查的东西,有结果了。”
说完,含笑看了一眼程朝。
程时神色未变,将信封收入怀中。
程朝跟在程时后面走出了酒楼,嘴里还在嘀嘀咕咕:“哥哥,你酒量又不好,之前喝了那么多酒,现在又喝。”
“你也知道。”程时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扶他上了马车。
马车里点了灯,程朝近距离观察到程时眼角都红了,耳尖是晚霞一般的灿烂颜色,平时冷漠淡然的脸此时染上了红意,眼底的冰霜融化成一汪春水。
这水还是滚烫的,吐出的气息微微急促,程时闭着眼,露出难以承受的表情,将马车帘放下。
程朝这才发现程时似乎有些不对劲,弱弱地喊了一声:“哥哥。”
程时死死咬着唇,长长的睫毛渐渐合上:“闭嘴。”
摧云(八)
程朝担忧地凑过去,拿出一张干净的手帕,擦程时额头上的汗珠,手腕却被程时死死握住。
程时在边塞历练了整整十年,力气不是程朝这个手不能举的废柴可以比的。程朝挣扎半天都没有将手抽出来,手腕上落上浅浅一道红痕,偏偏他这具身体泪腺十分发达,只受了一点点疼,就落了好几滴眼泪,“哥,我疼。”
而他这声软绵绵的“疼”,无意中戳中程时某个点,使他将程朝拉入怀里。
就算再蠢,程朝也意识到自己下给顾锦时的药被程时误饮了,他如遭雷劈,拼命去推程时,“哥哥。”
程时没有回答。
程朝连忙挣扎起来,两人一同从座位滚到地上,即使地上铺着柔软的地毯,还是不可避免地发出一声闷响。
隔着一道帘子的马车夫听到声响,扬声问道:“世子爷,小公子,你们没事吧?”
等了半晌也没见得回答,马车夫正欲再问时,听到马车内程朝带着哭腔的声音:“没事……”
“小公子真的没事?需要小的进来服侍吗?”马车夫听他哭得凄惨,好心地问。
“不要!呜……”
马车夫是个未经人事的十四岁小少年,并未多想什么,他又联想了一下今夜发生的事情,顿时明白是二公子又犯了错,世子在杖责他呢。
这下世子不说话的原因也找到了,想必是气到极致,连话都不想说了。
马车夫边听着二公子凄惨的哭声,边继续驾车。道路崎岖不平,偶尔路过一处突起的地方,二公子的哭声就会更大一些,听得马车夫心疼极了,恨不得进去帮他求情。
不知不觉,马车已经行驶到烨王府门前,马车夫往里喊了声:“世子,到了。”
二公子抽泣着回答:“从后门,将马车开进去。”
马车夫听命,将马车赶进后门,停在偏僻的角落。又按照二公子的吩咐,没有喊侍婢过来,留下马车在墙角处孤零零地停着。
他临走时,还能听到程时杖责程朝的声音,叹了口气兀自离去。
程朝被翻来覆去地折磨,也不知便宜养兄在边疆素了多少年,精力大得惊人。
听到外面的马车夫离去的脚步声,程朝稍稍放松一些,即使知道程时失去所有理智,仍是咬着唇哭着求饶。
平素用来一亲美人芳泽的唇,此时被咬得血肉模糊,泪水砸在血珠上,混杂流到白色地毯上,他清楚在这种时候,哭声反而会使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更加兴奋,于是努力将啜泣压在嗓子里,“蠢货……”
也不知哭了多久,他渐渐觉得疲惫,意志也有些昏昏沉沉,眼皮重得睁不开。
片刻的寒冷过后,即是漫长的温暖,他似乎被抱进了温水里,从头到尾细致地洗了一遍,连哭肿的眼睛也得到妥善处理。
——————————————
第二天清晨,程朝难得睡了一个,自程时回来后再也未享受过的懒觉,抱着枕头翻来覆去。
枕头上不知被婢女换了什么熏香,有点像程时身上的味道,是淡淡的冰雪味,程朝仔细一闻,后知后觉发现这并不是自己的床,惊得坐了起来。
他意识到这是程时的床,昨夜的记忆,也慢慢复苏。
床幔被撩起,挂在旁边的玉勾上,程时站在床前,眼底有很明显的黑眼圈。
他紧紧蹙着眉,即使努力想温和脸色,身上还是流露出一种浓浓的戾气来。
“抱歉,都是我的错。”
程朝心大,但也无法心大地原谅一个伤害自己尊严的人,抿了抿唇。
程时蜷缩手指,终是什么都没说,半跪在床前:“你是想留在烨王府做一名闲散公子,还是……”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任何事,都可以。”
“即使难若登天,只要你想,我都会为你去做。”
如果程时往死里赖账,或者对这件事不痛不痒,程朝都有办法做对策。可他现在一副伏低做小的模样,程朝还真没法子了。
程朝将被子拉下来一点,偷偷看程时,对他刚才的话很是心动,刚刚起床时狠狠揉过的眼角,此时微微泛红。
……像哭过一样。
程时垂下眼,驱除心底燥意,脑海里忽然浮现出昨晚对方软软躺在雪白色地毯上的模样。
那地毯虽白,不及他肤色半分莹润,脖颈处满是细密的吻痕,再往上,眼尾也是如此,泛着淡淡的红。
烨王虽是异姓王,究竟是草根子出身,对长子要求严格,对养子却溺爱有加。故而程朝真真是娇养在绫罗绸缎里长大的贵公子,半点苦头也未吃过。哪怕程时有心对他严苛,但一看到他蹙眉,所有铁骨铮铮,都化作了绕指柔。
所以被下了药迷昏了头的他,是怎么舍得将程朝按在冰凉的马车上肆意欺负的?
明明,他发誓要照顾他一辈子的。
程朝倒没有过多感觉,他小声问:“什么都可以?”
程时道:“一切。”
程朝想起程时手上握着的军权,眼睛微微一亮,“我想当皇帝,取代顾锦时也可以?”
瞧见程时犹豫一下,然后坚定地点点头,程朝在心里叫了一声,用被子蒙住头:“我再考虑几天,你先出去吧。”
怀着淡淡的愧疚,程时走出了房门,将寝室让出来,一个人去了书房。
小厮候在那,给他沏了一杯茶。
这小厮伺候了程时十几年,心思最是玲珑不过,见他表情从昨晚阴郁到现在,也不敢搭话。
程时处理了几件公文,白皙的指尖捏着笔杆,用力到关节凸起泛白。
他忽然开口:“我很愧疚。”
小厮“啊?”了一声,就听程时继续道:“但是,为什么我一点也不后悔?”
————————
程朝得了程时默许,胆子愈发大了起来,接连拒绝了好几次来自顾锦时的邀请,天天青楼酒楼烨王府三点一线乱跑,自认为生活规律极了。
就是女主秋鱼,近日心情好像很差,程朝扮丑逗她,也换不来她一个笑容。
程朝一个钢铁直男,自然看不出秋鱼的刻意冷漠,心里还惦记着,月底是白玲珑的生辰,他要亲自去一趟。
小厮替程朝掀开马车的帘子,扶着他下了马车,热闹的人声几乎穿透他的耳膜,他抬眼望向面前的府邸。
因为是夜晚的缘故,门口悬着两盏明灯,人声鼎沸,来来往往都是听闻了“太子妃”的消息,前来祝贺的人。
程朝带着捧着礼盒的小厮走了进去,还没迈入门槛,就听到旁边轻咳一声。
“你……”程朝一回头就看见了顾锦时,手腕被顾锦时捏住,搂住腰,往旁边一带。
玲珑(九)
程朝还没来得及反应,顾锦时就轻飘飘松了手,目光落在程朝方才站的地方——一个尚书家的小丫鬟哎呦一声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连声道歉。
程朝不至于和一个小丫鬟计较,点了点头,放她去了。
顾锦时看着他的侧脸,一笑:“进去吧。”
程朝才不想和他一起,却只能怂怂地应了,抬脚和他一起进去。
远远看见刑部尚书被一群人围着,意气风发地说着什么,余光瞥到顾锦时,大惊失色,带着人走过来。十几个中年官员对着顾锦时谄媚讨笑,程朝被挤到人群外,无奈地和小厮一起去送了礼。
不是没人想讨好程朝,不过比过顾锦时耀眼的光,程朝不过是只光芒微弱的萤火虫罢了。
现在离晚宴还有很久,程朝也不急,给了小厮几块碎银赏他去吃酒,自己在这尚书府里闲逛起来。
也不知道白玲珑现在在哪里,一想到她即将成为自己的表弟妹,程朝就觉得怪怪的。
前方有一池春水,几根翠竹和假山点缀在池畔,一曲幽径深入篱笆内,风景很是秀雅。
程朝刚踏上那条小路,就被一个丫鬟拦住了:“二公子留步,后面是女眷歇息的地方。”
程朝有点尴尬地应了声,正准备离开时,听见一个尖利的女声:“二公子若想进去便进去,不用见外。小翠你这多嘴丫鬟,还不快给二公子道歉!”
说话的女人程朝认得,是刑部尚书夫人,也就是白玲珑的母亲。她身材微胖,头上戴满了珠宝,笑道:“家中丫鬟不懂事,二公子千万别见怪。”
程朝感觉不太舒服,点了点头,便不理尚书夫人,掉头去了前厅,走了老远,还能听见尚书夫人骂丫鬟的声音和丫鬟的哭声。
这般俗气的女人,是怎么生下白玲珑那样如玉如月的好女子的?
他慢吞吞地走着,到前厅时,宴席已经将要开始了。程朝记着烨王的嘱咐,坐到顾锦时旁边。
顾锦时看了看他,眼角的朱砂痣在灯光下特别显眼,将程朝的注意力全部吸走,半晌才回过神,尴尬地饮酒。
平素高傲得不得了的顾锦时竟然也没出口嘲讽,看着桌面,耳朵悄悄红了。
只吃了几筷子菜,程朝就饱了,但顾锦时不说话,他也不敢离席。
可能是他坐不住的样子被顾锦时察觉,顾锦时搁下筷子,轻声道:“走吧。”
他俩还未起身,刑部尚书就跑来,小声道:“太子殿下.....”
程朝安静地当个摆设坐在旁边。
顾锦时的眼睛里藏着掩饰得很好得的厌烦,面上还带着模式化的假笑:“我先走了。”
说完,就递给程朝一个眼神,与他一起出了前厅。
程朝觉着气氛着实尴尬,路过先前那个小池,顾锦时忽然蹲下身,捡了一根树枝,拨弄着池水。
方才没仔细看,程朝现在才发现这处假山布局很奇怪,站在其中一座后面,能看得见别人,却没人能看见自己。
顾锦时背对着他,出声说:“我有件事想告....”
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一阵哭声打断:“木郎,我、我.....”
程朝看过去,不远处还有另一座假山,后面依偎着两个人影,一男一女,程朝仔细一看,发现那名女子竟然是白玲珑,大惊失色。
木郎亲吻了一下白玲珑的头发,柔声道:“若你舍得舍弃荣华富贵,我愿意带你逃到我的家乡,与你到老。”
白玲珑哽咽道:“你知道我不是那等被财富遮了眼的女子,若不是为了我的父母,我早早与你一同私奔。怕只怕我逃走后,圣上会迁怒我的父母。”
木郎一个八尺男儿,闻言也悄悄落了泪,宽慰他:“我方才偷偷去看了太子,他一表人才,风度翩翩,你嫁给他,或许比和我在一起更好。”
“再好有什么用?他不是你!我才不想嫁给他。”白玲珑道。
程朝被这大胆之言吓了一跳,去看方才蹲在地上的顾锦时,人却不见了。
再一看,顾锦时竟出了假山,依旧一副高傲模样,扬声道:“姑娘不用多言,我也未必看得上你,更不想娶你。”
程朝见到白玲珑白色的裙子沾上污泥,便连忙跑出来打圆场:“玲珑。”
白玲珑抬起头,惊呼一声二公子。
顾锦时面色又冷硬了一些,拽着程朝的手将他拉至自己身后:“我方才所言,句句属实。姑娘看不上本太子,本太子亦是。”
白玲珑连忙抹去脸上眼泪,道:“我并没有看不上太子殿下,只觉得自己配不上太子而已....”
木郎也道:“是我引诱了玲.....白姑娘,白姑娘什么都不知道,请太子只责罚我一个人。”
顾锦时扬眉:“我何时说过要责罚你们?”
这时不仅白玲珑和木郎吓到了,连程朝也惊讶得张大嘴巴:因为调戏他宫中宫女生了他好几年气的顾锦时,何时变得这么宽容大方?
“太子既然说不罚你们,你们还不快点起来。”程朝伸出手准备扶白玲珑,又在顾锦时的注视下默默缩回了手。
白玲珑摇了摇头,坚定地跪着。
“起来吧,你们不必这样。”顾锦时看到程朝恳求的目光,缓慢地说,“白姑娘不必如此,你我连订婚都没有,你不必为我负责,况且,我是真的不想娶你。”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木郎忍不住问:“您的意思是....”
顾锦时道:“我有个主意,白姑娘先嫁给我,先与我做一对假夫妻,过些时日,再装作生病,假死脱身。”
在场三人目瞪口呆,白玲珑更是失声道:“这岂不是太委屈了太子!”
顾锦时道:“我如何不关你们事,我自有法子善后,到时候你自己带上银子,逃得越远越好。”
说罢,顾锦时看向程朝,神色晦暗不明:“只是,到时候要麻烦表哥帮我做些事。”
程朝哪有不同意的道理,只拉了白玲珑去角落,低声道:“你想清楚点,这可是欺君之罪,你恐怕这辈子都不能回京城,和你父母相认了。况且,聘为妻,奔为妾,你那个木郎,真的能对你一心一意一辈子?”
他着实担心白玲珑,她哪里都好,就是一颗心太过赤诚,容易被骗。
白玲珑点头:“二公子放心,我相信木郎。”
程朝发觉顾锦时一直盯着这里,连忙松开白玲珑的手,咳了几声,回到顾锦时身边。
“我先走了,你保重。”程朝对白玲珑道。
他总有种不详的预感,却不好多说。
上了烨王府的马车,程朝还没坐稳,顾锦时就跟着上来了。
“顺路。”顾锦时道。
皇宫和烨王府确实在一个方向,程朝也不好意思赶他,身子略微僵硬了几分。
马车行过闹市,车壁外传来一阵哭声,程朝掀开帘子一看,外面有一个女子在卖身葬父,她垂着头跪着,露出来的侧脸清秀恬静,引来无数人围观,程朝也多看了几眼。
“停车。”顾锦时喊道。
一个黑衣少年忽然出现在马车里,程朝吓了一跳。
少年看也不看他,下了马车,往女子身边放了二十两银子。
女子摆出一副认命的漠然姿态,正欲站起来,跟着少年离开时,少年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女子看向马车的方向,神色诧异,然后恭敬地向少年行礼,转身离去。
“走吧。”顾锦时轻轻一抬下巴,
程朝摸不清楚他在想什么,也懒得开口问。
两人在皇宫门前分道扬镳。
※※※※※※※※※※※※※※※※※※※※
qwq我蠢死了现在才找到营养液从哪里看,谢谢你们的喜欢~
读者“红豆粽”,灌溉营养液 +5 2019-05-20 12:46:53
读者“”,灌溉营养液 +1 2019-05-14 00:03:02
颠倒(十)
顾锦时的婚事办得实在匆忙,哪怕稍富庶一点的人家,都不会这么急地举办婚礼。为了皇家的一点儿颜面,即使礼都备好了,婚期还是迟迟未宣布。
程朝在家里闲待了十几日,候到屋前叶子落尽,秋末冬初,才确切知道结婚的日期。
本着替白玲珑打算的主意,程朝先去了皇宫,问问顾锦时有没有反悔。
为了迎接太子婚礼,宫里的太监和宫女忙得脚不沾地,偏僻一点的路,甚至看不到一个人,程朝就打算自己步行前去。
角落突然冒出一个人,死死地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按到地上。
他被勾起当时在马车上不好的回忆,疯狂挣扎起来。但他一个成年男人的力气,竟然敌不过那人的一只手。
良久,那人将手从程朝的脖子上移开,程朝以为有了转机,喊道:“我养父是当今烨王,只要你肯放过我,要多少钱.....唔唔唔!!”他的话全被那人的唇舌堵住。
那人恐怕是第一次与人接吻,生涩得不行,莽撞地啃破程朝的嘴唇,血腥味蔓延开来。他还不肯松口,抱着程朝吻得天昏地暗。
程朝发狠地咬破那人的舌尖,那人方才松开手。
程朝倒在一边喘息,等气顺过来,才看向那人的脸,对上一双通红的眼眸。
那双平日里看起来慵懒薄情的丹凤眼眼尾上挑,眼睛上仿佛蒙着一层红纱,盈满了狂躁。
毕竟有一饭之缘,程朝怂怂地喊了声:“楚将军?”
楚离绍闭上眼,再度睁开眼睛时,眼底的红全部褪去,只剩下一片清明。他怔了片刻,似乎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随后将目光,移到程朝破了皮的嘴唇上。
程朝被这露骨的目光,吓得后退了一步,“你疯了?”
“抱歉,”楚离绍迟钝地垂下眼,似乎不愿意过多解释自己方才的行为,很快又恢复了正常,露出了一个轻佻的笑容来,“你不用这么怕我,我和程时是好朋友。”
或许是因为听到程时的名字,程朝气壮了几分:“你、你、你大胆。”
楚离绍装作没听见,微微一笑:“小公子能不能帮我去太医院拿一下药?”
程朝骂道:“你只不过是一个小将军而已,我凭什么......你要什么药?”
楚离绍收回放在程朝脖子旁边的手,笑道:“你去太医院,只要说是我要你拿的药,便知晓了。”
程朝恨恨地跺脚,向太医院走去。
在程朝的背后,楚离绍靠着墙,摩挲着自己的嘴唇,神色纠结。
程朝到了太医院,报了楚离绍的名字,就有人送来了药。
程朝不认得这是什么药,凑到鼻尖嗅了嗅,收进袖子里,正欲离开时,看见旁边有个太医拿着瓶药,愁眉苦脸的。再一看,名字叫凝春散,程朝在青楼见到过,也就是传说中的春、药。
这种药竟然能进得了宫里,程朝皱眉问道:“这是要干什么?”
那个太医认识程朝,连忙回答:“这是皇后吩咐下来,用于在太子成婚夜里,混着香料点燃,能助兴.....”
程朝眼皮直跳,觉得这香料到时候一点燃,顾锦时一时没撑住,真的和白玲珑发生关系,他们到哪哭去?,他骂道:“你放这么多作甚!太子年少,狼虎之药对他有害无益,你这是蓄意谋害储君?”
太医背不起这么重的罪名,连忙道:“请二公子赐教。”
程朝亲自将那药倒入药碗里,只倒了一滴。太医苦着脸说:“这也太少了吧。”
程朝又多倒了两滴,见太医还有话说,不耐烦地道:“皇后要问罪,自然有我顶着,你别多嘴了。”
他见这个太医脾气软,医德也不是太好,便偷偷拿出楚离绍的药,问他这是什么。
太医闻了闻,摇了摇头:“应该是治疯病的药,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清楚。”
他办完这些事,又回到原地,然而楚离绍却不见了。
把楚离绍的药扔到路边后,程朝去了东宫,得知顾锦时不在的消息后,失望地对顾锦时最亲近的小太监说:“等太子回来,你告诉他,皇后给他准备了狼虎之药。”
他准备离开,被小太监拦住:“二公子不妨多坐一会儿,太子马上回来了。”
传达完消息,程朝便不想久留,拒绝了小太监的请求,出了宫。
不日就到了太子婚日,程朝趁着程时不在,独自一人去了尚书府。
尚书府外门庭若市,比程朝上次来的时候还要热闹。程朝毕竟是男方亲属,又不属于接亲队列,只能悄悄溜去后门,找到了早早等候在那里的木郎。
木郎带着他进了白玲珑的闺房,倒也不避嫌。房间里只有一个白玲珑,她一身喜服,红衣如火,寡淡的眉眼在这红衣的衬托下,竟显得鲜艳夺目,看到程朝,勉强露出一个郁郁不乐的笑容。
三人皆有些焦急,程朝宽慰白玲珑道:“只是行个虚礼,太子是个真君子,定不会对你……”
他剩下半截话没说出口,脖子就被人轻轻一击,昏了过去。
白玲珑和木郎目瞪口呆地看着突然冒出来的黑衣少年。少年白皙清秀,看上去温和毓秀,他拿出一块令牌,道:“太子让我来的,事情有变。”
……
程朝是被别人的说话声吵醒的。
“这、这怎么好?要是连累了二公子,我和木郎会愧疚死的。”这是白玲珑的声音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二公子不会出事吗?”这是木郎的声音。
随后传来一道陌生的轻笑声:“太子殿下怎么舍得让他出事。”
昏昏沉沉中,程朝连动也不能动,感觉到白玲珑凑到他耳边,轻声说一些在婚礼上的一些注意事项。
过了一会儿,程朝的五指终于恢复知觉,也能说话了:“你们要干什么?!”
他感觉自己浑身沉甸甸的,睁开眼睛,视线却被一样红色的东西遮住,有些不耐烦地想去掀,手被一人按住。
“二公子不要妄动。”是个温柔轻缓的少年音,他又道,“临时出了点事,皇后娘娘那边不好糊弄,白姑娘只能临时逃出尚书府,暂且只能劳烦二公子了。”
程朝心跳加快,低下头,发现白玲珑身上那套凤冠霞帔,竟然出现在他自己身上。
“……!你是顾锦时的奴才?快放我离开!”程朝怒火攻心,也不对顾锦时用尊称了,“我堂堂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怎么能穿女子衣物!”
“二公子小声,”那少年道,“太子会向你解释。”
程朝也不管白玲珑的事了,翻身就要逃走,却被少年死死按住。这动静有点大,有人掀开轿帘问了句:“小姐怎么了?”
少年捏着嗓子回答:“小姐有些饿了。”
便有下人拿来几个鸡蛋,然后道:“小姐吃快些,轿子马上要出门了。”
轿帘被放下去,少年松了手。
程朝掀开盖头,发现那少年也一身女装,坐在他脚下。
少年生得好看,穿女装也毫不违和,温柔乖巧的样子,险些将程朝也骗过去。他一边剥鸡蛋,一边道:“二公子要不要吃一些,接下来一天,您恐怕一滴水也不能喝。”
可能是知道自己逃不掉的原因吧,程朝也放弃挣扎,接过少年手中的鸡蛋,几口吃完。
程朝虽是养子,却自小娇养,养父母和养兄都舍不得他受一丁点苦,故而皮肤白到反光,此时红妆加身,半盖着盖头,映在他脸上的光线也染上了模糊红色。
少年看着他的脸,微微一愣,然后笑着劝:“二小姐把盖头盖上吧。”
程朝气得踢了他一脚,嘴上骂着:“你是太子的下人?我回头就要向他告你的状!”手上却乖乖盖上了盖头。
轿子一直颠簸到皇宫,入宫门时,轿子忽然停下来。
一片惊呼传入程朝的耳朵,“将军不可!这不合礼数!”
紧接着,一只手挑开了程朝的盖头,程朝眼睛一眨不眨,与掀开他盖头的楚离绍对视。
合卺(十一)
楚离绍愣了一下,然后噗嗤一笑。
他大惊失色,楚离绍脸上的笑意却更浓了,扬声道:“早听闻白氏女其颜绝世,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坊间的传闻,只有夸白玲珑贤淑,没有夸白玲珑相貌好看的,楚离绍明显在胡扯。
少年皱眉,挡在程朝面前:“请楚将军离开。”
楚离绍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翻身离开,程朝呼出一口气,来不及多想他那句话的含义,只满脑子:“这人会不会将这件事告诉程时?”
若是被烨王知道,到时候,他可就完了。
少年捏着嗓子,对外面喊了一句:“走。”
抬轿子的太监们都是顾锦时的亲信,倒不怕把这件事传出去,而且他们对这皇家的事忌惮极了,不敢多言,抬着轿子走了。
终于进了东宫,少年带着程朝下了轿子,程朝全程僵硬着身子怕被识出身份,他身材比白玲珑高大许多,便只能缩背含胸。皇族婚礼比民间婚礼少了许多繁缛的步骤,跳过火盆后,程朝感觉自己手中的绣球另一端被人握住,与他行了三拜之礼。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第三拜结束的时候,那个人凑近了一些,轻声对他道:“行了三拜之礼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程朝认出这是顾锦时,脸烧得通红,又把这归结于是顾锦时入戏太深,一点也不矜持。
他顶着一头重重的凤冠,随着顾锦时走了一天的流程,早已累得饥肠辘辘,被少年带下去时,心里松了口气。
婚房内还有两个小宫女,估计事先知道些什么,面不改色地端来糕点,服侍程朝吃下。
程朝问:“我头上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可能拿掉?”他脖子被压得酸痛,早就受不了了。
少年摇了摇头:“不行,待会儿皇后的人还要过来的,等太子摘了盖头,您就可以拿掉这凤冠了。”
程朝想问还有多久,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少年怕他躺在床上睡弄乱了衣服,便往自己的肩膀上垫了个枕头,让他靠着睡。
少年肩膀很硬,垫了个枕头也不见舒服多少,程朝一边抱怨一边靠着,渐渐睡着了。
少年面无表情地听着,翻了个白眼。
程朝被少年摇醒时,已经很晚了。盖头被匆匆放下,程朝拘谨地坐在床沿,听到顾锦时的声音:“嬷嬷先下去吧,我自有安排。”
嬷嬷笑道:“皇后叮嘱我看完合卺酒再走,太子莫要为难我了。”
顾锦时点了点头,接过宫女递来的秤杆,挑开程朝的盖头。
程朝悄悄用手遮住脸,怕被嬷嬷认出来,而屋里那两个机灵的宫女,早就挡在他身前。嬷嬷那个角度,只能看见程朝的手和顾锦时。
少年往卺里倒了酒,亲手端过来,程朝一口饮尽卺里的酒,嘴唇被酒液湿润,亮晶晶的。
顾锦时喝完酒后,忍不住凑过来,在他唇上轻轻地咬了一下。
顾锦时洗完澡才过来的,身上带着湿润的水气,和一股好闻的香气。他小心翼翼的,只在程朝唇上留了道浅浅的牙印,不久就消了。
屋内的人识趣退下,一时只剩下顾锦时和程朝。
程朝被顾锦时那一吻吓到,小声道:“你这是在发什么疯?”
酒气醉人,顾锦时低声道:“亲我的娘子。”
程朝简直要被气死,抓过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上:“傻子,我是男的。”
顾锦时在烛火下浅浅一笑,平日的高傲全融化成温柔:“亲我的夫君。”
碎雪(十二)
“……”程朝认定顾锦时今晚喝多了,又因为身份,不敢打死他,便放着他不管,去隔间把自己一头零零碎碎的首饰摘掉。
待他回去时,顾锦时酒已经半醒,坐在床沿,与程朝对视,“把你骗过来,是意料之外的事,我的暗卫被尚书府发现了,白玲珑不在,临时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程朝点点头,突然生出自己真的和顾锦时成婚的错觉,拍了拍脸清醒过来,问道:“我能去洗澡吗?”
顾锦时吩咐下去,那少年竟独自一人,抱着装满热水的沉重木桶和衣物进来,放到耳房的屏风后。
程朝看了看衣服,忍不住道:“我怎么还要穿女装?”
少年回答道:“明天还要祭祖。”
“祭祖不去了,”顾锦时隔着道墙壁说,“我已经找个理由推了,你再去拿套正常的衣服吧。”
少年依言拿来一套红衣,去了正屋,低声与顾锦时谈论些什么。
他俩声音太小,程朝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发现什么都听不到,便放弃了。
程朝洗完澡后,少年抱着木桶和换下来的衣服出去了。正屋里的蜡烛只剩两支还燃着,顾锦时用剪刀拨弄着,剪下来的部分,扔进了香炉里。
屋子里盈满烛光,程朝自觉去柜子里找多余的被褥,却没有找到,回头骂顾锦时疏忽。
顾锦时解释:“母后怕我不肯与白玲珑亲近,房里只有一套被褥。”
程朝无法,不得不与顾锦时同床共枕,衣服脱了一半,他忽然感觉浑身燥热,再一转头,问顾锦时:“你把香点燃了?”
不用顾锦时回答,程朝也从满室的香味里得到答案,暗骂了一声,倒了杯茶洒进香炉里。
然而已经来不及,香气扩散得太快。
程朝虽然浑身燥热,但也不是不能忍受,他一边以手作扇,一边去看顾锦时的状况。
顾锦时躺在床上,露出半个白玉般的胸膛,脸色通红,捏着被角,牙死死咬着唇,唇齿间溢出一丝声响:“程朝……”
顾锦时反应太过于敏感了,程朝怀疑自己当初是不是手抖放多了药。
他正准备叫少年进来帮忙时,屋外传来那嬷嬷的声音:“太子和太子妃可歇下了?”
“……”程朝无奈,狠狠掐了顾锦时一下,顾锦时被逼着发出一声轻轻的“啊”。
嬷嬷立刻闭上嘴,却不见走人的意思。
程朝满脸不耐烦,伸出手,就算是为秋鱼姑娘日后的幸福来帮忙。
他虽没有真枪实弹的经验,但自渎的经验十足,比顾锦时强过百倍。
顾锦时看着他的脸轻轻喘息,程朝一只手甚至握不住。
他心里百感交集,不知道自己在此情此景下,该不该嫉妒。
过了片刻,程朝手都酸了,顾锦时也不见结束的意思。他嫌累,表情不自然地松了手:“你用手弄一弄,就行了。”见顾锦时依旧满脸茫然,他忍不住笑出来:没想到男主日天日地,却连这种事还不会做。
只是笑了一声,就笑不出来了。
他累了一天,又没睡好,闻久了香味,手脚也变得软绵绵了。
顾锦时含羞带怯的模样,在灯光下看来,真的如一个羞涩的女子。程朝的心神全放在他眼角的泪痣上,不自觉地深陷进去。
昏昏沉沉间,顾锦时不知何时伸出手,将他抱到床上,让程朝的背靠着柔软的被褥,眼睛只能看着顾锦时。
程朝在顾锦时的唇凑上来时回过了一点点神,手脚却绵软无力,抵在顾锦时肩上表示拒绝的双手,倒像是在迎接。
顾锦时散下床帐,用手遮住程朝的眼睛,与程朝此刻的意乱情迷不同,顾锦时眼底一片清明,方才装出来的迷乱,全褪去了。
表哥(十三)
早备在枕头底下的脂膏被悄悄抽了出来,程朝闻到气味,迷茫着眼,挺了挺腰:“好香。”
“表哥,要不要尝一尝?”顾锦时手指沾了点,凑到程朝唇边,沙哑着嗓音。
用中草药制成的脂膏,再香也是苦的,程朝皱着眉放开他,骂顾锦时不坏好心,骗他吃这么苦的东西。又回味起顾锦时的唇的味道,攀着他的脖子,舔了上去。
顾锦时先前特意吃了几块甜到发腻的梅子糖,唇齿间尽是梅子糖的味道,尝得程朝心满意足,眼底晃动着水光。
程朝松开顾锦时,倒在枕头上,半闭着眼眸去解衣服,半天也未解开复杂的衣带,抬起了柔若无骨的手:“小翠,把我的衣服解开。”
顾锦时捏着他衣角的手,骤然紧了,磨着牙问:“小翠是谁?”
听到他的话,程朝理智回来一些,不甚清晰地偏转了头,将藏在心中许久的真心话吐出,“顾锦时?过来,让我打你一巴掌。”
程朝脑子一片浆糊,往旁边滚了滚,“别烦我了,我要睡觉……明早记得喊我起床,趁早回家。”
程朝的长相其实并不是京城里流行的柔媚长相,虽说相貌模糊雌雄边界,但还是个俊俏小公子。只是平常气势软惯了,所以看起来又甜又乖。
若说女气,还不如顾锦时长相女气。
——————一个删改删到崩溃的分割线——————
天快亮时,守在顾锦时婚房外一夜没睡的黑衣少年才听到顾锦时的声音,“折剑,进来。”
他低眉敛目,端了一盆热水进去。
床幔太厚了,看不清楚里面的情景,只能看见模模糊糊的人影。低低的哭声却透过绣花红纱传出来了。
“什么时辰了?”声音不久就停下来了,顾锦时敲敲墙,隔着床幔低声问。
太子婚庆,皇上特赐免三日早朝,他难得可以晚一点起床。
有宫人恭敬答话:“卯时了。”
顾锦时低头见程朝闭着眼,弯了弯唇,捉住他小指指头,继续睡了。
因为程时的管教,程朝被迫养成了早起的生物钟,只不过昨晚实在太累,他才会睡过头。顾锦时一个翻身,程朝就醒了。
他呆愣地坐在床上,似乎有点不敢相信昨晚自己做了什么,掀开衣服看了看。
顾锦时是个严谨的人,将他清理得干干净净,半点少儿不宜的痕迹都找不到,但是腰部的酸痛与下面不可言说的感觉是抹不去的,程朝也无法自欺欺人。
首先涌上程朝心头的是反胃。
恨不得抱着痰盂吐个昏天暗地,也无法忘却恶心的感觉。
他跌跌撞撞地下了床,找到茶杯,就着昨夜的冷茶一次又一次地漱起口来。手指也伸进嗓子眼里扣,奈何腹中实在空空,只吐出几口酸水来。
程朝眼泪都因难受冒出来了,他急匆匆套上衣服,离开婚房。
婚房在东宫深处,程朝走了几步,就看到回廊外巡逻的侍卫,他不想见任何人,躲到一处僻静的地方,开始思考人生。
一道脚步声慢慢逼近。
程朝红着眼,“滚。”
一件带着些许温度的狐裘披到他身上,懒洋洋的少年音在他身后响起,“天寒地冻,二公子回房吧。若是不慎受凉了,太子殿下会杖毙宫人的。”
话说得极其温和,捏住程朝肩头的手却有不可抗拒的力量。
“你是哪个奴才?有什么资格碰我?”程朝挣扎了几下,没有甩开他的手。
少年忽略他后半句话,嗓音仍是和缓平静的,“奴才叫折剑。”
程朝偏过头,看见了熟悉的少年面容,“滚。”
折剑跪到他旁边,微微一笑,“二公子为什么这么生气?”
程朝垂下眼,不知道怎么回答。
程朝虽然在这个世界独自生活了二十多年,但归属感却不强,对每个人的情感都一模一样。程时和顾锦时在他心中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他为了任务,更重视顾锦时一点。
他并不是忠贞烈女,哪怕被中药的程时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隔着马车壁也没有现在这么恶心。因为自己是被迫,自己并不知情,所以自己无罪。
可是昨夜的荒唐,却是他默许的纵容。是程朝主动去亲吻顾锦时,虽然其中有药物的催动,但有一小半原因是程朝x虫上脑。
更何况……他还回应了。
就像个沉浸于酒色的愚昧地痞。
为什么会这样想呢?
程朝的头突然疼起来,他揉着太阳穴,猛地站起来:“我要出宫。”
折剑默默看着,并未反对,为他准备了马车。
程朝爬上马车,心情终于从低落中脱离,他是个很看得开的人,上一秒死去活来,一但想清楚,下一秒就能若无其事。
马车夫是个眼生的侍卫,折剑掀开马车帘子,请程朝进去。程朝刚坐稳,就看到折剑露出一个笑容来。
“二公子,你以后可千万别后悔啊。”
程朝扶着马车,骂道:“永远都不会后悔,你快给我滚。”
马车回了烨王府,程时竟然在大堂坐着,程朝一见到他,立刻躲起来,怂怂地扒着门框问小厮:“我哥没问我去哪了吧?”
小厮小声答道:“世子昨天找了您一天,坐在大堂等了您一晚上,到现在还没合眼。”
程朝心里又委屈又气,连声骂了顾锦时好几句,同时又疑惑,程时身为世子,要处理顾锦时因为大婚没有处理的事务,理应很忙,怎么有空来管他?
摸了摸饿了一天的肚子,程朝只得向生活妥协,一步步挪到门槛。
光从他身后照进去,程时将手中的杯盏放到桌子上,语气平静:“过来。”
程朝挪过去,蹬鼻子上脸坐到他旁边的椅子上,赶在程时提问前小声道:“哥……我好饿。”
程时看了他一眼,很快吩咐下去,让小厨房端上早已准备好的阳春面。
程朝连忙大口吃起来,他下面疼,吃面也不安生,扭着屁股摇来晃去。面汤升腾的雾气扑上来,他敏感的眼睛就止不住地泛起了红,眼睫毛有些湿了。
程时手指蜷缩,往前伸了伸,很快缩回来,“你昨天去哪了?”
程朝在吃面的时候,早已想出对策,擦干净嘴,道:“也没干什么,就是离开白姑娘家后,突然想起墨宝斋出了一款新毛笔,想买来送给你,买完后天色已经不早了,就暂且歇在客栈里。”
果不其然,程时紧皱的眉毛舒展开了。
程朝小时候刚来烨王府时,对程时的性子略有了解,虽然程时对他管教严苛,但比烨王宽容多了。程朝趁热打铁,舍下恶毒反派的面子,软糯糯地道:“哥,我知道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嗯,”程时点点头,“毛笔呢?”
程朝:“……路上丢了。”
他在心里发出土拔鼠一样的尖叫,再次被自己的蠢气死,连旁边侍奉的丫鬟,听到这个解释也忍不住笑出来。
程朝舍不得对女孩子发火,恼羞成怒地踢了脚旁边的小厮:“还不快去墨宝阁再买一根毛笔来?”
小厮莫名其妙挨了他一脚,连滚带爬赶去墨宝阁买笔,程时轻轻叹了口气,并未像从前那样对程朝做出惩罚,低声道:“下次不要这样了。”
程朝一时没听懂他话中的意思,直白地问出心底的疑惑,“不要什么?”
刚问完他才反应过来,并在心里默默抽了自己一巴掌,程时指的是,下次不要彻夜不归。
谁知程时却温和了嗓音,道:“……下次不要再撒谎了,我不会怪你的。”
程朝暗地里冷笑一声。
呵,小丫头片子还有两副面孔,即使嘴上这么说,程朝做坏事后,他还是照旧家法伺候。
初雪(十四)
接下来,程朝过了好几天安生日子,自不小心和顾锦时酿成苦果后,程朝就不敢再去找秋鱼,整日窝在家中,偶尔喊几个狐朋狗友来作伴,在王府里搭戏台子。
程时最近似乎很忙,对他的胡作非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偶尔玩过火时,提醒一声。
程朝还特意去打听了一下太子妃的事,顾锦时处理得很好,据称,太子妃婚后染了风寒,一直待在床上,告病不出。
也不知这个借口能撑多久。
但白玲珑逃婚的事情揭露,丢人的还是顾锦时,程朝便也没多在意。连带京城里渐渐紧张的局势与诡谲的气氛,也被他忽视了。
等树上的黄叶落尽,冬天悄无声息地到了。
程朝起床时懒懒地靠着床榻发呆,时而困倦地打一个哈欠,任貌美的婢女替他梳发。
程朝不喜这个朝代繁琐的束发规矩,在家中时,通常是将长发散着,偶尔才会用发带束起来。只有出席什么重要的场合时,才会戴上重重的玉冠。
小婢女坐在小椅子上,小心翼翼牵起程朝的头发,用木梳细致地梳起来。
其实也不用特别认真地梳,微凉如丝绸的发丝一牵到手,就顺着指缝滑下去了。婢女恋恋不舍地摸了一下又一下,痴痴地道:“二公子当真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了。”
“傻话,”程朝提起一点精神,笑眯眯地逗她,“我一个粗壮汉子,怎及姑娘您半分绝色。”
也不知为何,程朝一直认为自己威武雄壮,虽然武力值差了点嘛……也是这个世界磁场不符的原因。
小婢女被他的话逗得咯咯直笑。
门外阻挡寒风的厚重帘子被掀开,下面垂着的玉珠碰撞,发出清越的声响。一个身穿粉色襦裙的婢女冲进来,高兴地道:“二公子!你快出去看,昨夜下了一夜的雪,可好看了。”
程朝对于看雪这件事热情并不是特别大,但为了配合小姑娘们,还是懒洋洋地披上狐裘,出了温暖如春的内室。
地上积了厚厚一层柔软的雪,树上也挂着冰棱,洁白一片。
程朝也不嫌冷,裹着狐裘和婢女们笑闹着堆雪人。雪实在太厚了,再加上他衣服穿得厚,不慎脚底打滑,毛茸茸一团滚在雪地里,吓得婢女连忙来扶他
程时走到院子里,恰好看见这一幕,微微一怔,迅速越过婢女将他扶起来,往屋子里带。
程朝那一下摔得结结实实,揉了揉屁股倒在床上,任由程时解开他湿透了的外衣,又给他披上一件厚厚的外衣。
时间过得太快,程朝又是个心大的,早忘了当初的不愉快,笑着将自己埋进衣服里,呼着气催促婢女往暖炉里添炭火。
红通通的炭火燃起来,屋子里片刻后就暖和了,程朝问道:“哥哥,怎么了?”
程时将披风悬挂在床头的钩子上,眼里平静无波,“我之前的问题,你想好了吗?”
程朝愣了一会儿,方才意识到,他问的是,自己想要当皇帝还是继续做一个闲散公子。
恰好这时,屋外进来个人,说是有事情要告诉程时。
“抱歉,我先出去一下,马上就回来。”程时重新披上披风,走进屋外的风雪里。
程朝很是认真地思索了一下,自己到底是要当闲散公子继续快活,还是给男主找麻烦。
两个不同的答案会展开不同的分支,闲散公子自然安定快乐,不过这注定不能给男主带来太多的麻烦。如果自己想利用程时当上皇帝,那么势必会站到男主的对立面上,提前死亡,离开这个世界。
程朝在这个世界活了二十多年,也有点腻了,没过多久就想出答案来,瘫在椅子上等程时回来。
程时很快就回来了,也不知在外面站了多久,披风都湿透了,发间和眉梢落满了雪,连睫毛上也挂着雪融化后的水珠,就像眼泪一样。
他站在门口注视程朝良久,然后示意屋子里伺候的奴仆全部退下,合上了门。
虽然程时是面无表情的,但程朝总觉得他在生气,疑惑地叫了一声哥。
几个呼吸的时间,程时已经走到他身边,湿透的披风滴着水,将一小块地面打湿了。
程朝是个不会看人脸色的,揣摩不出他的心思,就很直接地说:“哥,我想找回我的身份,我想......代替顾锦时。”
闻言,程时弯下腰面无表情地与程朝对视,冰凉的手指掐住后者的下巴,逼他与自己对视。
“下药的人查出来了——”
“你猜是谁?”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啦啦啦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转折(十五)
程朝乍一听到他的话,吓得浑身冰凉,“哥!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程时的拇指指腹抵上他的唇,轻轻摩擦着。
程朝脑海里浮现出小时候曾见过的,烨王爷处罚程时的手段,害怕到七魄离体,甚至没有注意到程时略微带着□□意味的动作,“不是的……哥、那个药,我是、是想下给顾锦时的。”
温热细腻的触感渐渐从程朝的下巴处传到程时指尖,他涩声道:“所以说,你是想让他……对你做那种事吗?”
程朝第一次从程时这种禁欲老干部口中听到这种荤话,脑子懵了几秒,然后木着口舌解释:“不、不是。”
他那么隐蔽的动作,到底是怎么泄露出来的?
一定、一定是楚离绍当时发现了,而后泄的密。
他脑中的百转千回,没注意到程时的另一只手往底下伸。
直到那只冰凉的手伸进衣服里,冷空气忽然灌进来,冻得程朝一哆嗦,带着哭腔发抖:“哥,我冷。”
程时动作顿了顿,然后将他抱起来,放到床上。
程朝以为逃过一劫,腆着厚脸皮,拿出小孩撒娇的架势,挤出几滴眼泪:“哥哥,我知道错了。”
“错哪了?”程时重重地去擦程朝眼角的泪,直到那里变成了熟悉的淡淡绯色,声音平静地像一潭无波的湖水。
程朝一时哽住,他犯的错误实在不少,若是一桩一桩细数出来,恐怕会将程时的怒火激得更高。
程时的膝盖抵上来,剥掉程朝的衣服,身上潮湿的衣服,亲密地接触到柔软的皮肤。
程朝颠三倒四地求饶:“冷!哥,你身上都是水,我知道错了。”
程时顺势将自己的衣服脱下来,随手扔到地上。
他身上的肌肉线条流畅而不夸张,很有力量,也很迷人,窄瘦的腰上有一道浅色的伤疤,像是剑划出来的。
若是平时,程朝可能会对着自己的弱鸡身材羡慕起来,但是现在,只剩下害怕,半光着身子就要往外爬。
程时抓着他的腰把他摁回来,身体也覆上来。
“哥,我疼......”程朝感觉自己的后腰几乎要被他掐青了,软软地示弱,用着哭腔撒娇,眼泪因为疼痛顺着眼角流出。
“是吗?”程时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冰凉的手往下移,低下头含住他的唇,
程朝瞪大眼睛,有点不敢相信自己被一个关系如此亲密的男人强吻了,摆着手挣扎,一脚踢向程时胯间男人最脆弱的地方。
他用了全力,程时闷哼一声,倒在床上。程朝推开他,抓了件衣服急匆匆往外跑。
他浑身只穿了件里裤,外面挂着件程时的鹤纹黑袍,袖子都没套上,狼狈极了。外面冰天雪地,他冻得够呛,又不敢停下来,一路上遇见的小厮婢女,都一脸震惊的样子。
程朝估摸着明天自己裸奔的消息就会传遍京城,又因为害怕烨王府的家法不敢回去,一时也不知道去哪,往大门处狂奔,心里思索着是去狐朋狗友家还是找秋鱼姑娘。
他正犹豫不决,一把扑进一个人的怀里。
那个人站在大门处似乎很久了,身上却没有落多少雪,略微温暖了程朝冰凉的身体,程朝抬起头来,看见楚离绍的脸。
“你怎么在这?!”程朝想到这人可能就是今天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咬牙切齿地痛骂。
楚离绍垂着眼看他,眸中带着些许笑意,这次他的头发并未散着,正正经经束在金冠里,只有几缕垂到程朝脸上:“我倒是好奇,原来二公子这么有闲情逸致,在大冬天裸奔。”
“你!”程朝往后看了一眼,隐隐听到人声鼎沸,估计是程时追上来了,“这件事暂且不提,麻烦你救我一命。”
时间实在太急迫了,不然他也不想和楚离绍这个神经病扯上关系,拽着他往前走。
懒眼(十六)
将军府的马车里,楚离绍挑着眉笑:“这么说,你和程时吵架了,所以你来找我求救?”
程朝抖抖身上冰雪融化后的水珠子,毫不客气地往楚离绍身上蹭,企图蹭来点热量,“还不是因为你?”
他的腰上没有半分赘肉,连肌肉也没有,细细窄窄,比一般男子要细一些。楚离绍将目光落在自己与他相触的地方,呼吸略微低沉一些,偏偏程朝还没有自觉,隔着薄薄一层外袍一个劲乱蹭。
“我?跟我有什么关系?”
程朝半遮半掩将酒楼里下药的事情说了一遍,楚离绍闻言,揉揉鼻子,撒了个慌,“这件事不是我说的,二公子呀,你难道不知道烨王府的探子在京城里是出名的厉害吗?”
程朝没看出他的不自然,恼恨地挠头,“谁知道啊。”
他到底是个外人,烨王对他再怎么宠溺,也不会告诉他一些私密之事。
楚离绍忽然凑近了一点,对着程朝弯着眼笑:“你就不怕……我比程时更凶。”
程朝看见了楚离绍的眼睛里盈满了促狭的笑意,还有一点点……认真?还没等他看清楚,楚离绍就移开了眼,倚靠在马车壁上。
“所以说,你给程时下了什么药,他竟然舍得把你赶出家门?”
程朝怎么敢说,掀起身上的外袍,指着腰上的青痕转移话题:“你瞧,我哥打的。”
楚离绍细细一看,程朝腰上,果真有两团淤青。
只是——
他未经人事,实在看不懂,只觉得瞧起来心有点痒,不像是程时打出来的。
程朝冻得哆嗦,又往楚离绍那边贴近一点。
哪怕楚离绍再怎么心思不细腻,也注意到程朝的不适,弯下腰握住程朝的脚腕。
他小腿纤细修长,楚离绍一手就能握住一圈,程朝的鞋袜早在与程时挣扎时脱掉了,上面沾着草屑与莹亮的冰雪,通红一片。
楚离绍脚上那双鞋是军中特制的铁靴,估摸着这娇气小公子穿上走一会儿,脚就得磨出水泡。于是他并没有将自己的鞋脱给程朝,而是温柔地托起他的脚,用手心的温度温暖程朝的脚趾。
程朝被猝不及防接近的温度痒得直晃,道:“别碰了,我怕你突然疯病发作,把我的腿拧断。”
“……”楚离绍弹了一下他的脑门。
将军府一会儿就到了,程朝磨磨唧唧地道:“地上好冰。”
楚离绍很无奈地说:“怪不得程时嫌弃你娇气。”
虽是这么说,又托着程朝的膝窝将他横抱起来。
从马车到将军府内,只有短短一截路,程朝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被别人横抱着十分丢人,便将脑袋使劲往楚离绍怀里扎,试图遮住自己的脸。
估计是天太冷,楚离绍颤抖了一下,嘶了一声,用下巴尖戳戳程朝的头顶:“别动。”
他以这么温柔的腔调说话,若真的乖乖听话,那程朝就不是程朝了。
程朝愈发来劲,用手拽了拽楚离绍衣领,寒风灌了进去,胸口那一处皮肤肉眼可见地冒出一片鸡皮疙瘩。程朝看着就觉得冷,还不嫌事大地往那处皮肤上吹了口气。
楚离绍忽然加快了速度,程朝还没反应过来就进入了温暖的房间,然后被扔到床上。
床上垫着柔软的被褥,其实不是特别疼,但程朝还是不可抑制地掉了两三滴眼泪,丢人地捂住脸,“我不疼!”
楚离绍愣了一下,本想吓一吓他的心思也止住了,迅速将他扶起来:“对不起。”
程朝其实真的不是特别疼,他刚成为鬼的那段时间,每日都要忍受着太阳暴晒的痛苦,只是这具身体太娇气了,一点疼都受不了。
“没事,你别把我送回去就好。”程朝揉着腰道。
他这么一说,楚离绍更是好奇他当时下了什么药,“将军府程时是认路的,说不定过会儿就能找过来。”
程朝闻言,苦着脸道:“随便什么地方都好,等他消了气,我才敢回去。”
他并不认为程时方才过线的举动是想做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应该只是借此警告他。
想到这里,程朝突然明白了程时的良苦用心:程时故意舍下身段来强吻他,只不过为了告诫他以后千万不要给别人下不可描述的药,否则又会忍受一遍被同性侵犯的痛苦。
不然程时这种性子的人,怎么会说出那种话来。
如此想来,程时真的是用心良苦,而自己却这样对待他的好心,在楚离绍面前责怪他……
楚离绍看他脸上表情时好时坏,托着下巴问:“你到底要不要回烨王府?”
程朝想起烨王府挂了一墙的家法棍棒,也不知程时消气没,烨王只在小时候拿家法处置过程时,但程朝连半点滋味也不想尝,连忙摇头。
“有一处地方,程时确实进不去,只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去了。”
“什么?”
“东宫。”
笑杀(十七)
楚离绍联系了顾锦时,来接程朝的,还是那个浑身上下古古怪怪的少年。
马车摇摇晃晃,程朝又没个陪他说话的人,无聊地踢了一下马车壁,把火气全泄在折剑身上,“连马车都驾驶不好,废物。”
隔着道马车帘,折剑握着缰绳,能清晰听到里面所有的动静。他装作没听见,重重地抽了一下马,让马车行驶得更快。
行过崎岖的地方时,程朝被颠得七荤八素,紧紧抓着固定在地上的桌椅,“说话都听不懂?你是死人吗?”
马车突然停住,帘子被拉开,露出半张脸,“我确实是死人,二公子有事吗?”
程朝被堵住,无话可说。
“二公子先前不是不会后悔吗?”折剑懒洋洋地问。
程朝回想了一下,当初折剑将自己送出东宫时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希望自己日后不要后悔。当时他不耐烦地敷衍过去,现如今想想,有一种被打脸的尴尬感,“当时是当时,现在是现在。”
折剑可能被他的厚脸皮震惊到了,默不作声地将帘子放下,马车再度平稳地行驶起来。
程朝独自待了一会儿,就嫌无聊,主动撩拨他:“喂,你多大了?”
“十九岁。”
程朝托着下巴想,地府都不招收年龄这么小的员工,顾锦时此举实在是压榨童工。不过程朝最喜欢欺负小孩子了,掀开帘子问道:“你什么时候进东宫的?”
折剑道:“七岁。”
程朝自从穿越来,从小到大天天跑去东宫打秋风,倒没见过他一次,不免奇怪起来,“咦,你不是太监吗?为什么我没见过你?”
“……”折剑冷漠的脸上终于出现了表情,捏了捏拳头,“我是暗卫,至于二公子为什么没见过我,大概是因为瞎吧。”
马车已经行驶到邻近皇宫的地方,平坦的路上没有一个行人。程朝气了,想去挠折剑的腰,又怕对方受自己干扰,手伸到一半就顿住了。
折剑并不知道他百转千回的心思,以为他要来抓自己,面无表情地握住他的手腕,程朝被惯性一带,摔进他的怀里。他在将军府整理好的长发,又不安分地从玉冠里掉出来几缕,划过折剑的鼻尖。
折剑下意识抽动了一下鼻子,闻到木槿花的花香。
缰绳从他指尖滑落,前头的马失去了束缚,陡然失控起来。
好在有人脚尖轻点地面,及时抓住了缰绳。
折剑只来得及将程朝往自己怀里按了几分,蹙着眉检查程朝有没有受伤,然后才轻声道:“太子。”
顾锦时停下马车,点了点头,目光放在折剑怀中,“回去后自己去领罚。”
程朝呼出一口气,道:“这件事是我的错,与他无关。”
顾锦时慢吞吞转过头来,磨着牙道:“你对我若是有对他一半好,我就心满意足了。”
那怎么能一样?程朝在心底暗暗吐槽,从一般言情小说的套路来看,折剑只是一个普通炮灰罢了,不值得他浪费心力。
而且,他也不好意思认为自己对折剑好。
折剑抿着唇不做声,松开抱住程朝的手臂,轻轻将他放到地上。
三人一同进了东宫,细雪纷纷,地上的积雪还未消融,已有太监弯着腰用官盐清理地上的雪,好扫开一条供贵人行走的道路。
折剑撑起纸伞,沉默地跟在顾锦时和程朝身后。
纸伞不大,只够容纳下一个半人,被折剑全罩在程朝头上。折剑和顾锦时走在雪中,身上的衣服都被雪打湿了,却浑然不在意,倒是程朝冷得瑟瑟发抖。
顾锦时瞥了他一眼,往前走了一步,挡住前面凛冽的寒风。此举落入程朝眼里,却成了顾锦时故意耍威风,仗着地位高权力大,走在前面。
“母后问起白玲珑的事,我如实相告了。”顾锦时极有眼色地提起程朝感兴趣的话题。
皇帝最近身体状况日渐下降,没有精力过问长子的婚事。
皇后与烨王妃是闺中的好友,她与顾锦时的感情还没有与程朝深厚,自从前年她又产下一个儿子后,整天溺宠着小儿子,对顾锦时更是不甚在意了。听闻这件事后,她只当是程朝喜欢白玲珑,叹了口气后,就放任不管了。
纸伞被顾锦时接过,遮挡住程朝头顶上的风雪,程朝偏头看见,折剑踏上了另一条路,估计是去领罚的。他到底与折剑不熟,没有多说什么。
东宫的太监总管似乎早得了顾锦时的吩咐,在内室里早早备好了新鲜点心和热气腾腾的茶水,一见到程朝,就笑容满面地摆好椅垫。
程朝坐下来,环顾四周,不满意地皱眉,“叫几个宫女来伺候。”
他过去针对顾锦时针对得太过,堂堂太子寝宫,竟然连一个宫女都没有,太监也没一个长得稍微好看的。一想到接下来要与一群臭男人待在一起,一整天都见不到一个漂亮姐姐,他就难受得不行。
顾锦时正在更换湿了的外衣,闻言,微微一顿。
太监总管为难地擦擦额头上的汗,“这……东宫里没有宫女。”
程朝拈了块糕点,咬了一口,不甚在意地道:“皇宫这么大,你去随便找几个……”
转念想想,他道:“算了,别找了。”
万一找来的宫女是皇帝或某个王爷的姘头,他到时候可下不了台。
顾锦时难看的神色稍稍柔和一些,冰凉地看了一眼太监总管,“下去吧。”
太监总管愁眉苦脸地下去了。
程朝看了眼床,勾起一些不好的回忆,别扭地移开眼。
对于一个直男来说,最恶心的事就是和一个男人不可描述。他确实很想恶心顾锦时,但并不想为了恶心顾锦时把自己给恶心了,工作固然重要,但节操更重要。
思来想去,还是程时没回来,自己在迎春苑花天酒地的那段日子最快乐。
他以前经常来东宫留宿,也不觉得不自在,十分自来熟地去抬开贵妃塌,从底下翻出一本春宫图来。
顾锦时目光微微一凝,“这是什么?”
程朝也不记得这是自己什么时候藏进来的了,拿正经一点的封皮对着顾锦时,不准他看里面的内容,自己津津有味地欣赏起来。
束发的玉冠压得他头疼,他忍不住解下来放到一边,懒洋洋地瘫在贵妃塌上。
好看的人做什么姿势都是好看的,哪怕是这般不雅的姿势,由程朝做起来,也有一种风骨自成的滋味在里面。
顾锦时撑着下巴看他,也不说话。
程朝蹙眉:“你干嘛?”
顾锦时忽然笑了,道:“二公子身份尊贵,风华绝代,我怕东宫里那几个粗鲁太监服侍不好您,今夜烦请您在我房中下榻,由在下亲自伺候您。”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清梦、啦啦啦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 10瓶;rencontre 5瓶;织子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茶雾(十八)
顾锦时可从未这么夸过程朝,程朝暗自思忖,隐隐明白顾锦时的意图:顾锦时估计是从楚离绍那里知道了些什么,故意来哄骗程朝,好让程朝帮助他去对付程时。
毕竟程时手握兵权,能随随便便就答应程朝夺取皇位。
但这不妨碍程朝被他的话哄得笑弯了眼,理直气壮应下他的恭维,房间里伺候的太监们倒是一个个低下了头,不敢对这大逆不道的话作出反应。
顾锦时果然为了对付程时,夜里让程朝留在了自己的寝宫。
程朝沐浴完,披着一件轻薄的外衣坐到床上,脚尖点了点床尾的春凳,语气傲慢:“你睡这里。”
春凳一般是守夜的宫女睡觉的地方,堪堪能容下顾锦时这个成年男性,只是若在上面睡一整夜,第二天起床肯定得腰酸背痛。
顾锦时面不改色,一撩衣摆,躺了上去,轻轻敲了敲床腿,“枕头。”
程朝闭着眼将枕头扔给他,疑惑顾锦时今日的脾气意外的好,赶紧顺杆儿往上爬,闭着眼使唤顾锦时去端茶倒水。
顾锦时也没叫太监帮忙,自个儿亲自去给他端茶。
空气一时安静下来,只余茶水入杯的声响,与炉中木炭燃烧噼啪作响。
即使不睁眼去看,程朝也能想象到木格子窗上凝了一圈冰花,昏黄的烛焰晃动,影子在墙壁上摇曳。透过冰花往外望,雪花簌簌而落。
他轻轻抬了抬眼睫毛,狭窄的视野里,顾锦时挽起广袖,侧脸染上灯光的色彩,犹如涂釉的白瓷。
窗户阻挡了晚来风雪急,朦胧雾气自茶中升起,是前世今生永远无法跨越的险峰,灯影重重。
这一幕熟悉得紧,但程朝实在不记得,自己在哪经历过了。
他向来心大,想不起的事,就干脆不去想,不会在上面浪费时间。
#
顾锦时倒完茶,发现程朝已经睡着了。
睡得很安稳,睫毛随呼吸起伏。
寝宫里的太监对视一眼,吹灭了灯后,一齐退了出去。
门外的寒风在开门的一瞬间吹进来,程朝在梦中蹙了蹙眉,手指捏紧了被角,身体侧向床外。
分明醒着时是一个嚣张跋扈的混世大魔王,睡着时却显得乖顺安静极了,俊秀的眉在温度回升后就舒展开,朱红色的唇抿着,使得颊边的浅浅梨涡露了出来。
即使睡在人间灯火里,他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
不是在高山之巅才能偶遇的惊艳,是青山绿水外,想勾人舔一舔的甘甜。
顾锦时伸出手指,指尖抵着那处浅浅的凹陷,轻轻按下去。
#
次日,程朝醒得很早,只比顾锦时晚一点。
顾锦时作为太子,连起床的时间都被严格规定在早朝前一个半时辰,站在床边背对着程朝系衣带,腰间垂着的玉饰碰撞,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程朝翻了个身,他就注意到了,回过头淡淡道:“怎么醒这么早?再睡一会儿。”
顾锦时眼睛下面带着熬夜的青黑,想来也是,在春凳上缩一夜,怎么可能睡得好。
程朝“嗯嗯啊啊”敷衍地应了,待顾锦时一走,就穿上衣服去洗漱。
雪不知什么时候停的,程朝叫来几个稍微好看一点的太监陪自己堆雪人。其实也不算陪,程朝坐在铺着软垫的藤椅上一边吃早点一边瞎指挥,看着太监们手忙脚乱地堆雪人。
他要那种丑丑的雪人,然后堆在顾锦时书房窗前。
眼前黑衣一晃,折剑落到程朝面前,手里拿着一个食盒。
程朝掀开盖子,是自己最常去的那家糕点铺子卖的早点,“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个?”
折剑别过头,“谁知道你喜欢吃这个,明天是花灯节,店家促销,我路过时随便买的。”
花灯节?
程朝想了想,该去和秋鱼姑娘见面了。
※※※※※※※※※※※※※※※※※※※※
我今天刷贴吧看到有人推这篇烂文,激动到原地做第八套广播体操,谢谢大家qaq
更感谢能耐心看到这里的每一个小天使qaq
花灯(十九)
程朝盘算着花灯节的时间,窝在东宫的书房里,对着那几个丑丑的雪人写大字。
秋鱼姑娘喜欢有文化的人,若是送一些金钱俗物反而会惹她不悦,程朝决定像往年一样,为她抄一篇文章,再添上几个小礼物。
可惜他现在回不了王府,于是从顾锦时桌上找了个墨玉镇纸,正大光明收入怀里。
送给女孩子的礼物,当然要用心对待,程朝对着古人写的《洛神赋》,认真打草稿做排版,写了一半,就觉得手酸。
折剑恰好在这个时候进来,将牛皮纸包裹的叫花鸡放到程朝面前。
程朝失笑:“我刚用完早点,吃不下这么油腻的东西。”
折剑抿了抿唇,看程朝的字,夸了一句:“好看。”
他练过一段时间瘦金体,柳体也练过,两种风格截然不同的字体结合起来,风骨自携,丰润隽逸。京城里旁的纨绔子弟的字大都丑如狗爬,许多人乍一见程朝的字,都不敢相信这是程朝亲自写出来的。
程朝最喜欢听别人夸自己了,拆开牛皮纸包装,用手掰下鸡腿,递给折剑。
折剑接过,咬了一口,“楚将军托我稍口信给你,说外面时局有变,让你不要离开太子身边。”
“知道了知道了。”程朝只当是程时发了大火,苦着脸应了。不过程时好哄,花灯节他随便去个小摊子买礼物送给程时,程时就能原谅他,过年时又能收获一份沉甸甸的压岁钱呢。
折剑的目光又凑到程朝的纸上:“你写的是什么?”
程朝好奇地问:“你不认字?”
“虽不认得,但是能看出,很好看。”折剑摇摇头,无意识地伸出鲜红的舌尖,舔了舔沾满油脂的嘴唇。
程朝心念一动,拿了纸笔教他写字,折剑似乎很感兴趣,一笔一划听程朝指挥。
遇到折剑不会写的笔画,程朝就用手裹着他的手,纠正他的握笔姿势。
教人写字比自己写字轻松多了,前者只需要动动嘴皮子。而且折剑并不像他自己说的那般全然不会,只是不认识一些生僻字,起初有些生涩,到最后就慢慢熟练,字也有个人样了。
程朝让他练的是洛神赋,自己支着下巴指挥他,虽耗时久了些,但排版还挺好看的,他将这份收起来,打算照着抄一遍。
一见目的达成,程朝就不耐烦地道:“好了,你回去自己练吧。”
折剑连忙点点头,走出书房,半路想起自己没关门,又折返回来。
程朝问:“你干什么?”
“谢谢你。”折剑站在门外,踩着雪,露出一个笑容来。
程朝第一次认真打量他的脸,发现他竟然意外地长得很好看,笑的时候露出一颗小虎牙,两颊上的梨涡浅浅,还是个年纪很轻的清秀美少年,乍一看长得和顾锦时有几分相似。
“我现在并不是特别不喜欢你了。”折剑补充。
程朝虎着脸:“可是我特别不喜欢你。”
“没关系。”折剑笑道,“来日方长。”
#
磨磨蹭蹭抄完一篇《洛神赋》,睁眼闭眼间,花灯节就到了,程朝本想客气一下,问顾锦时要不要同去,谁知顾锦时竟然一口就应下,弄得程朝想反悔都不好意思了。
顾锦时似乎很开心,趁着夜色,与程朝一并换上便服,混入了市井里。
平日里极少见的花灯,悬在各个小摊上,河水上也飘着的五彩河灯,绚丽耀眼的光绽放在眼前,如繁花织满了天幕。顾锦时不喜欢热闹,站在喧闹的人群外。
程朝见状,故意拉着他进了人群,却不知为何,顾锦时眼底的笑意更浓了。
小摊上琳琅满目,程朝从顾锦时怀里摸出钱,随手买了几样哄女孩儿开心的小物件,然后一起塞进顾锦时怀里。
边上挂着一盏琉璃莲花灯,一下子吸引了程朝的目光——并不是他自己喜欢,这盏灯是秋鱼喜欢的款式。
顾锦时注意到他的目光,问那个摊主:“这盏灯怎么卖?”
摊主笑道:“这盏灯是不卖的,不过如果小郎君答对我的灯谜,我就将这盏灯免费送给小郎君。”
顾锦时有些错愕,大概在他的前半生里,早已习惯了以物易物,他一指挑开灯上面粘的纸条,念了出来:“回顾暮春。”
程朝苦思冥想,很对得起自己不学无术的纨绔身份,半天也没想出一个答案,顾锦时静静看着他,眼底含笑。
摊主在一旁提示:“谜底是花。”
程朝恍然大悟:“月季?”
“恭喜小郎君。”摊主取下花灯,递给程朝。
“多谢。”
程朝提着花灯,用手去戳上面雕着的花纹,花灯里柔和的光将他的手指照得莹润白皙:“你早就猜到谜底了对不对?”
顾锦时摇头:“自然没有,我不及表哥半分聪慧。”
程朝被他哄得喜笑颜开,一时那花灯里所有璀璨的光 ,尽都磨碎了洒进他眼底。可能是在宫外的缘故,他放松了一点,指着远处一个卖糖葫芦的老翁:“我想吃糖葫芦。”
他原本以为顾锦时会让神出鬼没的折剑去买,顾锦时却轻轻一点头:“好。”
然后眉头微皱,亲自没入了人群中。
确定顾锦时走了后,程朝头一转,提着花灯去了迎春苑。
迎春苑今天没有举办活动,程朝是熟客,即使身上只有从顾锦时那摸来的三两白银,也被老鸨笑着迎进去,“秋鱼姑娘今天一整天都没接客,就等着您来呢。”
秋鱼是清倌,即使不做皮肉生意,也需为客人弹琴唱曲儿。程朝动过帮秋鱼赎身的主意,可惜秋鱼身价昂贵,程朝动用这么大一笔钱,肯定会被程时发现。
程朝笑着应和,并没把她的话当真,毕竟到最后,秋鱼兜兜转转仍会与顾锦时在一起,自己只是他们俩路上一颗绊脚石罢了。
许是他太久没来,秋鱼看他的眼神中多了一分幽怨:“二公子。”
程朝将怀中装裱好的《洛神赋》,墨玉镇纸,以及方才取得的花灯一字排开放到桌子上,笑眯眯地看秋鱼:“我方才路过甜水巷,那里在放孔明灯,我仔细一瞧,满天孔明灯,还不如姑娘一个笑容迷人。”
秋鱼低下头:“二公子也是快要成亲的人了,以后还是少来这里吧。”
程朝知道自己迟早会离开这个世界,而这个世界的律法对女子要求严苛,寡妇改嫁会遭受鄙视,所以他也不愿去祸害哪个姑娘:“先不说这扫兴事,你看这花灯,喜不喜欢?”
果不其然,秋鱼爱不释手地抱在怀里,明亮的眼睛笑成月牙形:“好看。”
两人靠在一起言笑晏晏,有美人作伴,程朝觉得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一截红烛就燃了大半。
秋鱼欲要起身去换蜡烛,程朝连忙握住她的柔荑,温声道:“怎么能让你来?坐下。”
“二公子,我……”秋鱼含着笑,话说到一半,突然停顿下来。
程朝顺着她呆愣的目光看向门口,门半开着,门槛外站了一个人,也不知站了多久,静静地看秋鱼放在膝头的花灯。
“顾……锦时?”程朝仿佛才想起来,世上有这么一个人。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看小说不是会带来快乐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翻车(二十)
顾锦时远远看着他,灯光浅浅在他脸上铺了一层,衬得他青年人的身形,如庭中玉树,阶上芝兰。门被轻轻合上,外面的光和声音全部被隔绝,室内一时落针可闻。
秋鱼慌张地垂眼看怀中的花灯,手指不禁捏紧,紧张地瑟瑟发抖。偏偏程朝还没看出气氛的诡异,伸手揽住秋鱼的肩膀,将她往自己怀中抱了抱。
“顾锦时?你也来这里了?怎么,你也嫌宫里的宫女不够多?”
程朝故意拿话去激顾锦时,让秋鱼误以为顾锦时是个花心风流的人,再看怀中的秋鱼,果然,她头埋得更低了,似乎伤心欲绝的样子。
顾锦时轻轻走过来,软底的黑靴踩在地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这一幕莫名给程朝一种,妻子与隔壁老王偷情,头顶绿得流油的丈夫亲自来抓奸的感觉。然而隔壁老王毫无插足人家婚姻的负罪感,甚至得意洋洋地吻了吻秋鱼的手腕。
顾锦时停在他们身前两步,伸出了手。
“你要做什么?”程朝吓得后仰,以为顾锦时要打自己。
谁知,顾锦时的手却落在花灯上。
被雕成荷花式样的花灯精致大方,秋鱼一时惊吓住,下意识用手护住,程朝见状,也伸出一只手帮忙护着。
花灯在推搡中滚落在地,碎成无数瓣。
顾锦时弯腰去捡,捏住最大的一块碎片,手心被锋利的破裂处割破。他犹如感觉不到痛,站直了身,静静地看着秋鱼:“我提醒过你一次的,我不想提醒你第二遍,知道吗?”
秋鱼抖得更厉害了,往旁边躲,挣脱程朝的手臂。
程朝一时怒自心来,他一直以为顾锦时虽然高傲不可一世,但至少能做到尊敬女性,没想到只因为秋鱼与自己走得近,就迁怒秋鱼,他实在看错顾锦时了。
“你有什么事冲着我来,对女人发火算什么本事。我警告你啊,你若是敢碰她,我就、我就……”
程朝闭上嘴,实在想不出自己该怎么威胁顾锦时。
顾锦时嗤笑一声,目光转向他,忽然道:“我不碰她,碰你可以吗?”
程朝愣住,他才注意到,顾锦时手中有一串糖葫芦。
顾锦时似乎是怕糖葫芦被拥挤的人群挤掉地上,便将它护在披风里,但因为护了太久,室内温度高,糖葫芦有一点融化了。
融化的糖汁滴下来,顺着手肘流下去,与另一只手掌的鲜血汇合。
都是鲜艳的红色。
不过现在,糖葫芦被顾锦时随手扔了,他用受伤的那只手钳制住程朝的下巴,拇指抵上去,鲜血的颜色逐渐将唇染得更红。
鲜血顺着唇角往下流,流至脖颈时,顾锦时的眸色更深了,凑到程朝耳边。
手再往下几分,就能捏到修长白皙的脖子,脖子要费点力气才能掐断,毕竟,人的骨头总比花灯要硬。
程朝也终于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因为下巴处的疼痛,眼睛里渗出一点水光,半张着嘴,被迫聆听着顾锦时在他耳边疯子般的低语:
“你点点头……”
只消他一个点头,他就会折断他的脖子,然后将他的骨头,插入自己的心脏。
顾锦时的发丝垂到程朝的的衣领里,蹭得他皮肤痒痒的,程朝不敢动弹,唇又被顾锦时捏得疼了,忍不住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下唇上的血迹,独属于顾锦时的铁锈味在他口腔中蔓延开。
舌尖不慎擦过顾锦时的手指,顾锦时闭了闭眼,勉强压下心底的狂躁恶意。
一旁瑟瑟发抖的秋鱼,终于提起半分力气,抓住顾锦时的手腕,试图拉开他。
她力气实在太小了,不仅没有拉开顾锦时,自己身上所有的勇气反而被消耗殆尽。
顾锦时冷冷地看着她,并不做声。
门突然被人撞断,顾锦时的动作猝不及防被打断,神色暴戾地朝门外看。
喧嚣的乐声传进来,折剑手里还抱着剑,汗水打湿了颊边的碎发,使它们柔顺地贴在脸侧,显露出少年人特有的潇洒稚嫩来。
他喘了会儿气,单指叩了叩门:“殿下,该回宫了。”
顾锦时惊醒般松开手,手上的鲜血滴答而落,因恍然落回人间而不知所措,在反应过来后,他迅速往外走。
夸过门槛时,他险些摔倒,衣角飘转,又及时站稳。
程朝恍然发现自己背上全是冷汗,僵坐着一动不动,半晌后才回过神,去追顾锦时。
与折剑擦肩而过时,折剑翻了个白眼,到底没拦住他。
顾锦时听到程朝的脚步声,速度更快了。
……像是在躲避些什么。
“这算什么事啊。”程朝没跑几步就累得不想动,恼怒地骂顾锦时神经病,用袖子擦下巴颏上的血。
他的模样看起来狼狈极了,发丝凌乱,眼眶微红,连带着下巴上,也出现一点点青痕。就像是刚从美人环抱的床上下来,眉目间充斥着懒懒的艳色,轻易让人升起凌虐的想法。
青楼里别的欢客望见他这幅模样,有些熟客认出了他是谁,纵使色心上头,也不敢靠近询问。
程朝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糟糕透了,恹恹地扶着墙往回走,路过一间包厢时,脚步停住,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他将耳朵贴到墙壁上,仔细听了起来,虽然听不到对话的内容,也能确认里面其中一人的声音属于程时。
这个结果让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脚撞到墙壁上,造成不小的动静。
好个程时,平日里装作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等养弟一走,就原形毕露,学着花天酒地。
门内的人听到动静,声音逐渐聚到门口。程朝本想捉程时一个正形,转念一想,脸色一变往秋鱼的房间冲。
他刚惹了程时生气,如今又一副衣冠不整的样子出现在青楼……
这不止是训斥几顿的事情了,是要被按在床上,用家法狠狠打个几十上百棍的。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苏苏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铜钱(二十一)
门里的情况,没有程朝想象的那般少儿不宜。
平日里被用来当作情趣使用的桌子,正正经经放了几杯茶水。迎春苑训练出来,专门供商讨机密大事的欢客需要的聋女缩在墙角,一再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程时一身鹤纹黑衣,神色从容地端坐在几个面相凶神恶煞的大臣之间,仿佛并不是身处纸醉金迷之地,而是演奏着九天玄乐的金殿。
就连几个沉迷酒色的同僚也不好意思当着他的面与美人勾搭了,面无表情地聊着正事。
“谋权篡位?世子爷好大的胆子,恐怕烨王都不会答应吧。”
程时食指轻叩桌面,漫不经心地道:“父亲答不答应,是我的事。”
随着年岁的增长,这些年烨王逐渐将手头的军权转移到程时手上。当年烨王与皇上关系极好,皇上又不□□善疑,江山的大半军权,在烨王取得无数军功后,落到烨王手上。
只是他们俩都没想到,烨王没有的叛乱之心,他的长子却生出了。
在座的人,大都是与烨王一辈的人,从小看着程时长大,自然无比清楚程时的才能。况且……皇上一病不起,已经十几天没有上早朝,顾锦时哪怕再厉害,也独木难支,早就有人暗自滋生出野心来。
“谁?”程时突然蹙眉,望向门口。
在座的人脸色一变,就有性情暴躁的武将冲出去。程时不紧不慢地跟上去,只见到偷听那人的衣角,没入了另一扇房门里。
他没来由地心头微紧,脚步快了几分。
房间里,秋鱼姑娘还在整理妆容,折剑则是靠着墙面无表情,看到程朝一副闯了祸的样子狂奔过来,俱是微微一愣。
程朝呼了口气,重重地合上房门:“快!找个地方让我躲起来!”
再环顾室内,精致的梨木家具一览无余。
程朝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单手拉着离他最近的折剑上了床,迅速解下垂着铜钱的床幔。此时追他的人已经到了门口,用力拍打着房门。
折剑被程朝压在下面,不敢动弹,指尖摩挲着剑鞘,低声问:“你又闯了什么祸?”
就在这千钧一发时,程朝灵机一动,低声道:“失礼了。”
随后他解开束发的发带,如绸缎般漆黑的长发散落下来,先前被顾锦时揉乱的衣领也被拉下,露出雪白圆润的肩头。
折剑按在他背上的手指,忽然一僵。
黑暗一片里,程朝只能听见折剑骤然加速的心跳声,他虽然虚长折剑几岁,但个头却比他矮,只能跪趴在他身上,双腿夹着折剑的腰。
“抱紧。”折剑拍了拍程朝翘起来的臀部,语气毫无波动的说,“往我身上,靠一点。”
秋鱼是个聪明人,很快反应过来,在门被撞破前先开了门。
门外的武将一下子冲了进来,程时紧随其后,确定房间里没有藏人的地方后,直奔床前。
床幔垂着,只能看见里面有两个模糊交错的人影。
最前面的武将问:“里面是谁?”
秋鱼忍着害怕,温顺地说:“是城西刘公子,与我的丫鬟小翠。”
小翠今日告假,只有迎春苑的掌事们知道。
程朝催促着掐了一下折剑的手。
折剑微微偏过头,嗓音浑浊沙哑,问:“外面是谁?”
那武将是迎春苑的熟客,秋鱼也认得他,平稳了声音,答道:“回刘公子,是散骑常侍张大人。”
武将似乎想用剑挑开床幔,被秋鱼及时制止,娇笑着上来帮两人拖延起时间。程朝连忙将头靠在折剑身上,长发散满了折剑的胸口,声音压得极低,“荤话会说吗?”
折剑轻轻摇了摇头,意识到程朝看不见后,低声道:“不会。”
程朝声音压得更低,耳尖因为羞耻微微泛红:“你跟着我念。”
程朝将折剑的发带解下来,正欲去解折剑衣服时,手被折剑按住。折剑的手微微颤抖,只消几个用力的动作,他身上的衣服就被脱下来。
武将意识到秋鱼在拖延时间,反身走向床边,又听到里面传出的模糊声响:
“……放松一点,乖。”
武将用剑挑开床幔,看到眼前的晋江不准描写的情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目光放在程朝贴在折剑胸口的脸上。
贴得太近,只能看见侧脸一点白皙的肌肤。
虽然肩部以下全被被子遮住,但还是能根据额头上的汗珠判断出这是场激烈到会被晋江屏蔽的事情,躺在下面的年轻公子哥显然是个会玩的,让美人伏在了自己身上。
熏在被子上入骨缠绵的香气,也温温柔柔地传过来。
公子哥注意到武将的眼神,不悦地将美人搂在怀里,遮住他的脸,“你是谁?”
美人似乎有些娇羞,纤长白皙的手指,紧紧握着公子哥垂下来的发丝。
看来确实是一个普通的欢客。
武将放下戒心,准备去查看窗户,谁料手中的剑突然被人夺走,他正欲发火,结果发现夺剑的人是程时。
程时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削铁如泥的剑刃划到床幔上,底下坠着的铜钱落了一地,可没有一个人去捡。
折剑将吓得不敢动弹的程朝抱得更紧,轻嗤一声。
“烦请张大人先出去一下。”冷静片刻,程时对武将道。
那武将再没脑子,也意识到程时现在的状况有些不对劲,顿时以为,程时与那名叫小翠的丫鬟有着什么关系。
秋鱼担忧地看了一眼程朝,与武将一起退出去。
程时将剑插入床板,冷声道:“你继续。”
床板发出清脆的声响。
程朝要哭了。
※※※※※※※※※※※※※※※※※※※※
编辑扶贫送了我一个鞭腿,听说卖萌可以收获收藏评论还有礼物,但是渣作者什么都不会,就让程朝给大家表演劈叉和游泳叭。
(: )~(: )~(: )~(: )~
__人__
表演结束,谢幕orz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苏苏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露从今夜白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伪装(二十二)
程朝筋骨酥麻,瘫软在折剑身上,吓得连动都不敢动,怎么敢搭理程时。倒是折剑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手按着程朝的肩膀,隔着衣服抱住他。
程朝贴在在折剑胸口,低声哀求:“松开……救我一命……”
两个大男子,靠得这么近,相触的肌肤上全是黏腻的汗水,程朝身上若隐若现的竹香,混在风月场所常有的胭脂香气里,越发明显,糜烂入骨。
折剑用余光看着程时,声音放得与程朝一样低:“二公子怎么这么蠢,我若是放开了,世子会更生气。”
程朝姑且信了折剑的话,整个人几乎都贴到折剑身上。而那把被插入床板的锋利宝剑,距程朝的耳朵只有半指长的距离。
程时冷眼看着他们俩凑近说小话,神色冷漠,不知在想些什么,唯有轻轻颤抖的手指暴露出他内心的真实情绪。他轻抬靴子,重重踩在床板上。
刚被剑扎过的脆弱床板哪能承受住三个成年男人的重量,不堪重负地咯吱几声,然后在程朝的目光中塌到地上,扬起一片灰尘。
幸好折剑及时护住程朝,用自己的身体抵挡住下坠的重力,后背抵在断裂的木板上,下意识疼地轻哼一声。
……程朝已经在心里默念佛经了。
他没有正经读过佛经,从前跟着去寺庙听和尚念经时,往往听了一两句就倒头睡着。所以也只是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南无地藏王菩萨、南无大愿地藏王菩萨颠倒乱念,其中还念错了不少名字。
然而西方神佛恐怕没有一个能救得了他的命,程朝恨不得穿越回一刻钟前,坦然向程时道歉。
程朝以前常常思忖,虽然自己又怂身体又弱,但还算是一个标准的铁血硬汉嘛。如今这场面,实际上也就是撒个娇就能解决的事,然而秋鱼和折剑都在场,恐怕会损害程朝铁血硬汉的尊严。
如此近的距离,程朝清晰听到程时踏入床的范围内的声音,木块摩擦着靴底。程朝正欲豁出一口气,舍下自己铁血硬汉的面子向程时求饶,手就被折剑死死按住。
折剑坐起来,骨节分明的手扣着程朝的后脑勺,将他护在自己的心口处,从容不迫地道:“这就是烨王府的礼数?”
程朝耳尖一动,觉得折剑的声音与往常不一样,再一听,与顾锦时的音色极其相似。
他悄悄抬起头,顺着折剑的下巴往上看,可惜角度问题,只看清对方轻轻抿着的淡红薄唇。
折剑注意到他的动作,单手护着,微微低下头看程朝的眼睛。他的面容依旧清俊秀润,只是因为长发散着,少了几分稚气,多了几分矜持傲慢的锐气。
程朝眨眨眼,若不是刚刚见到顾锦时落荒而逃,他真的要以为,抱着自己的人是顾锦时了。
程时眼力比程朝要好上许多,见了折剑这副模样,条件反射地露出厌恶的表情,很是反感地退后一步,拾起了地上的剑。他并没有傻到将折剑认成顾锦时,只因为对方相似的容颜而感到疑惑:“你是谁?”
折剑道:“世子不必在意我是谁,反正与你的计划无关,程朝在两刻钟前已经出去了,你若是现在去追,还来得及。”
程时深深看了他一眼,推开门出去了。
候在门口的秋鱼待他们一走,就关上了门,焦急地询问:“二公子,你没事吧?”
程朝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对秋鱼摇了摇头,正欲从折剑身上下来时,身体一僵——
他感觉到折剑硬了。
折剑毕竟是血气方刚的少年,方才又被自己那样磨蹭,硬了很正常。程朝虽然尴尬,但没觉得哪里不对劲,整理好衣服后还贴心地询问:“要不要帮你找一个姑娘?”
折剑闻言,气得连剑都握不稳了。
程朝大难未死,整个人又活蹦乱跳起来,搂住他肩膀,“别害羞啊,都是从这个年龄过来的,再说——”
他目光滑过折剑线条分明的腹部肌肉,羡艳地看了看自己没有半点男子气概的窄瘦腰肢,“你长得这么好看,楼里的姑娘估计会抢着爱你呢。”
折剑知道程朝的性子,越搭理他越嘚瑟,于是别过头装作没听见,撕下一条衣角当作发带,将散下来的头发重新束起来。
他神色懒懒,相似于顾锦时的眉眼透露着一股刻薄相,唇是薄的,鼻梁高挺,睫毛根根纤细分明,与顾锦时气质上最大的区别,大概是未发育成熟,脸部线条柔和,还带着稚气。
程朝心想,若是将这区别更直观表现出来,最好拿婆媳话本里的主人公举例子。程朝就是那卑微可怜所嫁非人的小白花,顾锦时是狠毒刻薄恶婆婆,折剑就是一大把年龄嫁不出去的坏姐姐,与恶婆婆一起欺压他这个无辜可怜小白花。
至于小白花的丈夫,程朝在心底将迎春苑的漂亮姐姐们的脸轮流安上去,都不是特别适合,被自己逗得直乐。
程朝戳他肩膀:“喂,你刚才说的话我听了都不信,我哥精的跟猴儿似的,为什么相信你的话。”
“他没信。”折剑道,任凭程朝怎么戳他,也不肯对自己的话做出解释。
秋鱼本想让程朝在迎春苑留宿,却被折剑拒绝,强行带着程朝离开迎春苑,上了停在人流稀少处的马车。
此时已经是深夜了,按照惯例,宵禁一直延后到第二日的丑时,故而天空并不见往日的漆黑,点点的灯火与星光相互照映,温柔而璀璨的光,照在程朝脸上。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马车前面有一个中年男人牵着一个小女孩,空着的那只手还拎着一盏琉璃莲花灯。
是与顾锦时摔碎的那盏花灯相同的款式。
折剑也认了出来,默不作声与程朝一起看着。
小女孩比男人先察觉到他们俩的目光,指着程朝兴奋地喊道:“阿爹!你看,是你说的仙人!”
男人抬眼看过来,不好意思地将小女孩往身后拉了拉,低声斥责几句,然后向程朝道歉:“实在不好意思,冒犯了小公子,我家姑娘不懂事,听了我说的故事,就以为长得好看的人都是仙人了。”
程朝好奇地问:“什么故事?”
男人拘谨地道:“也不是什么稀奇好听的故事……是咱们传闻的关于花灯节的故事,传说有情人只要在花灯节互赠琉璃莲花灯,相许终生,就会有仙人下凡,祝福他们的爱情。”
程朝懂了,原来琉璃莲花灯在花灯节,是有情人用来互许终生的定情信物,怪不得这么常见。他以前都是与秋鱼一起过花灯节,秋鱼和王府里的仆从也不可能跟他讲这些情情爱爱的民间故事,所以他也是第一次知道这个习俗。
旁边的折剑催促几声,程朝就钻进了马车里面,掀开帘子偷偷看外面。
有个妇人绕着羊肠小道走过来,微笑着将小女孩抱起来。
小女孩抱怨道:“阿娘,我刚才看到一个和仙人一样好看的哥哥,但阿爹非要说他不是仙人。”
那个憨厚的中年男人笑了笑,并没有反驳女儿的话,小心翼翼地捧着精致的琉璃莲花灯,送到妇人手里。
程朝放下帘子,因为顾锦时和程时产生的坏情绪,忽然一扫而空。
折剑站在车厢外面,靠着马车壁,突然问道:“听说二公子也拿到了一盏琉璃莲花灯?”
程朝应道:“对啊,我送给了秋鱼姑娘,可惜被砸坏了。”
提起琉璃莲花灯,他想到的人,只有秋鱼。
外面的折剑忽然沉默了,压抑许久,才忍着没将内心里那句“这花灯不是你与太子一起拿到的吗?”问出口,轻轻抽了一下马,忽然笑出了声:“二公子,你想去哪?”
东宫不能待,王府不敢回。程朝想了想,然后答道:“去东宫吧,至少问清楚,顾锦时今天发什么疯。”
他疲惫地往后躺,忽然发现垫子底下压着什么,连忙抽出来,借着马车里点着的油灯细细端详。
是一张纸,上面银钩铁画留了一行字,是程时的字迹。
——“以后不必躲着我,我再生气,也舍不得碰你一根头发。”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苏苏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什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好戏(二十三)
程朝心想,哥,你以为我是傻子吗?
他理所当然把程时留的这句话当作是谎言,至于目的,只不过是为了让自己放下戒心,以后他要打自己,更加方便罢了。
于是他转眼就忘了这句话,甚至没有细思程时是怎么留下纸条的,将纸条塞了回去。
本以为会很颠簸的马车,一路上是意外地平稳。程朝随便撩了折剑几句,得到几个无聊的回答,便躺在马车里睡着了。
折剑选的是小路,虽然近了些,但远离市集璀璨的灯火,只靠着夜晚的星星照明,是有些暗的。但他并没有受到天黑的影响,一直到停下来,也没碰撞到什么东西。
只是他停的地方,并不是程朝选的东宫,而是烨王府。
想来程朝以往经常夜不归宿,烨王府门口站着的几个侍卫看到程朝也不意外,还以为折剑是陪程朝一起彻夜寻欢作乐的狐朋狗友,主动询问折剑要不要帮忙。
折剑看起来身形瘦高修长,却可以轻轻松松将程朝横抱着,看上去毫不吃力。示意侍卫们自己可以独自照顾程朝后,他不需要下人的指路,轻车熟路地向程朝的卧房走去。
绕过长长的回廊,与冬季枯竭的池水,折剑踩过满地积雪,呼吸一口带着梅花香的寒冷空气。他早就习惯寒冷,所以并没有意识到这个温度会让娇气得不行的小公子感到难受,程朝似乎冷了,手腕微微抬起来,攥紧他垂下来的长发。折剑在他触碰上来时,身体微微僵硬,而后将程朝抱得更紧。
房门上挂着阻挡寒风的厚重白熊皮,折剑一眼就认出,这是哪怕在程时以往待着的边疆也少见的宝物。而房间内的摆设,也无一不是奇珍异宝。
可惜主人并不识货,前朝进贡的金纹玉瓶随意摆在墙角,里面斜斜插着几朵路边折来的野花。
冬日里少见野花,而玉瓶里的花,也早早枯萎,花枝挂着枯黄的花瓣垂头丧气。
屋子里守夜的婢女一见到他们,尤其是两日未见的程朝,连瞌睡虫都被惊醒了,轻声说:“二公子?”
“嘘。”折剑踏入内室,拨开被子,要将程朝放进去时,被婢女温和地制止。
睡觉前是必须要脱衣服的,婢女去剥程朝的外衣和靴子,程朝困得很,没有醒过来。倒是折剑,看到程朝翻身时不慎露出的一截细腰,不自在地挪开了眼。
婢女看到程朝下巴上的淤青,轻轻“呀”了声,问道:“二公子这是怎么了?”
她也将折剑当作是程朝的狐朋狗友,程时不在的时候,程朝也经常带朋友回王府玩。
折剑自小练武,大大小小的伤受过不少,知道程朝下巴上的淤青只是看着吓人罢了,其实并不疼。所以他先前并未放在心上,但此刻借着灯光一看,雪白的肌肤上青青点点,瞧着很让人心疼。
折剑蹙着眉,第一次感到手足无措。
婢女只当是程朝又在弄什么新把戏,所以下巴才会受伤,从柜子里寻出药膏,帮他抹上。
清清凉凉的药膏涂上去时,程朝迷迷糊糊睁开了眼,见到对方是自己熟悉的小美人儿,与她对视几眼,漂亮的眸子里是充满困意的水光潋滟。他微微提了提唇角,露出一个转瞬即逝的笑容,再度闭上眼。
婢女也轻轻笑了。
她痴痴喊了一声二公子,指尖停驻在程朝柔软滑腻的肌肤上,呼吸声沉沉,在余光注意到折剑看过来时,仿佛梦醒般快速收回手指,紧张地吸了一口气。
折剑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动作,因为程朝伸出了手,握住他佩戴在腰间的剑。
婢女解释道:“二公子从小到大,睡着时都喜欢握着东西。”
即使程朝并没有用多大力,折剑也不敢动弹,解下腰间的剑,小心翼翼捏着程朝的手腕,一同放置到枕头边。
只是他的好心,下一刻就被辜负了。程朝再度睁开眼,依旧是没睡醒的模样,软绵绵喊了声:“清清,过来。”
婢女连忙应了,耳朵附过去,以为程朝要对她嘱咐什么话。程朝松开剑鞘,捏住她的袖角,闭着眼道:“我刚才梦到你给我涂药膏了。”
婢女掩着唇笑:“二公子,不是梦呢,你下巴颏儿伤着了。”
“是这样吗?可清清在我眼中,与梦中人一样……”程朝的指尖触摸着婢女袖子上的珠子,睫毛轻颤着。
说到一半又没了声音,想来是又睡着了。
折剑抿着唇,默默将自己的剑收回去,却还是不甘心。他没有学过四书五经,不知道廉耻仁礼,也不懂照顾女孩儿家的情绪,直接问道:“你是他的通房丫鬟?”
本朝的习俗是,未成婚的公子哥关于房事的知识,都是由通房丫鬟教的。
婢女立刻红了脸,但也不好拒绝回答程朝朋友的问题,声音低如蚊呐:“不是……二公子这么好的人,谁配得上呢……”二公子长到二十多岁,也没碰过一个姑娘,外面的人都以为他放荡不羁,只有她们服侍的人清楚事实。
谁配得上呢……
折剑在心里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向婢女告辞。
婢女挽留他:“二公子一向热情好客,第二天早上见不到您恐怕会失望。您不如暂且歇在王府,王府有的是招待客人的空房。”
“不必。”折剑道。
先不说程朝并不是热情好客的人,他还有很多要处理的事情。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程时所做的事情,为了使事情万无一失,动作。可是他没有想到,皇位唯一的竞争者,并没有心思与他作对,还在暗处推波助澜,帮助程时登上皇位。
顾锦时所求的,是普普通通的人生。
顾锦时早就察觉到程时的动作,只当是程时也在觊觎皇位。于是,顾锦时单方面想与程时做一个交易。
正好,顾锦时觊觎的,是他藏在王府里娇养二十余载的弟弟。
折剑舍下了马车,用轻功赶回了皇宫。
皇宫的某一间宫殿,此时缭绕着不散的烟雾,充斥着药汤的苦香,折剑从窗户跳进去,正好落在床榻边上。
那里本来站着一个宫女,正挽着袖子用金筷子拨弄香炉,看到折剑,受惊般往后退,眼里却不见多少诧异。
床榻上躺着曾经一言九鼎权倾天下的男人,如今病容枯瘦,犹如枯死的干花。他看到折剑的脸,灰暗的眼睛亮了亮。
旁边伺候的太监小声提醒:“陛下,这不是太子,是太子身边的暗卫,折剑小哥呢。”
谁知老皇帝眼中的光芒不减,竟是强撑着坐起来,让太监和宫女离开。
偌大的宫殿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折剑面色不变,问道:“陛下,传位诏书在何处?”
老皇帝咳了几下,吐沫星子溅在手心里,从嗓子里挤出字来:“就在桌子上。你说的复活之术,何时能实施?”
他已经病入膏肓,此时能说出一整句话,也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
大殿的门忽然被推开,一个人拍了拍手,似乎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得站不直:“天底下竟然还会有人相信死而复生,复活之术,只会存在于话本里。”
老皇帝眼睛暗了暗,并未理睬他的话,左右不过是一个快要死的疯子罢了,毕竟楚家代代遗传的疯病,带来的不止是身体上的强悍,还有早死的命运。
老皇帝又去看折剑,眼里充满期颐的光:“折剑,好孩子,你不要在意他的话。”
楚离绍嗤笑一声。
折剑半晌没应答,看向老皇帝的眼里充满悲悯。
老皇帝脸色变了。
“他说的是真的。”折剑在老皇帝逐渐崩溃的神色里继续道,“死而复生,只是一个谎言,我骗你的。”
楚离绍揉了揉笑疼的肚子,眼底晃过很快就消失的红色,他走到桌子前,拿起用明黄绢布书写的继位诏书,目光讽刺。
他没有束发,弯下身时,长发自然而然落到继位诏书上。楚离绍拨弄了好几次,最后将这一小束发丝叼在口中,执起旁边的毛笔,在继位诏书的空白处犹豫许久,最后填上程朝的名字。
不仅是因为程时的许诺,他也很好奇,如果是程朝登上了皇位,会发生什么样的事。
一定是一出好戏。
#
程朝第二天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王府的卧房里,吓得连起床气都被惊走了,土拨鼠叫着问程时的反应。
此时已经日上三竿,婢女们笑着告诉他,程时昨晚就没有回来。
程朝张望了一下外面霏霏而落的雪,结合一下昨晚发生的事,便以为程时是歇在迎春苑某个姑娘的床上了。
他顿时气得牙痒痒,这个便宜哥哥也太过于蛮横□□了吧,不允许养弟去风月场所,自己倒是偷偷歇在那。
这下子他心里也有了底气,面对程时也不怕了,转身就要再去一趟迎春苑,可惜一走到王府大门处,就被门房拦住了。
“二公子,这是世子交代下来的……我们也不好偷偷放你出去。”门房苦着脸道。
程朝当惯了恶霸,就要龇牙咧嘴地威胁他,可是以往性子软没有原则的门房,这次任他怎么求,也不肯放他离开了。
程朝在王府里被关了十几天,才被放出去。
可这次却是,程时亲自派人来接他的。
※※※※※※※※※※※※※※※※※※※※
qwq昨晚忘了更新,现在补上。
大纲涉及不给写的内容,所以砍掉了。第一个世界马上就结束了,朝朝会随着记忆恢复一点点变强哒。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奉先 10瓶;露从今夜白 6瓶;姜疆 2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半醒(二十四)
先帝驾崩的消息与新皇人选一并传出去,搅得满城风雨。
然而新皇还处于一脸懵逼状态。
程朝被几个宫女按在椅子上,被迫穿上了厚重的龙袍,“诶诶诶?!怎么回事?!”
服侍他的宫女和他勉强算是相熟,掩着唇笑:“二公子,你日后就是九五之尊啦。”
旁边年长一些的宫女推了推她,“该改口叫皇上了。”
“不是……我我我?”程朝并不想当皇帝啊,他只是想给顾锦时找茬!
他重重吸了一口气,轻轻推开宫女往外跑。
不出半步,他就被长长的龙袍绊倒,摔到了地上,头顶的金冠也跟着倾斜,珠帘撞击生响。
一双玄色的鞋出现在他面前,声音清冷,“愿望达成了,开心吗?”
程朝抓住他的衣角,眼角挂着因摔倒疼出来的眼泪,“哥?我不想当皇帝啊!你救救我!我只是想顾锦时……”
他及时停住,在心里打了自己一巴掌。
程时扶他起来,眼神淡淡地扫过他一身凌乱的衣服,程朝猜测程时是想骂自己“有辱斯文”,但程时最终一言未发,轻轻吐出一口气来,“你要我怎么好?”
“哥哥哥哥哥哥,要不你代替我坐皇位吧,我真的什么都不会!”
“不行。”程时斩钉截铁地道,“如果有不会的事,我会帮你。”
程朝眼睛亮了亮。
“但我不会帮你一辈子,”程时看着自己放在程朝肩头的手指,“你要学会自己来。”
“哥,我做不到的。”程朝软下去了。
他真的只想恶心恶心顾锦时,再顺利被顾锦时弄死,然后离开这个世界,在反派系统那里拿到一个不错的评分。
治理国家什么的太难了,他真的做不到。
想到顾锦时,他问:“顾锦时去哪了?”
“这些你暂且不要管。”程时眼神微微闪躲,将程朝按住,理整齐他身上的龙袍,“反正迟早也是个死人,你只要专心准备登基就好。”
程朝咽了咽口水,觉得程时现在看起来好凶啊。
但这件事对他有利无弊,他也无权置喙。
鸡飞狗跳忙了一天,专管礼仪的姑姑才放过他,晚上程朝去泡了皇帝专享的花瓣大浴池,爽到飞起,吧嗒吧嗒地尝着进贡的水果。
隔着道屏风,似乎有人进来了。
程朝没骨头似的瘫在浴池边缘,不咸不淡地问:“谁呀?”
“是我。”是程时的声音。
“哥?”程朝回忆起被程时支配的痛苦,立刻坐直,用干毛巾擦头发。
程时似乎没有进来的意思,垂着眼看空气中的水雾,“那天的事……”
程朝起初还没明白,等他解释之后,才知道他指的是害得自己在冰天雪地里裸奔的事情,很是体贴地道:“哥,不用解释,我懂。”
程时蹙起眉。
“我懂你的,你就是扒我衣服来吓我,让我明白以后不能和男人牵扯不清,不然会被强迫的。你放心,我不喜欢男人。”程朝道。
“……”程时沉默良久,问道,“登基之后你有何打算?”
程朝估摸着以顾锦时的主角光环,自己有一半可能不会登基。若真的侥幸登基了,他还真没什么想做的。
程时见他不回答,在屏风外轻声道:“你想要什么?
“我会为你广纳后宫,天下凡是你喜欢的女子都会成为你的妃子,即使秋鱼姑娘身份低贱,我也能堵住天下人悠悠之口。
“只要你愿意,我会帮你处理好所有政务,你只需要做一名闲散皇帝,终日玩乐,无人敢有所异议。”
他轻轻吐了一口气,仍未听到程朝有所回答,只听到里面淅沥的水声,便将剩下的话,以一种极为谦卑的态度说完:“不知你愿意,在你身边,给我留一席之地。”
等了大概有半柱香之久,程时才发现不对劲,绕过屏风走进去,里面空无一人。
#
程朝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首先去看自己的头顶。
黑色的,陌生的房间。
记忆仿佛在程时进来时戛然而止,程朝一睁眼就出现在这个密不透风的房间里。
他瘫软在床上,重重锤了墙一下。
疼痛从手传到全身,在程朝的忍受范围内,但这具身体泪腺太发达了,□□受到一点刺激眼圈就会泛红,何况是此时的疼痛。
眼睛不可抑制地迅速红起来,闪着晶莹的泪光。
程朝准备从床上下来,才发现自己浑身只腰间围着一条白色的浴巾,还是从浴池里出来的打扮。他走到房门处,轻轻一推,发现房门紧锁,自己完全无法逃出去,也不知将自己关在这里的人抱有何等不可言说的心思。
放弃了逃跑的心思,程朝回过头来打量室内的摆设,书桌上放着一支毛笔,他掂起来打量,笔身上刻着字,是五年前京城最有名的一家店铺制作出的限定笔。
看着看着,程朝忽然后背发寒。
这支笔,似乎很眼熟,有点像几年前被他丢弃的毛笔。
他再转过身,看向屋子里其他东西——
从用过的宣纸这种小物件到被子枕头,都是自己以往废弃不用的物品。
也不知将他关在这的变态是谁,有心思捡这种破烂。
若那人是女的,程朝定然会浮想联翩飘飘欲仙,但在不明男女的情况下,程朝只会生出一种淡淡的嫌弃。他素来心大,又回床上躺着了,思考着怎么给顾锦时捣乱的问题。
过了一会儿,门被打开一条缝,说话的声音顺着门底传了进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醒了?”
“已经醒了好几柱香的时间了。”
程朝警惕地用被子捂住自己,往靠墙的地方缩,假装睡着了。
脚步声渐渐逼近,一只手停留在被子上,从缝隙处钻进去。
程朝立刻按住他的手腕,锁链相撞发出清脆的声音,将两人的手缠到一起。
“顾……顾锦时?”
顾锦时用气音浅浅应了一声,轻易摆脱住程朝的桎梏,缠绕着的锁链也随之绑到程朝一人的身上。
桌子上摆着的蜡烛,被动作间划破的风吹得一晃,烛焰摇摆。
从小臂缠到小腿,程朝被迫翻转了身子,背对着顾锦时,慌张地问:“你干什么?”
锁链因为体温渐渐变得温热,他咬着唇发出一声模糊的声音。
黑色的长发散落下来,落到腮边,又被顾锦时温柔地将其拨到耳后。
——————一个穷途末路的车悄悄开过——————
程朝用力咬了一口顾锦时的手,对方的手指下意识瑟缩了一下,程朝得到片刻喘息机会,带着哭腔骂道:“……滚。”
一滴滚烫的水珠落到程朝后背上,程朝起初以为这是泪水,后来又觉得这是汗水,忍不住回头去看顾锦时的脸。
又有一滴水珠划过他眼角的小痣,落到程朝身上。
“你若是想要皇位,与我直说就是。”顾锦时眼眸漆黑,仿佛望不到底的深渊,“只要你一句话,我就能心甘情愿为你俯首称臣。”
“可你为何,要算计我?”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他的声音轻轻哽住,带着不甚明显的讨好之意。
程朝从未见过顾锦时这样低声下气地说话,记忆中的他,仿佛永远都是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
算计什么?
程朝脑子一片空白,便知道顾锦时是因为程时的举动,所以产生了什么误解。
他被顾锦时掐着腰,疼得眼底再度泛起泪光,“顾锦时,你放过我吧、我错了,我并不想抢你的位子,看在二十多年的情义上……饶了我吧。”
顾锦时的眼中,流露出近乎于崩溃的情绪,他死死咬住程朝的肩膀,力度控制在没有破皮的地步,但程朝还是被刺激到哭出声,咬着枕头抽噎。
“你饶了我吧……”他哽咽着道。
“我饶过你,谁饶过我?”顾锦时覆在他的耳边,低低地说。
顾锦时疯了。
程朝的脸上满是湿痕,到最后也分不清是水还是泪。
顾锦时道:“跟我在一起不好吗?”
程朝累得连眼皮都睁不动,装作没听见。顾锦时含住他的耳垂又亲又舔,“和我永远在一起,你什么都不需要想……只需要看着我就好,我会为你准备所有你想要的。旁人若是敢看你,我就挖了他们的眼睛,我会为你铸就全天下最华美的牢笼,你只要喜欢我就好。”
胡说八道。
程朝懒得反驳他,将他往旁边推了推,闭着眼睛睡觉。
身上没有一件蔽体避寒的衣物,唯一的热源只有身边的顾锦时,程朝想了又想,还是忍着恶心,往他那边靠近一点。
但仅仅是这一点的距离,就足以使顾锦时眼睛微微一亮。
顾锦时关他的地方太黑了,完全辨认不出时间来,程朝一觉睡醒还以为自己仍在夜晚,烦躁地将还在睡觉的顾锦时往旁边踢。
之前使用过度的喉咙很痛,程朝赤脚下了床,披上顾锦时的衣服,将烛火拨得更亮一点,去桌子上找茶水润嗓子。
茶水是冰凉的,程朝喝了一口,就将茶杯扔到地上。
这边的动静吵醒了顾锦时,他披着衣服走到程朝边上,温柔地问:“怎么了?”
程朝道:“疼。”
顾锦时问:“哪里疼?”
程朝浑身都疼,尤其是下面,但他不想说出来,偏过了头。
顾锦时看着他刻意冷漠的表情,抿了抿唇。
程朝也觉得自己之前边哭边求顾锦时放过自己的行为太过于丢人,反正自己又不可能一辈子呆在这里,一死亡就能回到自己的世界。
然而顾锦时似乎料到他可能会自杀,整个屋子里连个尖锐的器具都没有,他完全没有自杀的机会。
只是,他从小到大都被娇养着,寒冷就能使他倒下。
有病(二十五)
顾锦时并不能每天都待在密室里,外界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他处理,有的时候连送饭也是让侍卫蒙住眼睛去送的。
他低头看着信纸上关于楚离绍的名字,太阳穴隐隐作痛,却不能放下公务,去见自己想见的人。
人总是不知足的,他刚喜欢上程朝的时候,最大的心愿是能碰一下对方的手,即使程朝经常在他宫中留宿,搅得他大半夜不能安眠,也欢喜得无法自抑。
可越接触,越不知足。
从想见面,到想占有,最后到想独占。
折剑将一大堆书信送至他面前,欲言又止。
顾锦时瞥了眼他缠着绷带受伤的右手,问道:“什么事?”
折剑:“二公子呢?”
“我比你更想知道,”顾锦时道,“你逾矩了,下去。”
待折剑离开后,顾锦时转动了一下书房的烛台,牵动开内室的机关门。他捧着灯走了进去,忽然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匆忙地走至床边。
程朝察觉到他走进来,滚到了床前的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忍着痛,抬起了因高烧而变得潮红的脸。
顾锦时的目光划过他泛着莹润泪光的眼睛,以及绯红的眼尾,再下落至苍白的唇,正欲说话时,却被程朝打断了。
程朝半躺在他怀里,恶劣地笑,“据我所测,我哥哥应该在全世界通缉你,而你身边除了折剑外没有别的心腹,更遑论医师。我现在的状况,如果不立即请医师就会出事。而短暂的时间,不足以让你去强拐来一名医术高超的医师,所以你只能将我送去医馆。”
顾锦时沉默下来,将他横抱起来,低声道:“你的目标达到了。”
若程朝还处于健康状态,他必会得意洋洋,可他刚才的那一番话就透支了他所有的精力,现在只能昏昏沉沉地任顾锦时摆布。
高烧确实让人不舒服,程朝头很疼,但在他忍受范围内,昏昏沉沉地跟着顾锦时上了马车。马车很颠簸,程朝就去拽顾锦时的手,不让自己从他的身上掉下去。
但是他浑身无力,只能做到虚虚扶着顾锦时的手,顾锦时察觉到他的动作,温柔而有力地反握住。
医馆很快到了,顾锦时扔了一锭银子,叫了全医馆医术最高超的医师,进了内室后,将程朝放到床上。
程朝烧得已经神志不清了,但也能感觉到医师干瘪的手摸上自己的手腕,轻声“哎”了一声:“老家伙,你应该认识顾锦时的脸吧,让别人去找官兵了吗?”
顾锦时捏着程朝手腕的手指稍稍一紧。
老医师不停地擦着汗,不敢说任何话,就见顾锦时忽然抽出腰间的剑。
门外忽然传来骚动声,程朝掀开眼皮,看到门外站在一个红色身影,手中捏着一把金黑交错的窄刀。
顾锦时拍了拍程朝的背,对腿都吓软了的医师道:“继续。”
程朝咬住唇,勉勉强强恢复一点精神,感觉到似乎有人死了,鲜血四溅,连顾锦时也不复刚开始的冷静,松开了程朝的手,站了起来。
程朝因为高烧,没有精力去看,顾锦时却清晰看到自己培养多年的暗卫们在来人的刀下毫无抵抗之力,人头滚落在地。
“楚离绍……”顾锦时舌尖抵着牙齿,含着怒火念出对方的名字。
从顾锦时暴露程朝在自己身边,到现在,只有短短半个时辰的时间,楚离绍的额头上还带着晶莹的汗水,胸口因为剧烈运动上下起伏着。
“官兵马上就到,把他还给我,你还有逃命的机会。”
“你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你真当我没留后手?”顾锦时的眼底布满阴戾,冷冷地注视着他。
浓稠的鲜血沿着窄刀下落,年老的医师动都不敢动,小声提醒:“病人……病人发了高烧,再不治疗,恐怕会落下病根。”
言下之意,若两人再争执下去,程朝会出事。
窄刀猝然落地。
顾锦时出乎意料地平静下来,用冰凉的手背贴住程朝的额头,低声道:“表哥,我陪你一起死好不好?”
“你疯了?”楚离绍的语气渐渐染上焦急,“你想清楚,若你现在离开,日后还有可能回来的……”
然而顾锦时的手已经伸到程朝的脖子上,正当所有人都以为他会用力掐下去时,他忽地停下手,一字一顿地道,“我答应你,不过我有条件。”
——————
程朝脑子里一片浆糊,闭着眼浑身软绵绵地任由旁人摆弄的,对于顾锦时的离开毫无感觉。
直至温热的液体流入干涩的喉咙,生机淌入身体里,他才睁开眼,小声抱怨了句:“苦。”
楚离绍半抱着他,轻轻笑了一下,“药喝完就能吃蜜饯了。”
烧还没有褪去,程朝眼睛干涩得不行,他吸吸鼻子,眨眨眼,“顾锦时死了吗?”
楚离绍表情不变,“死了。”
程朝是不信他的话的,顾锦时有男主光环保护,哪怕全世界毁灭他都可以活下来,轻若蚊呐地“嗯”了声。
不过既然男配都认为他死了,想必男主忍受了巨大的伤害值吧。
几个侍从正在清理地上的尸体,不敢抬头看床上的两人,其中一个低着头奉上了甘甜的葡萄干。
程朝喝干净药,砸吧嘴品着葡萄干,寻思着自己若在这时完结任务,评分也不会太低吧。
他摸上楚离绍的腰,感到手下的身体微微一僵,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腹肌,声音还带着风寒的沙哑迷糊,“别紧张,你刀呢?”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因为怕硌到程朝,楚离绍早将刀从腰上取下来了,听到程朝的话,他用衣摆擦干净刀上血迹,再递给程朝,只当程朝是新奇好玩。
程朝比划了一下手中的刀,还是在楚离绍随时可以制止他的情况下一刀捅死自己的举动。可也没有人会在他快要登基的时候帮忙捅死他,除非那人有病。
有病?
脑子晕乎乎的状态里,程朝本就不高的智商变得更加堪忧,兜兜转转冒出一个要恶心楚离绍的念头。
于是他拽着楚离绍的手臂直起身,吻住了对方的唇。
他口中还含着没有完全融化的葡萄干,甜滋滋的味道瞬间弥漫到两人的口腔里。楚离绍瞳孔放大,想要推拒的手却被程朝按住,“楚将军,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嗯,在一起。”
平时对着女子很轻易就说出来的话,面对男人却变得结结巴巴,反而添了一丝真实,把程朝自己都恶心到了。
如他所愿,楚离绍的眼睛里渐渐泛起了红色,他反身将程朝压在床榻上,呼吸沉重。
明明是很漂亮的丹凤眼,即使变成了红色也不掩它的半分好看,就像蒙上了一层红纱,欲盖弥彰的美。
他动作不小,屋子里的仆从吓得纷纷逃出去了。
炙热的呼吸扑到程朝的脸上,程朝直视他恐怖骇人的眼睛,忽然意识到自己计划的愚蠢性,比自以为撞破主子秘密的侍从还要惊恐,语无伦次地说:“楚!楚将军!我骗你的!”
“我压根一点都不喜欢你,我只喜欢女人,我方才是故意恶心你了!我知错了!”
楚离绍动作一滞。
谁料楚离绍的眼睛并未恢复原状,而是变为了更加暗沉的深红色,抵住程朝的手加重了几分力道,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然后摸到程朝手中的窄刀。
就在刀尖触碰到程朝的胸口之前,楚离绍忽然停下来了。
他偏着头看程朝,神色痛苦地抓着窄刀,似乎在压抑着些什么,刀刃割破了他的手腕,血一滴一滴流下来。
程朝被自己蠢哭了。
楚离绍还没有完全恢复理智,眸子还是暗沉的红,一滴眼泪,却顺着他的眼角落到程朝唇边了。
程朝伸出舌头,舔了舔。
按理说高烧的人是尝不出任何的味道的,他却能感觉出,这滴泪水格外的苦。
刀尖穿透衣料,穿过肋骨,落到最中心跳动着的心脏上。
程朝恍惚想,原来痛到极致,是感觉不到痛的。
意志彻底模糊,五感俱从身体里拔出。
※※※※※※※※※※※※※※※※※※※※
特别艰难地被放出来了qwq,大纲被砍得面目全非,感谢到这里还没有弃文的人
感谢看小说不是会带来快乐吗qaq和奉先的营养液
>3
地府新员工
“醒醒!”
一个尖细的小奶音在程朝耳边响起。
程朝揉揉眼,坐了起来。
眼前漂浮着一个大白团子,无论是颜色还是形状都很像汤圆,它身体两侧伸出长长的触手,似乎想掐程朝的脸。
但程朝已经醒来了,它失望地收了回去。
“你是……我的引导者?”程朝狐疑地问。
他怎么记得引导者的声音是一道稳重的机械音?
大白汤圆上下晃了一下,应该可以类比人类点头的姿势,“嗯,感觉怎么样?”
感觉?
程朝挠挠头,道:“头晕,我在里面过了二十多年,但在外面,感觉只过去了几个小时。”
发生的一切事情以及当时产生的感情,全都像是隔了一层磨砂玻璃,知道但无法产生感觉。
就像看书一样,书中的世界过了几百年,书外的人却只花了几个小时。
大白汤圆道:“正常反应。”
程朝好奇的还是自己的业务能力,“我对主角伤害值有多少?”
大白汤圆道:“过一会儿就出来了,你不要紧张,新人的第一个世界任务难度都不高的,扮演的都是炮灰反派,伤害值低很正常。”
“等等——”程朝突然凝固了,“我,我不是大反派吗?你说我是炮灰?”
如果大白汤圆有眼睛的话,程朝估计它恐怕会给自己翻一个白眼,“是啊,所以全文一开始,男主就把你给炮灰了。程时你知道吧,就是你的养兄,他利用你与顾锦时斗争,差点登上皇位,他才是最终大反派。”
什、什么?
程朝默了,声音弱弱的:“我遇见的事情,好像和原文剧情不一样……”
大白汤圆道:“有细微的区别是正常的,毕竟你与原主是不同的人。如果你还有疑惑,可以去问一下原主。”
“啊?什么原主?我还可以去问他问题?”
大白汤圆捏了一下他的脸,小奶音里透着“孩子不成器”的无奈:“我们地府跟外面那些不正规的快穿机构可不一样,从不干那些抢人身体抢人身份的事情。在发现任务世界出现漏洞时,我们就会与原来的反派角色进行协商,来换取一个正常的身份。你用的只是他们的身份,身体还是你自己的,只不过会随着任务世界的剧情发生细微的变化罢了。”
程朝摸了摸自己的脸,怪不得任务世界里,他的泪腺会变得那么敏感,几乎是一碰就哭。
大白汤圆继续道:“做完交易后,我们会对他们进行思想教育,原来的反派角色可以选择留在地府任职,或者轮回投胎。你在这个世界里扮演的小公子身份的原主,现在还在接受思想教育,你要去见见他吗?”
程朝连忙摇摇头:“别了别了。”
他脑补了一下到时候见面的场景。
原主激动地问他直接或间接害死自己的顾锦时和程时过得怎么样,程朝咳了咳,然后如实相告:“他们都把我给【哔——】了。”
……想想就尴尬到想钻到地缝里。
“结果要出来了!”大白汤圆叫了一声,把一台电脑放到程朝面前,屏幕上飞速变化着数字。
一人一圆紧张地盯着屏幕,直到出现一行字——男主:200。女主:110。
程朝咽了口口水,“怎么样……”
大白汤圆呆滞了,被程朝戳了戳软绵绵的身体才回过神,“反派系统目前平均分是男女主各100。”
它没有说的是,新人一般只会拿三四十的伤害值。
程朝呼出一口气:他业务能力还可以嘛。
他问道:“我现在要直接进行下一个任务吗?”
大白汤圆用触手拍了一下脑壳:“哦哦!我差点忘了,进行任务会产生情感负荷,负荷超过一定值就会导致崩溃,我们先清理一下情感负荷吧。规则是测完会放十天假,假期结束再继续工作。”
然后它再度被刷新了认知。
程朝从情感负荷清除仪上走下来,好奇地看了眼自己产生了多少情感负荷,然后看到一个极懵逼的引导者大汤圆和一个极低的数字:“7”。
这可是平均情感负荷会达到3000的反派系统!!!
……但想想,对于程朝来说,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了。
大白汤圆挫败地抬起触手,打开了光门,“你走吧,我已经通知了负责接待你的员工,十天后你再来。”
“等等,我下一个任务世界剧情是什么?”
大白汤圆迫不及待将他送出去,飞快地道:“任务者不能提前知道剧情,我只能告诉你男女主的相貌,还有世界背景。”
电脑屏幕上出现一男一女的照片,程朝仔细观察,牢牢记住,默念道:“现代灵异?裴颐深,魏含萱……”
程朝离开了反派系统所在的空间,又回到了鬼气森森的地府。
可能是因为自己也是个鬼,他并不觉得地府的气氛令人难受,反而觉得舒服得不行,伸了一个懒腰。
旁边坐着一个年轻男鬼,看到程朝立刻抖着腿站起来,“大、魔……呸,程先生,您好,我是…负责接待你融入地府的员工。”
程朝自认为很和善地笑了笑,“叫我程朝就好,你叫什么名字。”
“您叫我小王吧……”对方腿抖得更厉害了,仍是不敢改称呼。
要知道诸天寰宇能直呼大魔头姓名的人,掰着手指头都数得过来。
“小王八?换个称呼吧,”程朝很努力没有笑出声,“咱们日后也是同事了,不必这么客气,你大名叫什么?”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对方快要哭了:“您叫我王泓就好……”
经过一干鸡飞狗跳,王泓带他来到员工宿舍。
员工宿舍还挺大的,就王泓和程朝两个人住,王泓很负责地给程朝介绍了电视电脑等现代电器,还交代他不能通过互联网打扰普通人类,否则地府会大乱。
程朝刚成鬼在坟头上飘的那段时间,对现代电器有些了解,但并没有接触过,起初还以为这是什么法宝,新奇地摸来摸去,让王泓把电脑打开。
程朝基本了解了一下操作过程,看到桌面上一个图标。
“这是什么?”
王泓答道:“这是一款闯关类游戏,您要玩吗?”
程朝点点头。
经过这小半日的相处,王泓渐渐没有刚开始那么怕他了,还觉得大魔头比传说中的要温柔可亲,手把手教他游戏操作手法。
程朝聪明,一会儿就上手了。
王泓片刻都不敢与程朝多待,急忙离开了他的房间。
鬼魂不需要吃饭睡觉,程朝打了整整五天游戏,才想起自己的任务,点开社交软件,戳了戳王泓。
【有什么小说网站吗?】
大魔头又懒又笨,还爱耍小聪明,因为不能知道任务世界的具体剧情,就去看别的类似的小说。
王泓马上传给他一个名字缩写猥琐,而且绿油油的网站。
程朝点开现代灵异的分类,找到好几本名叫《鬼夫轻轻宠》《冥君的傲娇鬼妻》《欢宠无度:鬼夫的契约娇妻》等等的小说,收进了书架。
然后他蹙着眉继续打字:【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事?那个叫超级羊里奥的游戏是什么新型法宝吗?】
王泓:【???】
程朝继续道:【我竟然被它控制住心神,一步无法离开电脑,这是何等恐怖如斯的法宝啊。】
王泓:【……您别急,地府以前确实出现过有心怀不轨之鬼往员工电脑里种病毒的事情,您把截图发给我看看。】
程朝摸索了半天,才截好图,传给了他。
王泓点开图片,沉默了。
如此一个设计给小学生玩,简单到用脚就可以通关的游戏,而程朝玩了整整五天,三千多局,还停留在第一关。
——这是何等恐怖如斯的菜鸡啊。
※※※※※※※※※※※※※※※※※※※※
正常人眼中的现代灵异:恐怖惊悚,天师恶鬼,阿晋首页上的爽文
程朝眼里的现代灵异:冥婚,强取豪夺,霸道鬼王爱上我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奉先 30瓶;看小说不是会带来快乐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番外—旧梦
秋鱼点燃了熏香,片刻后屋内的香气浓郁到化不开,她端着酒壶,施施然与一位小公子坐在窗户边。
这位公子才十九岁左右,不胜酒力,只饮了一杯酒,就倒在桌子上,脸颊微红。
秋鱼在这风月场待了五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倒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俊的小公子——唇若涂脂,面似堆琼。现在倒在桌子上,手中抓着秋鱼的一缕发丝,微微喘息,口中吐出来的酒气,将滴酒未沾的秋鱼熏得半醉。
那小公子轻轻唤道:“秋鱼姑娘......”听得秋鱼脸红心跳,连忙将窗户推开,散散酒气。
窗外竟下了小雪,雪花纷纷扬扬,落在地上又很快融化了。有一片飞进窗户里,落在小公子绯红的脸颊上,冷得小公子一激灵。
小公子揉揉眼,看了看窗外的雪,问了声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秋鱼如实回答,不舍地出口挽留:“公子不如多留一会儿,现在外面下了小雪,说不定等会就停了。”
小公子勾唇一笑,被酒液染湿的嘴唇亮晶晶的,眼睛因为蒙了层水光,在夜色下格外撩人。他似乎看透了秋鱼的心思,却不出口点破,只冲她盈盈一笑。秋鱼被看得不好意思,低下头羞涩地笑。
可这雪越下越大,不见有停歇的意思,秋鱼正欲劝小公子留宿,一人过来敲敲门:“二公子,该回去了。”
小公子无奈地向她告退,他走到门口时,秋鱼忽然起身:她还没有问这位小公子的姓名呢。
而小公子仿佛心有灵犀般转过身来,向她一笑:“我叫程朝。”
小公子消失在门口,秋鱼回想起他的话,又觉得脸红心跳,忙走到窗边往下看。
小公子正在一辆青顶马车边,对马车夫说着什么,颜色嫣红的唇一张一合。
秋鱼看得入神,头上的玉珠不小心掉了下去,在积雪上面滚了两圈,滚到小公子的云纹锦靴边,被他捡起来,细细端详。
然后,小公子抬起头,与楼上的秋鱼对视。
秋鱼羞得要关上窗户,窗户关上的前一刻,她看到小公子对她说了些什么,可惜距离太远,声音隐匿在了风雪里。不过看口型,似乎是“明天见”。
是了,秋鱼没有想到,这个一杯倒的小公子以后会变得千杯不醉,也没有想到,这句“明天见”成了自己一生的执念。
——
程朝回到烨王府,身上的衣服被风雪浸湿大半,不出意料地发了烧,喝了一碗姜汤还不见好。
程时闻讯赶来,逼着程朝喝完苦涩的药汤。
程朝裹着被子,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就像在撒娇:“哥哥,我没事。”
程时摸了摸他滚烫的额头,责怪道:“还说没事?快点睡。”
程朝虽然擅长蹬鼻子上脸,但对这个便宜哥哥从来不敢有过分举止——毕竟他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未来的日子还得仰仗程时,不得不对他服软。
“嗯。”程朝软软应道,不久就睡着了。
程时最近为了朝中之事奔波了一整天,疲倦不堪,但是医师嘱咐,必须整夜看着二公子,以免风寒恶化。
程时着实不放心那些外人,自己亲自坐在床前看着程朝。
被窝里的程朝忽然动了动,露出极其痛苦的神色。程时知道他又梦魇了,拍了拍他的肩膀,耳朵凑近程朝的嘴,听到一个模糊名字。
从程朝小时候,每次做噩梦都会喊这个名字。程时每隔一月就会派人去寻找这个名字的主人,往往都一无所获。
突然,程朝的手从被窝里探出来,握住程时的手。
程时觉得,为什么程朝手在被窝里焐了那么久,还那么凉、那么冰、那么....软。
理智使他抽回了手,拨了拨暖炉里的炭火,坐到了桌边,保持一个姿势,坐到了天蒙蒙亮。
身后有人喊他,一声又一声,模糊又深远。程时以为是程朝,低低地喊了一声:“朝朝,不要闹了。”
梦境戛然而止。
太监听了程时的话,冷汗直流,跪伏在地上:“程大人,天不早了,马上要上早朝了。”
程时一动不动。就当太监以为他睡着了,斗胆抬起头来看他时,听到他幽幽地叹了口气:“张太医这香配得好。”
张太医最近应程时的要求,配制出一款能让人梦回过往的香,但闻久了会分不清现实与梦境,损伤心神。程时不顾众人的阻拦,日日在殿中焚着。
程时刚点这柱香时,还算有用,他总是梦到程朝在时的光景。可是用得越多,梦境也就越荒唐。
就比如刚才那个梦,他少时就去了边疆,不存在陪在程朝身边的情况,更何况还能容许他去青楼,这个梦纯粹是虚构的。
但是这个梦境实在太真实了——
仿佛他真的曾经等在风月场所门口无数次,沉默而执拗地放下尊严,只为再看那个人一眼。
程时问:“今天是什么日子?”
太监答道:“明日就是中秋节了。”
程朝算了算时间,距离程朝的死亡,已经过去一年零三个月了。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奉先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番外—出鞘
折剑将绷带往手上绕了一圈,托着腮看桌子上的花灯。
他很久之前就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是在小时候,同村的顽童将他推进水中,然后又嬉笑着离开湖边。
在挣扎了十分钟后,他沉入湖底,魂魄从躯体里飘了出来,居高临下地注视着自己的尸体。
冬天的湖水冰冷刺骨,他看得见水淹没皮囊,流入微张的唇里,止不住地恶心。于是他又飘回去,钻回尸体里,顺着水流爬上了岸,发丝湿漉漉地粘在脸颊两侧,仿佛一只冤死的水鬼。
后来他因相貌与太子有些相似,侥幸被选为太子的替身。所谓替身,不过是替死之人,但凡太子遇到危机之事都要第一个上去,替太子受死。
太子的替身有十几个,但只有最优秀的,才配帮太子做事。历经过尸骸血海的洗礼,他终于有能力成为一个合格的替身,站到了太子面前。
然而,太子对他的第一个命令是:“帮我监视一个人。”
太子口中提到的人,是烨王府的二公子,跟太子一般大,是个普通极了的二世祖,平日常与狐朋狗友一起出入青楼茶馆,不务正业。
唯一的特点,只有长得好看。
折剑最初是这么认为的,但是监督久了,终于发现一丝异样。
那个名叫程朝的公子哥,表面上风流任性,经常为了某个姑娘一掷千金。实则,他对凡事都处于一种游离的态度,所有入他眼的事物,都未经心过。
就像是一个不爱花的人走过一片花海,偶尔会为某朵特别的花停下脚步,但不会将它记在心上,哪怕那朵花散发着他喜欢的香味,或者花刺刮伤了他的衣服。
只有偶尔见到太子时,他才会眼睛亮一亮,欣喜地像一个毛皮柔软的小动物,就算偷偷做了坏事,也可爱得不行。
第一次和程朝近距离接触,是在一个雨天。
刚喝完酒的小公子从迎春苑里走出来,靠着墙吹冷风,等待车夫接他回家。
折剑衣服全湿了,依旧站在屋檐上恪守本职地监视着程朝,但雨天的屋檐实在太滑了,他实在站不稳,于是站到程朝几米外。
程朝掀起眼皮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以及身上全湿的布料。
他无端感到一丝恼怒和难堪,抿着唇假装也在避雨。
过了一会儿,车夫来了,程朝上了车。
折剑在原地站着,准备等马车远去后,再去跟踪他。
谁知,一支黛青色的伞从马车上滚落下来,滴溜溜地转,停在他的脚边。
他蹲下来将伞捡起来,握着伞柄的手指,时紧时松,再去看马车上的人。
只看见一个侧脸。
初阳照积雪,色如胭脂水。
后来太子终于准许他在程朝面前露面,但是对方似乎不记得他了,甚至在被迫穿上嫁衣后对他发火。
他表面嬉笑着,目光却落在程朝露在红色衣袖外的一截腕骨窄瘦的手上。
比女子的腕骨要宽大一些。
任谁也看不出,这双手会选择抓着别人的刀死去。
那年花灯节,程朝赢来了一盏花灯,却被顾锦时摔碎。折剑待所有人离开后,将花灯的碎片收拢,又花费了很长很长时间,寻遍了合适的竹子和绢布,弄伤了手,才将这盏花灯恢复原样。
但,哪怕是再精心的修理,这盏花灯也不会亮了。
他想起花灯的主人,也想起他死去的那个夜晚。
他极速奔跑赶到医馆,才见到他最后一面,恰巧看到刀尖没入他的胸口,穿过心脏。
明明那么怕疼的一个人。
他从来不相信巧合,认为任何偶然的相遇重逢,都是其中一人背地里费尽心思极力造成。
——如此深信着。
仿佛曾经为了一个人,无数次低声下气制造意料之外的擦肩而过。
花费了数月时间修理好的花灯,又被他扔进水中。
他至今仍不明白,自己撑着张死人皮囊,在尘世中苟活,是为了什么。
人生天地种种,万般色相俱苦,若能眨眼当作无端的荒唐幻梦,便是漫长的苦难,也不过忽然而已。
唯一的执念,只有见他最后一面。
花灯落入水中,浮起朵朵涟漪,折剑注视着水面良久,然后跳了下去。
※※※※※※※※※※※※※※※※※※※※
初阳照积雪,色如胭脂水引用于《人间草木》
初遇(一)
“这是一个鬼与人类并存的世界,没有诸天神佛,鬼怪唯一的克星是天师。而鬼界并不像我们所在的世界一样民主和秩序井然,而是混乱割据,没有地府,只有鬼王。本世界的男主是一名天师,女主是一个吸鬼体质的普通学生。而你,扮演的是一个妄想称霸世界的普通废鸡……”
……
……
逃!
阴冷的风刮过魏含萱的脸庞,她裹紧身上的外套,企图躲避无处不在的黑暗。
她已经迷路一个小时了,不死心地掏出手机再看一眼,仍是寻找不到半格信号,手机上的时间定格在二十三点,四周的声音仿佛被隔绝,寂静一片。
身处荒郊野岭,无法联系外界,她又是孤身一人,怎么看都是极度危险的情形。
她擦了擦脸上的眼泪,突然听到水流潺潺的声音。
在学校学习到的知识告诉她,在山上迷路时,顺着小溪往下走,说不定能找到离开的路。
眼底重新燃起希望的光芒,她加快速度,小步跑向河流所在的地方。
明明从远处听起来很清晰的水声,走到近处,忽然就消失了。走到水边时,魏含萱才惊恐地发现:
这分明是一潭压根不会发出声音的死水!
天边的黑云渐渐散开,明月光皎洁地洒了下来,模糊不清的黑暗渐渐褪去了。
她颤抖着,注意到水里有一个“人”。
那个“人”大半个身体都在水里,上身□□着,修长的胳膊靠在岸边,头发偏长,垂至肩膀,恰恰遮住他的脸。
他沉默地垂着头,似乎没有察觉魏含萱的存在。
她捂着嘴,努力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尖叫,但还是惊扰到了他。
水里的“人”抬起了头,向魏含萱这个方向看过来。
魏含萱捂着嘴的手慢慢放下去了,瞳孔因为惊艳而放大。
对方从水中站了起来,水珠顺着他线条优美的身体往下流,带着寒冷的水汽,皮肤苍白到不可思议。
——是一个极其好看的青年,瞳孔漆黑,眼底带着病态的青黑,像一只艳丽的水妖,给人一种咄咄逼人的压迫感。没有健身馆宣传海报上的男人肌肉发达,身材甚至能说得上孱弱,腰和女人一样细,却具有无比的吸引力。
魏含萱听见他清隽的嗓音淡淡在耳边响起,“能借一件外套吗?”
她这才意识到对方身上的衣服全部被水浸湿,潮湿的布料勾勒出身体的弧度,羞红了脸,慌忙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递给他。
青年用那件与自己极不相衬的外套遮住私密部位,目光流转,划过魏含萱身边每一寸空气。
不知为何,魏含萱心中,突然嫉妒起空气来。
“鬼打墙?不入流的小把戏,就敢招惹到我头上?”青年轻轻笑了,声音低到像是在自言自语,让魏含萱想起她高中上课时,从音乐教室里传来的钢琴声。
温柔轻缓,缠绵悱恻。
她身边的虚空忽然传出一声惨叫,一抹淡淡的黑烟徐徐升起,将她吓得后退一步
“早点回家吧,再不回家,父母会担心的。”青年似乎累了,低头打了个哈欠。
空气中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的屏障缓缓消失,来自凡尘的声音重新传入耳中,她听到山下传来狗叫声。
“你是……山鬼吗?”魏含萱紧紧抓着衣角,小心翼翼地问。
她脑海里浮现的,并不是志怪小说里关于鬼神的狰狞面貌,而是近年来兴起的电视剧里,能勾人一起跌入欲望深渊的美艳山鬼。
……只看一眼,就能心甘情愿为之死亡。
“不,我只是个普通人。”青年抬眼,似乎被她的话逗笑了,唇角掀起一个凉薄的弧度,“子不语怪力乱鬼,要崇尚科学。”
“那、那你叫什么名字?”
一点也不忌惮自己的名字会给陌生人带来什么影响,青年对她摇了摇手,往后没入黑暗中,“程朝。”
魏含萱一时也没想到去追他,站在原地发愣。
就像是被黑暗吞没,眨眼间,他就消失于晦涩沉沉中。
她低头看手机,方才无论如何也拨打不出去的110已经接通,对面的接线员轻声细语地询问她所在的位置。
※※※※※※※※※※※※※※※※※※※※
其实第一个世界还有一个关于女装攻平行世界的番外,但我怕戳中有些小天使的雷点。悄咪咪问一下,如果有人雷的话就不发了qwq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满堂花醉三千客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奉先 27瓶;dnebnxk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番外—平行世界的恋爱游戏
愚人节到了,地府到处都在卖牙膏奥利奥,还有奥利奥口味的牙膏。
程朝早上刷完牙,满嘴奥利奥的味道。
王泓给他带了早餐回来,抖着腿问他要不要出去玩,恶搞系统办了个愚人节活动,是一款恋爱攻略游戏。
程朝正好无聊,穿了件外套就出门了。
意识沉入星河,世界加载完毕。
程朝还没有从世界转化的眩晕中清醒过来,胳膊就被一个陌生女子抱住。
女子一身风尘气,娇声对程朝喊道:“二公子~人家想要宝珠阁新出的那款红宝石首饰嘛。”
钢铁直男程朝心神荡漾,恨不得将她嘴中那个宝珠阁里的所有首饰都买下来。就在这时,风声俱停,世界被定格住,一道只有程朝能看见的光屏也随之缓缓浮现:
【你叫_____,是烨王府不学无术的二公子,今天,是你在迎春苑里与自己的相好见面的日子。】
程朝想了一会儿,秉着愚人节的娱乐精神,在空格处填上了“寰宇第一酷男你朝哥”。
时间再度流逝起来,陌生女子的手已经伸入程朝的衣襟里,要从里面拿钱。
程朝一向阔气,也任她拿钱。
突然,几个粗衣壮汉冲了进来,口中道着“得罪”,拽着程朝向外走。程朝吓得大叫:“你们谁啊!”
为首的壮汉极不好意思地道歉,“二公子,是大小姐派我们来抓您的,您冷静一下,回去好好跟大小姐道歉,我相信大小姐一定会原谅您的。”
旁白君很贴心地浮现出几行字:【壮汉口中的大小姐是你的养姐,名叫程时,对你看管极严。每次你逛青楼被她发现,便是一顿毒打。】
程朝本是来玩游戏放松一下的,怎么甘愿无缘无故受一顿生活的毒打,当即反抗起来。
奈何他细胳膊细腿,被拖到青楼外面也没挣脱大汉们的控制。
时间又凝固住了。
【你心生惧意,不敢乖乖跟壮汉们回府,开始寻找逃脱的方法:
a.左前方买馄饨的摊子,老板身边有一个刚好够人藏身的水缸。
b.右前方买花灯的老婆婆,心善的她一定会救下你的。
c.正前方停着的神秘马车。(注:可触发神秘支线)】
程朝嘴角一抽,选了c。他并不在意什么神秘支线,只是因为a和b怎么看怎么不靠谱,先不说自己躲进水缸里会不会被老板打,纵使那个老婆婆愿意收留自己,这群大汉也不是当摆设的。
随即,仿佛被一个神秘的力量控制,大汉手一松,程朝成功溜出去,借着拥挤滚动的人潮遮掩跳上了马车。
马车外面看着朴实无华,谁知内部竟另有天地,铺满了西域进贡的毛毯,垂着昂贵琉璃饰品,柔软舒适的座位上半倚着一个人影,一见着程朝,冷声道:“滚出去。”
程朝定睛一看,是一个陌生的高傲女人。女人眼角点着一颗小痣,眼神傲慢冷漠,美艳不可方物。
“对不起!”程朝对待美人,一向是温和有礼的。
女人抬眸看了看他,待看清程朝脸后,眼底冰霜稍逝,声音如碎玉清泉:“嗯,你来做什么?”
程朝对于自己的容貌一向是很自信的,闻言歉意一笑:“不知姑娘能否让我在这里躲一会儿,外面有人在追杀我。”
女人托着腮,似乎在很认真地思考他的问题,实则目光在仔细地打量程朝。
那里的形状很适合接吻。
“可以,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
“我要你亲我一下。”女人伸出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唇。
程朝腼腆地说:“这怎么好意思。”然后亲了对方一下。
岂知对方顺势而入,揪着他的衣领将他按住,亲了又亲,半晌才松开。
“我叫顾锦时,记住了吗?”顾锦时揉了揉他的头发,轻轻笑道。
程朝心中一动,正欲下决定攻略面前的人,听见顾锦时继续道:“你好甜啊,寰宇第一酷男你朝哥。”
程朝:“……”
他悄悄问旁白君:【可以改名吗?】
旁白君冷声道:【滚。】
【你见马车外的壮汉渐渐离去,便不好意思再打扰这位女孩子,决定辞去。】
程朝挣扎:【不,我不想!说好的恋爱攻略游戏呢?】
旁白君冷漠地闪了闪光屏:【不,你想。】
【a.去吃馄饨吧,好饿哦。
b.回府吧,义姐肯定更生气了。
c.烈女怕缠郎哟!你把衣服脱光后在顾锦时面前跳舞,她一定会爱上你的!】
程朝被逼无奈地选了a,不受控制地离开了马车,往路边那家水缸能藏人的馄饨摊子去了。
老板上了一碗漂着葱花的馄饨,程朝尝了一口,舌尖都被烫红了,吐着舌头吸气。
旁边突然传来一声嗤笑,程朝望去,是一个杏黄衣色小姑娘。
还是个会武功的小姑娘,腰间别着剑,娇俏可人,丝毫没有被程朝发现自己在嘲笑他的自觉,笑得特别可爱。
程朝的直男心今天第二次被戳中了。
小姑娘从容在程朝旁边落座,用程朝刚才用过的勺子,舀了一个馄饨,尝了尝后心满意足地眯起眼,道:“好吃。”
说罢,她舔了舔勺子,也不知在指什么好吃。
程朝的舌尖还在疼,尴尬地看着她。
下一秒,他的脖子被小姑娘揽住,小姑娘倾过身来,吹了吹程朝的舌头,问:“还疼吗?”
程朝:“——!!!!!”
小姑娘看到他呆愣愣的表情,似乎觉得好玩,又笑问:“我叫折剑,你叫什么名字?”
恶搞系统的引导者旁白君帮他回答了问题:【你羞涩地回答了她的问题:“我叫寰宇第一酷男你朝哥。”】
程朝:!!!
天知道他有多想掐死当初瞎起游戏名的自己。
那群气势汹汹的壮汉突然又冒出来了,程朝脸色一变,往桌子下躲。
折剑把他拽出来,笑嘻嘻地问:“他们是来追你的?”
见程朝点头后,她轻松地揽住程朝的腰,运起轻功向远处逃去,眨眼的功夫就跑了几十米。
不知走了多久,程朝戳了戳折剑的肩膀,看着陌生的亭台楼阁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折剑呆住:“我也不知道。”
行了,他们俩不小心误入别人家里了。
折剑拍拍头,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去找找方向。”
说罢,消失在长长的回廊里面了。
程朝原地等了一会儿,旁白君又亮了起来。
【“寰宇第一酷男你朝哥,快过来!”你听见了折剑的呼喊声。
a.肯定有诈!不要过去,在原地等她吧。
b.过去看看,说不定折剑有什么事呢。】
程朝寻思着这里也不可能有什么诈啊,就顺着回廊走过去,然后误入一个香堂。
袅袅的香雾升起,檀木椅上坐着一个人,丹凤眼轻轻眯起,眼波流传中透着一股惑人的艳丽,“你是谁?”
又是一个美人!
恶搞系统福利怎么这么多!程朝这么一个兢兢业业的反派都想跳槽了。
程朝说明来意,很不好意思地道歉。
谁知道那位姐姐并未生气,眼底升起笑意:“你过来。”
程朝乖乖过去,然后被她拉入怀里坐了,“你是寰宇第一酷男你朝哥吧?久仰大名,在下名叫楚离绍,心悦你已久了。”
程朝坐在楚离绍的大腿上,满鼻子对方身上的香气,被迷得神魂颠倒,甚至没有细思对方平坦的胸口。
门外又进来一个人,穿着件鹤纹黑衣,长发散落,艳若桃李,冷若冰霜。看到程朝时,脸色又冷了几分。
程朝还没来得及沉迷美色,就听旁白君兴奋地叫了起来:“啊哦哦哦哦哦!”
程朝:……我还没激动你在激动什么?
【你正攻略着小姐姐,就看到你的义姐走了进来,你心生悲凉,原来今天还是逃不了一顿毒打吗?】
冰山美人冷冷地盯着楚离绍,道:“松开他。”
楚离绍下巴在程朝头发上蹭了蹭,笑道:“就不。”
程时踢翻了旁边的香炉,香灰洒了一地。
看见地面被弄脏,楚离绍不悦地皱起了眉。
气氛一点即燃。
程朝心生愧疚,忙道:“你们不要为了我打起来啊,都是好看的美女姐姐,就不能坐下来好好谈谈吗?”
“美女姐姐?”门外并肩走进来两个人,正是先前离开的折剑和顾锦时。
四个人齐聚一堂,带武器的都握住了身上的武器。
【眼看着面前四个人就要打起来了,肩负着拯救世界使命的少年,请做出选择吧!
a.冰冷的义姐。冰山美人多么诱人啊呜呜呜。
b.艳丽的女将军。腰细腿长,体力超好。
c.高傲的女太子。能攻略傲娇的人都是真英雄。
d.年下小软妹。萝莉有三好,身娇体弱易推倒。】
程朝看着屋内凝固住的各色美人,很是犯愁地犹豫一会儿,在abcd之间徘徊,舍不得让任何一个美人伤心,喃喃道:“就不能全选吗?”
旁白君被他的无耻气得吐出一口血,抖了抖,抖出第五个选项。
【e.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全都要。】
程朝眼睛一亮,选了e。
屋内的时间重新开始流动,程朝仍然坐在楚离绍大腿上,突然感觉美人们的眼神有点奇怪。
楚离绍亲了亲程朝的耳尖,声音压得又低又磁:“全都要?你是要……一起来吗?”
程朝还来不及回答,就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似乎很奇怪,轻轻低下头。
……!!!
什么鬼愚人节活动!程朝要举报!
死者(二)
晚上二十三点,小警察绕着树干转了十几圈,电话才终于拨通,对面传来一道冷淡的男声,“喂,什么事?”
听声音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声音懒洋洋的,应该是刚睡醒,嗓音沙哑低沉。
小警察苦着脸道:“辖边路这里又出现一具男尸,和之前一样,右手被砍掉了,局长让我给你打电话。”
电话那端一直有窸窸窣窣的声响,良久,那个青年“唔”了一声,嘱咐道:“你在那里等我,我马上过来。”
小警察名叫刘远航,刚从警校毕业,就遇到一起连环杀人案,可以说是倒霉至极了,凶手杀死人后,会带走死者的右手,然而这些死者之间没有一点联系,男女老少都有。
还好,他高中时期的学长回来了,主动要求帮助刘远航解决问题。
学长学过犯罪心理学,虽然看起来混不正经,却在c城警察这里很是有名,甚至破过好几个跨国大案。
刘远航一边等学长过来,一边和同事疏散人群。
他的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回过头,是一个青年。
青年发丝看上去有些凌乱,五官俊美到一种凌厉的程度,即使神色看起来懒洋洋的,眼神恹恹地提不起精神,也像一把未开刃的刀。他口中含着一颗薄荷糖,张口时,能隐隐看见舌尖上微绿色的含片。
刘远航惊喜地叫道:“裴哥!”
“嘘。”裴颐深穿过警戒线,直接走到尸体面前,无视了尸体的狰狞死相,蹲着细细检查起来。
刘远航在旁边给裴颐深吧啦吧啦地讲解这具尸体的身份以及死的时候的情景,忽然听到裴颐深嗤笑一声,舌尖顶了顶含片,低声道:“有阴气。”
“什么阴气?”刘远航没听清楚。
“没什么。”裴颐深站起来,双手插进口袋,“回去告诉你们局长,这件案子,我会全程跟进。”
他个子很高,站起来时看上去很有威慑力,刘远航缩缩脖子,没有跟着他一起离开。
他琢磨半天,也没琢磨透学长话中的意思。作为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说实话,刘远航私底下认为裴颐深是有些神经质的,上高中时就沉迷于神神鬼鬼的事情,宿舍床头贴着符纸,床尾摆着桃木剑。
高中毕业时,裴颐深甚至撕掉了国内一流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说是要回去发扬什么什么门派,此后音信全无。直到近几年,他才重新出现。
刘远航跟同学聊八卦时,偷偷怀疑裴颐深高中毕业时遇到了骗子,误入传销组织,一关就是好几年。他连裴颐深积极帮助警察办案,却不肯成为警察的原因都想到了,分明因为是警察救他逃出了传销组织的呀。
#
裴颐深走到一个偏僻没有摄像头的地方,面无表情地将手伸进空气里,然后拽出来一条贼眉鼠眼的鬼。
“最近鬼界出现异动,你们在做什么?”
那条鬼眼睛滴溜溜地转,反抗不得,只能委委屈屈地道:“还不是那位小祖宗!翻到古籍说是找到了什么和上古厉鬼签订主仆契约的法子,非要试一试,不仅没成功,还把鬼界闹得底朝天!”
“小祖宗……”裴颐深蹙着眉翻阅记忆,总算想起来这么个人。
说是人也不准确,应该是半人半鬼。
一百年前,天师们与鬼王签订条约,约定好互不侵犯,若是有滥杀生人的鬼或者随意捉鬼的天师,一律格杀勿论。这项条约维持了一百年,鬼界与人界倒是安安稳稳,虽然出现过摩擦,但也很快能解决。
只是一年前,这个平衡陡然被打乱。
老鬼王修炼时,不慎彻底消亡了。
老鬼王只有一个和人类结合生下的孩子,平时被旁人喊作小祖宗,最是混世魔王不过,小小年龄就敢骑在鬼王身上揪他胡子。据说他性子还怠惰,即使有天材地宝堆着,长到如今这般大,只有老鬼王修为的十分之一,连稍微厉害一点的天师都打不过。
人鬼结合本不被天道所容,小祖宗的生母早就死去,他既受半人半鬼之身的限制,又受天师的忌惮。
裴颐深只知道他姓程,具体叫什么名字,却是不知道了。
他打量一下提在手里的鬼,对方死因应该是车祸,头顶有一处大大的洞,只不过此时,他身上的血都擦得干干净净,连带脑壳上的洞,也找东西堵起来了。
“你还瞒着我什么?”裴颐深蹙着眉问。
那鬼的表情更委屈了,终是敌不过裴颐深的压迫,低声道:“……还是那位小祖宗,他召唤厉鬼失败后,就去看一些你们人界的闲书。哎呦,那些叫《鬼夫轻轻宠》的书名真是没眼看,他还入了迷,找了个人类的黄毛丫头,说她是自己前世的情人,要与她举行冥婚。冥婚时间是午夜十二点,我这不是捯饬得好看一点,怕吓坏了新娘子吗?”
“前世的情人?玄门的人有没有去?”
鬼说:“谁知道呢,那个新娘子都不认识小祖宗,还是他趁着夜色拐回来的。小祖宗没有请玄门的人,估计是怕玄门的人把新娘子救走吧。”
裴颐深心底没来由地升起一丝焦躁,蹙着眉打晕了鬼,从他的衣服里翻出一张请帖,
【尊敬的客人:
2019年7月10日,吾将于鬼界府邸举办婚礼,望您百忙之中必须抽空前往。
新郎:程朝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新娘:魏含萱】
裴颐深来回读了五六遍,塞进了口袋里。他咬破自己的指尖,在衣服上画了一道符箓,眨眼间,他的外形就变得与那只被打晕的倒霉鬼一模一样。
他不是第一次进鬼界,轻车熟路地穿过空气中那道看不见的屏障。
很多人都以为,鬼界与小说中的地府一模一样,鬼气森森,阴暗恐怖。实则鬼界中并没有地,犹如一片星河,凡人若是擅闯,会因为无法脚踏实地而落入无底深渊。并不是所有的鬼死后都能去鬼界,只有被鬼王认可的人,在可以在这里定居。
磷火照亮了无垠的黑暗,裴颐深面无表情地穿过流动的阴气,被一个鬼差拦住。
他拿出请帖,鬼差上下打量他两眼:“贺礼呢?”
裴颐深出来的急,什么也没带,只有口袋里装了一盒快要失去药性,准备扔掉的丹药。他想了想,交到鬼差手里:“解梦丹,吃了以后,能梦见前世的事情。”
鬼差检查了一遍,放他过去了。
鬼王府邸坐落在鬼界正中,漂浮在半空,四面围着石头雕成的阴将。此时距这场荒诞的婚礼只剩半个时辰,宾客来得都差不多了,破头断腿地挤满了厅堂。
裴颐深打晕的那只鬼在鬼界地位很低,所以他只能站在外层,中间隔着许多鬼,即使很努力地想看清新郎的长相,也只看到一块红色的衣角。
咚——
“吉时已到!”喜娘尖利的声音响起。
纵是见过无数厉鬼的裴颐深,此时也被这道声音感染,强力忍住才没有吐出血来,目光一凝,放在过道上蹦蹦跳跳的纸伴娘身上。
纸伴娘浑身雪白,有一人高,脸上涂了太多的胭脂,显得更加可怖。
其余的宾客丝毫没有被这道声音影响,嘻嘻哈哈哄笑起来,为了方便新郎迎接新娘,终于散开一些。
此时,裴颐深也终于看清楚那位小祖宗的长相——
看上去年龄不大,人类十九岁少年的长相,明眸皓齿,秀润的唇没有一点血色,轻轻抿着。身上穿着的红色嫁衣衬得皮肤越发苍白,还是那种病态的苍白,漂亮干净,就像稍稍一捏就会毁坏的白纸。
裴颐深在心底默念他的名字:程朝。
很普通的名字,关于朝的古诗词有许多,他脑海里第一个想到的是“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孰为此者天地。天地尚不能久,而况于人乎”。
所谓祸害遗千年,这位小祖宗一定能长命百岁。
新娘盖着红盖头,被纸伴娘强行搀扶着,自半月门那里缓缓步行而来,她穿着的鞋子跟有点高,走到程朝面前时,比程朝高一个头。
不止是裴颐深注意到这一点,程朝似乎也注意到了,他牵过新娘手中红绣球时,悄悄踮起了脚。
……裴颐深忍不住笑了,目光却愈发深了。
按照那只鬼的说法,新娘应该是强行拐来的,应该惶恐不安才是,此时看上去却十分冷静,冷静到一种古怪的地步。
鬼界不兴敬酒的习俗,况且没有宾客敢喝小祖宗毕恭毕敬奉上来的酒,行过三拜之礼后,就要散场了。裴颐深再想留下也没办法,被鬼差强行送出了鬼界。
他离开时往后望了一眼,程朝与新娘子,已经进洞房了。
※※※※※※※※※※※※※※※※※※※※
今天双更,明天不更了qwq,九点还有一章。审核逼死我了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什时 1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盖头(三)
洞房里挂着无风自动的白绫,满房白烛的烛火随之颤抖,在墙壁上留下摇曳的影子。程朝合上门,舒了一口气。
他刚刚穿越到这个世界,就差点活生生痛死。
半个月前,他还未睁开眼睛,就感受到一阵痛苦。身体里陡然升起的死气告诉他,引导者将他传送过来的时间点,恰好是原主死去的时候。
原主估计是活生生疼死的,程朝痛得什么都看不见,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凭借着一股要升职加薪的意志想要撑下去。
他无法形容自己经历的是什么痛苦,大概是世界上所有丑恶的情绪集合在一起,嫉妒、愤怒、悲伤……等等负面情绪积压,然后一泻千里,在身体里汇聚爆炸。
穿越过来前,原主已经坚持了足足有二十分钟,但程朝只坚持了不到十秒钟,就实在受不了,试图脱离这个世界。
引导者只告诉他,死亡可以脱离这个世界,却没告诉他别的方法。程朝痛苦地伸出手,仿佛是要去够些什么,挣扎起来。
就在这时,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他伸出去的手,程朝身上的痛苦顺着指尖流失,被那个人承担过去。
待所有的疼痛消失,程朝已经连手指都不想动弹,他浑身都是汗水,勉强睁开一只眼,去寻找是哪个好心人救了自己。
方才紧握住自己的手,却是突然消失了。
程朝坐了起来,骨头发出嘎吱嘎吱令人牙酸的声响,怀疑自己出现了错觉。还没等他发呆太久,就冒出一群歪瓜裂枣的鬼跪在他面前嘤嘤哭泣,问了半天才搞清楚情况。
这个任务世界里,原主是人和鬼结合生下的鬼胎,不过这个世界关于鬼胎的设定不像其他小说或电影那般厉害,反而被天道所不容,既受到人身的限制,又拥有鬼的阴气,被天师所忌惮。
而且原主说是废鸡也不过分,出生时就克死了人类母亲,还好有一个身为鬼王的父亲,所以活到今天。
变故出现在一年前,身为原主大腿的鬼王父亲被天师超度了,原主继承了鬼王麾下的一干鬼魂。失去了父亲的管教,他开始妄图称霸世界。
他彻夜翻阅古籍,从古籍里找出一个召唤上古厉鬼的秘术,企图与厉鬼签订契约。
然而契约签订到一半,他就被秘术反噬,活生生痛死了。
然后程朝就穿越过来了。
……一个活生生的中二病熊孩子反派例子啊!
还好这个熊孩子已经被地府抓去做思想教育了,程朝打算任务结束后,拎一篮水果去看看他。
#
洞房里摆着的铜镜模糊地照出他的容貌,程朝端详着自己现在的面容,忍不住叹了口气。
果然如引导者所言,他的身体会随着任务世界的不同而变化。
比如说现在,他依旧是一个鬼中美男子,只不过面色苍白,眼袋青黑,一副肾虚模样。唯一的优点,就是泪腺没有第一个任务世界那样敏感,一碰就哭了。
程朝结束回忆,转身去看女主,在他眼里,女主坐在床边,双手覆盖在膝盖上,身体僵硬,似乎很是不安的样子。
这是人之常情,任凭哪个女孩子,遇到自己被鬼拐去冥婚的事情,都会惶恐不安。程朝轻轻握住她的手,笑容温柔:“娘子。”
女主颤抖得更厉害了。
程朝在脑海里回想那些冥婚小说的剧情,似乎男女主一入洞房,作者就因为绿□□络,用一句“他们翻云覆雨了一整夜”草草带过,并没有详细写洞房内的事情。
于是程朝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他自诩小人,但也做不出在一个女孩子不甘愿的情况下,与她强行发生关系的事情。
程朝很是正人君子地坐到椅子上,耐心哄道:“我不会……咳,明天一早就会送你回去,你放心。”
女主抬起头,隔着红纱盖头看了他一眼。
程朝被看得心虚极了,摸了摸鼻子,抽出一本自己看到了一半的现代灵异小说,继续看了起来。
【那个男人要干什么?大费周章地将我带到这样一个类似于灵堂的地方,难道就是为了和我拜堂?
我明白我的魅力不可能这么大,吸引来这么一个英俊迷人的男人,只好披着盖头坐在床上,惴惴不安地等待命运的到来。
男人的呼吸声凑近我的耳边,我恐惧着捏紧膝盖上的衣料,吓得不敢做声。
唇上突然传来湿润的感觉——这个男人正在隔着盖头亲吻我。
】
程朝合上书,嗓子忽然有些发涩,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因为他刚才的许诺,女主没有起初那样紧张了,双手放在膝盖上,平静地坐在那,也没有掀开盖头。
在心底默念了一声对不起,程朝伸出手,按住女主的肩膀,然后俯身上去,找到女主嘴唇的位置,舔了舔。
除了上个世界被几个变态强吻以外,程朝没有任何接吻的经验,迟疑地伸出舌头濡湿一小块红色布料,勾勒对方的唇形。
对方被他的动作惊到了,一时忘了挣扎。
程朝暗暗唾弃自己是个禽兽,加深了这一个吻,他将女主压到床上,右手贴心地护住她的后脑勺,以免她撞到床板。
挡着的红纱渐渐被津液润湿,对方的唇温温软软的,触感十分奇妙。程朝莫名尝出一点甜滋滋的糖味,他半人半鬼的身体体温低,自然觉得对方身上温度高,忍不住想靠得更近。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女主不安地挣扎起来,她力气极大,程朝反而被她按住,牙齿磕破彼此的唇。就在这时,一股精纯的阳气,从对方的唇齿间泄出,源源不断流入程朝身体里。
鬼吸到阳气,好比猫遇上了猫薄荷。程朝仿佛触电般,微弱的电流流到指尖,桎梏住女主身体的手都松开了。
“呜……”他眼睛湿润,眼底的波光未凝成泪珠,欲坠不坠地沾湿睫毛,脸颊也逐渐染上秦淮的红意。
女主被吸走阳气,似乎有些不舒服,想要推开程朝。然而程朝吸得失去理智,竟忘了自己先前冠冕堂皇的君子之言,小声哼唧着在对方身上磨磨蹭蹭,缠着她,往她身上凑。但因为女主的推拒,他始终无法像刚才那样深入亲吻,只能勉强亲亲蹭蹭她的下巴尖。
就在这时,程朝感觉到自己顶着的地方,也就是女主小腹以下的位置,有个炙热的东西顶了上来。
?
还没等程朝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就被对方反手摁住,两人位置上下颠倒。
遮住面容的红纱被掀开,露出一张白皙如玉的面容来。
对方的唇被含得红润湿漉,眼神湿润地注视着程朝,眼底犹带着长久呼吸不畅所导致的隐隐泪光,眼尾泛着潮红。
——是个很好看的人,但很明显能看出,这是个男人。
他按住程朝的手,似乎极难忍耐地伏在后者的颈窝里大口喘气,半晌后才抬起脸,眉毛轻轻蹙着。
程朝这时才看清那人的具体形貌,只见一大片朱砂颜色的红色符文自他的右耳耳根处蔓延到嫁衣领口,覆盖住一小块脸部皮肤和半个脖子,诡异而又凌厉。却又因为他肤色白,看起来像是白雪地上积了层层叠叠的柔软红花。
而那人本该称得上清秀出尘的面容,也因为这符文,添上了些稠艳之色。
不是清泉。
胜似天上虹。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阿飘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符文(四)
程朝从极度沉迷阳气的状态中抽离,被对方按着手,极力挣扎也无法动弹,有点明白刚才对方被自己摁着强吻的感受了。
对方身上的红色符文不知有何威力,程朝看到它的一瞬间,本能地感受到威胁,以修炼多年的功力,竟是动弹不得。
对方死死按住程朝的手腕,一副像是他受了委屈的样子,力气用得极大。程朝手腕被勒出一道红痕,低声骂道:“疼疼疼!松手!”
看起来只有十八九岁的少年人慌忙松开他的手腕,从床上跌下去,灵堂里的烛火照在他脸上。
程朝支着胳膊坐起来,他的衣服在刚才的挣扎中全乱了,红色的喜服随着他的动作往下滑落,露出半边白皙的肩头。
他却不敢去耗费时间整理,将被子往自己身上拉拉,牙齿轻咬着唇,整个人仿佛一只受惊的仓鼠,后知后觉意识到被自己误认为女主的人,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天师,还是道行极高的那种。
也不知为何,魏含萱会突然变成了他。
两人年龄相近,武力值却是天差地别,程朝估计自己这细皮嫩肉,一下子就会灰飞烟灭。
打是打不过,就当程朝准备认怂时,少年突然跪到床边,膝盖撞击地板,发出一声闷响。程朝听着都觉得肉疼,少年却仿佛没有感觉一样,很是诚恳地喊道:“对不起!”
程朝被这个不按套路出牌的天师吓了一跳,拉了拉被子,往后退了退,脚底的床单跟着皱起来。
少年抿着唇,道:“我并不是有意、有意要……亲、亲你的,你没有吓到吧?”
明明是程朝先吻他的,他却将过错全都揽到自己身上,不安地低着头,“我叫迟鹤白,是天陵派第三十四代传人,我会对你负责的。”
“负责?”程朝蹙着眉,没听懂他的话,怂怂地将自己包裹在被子里面,只冒出一个头。
迟鹤白莹白如玉的脸泛着浅浅的红,身上的符文犹如滚烫的岩浆,在皮肤上流淌起来,“我现在还没有出师,但师父说我是天陵派创立以来天资最高的传人,能够独立接下驱鬼的法事,应、应该能保护你不会魂飞魄散。你若是嫌弃我条件不够好,我会努力的!”
程朝来回细思了几遍他的话,才明白一点。原来这小天师是将他当作了女鬼,是要娶他。
程朝恼了,将被子与身上那件本就快要掉了的喜服一并拉开,露出平坦的胸口,“你看清楚,我是男的。”
池鹤白抬头看一眼,立刻挪开眼睛。
天师与鬼向来对立,程朝对他也没什么好脸色,无视迟鹤白前面乱七八糟的话,踢了他一脚,“你有病吗?”
迟鹤白满脸羞红,愣是不敢抬头看程朝,小声道:“你,你先把衣服穿好。”
他声音弱弱的,带着一点急切的味道,活脱脱一个傻白甜二愣子。
像程朝这种无恶不作的大魔头,最喜欢欺负傻白甜了。他又擅长欺软怕硬,在发现这个天师意外的软萌好欺后,腰板都挺直了,也不再缩在墙边,开始挪向床沿。
迟鹤白低头看着地面,像是被热水熏了一遍,头上都冒着热气,半天也不见程朝有反应,直到再次被一条红盖头盖住。
程朝等他扒开盖住眼睛的盖头,用脚尖挑起他的下巴,很是恶劣地笑道:“我就不穿好衣服,你拿我怎么样。”
这里毕竟是他的地盘,程朝胆子也壮起来了。
他并没有想到迟鹤白会有别的想法,只当迟鹤白与上个世界的程时一样,是个正经人,见不得旁人衣冠不整。上个世界他又弱小又无助,只能被按在地上欺压,这个世界好不容易能翻身,当然要作天作地。
他微微低着头坐在床上俯视迟鹤白,苍白的皮肤暴露在空气里,唯有刚刚接过吻的唇是红色的,上面还泛着水光。再往下,腰线流畅腰肢窄瘦,仿佛轻轻一折就会断,夹杂着矛盾的脆弱与性感。
偏偏腰的主人缺少自知之明,还认为自己虽然没有腹肌,但还是很具有阳刚之气与力量,很能吓到辣鸡傻白甜的。
迟鹤白眼神闪躲,却因为被程朝用脚抵着,不能低下头,眼底的水光,几乎漫出来。
水光底下的,是更深的情绪在酝酿着。
看着迟鹤白羞耻到快哭了的表情,程朝心里升起一种无法言说的愉悦来。
他上一个任务世界里就喜欢欺凌弱小,大抵全世界的反派角色,都喜欢看被自己欺负的人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程朝没事找事,用脚去踢迟鹤白脸上的纹身,那纹身散发出来的温度将他的脚趾烫了一下。疼度在程朝能忍受的范围内,奇怪的是,他本来与活人没有太大区别的身体,自脚趾往上,渐渐变得透明。
程朝来不及追究为何迟鹤白的纹身能伤害自己,本能地察觉到危险,连忙将腿伸回去,脚踝却被紧紧捏住,往前拖去。
他及时拽住床单,没有被拉下床,但身体已经维持不住平衡,瘫倒在床上,臀部恰恰卡在床沿。
正当他想坐起来暴打一顿傻白甜时,脚上传来酥酥麻麻的触感,使得他浑身一软。
“呜……”程朝酥麻着身子软下去,下巴微微地抬起,目光失神地注视床上方的天花板。
脚腕处苍白的皮肤,逐渐染上薄薄的粉色,脚趾也忍不住绷紧,被当作温润的玉,被人细细把玩。湿润柔软的触感卷上来,流连过每一寸肌肤。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程朝的体温太低了,如此才能清晰感受到对方身上高得出奇的温度,不是先前将程朝烫到的高温,而是一种让人极其舒适的热度。
他看不到迟鹤白在做什么,也分不出半点心神去探究,所有力气都失去了,大腿内侧的肌肤尽被汗水浸湿。程朝哆嗦着想要逃开,却因为脚踝的束缚无法动弹。
良久,他感觉到脚踝被松开,迟鹤白跪在他脚下,声音沙哑:“可以了。”
温柔的暖意一点点褪去,程朝支起半边身子,头发仿佛洗过一遭,半湿不干地贴在耳朵上。
程朝身体比先前还要凝实几分,脸色却不太好看,恨不得再踹迟鹤白几脚,又怕后者身上的纹身再度伤到自己,杀也杀不得,没好气地骂道:“滚出去。”
迟鹤白莫名其妙被骂,半点也没生气,低声解释:“我是xx大学的学生,今天看到有鬼魂在配冥婚,所以就代替了那位女孩过来了。现在从鬼界回人间,危险重重,我修行不到家,可能出不去……你能不能,暂时收留我一下。”
程朝揪着他的头发,露出一个很反派很邪恶的笑容来:“你知道我是谁吗?你求我啊。”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妖颜如画、清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千里及、宁静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逃婚(五)
婚房里垂着的白绫,无风自动起来,平添一分诡异的色彩,飘至程朝头顶,落到他半长的黑发上,覆盖住他的视野。
有点破坏程朝营造出来的反派气场,白绫被他不耐烦地拨开。
迟鹤白隐忍地垂着眼,睫毛微微颤抖。
房门外有鬼察觉到不对劲,但碍于保护程朝的隐私,没有直接闯进来,敲门问发生了什么事。
迟鹤白再厉害也只有十九岁,抵不过众鬼围攻,听到手下厉鬼的声音,程朝胆子又大了几分。他想看清楚迟鹤白脸上的情绪,抓着他头发的手加大几分力道,踩在迟鹤白的膝盖上,恶劣地笑:“嗯?你破坏了我的婚礼,偷走我的新娘,难道还想我放过你?”
程朝没有杀人的爱好,只是喜欢吓唬人,漂亮的眼睛轻轻眯起,里面盈满了愉悦的情绪。
这种恶意大概像小孩子抓昆虫,折断昆虫的翅膀,只是单纯为了好玩,甚至在昆虫死后会哭得昏天暗地铭记一生。
天真且单纯的残忍。
"那......你要做什么?"迟鹤白睁开眼,漆黑的瞳孔映出程朝的脸。
程朝只会嘴上吓唬人,真的坏事却做不出,犹豫了一下,然后道:“你知道裴颐深吗?帮我杀了他。”
迟鹤白听到这个名字,愣了一下。
"不认识?"程朝挑眉,“那你做好在鬼界打一辈子白工的准备吧,永远别想回人界了。”
迟鹤白并未给出答案,忽然往后退了退,程朝身体的重心全压在他身上,一时失去了平衡,身子前倾,压在迟鹤白身上。
地板很硬,迟鹤白的背砸到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门外的鬼听到异响,终于忍不住打开了门,恰好看见这一幕。
婚服是丝绸制成,很是光滑,先前就脱落过一次。程朝狼狈地撑着手肘坐起来,坐到迟鹤白腰上,他并没有注意到袖角正被迟鹤白压着,动作间撕裂了丝绸,连细细的腰都露出来了。迟鹤白与程朝同时看向门口,后者眼睛一亮,伸出一只手。
门口站着的红衣恶鬼先是咽了口口水,目瞪口呆地注视两人接触在一起的位置,然后倒吸了一口冷气,迅速掉头跑路。
程朝喊了半天也没把他喊回来,恼了,低头看向迟鹤白:“蠢货!”
迟鹤白也不再看门口,侧着的头转回来,目光移到程朝身上,只是此时,他的瞳孔布满了金黄色的符文,与他身上的符文极为相似,只是换了一种颜色。
眨眼的瞬间,披着红色嫁衣的少年就原地消失了,一颗红色的珠子从他的袖口滑落,滴滴溜溜滚到程朝手边。
程朝一下子栽倒到地上,等他揉着腿在地上坐稳,才意识到那个傻白甜天师似乎是用了什么法子逃离了这里。他恨恨地咬着牙捶了一下地板,暗叹一声大意了。
烛光照来,擦过程朝的身体后斜斜在地上留了一道影子,程朝用食指串着珠子上连着的红绳,凑到眼前细细地看。
方才亲吻带来的潮红已经褪尽,他面色依旧是如纸般苍白,偏偏身上的婚服殷红如血,五官浓墨重彩,两相对比,越发衬得他身形瘦弱,似乎阴风一吹就能轻易倒下。
珠子通体火红,上面铭刻着与迟鹤白身体上的符文相似的花纹,细看仿佛有流光转动晃动着澄澈岩浆,程朝研究半天也没研究出它的效用。
天师都不是好东西,能多占一点便宜就多占一点,程朝理直气壮地将它归自己所有。
他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影子如同水流般波动起来。
就好像......里面藏着一个人,而现在,他醒了。
#
程朝不好意思将自己的新娘变成男人的事说出去,鬼界的鬼也不敢在小祖宗面前议论新婚之夜新娘跑路的事情,如此互相欺骗相安无事地过了几天,大家表演得仿佛小祖宗还没有结婚,还是那个单身靓仔。
负责整理贺礼的恶鬼焦急了好几天,终于没敢继续装下去,主动将贺礼呈给小祖宗。
好在小祖宗没有生气,只是脸色差了一些。
这场婚礼没有邀请天师,恶鬼们普遍没有什么好东西,程朝在“八百年窖藏血浆”、“前朝将军的头骨”和“恶鬼的洋娃娃”等物件里挑选了半天,才找到一个没有诅咒性质的东西。
是一盒丹药,恶鬼介绍说是解梦丹,能梦到前世的事情。
程朝想了想,将丹药装进口袋里,准备以后再吃。他用的是自己的身体执行任务,不会梦见原主的前世,估计只会梦见上一个任务世界或者自己失忆前的事情。
说到底,他还是好奇自己失忆前经历了什么的。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调查出骗过自己的那个蠢货,以及魏含萱的真实身份。
※※※※※※※※※※※※※※※※※※※※
今天家里wifi突然坏了,不小心就睡过头了,悄悄短小一章。
想要评论qaq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清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小勺子的t恤 10瓶;不需要用户名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眼珠(六)
天空阴沉沉的,下着不大的小雨,绿化带泥泞一片,水流汇聚到一处,流到马路边的下水道。
现在是深夜,路上已经没有多少行人,只有几个刚下班精神萎靡的人站在公交车站台下躲雨,程朝撑着雨伞,眉目疏离地站在其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此行是要去见魏含萱,考虑许久,还是觉得坐公交车最接地气。
公交车到站了,程朝再次确认这辆车终点站在xx大学,收了雨伞上了车。
与他一同上车的是一个寸头青年,背着书包,估计也是个学生,身形瘦高,比程朝看起来更不健康。
程朝刚踏上公交车,就意识到,这是一辆灵车。
这个任务世界有千千万万只鬼,总有那么几只恶鬼不听从鬼王管辖,混乱邪恶,在世间行恶。
他所在的灵车也属于不归属鬼界的行列,至少就程朝的记忆中,凡属于鬼界之物,见到他,就会立刻俯首称臣。
程朝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打过这一车恶鬼,保险起见,准备下车。
然而已经来不及,公交车的门已经缓缓合上了。
公交车里只有五个人,一对母子,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大爷,一个红衣女孩,以及正在开车的司机。
寸头学生并未察觉异样,由于被车内的阴气冻到,冷得缩了缩脖子,坐到倒数第一排。
程朝本不想多管闲事,但想到他与寸头学生可能是绑在一条线上的蚂蚱,于是就坐到寸头学生旁边。
后者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戴上耳机继续听歌,目光移到玻璃窗上。
那里倒映着程朝的脸。
陌生人看到程朝的第一眼,可能会先记住他苍白病态的皮肤,接下来就是眼睛。
程朝睫毛长,瞳孔漆黑,平日里张扬笑着时,会兴奋地眯起来,此时盈满了烦躁,看起来疏离又冷漠。
他是在宠爱中长大的,未尝过人间苦涩,未见证过生离死别,即使见证了,也未曾放到心上。所以他所有的坏情绪,看起来都没有来由,无理取闹。
寸头学生咽了咽口水,开始观察车里别的人。
程朝一边尝试着召唤援兵,一边在心底嗤笑了一声蠢货。
抱着小婴儿的母亲低声唱着童谣,声音阴沉,硬生生将童谣唱成了鬼故事。自他们上车后,老大爷就一直没有停止咳嗽,声音粗哑难听。红衣女孩看起来只有七八岁,应该是被家人娇宠的年龄,此时却独自坐在公交车上,双腿晃呀晃。
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玻璃窗上全是模糊一片的水迹,看不清外面的景色。
寸头学生似乎也注意到车内的气氛有些诡异,不敢再细想,掏出手机刷微博。
灵车与外界并不想通,他低声骂了句脏话,刷了半天也没刷出新的动态。
车内的灯光闪了闪,然后归于一片漆黑,只有他的手机亮着光,在黑暗中格外显眼。正好这时遇见了红灯,司机停下车,与其他乘客一同望向寸头学生。
被所有人一同注视的情景过分奇怪,寸头学生慌了,连忙按灭了手机。
“砰、砰、砰......”
是玻璃珠撞击地面的声音,在地上滚了一圈后,滚到寸头青年脚下。
寸头青年打开手机照明灯,低头,看见一颗眼珠子。
他忍不住大声尖叫起来,用力拉着程朝的袖子,哇呀呀乱叫,吼道:“眼珠!眼珠!”
“又不是你的眼睛,叫什么?”程朝淡定道。
寸头青年一扭头,看到程朝的眼眶变得空空荡荡的。
“啊——”他尖叫一声,晕死过去。
程朝解除了障眼法,揉了揉被他叫疼的耳朵。
那颗眼珠似乎有着生命,瞳孔微微放大,倒映着程朝的身影,眼白处布满红血丝。
——找死的来了。
程朝一本正经地看着它,然后道:“虽然我连一个刚成年的小天师都打不过。但是你要明白,我至少是一个鬼王,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野鸡鬼可以欺负的。”
啪叽——
他面无表情地踩了上去,眼球被鞋子压扁,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恶心水声,变成一滩糊在地上的粘稠物。
刚刚眼球靠近寸头学生时,距离那么近,程朝就判断出这一车鬼物打不过自己,于是毫不犹豫吓晕了寸头学生。
程朝觉得恶心,用鞋子蹭了蹭它,命令道:“起来,带我去xx大学。”
眼球:“……嘤。”
那颗眼球原地颤抖起来,流下红色的泪水,恐惧的情绪几乎化成实质。程朝有些不忍地挪开脚,以为是自己太吓人了,于是微微收敛了一下反派气场。
不知为何,眼球却吓得更厉害了。
路灯透过窗户照进来,座椅的阴影汇到一起,随着时间的流逝化为一个高大模糊的黑影。
黑影漫不经心地看了看地上的眼球,而后从背后拥住程朝,动作小心翼翼,仿佛是在对待什么得之不易的珍宝,一下一下地亲吻着。
档案(七)
一车恶鬼敢怒不敢言,红衣女孩嘤嘤嘤地哭了起来。
程朝忽然觉得后颈泛起凉意,伸手去摸,凉意已经消失了。
一切还算顺利,灵车顺顺当当开到xx大学附近。程朝下车后才想起来有个人被自己落在车上,正欲回去时,就看到那个寸头学生从窗口处被扔了出来。
扔他的是那个司机,看到程朝回头,吓得立马回到驾驶座上,尾气一喷,消失在路上。
可以说是很怂了。
这所名叫xx大学的学校,应该便是这篇灵异文的主场,几栋教学楼萦绕着阴森森的鬼气。尤其是夜晚,空荡荡的林荫路上三三两两飘着几个脸色发白的鬼魂。
程朝用神识略一查看,发现这所学校位于阴气汇集之地,想来这里不是建在乱葬岗之上,就是有心怀不轨的人在这里立下了阵法。但奇怪的是,这些鬼魂不敢接近有生气的地方,仿佛在忌惮着些什么。
按照这个世界的背景设定,大多情况下,很多鬼都喜欢吸食阳气,逮住一个血气方刚的人就拼命吸。
xx大学绝对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普通,单是有女主和池鹤白的存在,就说明背后布有一个巨大的阴谋。
程朝并没有探索这背后谜题的打算,毕竟他只是个弱小无助还可怜的底层鬼王反派,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伤害主角。
他直奔档案室,一路上撞见无数大大小小的阴魂鬼怪,都属于他一巴掌就可以呼死的类型,没有一个敢上来找死。
门上的灰尘随着他的动作落了下来,几排堆积着满满档案的书架却奇怪的干净整洁。
程朝走到书架前,抽出一份装在文件夹里的学生档案,随手翻了翻,忽然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他抬起眼,发现书架后面,有一双红色的眼睛正在盯着自己。
只是下一秒,这双眼睛就消失了。
程朝揪了一只缩在角落里的鬼,命令道:“帮我找两个人,一个叫魏含萱,一个叫迟鹤白。”
鬼委屈巴巴找出两份档案来。
两张纸飘飘悠悠地飞向程朝,程朝接过,习惯性舔一舔唇,忽然觉得舌尖的地方有一点冷,像是被一块碎冰温柔扫过,冷得他眉头一皱。
但他并未把这点异样放在心头,接过眼球拿过来的纸。
迟鹤白的学生档案上的内容实在太少了,之前就读的学校竟然是一片空白,除了一些基础身份信息外查不到任何信息。
至于魏含萱,信息要详细很多,角落处还有备注。
两年前的校内体检里,魏含萱查出了轻微的精神病,休学了半年。
程朝将纸塞回去,并未在意,在他看来,女主角又软又甜,一点也不偏执。
查完想知道的资料,程朝不想在这里多待,推开档案室的门。
空气肉眼不可见地扭曲了一下,走廊处的灯闪了闪,黑暗蔓延到楼梯口,仿佛一只张开口等待吞噬一切活物的怪物。
若是旁人在此,恐怕会觉得这个地方阴森古怪,而程朝毕竟是走过十八层地狱仍面不改色的真实狠人,粗神经地没发现一点不对劲,从窗户飘出去。
路过校园的路灯时,他脚步停了停,低下头看自己的影子。
似乎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浓郁的鬼气席卷而过,教学楼天台上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
大学生普遍都是凌一点才会睡觉,宿舍楼还亮着灯,不少人被这尖叫声惊扰,吵闹起来。
程朝抬起头,看到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少女,爬到了第天台上,手握着栏杆将坠未坠。
他瞳孔极速放大,冲到楼底下,与少女对视。
少女看起来很正常,身上没有半丝鬼气,眼底却空空荡荡的,看到程朝惊诧的眼神,她牵动面部肌肉,露出一个不自然的僵笑。
下一秒,她松开栏杆,纵身跃下。
红色的裙摆在空中张开,犹如艳丽糜烂的花,坚决地赴向死亡。
程朝快步跑过去,却已经来不及。
骨头碎了的少女瘫倒在他脚前,血浸入了水泥地里,眼球凸出,瞪着程朝。
明明面对着那么多诡异亡魂丝毫也不感到畏惧,但是看到活生生的人死在自己面前时,程朝还是抑制不住地腿软,想找个地方痛痛快快吐上一场。
但他没有离开,而是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少女单薄瘦弱的身体上。
来看热闹的学生们和学校管理者到来时,程朝已经来不及施展术法离开了,好在不少人看到少女跳楼的那一幕,不然程朝恐怕无法轻易摆脱嫌疑。
……但是,深更半夜出现在学校里,本身就是一件很可疑的事。
赶过来的老师在片刻的恐惧中平息过来,拨打了报警电话,几个警卫控制住了程朝。
黑影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看着死去的少女身上,只有他能看见的萦绕黑气,以及那件外套。
他嫉妒了。
※※※※※※※※※※※※※※※※※※※※
这一章还是过渡
审讯(八)
裴颐深将手伸进口袋,摸出一颗薄荷糖,剥开包装塞进嘴里,用舌尖顶了顶,开始寻思着天亮后要不要去买瓶风油精。
咖啡喝多了就不顶困了,他又不抽烟,连续通宵三天,他的意志还撑得住,困意却无法抵挡地涌上来。
他并不是警队的在编人员,充其量只是局长请来撑面子帮忙的,犯不着尽心尽力。刘远航劝过他两三次,他也没走,远远坐在椅子上,翻看着卷宗。
警队新来的小张也困得不行,跟他搭话来提神:“裴哥,听说你学过心理,你说那个女学生为什么跳楼啊?而且……为什么砍掉了右手?”
一切迹象和监控录像都显示,少女是自己跳的楼,而且跳楼前,在教室里砍掉了自己的右手。
裴颐深什么妖魔鬼怪都见过,懒得回答他这个弱智问题,目光依旧放在卷宗上。同事老王吸了口烟,抢着回答:“要么是学习压力太大,要么就是感情上遇到挫折,我猜啊,她估计就是看了杀人狂的新闻,才故意模仿,砍掉自己的右手的。这个年龄的女孩子心理都太脆弱了……”
裴颐深伸出一只手,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声音懒洋洋地提不起精神,“真相大白前,别擅自评价别人。”
老王讪笑了几声,转移话题,“审讯室里面的那个人怎么还没出来。”
三人没有跟随出警,只知道同事从案发现场带回来一个青年,青年不是xx大学的学生,却莫名其妙深更半夜出现在案发现场。
裴颐深抬头看了眼禁闭着门的审讯室,心情莫名焦躁不安起来。警车回来时,他只远远看到一个穿着黑色卫衣的背影,腿很长,腰也很细。
小张刚从学生时代过来,挤眉弄眼不怀好意地笑,“估计是爬墙进来看自己女朋友的,真倒霉,恰好遇到有人跳楼。”
他们都见惯了生死,转移话题反而能降低对死人的恐惧。
他话音刚落,审讯室的门打开了。
走在前面的青年人穿着一件黑色卫衣,皮肤苍白,总觉得他很少晒太阳。眼睛却是极为深沉的黑,睫毛很长,嘴唇只有一点点血色,唇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副笑的模样。
很年轻,而且很迷人。
负责审讯的女警红着脸和他说话,期间不敢抬起一次头,怕一看到对方的脸,就失去所有心智。
遑论早就看傻眼的刘远航和小张。
裴颐深单手叩了叩实心木桌,三人立刻回过神,女警连忙道歉,将笔录交给裴颐深。
裴颐深大致扫了眼笔录,轻轻笑了一下,“程朝,无业游民,今天凌晨一点来到xx大学,原因是无聊……”
程朝唇角的笑容僵住,努力维持着礼貌的样子,道:“我可以走了吗?”
裴颐深理了理衣领,道:“请先出示你的证件。”
程·无业游民·黑户·朝:“……”男主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还好早在他出生时,老鬼王就从天师那里,帮他置办了一张能在人间通行的证件。
他从下警车前就发现了男主,连脸都不敢露,怕引起男主的注意。
若是往常,他会直接露出原形来恐吓男主,岂料男主身边隐隐笼罩一层金光,比池鹤白身上的纹身更让鬼魂忌惮。
裴颐深转了转笔,示意他一起走进审讯室,从容地关上玻璃门。
他调节了一下灯泡亮度,偏头时,没有发现程朝的影子颜色变得浅了一些。
程朝舔了舔嘴唇,脸色很是难看。
“第一个问题,你的真实身份?”
※※※※※※※※※※※※※※※※※※※※
小广告,我滴预收,喜欢的可以点进作者专栏收藏一下w
《人生赢家都是恋爱脑》:
胎穿十九年,郁榆青才发现自己是龙傲天小说里唯一的反派。
然而因为他的天(傻)真(白)单(甜)纯,世界剧情发生崩坏,必须通过让所有人生赢家讨厌自己来拯救世界。
系统:“要针对每个人不同的特点下手,这样才能使他们讨厌你。”
叮——发布任务
【任务1:让黑心莲发小生气一次。】
【任务2:主动勾♂引严肃x冷淡哥哥】
【任务3:摸高岭之花,然后被对方当场抓住。】
【任务4:强吻洁癖主角。】
【任务5:……】
郁榆青:“……你还是让我直接死吧。”
标红:受自己也会慢慢成为人生赢家(靠着自己的能力),成为最耀眼的星星
薄荷(九)
“程朝, 无业游民, 和家人闹矛盾离家出走, 在火车站丢了钱包,跑到xx大学真的只是为了好玩……”
程朝说到后面, 声音越来越弱,似乎也觉得自己的理由不可信。再一抬眼,他发现男主笑了。
只隔着一张桌子,程朝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味。
裴颐深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 “嗯, 监控显示你和这件案子没关系,你可以走了。”
这么简单?
程朝有点不敢相信, 想了想刚才在警局里看到的离家出走的小学生,学着他的语气,甜甜地笑道:“谢谢警察哥哥。”
他眼睛微微弯了弯,很让人舒服的弧度。
裴颐深愣了一下,转过头去看窗户,喉结滚动了一下,“我不是警察,叫我裴颐深就好。”
#
走出警局时,已经是凌晨五点多, 天快要亮了, 万里无云, 颜色要比白天深一点, 还有几点繁星仍垂在天际,发出黯淡且微弱的光。
既夜的黑暗迈过,便是明亮的昼白了。远处居民楼的灯光相继亮起,逐渐有人早起,马路上的灰尘被风压下,喧嚣盈满世间。
寒风凛冽,程朝虽然只穿了一件卫衣,但因为半鬼的体质,并不感到冷。
也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搭上通往鬼界的灵车,如果不能,就得自己施展术法回去了。
面前的寒风忽然被人挡住,程朝一抬头,看到裴颐深的脸,下意识绷紧了身体。
裴颐深换了一件简单的便装,对他抬了抬下巴,“不冷?”
程朝还没回话,下一秒,裴颐深将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披到他身上。
程朝一愣:“啊?”
“你别紧张,”裴颐深眼底露出一丝笑意,“报警的老师说,你把你的衣服脱给那个女孩。”
原来他是把程朝当作好人了,怕程朝冷,所以才把外套脱给他。
程朝顿时不舒服起来。
他一个堂堂正正的坏蛋,送外套也只是一时脑抽的行为,才不愿意被他人当作好人。
程朝转念一想,如果这个产生误解的人是男主,他也许可以臭不要脸地假扮下去,从而迷惑男主。
裴颐深帮他拉好拉链,漫不经心地问:“作为十八岁以上的成年公民,无权干涉你的合法行为。不过,你既然钱都丢了,有地方住吗?”
在鬼界拥有几座四合院的程朝很是拼命地装小可怜,垂着头乖巧地说:“没,公园长椅垫几张报纸,就可以凑合一晚了。”
裴颐深的眉毛显而易见地皱了起来,目光放在程朝纤细苍白的手腕上,“我家还有一个多余的空房间,如果不介意的话,你可以来住几天,不用钱,我做饭给你吃。”
意外之喜!
程朝没想到自己前几天还在苦恼如何跟男女主搭上关系,男主就主动邀请他来自己家住,满脸喜色地扭扭捏捏,“这怎么好意思。”
“不过……”裴颐深微微一顿,垂着眼看程朝翘起的睫毛,“你得叫我一声哥哥。”
程朝愣住,疑惑地蹙眉,以为自己听错了。
“开个玩笑。”裴颐深笑了,是那种很温柔的笑,“为人民服务。”
程朝也笑,是那种特别得意的笑,“谢谢你,等我回家了,一定会把钱补给你的。”
至于补偿的是冥币还是通用货币,看他心情。
裴颐深以手抵唇,轻轻咳了几声,不自然地移开眼,“我的车在那里,一起回去吧。”
裴颐深的车是个很普通的牌子,并不是几百万的豪车,不过以这个城市警察的平均工资来看,男主已经是年少有为了。
二十多岁的年龄,就有车有房,长得好看。
可惜单身。
程朝有些稀奇地坐上副驾驶,看到车里挂着一个驱鬼的檀木香袋,下意识皱起了眉。
裴颐深将香薰收起来,问道:“不喜欢闻这个味道?”
程朝点点头,打开窗户通气,等车开启后才把窗户关上。
檀香味已经被风吹尽,说话时,程朝又闻到裴颐深身上的薄荷味,比之前在审讯室里更清晰,淡淡的,温柔又冷淡。
内敛清冷,干净温柔。
犹如途径一片草原,野草温柔生长,仰头就是流动的星河,闭上眼,则是经年一场缱绻旧梦。
程朝耸动鼻尖,有种很想舔一舔的冲动,问道:“你身上喷了香水?”
他在现代待的时间不久,在坟头坐了七天,地府工作假期十天,来到这个世界四五天。对于香水的概念他并不是特别明白,只觉得类似于上个世界公子哥出行时往身上熏的香,都是附庸风雅的东西。
“不是。”
裴颐深递给他一袋薄荷糖。
这款薄荷糖是他的朋友亲手做的,做的数量不多,只送给关系亲密的几个人,从味道到包装,都别具一格。
包装袋也是专门订制的款式,程朝不会拆,用牙咬,半天也没拆开。
裴颐深无奈地拿过去,将碧绿色的含片取出,喂到程朝唇边,他没有逾越地触碰程朝的唇,不近不远的距离,恰好能感受到程朝冰冷的鼻息。
程朝用舌尖卷过,砸吧了几下。
很香,但是很苦,他不喜欢,还想吐出来。但附近没有垃圾桶,他苦着脸嚼碎,咽了下去。
裴颐深看出来了,垂着睫毛问道:“你叫程朝是吧,哪个朝?”
程朝脑海里第一个想到的是“朝为行云,暮为行雨”,但是转念一想,男主从小学习天师必备的技能,估计是个文盲,没学过古诗词,于是道:“朝气蓬勃的朝。”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裴颐深低低笑了一声,“系好安全带。”
车速不快,花了半个小时才到裴颐深家中。
裴颐深用钥匙打开门,从柜子里拿出一双备用拖鞋让程朝换上。
拖鞋是款式简单的蓝色男士拖鞋,与程朝想象中的粉红兔子拖鞋不一样。程朝穿上,很有礼貌地没有到处打量他家里的摆设,目光老老实实放在眼前。
裴颐深作为一个独居的青年男性,家里竟是意外地整洁,连地板都一尘不染,可见主人经常打扫卫生。装修走的是以黑白灰为基调的简约风,客厅的木架子上摆了各式各样光滑的瓷器,除此以外没有多余的摆设。
很干净,很讨程朝喜欢。
客卧也经常打扫,不需要再特意收拾,裴颐深铺好被子。道:“熬了一晚上夜,休息一会吧。”
程朝一点也不困,但为了不被裴颐深发现端倪,乖乖巧巧地点头。
客卧里有一间独立卫生间,一直没人没用过,裴颐深确认过花洒没坏后,给他找出几件衣服,道:“内裤没穿过,衬衫穿过一次,先凑合一下,下午带你出去买。”
程朝虚伪地说:“会不会太麻烦了。”
裴颐深笑道:“等你回家后,再还钱也不迟。”
程朝再低情商缺心眼,也觉得男主对自己太好了。不过,他在地府逛某个绿油油的网站时,除了现代灵异小说,还看过许多其他的小说,里面有不少比裴颐深还要心善人蠢的傻白甜。
裴颐深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圣母了,不占便宜白不占。
程朝花了二十多分钟就洗完了澡,半鬼的身体冰凉,但他喜欢一切有温度的东西,比如说热水,所以即使身上并不脏,他洗澡还是认认真真的。
裴颐深个子将近一米九,比程朝高很多,他拿衣服时还没注意,衬衫是偏大的宽松款。
程朝把每一个扣子扣得整整齐齐,衬衫下摆长至臀部以下。
裤子更是穿不上了,他浑身的肉都长臀部上了,而腰却纤细窄瘦,跟裴颐深从小训练出来的身材相差个十万八千里。于是他索性放弃穿裤子,反正衬衫够长,他一个男人,不怕什么走光。
他原来穿的衣服里藏了一盒解梦丹,若是被男主捡走便宜了他可不好,程朝将它藏在洗手间的角落,准备男主一走就吃掉。
程朝满身潮湿水汽,走出洗手间,发现裴颐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睡着了。
电视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上面有几头神似吹风机的粉红色小猪,蹦蹦跳跳地说着程朝听不懂的语言。
程朝看了几眼,就因为语言不通主动告辞,将注意力放在裴颐深身上。
他脚尖蹭着布料,跪到沙发上,单手撑着靠枕,发现男主脸上的黑眼圈跟自己一样浓,不知道熬了多少次夜。
恐怕和自己一样,经常通宵打游戏看小说。
他偏了偏头,忽然产生一个错觉——
裴颐深长得有点像顾锦时。
但仔细一看,两人的长相完全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
顾锦时性格矜贵傲慢,五官也生得艳丽富有侵略性,面容白净如明玉,琼鼻黛眉,不怒自威,哪怕特意温和下来脸色,也不见得温柔多少。
而裴颐深五官立体深邃,比顾锦时温柔的多,给人的感觉和薄荷糖一样,温柔下尽是不动声色的冷淡。别人看他时,先会注意他的气质,鲜少会注意他的五官,很难形容,硬要找个形容词的话,是不含半分女气的英俊。
唯一的共同点是,两人的睫毛。
跟程朝这种又密又长的不一样,比较稀疏,根根分明,像是因为没粮吃而熬夜写小黄文的万人迷受控写手的发量。
程朝忍不住凑近,想数清楚他睫毛的数量,膝盖压着衬衫的底部,软绵绵地陷在沙发里。
就在这时,他的手腕被握住,裴颐深睁开了眼。
裴颐深眼底划过金色符文,但仿佛是错觉般一瞬即逝。
他静静地凝视程朝,微微用力,将程朝拉得更近——
程朝听到裴颐深刻意压低的声音,“你身上有水,会感冒,我帮你擦干净。”
入梦(十)
“不用麻烦了, 这不太好吧……”程朝怂怂地往后缩。
说话间, 裴颐深身上的金光更盛, 是一种,能去掉程朝这个卑微鬼王半条命的程度。
程朝浑身上下除了脸皮以外哪里都不结实, 被裴颐深碰一下还好,接触久了恐怕连皮带肉灰飞烟灭。
因为没有浴巾,他身上的水珠没擦干净多少,衬衫因为宽松逃过一劫,只有贴近皮肤的地方湿了一点, 他早已习惯, 并不觉得难受。
裴颐深点了点他的额头,去主卧找毛巾。
沙发软绵绵的, 程朝跪都跪不稳,裴颐深一戳,他就倒下去了。趁裴颐深转身,他撒腿就跑。
裴颐深背上仿佛长着眼睛,手疾眼快将程朝按住,解开自己的领带,将程朝的手腕绑到一起。
“裴颐深!”程朝动弹不得,恼羞成怒,乖巧小男孩的人设都崩坏了。
“刚才还叫哥哥呢, 怎么这么快就改口了?”裴颐深弯弯唇, 笑意不变。
程朝恶狠狠地收回中指, 假笑道:“对不起啊, 哥哥,我刚才吓到了。”
裴颐深去了主卧,出来时手上拿着的却不是他口中的毛巾,而是一条七分运动裤。
这条运动裤比刚才那条要合适多了,至少不会一走路就往下带。
程朝虽然个子比裴颐深矮,腿却没有短多少,穿上后只露出一小截小腿和脚踝,苍白的肌肤因为方才热水的冲洗,微微泛着红。
裴颐深装在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接通,是工作上的事。
程朝巴不得他过劳死,嘴上假惺惺地说:“啊,哥哥,你还要工作吗?好辛苦啊,能不能请假啊?”
“不能。”裴颐深遗憾地摇了摇头,“冰箱里有零食,遥控器在这里,中午我尽量赶回来,带你去吃午饭。”
他似乎对程朝很放心,一点也不怕程朝在自己离开后偷走什么东西,整理一下衣服,就离开了。
程朝对着他的背影做了好几个鬼脸。
他听不懂电视机里小粉猪的语言,托着腮吃掉两包零食,就感到无聊,溜回了客卧。
洗手间里藏着的解梦丹还在,程朝打开盒子,里面一共装了五颗。
好像有点不对。
程朝仔细闻了闻,发现香气很淡,似乎药效快要消散了。老鬼王以前特别重视丹药这方面的学问,程朝一闻就知道,这丹药再过十天就要彻底失去药力。
“这是哪个抠门鬼送的?”程朝惊了,打算回鬼界后查一查。
解梦丹珍贵无比,连鬼界都没有,而且只能隔两天吃一次,否则会使人心智迷乱。程朝咬咬牙,在门口设了一个简易阵法,一旦裴颐深回来,他就能立刻脱离梦境。
哪怕在自己坟头时对自己生前的事情缄默不言,他还是很好奇自己生前是何等威武雄壮人见人怕的反派的,冒着在敌人家中的危险,也想要探究出来。
有些事他懒得深究,顺理成章地装糊涂,但难免会好奇。
在员工宿舍里,他用王泓的电脑上网,搜索跟“大魔头”“程朝”有关的信息,然而所有一切都仿佛被一个神秘的力量给封闭住,找不到半点信息。
什么事,还是要亲自去找才放心。
程朝服下解梦丹,大脑控制不住地混沌起来,陷入一片迷离的黑暗。
黑暗过去,视野逐渐明亮起来。
程朝首先将注意力放在天空上。
天空不同于正常的碧蓝,而是一片血红,像是洒满了血。
他缩在一个树洞里,似乎刚醒,伸了一个懒腰,紧接着,头就撞上了树洞底部,疼得“哎呦”一声。
这一下撞得结结实实,泪花都冒出来了,程朝抱着膝盖滚出了树洞,落到了树洞外的草地上,头发上沾了许多草屑,威武雄壮的气质毁了一半。
一双云纹锦靴出现在他眼前。
程朝躺在地上,朝上一看。
哟,是个小瞎子。
站在他面前的人至多十岁,怀中抱着一把碧绿的伞,白衣翩翩,衣角处绣着金色的花纹。他的眼睛上蒙着一条两指宽的黑纱,绕至脑后绑成一道结,垂至脚踝处。
即使眼睛被黑纱挡住,面部肌肉没有多大变化,程朝还是能从他紧抿的唇角看出,这个小瞎子,很不开心。
程朝感到屁股底下垫着的地方有些异样,偏头一看,是一本半旧的古籍,连忙站起来,下意识想道歉,声音滚出嗓子,却变成了:“这是你的书?”
话说出口,程朝愣了愣。
这句话无比自然,几乎是不经思索地脱口而出,融合了记忆中的他和现在的他,使他更确定眼前这一幕属于自己的记忆。
他捡起古籍,上面没有沾上灰,但他还是轻轻拍打了两下,然后还给小瞎子。
小瞎子将伞负至身后,捏紧了古籍,因为过于用力,指关节微微泛白。
他语气很轻,音量大小是恰好能让程朝听到的程度:“……是。”
程朝也发现了进入记忆以来的第二个不对劲。
小瞎子在同龄人中算是很高的,但还是比成年人矮。但是,为什么他看小瞎子要仰着头?他的声音也很奇怪,变得奶奶的。
再一低头,他看见自己的腿长缩水了不少
……至多一米四五,十岁小男孩的身高。
是真的,又软又嫩又无助的朝哥。
程朝很快就适应了自己这个短腿短手的身体,自来熟地搂住小瞎子的肩膀:“喂,你也喜欢来这里吗?”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小瞎子似乎很不习惯与别人接触,靠着程朝的这边耳朵红得透底,“你,不要对着我耳朵说话。”
好玩,又一个傻白甜。不管有没有失去记忆,程朝都不可能放过欺负别人的机会,对着小瞎子的耳朵又重复了一遍:“我!知!道!了!”
小瞎子另外一边的耳朵也红了。
他索性不理程朝,负着伞走了。
远处传来打铃的声音,程朝结合了一下自己刚才说的话,明白一点自己这个时期的设定了。
第一,他是个学生。看年龄,还是一个小学生。
第二,他现在在某个学宫上学,那个小瞎子是他的同学。
第三,按照他在地府上网了解到的历史常识,现在的时间线应该位于他在地府上任的一千年前。
他在自己坟头待着时,也隐约了解过,一千年前寰宇三界被邪欲恶念所控制,是一个连姓名都被人们遗忘的圣母拯救了世界,让天空归于正常的蓝色。
原来一千年前程朝就十岁了,他顿时有一种,自己好老的感觉。
打铃声刚结束,另一道异常活泼的声音,“程朝——!又到老古董讲课的时候了,你跑哪去了?”
“这里!”程朝远远应了声,循声赶过去。
喊话的同样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年,一笑就露出一颗小虎牙,俊逸潇洒,右手牵着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板着张娃娃脸,八岁大,一脸严肃,用又软又糯的小奶音道:“兄长,仪态。”
少年尴尬地摸摸头,挺胸抬头。
两人的名字跃到程朝脑海里,少年名叫温长施,他手中牵着的叫温若柏,只是……温若柏是货真价实的小男孩,却不知为何,穿着小裙子,头上戴着精致的玉珠。
他无比熟稔地凑过去,拍打了一下温长施的肩膀,“今天怎么又轮到老古董讲课?”
温长施引着他往草地外走,大咧咧地道:“地府又换了个管事,东篱君前去帮忙交接了。”
程朝应了声,兴致勃勃地道:“诶,我们到时候趁交接混乱时,去偷白骨花来酿酒吧。”
温长施一口应下,旁边的温若柏小脸却皱起来:“不可,地府百年才开出一丛白骨花,你们上次一连偷摘了几十朵,前任冥君早已心生不悦。”
程朝揪了把他的脸:“你哥上次拔了他的胡子,他发了半天的火也没把我们怎么样。”
听他语气,似乎对加入地府黑名单这件事毫不感到难过。
温若柏张了张嘴,气的一句话都没说。
三人渐渐走到大道上,石板铺就的路上来来往往不少人,皆穿戴着统一式样的金衣朱冠。像程朝三人还未及冠的小孩,便是金衣朱带。
温长施继续唠叨:“诶程朝,你知不知道我刚才来找你的路上看见了谁?阮楚白!想不到他竟然……”
温若柏狠狠掐了他一下。
温长施痛得龇牙咧嘴,正欲质问温若柏时哑了火。
五步开外,小瞎子背着伞静静走在人群中。
别的少年身边都有一二伙伴,唯独他独来独往,一身金纹白衣又格外显眼,仿佛被隔绝在人群之外。
程朝歪了歪头,原来小瞎子就叫阮楚白。
背后说人坏话被听见,温长施尴尬地安静了一路,直到进了上课的竹舍也没继续说话。
竹舍里还剩许多空位,阮楚白一个人坐在最后一排,方圆几米的座位都没人敢坐,同窗都躲瘟疫一样避着他。
温长施找了个三人位,招呼程朝去坐,却见程朝头也不回地走向最后一排,将书放到阮楚白旁边的位置。
程朝想,他这个行为并没有多余的意思,只是觉得阮楚白很可怜罢了。
好巧(十一)
阮楚白侧头“看”了程朝一眼, 表情仍未有多大变化, 手指悄悄捏紧了衣角。
没过多久, 温长施口中的“老古董”就来了,左手拿戒尺, 右手摸胡子,示意他们翻开书,“上节课留的课业,你们都背完了吗?”
底下一群小学生点着头齐声喊道:“背完了——”
程朝打了个哈欠。
老古董发现他打哈欠的动作,横眉怒喝:“程朝!就是你!站起来把我上节课布置的课业背一遍。”
程朝后知后觉地站了起来, 他连课业是什么都忘记了, 温长施在前面挤眉弄眼做口型,提醒了半天他也没看懂。
这时, 他感到垂在身侧的手背被人轻轻握住,一笔一划写着字。
还好程朝临时想起了大概的内容,旁人提醒一个字,他就能接下剩下的句子。
程朝跟着复述:“……昔之得一者,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神得一以灵;谷得一以盈,万物得一以生……”
他虽然背得慢吞吞,但至少没有错字,老古董哼了一声,换了个问题:“那你认为, 何谓美言不信?”
“嘶, 有点难度啊这个, 但是我会。这句话的意思是……”程朝故意留了一个悬念, 顿了一下,小奶音铿锵有力:
“美人说话不需要讲信用。”
前面的温长施不给面子的笑了,老古董气得抄起戒尺追着程朝跑,程朝仗着对方老胳膊老腿,灵敏地翻过一张张桌子,最后躲到阮楚白身后,捏着阮楚白袖子求饶。
老古董挥舞戒尺:“程朝!你给我过来!”
阮楚白被程朝捏着袖子,连书都看不了,抿了抿唇,而后平心静气地对老古董道:“师长,程朝的话不无道理。”
老古董被气得狠了,敲了敲桌子,道:“那你讲讲,他哪里说得对?”
阮楚白沉默了。
老古董将两人一起赶出去罚站,程朝贴着墙根站也不老实,扭来扭去,而阮楚白要端正得多。
程朝仰头看血红色的天空,忽然听到阮楚白在旁边闷闷地说了声“对不起”。
程朝有些讶异地偏过头。
他在对不起什么?梦境外的程朝回忆着短暂的梦境,并不认为阮楚白做错了什么。
就听阮楚白继续道:“上次拥抱你,是我情难自禁,对不起。”
梦境飘飘转转,眼前仿佛加了一层滤镜,小瞎子在他眼前闪了闪,犹如损坏的老电视,连带着血红色的天空,一并成为电视上的雪花点。
程朝没有反应过来,低头发现,自己的视野开始变高,放在眼前手指变得纤长。
若他的人生是一本小说,此时作者会在这里备注一句:“梦境快进到十几年后。”
梦境蹦跶了几下,跳跃到了程朝长大后。
雪花点变成清晰的图像,此时的梦境里,程朝跪在一条河边,低头注视着水面。
波动的水面倒映着他的脸,二十岁往上,唇朱眉黛,珠玉内秀,是他很熟悉的脸。只是......此时哭得很厉害。
大颗泪水自眼角滑过脸上一道浅浅的伤口,犹如玉珠坠崖,落到水面,溅起一道道涟漪。
“我在哭什么?”程朝想。
有人自背后用力踹了他一脚,他吐出一口鲜红的血,染红了水面。
“程朝!你给我站起来,你的骄傲呢?”还有人在他背后带着哭腔大声嘶吼,“站起来啊!”
“闭嘴。”程朝哽咽了一下,继而颤抖着声音说,他没有听到对方的反应,因为他的身体已经摇摇欲坠。而后再也支撑不住,滚进水里,河水淹没他的口鼻,挤压他的胸口。
程朝一点点在水里失去呼吸能力,他看着眼前晃动的水波,肺里的空气被挥霍干净。
窒息的痛苦,却无法抵消心口的钝痛。
他心想,若在此时死去,自己算是活该吗?每一个反派都注定没有好结局,他终将淹没于冰凉水底,坠入无望深渊里。
#
裴颐深抽了张纸,细细擦干顺着程朝眼尾蜿蜒而下的眼泪。
程朝即使睡着了也不安稳,死死地揪着被单一角,口齿不清地说着梦话,眼泪从紧闭的眼皮里流出,濡湿睫毛。
裴颐深离得更近一些,隐隐听到几个模糊的字眼,却不料程朝突然睁开眼。
这时裴颐深已离得非常近,像是要趁程朝睡觉时偷吻他,再离开就显得突兀尴尬了。
裴颐深面不改色地往后退,本以为程朝会疑惑,却半天未听到他说话,再一看,程朝眼里空空荡荡的,晶莹的眼泪不断流下。
裴颐深发现不对劲,单手托起程朝的后颈,语气冷硬地道:“程朝,深呼吸,放轻松!”
程朝大口大口地呼吸,仍未从迷茫中拔出,眼球泛起红血丝,尸斑浮现在脸上,似乎更严重了。裴颐深咬破指尖,将冒出的血珠凑到程朝唇前。
殷红的血珠将没有血色的唇濡红,程朝抿着唇,喂不进半分。
裴颐深扣住程朝的后脑勺,咬住程朝的唇,没有意识的程朝一时吃痛,微微张开唇。裴颐深咬破舌尖,喂进去一颗血珠,而后将程朝唇上,方才没有喂进去的血迹,一点点舔干净。
他松开程朝,半跪在床头呼吸不均地喘气。
片刻过后,程朝完全清醒过来,看到裴颐深后微微一愣,“现在是什么时候?”
他也不知道自己刚才突然发了狂,脑海里全是梦境中闪过的破碎片段,一边与裴颐深说话一边在心底吐槽。
难道他以前是溺死的?这也太窝囊了吧,而且也不太像。
溺死的人死后,鬼魂会变得浮肿难看,程朝看起来正正常常,是名副其实的鬼中美男子。
程朝很快就脱离出在梦境带来的压抑感,只当是解梦丹的药效好,并不知道是裴颐深那滴血的原因。
裴颐深表情平静:“晚上八点。”
“!!!”程朝怀疑自己露馅了,他表现得太正常,普通人怎么可能一整天不吃不喝还表现得呆傻乖甜。
还好下一秒,裴颐深就主动问:“饿吗?一起出去吃饭吧。”
程朝连忙答应,然后被按着强行套上一件厚外套。
两人出了小区门,裴颐深打开手机软件,准备查一下附近有什么餐馆,袖子就被程朝拉了一下:“我要吃这个!”
他指的是一个烧烤店,烤肉串的香味飘在空中,引诱得程朝眼睛亮晶晶的。裴颐深本觉得烧烤不太卫生,但还是顺了程朝的意,走进去了。
店里已经坐满,只剩外面还支着几个空桌子,裴颐深用纸巾将靠近程朝的那边桌子和程朝的椅子擦得干干净净,才让程朝坐下。
程朝眼睛一转,除了点烧烤之外,还点了一瓶度数不低的白酒和一瓶啤酒。
白酒啤酒单喝都不容易让人醉,但混在一起,纵是老酒鬼,也吃不住。
他将两瓶酒混在一起倒了两杯,其中一杯递到裴颐深面前,弯着眼睛笑:“哥,谢谢你收留我。”
说罢一饮而尽。
他自恃酒量极好,裴颐深肯定会比他先醉。
裴颐深笑了一下,将酒杯倾斜在唇边,表面看上去像是一口喝干,实则酒液刚挨到他的唇,就被蒸发成气体。
程朝见他毫无压力地喝完一杯,又去抱来几瓶酒,把两人的杯子满上。
如此反复,程朝酒量好,裴颐深作弊,两人还无大碍,旁人倒是替他们捏了一把汗,烧烤店老板怕他们醉酒后赖账,催促付账。
程朝已经半醉,趴在桌子上,迷迷糊糊地抬起头,叫了声:“裴颐深,快去付钱。”
裴颐深应了声好,走到店里面扫码付账,等他出来时,发现桌子边多了一个人。
是一个穿着白衬衫的少年,背着黑色的双肩包,看起来刚上大学,很文静乖巧的样子。他没有往前走——程朝伸着腿拦住了他。
实则那个少年只要绕一下,就可以绕开,却不知为何没有前进,静静地与程朝对视。
程朝将刘海捋上去,露出光洁白皙的额头,耳垂被酒气熏得微红,泛着水光的眼睛半眯,神色充满侵略性,“小弟弟,好、巧、啊。”
语气凶巴巴的。
活脱脱一个经常逃课和调戏女孩,仗着美色肆无忌惮的叛逆少年。
裴颐深揉揉太阳穴,很想将叛逆期少年锁在家里好好教育。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他走过去,语气温柔:“朝朝,别闹了。”
在此期间,一眼也没有多看旁边站着的少年。
少年看见他,神色复杂地张了张嘴,又闭上嘴:“师兄……”
少年一走过来,程朝就认出,他就是那个冒充魏含萱嫁给自己的傻白甜天师。
酒能壮人胆,程朝一分的胆子被放大到了十分,怒气冲冲的。
“你以为你把纹身洗掉,我就不认识你了?”程朝一心迟鹤白,并没有注意到他对裴颐深的称呼,将袖子往上撸,准备让迟鹤白感受一下来自阴间公务员的暴打,但裴颐深及时扣住了他的手腕。
程朝觉得跟裴颐深遇见后,自己仿佛变成了一个身娇体弱的小鸡崽,对方一按自己就没办法动弹,忍不住道:“你……”
他将剩下的话咽回喉咙里,猝不及防看到远处正在走过来的少女,连忙将刘海放下来,往两边捋捋,膝盖也迅速并到一起,表情跟着冷下来,装作正经的样子。
魏含萱背着书包跑过来,惊喜地喊道:“程朝哥哥!”
程朝端庄地微笑:“好巧啊。”
※※※※※※※※※※※※※※※※※※※※
今晚九点不更了(捂住肾),明晚九点更新
推一下朋友的连载文:
《一基必中》by莎普爱酸
奚阙是一个直男,结果在碰到新同桌之后,弯了个彻底。他以为是小同桌撩的他,未曾想过小同桌其实是一个直男。
奚阙:我喜欢你,咱们在一起吧。
谷栗:麻溜滚,老子是直男。
奚阙:???
雀哥委屈但雀哥不说。
班草追学霸媳妇的温馨小故事,主攻1v1
《被神宠爱的盛世美颜》by南野新冢
羽毛华丽身躯娇细的金丝雀,归宿终是囚笼。
唯有美丽与实力集一身的凤凰,能得赞美又能翱翔天际。
你天生浪荡不甘傍一人身旁,那我以天地为笼造出猎场。
《穿书,说好的种田文呢?!》 by满序
林安宇重生到古代,种田文的女主是堂妹,科举奋斗文男主是堂兄,以及另一个预知未来的表妹……林安宇默默的抱紧了自家的夫郎。
想成为人生赢家,迎娶白富美or高富帅,走上人生巅峰吗?来人啊!把盘子给我掀了!把天灾给我端上来!
幽灵(十一)
程朝的侧脸染上夜晚灯光的色彩, 他刻意抿着唇, 睫毛微微垂下, 瞳孔漆黑,带着一点冷, 与清晨的雾一样捉摸不透。
即使装得再正经端庄,旁人也能看出他喝了不少酒,眼底盈着一层剔透的泪光,眼尾与耳垂都泛着红,像是胭脂蹭上了白玉。
空气莫名有些尴尬, 程朝粗神经地没有意识到, 打完招呼后,就一直温温柔柔地朝魏含萱笑。
魏含萱闻到他身上的酒气, 忍不住想按下他头顶翘起来的一丝头发,在短暂的惊喜后便是疑惑。程朝的气质离这样的路边小摊太远了,就像是仙人突然坠入了红尘,开始接触人间烟火一样。
“程朝哥哥,你还记得我吗?我叫魏含萱,上次是你......救了我。”魏含萱顿了一下,冲他笑道。
鬼神之事毕竟是忌讳,更何况在场还有一个她不认识的裴颐深,她半遮半掩, 并没有说完。
“这么好看的女孩子, 一辈子都难忘吧。”程朝也笑。
魏含萱忽然想起什么, 指了指旁边站着的迟鹤白:“这是我的同学, 程朝哥哥也认识?”
她刚才离得远,并没有看清楚程朝凶迟鹤白的具体场面,只看到程朝故意挡住迟鹤白的路。
程朝的眼神立刻凶恶起来,恶狠狠地道:“不、认、识。”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程朝很讨厌迟鹤白。魏含萱顿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她和迟鹤白一起出来其实是个意外。
魏含萱从小就能看到一些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去寺庙与医院看过无数次也不见好,还好命硬,磕磕碰碰活到这么大。昨天夜里,她碰到一队抬着喜轿面色苍白的人,是迟鹤白救了她。
在此之前,两人只是普通同学,为表感谢,魏含萱才与迟鹤白一起出门吃晚饭。
迟鹤白在学校里还算有名,气质与长相出众,却独来独往,经常请假。魏含萱邀请迟鹤白也只是因为感激,关系好的朋友都认为她会被拒绝,却没有想到迟鹤白在犹豫一会儿后,直接答应了。
她内心里自然是偏向程朝一点,看向迟鹤白的眼神也变了,希望他能体会到自己的意思,主动离开。
迟鹤白没有注意到她的眼神,目光全放在程朝身上。
......有些不合身的衣服,风格与裴颐深的衣服相似,似乎是同一个牌子的。
他瞳孔紧缩,垂在身体两侧的拳头捏紧。
程朝解开两颗外套扣子,揉了揉被酒熏疼的太阳穴,勉强站起来,将魏含萱按在自己的位置上,“你等我一下。”
魏含萱应了声好,没有探究程朝去了哪里,
她低着头玩手机,忽然感到一样温热的东西贴上了自己的脸颊。
魏含萱偏过头,是一杯珍珠奶茶。
“今天有点冷。”程朝笑眯眯地放到她手里,“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店员推荐我买的。她说,很多男孩子都会给女朋友带她家的珍珠奶茶。”
程朝没有瞎说,店员是真的这么说的,他脑子全被酒精熏得迷迷糊糊,未经思索就老老实实转述了店员的原话。但这句话落到其他三个人耳中,就变了一个意思。
裴颐深闻言,直觉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他赶到隔壁奶茶店,恰好听到两个店员在抱怨。
“刚才那个帅哥看起来挺正常的,怎么付了一张冥币。”
“我刚才只顾着看他的脸了,竟然没注意……算了,就当倒霉吧。”
裴颐深轻轻咳嗽一声,两个店员立刻回过神。
“刚才那个人是我的朋友,他喝醉酒了,我来补一下钱。”裴颐深扫码转钱时,付的是那杯奶茶两倍的价格。
等他回到烧烤店,魏含萱已经和程朝聊到互换联系方式了。
程朝连自己的手机都没有,弥漫着雾气的眼睛里流露出些许茫然无措。
裴颐深主动道:“加我的联系方式吧。”
程朝本想答应,仔细想想,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难道在这个时间点里,裴颐深已经对魏含萱一见钟情?所以故意借着帮助程朝的名义来要魏含萱的联系方式?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但程朝怎么可能会让裴颐深如愿,踢了踢迟鹤白:“你和含萱是同学,你应该有她的联系方式吧?”他私心里是不愿意让魏含萱和裴颐深熟悉起来的,甚至没有介绍两人认识,特别有心机地让迟鹤白加裴颐深好友。
迟鹤白在旁边当了半天隐形人,突然被程朝主动搭话,有些受宠若惊地拿出手机:“有的。”
程朝看了一眼他的手机屏幕,被土得不行,迟鹤白的手机背景和字体都是系统默认,充满浓浓的中老年人朋友圈的画风。
迟鹤白确实很少用手机,连基本操作都不太熟练,弄了半天,才加上裴颐深的好友。
程朝低声对他道:“小蠢货,你要是敢告诉魏含萱我的身份,你就死定了。”
迟鹤白按在同意键上的手指顿住。
烧烤店乱糟糟的,实在不适合说话,再加上程朝喝醉了酒。魏含萱见程朝耳朵都是红的,主动告辞了,约好后天一起吃饭。
迟鹤白临走时回头望了一眼,程朝红着眼角拉着裴颐深的袖子,似乎在说什么,粉红色的舌尖舔舐过湿润的唇,落下一片莹润的水光。
无论从表情还是动作来看,都很像是在撒娇。
#
实际上程朝又在任性了,让裴颐深去买解酒的酸奶。
酒喝多了头疼,白酒后劲大,现在一下子涌上来,程朝刚才强撑着在魏含萱面前买了奶茶要了联系方式,就有些撑不住了,拧着眉问裴颐深:“为什么你一点都没醉。”
裴颐深扶着他在街道上缓缓地走,被程朝身上的酒气熏醉大半,漫不经心地回答道:“我醉了。”
程朝凑近看他的眼睛,踮起脚,鼻尖都与他触碰到一起了,也没从裴颐深的眼中看出半分醉意。他不信,逼着裴颐深张开嘴,又嗅了嗅裴颐深的唇,仍是扑鼻的浓郁薄荷香,只有一点点淡淡的酒味。
他推开裴颐深,不悦地道:“你撒谎。”
“怎么会。”裴颐深摸了摸自己的唇,含笑道。
终于遇到一家便利店,裴颐深独自进去买酸奶,程朝在外面靠着树等他,忽然看到几步外的巷口站着一个陌生人。
对方全身罩在一件黑袍里,身形看上去有些眼熟,脸被兜帽遮住大半,只露出下巴处苍白的皮肤,看不出年龄,袖口处露出瘦削的腕骨和骨节分明的手。
像是很久没说过话,他的喉咙里滚出几个模糊的音节,调整半天,才化成一句完整的话:"......别相信他。"
“谁?”程朝的脑子被酒气熏得模模糊糊。
对方重复了一遍方才那句话,似乎他只会说这一句话,发现程朝表情茫然后,语气比刚才多了几分焦急。
他继续张口,声音却无法从喉咙里传出来。
[别相信他。]
[世界所有人都想害你。]
[你只要相信我就好。]
[只有我不会伤害你。]
[我会永远保护你。]
“非主流?”程朝看不懂唇语,心中想道。
他揉揉太阳穴,朝对方走去,准备问清楚。
酒精最能麻痹人的大脑,在对方三番五次重复那句废话后,程朝终于忍不住,伸手去揭开对方的兜帽。
仿佛最阴暗不过的幽灵,对方一触碰到灯光,就消散于空气里。
程朝只惊鸿一瞥他的脸,只觉得莫名有些眼熟。
——是经过机器清除,早就遗忘在他大脑里,属于折剑的脸。
“什么事啊。”程朝摇了摇头,将对方当做是某个生前有精神疾病的鬼。
程朝偏头一看,发现巷子里躺着一具尸体。
是一个表情安详的中年男人,啤酒肚,脖子上有一道伤口,没有右手。
※※※※※※※※※※※※※※※※※※※※
问:为什么没有打起来
答:两个傻白甜,一个老狐狸,一个女孩子,箭头还不是特别明显,找不到理由打起来啊。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霸霸、月世界旅行、啦啦啦啦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霸霸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霸霸 4个;千里及、月世界旅行、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北悸安凉、一叶之秋 5瓶;阿飘 3瓶;仙女希、朝歌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想吸(十二)
半夜被叫醒去工作, 任谁都不会开心, 刘远航也是如此。
……但所有坏情绪, 在看到自己的学长后就变成了惊悚。
他站在门口,偷偷朝里张望, 再三确认这次的证人是裴颐深,不过裴颐深丝毫没有之前的从容散漫,而是神色凝重。
神色凝重地喂一个陌生青年喝酸奶。
刘远航擦擦眼镜,确认自己没看错。
其实那个青年也不算陌生,前几天刚见过一面, 刘远航对他记忆犹新, 还记得他名字叫程朝。不过,才过了多久, 裴颐深就和他勾搭上了,这进展也太快了吧。
裴颐深将吸管插进酸奶盖,手托着酸奶底部,送至程朝唇边。
程朝张开嘴喝了几口,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神色有些奇怪。
“头还疼吗?”裴颐深等手上的重量减轻后,轻声问他,努力使自己显得温柔一些。
程朝在这个世界虽然是半人半鬼,但身体还是凡胎浊体, 受半人身限制极大, 醉酒带来的后遗症比上一个世界更厉害一点, 方才又骤然撞见死尸, 还差点与死尸亲密接触。
裴颐深也有些担心,古籍上没有太多关于半人半鬼的记载,他自小学习的知识无法运用到程朝身上。人类无法踏入鬼界的原因之一便是鬼界阴气太重,对人身伤害极大,程朝自小在鬼界长大,也不知受到了多大影响。
外面的法医敲了敲门,示意他过去一下。
裴颐深掩下心里的担忧,跟着去了太平间一趟,法医掀开蒙住尸体的白布,对他道:“你们发现死者时,距离他的死亡不到一个小时,凶手来不及毁尸灭迹,只匆匆带走了右手。”
裴颐深心一紧,漠然的表情变了变,问道:“所以,如果我们早点到那里,他就根本不会死。”
“......有这个可能,”法医愣了一下,沉声劝道,“裴先生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心理压力。”
裴颐深低头注视着尸体,上面笼罩着比之前几具尸体更为浓郁的阴气,覆盖尸体全身,连五官也都几乎被全部遮盖住。
越仔细看,裴颐深越感到奇怪,无论是杀人手法还是尸体身上阴气的浓淡程度,都不符合任何一种厉鬼的习惯。他食指与中指并拢,藏在袖子里,捏了一道手诀。
尸体与之照应,眉心处闪烁着淡淡的金光。
这与裴颐深先前猜测的不一样,更像是......玄门的术法。
#
程朝终于等到裴颐深回来,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还是难受。”
不像是醉酒的难受,而是某种空虚的、急切渴望索取某种东西却求而不得的难受,有点类似上次洞房时遇到迟鹤白的感觉。程朝认真地回忆了一下,似乎这种难受,是与那个奇怪的非主流鬼见面后出现的。
裴颐深也很担心,但这里人多口杂,究竟不适合说话,先带着程朝回了家。
程朝喝了一杯热水,仍不见好,郁郁地瘫在沙发上,面色更加苍白了,始终压不下心口处的难受。他一难受,就看别人不顺眼,懒得搭理裴颐深的嘘寒问暖,觉得裴颐深在旁边逼逼叨叨烦得要命。
他终于忍耐不住,主动凑上去,舔了舔裴颐深的唇角。
“嗯?”裴颐深有些惊诧地按住他的肩膀,蹙着眉问:“怎么了?”
裴颐深心里还是有点数的,没有脸大到误以为程朝是真心想吻他,看到程朝一副要哭了的神情,心都要化了。
程朝只浅尝辄止了一点点阳气,不适感下去一些,心里的欲/望却被勾得更深。他眼泪快要落下来了,小声哀求道:“再让我亲一口,就一口。”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月世界旅行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一叶之秋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结契(十三)
裴颐深愣了一下, 低下头碰了碰程朝的唇角。
他咬破唇, 用舌尖接住冒出的血珠, 送到程朝的唇上。
室内的灯光雪白温柔,空气加湿器缓缓吐着淡淡的雾气远处马路上的喇叭声, 在静到极点时,丝毫不漏地传入耳朵里。
就像是烟花在脑子里炸开,蓦然照亮黑暗的天空,五彩的火花四溅,燃烧一片枯寂荒原。铁锈味蔓延开, 所有焦躁的痛苦, 都被压下去了。
程朝捏皱裴颐深腰部的衣料,被轻轻护住后颈, 而后温柔放开。
转瞬即逝,蜻蜓点水般的吻,程朝只吸到一点阳气,裴颐深就扣住他的手腕,不准他再亲。
裴颐深的嗓音要比刚才要沙哑一些,很正人君子地轻轻摇头,表示拒绝,“......好了吗?”
不好,一点也不好。
程朝舔舔唇, 苍白的脸色终于红润一些, 他仰着头看裴颐深, 还没有从刚才筋骨酥麻的感觉里□□。
裴颐深在第二次亲吻时顿时就明白程朝想要吸阳气, 只是不知道程朝为什么突然难受,所以不准他多吸,怕出现什么问题,语气温柔地道:“可能会有问题,你先忍一忍。”
眼下就出现一个很尴尬的情况,裴颐深以为程朝不知道自己是天师,程朝以为裴颐深不知道自己是鬼王,在互相隐瞒马甲的情况下努力忍耐着。
裴颐深不是不想暴露自己是天师,一暴露,恐怕程朝就能意识到自己已经发现他是鬼王,估计程朝很快就会恼羞成怒。
但再大的事,也没有程朝身体重要。裴颐深细心整理好程朝乱了的衣服,准备去书房查阅古籍。
程朝刻意不看裴颐深,懒懒地靠在沙发上,神色倦倦。裴颐深刚才那个吻确实帮助他不少,羞耻感逐渐压下心口处的难受,他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别过了头。
裴颐深也很配合他,不再提那个话题,打开电视剧,换了一个国产动画片。
程朝对动画片真的没兴趣,他忽然想起什么,找裴颐深要来手机,询问他怎么打电话。
#
裴颐深耐心教完,就去了书房。
书房的书架上堆满了厚厚的古籍,其中一大半的书,裴颐深小时候都背过,他挑了一本没有看过的古书查阅起来,一目十行地浏览。
只看了两页字,他就忍不住发困,太久没睡的困意在看到古书上晦涩的文字后一下子冒了出来。裴颐深咬了咬舌尖,努力使自己清醒过来。
翻到第四十四页时,他终于找到一个比较贴切的答案。
半个月前,程朝曾与一个厉鬼签订契约失败。
人与厉鬼结契是大忌,但若是通过合适的方法,可以避开阳寿的减损,玄门有不少天师饲养鬼。鬼与厉鬼结契的情况也不少见,有些人生前就能驾驭百鬼,死后也能继续与鬼结契。可若是......半人半鬼呢?
看来他要抽空去鬼界一趟,找出究竟是哪只厉鬼。
骤然放下心头的牵挂,他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只睡了不到六个小时,裴颐深就被吵醒了。
不是因为窗外清晨的鸟鸣,而是因为玄关处开门的声响。裴颐深以为程朝是要出门,连忙过去阻止,程朝现在情况不稳定,还是贴身待在一起比较好。
玄关正好对着书房门,裴颐深一开门,就看见程朝将另外一个人压着墙上亲。
对方注意到裴颐深,蔓延到衣领里的纹身愈发鲜艳,他微微弯着腰迁就程朝的身高,看向裴颐深的眼神,似乎有一些不好意思。
“师兄,早上好。”他等程朝放开自己后,腼腆地对裴颐深说。
※※※※※※※※※※※※※※※※※※※※
qaq最近太忙了,继续短小一发,明天尽量加更(也可能后天)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卷卷 37瓶;咸鱼粥 14瓶;harukaya 10瓶;小叶檀 9瓶;loderrr、不羡烛火、一叶之秋、周紫竹 5瓶;灯下灰、明月·星空 4瓶;qzuser 3瓶;kilimoo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告别(十四)
迟鹤白露出一个腼腆羞涩的笑容, 看上去纯白无害极了。他的手还搂在程朝的腰上, 以免后者站不稳摔倒。
裴颐深动作一滞, 扶着门的手指僵住了,一瞬间不知道做出什么表情。半晌后, 他才听到自己的声音,“早上好。”
程朝软绵绵地靠在迟鹤白身上,听到裴颐深的声音,缓缓偏过头,眼睛里含着些迷茫的湿润。
他的唇本来是没有血色的, 现在被吮吸得红润, 说话的嗓音也带着炙热的湿意:“……你醒了啊。”
说完话,程朝混沌一片的脑子才清醒过来一点, 比刚才更加羞耻了。
从迟鹤白那里索取来的阳气,抚平了他内心里的焦躁,只是长时间的亲密接触外加大脑的兴奋,他抑制不住地腿软,只能靠迟鹤白扶着才能站稳。刺激的快感甚至胜过与男人接吻的恶心感,他一边沉沦,一边觉得恶心。
比起与裴颐深接吻,与迟鹤白接吻更加容易让他接受一些,裴颐深是他的任务目标, 是他要伤害的人。与之相反, 迟鹤白先前冒充魏含萱时, 两人就亲密接触过, 膈应感要低一些。
他也是走投无路了才选择找来迟鹤白,毕竟迟鹤白只是个单纯智商低的傻白甜,任他怎么闹腾,也翻不起大浪。
不过,当着裴颐深的面与迟鹤白亲吻还是很羞耻啊!程朝耳尖泛起了红,怀疑在裴颐深心中,自己的形象已经变成了一个饥不择食的断袖。他昨天忍不住亲了裴颐深一口,今天趁着裴颐深睡着了,偷偷把迟鹤白叫来,怎么、怎么就刚好撞上了?
还好按照这个任务世界的风气,裴颐深与他交情不深,无权干涉他的私生活。
“前辈。”迟鹤白察觉到程朝走了神,拉了拉他的袖子,温温柔柔地说,“你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语气放得低沉暧昧,很容易引起别人的遐思。
程朝摇摇头,还不知道怎么向裴颐深解释为什么迟鹤白在这里,迟鹤白就主动转移话题了:“师兄,我先走了。”
“师兄?”程朝蹙眉看向迟鹤白,心底有些惊慌。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迟鹤白自我介绍是天陵派的弟子,这么一说,裴颐深也是那个门派的弟子,以此推断,两人的关系应该很熟......所以,裴颐深有可能已经从迟鹤白那里得知他是鬼的事情了?
回想一下裴颐深这段时间对他异样的好,程朝越想越觉得毛骨悚然,又不敢表现出来,怂怂地捏住迟鹤白的手腕。
迟鹤白解释道:“我与他是同门师兄弟,只不过我十五岁时师兄就......因为触犯门规,被逐出师门了,我与他这些年也很少联系。”
他似乎知道程朝的顾虑,隐晦地补充了一句:“我知道的许多事,师兄都不知道。”
程朝还在努力维持自己的普通人人设,笑道:“师兄弟?好古老的称呼啊。”
裴颐深笑道:“师弟为什么不说我离开的真实原因?是打算故意抹黑我吗?”
裴颐深这夹枪带棒的一句话,使得程朝更好奇了,他看了一眼两人的脸色,没有问出口。
迟鹤白也笑,没有接口,继续对程朝道:“我先走了,魏含萱让我带话给你,明天中午十二点,她在xx餐厅等你——我可能也会去。”
门再次被打开,迟鹤白乘上电梯。
裴颐深与程朝并肩站着,看着电梯数字不断减少。
程朝干笑道:“那个啊,你不要误会,我是直男。嗯,我喜欢女孩子。”
裴颐深闭了闭眼,睫毛底下是一片小小的阴影,没有答话。
“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程朝道,“过几天我会把钱还给你的。”
裴颐深莫名其妙地嗤笑一声:“小朋友,你是耍我玩吗?”
※※※※※※※※※※※※※※※※※※※※
十一点还有一更,么么(骄傲挺胸)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盾铁糖分不足 3个;ヾ(≧o≦)〃嗷~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青柚 44瓶;红豆粽 8瓶;小花花 3瓶;25907743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尴尬(十五)
xx餐厅今天要比往日安静一些。
阳光从落地窗外照进来, 落在桌布上, 这个任务世界的特殊体质使程朝有些不喜欢正午的阳光, 将窗帘拉上一些。他的五官蒙在一层窗帘投下的阴影里,显得格外精致俊秀, 纤长的十指还搭在桌子上,优雅矜贵,邻桌的几个小女生一直在偷偷打量他。
他用手指轻叩桌面,等待魏含萱的到来。
因为对方是女孩子,为了表示尊重, 他提前半个小时就来了, 来之前还回鬼界拿了钱,换了身隆重的正装。
从裴颐深家里离开后, 程朝就把口袋里的解梦丹扔了,梦境里的内容晦涩难懂又稀奇古怪,他好奇,但是冥冥中好像有一道声音在不断警告他不要再探究以前的事情。程朝很相信自己的直觉,没敢深究下去。
想到裴颐深,程朝又心烦意乱起来,手指敲打桌面的节奏也变乱了。
因为离开的那天,裴颐深将他按在墙上,亲了整整十分钟。
中途换了三次气的那种。
亲完还问“吸够了吗?”的那种。
程朝怀疑自己已经被他看出真实身份, 化成一道黑烟飞速溜走了。事后他才发现自己的行为有多愚蠢, 裴颐深那句话可能只是单纯的辱骂, 不知道他是鬼。但他一溜走, 反而更能证明自己是只鬼。
他仔细回忆了一遍裴颐深与迟鹤白相处的细节,作为同门师兄弟,两人连彼此的联系方式都没有,还是之后程朝让两人加的,估计私底下关系并不好。裴颐深可能误会他与迟鹤白的关系,所以故意通过那种行为,来报复迟鹤白。
朝哥好惨一男的,今天也是为了升职加薪被变态羞辱的一天。
他的桌子被敲了敲,程朝抬眼望去,是两个拉着手站在一起的女孩。
其中那个短发女孩红着脸,鼓起胆子道:“同学,可以加一下微/信吗?”
xx餐厅就在xx大学的附近,这个女孩子恐怕将他当xx大学的学生,所以才上来搭讪,紧张地捏住同伴的手。
程朝连手机都没有,怎么可能有微信,不好意思地拒绝了。
短发女孩以为他是不想给自己微信,尴尬地无地自容,拉着朋友就要离开。她们是与一群朋友出来聚会,回到位置上时,同桌的朋友都露出扫兴的表情。
程朝走到收银台,对服务员指了指短发女孩的桌子,帮他们那一桌结了账。
等他回到座位,一个人高马壮的体育生候在那里,笑了一下:“兄弟,给个面子,我妹妹想要加你微信。不加就是不给兄弟面子啊。”
后面的短发少女连忙拉他的衣角,向程朝道歉:“对不起啊,我哥哥性格有点冲,说话不过脑子......”
程朝只对女孩子脾气好,现在被体育生那么挑衅,脾气也上来了,“你什么意思啊你,我就是不给。”
“不好意思,”旁边有人横插一手,站到程朝身边,“我是他女朋友,不准他加别的女生微信。”
体育生哑火了。
魏含萱长得很漂亮,笑起来娇娇软软的,很能给人带来好感,体育生也不好意思对这么好看的女孩子发火。等他一走,她就向程朝道歉:“不好意思啊程朝哥哥,我看他那么凶,所以才暂时冒充你的女朋友的。”
程朝心底美滋滋的,怎么可能介意,帮她拿了菜单点菜。
菜还没上,魏含萱说自己的妆花了,要去厕所补妆。程朝实在看不出她的素颜和化妆的区别,微笑着应了声好。
魏含萱刚走,短发少女就走过来,很是诚恳地向程朝道歉,“同学,对不起。”
程朝连忙表示没关系。
餐厅门口走进来的人听到程朝的声音,越过短发少女走过来,揉了揉程朝的头发:“还躲我?嗯?小朋友?”
他的动作实在过分亲昵,短发少女和程朝同时愣住了,短发少女僵硬地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裴颐深问道:“......你是?”
裴颐深挡在程朝面前,道:“我是他男朋友。”
程朝缓缓在心里打出一个问号。
“不是啊,你是哪个妖魔鬼怪啊?”程朝连忙推开裴颐深,想解释些什么,可短发少女的表情已经变得很奇怪了,往后退了几步。
她的哥哥,那个体育生也惊住了,佩服地道:“兄弟,长得好看真的了不起啊。”
朝哥不是,朝哥好冤枉。
还好此时有一个好心人路过,帮程朝解释道:“师兄怎么这么快就忘记谨言慎行的门规?我记得程朝前辈还很反感你呢。”
程朝感激地看过去,并没有在意为什么迟鹤白也出现在这里,道:“迟鹤白,没想到你竟然是一个好人......”
他的话没说完,因为迟鹤白捧起他的脸颊,轻轻吻上去。程朝一时忘了挣扎,呆愣愣地看着迟鹤白的眼睛。
魏含萱从厕所出来,恰好看到这一幕,倒吸了一口凉气。
迟鹤白松开程朝,用拇指擦了擦他的下唇,羞涩地说:“前辈,还舒服吗?”
※※※※※※※※※※※※※※※※※※※※
滚下线啦,明天再回复评论(尽情夸我今天格外粗长吧)
话说怎么没人夸我新换的封面好看,从中老年朋友圈一下子升级到了有点可爱的高冷酷霸拽。
我表姐说我码这一章时笑容特别猥琐,嘻嘻嘻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哈哈 2个;子不衿、千寻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目目 10瓶;蜀戏无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离涉(十六)
现在就是, 很尴尬的一幕。
程朝对魏含萱伸出一只手, 无助地说:“不、不是啊……”
短发少女唇角抽搐, 露出嫌弃的表情,退回了自己的座位, 对同桌的女孩子说:“看着挺好看的男孩子,怎么这么渣啊,男女通吃就算了,还脚踏三条船......”
体育生拍了拍程朝的肩膀:“兄弟,年纪轻轻就花心不是好事, 会……咳咳咳, 被榨干的。”
说完,也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程朝羞耻到耳朵能滴出血来, 捂住脸在心底土拨鼠尖叫。等冷静下来,连忙向魏含萱解释:“我不是啊!我压根和这两位弟弟不熟,我单身了二十多年!”
“程朝哥哥,我相信你的。只是……”魏含萱看着迟鹤白还放在程朝腰上的手,欲言又止。
程朝迅速推开迟鹤白,又瞪裴颐深:“都是你惹出来的麻烦,快去解决。”
“好。”裴颐深应了一声,去隔壁桌找那个短发少女。
在短发少女同情的目光里,他面无表情地陈述:“你不要误会了, 事情其实是这样的……”
迟鹤白本能地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跟在他后面偷听。
裴颐深继续道:“嗯, 我的男朋友并没有脚踏三条船, 他与那个女孩子是小时候订下来的娃娃亲,只是碍于长辈的面子,所以不得不在一起。我是他的学长,虽然表面看不出来吧,但我其实是一个双性人。因为某个意外,我怀了他的孩子,他家里长辈挺在乎传宗接代的,所以逼着他和我在一起。后面强吻他的那个小孽畜,也是他的追求者,不过因为……”
短发少女震惊地瞪大双眼。
“不过因为他那方面不行,所以之前一直没有表露心迹。之后,我家男朋友的长辈逼着我们结婚,结果这个小孽畜竟然披着红盖头假扮我进了婚房,虽然最后被赶了出来,但是我男朋友的家族里有个古老的家规,只要是和他们家男人拜了堂的,不管是谁,不管是男是女,那就是他们家的人。”
程朝并不知道裴颐深在乱七八糟瞎编什么,硬着头皮向魏含萱解释刚才那个吻只是一个意外。
过了一会儿,短发少女拿着一束花跑过来,将花放到程朝面前,眼眶湿润:“对不起,我误会你了。”
???
程朝以为裴颐深成功消除了误会,收下了花,温柔矜持地对短发少女笑道:“没关系。”
这顿饭吃得一波三折,服务员上菜时,看程朝的眼神也是怪怪的,程朝有口难言,索性不去管身边的鸡飞狗跳,看向窗外。
下一瞬,他的目光凝固了。
程朝推开椅子,一边穿进来时放在椅背上的外套,一边向魏含萱道歉:“抱歉,我出去一下。”
随后他抛下刚才伪装出来的优雅,向外狂奔,最后停在一处阴影下。
身体半透明的恶鬼正在切割一个死人的手掌,看到程朝的一瞬间,消散于空气里。
“回来!”程朝来不及喘/息,下意识伸手一抓,抓住恶鬼留下的一缕阴气。
他气急败坏地收起这缕阴气,一转身,发现一个熟悉的人。
是上次那个奇怪的杀马特。
他盯着可以肆无忌惮舔舐程朝手指的阳光,妒意自心底滋生,恨不得将对方抢过来,代替他无法触碰的阳光。
一一舔过去,舔干净。
他的眼神有点让程朝不舒服,回忆了许久,终于从零星的记忆里翻出相似的脸,蹙眉问道:“你是……折剑?”
不对啊,上一个任务世界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个世界?程朝想想就觉得荒诞,摇了摇头。
长相酷似折剑的人听到程朝的话,尝试了许多次,才从嗓子里挤出字来:“我叫,离涉。”
“离涉?”程朝没听过这个名字,蹙了蹙眉,准备离开。
“不要走……”
离涉小心翼翼地捏住程朝的衣角,仍不敢与他靠得太近,卑微地恳求着,又重复了一遍:“不要走……”
※※※※※※※※※※※※※※※※※※※※
裴颐深那段狗血故事,后半段来自我基友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月世界旅行 4个;ヾ(≧o≦)〃嗷~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千里及、盾铁糖分不足、苏苏、莫毛可拆不可逆 2个;安、北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嘻嘻、西宁东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同感(十七)
一道半透明的红线, 凭空出现, 自程朝的右手小指处, 蔓延绑到离涉的左手小拇指上,程朝用力拽了一下, 心里忽然冒出一个猜测:对方会不会是他前些日子被迫签订契约,害得自己差点痛死的厉鬼。
“你是……”
他忽然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意思,微张着口注视离涉。仿佛心意相通,离涉单手拎起帽沿,眼睛亮了亮, 苍白的唇轻轻弯了一下:“我是。”
程朝低头, 将小指凑到眼前,连接两人的红线随之延长, 泛着点点的荧光。
……怎么看上去这么像夫妻契约,而不是记忆里的主仆契约。
他站在正午并不是太过燥热的阳光底下,蹙着眉注视对方。程朝不是那种蠢到凭借三言两语与几个巧合就相信对方的人,问:“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离涉的脸上出现了片刻的空白,然后是茫然的难过,似乎想辩解什么,又无法发生声音,嗓子里勉力挤出沙哑难听的声音:“你让我死,我就去死。”
他像是许久没有说过话, 即使努力出声, 也依旧是粗粝难听的。所以程朝并没有听清楚他在讲些什么, 俯下身检查尸体。
凡是莫名暴毙者, 皆有可能在死后失去心智,赶在对方刚死时,化解掉怨气,还来得及。
程朝见多了恶鬼,却无法接受活人的猝然死亡,在触及到对方身上尚且温热带着弹性的皮肤时,他不忍地闭了闭眼,而后在对方的右耳后面,见到一道符文。
不是鬼界的手法,但看上去,格外地眼熟。
在他触碰上去的一瞬,一道邪风扑面而来。
是杀人者藏在这里的最后一击。
离涉先一步挡到程朝面前,但程朝早就反应过来,单手化解掉风势。他逆着风站着,猝不及防被离涉抱了个满怀。
肌肤相触,小指上的红线瞬间缩短,一段莫名其妙的情绪窜入程朝的脑海。
——很难形容那一瞬间的感受,是对程朝来说陌生的情绪,像是火山突然爆发,炙热的岩浆包裹全身病态苍白的肌肤,无法逃离。自己卑微而渺小,一生的信仰却深远圣洁,在阴暗角落看可望不可即的光。
这是那一刻来自于离涉的内心情绪。
鬼界关于主仆契约的书籍里,确实有描述过,仆从若是触碰主人,主人就能感知到仆从的情绪。
程朝推开离涉,神色复杂地说:“我相信你了,松开吧。”
离涉低下头看着程朝的手指。
恰好是牵着红绳的小指指尖,被刚才扑面而来的阴风刮伤,血珠顺着指腹流淌。
这道伤口带给程朝的疼痛微乎其微,比触碰仙人掌带来的疼痛还要轻,若不是因为离涉的目光,程朝可能还不会发现。
“会疼。”离涉说。
“不疼。”程朝摇头。
离涉忽然捧起程朝的手指,舔舐干净程朝手指上的鲜血。
他苍白的唇覆盖上几抹血色,即使做着这样暧昧的一个动作,眼仍是平淡地垂着,面无表情。
“松手……”程朝深呼吸,软绵绵地从齿缝里挤出字眼,没有第一时间推开他,不仅是因为手指上传来的湿/润酥/麻感。更是因为,通过契约红绳流淌过来的,兴奋感。
他被吮吸着指尖,不属于自己的兴奋在大脑皮层炸裂开,眼睛里盈着薄薄一层泪光,悦动着欢喜的火焰,难以置信地注视着表面平静冷漠的对方。
这、这、这是什么品种的厉鬼啊,作为一只武力值超强,凶巴巴的厉鬼,为什么会在含着别人的手指时感到兴奋啊!
但联想到离涉的身份,程朝就明白了。
应该是因为主仆契约,仆从对主人单纯的濡慕吧?
这样一解释,逻辑就通顺了。
离涉听话地松开他的手指,程朝问他:“你知不知道杀死这个人的鬼去了哪里?”
离涉摇了摇头。
程朝想骂他一句“要你何用”。转念一想,离涉也算是一个任他指哪打哪还听话的小弟,他要对小弟温柔一些,不能这么直接去骂。
他们在的角落有些偏僻,程朝也是借着半人半鬼身体的便利,循着鬼气找到这里的。
这具尸体留在这里还很麻烦,程朝准备回去找裴颐深帮忙处理,但一转身,裴颐深已经来了。
裴颐深落到尸体上的目光有些凝重,但在注意到程朝将怨气化解后,微微愣住,随后对他说:“人天生注定会遇到生老病死,无论暴毙还是意外死亡,冥冥中自有定数,不必过多介怀。”
可能是因为程朝失去记忆前就是恶毒反派,他最讨厌天定人为这一套。他除了工作以外的事情,从来活得随心所欲。若冥冥中真有命运这一回事,那么反派注定死亡,所以他所做的一切岂不是都是为他人做铺垫陪衬?真是可笑至极。
似乎很久以前就有人对他说过同样的话,程朝听得厌烦,带着离涉往旁边让了让。
裴颐深单手拿起手机报警,眼睛黑沉沉地注视离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程朝有些担心魏含萱会过来,若是看到尸体,她受到惊吓就不好了。
还好随后而来的迟鹤白看出他的顾虑,轻声宽慰:“看到你离开后,魏含萱已经回家了。”他没说出真相,温温柔柔地含笑说话。
这顿饭吃得没头没尾,还没有来得及救人,程朝有些烦躁地揉了一把自己的头发,以为自己惹了魏含萱不开心,后悔也只是后悔来晚了一点。
他到底不是大奸大恶之人,只是心思有点坏的普通人,见到有人要死在面前,还是忍不住会去救。
玄门早就传遍了程朝与厉鬼签订契约的事情,迟鹤白看离涉的第一眼,就明白他是谁,不死心地向程朝确认了一遍。
除了程朝和离涉,旁人都见不着他们小指上的红线。
反正裴颐深早就发现他是鬼,程朝也不在他面前藏着掖着,坦然承认:“没错,他是我的鬼仆,名叫离涉。”
离涉苍白的唇抿了抿,站到程朝背后,逐渐融入他背后的影子里。
他刚一消失,程朝心口就涌上了酸麻的痒意,腿发软险些摔倒,抓住迟鹤白才勉强站稳。
一股热浪不断冲击他的心口,滚烫难耐,等他抬起眼,已经将嘴唇咬出一道浅浅的牙印。
熟悉的,不舒服的感觉。
程朝再蠢也意识到是离涉的问题,上次出现这种情况,也是在离涉消失之后。
不过程朝还是咬牙忍住了,等警车过来。
比起身体的问题,他更在乎地上的死者。
连续撞见三个失去右手的死尸,这已经不是巧合,程朝敢认定,是有人故意为之,还是针对他而来的。
因为裴颐深也在,所以程朝作为唯一的目击证人,没有被拉去审问。甚至有女警给程朝倒了杯水,温柔安慰他。
程朝外表的迷惑性太大了,看上去只有十九岁,就像还没有步入社会的大学生,青涩稚嫩,如同白纸一样单纯。很招二三十岁女人的喜欢。
休息室里只有两个并列的座位,程朝占了一个,迟鹤白占了另一个。
迟鹤白看出他不舒服,想亲他,被程朝不耐烦地推开:“滚。”
裴颐深含笑看着,拍了拍迟鹤白的肩膀:“师弟才疏学浅,什么都不懂,就不要乱帮忙了。”
程朝抬眼瞪他。
“我昨夜查阅了古籍,半人半鬼之身本就敏/感,若是随便与鬼签订契约,可能会造成反噬,极力渴求阳气。”裴颐深弯唇一笑,“你是天上地下纵横千年的例外,对于你的情况,纵是鬼界也没有办法。”
程朝冷笑:“你说没有就没有了?”
而他内心却是清楚无比——他是唯一一个被允许在鬼界停留的半人半鬼之身,鬼界确实对半人半鬼没办法。
裴颐深忽略他话中的刺:“天陵派或许有办法。”
天陵派擅长驭鬼之术,掌门更是与十几只厉鬼签订过契约。
迟鹤白道:“前辈若是信我,我可以带前辈回天陵派看看身体。”
虽然玄门与鬼界交好多年,程朝仍是不信任迟鹤白,犹豫片刻,直接道:“我不信你。”
迟鹤白脸上温柔的笑容僵硬了一下,然后温声道:“我的本命灵珠在前辈那里,前辈若是不信我,便可以捏碎它。”
本命灵珠?
有些天生与道有缘的人,出生时会口衔宝珠,一生修为凝聚此中,若是不慎弄碎,修为尽散,沦为废人。
程朝想起冥婚那夜,迟鹤白落在自己这里的血红珠子,原来那就是迟鹤白的本命灵珠,他一直随身携带着,此时拿出来也方便。
鉴别本命宝珠很容易,程朝一往里注入灵气,就见到迟鹤白的右脸逐渐蔓延起火红色的纹身,犹如滚烫的岩浆,流入遮住脖颈的领子里。
他早就很好奇,为何冥婚那夜迟鹤白脸上带着纹身,之后见面却没见着。
如今这么直接见证迟鹤白纹身蔓延的过程,程朝颇为稀奇地伸出手指戳了一下,迟鹤白的耳朵立刻变得通红。
程朝并没有注意到在提起“本命灵珠”时裴颐深的神情,对迟鹤白道:“好,我信你一回,如果你敢骗我,鬼界不会放过你的。”
“当然。”迟鹤白温温柔柔地笑。
迟鹤白在他同意后,就出门打电话,向学校老师请假。
裴颐深坐到他的位置上,问程朝:“还忍得住吗?”
程朝将他的话当作普普通通的关心,敷衍回应:“还好。”
裴颐深咬破自己的唇,冒出一颗血珠,问他:"现在呢?"
他笑盈盈的,动作却不怀好意,程朝莫名口干舌燥,往后躲了躲。
目光仍放在裴颐深唇上的血珠上。
这个男人看起来该死的诱人。也不知为何,这滴血看起来普普通通,却对鬼魂具有致命的吸引力。
程朝忍不住靠上去,帽子又被裴颐深往后一拉——
程朝湿着眼瞪他。
“叫一声哥哥,就给你亲一口。”
※※※※※※※※※※※※※※※※※※※※
晚上11点还会更新,更新好像会随机扣月石,我朋友有的更新扣了,有的没有扣。第31章我没办法了,只有一百多月石,会抗争到底的。
说点开心的事情,跟喜欢的太太们在同一个小群的感受是非常美妙呢嘻嘻嘻,我靠着(不)撒(要)娇(脸)还在太太们的文里面客串了一下配角(骄傲挺胸),要是有人认出我来,偷偷笑几声就好了。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盾铁糖分不足 4个;阿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红豆粽、 活 尸 10瓶;北川白鹭 7瓶;一叶之秋、27327846 5瓶;绪羡 3瓶;不流泪芒果头、蜀戏无骨、顾飞、阿。、xr殳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无情(十八)
程朝最终还是没答应裴颐深的流氓要求, 因为迟鹤白及时回来了。
迟鹤白似笑非笑地站在门口, 手机界面还停留在电话挂断的一刻。
他轻叩房门, 仍是那副温润亲和傻白甜的样子,含着笑, 平静地道:“师兄,这里是警局,并不是法外之地。”
裴颐深突然松开程朝的帽子,程朝一时没反应过来,惯性带着身体往前, 额头撞到裴颐深下巴上。
这一下磕得结结实实, 程朝嘶了一声,额头上红了一大块, 疼得眼睛里窜出一点儿泪花。
裴颐深下巴仿佛是铁做的,或者是演技太好,半点吃痛的样子也没表现出来,掐着程朝的脸颊,笑意浅浅:“疼就忍着。”
程朝气得要打他:“滚出去。”
裴颐深脱下外套,里面只穿了一件黑衬衫,袖子被撸起,露出肌肉线条流畅的手臂。他走到门口,轻轻颔首, 对迟鹤白道:“走, 出去吧。”
程朝尚不知他们要去哪, 乖乖在原地等了片刻, 又见两人并肩回来,一副亲近又疏远的样子。
两人身上都挂着伤,迟鹤白看上去严重一些,唇角带着血口,裴颐深受的估计是内伤,捂着腹部,走路速度要比往日慢。
程朝:“?”这是在闹哪样?难道他们俩的矛盾真的非常大,不携手对抗程朝这个大反派,而是起了内讧?
#
天陵派不远,坐车,几个小时就到了。不过与程朝想象中的遗世独立的深山门派不同,还是当地著名的旅游景点。
天陵派是迟鹤白所在的宗门,裴颐深却死皮赖脸地跟了上来,说是有事情要找天陵派掌门。
程朝本来是想拒绝的,但是想到他可能会在天陵派待上很长一段时间,不能欺负裴颐深,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允许他跟在自己身后了。
迟鹤白踏上一级阶梯,向程朝介绍:“天陵派门前一共有五十级阶梯,进入山门后,还有四十九级阶梯。取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留一线生机之意,”
程朝随口问道:“既然阶梯映照的是五十大道四十九天衍,那一线生机在何处?”
迟鹤白微微笑道:“就在前辈心中。”
程朝不明白他的意思,感觉一阵清风袭来,此时是清晨,来天陵派的游客还不多,安静地踩着阶梯往上走,似乎也不想打破此刻的宁静。远处青山绿水,深绿色的树叶随风而动,哗啦作响,蓝天白云与绿地练成一线,仿佛一幅名家手下的水墨画。
明明无月无雪,程朝却觉得,风花雪月,尽在眼前了。
裴颐深在程朝耳边低声问道:“你心中的一线生机是什么?”
是什么?
程朝有些茫然,忽地又有些难过,回答道:“我懂你的意思了。你说凡人命运皆有定数,大概就是这样吧。那一线生机就是大道,世间万物看似自由无拘,实则被大道掌控,不得自由。命运循环,大道无情,万物永世不得解脱。”
“……这就是你的答案吗?我与你相反,”裴颐深道,“我所见的青山是你,所触的清风是你,所知的一线生机……也是你。”
程朝心想,他可不是裴颐深的一线生机,反而还是来害他的。
#
走过五十阶梯,门口收门票钱的中年男人看见迟鹤白,兴奋地喊道:“池师叔,你终于回来了!”
迟鹤白笑着点头。
中年男人看起来有四五十岁,都可以当迟鹤白爸爸了,喊迟鹤白师叔时,旁边几个游客都忍不住盯了迟鹤白好几眼。
程朝跟在后面,诧异地挑眉,没有想到迟鹤白年龄不大,在门派的辈分似乎却很高。
裴颐深慢悠悠地踱步过来,扫了中年男人一样。
中年男人看见他,神色变得十分复杂,方才看见迟鹤白的兴奋都消失了,平静地对迟鹤白说:“掌门师祖听说您要回来,让您休息一会儿,然后单独去主殿见他。”
程朝松了一口气。迟鹤白恐怕提前告知过掌门,程朝不喜欢繁文缛节,所以掌门才会让迟鹤白单独去见他。
天陵派内部与鬼界可以说是天差地别,内里布置了许多驱鬼的法器,但胜在空气清新,绿植遍地。程朝刚踏进去一只脚,就感到藏在口袋里的迟鹤白的本命灵珠,隔着薄薄的衣料微微发烫。
他反手握住,明明手放在口袋里,迟鹤白应该看不到。后者却感知到他的动作,偏过头来道:“我的本命灵珠与天陵派天地灵气同根同源,一旦接触,就会发热发烫。”
程朝用小拇指勾着红绳,放在眼前看,里面仿若流动着炙热的岩浆,隔着不知什么材质制成的外壳微微发热。
这里面装的,便是迟鹤白的灵气之源了,程朝因为体质,手脚在阳光下都寒冷彻骨,现在竟然感觉到一丝温暖,将他苍白的指尖,都焐出一点点红。
犹如白纸上信手覆盖了一层艳丽的红色水彩,淡红色自指尖逐渐向掌心晕染。
这种情况,一直到进了迟鹤白居住的小院,才渐渐消失,仿佛木炭熄灭,仍留有一点点余温。
迟鹤白很久没回天陵派了,庭院里的青石地板上堆积了一些枯枝碎叶,踩上去会发出轻微的声响。天陵派主张朴素处世,弟子们的房间一般都是由自己来打扫,偶尔会请保洁公司定时来帮忙。
程朝和裴颐深候在葡萄藤下面,迟鹤白拉着行李箱进屋子里,半晌后一脸为难地出来,道:“我太久没回来了,有两间卧室的屋顶塌了,只剩一间完好。”
程朝来天陵派只是为了找出解决契约麻烦的方法,并不打算久住,闻言微微皱眉:“山下有旅馆吗?”
“不必吧,”迟鹤白笑着看了裴颐深一眼,“那间完好的卧房里有两张床,前辈还是留在门派里方便一些。至于师兄……晚上还是自寻办法吧。”
程朝狐疑地看向他,一时心里百转千回。
难道迟鹤白是故意支开裴颐深?从表面来看,裴颐深和迟鹤白关系并不好,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迟鹤白若是对他下手,裴颐深会帮助程朝。可如果裴颐深和迟鹤白是假装出来的关系差呢?
可那天两人打了一架看起来很真实,再加上他现在有离涉护体,程朝想了想,万分犹豫地应了声好。
裴颐深看到程朝的表情,就知道他在犹豫什么,轻笑一声:“你若是怕,我们睡在一张床上,不就两全其美了?”
程朝觉得他说得也对,点了点头:“嗯。”
迟鹤白忽然咳嗽了几声,似乎极其怀疑人生的样子,轻轻拍了拍心口才缓过来,笑容僵硬:“前辈要不要再想想?”
“太麻烦了,不必了吧。”裴颐深拍了拍他的肩膀,往卧室走去,拿起扫把准备打扫卫生。
“既然如此,我先去见师父,麻烦师兄帮忙清理好房间。”迟鹤白轻轻一推,行李箱滑到裴颐深身前,“毕竟,师兄也不忍心让前辈帮忙打扫吧。”
裴颐深握着扫把的手背上明显爆出了青筋,面上依旧是温和有礼,游刃有余的样子:“好。”
#
迟鹤白回来时换了一身青布道袍,手里拎着食盒。
趁着裴颐深还在里面打扫卫生,迟鹤白将食盒里的饭菜一一摆到院子里的石桌上,程朝扫了一眼,全是素菜,但卖相很好看,能激起人的食欲。
他与迟鹤白心照不宣地没有喊裴颐深出来吃饭,迟鹤白帮他盛了一碗饭,用清水洗干净竹筷,像伺候祖宗一样送到程朝面前。
程朝心安理得接受他的讨好,尝了一筷子青菜,难道没挑食,夸道:"好吃。"
迟鹤白托着腮朝他笑,青色的布料衬得他干净俊秀,神色在阳光下显得温柔极了,“这是我做的。”
程朝诧异:“你竟然还会做饭。”
迟鹤白道:“我还会很多很多,比如换灯泡,换水,代写作业,清理冰箱,偶尔前辈身体难受了,我还可以给前辈输送阳气……我身体火气大,暖床也会一点。”
他说了一长串,程朝没听懂他的意思,诧异地歪了歪头。
“前辈,我上次说的,对你负责,照顾你一辈子,是认真的。”迟鹤白咬着筷子,似乎不好意思了,耳垂有点红,顿了一下,才继续说下去,“你想找我兑换诺言,什么时候都可以,一辈子有效。只是希望你,不要让我等太久。”
程朝回忆了好久,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很快又被转移开注意力。
裴颐深站在门槛后,轻叩门框:“迟鹤白,我们再出去一趟。”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盾铁糖分不足 2个;清风可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一叶之秋 5瓶;20450088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旧眠(十九)
程朝有些迷茫:“你们又要做什么?”
“前辈, 等我一下。”迟鹤白将袖子挽起来, 礼貌地向程朝告辞, 和裴颐深一起出去了。
这次耗费的时间长一些,一个小时后, 两人又挂着不同程度的伤回来了。迟鹤白身上刚才还整洁的道袍也皱起来了,
程朝漱完口,觉得他们无聊又乏味,困意上头,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正好他想起自己要看离涉, 以睡午觉为借口, 进了卧室。
如迟鹤白所言,房间里并排放了两张床。
程朝随便挑了一张床, 仰躺上去,从窗口泄进来的阳光晃得人眼花。他本是不需要过多的睡眠,此刻却莫名其妙格外地困,脱了外衣,靠着墙,将右手伸到眼前。
手指的影子落到他脸上,阳光穿过指隙,他轻唤一声:“离涉?”
小指处延伸出一条红线,缓缓在床边的形成一道清晰的黑影, 离涉跪在地上, 仰着脸, 认真看着程朝。
程朝放松了一直紧绷着的情绪, 强忍突如其来的困意,轻声问道:“我可以相信你吗?”
离涉歪了歪头,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我问一个傻子问题干什么?”程朝笑着摇摇头,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在离涉的眉心。
炽热的欢喜自相触的地方翻涌而来,程朝虽然不明白离涉对他怀着的这种感情到底是什么,但不妨碍他感受到,这种感情温暖而忠诚,是善意的。
程朝收回手指很认真地对他道:“你不要太傻了,你的存在会影响我的身体。毕竟我们只认识了一天不到,如果天陵派给出的解决方法是消灭你,我会毫不犹豫地杀死你。”
这么一长串句子,离涉似乎没听懂,苍白的唇动了动,发出难听沙哑的声音。
程朝打了一个哈欠:“我困了,你回去吧。”
#
大多数人的梦境都是由破碎的片段组合而成,没有完整的逻辑性,由主人的潜意识跳跃排列组合。
反正程朝眼中的梦境奇奇怪怪的,一会儿是血红色的天空,一会儿是刀光剑影。最后归于一片孤寂,程朝独身一人置身一处无人造访的地方,前方是豺狼,后面是波光闪闪的大海。
无人救他,所有人都忘记了他,而他无路可逃,只能后退。
他跳入大海,比孤独更深的海水逐渐淹没鼻子,流入肺里,呛得他大声咳嗽,还好有人及时伸出手将他拉起来。
程朝睁开被海水泡得疼痛的眼睛,缓了许久才看清救自己的人,是一个陌生的青年。
青年半跪着,长发散落于地面,膝头放着一根长长的黑色绸带,他的眼眶里空空荡荡,没有眼珠。
他对程朝说:“我爱你。”
程朝却在想,对方的眼睛是怎么瞎的呢?他仔细思索,才从狭窄的记忆小道里搜刮出一星半点的回忆——是程朝亲自握着刀,插进他眼睛里的。
鲜血替代泪水自眼角滑落,程朝还来不及做出回答,忽然嗅到一股好闻的薄荷香,恍然从鼻尖窜过,捉不到,留不下。
“醒了?”迟鹤白坐在他床沿,背对着他发出声音,他手里握着一根竹笛,衬得手指修长洁白如玉石。
竹笛很长,程朝恍然发现自己一直在捏着竹笛的另一端,连忙收回手。
程朝揉揉隐隐作痛的额头,勉强撑着胳膊坐起来,发现窗外的日光突然变成了月光。他本意只是稍稍休息一下,可看这天色,估计连晚饭都错过了,语气里染上一丝抱怨,“我怎么一觉睡到这么晚?你怎么都不叫醒我?”
他声音是刚睡醒的沙哑,抱怨也胜似撒娇,软得像一滩刚蔓延上沙滩的水,指尖摩挲,勾人心痒。
迟鹤白终于回过头,眼睛在没有开灯的室内显得格外明亮,睫毛上披着一层月华,瞳孔里仿佛点燃了烛火,“前辈,你睡了三天。”
程朝一惊,干笑道:“不、不会吧,为什么我一点都没感觉到?”
迟鹤白看着他,“师父来帮你看过,解决的方法,可能会有些麻烦。”
程朝皱了皱眉,他其实是很不想缠上太多麻烦事的。他来到这个世界,主要是为了伤害裴颐深。
想到裴颐深,他问道:“裴颐深呢?”
“师兄工作上遇到了大案子,已经回去处理了。”迟鹤白道。
程朝忽然感觉到有些奇怪,但找不到违和点在哪里,支着手臂坐起来。
迟鹤白将竹笛放进程朝宽大的口袋里,问道:“后山在放烟花,前辈想去看看吗?”
程朝没见过现代的烟花,还挺好奇,一口答应。他浑身无力,还是迟鹤白帮忙扶了一把,脚趾软绵绵勾住鞋子。
“我背你吧。”迟鹤白提议,担忧地看着程朝使不上力的脚。
程朝揉揉酸麻的腿,应了声好,握住口袋里的本命灵珠,又检查了一遍还在自己手上。
迟鹤白轻飘飘看过来一眼,又收回目光。
#
到了天陵派的后山,遥遥能看见内部的古式建筑里的几点工业灯光,比灯光更明亮的,是漫天繁星。附近的山坡上有许多穿着青布道袍的年轻弟子,人声鼎沸。
迟鹤白并未多说,程朝也能猜到,今天估计是什么节日,所以天陵派的弟子才会聚集在这里放烟花。
离人群还有很长一段距离,迟鹤白就将程朝从背上放下来,向他介绍:“这里是后山,离开了门派守护的范围,所以每年都有邪祟出来骚扰后山居民。前几天,师……有人想出办法,用放烟花为借口,来驱邪。”
程朝皱眉,总有种迟鹤白要趁现在没人偷袭自己的感觉,小拇指轻轻勾住本命灵珠上穿着的红线。
迟鹤白似乎注意到程朝一直捏着本命灵珠的行为,倾下身,手伸了过来,“前辈,你先松手,给我一下。”
程朝打不过他,又怕他硬抢,急中生智一把吞进口中,抵在舌尖处。
口感虽然不好,但温温热热的,温度略高于程朝的口腔。
“前辈。”迟鹤白忽然叹了口气,很无奈地说。
程朝含着本命灵珠,不方便说话,舌头舔了舔热乎乎的本命灵珠,盈满水光的眼睛里,此时满满的都是疑惑。
迟鹤白靠过来一些,用背挡住后面天陵派弟子投过来的好奇目光,又轻轻喊了一声“前辈”。
只是他的语气较之刚才,要温柔许多,还有些沙哑,程朝的耳朵有点痒。
“您不知道,天师与本命灵珠能够共感吗?”迟鹤白垂着眼,注视着程朝唇齿间,微微露出来的红色珠子,“我现在的感觉是,前辈在……我。”
※※※※※※※※※※※※※※※※※※※※
咕咕咕,省略号内容请自己脑补。
推一下我家小宝贝的文!
《每天都在追媳妇》by两岸橘风
问:如何追到媳妇?
陆绥:“脸皮要厚,嘴巴要甜,素质三连,爬床蹭/胸抱大腿!”
转世痴情忠犬狼崽子攻(陆绥)x温润美人智谋无双受(温庭弈)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卿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夏晨秋雨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烟花(二十)
程朝在短暂的震惊到空白后, 面无表情地咬了几下。
他怕真的咬碎, 并没有用力, 但是轻轻的力道,已经顺着传过去了。迟鹤白笑眯眯地捏住他的下巴, 不知点在哪个穴位上,使程朝张开嘴,灵珠从舌尖滚落到迟鹤白手心上。
灵珠还是湿的,迟鹤白用指腹擦干净,而后塞进程朝口袋里:“前辈收好, 下次……可不要再舔了。”
程朝的耳尖蔓延上了红色——气的。
还没等他发火, 迟鹤白就主动转移了话题:“待会,第一样烟花会由我来点燃。”
后面正巧有人在喊迟鹤白的名字, 迟鹤白微微蹙眉,向程朝道了声歉。程朝没有跟他一起前往弟子聚集的地方,一个人留在原地看星星,正欲喊离涉出来时,侧后方忽然传来一道清脆的女声。
“哎,你好。”
程朝回过头,是一个长相清秀的少女,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
程朝对女孩子耐心一向很足,弯了弯眼睛, 含笑道:“你好。”
“我叫娇娇, 你就是迟师兄带回来的鬼吗?”少女小声问道。
想来她只知道程朝是鬼, 并不知道他还是鬼王。程朝不语, 手指轻触娇娇的眉心,而后在她眼前伸展五指。
娇娇惊诧地瞪大眼,看见一团绿色的荧光凭空出现,然后在程朝手心中破碎,如同无数星星般散落,触及地面前又跳跃起来,数据点般勾勒出一个小人的形状。
“伸手。”程朝道。
娇娇依言伸出手。
小人原地旋转三圈,虚虚抱住娇娇的手指,轻轻吻了一下。
绿光碎开,绚丽铺了一地。
“真漂亮!”娇娇被逗得捂着唇笑,“师长说等我二十岁就带我出去见世面,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有灵性的鬼,所有有灵性的鬼都像你这样好看又有趣吗?”
这个世界,没有灵性的鬼都被称为邪祟,智商和武力值都很低。
程朝得意洋洋:“当然不是,我是独一无二的,你找遍全世界,也找不到比我更好看的鬼了。”
娇娇突然又换了一个表情:“我刚才看到,迟师兄摸你下巴。你们不会是那种关系吧……对不起,我没有恶意,只是好奇而已。你可以不告诉我,千万别生气啊。现在玄门与鬼界交好,大家对,嗯,人和鬼之间的关系,都很友好的。”
她说的结结巴巴,程朝起初没听懂她的话,想了想才明白:娇娇以为他和迟鹤白是朋友。
一起经历过这么多事,程朝觉得自己和迟鹤白勉强也算是好朋友了。而且在人家师妹面前,也要表演得关系好一点。他坦然点头:“你说得对,我和迟鹤白是你想的那种关系。”只是迟鹤白在他心中,还不及刚认识没多久的离涉重要罢了。
娇娇嘶了一声,突然很沮丧地道:“好吧……虽然我很喜欢你,但是也做不出夺人所爱的事情。祝你们幸福。”
程朝愣住了,伸出手,“啊,什么幸福?等等?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娇娇目光向下移动,看见程朝口袋上露出来的一小截红绳,“这是?”
程朝用手指轻轻勾住红绳,将灵珠拉出来:“这个,怎么了?”
“这是迟师兄的本命灵珠?”娇娇在得到程朝肯定的答复后倒吸一口凉气,真诚地鞠躬:“对对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和迟师兄感情这么好,刚才不是故意来打扰你的!我马上就走。”
程朝疑惑:“这颗灵珠有什么问题吗?”
“你不知道吗?”娇娇诧异,“本命灵珠只能给……唔,迟师兄,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迟鹤白摸了摸程朝垂下来的发尾,道:“回来看看他。”
程朝从侧面看迟鹤白,后者与娇娇说话的语气,和往日与程朝说话的语气不太一样。迟鹤白与程朝说话,是各种伏低做小,语气羞涩腼腆,面对娇娇时,却是温柔又冷淡疏离。
这大概就是对待师妹和朋友的区别吧,程朝想。
迟鹤白并未留太久,叫上娇娇,去放烟花了。
程朝没有过去凑热闹,远远看着迟鹤白点燃导火线。这烟花似乎不是市面上普通的烟花,几声尖锐的轰鸣声,彩色烟花裹挟灵力直飞天空,将天空映亮,光芒盖过月亮。
迟鹤白站在烟花绽放的地方。虽然距离遥远,但程朝也能看到,迟鹤白的目光全放在自己身上,满心满眼,全是自己。
程朝看看烟花,又看看迟鹤白,有点担心迟鹤白站得太近被炸死了。他正出神,侧后方一道邪风袭来。
他目光一凝,捡起地上一条枯枝,向后扫去。偷袭之人也没料到程朝会这么快反应过来,闪躲不及,侧脸上出现一道血痕。
※※※※※※※※※※※※※※※※※※※※
咕咕咕咕咕咕咕,晚安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一叶之秋、目目 5瓶;不想吃鱼呀 3瓶;一叶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间隙(二十一)
久违的强大力量一瞬间迸发, 本已干枯的树枝在程朝手里坚硬无比, 他还未看见对方的模样, 就将树枝斜斜一插,与预估中一样, 正中对方腹部。
偷袭之人倒退数十步,捂着肚子惊讶地喊道:“你不是废物草包吗?何时变得这么厉害?”
程朝也疑惑,攻势不减,“谁告诉你我是废物草包。”
又有一束烟花直冲天空,五颜六色的光芒照亮对方的脸——是一个中年男人, 拥有一张对于程朝来说陌生, 而且在原主记忆里也不存在的脸。
程朝一时竟然看不出对方是人是鬼,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攻击他, 收起枯枝,问道:“你是谁?”为什么比他这个真正的反派,看起来更加反派?
中年男人没有回答,身体微微膨胀,隐隐透着红光。
程朝眉毛一跳,他到底丧失了记忆,虽然有战斗的本能在,技巧方面却欠缺了不少,一时无法判断出中年男人在干什么。
中年男人的身体膨胀成一个圆球时, 程朝才意识到他要自爆, 此时闪躲已经来不及, 他咬牙, 抽干所有灵力在自己身上欲要在自己身上放一个护罩——护罩还是没派上用场,在最后一刻,他的影子忽然汇聚成人形,紧紧抱住了程朝。
护罩是个体使用,并未保护离涉半分,在中年男人炸开后,他后背的衣料全被炸开,又因为只有魂体,并没有血流出来,身体变得更加虚幻。
程朝愣住了。
“你……”程朝在爆炸的那一瞬间开口,但那一瞬间的响声盖住他的声音,连程朝自己都听不到。离涉却神奇般听到了,安抚性地捂住了程朝的耳朵。
离涉比他要高许多,程朝的耳边就是离涉的胸口,他能听到轰鸣声在离涉的躯体里回响,却没有正常人该有的心跳声,或者血肉炸碎声。
那一瞬间从两人相触的地方传到程朝心中的情绪,是侥幸与欢喜。
这种情绪扭曲到让程朝难受的地步,太奇怪了吧……离涉在自己受伤后,还在程朝安然无恙而感到欣喜。
迟鹤白一看到中年男人,就迅速赶过来了,可距离太远,等他到的时候,爆炸已经结束了。
他伸出手,中年男人炸开后的碎片,在他手中汇集成一个木头人。
迟鹤白最担心的是程朝有没有受伤,哪怕知道离涉保护了程朝,他也不放心。
有护罩和离涉双重保护,程朝只有头发乱了些,脑子还因为离涉刚才的情绪而有些茫然,被迟鹤白拉着手也没有反应,目光跟在离涉身上。
“是后山的邪祟,该死。”迟鹤白难得恼怒到失态,眉毛微微蹙起。
早知道会突然出现这种变故,他会一直守在程朝身边。
离涉站在一旁,脸色苍白,而后吐出一大口血,身体摇摇欲坠。
他的唇终于多了一些血色,却再也坚不住,融化为程朝的影子。
程朝脑中眩晕感一过,就伸出手,晃了晃自己的影子,“离涉?”
离涉并未回答,程朝自己先吐了一口血。
迟鹤白擦干净他唇角的血,心疼得眼睛泛红:“不要再喊了,他留在你身边,只会伤及你的本源,藏在影子里能减缓这个过程。前辈……取舍是很重要的,没有离涉,还有我会保护你。”
他的潜台词是,离涉必须死了。迟鹤白说完,自己就莫名心虚,毕竟刚才是离涉救了程朝,而不是他,于是轻轻补充:“下次这种情况,我不会离开你身边了,你信我。”
话是这么说,程朝听着却有些不舒服,毕竟离涉刚刚救了他一命。于是接下来,从迟鹤白提议去找天陵派掌门,到两人走下山路为止,程朝只简单地点头摇头,闷闷地不想说话。
山路意外地崎岖,程朝方才是被迟鹤白背上山的,迟鹤白又背得极稳,所以程朝并没有注意到山路有多难走。此时程朝自己亲自走了,他刚才又因为耗光了灵力而双腿发软,走了十几步,就力不从心起来了。
程朝拉不下面子让迟鹤白背自己,又不想搭理他,自己低着头走完了山路。
掌门并没有参与放烟花的活动,一个人待在房间里。迟鹤白送程朝来到掌门房前,停下脚步,低声对程朝道:“我知道错了,我不是故意,在你面前说这种话。我知道你心善,听不得害死无辜之鬼的事情,我只是、我只是嫉妒他罢了。”
他未尽之话咽进了肚子里,心想,我只是,嫉妒他可以离你这么近而已。
程朝走进门里时,回头看了一眼,迟鹤白站在明暗交界线处,脸被分割成两半。
似乎,很难过的样子。
※※※※※※※※※※※※※※※※※※※※
咕咕咕,今天从画室回来时已经17点了,短小一发,明天双更。(记得夸我)
悄咪咪炫耀一下,我今天勾搭到了读者时期就很喜欢的太太!!她好温柔啊(失去理智)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清桥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清桥 5瓶;一叶之秋 2瓶;凯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眼泪(二十二)
木门被轻轻合上。
地上铺的是青石地板, 明明都已经二十一世纪了, 房间里的装饰还是偏向复古式的古朴大气。
梨花木桌子前摆着两把椅子, 茶雾萦绕。
刚才吐的那口血对程朝的影响不大,被夜风一吹, 早就缓了过来。他不喜欢繁文缛节,地位又与对方平等,直接坐到椅子上,“你就是天陵派的掌门?”
坐在他对面的白发老人笑着点点头,将放在桌子上的书推到程朝手里, “你就是看到这本书后召唤的离涉?”
书滑过光滑的桌面, 落到程朝手里。程朝执行任务用的是自己的身体,而不是原主的身体, 部分记忆模糊不清。关于原主签订契约前的准备流程,他不太清楚。他的手指放在封皮上,直觉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所以并没有第一时间翻开:“你认识离涉?”
掌门道:“我不认识他,但是知道他,而且依照我对他的了解,他不可能愿意与别人签订契约,也不可能甘心屈服于另外一个人。”
程朝想起刚刚穿越过来时,身体里升起又很快消失的疼痛。
书页被翻开, 第一页上面, 就写着离涉的名字。
“……生于建安十七年, 为皇家所利用, 一生坎坷不平……出生于小乡村,命格独特,被视为不祥,曾被推入湖里,差点淹死……自杀十二次,没有一次成功……”
程朝看了三四行,就不忍心再看下去,轻轻合上书,问道:“他是怎么死的?”
掌门道:“第十三次自杀,他将匕首插入心口,但是因为体质特殊,挣扎了整整三天,才死去的。”
他补充道:“玄门于几百年前创建时,驭鬼一道的祖师不知从哪里知道他特殊的命格,挖了他的坟墓,将他炼成了厉鬼,命名为离涉。不过……此鬼桀骜难驯,刚生出灵性就反噬了祖师,玄门前辈联手将他封印在这本书里,没想到你又将他召唤出来了。”
程朝拧眉:“他对我很好。”
他头顶是工业白炽灯,将他的脸照得雪白,影子深深浅浅地在地上覆盖了一层黑,没有随着程朝的动作而动弹。
却仍是以守护的样子,紧紧贴在程朝身边的。
掌门叹了口气:“你应该能感受到最近身体的力不从心,他是阴寒之物,留在你身边只会害死你,你选一个吧,要么再次封印他,要么继续这样尴尬的情况,说不定有一天,你会被他榨/干净。”
程朝默然,脑海里想的却是离涉奋不顾身救自己的样子,与一瞬间涌入心中的欢喜。那个自爆的中年男人对他并没有造成太大伤害,他之所以吐血,还是因为离涉的存在。
但是,这只是小事。
程朝将书推还给他,道:“我不要。”
掌门诧异,继而大笑:“我以为你和从前一样自私自利,这是何时改了性?出去吧,迟鹤白还在等你。”
————————————————
道袍到底单薄,再加上心神不宁,迟鹤白在门外被夜风吹得薄唇泛白。看见程朝时,他眼中跃进一些惊喜,识时务地没有询问程朝的选择,送他回了自己住的地方。
程朝打了一个哈欠,迟鹤白立刻问道:“前辈身体还有什么不舒服?”
程朝觉得他这副紧张的样子看上去十分好笑,但笑不出来,脑海里涌出的困意使他连眼睛都睁不开。
他靠着迟鹤白才勉强站稳,头靠在他的颈窝里,强打精神道:“希望我这次不会再睡整整三天。”
回答他的,是迟鹤白力度极大紧紧攥住他衣角的手。
————————————————
实际上程朝只睡了两个小时就醒了,睁开眼,意外地发现迟鹤白竟然不在。
先前吐血带来的后遗症猝不及防冒了出来,他嗓子腥甜,捂着胸口伏在床边,眼前发黑。过了不知多久,他才找回身体的控制权,边咳边吐出星星点点的血迹,将袖子覆盖了一层红梅般的痕迹。
他艰难地翻过窗口,手指被窗棂割出一道血口,却浑然不觉,落到屋后的青草地上。
程朝头脑一片空白,在地上滚了一圈才稳住,手指攥着根扎得很深的青草。他不嫌地上脏,拍拍衣服,直接坐下来。
他对着月亮,微微动弹手指,手影就变成一只兔子的模样。程朝玩了一小会儿就腻了,对兔子的影子喊离涉的名字。
离涉过了很久才出来,即使藏在影子里修养过,他看起来依旧很虚弱,摇摇欲坠地在程朝身边坐下。
“我刚才知道了你以前的事——”程朝不想戳他的痛处,一言带过。
离涉翕动嘴唇,摇了摇头:“我不记得生前的事了。”
程朝道:“有一个老头说你很强大,整个玄门联合起来才能封印你。可是你先前连一个普通的邪祟都打不过,现在又受了重伤,是不是因为我,才导致你变得这么虚弱?”他们俩互相牵涉,影响对方
离涉不语。
“你活得比我苦。”程朝晃了晃手,影子随之而动,离涉从他的影子里离开后,他影子的颜色也随之变得很浅,“虽然我知道你对我的好是因为契约,但不妨碍我接受你的善意,并且报答。虽然我们认识时间不久。谢谢你的陪伴。”
月光投下一层光芒,穿透离涉的身体。
程朝的眼睛在月光下熠熠生辉,他很认真很认真,而且是难得的,对旁人抱有最大的善意与温柔。他说完这段话,突然对自己有些陌生,哑然失笑。
其实保留离涉对他而言是最好的选择,离涉忠心耿耿而且武力值强大,程朝执行完任务离开后,离涉带给他的影响就会全部消失了。
他从不是什么好人,只是在利弊选择里,选择能使自己利益最大化的东西而已。不过刚才的话,他是真心的。
程朝心想:我以前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是经历了多少,才能做到,说着善意的话,怀着的也是从未有的温柔,心里却想着利益关系。
离涉轻轻摇摇头,不知道反驳的到底是程朝的哪句话,程朝也不打断他,静静地听他困难艰涩地发出声音:“我不苦……不是,不是因为契约。”
他突然伸出手,握住程朝瘦削的手腕。
两人的手都很白,离涉的白更病态一些,他虽然腕骨宽大,但上面只覆盖了薄薄一层血肉,肉眼可见苍白肌肤下凸起的青筋。
程朝低头看了一眼,笑道:“反正我迟早会离开这个世界的,短暂的影响也没事,你生前那么苦,既然有幸做了强大的厉鬼,就好好活下去吧。”
离涉看着他,一颗泪水忽然从他的眼角滑落。
他哭了。
※※※※※※※※※※※※※※※※※※※※
追完女神的文不知不觉就七点了(挠头)晚上十一点还有一更。
棺材(二十三)
裴颐深手指轻点桌面, 眼睛机械性地重复着浏览文件, 虽然大脑在高强度的工作下已经开始眩晕发昏, 但所有看到的字迹都能清晰地记录到脑海里。
晚上八点,闹钟准时发出响声, 他揉了揉酸痛的眉骨,脱下外套,去浴室淋浴。
无论是从哪个方面看,裴颐深都是一个极其自律的人——除了感情。
洗完澡,他将书本全部收拾好, 打开手机, 找到备注为迟鹤白的联系人:[事情进展得怎么样?]
过了很久,迟鹤白才回复, 他的回答很简短:[前辈不同意。]
两人虽是名义上曾经的师兄弟,对话却冷漠如陌生人。
裴颐深深呼吸,才压下心底烦躁的情绪,刚关上手机,手机再度亮起:
[迟鹤白:今年后山出现变故,鬼界可能出现了暴动,我和前辈已经准备一起回鬼界。]
裴颐深目光放在“一起”这个字眼上,许久才移开,回复:[知道了, 我明天就赶回去。]
————————————————
其实几年前, 他们俩的关系还是很好的, 裴颐深对这个同门小师弟虽然不是温柔亲切, 但也没有现在这样冷漠疏离。
裴颐深记得自己小时候,天陵派的弟子虽然生活优渥,但是总是赶在驱除恶鬼的路上,不少师兄师姐在除鬼时死去。但等他上大学后,师门布置下来的除鬼任务越来越少。
他开始是开心,开心不用见到身边人的去世,后来就是疑惑。
除鬼任务少并不代表世间邪祟减少,反而因为这样,恶鬼盛行,人间常常出现人被恶鬼害死的情况,还给从不侵/犯人类的鬼界增加了极大负担。
鬼界虽是由鬼组成,但所行皆为善事,为来生积德,与玄门没有太大区别。
裴颐深与天陵派掌门争执一番,询问他的原因,第二天被赶出门派,无人送行。裴颐深好面子,拉着行李连夜走了,却意外地在山道上看见自己那个被称为天赋异禀的小师弟。
迟鹤白笑着对他说,师兄,你终究是比不过我的。
思绪回到现在,裴颐深看到“一起”这两个字,就再次回忆起迟鹤白当年的话。
其实,裴颐深一直不想质疑天陵派掌门——毕竟掌门养了他十几年。
他将桌面上的文件一个个摆开,所有线索,都指向同一个人。
————————————————
鬼界。
狭窄的棺材内,程朝几乎无法动弹,压在迟鹤白的身上。
迟鹤白窘困地偏过头,感受到程朝的睫毛扫过自己的喉结,哑声喊道:“前辈……”
“闭嘴。”程朝想捂住他的嘴,手肘撞到棺材上,疼得一缩。
心里突然冒起熟悉的急切盼望,程朝咬了咬唇,去吻迟鹤白。
外面鬼叫连天,幽魂在四处寻找程朝的踪迹,女鬼尖细的叫声在回荡,而他们,却在漆黑的棺材里接吻。
直到亲的呼吸不均,他才松开。
可是这次发作的却极为厉害,程朝眼角泛红,骂了句脏话,亲吻所可以提供的阳气,完全抵消不下心头对阳气的需求。
他提不起半分力气,连靠近吻迟鹤白的力气都没有了,软绵绵伏在他的颈窝处,低声呜/咽。
迟鹤白轻轻叹了口气,很是心疼地护住他的后脑勺,怕他再次撞到棺材上,轻声低语:“前辈,其实我还有一个办法,能快速补充,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用。”
#
他右脸的纹身隐隐浮现,照亮一小片黑暗,以及程朝湿润的眼睛。
“抬腿。”迟鹤白亲亲蹭蹭程朝的耳垂,感觉到他的耳垂格外地烫,是因为私密的地方被接触的羞/耻,“开始会有一些疼,忍忍。”
迟鹤白的手指是微凉的,灵珠是微热的。
程朝抬起头,眼底的水光凝成泪珠,落到迟鹤白唇边。
迟鹤白指尖抵着灵珠,动作稍稍放缓,舔了舔唇角的那滴泪水。
咸的。他想。
※※※※※※※※※※※※※※※※※※※※
咕咕咕
第 55 章
“……离涉。”程朝抑制不住的哭出来, 低泣着喊出现在最信任的人的名字。
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小半天前, 他带着离涉与迟鹤白回到了鬼界, 本是想处理一下鬼界暴乱的事,却没想到鬼界翻天覆地, 老鬼王的拥趸尽都消失,剩下之鬼都欲害死程朝。
两人情急之下躲进棺材里,离涉为了保护程朝,没有跟着进来,还在与恶鬼缠斗。
迟鹤白脑子一片空白, 然后笑了出来。
他曾经设想过自己会遇到这种情况, 反应也许是伤心,也许是震怒。却没想到真正经历了, 程朝在他怀里喊别的男人的名字的事情,会突然笑出来。
迟鹤白放在程朝后脑上的手力度加大,动作由护住变为按住,他将程朝按在自己怀里,对程朝做着口型,未发出声音来:“离涉怎样,魏含萱裴颐深又怎样?前辈,你睁眼看,是我, 是我在你身边。”
程朝眼睫毛湿漉漉的, 睁不动, 不想睁, 但在灵珠被取代时,还是忍不住低叫一声:“迟鹤白——滚!”
“前辈,”迟鹤白抿唇笑,仍是一副刚开始见面单纯无害的样子,“你的身体急需补充阳气,不能再忍耐下去了。”
实际上灵珠补充的阳气就足够程朝支撑一段时间了,他昏昏沉沉的移动手,试图挣扎,腕骨却被迟鹤白捏住。
程朝被热气蒸腾,所视所听都模糊一片,哽咽着放着狠话:“你……你等着,等我出去了,你死无葬身之地。”
迟鹤白不怒反笑,低声在程朝耳边道:“前辈,你听。”
他一边说话,动作不停,程朝对他恨意更浓,但也好奇他指的是什么。
等程朝听清楚外面的动静,心中说不出的复杂羞/耻,恨不得将迟鹤白在此处大卸八块。棺材外的鬼叫声逐渐消失,只余一人叩响棺材盖的声音。
是离涉回来了。
离涉见程朝不应,轻叩棺材盖,通过主仆契约的心灵感应,他能感觉到程朝就在里面。程朝僵硬到不敢动弹,偏偏迟鹤白还在捏他的耳垂,故意装出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轻轻笑道:“前辈,离涉在叫你,你怎么不应他一声。”
离涉听到迟鹤白的声音,敲棺材盖的节奏更快了,艰涩困难地喊程朝的名字,一声又一声。
他还是没怎么学会说话,只会通过喊名字的方式来寻找程朝,急切地伏在棺材盖上,想通过间隙看清楚程朝。
程朝尴尬得不敢答应,终于舍下脸面,低低哀求迟鹤白,眼泪顺着脸颊滑到迟鹤白的纹身上。
他尽自己最大努力压抑哭声,仍被耳力好的离涉听见了。离涉开始焦急的划棺材盖,刺耳的声音几乎穿透耳膜,他怕伤到程朝,没有用外力破坏棺材盖——也无法掀开,迟鹤白在里面顶着。
迟鹤白一手捏着程朝的手腕,另一只手制住棺材盖,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看上去也是轻轻松松的。
离涉用了最大的力气,也只堪堪掀开一条缝隙,程朝想伸出手去够他,又被迟鹤白拉了回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程朝被烫得一哆嗦,迟鹤白才放开他,五指梳顺程朝被揉乱的头发,慢条斯理地整理衣服。
整理好衣服后,迟鹤白手上的力气略略一松,棺材盖立刻被掀开,新鲜空气涌进来。
失去狭窄空间的制约,程朝坐起来,扇了迟鹤白一巴掌。迟鹤白受了痛还在笑,目光放在程朝背后,那里不止站着离涉,还有表情复杂的裴颐深。
※※※※※※※※※※※※※※※※※※※※
问:为什么突然说七夕前完结,这一更又一如既往地短小?
答:作者要保持这个世界章节数量和上一个世界一样,都是25章
匕首(二十五)
离涉似乎想过来帮程朝殴打迟鹤白, 被裴颐深轻轻拉住:“先从这里离开再说。”
他目光沉沉, 眼底神色晦涩不明, 将程朝扶起来。
程朝来时没注意,现在才发现这里是一个祠堂, 熄灭的香烛后没有供奉牌位。地板上用缚仙索捆着几只鬼,裴颐深将他们踹开,清理干净程朝面前的路,对程朝道:“他们被控制了心智。”
程朝咬着唇低低应一声,因为清晰地知道裴颐深方才就站在棺材旁边听了全过程, 羞/耻到耳尖通红, 偏着头不看他,“你怎么来了?”
裴颐深道:“我收到了迟……他的短信, 就赶过来了,正好看到离涉在和一个恶鬼打斗。”
这个祠堂程朝没有印象,隐约在原主记忆里搜刮到一星半点关于老鬼王的话,老鬼王似乎提过,鬼界有一座无人祠堂,里面有一处密道可以直接传送到外界。
他仔细在地板上搜寻了一会儿,果然在角落处发现一块凹陷下去的地板,轻轻一踩,地板缓缓消失, 出现了一个漆黑的密道。
程朝惊喜地告知离涉, 说完后又觉得奇怪, 这一切太简单了, 顺利到他不敢相信。
裴颐深见他犹豫,提议:“我与迟鹤白先下去探路,你们在上面等着。”
这是最好的方法了,程朝想了想,点了点头。
裴颐深下去前用血在祠堂门口画了一道保护的阵法,然后才与迟鹤白的身影逐渐没入黑黝黝的密道,密道里黑暗不见五指,只有迟鹤白脸颊的纹身在发光照明。
注意到裴颐深的眼神,迟鹤白笑了笑:“师兄故意将我引开,就是为了找个没人的地方打我一顿?”
“是。”裴颐深很冷静地说,然后拉着迟鹤白的衣领将他往墙上摔,挑着人身体上最脆弱的地方重重几拳砸下去,拳拳到肉,他力气又很大,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最后狠狠在迟鹤白腹部补了一拳。
迟鹤白也不反抗,闷哼一声,捂着腹部缓缓弯下腰。他吐出一口血,很久才缓过来,边擦唇上的血迹边笑:“不止如此吧,师兄还想说什么?”
他吐出的血有一些溅到裴颐深脚上,裴颐深不动声色地移开脚,看上去有些嫌弃,道:“我可能猜到连环杀人犯的凶手是谁了。”
迟鹤白直起腰,语气冷漠,一副与自己无关的样子:“谁?”
裴颐深面无表情,动了动嘴唇,报出一个名字。
乍一听到这个名字,迟鹤白没有反应过来,眨了眨眼睫毛后才意识到裴颐深说的是谁。他愣怔了一秒,不敢置信地问:“你说是谁?”
裴颐深冷笑一声:“我曾经的师父,你现在的师父,天陵派的掌门。”
“他至少养了你十几年……”迟鹤白的脸色难看,笑容也收敛起来,“你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我不喜欢听开玩笑的话。”
“我不是,”裴颐深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往回走,“不管他是为了什么,我只知道,杀人偿命的道理。”
————————————————
程朝与离涉并肩坐在棺材盖上,他还有点疼,所以坐姿有些别扭。
离涉忽然伸出一只手,覆盖到程朝手背上。
相触的地方涌过来的是满满的,程朝至今也不明白的情绪,他忍不住好奇,开口问离涉:“你对我怀着的,到底是什么感情?”
也许是由于好奇导致他眼神炙热,使得离涉不好意思了,低眉避开程朝的注视。
程朝由于迟鹤白而来的坏情绪一扫而空,笑了出来:“你这是害羞?”
他这句话只是调笑,不指望对方回答,却见到离涉轻轻点了一下头,掩藏的黑色兜帽下的耳尖,泛起了薄暮一般的红。
祠堂外突然传来脚步声,程朝一下子绷紧了精神,抬眼看去:“谁?”
对方是个慈眉善目的白发老人,看到程朝紧张的模样立刻举起手,道:“是我,我一路找来,这边的厉鬼最少,就猜测你们躲在这里。没想到真的猜中了。”
原来是天陵派掌门。程朝放松下来,明白他是见自己与迟鹤白许久未归,才赶来相助。
掌门被挡在裴颐深临走时画的阵法前,好奇地碰了碰结界,指腹被结界所灼伤。程朝也不知道阵法如何解除,掌门只好隔着结界与程朝说话:“我在门派里布置课业时,发现我的掌教门牌被偷了。”
程朝虽不了解,也知晓掌教门牌是一样很重要的东西,静静听掌门继续说话。
“我用术法追踪,一路寻到鬼界来,发现鬼界的鬼都被控制了神志,”掌门叹了口气,“估计控制他们神志的人,与偷我掌教令牌的,是同一个人。”
程朝觉着这背后一定藏着一个惊天大阴谋,又碍于智商读不懂这阴谋,煞有其事地跟着点点头,准备离他近一点时,手被离涉拉住。
——离涉不想他过去。
程朝又坐回到棺材盖上,对掌门道:“祠堂里有一处密道可以通往外面,迟鹤白和裴颐深已经下去了,等他们回来,我们就能一起离开。”
掌门苦笑一声:“也不知还要多久,也许等他们到了的时候,我已经撑不住了。”
他嘴唇发白,将道袍长长的袖子掀上去,前几天还安然无恙的右手空荡无存,被人顺着腕骨直接砍断,伤口处已经处理干净,但断口可怖,显然已经是强弩之末。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程朝不忍直视地移开眼,走到结界处:“你还好吗?”
掌门摇了摇头。
程朝的记忆里学过治愈类术法,而且他刚才从迟鹤那里吸了不少阳气,现在精力充沛,足以帮助掌门。他越过结界,直觉在此时出现,提醒他哪里有不对劲的地方。
可已经来不及。地上伸出藤蔓,牵着他的脚腕将他往外拉扯,程朝动弹不得,情急之下用灵力凝聚成匕首,砍断藤蔓。但藤蔓再生速度远远胜过程朝砍断藤蔓的速度,程朝骂了一句脏话,怒视掌门。
掌门见他中计,不再隐藏,叹了口气:“何苦,我与你父亲也曾经是至交好友,我早就暗示过你许多次,可惜你和你父亲一样,不知道享福,偏偏与我作对。”
程朝见他一副比自己还有反派的样子,恼恨地蹙眉:“你何时暗示过我?你想要做什么?”
掌门只回答了他第一个问题:“xx大学里,xx餐厅外,放烟花后。”
程朝怀疑自己跟他不在同一个次元活着,经历的事情也不同,就见他将血喷在裴颐深的结界上。
发现程朝出现不测,想过来援助的离涉被结界阻挡,无助地撞击结界,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出现龟裂的伤口。
掌门叹气,道:“何苦呢,总之过了今日,你们四个人都会成为我控制整个世界的傀儡。”
裴颐深和迟鹤白也终于回来了,迟鹤白不敢置信地注视掌门,张了张口:“为什么?”
程朝也很好奇。
掌门隔着结界对裴颐深道:“你本来是我最得意的门生,却三番五次坏我大事,现在就让你尝一尝,喜欢的人死在你面前的感受。”
迟鹤白眼睛里浮现出血丝,双手放在结界上,想要硬闯过来,掌门看他可怜,放开一道口子让他过来。只不过迟鹤白刚穿过结界,胸口就受了重重一击,倒在地上。
“为什么?”迟鹤白仰起头问他。
“我只是为了大义,”掌门负手,走到程朝面前,“近年来鬼界与玄门在保护普通人上面消耗了多少心力,就连我的妻子也死在恶鬼手中。你们本不该插手这件事的。等我再集齐五个右手,就可以成为下一个鬼王。”
程朝在意的却是另外一件事:“你刚才说谁喜欢我?”
掌门:“……裴颐深。”
匕首被程朝插/入藤蔓里,插得极深,程朝轻轻拔了几下,没拔动。
“老一辈的事情本不该牵扯到下一代,你认命吧。”掌门以手化刃,想割断程朝喉咙。
程朝不回头也能猜测到结界里一人一鬼有多焦急,嗤笑一声:“什么大义,你只是自私而已。”
掌门神色扭曲:“你没有亲身经历所爱之人为守护普通人死去的痛苦,有什么资格来说风凉话。”
程朝本来想说他确实没有经历过,心中却莫名涌起一股哀伤,改口道:“既然你喜欢的人为了守护普通人而死去,你应该去千刀万剐凶手,或者想尽办法复活你喜欢的人。而不是在这里,报复无关的人。”
掌门愣住,动作僵硬住,在他露出破绽的一刻,迟鹤白从地上挣扎爬起来,用灵力将他压制住。
掌门有恃无恐,因为他尚有几分气力,迟鹤白却很快就倒在地上昏睡过去,而裴颐深和离涉还困在结界里。
“你以为我还是那个草包?”程朝翻身踩在他身上,利索地拔出藤蔓上的匕首,抵上掌门的心口。
掌门大惊失色:“你不能杀我!我和你父亲是好友。”
想到原主的父亲,程朝动作缓住,就在掌门以为程朝回心转意时,程朝冷声道:“那与我有何关系?”
程朝将匕首捅入他心口,鲜血喷涌出来,染红自己小半张脸。他抽回匕首,用袖子草草擦干净,心里由于鲜血涌起暴躁冷戾的情绪。
他转身问裴颐深:“你喜欢我?”
裴颐深没想到他会在此时问出这种问题,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程朝舒展了一直蹙着的眉,脸颊还往下滴着血,“为什么喜欢?有多喜欢?”
裴颐深察觉到不对劲,温声哄道:“很喜欢很喜欢,你先把匕首扔了,我们回去再讲好不好。”
“不。”程朝拒绝,然后在裴颐深面前,将匕首插入自己心口。
这一下是很疼的,以往很怕疼的程朝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很认真地对裴颐深说:“我要你记住,我是被你害死的,你要记一辈子。”
因为失血而越来越模糊的视野里,裴颐深的眼睛放大,想冲出来阻止程朝,却被结界挡在里面的一方天地里。
我是被你害死的。
程朝脱离这个世界前,又重复了一遍。
————————————————
“醒醒。”大白汤圆疯狂挥舞触手,拍程朝的肩膀。
程朝揉了揉眼睛,脑子还有些眩晕。他就像一个提线木偶,大白汤圆让他做什么,他就跟着做什么。
程朝迷迷糊糊地进入情感负荷清理机,这次也是一个很低的数字——11。
大白汤圆还是没能习惯程朝这极低的共情能力,离男女主伤害值出来还有一段时间,它飞到程朝头上坐着,问他任务进行得怎么样。
程朝一五一十地说了——省略了与迟鹤白在棺材里发生的事情,说到结尾时,对大白汤圆做了一个震惊的表情:“我的天啊,你知道吗,男主竟然喜欢我!我怀疑他是抖/m,竟然喜欢我。”
大白汤圆自动忽略他的渣男言论,疑惑地问:“你说你遇到一个叫离涉的厉鬼?原文里并没有叫离涉的角色啊。”
程朝摊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大白汤圆也没过多追究,伤害值结果出来时,程朝还没来得及看,大白汤圆突然飞过去粘在电脑屏幕上,程朝揪了半天才揪下来。
男主:280。
女主:10。
程朝叹了口气,估计魏含萱永远不会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他平息一下怅然的情绪,揪着大白汤圆的触手问:“你干嘛不让我看?”
大白汤圆哭着哇哇叫道:“我怕你吃了甜头,以后每一个世界都做出攻略男主然后自杀的这种渣男行为。”
程朝恼了,委委屈屈地道:“我才不是这种渣男,而且我喜欢的是女孩子。知道吗?女孩子!永远不会为了工作出卖节操的!”
大白汤圆面无表情:“哦。”
按照惯例,进行完任务后就是十天假期,程朝准备离开时,大白汤圆突然拦住他:“哎你等等,那个灵异世界里,有人用心头血,打破世界隔层,给你传了一封信,你要不要看?”
程朝猜测传信人不是裴颐深就是迟鹤白,摇头拒绝了。
大白汤圆很尊重程朝选择,没有多劝,直接将那封信销毁了。
休息十天后(没日没夜打了十天游戏后),程朝带着黑眼圈精神不足地来上班,了解了一下新的任务世界的男主长相和名字,就被传送过去了。
————————————————
“这是一个高魔修□□,世家与宗门林立,其中以平江洛氏与曳青山底蕴最为深厚。”
“曳青山大师兄突破出窍期的时候,一些心术不正的弟子就起了歪念头,瞒着大师兄给他送炉鼎,你扮演的就是一个小门派自小培养出来的炉鼎。可惜你在第一轮面试就被刷下去了,而且不慎闯入一个凶险的秘境。你实力低微,临死前偶然得到机遇,将一缕神魂寄放在一枚戒指上。”
“这个世界没有女主,只有一个男主。男主名叫洛子衣,是平江洛氏嫡出长子,然而因为洛氏家主宠妾灭妻,他自小被虐待,后来在成年时偶得一样机遇——他得到长辈赠送的一枚戒指,里面装的是你。”
“然而,你并不是他的机遇,而将会成为,他永远无法忘记的噩梦。”
……
……
……
满地黄沙,程朝在地上滚了一圈,吃了满口黄土,呸呸呸地吐出来,转换世界的眩晕还未消失,就冒出一个路人甲炮灰戳了戳他。
程朝抬眼瞪他,睫毛底下的眼睛里盈满了不耐烦。那个炮灰被他的眼神吓得一哆嗦,外强中干地嚷嚷:“我也是为你好,你若是被曳青山大师姐看上了,那可是天大的机遇!”
另有一白色衣袍的弟子走过来走过来,不耐烦地骂道:“吵什么吵,左不过一群凡胎肉/体,你们以为谁能入得了我自小被天材地宝堆着长大的师姐的眼?”
他衣服上绣着仙鹤,说到一半,咦了一声,仔仔细细地看着程朝的脸。他隐约记得,刚才坐在这里炉鼎,是一个畏畏缩缩的普通少年,现在仔细一看,怎么这么……
白衣弟子忽然找不到形容词,舔了舔自己干燥的嘴唇
他敢打赌,就算是自己那位眼高于顶的大师姐,也会对面前这个炉鼎心动。
白衣弟子挥了挥手,对身后的人说:“不用选了,就要他吧。”
程朝懵了,一时不知道该先计较哪件事。
第一,引导者说,他会落选,现在怎么突然被选上了?
第二,引导者说,他会被送给大师兄,现在怎么变成大师姐了?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一叶之秋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57 章
小乖牵着爸爸妈妈的手, 快活地跳上阶梯, 双马尾在后脑勺一晃一晃的。
今天是她十岁生日, 爸爸妈妈特地带她到当地道观来祈福,小乖的父母特别相信神鬼之类神神秘秘的东西, 去年在另一家道观里爬了一千多阶山道为她求了一枚平安符。
学校里的老师天天给她灌输科学反对迷信的观念,小乖表面上服从父母,实则内心里对这些道观之类的东西是很不屑的。
还好这次去的道观一共只有五十级台阶,小乖擦擦额头上的汗珠,心中想道。
小乖听妈妈与阿姨八卦的时候, 记得这家道观去年换了一个掌事人, 是一个姓迟的年轻人,他刚上任的时候, 老信徒都不信任他。还好此人商业头脑不错,倒是将道观经营得门庭若市的。
时间很快到了中午,人逐渐多了起来,小乖不小心和爸爸妈妈走散,一个人顺着人潮消失。
她到底只有十岁,遇见这种情况慌乱了片刻,然后没有边际地乱走,附近的人越来越少了。
小乖跳过一道窄窄的小水沟,忽然看见面前有一座青瓦白墙的屋子, 走了过去, 停留在门口。
屋子里站着两个陌生的大哥哥, 其中一个穿着青布道袍, 天生笑唇,另一个神色冷漠,看上去很颓废。
这让小乖想到了电视剧里失恋的男主角,不过后一个人,长得比男演员好看得多,气质也更加冷冽,比之男演员浮夸演技表演出来的颓废看上去真实得多。小乖看到他第一眼,就觉得他很悲伤,有很多心事的样子。
有很多心事的大哥哥冷声道:“信不信由你,他只是去了另一个世界。”
穿着道袍的大哥哥脸上的血色一下子全都褪尽,就像是突然知道什么荒唐至极的事情一样,难以置信又怀抱些微渺茫希望。
另一个大哥哥嗤笑一声,然后往外走,看到门口扒着的小呆愣了一秒,然后脚步不停,往外走去。
穿着道袍的大哥哥也注意到了小乖,短暂平复心情后,挥手让她进来:“我是这里的掌门,你怎么一个人过来的?”
小乖拨弄手指:“我跟爸爸妈妈走散了。”
迟鹤白摸出手机打电话,似乎对这种事情很熟练,找景区工作人员联系小乖父母。
挂断电话,他低头看小乖,小乖忽然笑了。
“虽然你的眼睛在盯着我,但我感觉,你在看另一个人。”小乖歪着头,弯着唇角道。
————————————————
迟鹤白一时不知道回答什么好,温声对她道:“你在外面等我一下。”
小乖点头应了。
迟鹤白进了里面的房间,翻箱倒柜找出信纸和刀。
刀一直被藏在柜子里,他很少拿出来,此时上面蒙了一层灰尘,迟鹤白轻轻一扬,灰尘就洒落满地,在阳光中犹如跳动的星星。
迟鹤白毫不犹豫地将刀捅进了自己的心口,穿过肋骨,落在心脏上。可是他永远死不了,血液顺着刀刃流下来,迟鹤白连忙用手去接,然后指尖沾着血,在纸上一笔一划地写着字。
用血珠写字其实是很麻烦的,血液不听指挥一滴滴抢着落在纸张上,到最后模糊成一片,只能隐约看出一行字——
我想见你。
迟鹤白垂眼看着,忽然有一滴晶莹的水珠落到纸上,将血液晕染开。
他颤抖着手,薄薄一页纸险些从指间滑落。他将信封放到火上,看着跳跃的烛火一点点洞穿洁白的纸页,在心里问自己:
他能看见吗?他看见后会是什么反应?若是裴颐深说的话,是在骗自己呢?
迟鹤白一时间竟分不清,心口的彻痛是来自于难以融化的悲伤,还是自己刚才捅的那一刀。
他漠然地看着胸口的洞,就像怪物一样,那里在用肉眼可见地速度痊愈着,不过小半天的时间,血肉就在肋骨处构建完整,生出薄薄的血皮。
迟鹤白披上外套出去,小乖还在板凳上乖乖坐着等他。
迟鹤白想请她吃糖,但房间里连杯热茶都没有,于是仅仅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大哥哥,你怎么哭了?”小乖偏着头,疑惑地看他。
迟鹤白指尖触碰眼角,摸起来有点湿润,但他一点感觉也没有,向小乖轻轻摇头:“我没哭。”
小乖叹了口气,老气横秋地摇头晃脑:“大人说自己没哭,一定就是在哭。”
她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放到迟鹤白手心里。
迟鹤白被她逗笑,但他仿佛早就失去笑的能力,笑不出来。还好他天生笑唇,即使面无表情,看上去也像是在温柔地笑。
外面忽然响起一男一女呼喊小乖名字的声音,小乖听出这声音属于自己的父母,从小板凳上跳下来,道:“大哥哥,我爸爸妈妈在喊我,我先走啦。”
小乖哒哒着跑出去,迟鹤白推开窗户,恰好看见小乖一路飞奔到妈妈怀中的场景。
这本该是很温馨的场景,但迟鹤白仿佛失去共情能力,只觉得他们叽叽喳喳很是吵闹。
远处青山万重,现在春天快过去了,山上的桃花才刚刚开放,较之往年要晚上不少,小小的花苞疏疏地开在青色的枝头。恰有清风擦檐而过,吹拂着迟鹤白的衣角。
人间的情爱太薄,迟鹤白想。
他承受不住。
※※※※※※※※※※※※※※※※※※※※
七夕快乐,今晚11点不更新啦,发布时间谐音是爱2你1一1生3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一个文荒的网友路过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云鸟(一)
程朝还没有说话, 一开始吼他的那个炮灰就抢着凑到白衣弟子面前, 弯着腰笑道:“谢谢孟道长, 谢谢孟道长。”
说完转过身拧了程朝一下,“还不快感谢道长?”
程朝不理他, 还在原地笔直站着,身姿挺拔如庭中玉树。
白衣弟子也不生气,还拍了下手:“好!我师姐最喜欢你这种清冷孤傲形貌的人,咱们快点赶回曳青山吧。”
程朝被炮灰拉拽着跟上白衣弟子的脚步,同时在脑海里吸收记忆。
原主是个可怜人, 直到被送来当做货物一样供人选择时才知道自己从小被当做炉鼎培养, 连修习的功法都与旁人不同。面前那个炮灰是原主的师兄,在原主的门派里风光无两, 但到了曳青山弟子面前,仍需要点头哈腰。
那位穿着鹤纹白衣的弟子姓孟,大家都喊他孟道长,面相看起来正正经经,却做出来瞒着师姐帮她选炉鼎的事情。
这个任务世界不愧是高魔修□□,连出行工具程朝也闻所未闻。孟道长吹了声口哨,就有一只大鹏金翅鸟自云端飞来,它通身由云雾构成,远远看上去就像一朵摸得着看得见的云。
师兄跟程朝一样没见识, 好奇地摸了好几下。
也许是因为选中了合心意的炉鼎, 孟道长看见师兄乡巴佬的样子, 仍是笑眯眯的:“以后程师弟若是在我师姐那里得宠, 出行别说是最普通的云鸟,连飞天阁楼也是有的。”
程朝面无表情。
孟道长带着两人坐上云鸟,附耳报了曳青山的地名,云鸟长啸一声,冲向天空。
奇妙的是,程朝坐在云鸟背上竟如同坐在地上一样,没有颠簸摇晃,连因为快速飞行而猛烈的风,触及他衣角后都变得温柔下来了。
师兄笑着与孟道长套近乎,把孟道长夸得天花乱坠。
孟道长被夸得得意洋洋,懒洋洋地躺在云鸟背上,话闸子也被打开了:“我那个师姐最为高傲,又最为亲和不过,我去年仅仅在她生辰那天送上一句祝福,转天她就送了我二十颗上品灵石。”
师兄嘶了一口气,为曳青山师姐的大手笔啧啧赞叹,又道:“若说起曳青山最亲和的人,应该是‘周行不殆’里的那位仙长吧?”
孟道长一下子坐直了,含笑道:“你说我四师叔?他可是我毕生见过最温柔最亲和的人了,可惜他这次去了秘境历练,恐怕还要两三天才能回来。”
听到秘境这个字眼,程朝掀开眼皮看了他一眼。
这个任务世界的秘境很奇妙,是独立在世界之外的小世界,每隔一段时间就在不同的地点开放,内有供修士成长的天材地宝。
孟道长一直在用余光注意着程朝,发现程朝对他们的话题感兴趣后,补充道:“那个秘境是近日开放的,就位于曳青山附近,需要两颗中品灵石才能进入,里面据说凶险无比。你打这个秘境的主意,还不如想尽办法讨好我师姐。”
程朝百无聊赖,又转过头不去理他。
云鸟飞了半刻钟时间,就在曳青山山门前停下,又化作一道飞云,回到云端。
孟师兄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乾坤袋,对孟师兄道:“我知道我先前给你的那堆法宝你都上交给了门派,这里面装着两颗上品灵石,你自己收着吧。”
师兄感激不尽,笑着道谢。
孟师兄又换了一副嘴脸,嬉笑着与守门的弟子说话,离师兄与程朝隔着一大段距离。
师兄抖抖索索,嘴唇颤抖,最后才对程朝憋出一句话:“你不要怪我啊。”
程朝只继承了原主的记忆,并不能切身体验记忆里疏离又亲密的师兄弟情,冷眼望着他,心中想的是原主在落选后孤零零葬身秘境的事。
师兄从怀里掏出一个破破烂烂的乾坤袋,将里面的灵石倒出来,程朝用眼睛数了数,一共十五颗中品灵石。
“这是师父他们为你凑出来的,你不要怨恨他们,万一有一天……曳青山大师姐厌弃你了,门派永远欢迎你。”师兄将十五颗中品灵石全部装入孟道长给的精致乾坤袋里,然后塞进程朝怀里。
“你……”程朝拒绝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孟道长又回来了,催促师兄尽快离开。
山门的结界再度落下,将师兄挡在外面。
师兄用手指擦了擦眼角,点头哈腰地向孟道长道别,程朝还没有将乾坤袋扔给他,师兄就已经如丧家之犬一样,快步离开了。
程朝捏着乾坤袋上垂着的红绳,喊了一声,想要追逐师兄,身体狠狠地撞在结界上。
孟道长惊慌失措,将他扶起来,“哎呦我的小祖宗,您可悠着点吧,您的脸和身体现在金贵着呢。”
程朝抬眼瞪他。
不过程朝再怎么挑衅孟道长,也清晰知道孟道长对自己的一再纵容是因为没触及底线,若自己想要逃跑,孟道长一定会暴露真面目,将他捉回来。
孟道长的洞府离山门不远,门口挂着的牌匾上书“流云散仙”四字。从门口看起来平平无奇很小的样子,一踏入里面,就会发现内部自成一方天地。
是不可移动的芥子空间。
孟道长念叨着:“我师姐每天晚上都会去灵溪架起独立空间沐浴,大家都知道她的习惯,甚少在夜晚去灵溪。你到时候就躲在灵溪里,勾引她,听见没?”
程朝被他天真的想法气得一愣:“你确定我不会被她当作登徒子赶走?”
“也对。”孟道长一拍脑门,在洞府里转起圈来,苦思冥想也没有想出一个好的法子来:
“算了,你到时候就藏在灵溪里,听我指挥行事。”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玩东北泥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凌迎(二)
程朝还是太年轻, 不知道一个人的下限能低到什么程度, 直到他被孟道长一把扔进冰凉的水里。
孟道长口中的灵溪, 顾名思义,就是由天地灵气汇聚成的溪水, 能自动洗涤污秽,有利于修士修行,流经过了整个曳青山,最后在山脚处盈成一汪清可见底的潭水。
清潭四面围着茂密的树木,不知名的树木伸长枝干, 疏影横斜, 随清浅的水波浮动。
总之是个很适合露天沐浴的地方。
程朝喝了一大口溪水,即使知道这水比工业处理过后的矿泉水还干净, 心里还是止不住地恶心。他狼狈地爬上岸,捂着胃干呕起来。
他脸色发白,水滴顺着睫毛与唇珠一滴滴往下滑,落在地上形成一片湿痕,衣服也湿透了,薄薄的衣料勾勒出一字型的锁骨。潮湿的水将他五官上所有的锐利柔化,眼里的光也一并削弱,斜视着的时候,那种独特的颓废被凸显出来。
湿漉漉的, 狼狈的美。
孟道长咽了咽口水, 心里想攀高枝的情绪将另一种莫名的情绪压下去, 低声对程朝道:“我师姐还有半个时辰就到, 你仔细藏好。”
程朝冷冷看着他,单手按着因为在水中挣扎而散开的衣服,然后冷声道:“知道了。”
然而孟道长一走,他就挑了一棵临近水的高大树木,轻轻助跑了几下,顺着树干攀爬上去。
这棵树不知活了多少年,树干粗/壮,其中有一部分枝干生得繁茂,正好能承担一个成年男人的重量。程朝轻轻吹了一下里面积攒的枯叶,发现吹拂不去,索性放弃,仰躺上去。
他不敢出去,怕又被孟道长抓起来,也不敢下去,怕被曳青山大师姐当作登徒子,只好委屈自己睡在这上面。
然而程朝睡惯了柔软的床铺,骤然换成了睡树,一时有些不习惯,睁着眼看月亮。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外面忽然传来了细细碎碎的说话声,程朝连忙闭上眼,留一双耳朵倾听外面的动静。
“……记得设下屏障,不准任何人进来。”
“遵命,师姐。”
接着是衣物窸窣落地的声响,还有入水的声音。
非礼勿视。
程朝用手捂住眼睛,极力克制自己偷窥的想法,努力压低自己的存在感。
然而,他还是很快就被发现了。
一道飞剑正中他身下枝干,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程朝躺的位置离地很远,若是直接摔到地上估计会跌伤骨头。于是他在坠落的中途拉了一下枝干,在半空中改变方向,而后落入水中。
水花扬起,涟漪晃动,水面上的月影也一并破碎。
程朝在树上躺了半天才自然风干的衣服,再次湿透。
不过这次他没有机会爬上岸,程朝难堪地咬着唇,低下头,一把剑直指程朝的喉咙。
剑锋如雪,倒映着天上半圆形的月,顶端刻着两个篆形小字:
凌迎。
程朝顺着剑锋往前望去,执剑人神色清冷,长身玉立,目光如皓月冰霜,冷冷地盯着程朝。
她穿着一身纹着仙鹤的雪白外衣,衬得面容如玉般冷淡不近人情,唯一破坏她清冷严肃气质的是领口处斜斜露出的形状精致的锁骨,显然能看出是仓促之际穿上衣服的。她握着剑的手腕很稳,但当看见程朝湿透的衣料下隐约露出的肉色,手腕立刻颤抖起来,剑也掉进了水里。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程朝只来得及眨眨眼,就见对方将自己身上的外衣盖到程朝身上。
对方耳尖泛起红,刻意移开眼睛,冷声道:“衣冠不整,仔细穿好。”
对方明明是个少女,外衣却比程朝的衣服宽大一圈,衣角一直垂到程朝脚腕处,被水浸湿大半。程朝也知晓自己现在有多狼狈,受了她的好意,垂着眼,捏着袖角惴惴不安。
“你是谁?”对方收起剑,音色如碎冰撞瓷,“我是曳青山掌门大弟子凌迎,从未见过你。”
程朝微微抬起眼,发现凌迎只穿着一件湿透了的单薄里衣,胸/口比程朝还要平坦。程朝只是略微一扫,没有仔细看,隐约在视野里发现一点淡淡的粉,立刻心乱如麻,迅速转过身,磕磕绊绊地道歉:“对、对不起,我是……”
凌迎握着剑静静听着,半晌也听不到后文,疑惑地蹙眉。
恰巧此时,茂密树木外忽然传来一道声音:“师姐!有一个登徒子想偷窥你洗澡!”
程朝以为他指的登徒子是自己,瑟瑟发抖地在冰凉的潭水里捂紧了身上的衣服。
凌迎伸手一挥,岸边的衣服就飞到她身上,她整理好衣服,勉强收拾成可以见人的样子,声音平静地开口:“进来吧。”
模样只有十岁左右的剑童解开屏障,拎着比自己高大许多的孟道长走进来,看到潭水里站着的程朝,微微一愣。不过他并没有多嘴地问些什么,将孟道长往地上一扔:“师姐,就是这个人。”
凌迎捡起水里的剑,往剑童的方向走,乌发湿漉漉地垂在背上,在清浅的水里蜿蜒开来。直至走到孟道长的身边,她才停下来。
程朝连忙追上,赤着脚上了岸。
孟道长被施了禁言术,“唔唔”叫着在地上打滚,凌迎慢条斯理地穿上旁边摆着的靴子,然后重重踢了他一脚,用眼神示意旁边的剑童。
剑童立刻会意,接过凌迎手里的剑,然后对程朝道:“这位仙长,请跟我来。”
程朝也弄不懂剧情走向了,幸灾乐祸地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孟道长,跟在了小剑童身后。
凌迎的外衣宽大,程朝把它像披风一样披在身上,勉强遮挡了夜晚的寒风,只是深入骨髓的寒冷还顺着湿透的衣料侵蚀他的皮肤,程朝冻得打了好几个喷嚏。
心里也委屈起来。
他何时受过这种委屈?前两个任务世界里,即使后来虎落平阳被犬欺了,在任务世界刚开始时,都是人人捧着惯着宠着的小祖宗。
而此时人生地不熟,不久前受了孟道长的气,现在又走在不认识的寒冷山道上,程朝柔/嫩的脚底直接踩在粗粝的石子和草上,疼倒是其次,不知沾染了多少灰尘。
剑童回头,看到程朝眼尾和鼻尖处都泛起了一点红,不知是委屈的,还是打喷嚏打出来的。
他默默吞下想说的话,尽量挑偏僻的道路走,避开人来人往的大道。
程朝低头看着山道,不知走了多久,跟着剑童停下脚步,抬起头一看。
此处应该是凌迎的洞府,门口的青石上雕着四个字——
“质真若渝。”
仙鹤(三)
从洞府门口进去又是一方天地, 比孟道长的洞府大了两倍不止, 先是山洞一般的山石过道, 只是地上铺着的是水磨的青石,壁上悬挂着长明灯。只走了十几步, 就到了起居的庭院,庭院绿窗油壁,四周种满了竹子,隐着一道曲栏,月光温柔地倾泻进来, 照在庭院地上, 积水般澄澈空明。
凌迎应该是常常在院子里练剑,那些因为生长太好伸入庭院里的竹子, 都被削得七零八落,委委屈屈地带着满身伤痕,地上也有几片没打扫干净的叶子。
程朝并不知道他是除了凌迎的师父以外,唯一被允许进入凌迎洞府的人。小剑童暗暗在心里揣测着他在凌迎心中的地位,让他进了庭院里休息。
“我师姐的房间里有浴桶,仙长刚才受了凉,恐怕需要泡热水澡驱寒。”小剑童客客气气,礼貌地道。
程朝连忙道谢,提着往下滴水的衣角, 跟着小剑童进了凌迎平时睡觉的房间。
这可是女孩子的寝室……
程朝眼观鼻鼻观心, 克制自己不去偷看。
其实也没有什么值得偷看的, 房间里素净极了, 只有雪白的墙壁上挂了一副枯枝山水图,矮矮的书案上也只摆了一样纯白的花瓶,里面插/着一枝已经枯了的梅花,床上吊着青纱蚊帐,除此以外一色玩物也无。
素净到,不像是女孩子住的地方了。
纹着花鸟虫鱼的屏风后面摆了一个浴桶,小剑童往里面丢了一颗珠子,不消片刻,就有冒着腾腾热气的热水自珠子里流出来,装满了浴桶。
就连现代高科技,也做不到这么迅捷方便,看得程朝这个没见识的瞠目结舌,很好奇为什么凌迎舍了浴桶不用,偏偏去外面光天化日之下洗澡。
大概这就是女孩子的任性吧?程朝作为男孩子,表示不懂。
凌迎房间里自然也有一秒烘干衣服的灵器,小仙童询问过程朝后,拿着他的湿衣服走了,只留下师兄给的乾坤袋。
程朝是习惯别人伺候的主儿,一点也不因为在小孩子面前脱衣服而感到害羞,舒舒服服踏进了浴桶里。
泡热水澡最能磨灭一个人的坚强意志,程朝本来就没有多少的坚强意志在温热的水里磨灭干净,雪白的皮肤被蒸腾的热气熏出一点点粉,开始思考接下来的计划。
首先,按照大白汤圆的话,他应该在第一轮落选,被丢到那个秘境里,可是不知道出了什么阴差阳错,他竟然被选上了,还被强行送来了曳青山。
曳青山山禁森严,原主连练气期修为也没有,程朝也做不到偷偷跑出去,只能从凌迎这边想办法,卖个惨求一求凌迎。只是不知道,凌迎对他的态度如何。就刚才那惊鸿一面来看,凌迎不像是那种喜欢豢/养炉鼎的人……吧。
程朝咬牙,反正他已经知道了男主的身份,不必特意按照大白汤圆说的话来执行任务,也许可以从别的方面下手,伤害一个人的方法有千千万万种,绝对不止成为男主的伪金手指。
他清楚大白汤圆给的方法是最快捷最简单的,先成为男主落魄时期唯一信任的人,然后一点点迫害男主,从根本上打击男主,让男主绝望。但是剧情已经出现了太大的偏差,要想纠正剧情,对程朝来说,困难得像连吃三颗大蒜。
总之,他绝对不可能为了执行任务而出卖节操,成为别人的炉鼎。
门口隐约传来说话声,程朝立刻从咸鱼瘫的姿势改为坐直,捏着浴桶的边缘,紧张地盯着屏风,聆听外面的动静。
外面似乎只有凌迎一个人,轻声呼唤着小剑童的名字。程朝竖着耳朵听,方才知晓小剑童原来叫如怀,被凌迎清冷如雪的声音喊着,莫名多了几分味道。
小剑童不知去了哪,凌迎唤了几声就放弃了,踏入了卧室。
雪白绢布所制成的屏风上隐约出现了一道浅浅的黑色人影,而且离屏风越来越近,程朝意识到凌迎可能不知道自己在里面沐浴,立刻做作地用力咳了一声,用手拨了拨温热的水。
水波摇晃,声音清越,听到里面的动静,凌迎果然停下了脚步,抬眼看向屏风,迟疑地摩挲着剑。
程朝没穿衣服,也不敢出去,与凌迎隔着屏风僵持着。
还好小剑童及时回来了,绕过凌迎,捧着干衣服急匆匆地跑进屏风。程朝向他道谢,等他离开屏风就开始穿衣服。
只是……
如怀带回来的衣服,与程朝先前穿的衣服完全不一样,中衣很宽大,外袍是程朝见过好几次的,衣角绣着仙鹤的白色外袍。程朝神色纠结地翻到亵裤,不知道该不该穿。
这件亵裤与自己原来那件亵裤都是白色且款式相同,程朝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原来穿着的那件,如果是的话,那就还好。如果不是……外袍衣角处有些磨损,应该是被穿过几次的,若这件亵裤也被别人穿过,程朝宁愿真空着出去,也不愿意穿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程朝催眠自己这件亵裤是自己原来那件,皱着眉穿上去。他胯骨窄,这件亵裤对他来说有些宽大,松松垮垮垂着,勉强将如怀送进来的衣服全部穿上了。
还有一双靴子,程朝伸脚穿进去,尺寸有些大了。
凌迎正坐在书案后等他,听到脚步声,微微抬起眼,静静地注视程朝。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程朝被她看得心虚,局促地站在原地。
凌迎已经从孟道长那里得知来龙去脉,知道这件事里,程朝是最无辜的人。于是她放柔语气,尽量不吓到看起来弱小无助的程朝,问了一个无聊至极的问题:“你先坐。你叫什么名字?”
房间里唯一的椅子就摆放在书案对面,程朝只好坐在这把椅子上面,垂着眼回答:“程朝。”
凌迎似乎将他当成了那种命运飘零的小白花,眼神又温柔几分,垂放在书案上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起了光滑的桌面。她又道:“你不必担心,我不是那种……靠歪门邪道修行的人,不会伤害你的。”
程朝抬头,直视凌迎,两人的视线相撞一瞬间,凌迎莫名心头一悸,立刻不自在地移开眼。
“他好可爱……”两人同时在心里想。
方才在潭水里惊鸿一瞥,程朝只记住凌迎身上最具标志性的清冷气质,此时在书案上摆着的明亮烛火中,他才发现凌迎的五官像是由冰雪雕就,肤色冷白,凌厉如出鞘之剑。
程朝一时找不到能贴切形容凌迎外貌的词,说冷,不妥,她的唇像是染了三月桃花汁,温柔似水;说多情,也不妥,她神色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
凌迎轻咳一声,开口问道:“你修为如何?”
程朝按照原主的记忆,如实回答:“刚刚引气入体,还未达到练气期。”
原主的记忆告诉程朝,这个世界的等级设定是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出窍—分神—合体—渡劫—大乘,直至飞升,原主自小修行的是炉鼎的功法,没有学过正经功法,所以拖到二十多岁还未达到练气。
凌迎是出了名的天纵奇才,十岁时就突破练气期,现在才一百多岁,就突破了出窍期。
她不会安慰人,干巴巴地道:“你还小,达到这种程度已经很不错了——而且你根骨奇佳,日后一定能厚积薄发。”
可惜了。凌迎在心里叹息。
二十岁以上的修士,只有达到筑基期,才有可能被曳青山收作门徒,这是掌门定下的规矩,就连凌迎也没有破例的资格。
程朝欲言又止,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对方。凌迎看出他的难处,道:“你叫我凌迎就好,不必拘束,孟饶已经被我送到了司刑峰,你接下来想去何处?若是不嫌弃,质真若渝还有能住的地方。”
她并没有考虑程朝原来在的门派,毕竟那个门派刚刚舍下程朝,将他当做炉鼎卖给别人。
程朝有些诧异,毕竟凌迎外表上看起来冷漠薄情,现在又如此热情体贴。他摇了摇头,道:“多谢你的关心,我已经决定接下来去哪了。”
凌迎不再劝,转而道:“天黑行路不易,留在这里住一夜吧。”
去秘境之事,越早越好,但是程朝人生地不熟,夜晚又是鬼修喜欢出来乱窜的时候。他思索片刻,点头同意,再次向凌迎道谢,跟着她去了隔壁房间。
如怀眼睁睁看着凌迎抢了自己的活,帮着程朝铺开被褥,他连忙小跑着跟上,点燃了窗口上摆着的香丸。
这个房间虽然从未住过他人,但一尘不染,略微收拾一下就能住人了。等发现没有可以打理的地方,凌迎与如怀才从房间里离开。
离开前,凌迎站在门口,轻声说了句晚安,衣角的仙鹤栩栩如生,漆黑的墨水点出的眼珠子,似乎也跟着在盯着程朝。
夜晚凉风习习,只沉积在窗边的香气随风吹拂到房间里每一个角落。
这香丸不知是怎么制出来的,程朝抽动鼻尖,从空气里弥漫开来的香气里闻出了竹香,薄荷香,桃花香,还有许多种不知名的香味。
伴随这香气躺上/床,程朝难得一闭上眼就睡着了。
只是没睡太久,他就被莫名其妙摇醒,摇摇晃晃地跃上一块青石。程朝盘腿坐下,他眼前的世界颠倒,昏花重影,就像喝醉酒的人所看到的世界。
直到看见眼前飞过几只翅膀扑棱的仙鹤,程朝才迟迟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并不是真正醒了。
他同时意识到,为何自己一直觉得孟道长和凌迎衣角上的仙鹤眼熟了。
因为第一个任务世界里,程时也有一件纹着一模一样仙鹤的黑衣。
※※※※※※※※※※※※※※※※※※※※
凌迎:我老婆真可爱。
程朝:嘻嘻嘻,我老婆也是。
※部分环境描写参考了红楼梦
朱砂(四)
程朝摇摇晃晃, 手一动, 仙鹤就落入他手里。
他实在醉得厉害, 所见都变得虚幻,捏着仙鹤的翅膀拔它羽毛, 恍惚之间才发现其实只有一只仙鹤,而不是先前看的三只。
回忆里程朝是醉的,独立于梦境外的自己却无比清醒,茫然地看着过去的自己耍酒疯。
仙鹤修长的脖子被捏在程朝手里,凄惨地大叫, 长腿乱蹬。
程朝狂笑, 像极了一个又坏又蠢的大魔头,拔了三四根羽毛才放过了它, 仙鹤连忙扑腾着翅膀逃走,样子狼狈极了。
仙鹤飞着飞着,撞到另一个人身上,他踩着地上的青草,缓缓走来,脚步声本该很微弱,落入程朝耳朵里却放大无数倍,清晰无比。
醉酒的程朝眯着眼睛,坐在青石上居高临下地看他, 用力晃了晃头, 眼底的水光也在跟着晃, 凝成了薄薄的泪, 湿润了眼角。他微微勾唇,绯红着脸,“两个小瞎子。”
站在青石下的人背着一把碧绿的伞,身着素净的白衣,衣摆处绣着金色的纹路,用了黑纱覆眼。听到程朝的话,他藏在黑纱下的眉毛微微蹙起,问道:“你又喝酒?”
程朝举起两根手指:“不多,我一共只喝了三坛。”
他说完才发觉不对劲,笑嘻嘻地晃着两根手指,站了起来。只是他醉得狠了,站都站不稳,在棱角分明的青石上趔趄了一下。
现在是早春,春寒料峭,湖里的浮冰还未融化,程朝掀起衣角的冷风吹得一缩,阮楚白怕程朝摔倒,皱眉道:“石头上站不稳,你下来。”
他年我若为青帝
程朝摇头,自顾自地念道:“我姐姐上次教了我一首诗,我念给你听。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嘶,下一句是什么?”
阮楚白紧紧盯着他鞋底的青石:“下一句是断雁叫西风。”
程朝笑了:“是的。下下一句是他年我若为青帝。”
阮楚白纠正,“你说错了,下下一句是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
他忽然停顿住,因为程朝突然从青石上坠落下来。
还好阮楚白早有准备,程朝正好落到阮楚白怀里。
在肌肤相触时,阮楚白一瞬间心跳加速,抱着程朝的手臂僵硬不敢动弹,只有指尖敢微微用力,扣紧程朝的后背。
程朝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捏着他的衣角缓缓道:“……我记错了又何妨,我说他是什么,他就是什么。”
他本以为阮楚白会反驳,等了许久,只听到阮楚白轻轻应了声:“你说得对。下一句就是,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
“你身上好暖和啊,”程朝清醒时就爱撒娇,此时醉了,说话更是毫不害臊,吐着酒气撒娇,“再抱紧我一点。”
他能隔着薄薄的衣料感受到,阮楚白放在他背上的手,一会儿收紧,一会儿放松。
良久后,阮楚白才压抑着声音低低地说:“够了吗?松开。”
程朝喜欢与他对着干,闻言又抱紧了一些,醉醺醺地道:“我刚才并不是忘了那首诗的下一句,只是觉得太悲伤了,我不喜欢。”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醉鬼的思维是最没有逻辑的,程朝说完,又改变话题,挣扎着从阮楚白怀中离开。
“太素。”程朝看着阮楚白的衣服道。
只有衣摆处有绚丽的金色纹路,仔细看才能发现是一轮又一轮各种形状的明月,内敛素净,这让看惯了五颜六色锦衣华服的程朝不太习惯。
阮楚白不反驳,静静等待着他接下来的动作。
程朝低头,找了一阵,终于在被摔成碎片的酒坛边找到一团先前放的朱砂。
没有被水润湿过的朱砂是画不了画的,于是程朝伸出舌头舔了舔朱砂,舌尖与唇上立刻沾染上艳丽的红色,比他原先的唇色还要红。可是即使这样,直接涂在阮楚白衣服上的朱砂仍然达不到程朝想要的效果,他被酒精迷惑的大脑变得又蠢又直接,又舔了一下朱砂,然后去吻阮楚白的衣襟。
阮楚白衣袖处露出来的一截手腕,上面明显浮起一层鸡皮疙瘩。
“还缺墨水。”程朝眯着醉眼道。
阮楚白僵硬地站着,看着程朝转身离开,又很快回来,手里稳稳端着砚台和毛笔。这两样东西是从最近的地方强抢来的,砚台的边角在争抢中磕了一下,但砚台里的墨水半点也未洒出去,又被稳稳地放在地上。
阮楚白知道他的用意,试图反抗,弱弱地喊了一声:“你别……”明明一伸手就能压制住程朝,他却舍不得。
为这片刻虚假的温存,为这难得的笑容。
程朝盘腿坐在地上,拉着他的袖子,用毛笔绘画,寥寥几笔,就勾勒出一只栩栩如生仙鹤的形态。等画完,他用手蹭了蹭脸,脸颊处落了一道漆黑的墨痕。
程朝原地坐了会儿,因为脸上这墨痕不开心了,站起来,用毛笔在阮楚白脸上也添了一道。
他比阮楚白要矮一点,必须踮起脚才能碰到阮楚白的脸。这一踮脚,两人的距离贴得更近,是一种随时都能亲上的距离。
程朝眨了眨眼,睫毛擦过阮楚白的唇。
阮楚白的耳朵瞬间红透,他往后退了一步,用冰凉的手指捏了一下自己滚烫的耳垂。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你怎么这么容易害羞,”程朝笑得眉眼弯弯,说话间,忍不住舔了舔唇上色泽艳丽的朱砂,若隐若现露出几颗雪白的牙齿,“以后不再叫你小瞎子了,该叫阮妹。”
他说完,弯腰去捡地上的砚台,忽然感觉到,阮楚白轻轻碰了碰他的背。本该是一个自背后拥抱的姿势,阮楚白却在触及程朝的背之后就缩回去了,轻声道:“程朝……你以后别,别这样亲近我了,求你。”
这样卑微到地里的话,朦朦胧胧还醉着的程朝是听不见的,梦境外清醒无比的程朝听见了,却也不懂他话中的意思。
地上的砚台突然翻了,漆黑的墨水流了满袖子,地上的青草朱砂,也一并黑了。程朝抬头,就看见一片血红色的天空。
人间苍茫,不如一窥少年郎。
————————————————
“呼。”程朝猛地坐起来,垂眼看自己的指尖,没有重影,手指没有变成二十根,很好,他已经醒了。
突然开始又突然结束的梦境带来的后遗症就是,程朝醒来后,坐在床上,半天也没缓过神。
空气中的香气已经褪尽了,程朝跳下床,找到自己睡前脱下来的雪白外袍,上面绘着的仙鹤,与他梦里所画一模一样,连仙鹤头上的红色,也像极了一个缱绻的吻。
程朝已经不能将这件事当作一个巧合了,捏着衣服光滑的绸面思索起来。
那个叫阮楚白的人是谁?
梦境里自己那黏糊糊给点阳光就灿烂的醉酒状态,阮楚白不仅能容忍下去,还能纵容自己继续闹,恐怕只有生死之交的朋友,才能做到这种地步。
不过程朝更相信自己的直觉——阮楚白对他来说是个普通路人。因为阮楚白先前在自己上一个梦境里也出现过,也就是第二个任务世界服下解梦丹后的梦境,这两次相遇,程朝对他都没有产生什么特殊的感情波动,就像是面对梦境里每一个路人一样。
而上一个梦境里,出现的另外两个有名有姓的人,一个叫温长施,另一个叫温若柏。程朝看见他们的第一秒,心里就产生了说不明道不清的温柔亲近。
可是,频繁地梦见阮楚白,就是最奇怪的一点。
程朝索性不想,起床洗漱。
清风习习的清晨,窗外的太阳冒出半个头,程朝听到外面传来利器划破空气的声音,应该是凌迎在练剑,旁边的竹叶无辜遭殃,哗啦啦落了一地。
程朝心想,如怀真可怜,又要去帮忙清扫了。
等外面练剑的声音停下来了,他才出去,顺便向凌迎辞别。
凌迎的头发早在刚才高强度的运动下散了,墨色的发丝垂落在背上,光洁的额头上冒出一点汗水。她垂眼扫了程朝一眼,“这件外袍太显眼,你去找如怀换一件。”
程朝才想起来身上这件外袍是曳青山标志性的衣服,穿出去说不定得招惹多少麻烦,凌迎的出发点估计是不想他冒充曳青山弟子,程朝理解,连忙去找如怀换衣服。
凌迎捏着剑柄,注视程朝的背影,忽然很想劝他留下来,左不过是违背门规,被掌门斥责一顿罢了。
※※※※※※※※※※※※※※※※※※※※
《虞美人·听雨》蒋捷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黄巢
安利一下我亲友的文《结婚后每天都在修罗场》by江南白。
渣受,万人迷清冷男神总裁受,^_^我获得了独家剧透,结局咳咳咳,你懂的。
她保证不会坑,存稿现在有3w字以上,放心跳坑~
客栈(五)
话到嘴边又停下来。
她看出程朝不想留在曳青山, 她也无权干涉他的人生。
如怀拿了一件崭新的外袍给程朝, 程朝躲进屋子里换衣服的时候, 突然听见外面有一株竹子落地的声音,想来是凌迎剑招太凌厉, 不慎砍断了竹子。
程朝在心里心疼那无故遭殃的竹子,换完衣服,就跟着如怀下了山。
守山门的弟子一看到如怀就立刻放行,半句也没有多问。程朝问如怀:“你知道曳青山附近的秘境在哪里吗?”
如怀指了一个方向:“往那里直走,走上半天的功夫, 就能到达一个小城, 秘境就在小城附近。”
程朝道谢。
如怀道:“那个秘境凶险无比,程仙长目前的修为还不适合进去试炼。”
“多谢关心, 我只是去那里寻找一个老友。”程朝撒了一个小谎,再次向如怀辞别。
他走了整整一天,脚底磨出一个水泡,才看到城镇的影子,方才明白有一个出行工具的好处。
因为附近开了秘境,城镇里热闹非凡,五湖四海的修士都赶来聚集在此处,最是方便收集情报不过。程朝身上半分钱也没有,只好暂时借用一下师兄给原主的灵石, 决定日后再补上。
程朝进了客栈, 付钱的时候, 微微愣住。
口袋里不止有师兄从孟道长那里拿的乾坤袋, 还有一个陌生的乾坤袋。
他身后还排着好几个人,老板以为他没带钱,催促了一声。
程朝神识伸入乾坤袋一扫,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这个乾坤袋应该是凌迎送给他的,里面装了整整五千颗上品灵石。
凌迎自小在曳青山修行,不食人间烟火,只知道将自己最好的,价值最高的东西送给程朝。但是在客栈住十天也只需要十颗中品,五千颗上品灵石,太多了。
一百颗中品灵石才能换来一颗上品灵石,程朝若是直接拿出一颗上品灵石,自己又是一副还未进入练气期的弱小模样,可能会招惹别人的注意。
还好师兄的乾坤袋里还有十五颗中品灵石,程朝也不打算用女孩子的钱,从师兄的乾坤袋里拿出来两颗中品灵石,对店老板道:“租两天。”
店老板将灵石收起来,让店小二给程朝领路,程朝要走时,店老板忍不住喊了他一声,小声道:“年轻人,你是第一次出来历练吧。”
程朝点头。
店老板道:“这镇妖城鱼龙混杂,你修为低微,相貌又如此惹眼,还是注意一点为好。”
程朝听了他的话,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他虽然自诩人见人爱的鬼中美男子,也不觉得会有女孩子见到自己的第一眼,就想将自己抢去强取豪夺。除非是,那种热爱调戏小帅哥的魔修女子。
想到原主印象中性格热情身材火/辣的魔修小姐姐,程朝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丝笑容,向店老板道谢:“谢谢,不过没关系。”
店老板莫名其妙地看着程朝挂着奇怪的笑容,跟着店小二上了二楼房间。
店老板本身就是一位出窍期大修,年老后不愿插手修真界乱斗,在曳青山庇护的地方开了一家客栈安心经营。只不过,他没安生几十年,这个原本与世隔绝的宁静小城边上冒出来一个秘境。他唯一能做到的是,保护这个客栈平静安稳,不被外界打扰。
店小二推开一间房的门,请程朝进去,给了他钥匙与锁,道:“这门锁上有我们老板的灵力加持,除非是出窍期以上的大能,旁人撬不开。客栈每天免费供给早中晚三顿饭,送热水上来以及加餐都需要另外付钱。”
程朝是第一次住客栈,也不知道这家店是黑心还是良心,不过还算是安全,送店小二走了。
筑基期以上修士才可以不食五谷,程朝连练气都不是,到了饭点就乖乖下去吃饭。
邻桌坐了三个大汉,一边大口喝酒一边讨论,程朝表面上安安静静地喝酒,实际竖着耳朵偷听他们说话。
最先开口的大汉擦了擦唇边的酒液,对同行的人道:“你们知不知道我三天前看到了谁?”
另外两个大汉配合地摇摇头。
“我看见了曳青山四师叔!当真如传言般温和俊秀,整个修真界,再也寻不出比他更温和亲厚的大能了。”
程朝捏着手指大的酒杯,静静听他说话。
※※※※※※※※※※※※※※※※※※※※
突然发现手动防盗的乐趣了,里面会随机掉落短篇+预收文试阅,想看的随意
容四(六)
这是他第二次听到这位曳青山四师叔的名字, 心里难免好奇起来——这个人到底是优秀到什么程度, 才能让所有人都打心底地夸赞他?
程朝在客栈里修整了一天, 考虑到原主进入秘境时是在仓皇之下,可能什么也没带, 所以程朝也没有特地去采购护身的灵器之类的东西。
想起客栈老板的话,程朝有些担心魔修小姐姐影响自己的任务进度,于是特地去买了一个□□戴上。
————————————————
程朝刚一进入秘境,眼前就一片晕眩,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神识探入秘境外买来的玉简, 里面记载着关于这个秘境的资料。
枫叶谷之所以得名枫叶谷,是因为这里有常开不败的枫叶, 传说几千年前有一位大能与道侣在秋天时来此处隐居,因道侣喜爱这漫山遍野的枫树,那个大能便施法让枫叶谷永远停在秋天。
这处秘境也是那位大能留下,留下这秘境后,他就消失了。有人传他飞升了,连飞升时降落的天雷都能描述得有鼻子有眼。有人传他死了,据说他死时,还捏着自己与道侣的定情信物。
睁开眼睛,脑海里所有文字便化作虚无, 程朝踩着满地枫叶, 向玉简中记载的藏宝之地而去。
这玉简只需一个上品灵石就能买到, 程朝对那些地方还剩下多少宝物没抱多大希望, 却怀着能捡漏的侥幸。
他没有刻意控制身体,黛青色长靴将枫叶踩进松软的泥土里,干枯的叶子发出清脆的声响,越往前走,枫树越密集,枫叶随风扬扬而落,落了程朝满肩。
他突然停下脚步。
前方站着三个人,其中一人身穿天水碧色宽袖长衣,身形高挑,背对着程朝。另外两人一瘦一胖,修为大概在元婴期左右,手中拿着灵器,蓄势待发。
似乎是在进行修真界常有的杀人夺宝事件。
程朝不想多管闲事,往后退了一步,岂料胖瘦修士已经看见他了。
空气凝固几秒,胖修士道:“要不要将那个人一并杀死?”
瘦修士点了点头,手中形状奇特的紫色手镯就向程朝飞来,程朝眉头一皱,脚步后滑躲开,捡起地上一根树枝。
树枝划破灵气流动,同时四分五裂,树皮炸裂露出白色的内里。
终究是实战经验太少,程朝握着树枝的手心破了,流了一点血。沾染了鲜血的紫色手镯光芒更盛,锁住程朝,往瘦修士方向拖去。
胖修士“咦”了一声,手指搁到程朝脸上,撕下他的□□。
程朝皱着眉头偏过脸,胖修士的手指粗糙肥胖,拂过程朝的脸颊,程朝恶心到鸡皮疙瘩都出来了,更别说胖修士还露出猥琐的表情来。
“哪里来的美人?竟然还是元婴期修士,”瘦修士拽着程朝的头发逼迫他抬头看向自己,眼里流露出对他皮相的痴迷,“可惜了,小美人,你马上要成为我们兄弟二人的炉鼎了。”
程朝冷笑一声:“你敢碰我?”
“怎么不敢?”瘦修士猥琐一笑,又对胖修士道“大哥,你先去杀了那小子。”
胖修士恋恋不舍地收回自己的咸猪手,又和那个身形高挑的人缠斗起来。
因为角度问题,程朝看不到那个人的脸,却能通过胖修士的表情看出他们俩势均力敌,胖修士想要结束战局,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瘦修士色眯眯地掐了掐他的脸:“我今天真是走运……”
话还没说完,他低头看向小腹处,一把缠绕着魔气的匕首插在了那里。
“贱人!”瘦修士脸色乌青,正欲再驱动手镯去攻击程朝,程朝及时后退几步,躲过他的攻击。
然后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会塞牙。
胖修士原本要打在别人身上的一掌,正中程朝的胸口,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程朝是特意为那个人挡下这一掌的。程朝猛地吐出一口血,恨恨地看向本该受这伤的小子,眼睛看到一把明晃晃如秋水的剑出鞘,剑影翻转,只在眨眼间,本和那个人势均力敌的胖修士与瘦修士全都亡于剑下。
剑饮完血,就被主人放到满地枫叶上。
剑的主人半跪在地上,扶起脸色苍白的程朝,柔声问:“有无大碍?”
前者的右脸上还沾着属于别人的血,衬得那张莹润的脸更像玉石了,霞姿月韵全敛在他眸色漆黑的眼里。
有一片枫叶飘飘转在他的肩膀上,清浅温柔的天水碧色与枫叶的红黄色交织在一起,仿佛天空在燃烧。
程朝鬼使神差地抬起手,擦去他脸上的血迹。
那人愣了一下,继而温和一笑,眼睛弯起了弧度。
#
“在下姓容,在家中序齿排第四,道友叫我容四就好。请问道友名姓?”
“我叫程朝。”程朝服下一枚丹药,抬头看向容四。
天色渐黑,两人寻了一处洞穴,容四收集了一些枫叶点燃,葱白色的指尖沾了点灰尘。
容四对他温软一笑,问道:“可要睡一会?”
“不用。”程朝摇摇头,他不放心容四。
容四远远没有他表露出来的那么绵软可欺,方才在枫叶林中,他明明实力超出胖瘦修士一大截,却要装作势均力敌的样子和他们缠斗,最后还挑在程朝受伤后,才肯一招杀死胖瘦修士。
真是心机深沉。
胸口受伤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虽然嘴上说着不用睡觉,但只用了半柱香的功夫,程朝就昏昏沉沉进入梦乡。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他只睡了半个小时就惊醒了,身边的火堆还燃着,天已经黑透。容四垂着眼看着火堆,火光将他的脸照得明亮,为本就温润的眉目添上一丝暖色。
发现程朝醒了,他凑过来,动作轻柔地托起程朝的头。
“你干什么?!”程朝想往后躲,但容四看起来像易碎的瓷器,手腕的力量大得惊人,轻松托住程朝的头。
同时,一道法诀在容四手里成形,落在程朝方才靠着的石壁上。程朝再回头看,那里躺着一只通体赤黑的蝎子。
他一阵后怕,缩头去看容四,发现有点不对劲——
容四低头注视自己刚施展过法诀的手,那只手骨节分明莹润如玉,他的眉却深深皱了起来。
“你怎么了?”程朝问出口,不抱能听到答案的希望。
“我的灵力在不受控制地流失。”容四收回注意力,眉毛舒展开。
乍听到这个回答,程朝眉头拧起,“你就这么直接告诉我?你不怕我害你?”
他心中想的却是,容四心机如此深沉,怎么可能轻易告诉别人自己的弱点,所以容四肯定是在撒谎,目的就是让自己放松警惕。
容四反问:“你会吗?”他问这句话时,唇角是笑着的,眼睛里也落着点点的星光。
这……
程朝面对容四带笑的目光,还真的不好意思说,自己真的有可能会干出这种事。
容四道:“你头发乱了。”
应该是刚才睡觉弄乱的,程朝的头发翘起来,他愣愣地应了声,解开束发的黑绳。黑发铺了满肩膀,发丝勾住了手指,程朝扎了个简单利落的马尾,顺便解开衣襟看自己胸口上的伤口。
中元节番外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75zwxs)万人迷反派的职业素养 起舞中文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75zwxs)万人迷反派的职业素养 起舞中文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长生(七)
细长的锁骨下端, 有一个漆黑发紫的掌印, 看上去触目惊心。程朝却知道不是特别痛, 只是看着吓人罢了。
想来也有些委屈,他从前娇气得不行, 别说是被人打了重重一掌,就是胳膊腿轻轻磕到什么地方,身边的丫鬟小厮都会焦急万分。
到这个世界不过短短几天,程朝就经历了以前没尝过的苦,指不定还要继续尝下去, 还没人来心疼他。
“嘶, ”一旁的容四蹙着眉凑过来,想触碰程朝的伤口又不敢, 手中凭空出现一枚丹药,郑重其事地递给程朝,“疗伤药。”
程朝不敢吃,程朝怕上面有毒。
于是他找了个借口,软绵绵地说:“我怕苦。”
容四闻言,眼底露出一些微不可见的笑意,离程朝更近一些,“……怪我疏忽大意了。”
他的手隔着一层布料覆盖到程朝的胸/口上,布料很薄, 两人能清晰地感知到对方的温度, 灵力从容四的手里输送到程朝的胸/口, 引导着程朝的灵力去修复经脉。
不过片刻, 疼痛就消了大半。
容四垂头看自己的手,蜷缩了一下手指,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被人下了毒,身体中的灵力,确实在不受控制地消散。
即使受了容四的照顾,程朝仍是放不下对他的警惕心,决定找一个机会离开。
“夜深了,你先睡吧,我来守夜。”程朝摸了摸伤口,抬眼对容四道。
容四一口答应,靠在火堆旁合上了眼睛。
洞穴外月光沉沉,程朝无聊地垂眼玩自己的手指,仔细倾听容四的呼吸声,直至后者呼吸声逐渐平稳。
“容四?”程朝小声喊,轻轻推了一下容四的肩膀。
容四一动不动,睫毛微微颤抖了一下。
程朝确认他已经睡着了,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离开洞口。
他现在还有两个目标未完成。其一,是找到那本让原主死后神魂不灭的方法,其二,是找到那个让原主附身的戒指。
目标看起来容易,实则在如此大的秘境里寻找这两样东西,犹如大海捞针。
程朝踏在松脆的落叶上,听着清脆的声响,刚一转身,耳边传来悠扬的乐声。
是古琴拨动的声音。
程朝再一回头,发现周围的枫树叶子全部由黄转绿,仿佛秋天逝去,春天在眨眼间,蔓延了整个枫叶谷。
“幻境……?”他默念出声。
几步外有一道温润的声音与他的声音同时响起,话中的内容也一模一样,只是语气更斩钉截铁:“幻境。”
程朝抬头,看见了容四。
脚底下的枫叶已经腐烂成泥土,容四的靴子却雪白如初,完全不受烂泥的影响。他站在污泥里,朝程朝干净一笑。
“又见面了。”
“这是什么情况?”程朝猝然被抓包逃跑,尴尬地转移话题。
容四侧了侧头,示意两人正前方弹琴的少女:“这是那位大能留下的幻境。”
“那位大能是女的?”程朝下意识惊讶地问。
容四浅浅笑道:“自然不是,这应该是他的道侣。既然有他的道侣,这幻境就不会太危险,说不定还有不菲的奖励。你不必紧张……”他想了想,将剩下那半句“我护着你”卷在舌尖,压回嗓子里。
程朝不敢放松警惕,离容四远远的。
少女弹了会琴,就累了,轻轻地拨弄手指。
一朵蓝色的小花突兀地出现在她面前,然后被插进她乌黑的发里。
“诶,别闹了。”少女按住那朵花,嗔怪背后捂住她眼睛的少年。
少年嘻嘻哈哈地笑,小心翼翼亲了一下少女的脸颊。
像是对待最珍爱的宝物。
程朝抱着单身狗目睹情侣秀恩爱的心态围观了他们俩秀恩爱的过程,眼皮子耷拉着,很想找个地方睡。
按理说修士精力充沛,睡觉已经成为消耗时间做的事,但程朝没发现哪里不对劲,眯着眼打瞌睡。
他没有做梦,只陷入睡眠一秒钟,就被容四叫醒:“别睡!”
对方冰凉的手按在程朝的手背上,凉得程朝睁开眼,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被幻境所迷惑。他流了几滴冷汗,看向容四。
容四面色凝重,看着面前的两人。
只是闭眼的片刻,那少年就变成了男人,身姿挺拔神色冷峻,紧紧握着怀中女子的手,“我听说,赤焰兽的妖丹可以延长人的寿命,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妖兽战场找赤焰兽!”
“郎君,”女人对他轻轻一笑,“我资质有限,再努力修炼也只有筑基修为,而你天资聪颖,曳青山长老对你青睐有加。你不必为了我,舍弃去曳青山的机会。”
“不。”男人吻了吻她的发丝,“我一定会找到帮你延长寿命的方法的,你等我。”
不知为何,程朝的内心忽然出现一丝悸动——
自从他穿越到这个世界来,接受的思想无一例外都是修仙代表长生不老不死,但是不老不死,真的会快乐吗?看着在乎之人一个个因为寿数而死,而自己空守长生之躯,该是多大的折磨。
一片绿色的叶子飘转下来,遮住了程朝的视野,落到地上时,眼前又变了一番情景。
犹如炼狱一般的战场中,一个面目狰狞的妖兽向程朝扑来,被容四及时挡住,一息间妖兽化作飞灰。
不仅只有程朝容四两人,同样在厮杀妖兽的有上百个修士,只不过他们好像看不见程朝和容四,血溅了满脸。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是?”程朝往容四背后一躲。
所有靠近两人的妖兽尽数被容四斩杀,虽然灵力在缓慢地消散,但容四实力太强,还能抽出精力回答程朝的问题:“这是那个大能的记忆,只要杀死妖兽,就应该能通过这一关的考验。”
程朝没有合手的武器,他心里琢磨着自己恐怕打不过那些又高又壮的妖兽,便挑那些看起来又弱又小的妖兽下手。
一记焚灵诀落在几米外一只浑身火红的小妖兽身上,小妖兽倒地的那一刻,程朝面前的场景一变,又变成宽敞的内室,壁上悬着长明灯,地上一坐一躺两个人。
先前面容娇艳的女子,此时长发尽白,容颜老去,静静地躺在男人的怀里,男人手忙脚乱地取出一颗火红的妖丹喂她吃下。
一刻钟。
两刻钟。
三刻钟。
…………
男人的神情,也从一开始的充满希望渐渐到了绝望,他手指死死抓着女子的衣角,一滴透明的泪,落在女子失去生机的面颊上。
容四面露不忍,轻声道:“人总要往前看的。”
女子的尸体化成光点,消散于空气中。
男人垂着眼道:“如若心爱之人死去,孤独的长生有何意义?”
“那你为何不跟着去死。”程朝内心翻涌着莫名的情绪,问道。
原本沉浸在悲伤中的男人直起身,与容四对视:“恭喜你们通过我的考验。”
“你,不是……”
男人微微一笑:“我已经死了,在这里的,只是我的一缕残魂。”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你们通过了考验,但是……你们只有一人,心存情感。”
程朝“啊”了一声,看到容四眸色渐深。
一道声音突兀地在程朝脑海里响起,是那个男人的声音,他使用了传音入密:“你对你旁边的人没有感情。”
程朝在脑海里回答他:“当然,我又不认识他。”
“你对任何人,都没有过爱意。”男人道。
程朝立刻反驳:“谁说的,我喜欢过不少人。”他一连报了好几个女子的名字。
男人:“……”
他道:“你来此处,是想找什么东西?”
程朝道:“我是……你有没有见过一个特殊的戒指,我想将神魂寄托在上面。”
“后一个我倒是有办法。”男人挥手,一道金光飞向程朝眉心,“你找到可以寄放神魂的物品中,将眉心血滴到上面就好了。”
男人没有问程朝的理由,当真刻板如影子,“至于那个戒指,我在秘境里守候了许多年,也只见过一枚特殊的戒指。不过就在两刻钟前,它被一个有头发的和尚捡走了。”
有头发的和尚?
“时间到了。”男人叹息,“这是你的机缘,我不能告诉你太多,那个和尚曾经姓洛。你旁边的人,与和尚是相识多年的好友。”
※※※※※※※※※※※※※※※※※※※※
爱就像,作者猝不及防,却依旧短小的加更
道侣(八)
男人的身影越发透明, 程朝急切地问道:“我与旁边那个人不熟, 怎么能认出那个和尚。”
“他虽然带发修行, 但你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能知道他是一名佛修。”
话音刚落, 男人的身影消失。
————————————————
幻境片刻消散,程朝盯着容四的侧脸,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怎么?”容四注意到他的眼神,低头看他,眼底一直带着温柔的笑意, “如果我让你不舒服了, 你直说就好,不必顾忌我的感受。”
程朝被他这么一说, 反而不好意思了,顿时明白容四刚才的云淡风轻是假装出来的。对于程朝的不告而别,他内心里还是介怀的吧。
不过两人只是点头之交的路人,也不需要太多真情实感的歉意,程朝敷衍地道歉,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你接下来要去哪里?”
“我还有一个朋友在此处,我准备去寻找他。”容四道。
真是打瞌睡就被人送上枕头,程朝忍不住露出狡黠的笑容。他连忙咳了几声,压下唇角的笑意, 状似不经意地问:“咦, 为什么你和你朋友是分开进来的。”
容四似乎没有注意到程朝刚才眼里乱蹦的星星, 温声解释:“我本来是与他约好一起来的, 不过他家中出了事故,所以比我晚一天进来。”
程朝的眼睛更亮了,道:“这秘境危险重重,我们还是结伴一起走吧。”
他修为比容四低,说是结伴扶持着前进,最后肯定演变成跟着容四后面躺赢。程朝说这话也不嫌脸大,弯着唇看容四。
容四垂着眼,不说话,看程朝的眼睫毛。程朝脸都笑僵了,疑惑地眨眼,才听到容四低低笑了一下,应了声好。
程朝觉得自己在幻境里待了半天,现在一看天色,还是明月高悬,不过离天亮不剩多长时间了。天色还有些昏沉,雾蒙蒙的,云低月暗。他们所在的地方还是一片繁茂树林,粗/大的藤蔓横/陈,树影漆黑,走起路来十分麻烦。
程朝看不清眼前事物,总是不小心被石头树根绊到脚,好险被容四扶住。
容四蹙眉道:“树太多了,我看不清路,换条道走吧。”
明明以容四的修为,就算天黑也能辨认方向,不像程朝还是半个凡人,要抓着容四的袖子才能走稳。容四的话,显然是为了程朝,还特意照顾程朝的面子,换了委婉的表达方式。
不过程朝怀着反派仇视所有人的心情,不仅没有对容四产生感激之情,还被激起半分想超越对方的志气。但他生性咸鱼,也不打算依靠自己的努力,而是准备等附体到男主的戒指上后,靠男主来提升修为。
程朝装作没看出来容四用意的样子,跟着容四换了条平坦的路走。
一只纸鹤忽然从远方飞来,落到容四手上,容四展开看了一眼,然后将它收入袖口。
程朝猜测这是传信的东西,果不其然,容四看向纸鹤飞来的方向,向程朝解释,“这是传信纸鹤,是我朋友寄来的,他已经寻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等我一起离开。”
程朝迫不及待想要见到那位和尚,点了点头,催促容四快点走。
容四看他这么急切的样子,心中冒出一个猜测,问道:“刚才那位大能,对你传音入密说了什么?”
程朝反问:“你怎么知道他对我传音入密,难道你也收到了?”
容四坦然承认,“对,他问我有什么心愿要实现,我回答了,但是他无能为力。”
程朝道:“我没有心愿想要实现。”
可能是撒谎的报应,程朝刚说完,就一脚踩空。
地面突然陷下去,程朝伸手去拉容四的手,两人的指尖堪堪擦过。他的身/体抑制不住地下落,直到落到一张藤蔓结成的网上面。
藤蔓上满是淡绿色的粘稠液体,闻起来是淡淡的草木味,想要站起来,身/体却绵软无力。与此同时,他闻到一种莫名的香气,由自己身上往外散发。
很难形容的香,像是刚从脂粉堆里走出来,夹杂着草木香,好闻,上头。程朝闻了之后,筋骨酥/软。
程朝骂了声脏话,连忙屏住呼吸。他紧紧抓着藤蔓,手却在发软,这藤蔓弹性极好,程朝稍微动弹一下,藤蔓就上下抖动起来,他只能保持住不掉下去。
只过了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容四也落了下来。不同于程朝的狼狈,他稳稳地停在藤蔓之上,轻盈好似没有重量。
闻到空气中的香气,他蹙了蹙眉。
容四一点也没有受到藤蔓的影响,拍了一下衣服,去扶程朝。
“相思藤,通常是心术不正的修士买来讨/好炉鼎所用。”容四与程朝对视,“炉鼎闻到之后,身上会散发出对修士来说大补的异香,只有……才能缓解。”
“你是炉鼎体质?”容四捏住程朝的手腕,虽然是询问,语气却是笃定的。
程朝拧着眉看他,手被容四牵起来,光滑的衣料顺着他的皮肤往下滑,袖口落至手肘处,露出一截白皙如雪的小臂。
怪不得。程朝心想。
程朝恍然大悟,顿时明白为何容四一路上对自己表现得温和体贴。直到现在,容四的险恶用心全部暴露出来。原来他早就看透程朝的炉鼎体质,是故意,想要利用程朝。
他掩下心中恨意,怒视容四,如今状况骑虎难下,只有容四可以帮助他。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节操这种东西,丢失过几次就能习惯了。程朝收敛身上的反派光环,好久才憋出几个字,“你能不能……”
容四低头看着程朝,很为难的样子:“我不是不想帮你,炉鼎会对第一次结契之人产生依赖。如果你我不是道侣,之后的话,会很麻烦。”
程朝迷茫地看他,虽然不明白依赖与成为道侣之间有多大关系,但还是顺着容四的思路,听了下去。
“想要成为道侣,必须先经过天道的认可,过程很麻烦,”容四为难地说,“我并没有倾心的女子,为了帮你解决燃眉之急,是不介意与你结为道侣。只是怕你,不甘愿。”
“结为道侣吧。”颠簸的视野里,温度时高时低,程朝松开紧咬着舌尖的牙齿,模糊着声音说。
伴随这一声落下,程朝觉得哪里出现了什么不同,什么不对劲。但他并没有过多在意,伸手去抓容四,只抓住对方的小指,“容四。”
藤蔓在晃动,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坚强地承受住两个成年男人的重量。
程朝此时并不知道“道侣”这一层关系的重要性,以为与现代世界的结婚一样,可以随时反悔。他嘴上先应着,容四也不喜欢他,等解决完眼下的问题,随时就能断绝道侣关系。
反正程朝完成任务后就跑,也不会在任务世界谈恋爱,谁也不知道他曾经和一个男人结成了道侣。
“既然已经准备和我结为道侣——”对方反手握住程朝的手,语气温柔缱绻,在程朝耳边低声道:“就别叫容四了。”
程朝睫毛颤抖着擦过容四的唇、鼻子……最后是眉骨。容四偏着头,程朝的下巴被轻轻咬了一口。
容四轻轻捏住程朝的手指,用指尖在程朝掌心写字。明明他的耳尖是烫的,指尖却冰凉似雪。
眼前一切都是晃动的,失重感或者是其他让人头皮发麻的感觉,容四的手指落下最后一笔的时候,程朝在脑海里拼凑出容四在自己掌心留的字——
容慕。
“乖一点,别哭。”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一叶之秋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和尚(九)
真正尝试过了, 程朝才知道想要结为道侣有多麻烦。
唇也被咬破了, 血流到一处, 他身上的香气更浓郁了。这种感觉,就像是在上一个任务世界和离涉结契时一样, 方才还是陌生人的两人,冥冥之中仿佛多出了一道联系。
看不见摸不着,却能清晰感知到。
这就是,道侣存在的意义吗?
程朝下意识想去看自己的小拇指,看那里有没有多出一道红线, 手却被容四牵住。
香。
从骨头里渗透出来, 浓郁缠/绵的香气逸散到空气里,化不去的。
心口莽撞跃入迷茫, 呼吸都带着甜香,唯有皮肤滚烫,恍惚之间,只剩“甜”之一字。
“情急之下,万分简陋。”容慕去擦程朝的眼角,带着歉意道,“等回了曳青山,我一定会补给你全修真界最盛大的双/修大典。”
他的声音虽落入程朝耳里,却没有被程朝当真。程朝的眼泪顺着藤蔓的间隙落下去, 模模糊糊捕捉到“曳青山”这个字眼, 抓住容慕腰间挂着的玉饰。
“你是曳青山……山的人?”程朝努力稳住自己的身/体。
玉饰是圆形的, 触手温润, 带上了程朝手心的温度,他无意识地用手指摩挲,上面有花纹,隐约能感受出是一个“慕”字。
容慕并没有回答程朝的问题,轻声问:“喜欢?送你。”
程朝摇头,又不堪忍受地,晃着声音,“不要。”
他说的模模糊糊,表达不清楚,他不要什么。
容慕按住他的手腕,“别走神,在心里默念你以前学过的双修功法。”
灵气蒸腾出了白茫茫的雾气,光天化日之下,程朝却连容慕的脸都看不清。一切都罩上一层看不清的颜色,天空开始亮了,一线白光透出来。
容慕的表情还是一本正经,用温柔的口吻缓慢吐字:“感觉到了吗?”
一股强大精纯的灵力,流入程朝身体里,顺着经脉连通四肢,滚烫却温柔的席卷入丹田,充盈里面枯竭的灵力。
程朝用不出力气了,松开容慕的玉佩,委委屈屈地说:“经脉疼。”
经脉每一处都被流经的灵力烫了一遍,丹田处暖洋洋的。
容慕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忍让,程朝说不要就不要。他抬起程朝的腰,温柔却不容抗拒:“忍一忍,想要踏入仙途,还是要吃点苦的。”
程朝道:“我怕苦。”
容慕无奈地说:“我知道你怕苦。你将来的苦,只要我在,就由我替你承担。”
一道金色的印记,在容慕眉心闪过。
这是立下心魔誓的标记,一旦违背,就会被心魔反噬,不得好死。
——————————————————————
程朝披着容慕的外袍,抱着膝盖蜷缩在树干旁。
他身上的香气已经散尽,眼角都是绯红色的,紧紧捏着衣角,生怕有陌生人突然接近,同时在心里骂了无数次容慕。
那件晋江不准提的事情结束后,容慕就带他离开了那个鬼地方,找了个隐蔽的丛林,让程朝待在这里等他。
容慕很快就回来了,还带着灵果,看到程朝的样子,歉意地说:“你是第一次结契,如果不及时巩固修为,对以后修炼不好。”
程朝声音还是哑的,道:“我刚才看到你走,以为你想害我。”
容慕忍不住笑:“怎么可能,我疼你还来不及。”
他亲自为程朝剥了灵果的果皮,指甲都染上一层果汁的粉。
程朝咬了一口果肉,果肉入口即化,像是水一样流入喉咙里,有一股甜滋滋的味道,回味带着酒香。他连吃了三口,才发觉,自己身上刚才散发的香气与这种灵果的香气极其相似。
他闻了一下,不敢再吃,生怕与那个藤蔓的作用一样。程朝拧眉问道:“这有毒吗?”
容慕知道程朝误会了,连忙解释:“没有,这个灵果能帮你巩固修为。”
程朝摸摸丹田处,那里透着皮肤散发微微的热,不禁感叹一声炉鼎功法的妙处。
据他所知,炉鼎都是为修士提供修为的。他不知道容慕的修为增进多少,倒是程朝自己,一举突破了练气期,离迈入筑基期,只差一点点。
这种进步速度,可以说是一日千里的奇迹了。
“哎,你过来闻闻,”程朝别别扭扭地问,“我身上还有香气吗?”
容慕凑到他颈间嗅了嗅,认真地说:“散了。”炉鼎特有的香气早就散了,只剩下之前被掩盖住的体香,以及淡淡的果香。
他眸色微沉,盯着程朝的喉结,蔓延在心中的,是想一口咬下去的情绪。
程朝看不懂他的眼神,但是莫名感觉到一丝危险,轻轻咳了几声。他推开容慕的脸,往后挪挪屁/股,靠到树干上。
“我有三个条件,你必须答应。”程朝说完,自己先不好意思了,用冰冷的手背碰了碰脸颊,摆出无理取闹的架势。
容慕端正地跪坐在他旁边,很配合,“嗯,好的,你说。”
“第一,等我不需要你的时候,我们俩就是陌生人了。以后看见我,你也要装作不认识我。”程朝拉了拉容慕披在自己身上的外袍,将自己裹紧一点。
清晨的风还带有一丝凉意,即使修真之人寒暑不侵,他还是习惯用衣服抵御寒冷。
“可以。”容四犹豫一下,答应了。
“第二,不准告诉任何人,我们俩是道侣。”程朝凶巴巴地道。
“这是天道……”容慕本想说些什么,看到程朝故意做出的凶狠表情,失笑道,“好,依你。”
“第三点我还没想好,反正,你不许违背我说的前两点,不然我就……”程朝顿住,舔了舔唇“反正不准违背就是了。”
他莫名觉得自己威胁的话很耳熟,似乎在哪里说过类似的话。
容慕点头,温顺答应。
话音刚落,又有一只纸鹤自远方飞来,落至容慕肩膀。程朝猜测是那个和尚寄来的的,表现得比容慕还要急切,催促他快点看。
果不其然。容慕展开纸鹤,随意看了几眼,对程朝道:“我的朋友见我这么久不来,已经过来找我了。”
程朝道:“那怎么好,我们也快点赶去和他见面吧。”
“你身体不方便,而且他马上就要来了。”容慕温声制止。
程朝吸了一个多时辰的修为,确实腰酸腿疼,连站都不想站,想了想,应了声好。反正也不急于一时,“你朋友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容慕思索片刻,回答道:“大概是一个……很叛逆的佛修?因为一直修行闭口禅,所以看起来很冷漠,相处久了,会发现是一个跟你一样温柔的人。”
程朝表示冷漠,他觉得自己哪里都不温柔。
程朝对修真界修士的了解不深,却也知道一个个走路速度很快。尤其对容慕与和尚这种修为高的人来说,只是程朝将外袍系上带子的时间,那位长着头发的和尚就到了。
看到他之后,程朝就明白,为什么那位大能说,虽然这个人带发修行,但第一眼就能看出他是佛修。
来者披一身僧袍,皮相生得极好,眉眼清冷,眼底却有春日暖风般的和煦,长发未束,整齐地落在背上。他停在程朝与容慕几米外,合手行礼,一言不发。
怪不得那位大能称他为带头发的和尚。
不是因为他身上的标志性的僧袍,也不是因为行礼的姿势,而是因为身上的气质。气质这个词很难形容,总之程朝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觉得眼前这个人,合该坐在佛堂的蒲团上,闻着檀香诵读经书。
程朝在乎的不是他的外在,而是戒指的事情,忍不住看着他出了神。容慕温柔的声音略带一些微不可见的不悦,轻轻用手心盖住程朝的手背:“这就是我的朋友,你叫他玄垣就好。”
他特意没有向玄垣介绍程朝,站了起来。
玄垣看程朝的眼神多出一点疑惑,但并没有表现出来,淡然地点点头。
程朝笑着问好:“玄垣大师好。”
他嘴上笑着打招呼,偷偷瞄玄垣的手。
玄垣的手骨节分明,还挺好看,就是没有看到他心心念念的戒指。
要如何才能拿到那枚戒指,这是个问题。
既然想做的事情都已经完成,也没有在秘境待下去的必要,当容慕提出离开这里时,玄垣与程朝一口答应。
容慕扶程朝起来,程朝撑着树干,还是站不起来,红着耳尖道:“……腿酸。”
容慕蹲下来捏了捏程朝的腿,不知道碰到了哪个穴位,程朝腿部的酸痛立刻消散了。
程朝还没有道谢,就被容慕背了起来。
“你——”程朝惊呼,连忙抱住容慕的脖子。
玄垣看两人的眼神变得更加奇怪了。
秘境与外界的时间流速不同,秘境里是清晨,外界却还是傍晚,傍晚不易行路,三人决定先找客栈休息一下。
巧的是,容慕挑的客栈,正是程朝来时住的那间。
秘境开放已有些时日,客栈的住客比先前要少上许多。迈入客栈大门,程朝咬牙切齿,在容慕耳边低声说:“快放我下来。”
容慕将他放下来,程朝连忙快步走到店老板面前:“要三间上等房,住一天。”
付钱的自然是容慕。
店老板认出了程朝,但更在意的是他背后的容慕和玄垣。店老板有出窍期修为,在修真界也算是修为高的前辈了,一时竟然看不出容慕和玄垣的修为,心中忍不住生出几分忌惮。
等吩咐完店小二,店老板感叹:“怪不得你敢顶着这张脸在这里出行,原来是认识修为高的朋友。”
程朝也遗憾道:“我在这秘境里没遇见过女魔修,人/皮/面/具也丢了。”
店老板:“???”关女魔修什么事。
月亮(十)
店小二带他们看了各自的房, 就到了晚饭时间。
虽然在场只有程朝一个人需要吃晚饭, 容慕和玄垣却一起跟来了。
容慕可能是为了凑热闹, 玄垣是单纯的礼貌。
比起话多的容慕与程朝,玄垣几乎没有半点存在感。如果不是心中惦记着戒指的事, 程朝估计早就忘记他。
下楼梯时,程朝注意到,过路的人全都无视玄垣和容慕,就好像没看到两人一样。
容慕就算了,玄垣却穿着一身显眼的雪白僧袍。
容慕解释:“我施了障眼法, 修为低的人虽然能看见我们, 但会下意识无视。”
客栈的饭桌是那种长方形的,一边可以坐两个人, 容慕自然而然坐到程朝旁边。
毕竟这饭桌用了很久,虽然有店小二每天清理,日积月累,上面积了一层薄薄的油垢。容慕拿了纸巾缓慢去擦,他动用了灵力,将程朝面前那一片擦得干干净净。
店小二上了酒菜,三素一荤,还有一壶酒。
玄垣不喝酒,程朝也不知道该怎么献殷勤, 先给自己满上一杯, 捧着脸问玄垣:“玄垣大师看起来清高孤傲, 很少外出。为什么会来秘境?”
容慕替他回答:“他家中有一个小辈马上要成年, 玄垣是来为他挑选成年礼。”
玄垣点头。
那个小辈应该就是这个任务世界的男主了。不过,和尚也会有亲人吗?
程朝没有问出口,动用毕生演技,表现出一副感兴趣却不好意思问出口的表情。
不过他这蹩脚演技,只够骗骗纯良的小和尚了,旁边的容慕忍笑忍得辛苦。
玄垣抬起手,一枚戒指浮现在他掌心里。
程朝惊喜地瞪大眼,连忙忍耐住一把抢过来的欲望,咳了几声。
戒指看起来是银戒指,还是那种很朴素,没有一点花纹装饰的银戒指。不过按照修真界的设定,这必然是用某某天材地宝锻炼出来的戒指。
展示给程朝看过后,玄垣就将戒指收起来了。
程朝遗憾地收回目光,去喝杯中的酒。
出乎意料,这酒竟然意外地好喝,程朝一个人喝完了一壶,还嫌不过瘾。
晚上睡觉睡了一半,他又怀念酒的味道,大半夜爬起来去叨扰店小二,又买了一壶酒。
他边喝酒边往房间走,突然注意到二楼栏杆上坐着一个人。
是容慕。
月光将他的影子拉长,显得很萧瑟。
或者是因为双修契约带来的亲和感,或许是因为容慕在月光下的身影看上去太寂寞,程朝摔碎酒壶,朝他走过去。
容慕被酒壶摔碎的声音吸引,不再看月亮,回过头来,半张侧脸笼罩在月光下。
栏杆很宽,程朝就走过去,靠在容四的腿上,摸他腰间的玉佩。
“看月亮,不要看我。”程朝道。
容四笑:“你就是我的月亮。”
“你醉了?”容慕问道,伸手去捉程朝耳边的发丝。
“我没有。”程朝道。
容慕又笑了,胸/口也在微微震动。
程朝恼了,觉得容慕这是在嘲笑自己。
容慕的笑容慢慢消失,道:“你只有醉的时候,才会主动亲近我。”
程朝迷茫地看他:“我们明明认识不久,你为什么总是一副很了解我的样子。”
容慕不语,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在程朝眉心,然后缓慢伸展开手指。
一枚戒指自他掌心,落在程朝眉心上,然后顺着皮肤滚到锁骨处。
戒指是冰凉的,皮肤是微热的。
“你干什么?”程朝抱怨着,定睛一看,是自己心心念念的,玄垣的那枚戒指。
程朝吓清醒了,脑海里思绪万千,不知道容慕是自己看出来的,还是秘境里的大能告诉他的。
“从此之后,你我之间,再无算计。你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就跟我直说,好不好?”容慕轻声说。
他眼底有水,是一滴还未成型的泪珠。
泪珠(十一)
“呼!”
程朝浑身冷汗, 在客栈的床上惊醒。
床榻很软, 店家特意铺了厚厚一层棉花, 上面还熏了淡淡的香,白色的被单上一尘不染。程朝捏着柔软的被角, 去看窗外。
现在是清晨,天空澄澈干净,太阳刚升起,还是很温柔的温度。客栈边种的树枝干伸展到窗口,距离程朝不到一米, 枝干上停着几只麻雀。
一只麻雀抖抖身上柔软的羽毛, 拍着翅膀跳到窗口,歪着头叽叽喳喳地叫, 听起来像是在骂程朝是个傻/逼。
程朝一把合上窗户。
他脑海里出现了两段截然不同的记忆,一段是朦胧夜色,容慕在澄澈的月光下,将那枚程朝心心念念的戒指,送给了他。而且,到最后似乎还哭了。
另一段是吃完饭后,玄垣见程朝很喜欢这枚戒指,主动借他把玩一夜。
两段记忆都无比清晰,程朝狠狠地抓了一把头发, 辨认不出真假。
但他内心里更偏向后一段记忆。
毕竟容慕落泪这件事……听起来太不真实了太像是虚构出来的了, 应该是一场被程朝混淆, 当成记忆的梦境。
按照后一段记忆里的戒指的位置去寻找, 程朝果然在床头发现了那枚戒指。事不宜迟,他划破眉心,一滴血落到戒指上面。
戒指上金光一闪,然后没了动静,虽然表面看上去依旧平平无奇,但是程朝能感觉到,自己能与戒指同感。
……大概是类似于上一个世界本命灵珠的效果,不过区别在于,别人摸本命灵珠,等于摸本命灵珠的持有者。而别人摸戒指,程朝只会感受到戒指被摸,而不是自己被摸。
这个比喻听起来怪怪的,程朝连忙停止了想象。
而且程朝能完全控制戒指,像打电话一样,在脑海里与戒指的拥有者对话,且可以随时挂断电话,戒指的拥有者却不能主动向程朝打电话,也没有挂电话的权利。
很好,很适合用来阴男主一把,程朝很满意。
不过……
程朝去探自己的鼻息,还活着。
好像有点不对啊,程朝以为自己滴上血后就能自然死亡,可是都与戒指绑定了,为什么还活着?
剧情疑似出现了极大的偏差,程朝也不敢为了纠正剧情,将自己杀了。万一大能给的功法失误,他真的死了,连男主的面也没见过,任务就结束了怎么办?
程朝索性不再多想,他身上还有凌迎给的灵石,足以在修真界逍遥过个几百年。到时候一边逍遥,一边隔着戒指打电话吸男主的修为,也不失为一件妙事。
他洗漱完就出了门,注意到玄垣和容慕的房门紧闭,两人看上去都是那种很自律的人,竟然醒得比程朝还晚。
程朝没有在意,走到一楼,摸了十块上品灵石,麻烦店老板换成中品灵石。他顺便将戒指交给店老板,拜托他道:“等与我同行的两个人出来后,就将戒指给他们,多谢。”
店老板一口答应,好奇地问:“你不与他们一起离开吗?”
程朝摇头:“我与他们并不熟悉,只是因为顺路,才一起走。”
店老板虽然心生疑惑,但没有多问,送程朝走了。
程朝身上有了凌迎给的灵石,不再扣扣索索地省钱,去驿站租云鸟。
云鸟是修真界最常见的交通工具,有钱的修士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云鸟,没钱且不会御剑的修士,都会选择去驿站租云鸟。
现在这个时间,还有四只云鸟未起飞,闲闲地在门口休息。这些都是公共云鸟,比孟师兄那只大了不少,都飞得很低,程朝路过时,有一只甚至还想飞过来,用云雾形成的脑袋蹭蹭程朝的衣角。
驿站里许多等候云鸟起飞的人,驿站老板看见程朝,笑容满面地迎过来:“小客官想要去何处?”
他面相老奸巨猾,即使努力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看上去也像是不坏好心,一点也没有客栈老板看上去善良。
程朝摸摸鼻子,问道:“这四只云鸟分别要去何处?”
老板道:“这四只云鸟一只是去魔域的,一只是去平江的,一只是去曳青山的,还有一只是去芜洲的。”
听到魔域这个字眼,程朝不禁又想起了漂亮美艳的魔修小姐姐,连忙轻轻咳了两声转移注意力。说好不在工作时谈恋爱,就不能反悔,程朝不再惦记,问道:“去平江需要多少灵石?”
男主是平江洛氏的嫡子,应该就住在平江那里吧。
老板如实答复,收了钱后,让程朝去里面的大堂等待云鸟起飞。
大堂里还坐着许多等待的修士,大都是类似于程朝这种没钱没底蕴的人,程朝衣着光鲜,长相又招人眼,毫不费力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随便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旁边的修士甲忍不住戳了戳他的肩膀,套近乎,“道友是想去哪?”
程朝礼貌地回答:“我要去平江。”
修士甲大笑道:“好巧,我是要去曳青山参加新弟子试炼。”
曳青山和平江在相反的地方,也不知道巧在哪里。
程朝并不认路,配合地“哦?”了一声:“我几天前刚从曳青山离开,怎么突然举办试炼?”
修士甲解释:“道友有所不知。曳青山每十年举行一次选拔新弟子的试炼,今年因为曳青山那位鼎鼎有名的四师叔在外游历,所以延后了几天。”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又是这个四师叔。
程朝突然想起,容慕也是曳青山的弟子,而他又自称在家中序齿排第四……应该不会这么巧吧。
另一边的修士乙叹息一声,插入了话题:“我本来都计划好了去曳青山参加新弟子试炼,谁知道今年试炼的时间突然延迟,恰好撞上我家道侣的结契时间。”
修士甲好奇地问:“你家道侣是炉鼎?你是和他第一个双/修的人?”
修士乙点头。
“等等!”程朝对炉鼎的话题异常敏感,直觉有什么不妙的地方,连忙追问,“炉鼎我知道,不过结契时间又怎么了?”
两个修士开始怀疑程朝是某个山沟沟出来的修士了,不然怎么连这么多常识性的东西都不知道?
但修士乙还是耐心解释了:“炉鼎与第一次结契的人,每隔三十天必须双/修一次,否则就会身散吸引其他修士的异香,招惹上许多麻烦。所以大多数炉鼎都会与第一次结契的人结为道侣,方便以后行事。”
程朝面无表情,然后在心里骂了一声脏话。
怪不得容慕会说,如果不结为道侣,以后会很麻烦。可是为什么他不告诉自己,这麻烦会这么大!
程朝又问:“这岂不是很麻烦?难道没有解决的方法?”
修士乙疑惑地道:“为什么要解决?双/修对两人来说都有好处,尤其是强制双修那一天,对炉鼎来说可以大补。不过解决的办法倒是有,只不过比较困难。”
“你说。”
修士乙道:“必须先结为道侣,然后在天道的见证下断绝彼此的关系。道侣关系清洗了,结契的关系自然也能跟着清洗。不过这一点十分麻烦,要其中一个人自绝经脉,不能再使用灵力。”
程朝只觉得头昏脑涨,气得手脚冰凉,急匆匆地跑出驿站,甚至没有去找老板退钱。
他一路上耽搁不少时间,回到客栈时已经到了中午。
程朝在别人疑惑的目光下,急切地跑上二楼,玄垣和容慕住的房间此时房门大开,里面空无一人。
他又急匆匆跑回一楼,找到客栈老板,询问道:“与我同行的那两个人呢?”
客栈老板当他是不放心戒指,回答道:“你前脚刚走,他们就走了,我已经把戒指给那位大师了。”
程朝失魂落魄,道了声好。
客栈老板看他这副样子,觉得另有隐情,问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程朝道:“我有一件事,没有告诉我朋友。”
客栈老板疑惑地问他:“那你为什么之前要急匆匆离开?连声道别都没有。”
程朝没有回答。
他仰头看了眼客栈外湛蓝的天色,脑海里莫名浮现出,那段突兀的记忆里,容慕眼中不真切的泪珠。
————————————————————
容慕和玄垣看上去都是财大气粗的人,不可能去驿站坐云鸟,估计都有自己的出行工具。程朝想了想,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在内心里操控戒指。
叭噔一声,戒指另一端传来的衣料摩擦的声音除此以外没有一丝声音。
戒指应该是在玄垣手中,程朝努力听着脚步声,同时注意着不发出一丝声响引起玄垣注意力。
戒指另一端只有玄垣一人的脚步声,没有旁人,玄垣应该是和容慕分开了。
程朝失望,正准备切断与戒指的联系,忽然听到另一个人的脚步声,立刻绷紧了精神。
脚步声停下来,新来的那个人说话了:
“小叔。”
是一道陌生的清隽少年音,听上去有些犹豫,还有些迷茫。
程朝更失望了,切断了与戒指的联系。
既然容慕不与玄垣在一起,会不会回了曳青山?
正好曳青山最近举办了新弟子试炼,也许程朝能浑水摸鱼,装咸鱼掺和进去。
还剩三十天时间,但愿来得及。
回到驿站时,云鸟正在准备起飞,驿站老板记得他刚才焦急的样子,没另外收他灵石,让他上了去曳青山的那只云鸟。
云鸟背上已经坐了十几个人,其中一个正是刚才热情搭话的修士甲,看见程朝后兴奋地搭话。
程朝敷衍地点点头。
云鸟刚起飞时,他有些控制不住平衡,下意识去抓云鸟的背,背上的羽毛却如同云雾般在手中逸散。
这是程朝第二次坐云鸟,风景与上一次截然不同,旁边陪伴的人也不同,袭面而来的猛烈狂风在触及到他衣角前温柔下来,轻轻掀起他的衣角。
程朝想起,他第一次坐云鸟时,旁边陪伴的是孟道长和原主的师兄。当时他的心情是对新的任务世界的好奇,还有对师兄和孟道长的烦躁嫌弃。
而现在,程朝的内心,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茫然。
或许有几分飘渺的希望,埋藏于玄垣手中的戒指里。
沙漏(十二)
修士甲原名叫孙稚, 是个话痨属性, 在得知程朝也是去曳青山后, 一路上吧啦吧啦向程朝介绍许多关于曳青山的事情。
比如说二十岁以上年纪的修士必须得突破筑基期才有可能进曳青山,比如说曳青山每一个人的洞府都有不同的名字, 如果他侥幸入了曳青山,定要为洞府取一个好听的名字。
程朝本来只是想来找容慕,敷衍地听着。但孙稚越说越夸张,直把曳青山描述成一个人人向往的仙境,程朝难免有些心动。
毕竟整个修真界, 能与男主所在的平江洛氏相提并论的势力, 除了魔域,就只有曳青山了。万一日后事情败露, 平江洛氏要找程朝算账,他也许能依靠着曳青山躲过一劫。
云鸟很快到了目的地,等背上所有人都下去后,就消散为云雾。
曳青山山脚下早已人山人海,破坏了原本世外仙境般的宁静幽远。曳青山的弟子并没有程朝料想中的中小学招生办的样子,半空中浮着三把剑,上面各坐了一个人。
坐在正中的是一位青年修士,年轻俊俏,含笑对身边的另一个人说了一句话, 然后朗声道:“年龄超过五十岁, 或者年龄超过二十岁还未突破筑基期的道友, 还请先回吧。”
话音刚落, 一道温和的灵力扫来,将所有不符合条件的人轻轻扫离曳青山的范围,不过所有不符合条件的人,手中都多了一颗曳青山赠送的疗伤仙丹。
灵力触及到程朝时,停了下来。
程朝的年龄随世界变化而变化,现在看上去刚刚过二十岁,修为又处于练气巅峰,距离筑基只差一步之遥。
青年修士踌躇不决,对旁边的人耳语一句,最终还是未扫走程朝,容许他一起参加曳青山新弟子选拔。
几百片绿叶自青年修士的手中飞至各人的手心,程朝按照他的示意,将绿叶贴到自己的眼睛上。
绿叶贴上后,眼前的所有景物都消失了,化为似真似假的幻境。
青年修士原本离得遥远的声音一下子贴得极近,就像是在程朝耳朵边说话一样,清晰极了:“今天新弟子选拔的考验是——一叶障目。
“你眼前所经历的幻境,也许是你经历过的事情,也许是你心中的渴望,希望你能成功从幻境中离开。”
程朝眨眨眼,从床上跳下来。
幻境中的床很软,上面绣着精致的花纹,昂贵的轻纱床幔随着程朝动作间扬起的风,微微摇晃。
程朝低头看自己的手指,嗯,又回到了小时候,比之前的梦境中还要小,看起来只有三四岁。
门外忽然有人敲了敲门,听到程朝的答声后,推开门走了进来。
是个很年轻的少女,腰肢纤细,身材窈窕,眉眼间与程朝有几分相似。她关上门,喊了一声:
“朝朝,你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她声音很好听,温温柔柔地喊着。
不知道为什么,程朝听到这一声呼唤,眼泪忽然止不住地落下来,珠子似的自脸颊滑落。
“姐姐……”他极力从嗓子里发出声音,然后哽咽到失声,抓住对方的衣角大哭起来。
程朝心口疼得厉害,仿佛所有的委屈不甘,在此刻都找到宣泄口,一下子涌现出来。
程夕影知道他爱哭,却是第一次见他哭得这么厉害,心疼地去擦他脸颊上怎么也擦不干净的水痕,轻声哄着。
不同于以前做梦时断断续续恢复的记忆,在看到程夕影的这一瞬间,程朝年幼时期的记忆,全都回想起来了。
“为什么?”他埋在程夕影怀里,哭到最后连声音都哑了,抽泣着想。
千年前寰宇出现大变,人间邪念控制寰宇,帝君无能为力,最终选择只保住天界与地府。有两名守将死于寰宇之劫中,只留下两个孩子,长姐名叫程夕影,次子就是程朝。
“为什么不早点来找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怕?”程朝哽咽着,在心里想。
他刚醒时,是在黑黝黝的地下棺材里,什么都看不见,也找不到逃离的路,因为丧失了记忆,茫然不知何去何从,举目无亲,孤独无依。
说是害怕也不准确,更多的是茫然。
他是谁?从哪来?要去哪?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
第三天,程朝听到扫墓的人的声响,才艰难地从棺材里爬出来,乍一见到灿烂的阳光,眼睛被刺得很痛,但是身体很温暖。
见到自己墓碑上的脚印,他恍然大悟:原来他是一个人见人恨的大坏蛋,落到如此地步,也是活该。
程朝都接受自己孤独的命运了,却突然在这种情况下得知,自己并不是孤身一人,还有亲人,朋友。
程夕影等他哭累了,托着他的腰,将他抱起来,问道:“你怎么了?”
程朝抬头看她,到嗓子眼的话突然顿住了。
脑海里关于四岁之前的记忆与死后的记忆矛盾起来,不知哪个才是梦,哪个才是记忆。他看着程夕影眼中真切的关心,终于知晓这场名为“一叶障目”的考验难在哪里了。
他抱住程夕影的脖子,闷声道:“没什么。”
————————————
————————————
程朝离开幻境时,那三位曳青山的修士还坐在飞剑上等候,正中的那位青年正在拨弄一件小巧的沙漏,听到声响抬起头,在短暂的诧异后温声道:“恭喜你,你是第一个离开幻境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程朝浅浅应了一声“嗯”。
若是离正中那个青年近些,程朝会发现,他的眼睛上倒映的场景正是幻境里所发生的一切——是在用回溯的术法检查程朝有没有作弊。
幻境中的一切结束在程朝离开时,青年的眼睛微微瞪大,似乎不敢相信。他平复完心情后,对程朝道:“很抱歉,虽然你很优秀,但是并不符合曳青山对弟子的要求。”
程朝心中说不上遗憾,也没有怅然,轻轻点点头,整理衣角,准备离开。
那个青年看着他的背影,急忙从飞剑上跳下来,喊住了他:“道友留步,即使不能做师兄弟,做个朋友也是好的。你叫什么名字?”
程朝回头:“我叫程朝。”
“唔。”青年突然想起什么,一拍脑袋,急慌慌道歉,“原来你就是程朝,我早就听说过你天资聪颖,哎,我刚才一时犯了蠢,没有看出你的本质,不知你是否愿意,来曳青山进学?”
程朝有些懵:“啊?”
他不相信对方是真的听说了自己的什么名声,这忽然转变的态度……明显是有人帮他走了后门。
不过白来的便宜不能不捡,程朝连忙答应。
青年对他眨眼,笑道:“我叫萧候柳,你以后喊我萧师兄就好了。”
几人在原地等了片刻,沙漏掉尽之前,陆陆续续有十几个人从幻境中离开,剩余的人,全部失去进入曳青山的资格。
出乎意料的是,孙稚也在入选者的行列中,兴奋地撞了一下程朝的肩膀:“以后我们就是师兄弟了!”
萧候柳含笑不语,给他们介绍自己与旁边另外两个曳青山弟子。
其中一个不怎么起眼,程朝没多注意,剩下一位是个女修士,名字叫居云安,长相很漂亮。
萧候柳像带孩子的老母鸡,带他们进了曳青山的结界,走一步介绍一次附近景物的由来。
程朝现在才发现,孟道长之前为了掩人耳目,带他走的路是小道。正门进来的景物更为惊艳,走过几个典故无数的风景,一道长长的汉白玉阶梯直直往上。
萧候柳介绍:“这里就是曳青山的攀云阶,共有三千级台阶,取大道三千之意。”
这攀云阶似乎很有名,孙稚“哦——”了长长一声,激动地晃程朝的手。
程朝记得,上一个任务世界,也有类似的设定,不过太详细的东西他早就忘了,诧异地看着激动不已的孙稚:“怎么了?”
孙稚瞅着萧候柳,在程朝耳边低语:“攀云阶最顶部有一根柱子,只有有缘人才可以在上面留下字迹,当年曳青山四师叔入门时,跨过三千长阶,在上面留下了一句诗……”
两人边说边走,说到最后一个字时,恰好已经走到柱子前。
高高的汉白玉柱子直通云霄,看不到顶部,确实如孙稚所言,上面有一行字迹潇洒的毛笔字:
“长风破浪拂江去,野渡梅花坞中茶。”
程朝很想上去摸一摸,可惜萧候柳并未特意介绍,带着他们直接走了。
现在是傍晚,天边的云仿佛被火烧过一般,通红地映着天空。视力好的人,能看见藏在绚丽云头里的雕着飞云游龙的亭台楼阁,隐隐约约并不真切的练剑声和潺潺泉响穿透云层,自远方传来。
人间仙境,不过如此。
三千长阶一走过,清浅的草绿色就被厚厚的雪覆盖,几枝寒梅点缀在四下的寒雪里,雾气全都散去,雪花无声飘落。
程朝记得上次来曳青山,山腰处没有雪,心生好奇。
孙稚先问了:“萧师兄,现在是春季,为何越接近山顶,雪越大?”
萧候柳含笑道:“我四师叔快要回来了。”
他简简单单的回复,使一行人云里雾里,但也很有眼力见地没有继续刨根问底。
新弟子刚进曳青山,要由师兄师姐们带领着去庶务局领固定份额的东西。庶务局的理事长老吧啦吧啦跟新弟子讲解入门要注意的事情时,萧候柳偷偷对程朝招了招手。
程朝连忙跟上他与居云安。
萧候柳带着他往山腰下走,温声道:“理事长老的话,你听听就算了,除非是特别重要的规矩。不重要的门规,你就算是触犯了,大师姐也能保住你。”
居云安羡慕地叹了口气:“到底是大师姐罩着的人,有肆无忌惮的资本。”
直到现在,程朝终于明白了,到底是谁给他走的后门,尴尬地摸摸鼻子。
不过萧候柳并未带他去见凌迎,而是去了属于程朝的洞府。
“进去看看?”萧候柳并没有进去的打算,站在青石边笑道。
等程朝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的结界,居云安问萧候柳:“程师弟的幻境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一开始会拒绝他?”
萧候柳道:“他的幻境里应该是自己的记忆生成的,他有一个关系很好的姐姐,不过他的姐姐似乎很早就去世了。”
居云安嘶了一声,问道:“他为了离开幻境,将他的姐姐杀了?”
萧候柳摇头:“若只是如此,我会推荐他去十一师叔那里种草药,磨一磨煞气,毕竟能快速反应出幻境与现实的区别很不容易。可是他并没有分辨出幻境与现实的区别,他在将幻境当成了现实的情况下,自/杀了。”
※※※※※※※※※※※※※※※※※※※※
对不起对不起最近太忙了,加上我是无大纲裸奔,所以就……给大家表演一段落泪。过几天等我闲下来,会加更的。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通书 5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子衣(十三)
新入门的弟子本该分一个小小的洞府, 但因着凌迎的便利, 程朝分到的这个洞府还挺大, 只是摆设物少了些,空空荡荡的。也不像凌迎的洞府, 没有天空,头顶是深色的岩石,吊着照明的长明灯。
程朝没单独待多久,萧候柳和居云安就一起进来了,萧候柳笑道:“师弟如果想在摆些灵器, 可以去山下的万象阁购买, 或者找庶务部的师兄帮忙购买。”
“知道了,多谢师兄。”程朝也很客气。
萧候柳示意程朝在门口的岩石上滴上血, 道:“这里的阵法此后与师弟心意相连,除非是掌门以及司刑峰的长老们,其他人无法在师弟禁止的情况进来。”
这点倒是很方便,方便程朝在洞府里自由地修行歪门邪道,眼底多了一丝满意。
萧候柳走到墙边,轻轻拍了一下上首的岩石。
岩石墙出现一道白雾般的轮廓,萧候柳指着它道:“师弟以后如果想去拜访他人的洞府,在这里写上他洞府的名字就好了。”
居云安向程朝很俏皮地眨眼:“大师姐的洞府名叫质真若渝,你应该知道的吧。”
她语气暧昧, 似乎是将凌迎与程朝想成那种关系了。程朝知晓凌迎对自己的优待是因为炉鼎一事, 他也并不想凌迎的清誉因自己损坏, 蹙眉辩解:“我与凌迎师姐并不熟悉, 师姐恐怕误会了。”
居云安敷衍地点头,没将程朝的话听到心里。
“师弟还未为洞府取名,有主意了吗?”萧候柳微笑道。
取名这种事对程朝来说太难了,他苦思冥想,也没有憋出一个字。还好居云安和萧候柳都有时间,耐心地等待他。
“就叫一任阶前吧。”程朝想起了那场没头没尾的梦境,无意识地摩挲起衣角,道。
居云安挑眉:“是取自于‘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吗?好,稍后我们就将这个名字带到庶务部。”
事情都处理完了,居云安和萧候柳准备离去时,被程朝拦住:“师兄师姐知不知道,曳青山有一位弟子名叫容慕?”
萧候柳脸上露出迟疑之色,摇了摇头:“曳青山弟子数量上万,我对这个名字没有印象。”
程朝向两人道谢,待两人辞去,开始检查庶务部的师兄发给新弟子的乾坤袋。
曳青山财大气粗,乾坤袋里共装了一枚身份玉牌,两套绣着鹤纹的衣服,一份入门级别的秘籍,一张上课的课表,以及五颗上品灵石。
他不喜欢占女孩子小便宜,暂且借用了一下原主师兄给的灵石,收拾完恰好凑齐凌迎先前偷偷塞给自己的灵石,寻思着找机会还给凌迎。
太阳缓缓西沉,天渐渐黑了,洞府里有一处浴池,旁边配着几十颗程朝曾在凌迎那里见过的红珠子,一扔进浴池里,红珠子里就溢出源源不断的热水,直到将浴池填满为止。
程朝跳进去,皮肤被热气熏红。
这个任务世界对他这种咸鱼废物来说太累了,忙了一整天,到现在才放松下来,手指懒洋洋地伸展着,触碰水里的清纹。
他熏熏然间想起了自己的任务,操控心神连接了戒指另一端。
程朝这边安安静静,显得戒指另一端格外嘈杂。
起先是几十道脚步声,粗略判断有十几个人,一个声带正在发育的公鸭嗓少年喊道:“小叔每次在家里待了几个时辰就走,我还来不及见他一面,他就离开了。”
结合之间的讯息,这个小叔,应该就是玄垣了。
出家人本就该舍弃红尘,更何况是玄垣这种气质出尘的佛修,程朝有些好奇为何玄垣还与凡俗中的亲人牵扯不清。
另有一道娇俏的少女音,不屑地嗤笑一声:“小叔又不在这里,你装出这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是想给谁看?不过就是想向小叔讨要宝物罢了。”
“你不也是?天天黏在小叔面前小意讨好,”公鸭嗓少年恼怒道,“可惜小叔看也不多看你,宁愿给这个小废物一枚芥子空间,也不送给你。”
“你!”娇俏少女与公鸭嗓少年吵了起来,后来逐渐达成共识。
程朝听到,他们俩的脚步声离戒指越来越近,戒指主人的紧张情绪仿佛顺着戒指传过来,不安地在颤动。
“洛子衣,小叔送你的戒指你带了吗?给我看看。”少女道。
男主!
程朝一时紧张,脱口而出:“别给她!”
他的声音顺着戒指传达到洛子衣的脑海里,即使看不见洛子衣的脸,程朝也能想象到他此刻有多茫然。
程朝说完,忍不住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太早暴露自己,显然不是一件好事,男主也不会相信他的瞎话。
还好洛子衣足够机智,用袖子掩住手,颤声道:“……没有。”
“按住他。”公鸭嗓少年命令道。
紧接着是桌椅碰撞声,茶杯破碎音,洛子衣被按在地上,用力挣扎仍没有用。程朝听到他的指骨被硬生生掰开的声音,娇俏少女踏着轻快的脚步接近,似乎想褪下洛子衣的戒指。
洛子衣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娇俏少女吃痛地大喊了一声,骂道:“不识好歹的孬货!”
公鸭嗓少年幸灾乐祸地嗤笑一声:“活该。”
娇俏少女骂骂咧咧地踹了洛子衣一脚,与公鸭嗓少年一同扬长而去。
程朝心狠狠一跳,方才发现浴池里的水都凉了下来,再也没心情泡澡。他连忙擦干净身上的水,换了一套干净轻薄的衣服,坐到洞府的床上。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戒指另一端很安静,洛子衣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半丝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程朝怀疑他快死了,连忙清了清嗓子,问道:“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戒指两端都安静下来了,程朝听到洛子衣的声音:“你……你是谁?”
程朝也跟着紧张起来:“我在你的戒指里。”
他怕洛子衣不信,飞快补充道:“我知道你是谁!你是平江洛氏的嫡子,因为家主宠妻灭妾,加上你不能修行,你从小被虐待。你听我说,你其实不是废物。”
程朝身上的水没有完全擦干净,散着的头发往下滴着小水珠,床单上晕染开一小片水渍。他没时间在意,等待着洛子衣的回话。
过了不知多久,洛子衣终于发出了声音:“你在我戒指里?”
这是一句很没用的废话。
程朝却读出了自己任务未来的完美结局,语气也欢快了几分:“没错!我其实是……我是一个上古大能,尊号叫云始元尊,哎反正我,很久以前就死了,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残魂一直跟在你身边,就在刚才,找到机会附身在你手里的戒指上。”
洛子衣的声音一顿:“……你是我母亲留下来的吗?”
程朝沉默了,他突然想起来,大白汤圆曾说过,洛子衣刚刚满十八岁,在第二个任务世界里,应该是在窗明几净的教室里读书听课写作业的年龄。
“不是。”程朝的语气很坚决,哪怕知道如果承认了,洛子衣会更加信任他,“我不是你母亲留给你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你身边。”
程朝缓了缓,继续道:“我的残魂力量不足,只能偶尔与你通话,看不见你身边的东西。我们做一个交易如何?我帮你修行,你帮我复活。”
程朝感觉到,洛子衣在地上艰难地挪动,眼泪一滴滴砸到戒指上。后者死死咬住嘴唇,咬出一道血痕,克制住嗓子里哽咽的声音,不让程朝听出异样:“谢谢……谢谢前辈。”
可是,程朝并不是他的机缘,而是会成为他的噩梦。
灯光(十四)
程朝听见前辈这个词, 头皮就一阵发麻, 尾椎骨忍不住泛起麻麻的痒意。他舔舔嘴唇, 怀疑自己得了ptsd,咳了几声:“无妨。”
大白汤圆在他来到这个任务世界前, 就详细对他讲解了洛子衣的人设。作为龙傲天男主,他是得天独厚的天灵根,因为从婴孩时期起,就被父亲的小妾投毒,所以无法修炼。
但如果合理治疗, 就能修炼。
十天假期里, 程朝并不只是沉迷情人节和中元节活动,还做了详细的笔记。有了上一个世界的经验, 程朝发现,欺骗男主感情比肉/体伤害男主得到的数值会更高。
……虽然在大白汤圆面前信誓旦旦地说不会做渣男,他的身体还是很诚实的嘛。
他决定,这个世界不再从生理上欺辱男主,而是先骗取洛子衣的信任,再告诉洛子衣,对他的一切好都是伪装出来的,打击洛子衣。
洛子衣在戒指那端小心翼翼地问:“前辈说帮我修行,真的能做到吗?”
“当然, ”程朝转转眼睛, 努力回想大白汤圆告诉自己的解药, “你先去收集乌灵草三株、催魂花七朵、七颗环星丹……”
他报的药方里, 除了乌灵草,都是很常见的药材。不过乌灵草虽然十分金贵,对平江洛氏这种大家族来说,三株的数量也只是九牛一毛。
但是,程朝忽略了一点,洛子衣在平江洛氏里,是连条狗都能骑到头上欺辱的人。
洛子衣沉默半晌,道:“多谢前辈,我知道了。”
程朝还准备说些什么,那道笼着白雾的岩石忽然动了动,上面现出四个字——“质真若渝”。
是凌迎想要见他。
现在已经是夜晚,不知道凌迎为何要找他,不过程朝乖乖去就好,该切断与戒指的联系了。
“我的灵力耗尽了,你先去收集吧。”程朝不等洛子衣回话,立即切断了与戒指的联系,披上一件绣着仙鹤的外袍,离开洞府。
他不认路,正准备找个师兄弟问一下,谁知道刚转过一个弯,就到了凌迎的洞府门口。两人的洞府相距不超过十丈,可以说是很方便串门了。
程朝轻轻敲了一下洞府门前的青石,光芒闪过,进了凌迎洞府内部。
不同于上次的狼狈,这次他端正穿着衣服,只是头发还是湿的,半干不湿地垂在腰间。
名叫如怀的小剑童将他迎接进去,一直带到凌迎的房间。
凌迎端坐在案前,手里拿着竹简,半边侧脸被灯光笼罩。她微微抬起头,与程朝对视。
“过来。”凌迎收起手中竹简,道。
程朝走过去,保持在男女之间最合适的距离,凌迎却招手让他更进一步,甚至让程朝落座到她的身边。
这个距离在第二个任务世界里只能算同桌之间的正常距离,但在这个男女有别的保守任务世界里,显得太亲近了。程朝有些局促,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放,发丝忽然被凌迎牵起。
“师姐——”
深蓝色的火焰在凌迎手里成型,以一种温柔却不烫人的温度,擦过程朝每一根发丝的末梢,直至每一滴水都被蒸发,冒出白汽。
虽然凌迎比程朝这具身体大上不少岁,但在修真界算是很年轻的了。她能控制火焰烤干程朝的头发,却又不烧着他,说明对灵力的控制炉火纯青,令人心惊。
程朝能感觉到凌迎细长的手指在后脑勺轻轻按摩的触感,心里冒出些旖旎的念头,连忙默念静心的口诀,慌张地往后退:“师姐,我……”
顺滑的发丝从凌迎指尖滑落,她面不改色掀起眼睫毛,唇角微微勾起温和的笑意:“能通过一叶障目进入曳青山,很厉害。”
明明是你开后门让我进来的。程朝在心里狂吼,面上还是一副温顺乖巧的样子:“多谢师姐,我只是侥幸而已。”
凌迎修为不知比他高了多少境界,早就看出程朝快要突破筑基期,也没有问为何程朝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修为增长这么多。各人有各人的奇遇,她只担心程朝滥用药物损伤身体,不着痕迹地提醒:“十一师叔最擅长炼丹,你有空的时候就以我的名号去找他拿丹药。不过丹药吃多了会在身体里积累毒素,于身体有损,你少吃一些。”
“好。”程朝不知道凌迎内心的真实想法,但能感受到她的善意,心微微一软,点了点头。
凌迎又道:“你课表带了吗?”
装着课表的乾坤袋正好就在程朝的袖子里,他连忙拿出来,递给凌迎。
他先前没仔细看,现在才发现曳青山新弟子排课很紧,每日清晨就要起床练剑,上午要上三节课,下午要上四节课,晚上还要上两节课。课表最底下还备注了一行字,授课的老师会布置课业。
嘶……程朝窒息了。
他死后就没上过学,在第一个任务世界里,养兄养父请来的先生待了没几天就被他气走了,第二个任务世界里更是连书都没碰过。
凌迎目光放在课表上,没注意到程朝几近死亡的咸鱼表情,指着课表一一向他讲解,这位授课老师喜欢什么,那个授课老师讲课方法如何。
她声音很中性化,微微有些沙哑,程朝听了一半,又开始走神。
不知道洛子衣现在在干什么,有没有收集好必备的药材,这个世界的炉鼎体质对他来说太可怕了,他还是早点完成任务离开为好……
想起炉鼎体质,程朝一个激灵,差点跳了起来。
凌迎诧异看他。
程朝问道:“师姐认不认识,一个叫容慕的人?”
“容慕?”凌迎重复了一遍,“这是我四师叔的名字,你想找他?”
果然如此……
若是旁人,可能会有一种自己抱上了金大腿的感觉,偏偏程朝皱起了眉,开始担心:自己对容慕那么凶,他会不会打击报复自己。
越想他越担心,程朝心里倒是有点b数,知道自己对容慕有多无理取闹,当然他是半分愧疚也没有的,只害怕容慕回击。
凌迎看出他内心的心不在焉,身体倾过来:“怎么?”
程朝一直垂着眼,听到凌迎的声音,猛地抬起头,恰好与凌迎的唇吻到一处。
剑锋(十五)
程朝条件反射弹射出去好几米, 身体贴着墙滑下去。
就算是遇见想杀他的敌人, 他的反应都没有这么快过。
“师师师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程朝激动到快要破了音, 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被当成登徒子凌迎活生生打死。刚才那一个动作,即使他知道自己是无意的, 但是实在是太巧了,显得太像是他主动凑上去偷亲凌迎了。
本该暧昧的气氛,被程朝激动的声音破坏得彻底。
凌迎也呆住了,指尖轻轻擦过唇角,半晌后才哑声道:“……无妨。”
程朝属于那种“间歇性会看人脸色”的人, 虽然有时候蹬鼻子上脸看不懂别人脸色, 但是还能在生死关头读懂别人脸色的。他抬眼一看凌迎,后悔到快要哭出来, 恨不得将自己镶嵌到墙里面。
谁家的“无妨”会脸色阴沉,声音沙哑,看上去会随时扑过来吃了他啊!
外面守着的如怀听到里面的动静,探进来一个脑袋,救了程朝半条命:“师姐,有人传纸鹤给您。”
凌迎的书房一共有两扇门,如怀站的是通往前院的那一扇,另一扇通往后院竹林。程朝趁如怀吸引开凌迎注意力,偷偷贴着墙往另一扇门挪。
凌迎并没有第一时间展开飞来的雪色小纸鹤, 背对着程朝, 与如怀面对面说话, 没有注意到程朝。如怀看到程朝的动作, 抽了抽嘴角,到底还是帮着程朝掩护,没有提醒凌迎。
只是两人眉来眼去,凌迎很快就发现了,冷着脸回头看程朝。
程朝已经挪到了门口,屁股坐在门槛上,半边身子笼罩在月光下,半边身子还被灯光照着。
只差凌迎晚一秒回头的时间!程朝逃命失败,觉得自己更像是做贼心虚了,后悔万分。他怂怂地垂下头,小声喊了声:“师姐……我真不是故意的。”
他觉得自己要被打死了。
谁知,凌迎眼底露出了笑意,唇角也勾了起来,“我知道,回来吧。”
旁边的如怀单拳抵唇,跟着笑。
曳青山总有人将凌迎比成冰雪,因为她很少笑,来曳青山进修一百余年,笑的次数也屈指可数。可在这短短一夜里,她就笑过两次了。
程朝是没心没肺不知道内情的,见她笑了,才敢抓着地上铺着的软毛挪回来,这次却不敢离凌迎太近,远远隔了五六米的距离。
如怀虽然表面老成稳重,到底小孩子心性,即使不知道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也被程朝怂怂的样子逗得抿着唇憋笑。
这时,又有一只雪白的纸鹤从门外飞来,扑腾着翅膀落到凌迎桌子上。凌迎仍未展开,默默地看着程朝。
程朝被她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突然注意到凌迎的指甲将手心掐出了血。
凌迎是席地坐在地上的,绣着仙鹤的宽大衣摆盖住了腿,双手放在膝盖上,指尖微微渗出一丝血,如果不是程朝这个世界的身体有修士的视力buff加成,恐怕看不见。
……这得气到什么程度了啊。程朝更怕了。
程朝随便瞎编了个理由,就向凌迎告辞。
凌迎紧紧捏着的手松开,轻轻“嗯”了一声,看不出喜怒。
门外阶梯覆盖一层似水月光,脚步声哒哒绕过篱笆墙。
凌迎展开纸鹤,目光却仍放在程朝身上,直到那一抹鹤影消失在角落。
她先前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程朝身上,现在才发现手心被自己掐出了一丝血,不慎被抹在雪白的纸鹤上,殷红的颜色显眼极了。
如怀坐到她对面:“师姐,这是什么?”
“没什么。”凌迎沉默片刻,然后补充了一句,“萧候柳已经告诉了师父,师父知道我违背门规带他进来的事了。”
这个“他”指的是谁,凌迎与如怀都清楚。
如怀不语,听凌迎继续道:“也没什么,师父说,以我……当年的事情,只要不是我犯下罪大恶极的事,他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我不慎将程朝带到太显眼的位置了,是我的错。”
过了许久,如怀才缓缓道:“不是这个,师姐,是你的喜欢太明目张胆了。”
——————————————
——————————————
次日清晨,程朝被生物钟准时叫醒,穿着中衣迷迷糊糊爬起来洗漱,用凉水洁面时才想起来早晨是要去练剑。他连忙换了衣服,急匆匆跑到课表上说的晨练地点。
负责监督晨练的师叔没有来,但已经有人开始练剑了,几把木剑并排放在地上。
程朝并没有学过剑,但在碰到木剑剑柄时,心中冒出了莫名的熟悉感。
他应该在很久以前有过一把削铁如泥的剑,剑锋锐利,足以斩断世间一切荆棘。程朝指尖抵在木刺磨得光滑的剑柄,将它握住,自然而然调整成自己最喜欢最舒服的姿势。
一滴泪珠,忽然自脸颊滚落。
程朝伸手擦去,指尖留下一小片湿漉漉的痕迹。
“师弟,看剑。”后面传来一道利落豪迈的女声。
程朝下意识握紧身前木剑,向后格挡。
没有锋芒的木剑在他手下划破空气,与另一把木剑碰撞到一起,竟然发出金石撞击的铿锵声响。
在清晨明亮天色里,木剑上出现一道白痕,几乎摩擦出火光。附近几个早来的练剑的弟子也纷纷投来眼神,赞了一句好。
衣袂翻转,对方的力道不及程朝,后退了三四步。
程朝本想再战,看见居云安的脸,立刻收起了剑,“居师姐?”
居云安笑着收回了剑,“想不到程师弟剑术如此高超,我比你高两个境界,反倒被你压制了。”
程朝知道她是客气的恭维,因为居云安刚才那一剑收了手,刻意没有动用灵力,而他的回击却带了灵力。所以程朝并没有骄傲自满,朝她客客气气地拱手。
“师弟是哪里人?”居云安示意他一起到旁边亭子歇下,边走边问道。
程朝将木剑放到石桌上,如实回答:“我也不知道。”
原主从小就被父母卖到小门派里当炉鼎,而程朝自己刚刚恢复小时候记忆,只知道自己住在天界一个名为翡境的地方。
居云安若有所思,没有追问,自然地转移话题:“程师弟似乎练过许多年的剑。”
“没有,”程朝摇头,又点头,“不对,可能没有。”
居云安噗嗤一下笑出声,“我先前还羡慕程师弟能得到大师姐的庇护,如今倒是更羡慕大师姐能与程师弟关系甚笃了。”
程朝一听到凌迎,就想起昨夜那个莫名其妙的、充满尴尬气息的吻。
有鹤(十六)
晨练不止有程朝这种刚入门的新弟子, 还有一些早就入门的师兄师姐们, 姗姗来迟的青袍道长随便指了几个师兄师姐来指点新弟子练剑, 就躺到飞剑上跷着腿睡觉。
居云安抢了另一个师兄的活,将木剑扔给程朝:“庶务部发给你的剑谱看了吗?”
她说的就是乾坤袋里面那本入门级别的秘籍, 比砖头还厚,上面的文字晦涩难懂,程朝翻了几页就觉得头疼。
程朝实话实说:“只粗略翻了几页。”
“以你剑法的熟练程度,那些基本的执剑姿势无需浪费时间来学,直接练剑谱第一招吧。”这本剑谱曳青山人手一本, 居云安将它从乾坤袋抽出来, 对程朝道。
“说起来,这本剑谱是四师叔三百年前所作, 三十年前掌门才在曳青山内推行,让所有新弟子练习,我也并不是很熟练。”居云安随手翻了一页,“此剑名为坠青云,师弟从第一剑练起吧。”
三百年前?
程朝小心翼翼地问:“四师叔今年多大?”
居云安露出迟疑的神色:“这个……我也不清楚,至少五百岁吧。”
程朝默了。
……原来他的道侣不仅是一个比他还大的臭男人,还是一个五百岁以上的糟老头子。
必须得想办法早点离开这个世界,这个劳什子炉鼎体质加道侣契约的设定,长期下来程朝会怀疑人生的。
坠青云第一剑名为斩红尘, 程朝只看了起手式的动作, 却自然流畅的做出接下来的动作。
他明明没看过, 却将第一剑的所有招式行云流水地做了出来, 比旁边的居云安还要吃惊,放下剑后,吃惊地盯着自己的手。
复杂的剑招仿佛熟悉到刻入骨子里,即使失去记忆,也能毫无障碍地表现出来。
居云安问:“师弟以前练过?”
程朝摇头:“没有。”
居云安表情更惊讶了,如果没有练习过,该是有多么天赋异禀,才能在短短时间内掌握这么多招式。她的心微微一动,笃定程朝一定会成为剑道新一代的天才。
旁边传来一声痛呼,程朝一看,是那位跟着自己一起来曳青山的话痨属性朋友孙稚。孙稚抱着腿倒在地上,嘶嘶地吸气,有气无力地道:“师兄,轻一点。”
指点他练剑的师兄毫不留情,一剑将他吓得跳起来,继续练剑。
如此对比起来,居云安真的非常温柔了。
晨练结束后,就要去上正课了,程朝翻出课表,与被折磨得鼻青脸肿的孙稚一同赶往符箓课所在的小竹舍。
今年优秀的苗子比往年多,往年只有一两个新弟子能通过考核,今年却有十几个。加上挂科重修的师兄师姐们,竹舍里的人意外地多,大都安安静静坐着看书。
程朝和孙稚路上拖延了不少时间,到的时候竹舍里都快被坐满了,只剩角落处有两个空位。
两人领了书,并肩坐下,程朝注意到,角落处还坐着一个人,不知是用了什么法器,五官看起来模模糊糊。
他身上没有穿曳青山标志性的鹤纹白衣,一身黑袍,显得格格不入极了,姿态舒适从容地仰靠在椅子上,身上散发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气息。
程朝夹在孙稚与这个奇怪的人中间,发现对方连书本都没摊开,骨节分明的手有节奏地敲击桌子,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只有附近一小片的人能听到。
不过这与程朝无关,他摇了摇头,摊开绘着令人脑壳痛的符箓的书本,听前方的先生讲课。
先生留着一把雪白的山羊胡,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点也不在意底下的学生是否在认真听课。程朝刚听尚觉得新鲜,渐渐就有些发困,意识模糊起来。
“这位先生教的是催眠吧。”孙稚小声嘀咕一句,也打了个哈欠。他修为比程朝高好几个层次,都觉得困,更遑论才练气期,且昨晚熬夜了的程朝。
程朝听着听着,脑袋就失去了方向,东南西北四处打转,然后往后倒,磕在了墙上。
这种程度的疼对他来说算不上什么,重点是丢人,他偷偷瞄了一眼旁边的孙稚与神秘人,孙稚也在睡觉,神秘人在发呆,很好,应该没人注意到他刚才的丢人行为。
程朝悻悻然捂着后脑壳,没过多久,又觉得困了,这次吸取了教训,只在东西北乱转脑袋。
模模糊糊的梦境又窜入脑海,这次梦的不是前世乱七八糟的记忆,而是几十只仙鹤扑腾着翅膀从程朝眼前飞过,程朝将梦境当成了现实,伸手去抓,身体往旁边倾斜。
旁边的神秘人,伸出一根手指,抵住程朝的太阳穴,另一只手仿若无事般翻动着课本。
程朝还没有从梦境里完全清醒过来,低声对神秘人道:“有鹤!”
他说完才发现不对劲,眼珠乱瞟,先是盯了一眼神秘人抵在自己太阳穴上的手,然后缓缓将头挪开。
……比刚才撞墙上更丢人了。
——————————————————
——————————————————
晚上休息时,程朝又被凌迎叫过去了。
凌迎让如怀上了杯茶,问道:“感觉怎么样?”
程朝回想了一下晨练时迟到还躺在剑上睡觉的青袍道长,又想了想声音催眠的符箓课先生,觉得曳青山有些愧对修真界第一学府的称号。他诚实地摇了摇头:“不怎么样。”
凌迎回忆程朝今天上的是什么课,顿时就明白了,眼底中不化的冰雪融了一些。
中秋节番外
程朝昨夜和狐朋狗友通宵喝花酒, 一直睡到用午膳时才醒, 眯着泪花儿打哈欠, 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睡前解开的长发顺着椅背垂到地上。
侍女拾起他的发尾, 捉着梳子为他梳头发,笑着提醒:“二公子,中秋节吉乐。”
“中秋节到了?”程朝被酒精闹得发疼的脑子模模糊糊想起,昨晚喝花酒时确实有个狐朋狗友提到了中秋节。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他还记得年初玩闹的日子, 没想到转眼就八月十五了。
“是呀, ”侍女将他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报了好几个有权有势的人的名字, “皇宫和东宫一大早就送来了中秋贺礼,还有黄大人张大人以及陈尚书也亲自送节礼来了。不过您当时还在睡觉,管家替您应了,现在门口还有人新上门来送节礼呢。”
程朝懒得去应酬,道:“就说我还在睡,节礼单子抄下来,让管家把握尺度回礼。”
等到午饭过后,送节礼的人才陆陆续续少了,程朝端了冰糖桂花茶漱了口, 慢悠悠地踱步去看节礼单子。
皇宫和东宫送来的都是贵重物件, 但并不是一些华而无用的东西, 挑选节礼的人很了解程朝的爱好, 送的都是程朝喜欢的东西。程朝拣了几件包装起来,附赠王府一大早就做好还冒着热气的月饼,让跑腿的小厮送去给秋鱼姑娘。
外边又有一个小厮屁滚尿流地跑进来,慌张地扑在程朝脚下,身后跟着一车贺礼:“二公子——边疆的节礼也送过来了。”
中秋节前一个月,管家就挑选了礼品送给程朝在边疆的养父养兄,两人的回礼恰恰在中秋节当天到。
往年程时都会托人带回一些稀奇玩意儿,今年一定也不例外,程朝见小厮还有话要说的样子,踢了他一脚:“边儿去,等我看完礼物再说话。”
他掀开车上罩着的红布,自动忽略了最上面的一堆珍品古籍,便宜哥哥的信封夹在一本厚重的书里。
程朝拆开,发现程时足足写了十页信纸,就没有耐心再看。他把信封放到一边,开始查看礼物。
除了一些乱七八糟的稀奇玩意儿之外,竟然还有一张加工过的黑熊皮,兴许是怕吓着程朝,黑熊皮头部都被割去了。不过程朝从小就是被珍品堆积着长大的,一眼就认出来了,摸了几下。
黑熊皮很新,这熊应该没死多久,还有可能是军营里哪个人打猎打回来的。
程朝也向往过军营男儿铁血豪迈的生活,觉得打猎与保卫国家很酷。
但也仅限于想想,真要他这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去军营跟一群大老爷们一起吃西北风喝露水,估计只过一天,就有一大堆人抢着心疼。
他将黑熊皮丢回去,又看旁边的小厮:“你怎么了?”
小厮惊慌失措:“边疆来信,世子爷马上就回来了!”
嘭——程朝的脑海里打起一声惊雷,吓得原地踏步起来。
“要死了要死了,”他抓着自己的头发,焦急地问小厮,“有说什么时候到吗?”
“已经到京城了,不过世子还来不及进城,就被请到皇宫里面,还要一会儿时间才能回来。”
程时虽在年少时就去了边疆,但很少回来,程朝三年也见不上他一面。从各种方面来说,程时都是一个很好撒娇的人,程朝稍微服个软,程时就舍不得再罚他了。
不过程朝还是对他怕得不行,大概是因为程时面无表情的样子很凶神恶煞很吓人的吧。
程朝决定到狐朋狗友家躲着,一直躲到太阳落山。
今天是中秋节,一家人团聚的时间,纵使狐朋狗友家里的人都上赶着讨好程朝,程朝还是觉得浑身不自在,回了王府。
王府灯火通明,程朝贴着大厅的门缝往里张望,单指抵唇示意过路的奴仆们不要说话。
门缝很窄,程朝只能看见一个挺拔的背影,肩宽腰窄,长发束起,浑身上下一丝不苟。
程朝仿佛看到什么绝世丑八怪般被辣到眼睛,咬着舌尖移开了眼,踮着脚想轻手轻脚地离开时,门内传出一道淡淡的声音:“站住,过来。”
程朝的动作停住了,委委屈屈不甘不愿地打开门进去。
程时坐在桌子前,神色冷峻,目光淡淡扫过程朝全身,似乎在寻找哪一处有不雅的地方。他面前的菜一筷子都没动,就连盘子里装的月饼也完好如初。
显然是等程朝回来一起吃饭的。
还好程朝回来前特意整理了一下衣冠,没有出现什么纰漏。他在程时旁边坐下,自己还没吃一口热饭,先殷勤地给程时夹了一筷子葫芦丝。
程时静静地看他:“我对葫芦过敏。”
程朝怎么可能记得这点小事,尴尬地伸出筷子想将葫芦夹回来,却被程时用筷子压住。
嘴上说着对葫芦过敏,程时却将程朝夹来的菜全吃光了。
漱完口后,程朝又准备跑路,然后再次被程时按住,拉着一起去赏月。
本朝关于中秋节的习俗有许多,但程朝与程时都不是喜欢关注这些的人。所以王府里唯一带有节日气氛的,是屋檐下垂挂着,散发出微弱光芒的兔子灯。
小厮另点了一盏明亮煤油灯,照亮程朝以及他脚下一片晦涩光影。庭院里放了两把躺椅,程朝软绵绵地躺进去,发觉程时还是正襟危坐的样子,觉得有些没趣。于是他偏过头,专心只看月亮,不再看程时。
天上明月高悬,月光皎洁,清风如许,程时怕程朝受了凉,低声让旁边伺候的小厮拿来一张毯子。
可惜毯子拿来后,程朝已经睡着了。
浅浅的月光洒在程朝的脸上,程时放下毯子,指尖轻轻点在程朝的眉心处。不过他连程朝的肌肤都不敢去碰,隔着一层薄薄的空气,就不敢再更近一点了。
“中秋吉乐。”程时闭了闭眼,除此以外,一句话也没有说了。他的脸上逐渐起了红色的小点,像是刺扎出来的,密密麻麻覆盖了一小片脸颊。
他敢说出这一句话就已经知足了,至于其他,他配不上。
“世子,该走了。”身后的侍卫见他入了神,轻声提醒。
“走吧。”程时披上鲜红色的披风,最后望了程朝一眼,大步向外走去。
哭包(十七)
她勾了勾唇角, 向程朝解释:“符箓课先生今年七百多岁, 不擅长教学, 但是在符箓这一方面了解很深。至于指导晨练的师叔,他早年征战时神魂受了伤, 只能靠睡觉来温养。”
程朝只是来曳青山混日子的,并不在乎师长认真与否,没有将凌迎的话听进去。
凌迎作为曳青山大师姐,不用像他们这些刚入门的新弟子与学习不认真需要补考的弟子一样去上课,每天也没有课业需要完成, 所以除了修炼外, 都无所事事。
程朝便理所当然地将凌迎对自己的好,当作是每日苦修之外的消遣。不过即使认为这份好里面掺杂了其他东西, 他也愿意用同等的好去回报。
因为昨天的那个吻,他忘记将灵石还给凌迎,不过依凌迎的性子,肯定死活也不会收下,程朝有些愁。
他出神之际,凌迎已经换了一个话题:“你与其他弟子相处怎么样?”
语气仿佛一个老母亲询问孩子在学校的交友情况。
新弟子也就那十几个人,所以只用了一天时间,程朝仅仅与他们互相知道彼此的名字,离真正的熟悉还差很大一截。
凌迎听他的回答, 本想说什么, 欲言又止, 最终还是忍不住道:“你不要和孙稚走得太近。”
“为什么?”程朝疑惑。
他见凌迎许久不回答, 笑了一下,专心致志地看着凌迎,干净的眼眸里倒映着凌迎的影子。这个世界里的程朝眼睛颜色偏向琥珀色,有点像猫,笑起来时更像了,微微露出半颗虎牙。
凌迎张了张口,移开眼,去看书房角落处点着的香炉。她情不自禁地捏紧了衣角,垂下头。
铺地的石板被磨得如镜子一样光滑,模模糊糊照出她的脸,看起来与往常一样冰冷漠然,只有凌迎本人才能看出,此时的自己恶毒狰狞又自卑扭曲。
这样的自己,怎么敢用自己肮脏的心思去碰他?
她向程朝摇了摇头:“算了,你就当我没说过这句话。”
程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向凌迎辞行,被夜风一吹就将刚才那件事抛之脑后。
如怀正在庭院门口看门,抱着一把跟自己身高一样高的剑。程朝一见到他,就将装着灵石的袋子塞进如怀口袋里。
如怀比程朝矮许多,需要仰着头才能看到程朝的下巴:“这是什么?”
程朝道:“嗯……麻烦将这个给师姐,我明天有事情要做,如果师姐想找我,你帮我回绝了吧。多谢。”
如怀不解其意,本想问程朝为何不亲手送,想想又沉默了,亲自送程朝回到他自己的洞府。
程朝洗漱完,躺在床上联系洛子衣。
此时夜已经很深了,程朝忙了一个白天,枕着胳膊昏昏欲睡,听到戒指旁传来的喘气声,立刻精神过来。
“前辈?”洛子衣小心翼翼地问。
“你在做什么?”程朝在床上坐直,由于身下的床冰冷坚硬,他平时爱做的瘫软姿势还没有正襟危坐来得舒服。
身下这张寒玉床是庶务部白天时送来了,说是有助于平心静气,但程朝觉得没什么作用,既没有普通的床柔软温暖,躺着还难受。
“我在练拳。另外,前辈让我收集的东西,我已经找齐了。”他说话的态度卑微谨慎,生怕程朝有半点不悦。
短短一天时间,能集齐这么多药材很不容易。不过洛子衣完成得这么快,程朝挺犯难的。
毕竟如果想更好的完成任务,男主体内淤积的毒素清理得越晚越好。
程朝磨磨牙,决定在这个世界里假扮成一个温和慈祥的长辈,这样才有利于后续男主恢复修为后的发展。他咳了咳,温和地劝道:“天色这么晚了,你早点休息,不必这么努力。”
现在的确很晚了,再过三个时辰程朝就得起床去晨练,想到又会因为洛子衣睡眠不足,程朝就心情就有点不爽。
一旁的洛子衣沉默了,半晌后才声音沙哑地道:“谢谢前辈关心。”
这声谢谢里包含很多,因为这是他活到这么十八岁,听到的第一句关心。
听到他声音里明显的脆弱,程朝就知道他又哭了,忍不住嘲笑道,“你是小哭包吗?”
洛子衣不好意思了,有点害羞地垂下头,弱弱地辩解了一句:“没有。”
程朝又正色道:“你将药材分为二十份,每日泡澡时放在浴桶,不要忘记了。”
洛子衣连忙点头,将他的话一字一句记在纸上。
要交代的事情都交代完了,程朝打了个哈欠,眼睛都睁不开了,迷茫着睡眼匆忙向洛子衣道别,一切断与戒指的联系,他就倒在枕头上沉沉睡去。
————————
————————
戒指另一端的洛子衣紧紧捏着戒指,不敢发出一丝声音,等确认程朝真的切断联系后,松了一口气,往后仰倒在床上。
只躺了一秒,他就立刻直起身。
因为他身上的衣服全在练拳过程中被汗水浸湿了,太脏了,不能靠在昨天刚洗的床单上。
不过……如果是前辈的话,就算浑身汗水躺在床上,他可能会觉得是床单太脏了,配不上前辈。
洛子衣蹲在床边,缓缓弯下腰,将头埋在臂弯里,柔软的黑发遮住的耳朵泛着红。
未采撷,生长在枝头的苹果一样的红。
良久,他才抬起头,用冰凉的手背触碰自己的脸。
无论是由男性还是女性的视角来看,洛子衣的外貌都很吸引人。他结合了父母身上所有的优点,长相属于那种张扬的类型,屋里没有点灯,他的眼睛亮得像是在发光。
“太丢人了。”洛子衣捂着脸心想,脑海里回荡的仍是程朝那句“小哭包”。
还好前辈只是笑了几声,没有真的嫌弃他。
程朝没有特意伪装声音,一直用的本音。平日里洛子衣听他的声音,觉着像一汪清泉,清澈干净,泉水晃着动听的波澜。而今夜,兴许是前辈困了,嗓音里染着几丝倦意,懒洋洋地像是撒娇。
洛子衣并没有听出程朝声音里的讽刺,只尝出满满的甜,脸红到发烫。
即使只认识短短的时间,前辈却对他那么好 ,他一定一定,要努力修炼,帮前辈找回身体。
谣言(十八)
程朝没想到的是, 他昨夜说好不去凌迎的洞府, 第二天凌迎就自己找上了门。
监督练剑的师叔还躺在剑上睡觉, 凌迎站在居云安和程朝上次说话的亭子外,靠着柱子静静注视程朝。
程朝正在专心学剑, 没有注意到,还是孙稚先发现的,推了他一把:“旁边有一位师姐在看你。”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程朝头抬也没抬,研究坠青云第一式与第二式之间如何衔接,才能显得自然又好看。
他昨晚困得不行, 今天起床又晚了, 好险才赶上晨练的时间。但是衣服与头发都不怎么整齐,等练完一轮剑后就更乱了, 程朝鬓角有些湿了,松松垮垮穿着鹤纹白衣,颈部线条柔软流畅。
孙稚:“……”他竟然无话反驳。
晨练不像上课,不会限制参与的人数,今天的女弟子明显比昨天多,而且许多人都在有意无意地偷看程朝,居云安已经被拉去问了几十遍程朝的名字。
不止是女修,还有一些男修。
程朝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所以才能坦然地回答出这么一个在别人眼里很不要脸的答案。
孙稚沉默一会儿, 又推了一下程朝:“哎呀, 你快看, 我不认识这个师姐, 但是感觉她跟别人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程朝漫不经心地停下手中的动作,边问边看向孙稚指的位置,然后他沉默了。
凌迎站在晨辉下,握着剑静静地看他,眼底平静无波,就像一坛窖藏多年的雪。
程朝干巴巴地说:“好吧,确实不一样。”
他将手中的木剑扔给孙稚,快步朝凌迎那里跑去,还没在凌迎身前站稳,就小小声喊了一声师姐。
“你……”凌迎酝酿了一路斥责的话,一看到程朝就说不出口了,于是轻轻弹了一下程朝的额头,“笨。”
她用的力不大,但程朝没反应过来,所以脑袋往后仰了一下,轻轻哎了一声。
凌迎立刻又心软了。
想欺负他,又舍不得欺负他。
凌迎比程朝高一些,要垂着眼才能与程朝对视:“就这么不愿意接受我对你的好?”
这让程朝莫名想起来昨晚,如怀是要抬起头才能和他对视,颠倒过来的感觉让他有些不适。
她这副表现,显然是已经拿回那个乾坤袋了。
程朝很想说,师姐,你误会了,我只对女孩子这样,面对不喜欢的人,尤其是男主,我会使劲吸他血的。
但是这种话如果在现在这种场合说出口,凌迎一定会生气的。程朝不好意思地道:“师姐,我都满二十了,不是小男孩,可以自己照顾好自己。”
不过想到凌迎的年龄,他又默默闭嘴了。
还好凌迎并不是那种特别注重年龄的人,只是轻轻叹口气,“旁人都是巴着我拿东西,你怎么还往外推?”
明明他想要的东西,无论是什么,她都会竭尽全力奉上的。
两人在这边只聊了短短一会儿,旁边的弟子们纷纷投来目光,连练剑的进度都停滞不前。本来一直躺在剑上休息的道长突然坐起来,轻轻地咳了两声。
程朝知道道长是在提醒自己影响到别人了,压低声音道:“抱歉,师姐,我先回去了。”
凌迎颔首。
此时一阵清风拂过,衣角被掀起,程朝正欲转过身,肩膀被凌迎按住。
凌迎手指一勾,程朝束发的发绳就滑落至她掌心,后者茫然无措地伸手摸了一下发尾,就见凌迎绕过他的后脑勺,低着头认认真真重新将程朝的头发重新扎好。
“头发乱了。”凌迎解释,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眼程朝身后的师弟师妹们。
可是两人的距离实在太近了,吐息都能轻易感知到,显得太暧昧了。
“多谢师姐。”程朝并未察觉到空气中异样的氛围,又回到原地,拿回孙稚手中的木剑。
孙稚目睹了两人说话的全过程,兴致冲冲地向他眨眼:“诶,那位师姐是谁呀,难不成是你的道侣?”
程朝吓了一跳,让他闭嘴:“你别乱说,这是我们大师姐凌迎,要是让她听见你这句话,我们俩都得死无全尸!”
孙稚连忙捂住嘴,但仍是按捺不住八卦的心,等凌迎的身影消失,又跟到程朝旁边:“你喜欢大师姐?唔……不算你,大师姐真的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女修了,喜欢她很正常。”
在程朝眼里,世间女孩各有各的风情迷人,哪怕是在旁人眼里外貌并不好看的女孩,程朝也能发现她身上的优点。不过是个人都会有偏向,程朝也不例外。
程朝摇头,诚实地回答:“不,我只喜欢可爱娇小的女孩子,不喜欢师姐那种清冷的类型。而且……师姐比我高。”
凌迎虽然对他好,但并没有长在程朝的审美上。
孙稚悻悻然地闭嘴。
每日课表不同,晨练过后不再是符箓课,程朝头脑昏沉地听完一上午的课。下午第一节课才是符箓课,授课的先生让他们按昨天的位置照样坐,程朝苦着脸坐到原来的位置。
旁边的角落依然是那位不愿透露姓名的黑袍师兄,程朝一看到他,就想起昨天尴尬的经历,屁股往孙稚那边挪了挪。
孙稚跟前面的师兄聊得火热,没有注意到。
倒是那位师兄,隐藏在灵器遮掩下的唇角,忽然勾了勾。
程朝本以为那位师兄正在看符箓课课本,无意间一瞟,发现是一本小黄书,满纸云雨之词,令人脸红心跳,怪不得这位师兄会选择坐在这么偏僻的角落。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曳青山在某些方面很宽松,在这一方面却管得很严,掌门明令禁止弟子观看或使用不利于修士身心健康的书籍灵器,更不准嫖/娼滥/交,就连道侣之间想做一些亲密的事情,也不能白日宣yin,影响到别的弟子。
程朝记得当时听到这一项规定时,孙稚向师兄打听曳青山掌门单身了多少年。
不过程朝在第一个任务世界里看多了这种东西,再加上对方是一个跟自己器官一样的男人,所以并没有脸红,也没有举报他的意思,甚至还想和他一起看。
毕竟符箓课先生讲课太催眠了,前排的师兄已经睡着了,唇角挂着晶莹的口水。
旁边的孙稚递过来一支笔,显然是想和程朝传小纸条。
程朝在纸上问:“怎么了?”
孙稚写字速度很快:“师弟,你可以啊,才短短一上午的时间,曳青山就传遍你和大师姐的事情了。”
程朝开始没反应过来是什么事情,想了想才懂孙稚的意思,低声咒骂造谣的源头,在纸上写:“空口胡说!造谣!我和师姐之前清清……”
最后两个字怎么也写不下去,程朝咬着笔头,无法昧着良心继续写,毕竟他差一点点就成为凌迎的炉鼎,还和凌迎意外地接吻过。
两人的关系,虽然是天地可鉴的无关爱情的绝美友情,但是真的说不上清清白白。
“我知道这是造谣,”孙稚写,“我跟别人解释了半天,没办法,他们都不信。你自求多福吧,向大师姐求求情,说不定大师姐能放过你半条命。”
即使曳青山的老弟子都知道凌迎私底下最好说话不过,但凌迎对外的形象都是冷漠严苛,对新弟子来说,震慑力很高,孙稚都能预想到程朝被打得半死的场景。
这种大规模的谣言怎么澄清?程朝脑海里脑补的画面与孙稚一样,脸都气红了。孙稚强行宽慰程朝,继续在纸上写字:“不过,我感觉大师姐看你的眼神怪怪的,说不定真的喜欢你呢。”
“你怎么也!”程朝气得与孙稚在桌子底下用手打起架来,犹如两个心智未全的小学生,死死握住对方的手,然后趁对方出其不意戳他的腰。
旁边突然传来一声嗤笑,两人同时松开手,看向角落处的师兄。
师兄慢悠悠地翻了一页小黄书,仿佛刚才意味不明的笑声不是他发出来的一样。
※※※※※※※※※※※※※※※※※※※※
我今天看到一句话:“作者人品决定攻的人品,作者智商决定受的智商。”
……自闭.jpg
论剑(十九)
曳青山大多数弟子都年满二十岁了, 而且大多数沉迷苦修无心八卦, 即使凌迎和程朝的谣言传遍了整个门派, 程朝的日常生活也没受到什么影响,就是走在路上会被人多看几眼罢了。
既然凌迎对这些谣言没有反应, 没有被打死的担忧,程朝也就懒得浪费时间去解释,顺其自然了。
程朝再次过上了悠闲的咸鱼生活,上课睡觉,晚上监督洛子衣锻炼, 偶尔听听孙稚讲讲门派里的八卦。
生活枯燥无味, 但是快乐。
山中岁月与山下不同。不知曳青山上的四季是如何轮回的,程朝上符箓课时, 见到窗外开了几枝新桃,而竹舍所在山腰处仍覆盖着不化的白雪。
含苞待放的粉色绽放在皑皑雪色中,桃树底下的醒竹流出的水落在薄薄的雪地上,产生一种错乱的美感。
程朝收回目光,落回书桌上。说起来,程朝上了十几节符箓课,也未和墙角坐着的师兄熟悉起来,只从课本上的封皮得知对方叫祁澜岁。两人之间仿佛隔着一层结界,祁澜岁天天偷看黄/色/小/说, 程朝则是趴在桌子上睡觉, 没有说过半句话。
符箓课先生讲到最无聊的部分, 程朝昨晚与洛子衣说话时提前预习过, 故而懒得听,趴在桌子上开始睡觉。
日头渐渐斜了,桃花上的露水折射着耀眼的光芒,程朝压在胳膊上的脸颊被挤压出一道浅浅的红痕,在雪白的肌肤上很显眼。
金黄的阳光有些刺眼,程朝轻轻皱了皱眉,将脸偏向另一边。
祁澜岁不动声色,将窗户合上。
光穿过纱窗后就变得很温柔了,程朝的眉头又舒展开。
曳青山是通过撞钟的方式通知下课的,程朝几乎养出了作息习惯,钟一响就准时睁开眼,精神地坐直腰。
只是此时的氛围有些奇怪,竹舍最前面站着讲课的不是符箓课老先生,而是程朝许久未见的萧候柳。
萧候柳看到程朝醒了,弯了弯唇:“程师弟,到这里来。”
程朝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还没有越过孙稚向他走去,前方突然有一个新弟子站起来,愤愤然道:“师兄,他凭什么能被选上?”
发生了什么?
程朝茫然地看向孙稚,一时不知道该过去还是停留在原地了。
孙稚向他传音入密:“四师叔明日回来,掌门想要在新弟子里选一个拜四师叔为师,萧师兄的意思是……选你。”
四师叔在曳青山的地位人人皆知,拜他为师,可是一步登天的好事,于是就有人眼红起来了,程朝记得刚才跳出来的新弟子叫徐飘,前几天还偷偷跟人打听程朝的名字。
修真界弱肉强食,以实力为尊,再热烈的喜欢,也抵不过修为增长的诱惑。这也是有许多人在有道侣的情况下,还会去买炉鼎的原因。
只是,这件事恐怕不是萧候柳的意思,而是四师叔的意思。
程朝顿时尴尬起来了——他并不想去拜容慕为师,事实上他根本没把容慕当成一个多厉害的前辈过,容慕在他眼里,只是一个任务世界里的小炮灰,与徐飘没有什么区别。最多,也就是因为道侣契约和炉鼎之事,程朝对容慕多看重几分罢了。
徐飘见程朝久久不说话,心中底气稍减,中气不足地道:“萧师兄,程师弟天天上课睡觉,就连晨练都在划水,凭什么选他?难道就因为他和大师姐的那一层关系?”
萧候柳本来面色淡然地听着,听到“大师姐”一词后,眼中冒出冷光,手指紧扣剑鞘:“住口,你有资格质疑我的决定?”
“萧师兄,不必再说了。”程朝道。
竹舍里所有人的目光移到他身上,旁边的祁澜岁啧了一声,指关节轻叩桌面。
程朝继续道:“首先,我并不想当四师叔的徒弟,萧师兄选别人吧。其次,如果这位师兄不服气我的话,我们可以来比一场。”
程朝神色自若,吐字清晰,光穿透纱窗后变得柔软,轻轻覆在他的脸上。他站在半明半暗的窗影里,多情的眉眼隐隐藏了一份戾气。
从来都是别人为了抢他身边的位置打起架来,何时出现过这种情况?程朝将这笔账记在容慕身上,默默等待萧候柳的答复。
孙稚连忙拉了一把程朝的袖子,暗示他闭嘴,程朝还未到筑基期,而徐飘已经快突破筑基期了,两人对抗起来,吃亏的只会是程朝。
萧候柳沉思片刻,显然是与孙稚想到一处去了,但转念想想,以程朝的性子,能提出这个主意一定是因为信心十足。他点点头,“好,明日正好是休沐日,你们俩晨练前来论剑台。程朝,你先跟我出来一下。”
程朝从孙稚身后挤出去,跟着萧候柳出了竹舍。
萧候柳遮着程朝身前,用后背挡住竹舍里的人探究的目光:“有五成把握吗?”
程朝伸出十根手指,朝萧候柳晃了晃,道:“十成。”
萧候柳终于绷不住笑出来了,他方才在竹舍里装了半天冷酷的形象,笑到肚子疼才缓过来:“好样的。方才多谢你,否则大师姐知道后得把我生吃了。”
他说的是徐飘指责程朝与凌迎关系不清不楚的事情,还好程朝及时转移了话题。
与萧候柳说完话,程朝又去竹舍收拾课本,准备回洞府继续睡觉。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孙稚知道程朝决心已定,不再说没用的废话,担忧地看他,“徐飘看起来贼眉鼠眼,像是会用下三滥手段的人,你千万小心。”
“我作为一个天天睡觉不认真学习的人,徐飘质疑我很正常。再说,就算他贼眉鼠眼,我也有杀鼠药。”程朝弯唇一笑,抖了抖睡觉时被压皱的课本。
里面突然抖落下来一张纸,缓缓落在程朝的桌子上。
程朝笑容凝固,捡起纸一看。
——【如果想在比斗前杀死徐飘,在我桌子上留言。另外,不要拜容慕那种又丑又老的道士当师父。】
落款是祁澜岁。
……这个师兄,意外的好残暴。
程朝连忙把纸条销毁,生怕被哪个人传到容慕耳朵里。
程朝与徐飘比武的事情与八卦一起传出去了,一到晚上,程朝洞府里的石头上就浮现出“质真若渝”四字。
只是这次不是凌迎要求程朝去见他,而是凌迎自己来见程朝了。
程朝本来靠在寒玉床上发呆,一见凌迎来找自己,连忙蹦出了洞府——没办法,毕竟洞府里实在太乱了,他不好意思让女孩子进来。
一任阶前的位置在山腰底下,夜晚竟然下起了小雪,程朝一出洞府,就发现凌迎在将一把油纸伞支在桃花树上,为柔弱的桃花遮蔽出一方平静的天地。
这把油纸伞显然是她带来的,不过此时,她身上的披风已经被雪濡湿了。
程朝踏着雪走进,细碎的声响传入凌迎耳中,后者连忙停住手中动作。
凌迎将散下来的发丝拨弄到耳后,指尖被冻得通红,她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温柔,可是她天生音色偏向冷淡,再努力听起来也冷冷的:“坠青云学会了吗?”
“学会了。”程朝答道。
正常人学一套完整的剑法,需要半年,两人都是剑道上的天才,故而一问一答十分自然。
“很好,”凌迎干巴巴地鼓励道,“练到什么程度?”
程朝想了想,决定给凌迎演示一下,借了凌迎手中的佩剑。
坠青云第一剑名为斩红尘,取从此斩尽时间一切红尘,致力剑道之意。程朝拿出木剑,直直刺入空气,窄瘦的腰线绷紧,蓄势待发。
第二剑名为五千一,程朝研究许久,仍未参透为何取这个名字,身体在大脑反应之前收回剑刃,一套朴实无华却又暗藏杀机的招式席卷薄薄雪地。
第三剑名为冬成五,程朝收回剑,一片微小的雪花被削成五片,躺在剑上,而后慢慢融化。
到此一共只有三剑,程朝全部演示完后,总觉得缺些什么,仿佛这套容慕花了十几年研习出来的剑法,哪里不甚完整。
凌迎的目光从剑上移开,笑容愈发真诚:“你很好。”
她离程朝近了些,纠正他刚才一些不太标准的动作,冰凉的指尖轻轻触碰程朝握着剑柄的手。
程朝反手握住她的手,用手心捂住凌迎的指尖,真诚地笑道:“师姐,你的手好冰。”
他的这句话不带任何歧义,发自真心,凌迎却突然甩开他的手,臭着脸大步离开。
程朝:“怎么了?搞什么啊?”
————————————
————————————
洛子衣早就习惯了程朝每天晚上来联系自己,用药材泡完澡就捏着戒指开始等待,可一直等到夜半,戒指另一端也没有传来熟悉的声音。
他心中冒出莫大的惶恐:前辈是不是厌倦了自己 ?
洛子衣枯坐在椅子上望窗外,今夜是阴天,没有星星,乌云蔽月。他开始思考自己昨晚哪里做的不对,细细一想他才发现自己昨晚做了许多出格的事情。
第一,程朝昨晚刚发出声音时,他太过兴奋,语气不够稳重。第二,程朝无意提到了自己“生前”的事,按照前辈的性格,是那种不喜欢提自己生前之事的人,而洛子衣不仅没有装作听不见,还顺势说下去了。
洛子衣紧紧捏着指环,越想越觉得自己罪不可赦,他难以入眠,翻来覆去直至天亮才睡着,熬得满眼通红。
与此同时,程朝难道一觉睡到自然醒,开开心心地梳理好头发,朝论剑台的方向而去。
论剑台旁边已经挤了许多人,程朝一过去,人群自动分开一条线,让程朝走进去。
徐飘已经等在那了,看到程朝后哼了一声,“你的剑呢?”
程朝本想挑衅地回一句“对付你不需要用剑”,论剑台下的队友孙稚极其没有默契地喊了一声,将程朝平日里最爱用的木剑扔了上来。
特制的木剑有点重,为了防止晨练伤到人,上下连一处锋利的地方都没有。
徐飘掂量了一下自己手中削铁如泥,刀锋雪白的宝剑,不忍心地说:“你要不换一把?”
“不必,”程朝握紧剑柄,未扎进发带里的发丝随风而动,“你先。”
他微微一笑,唇角带着点温柔的意味,琥珀色的瞳孔倒映出山雪与桃花,满池雎鸠,蒹葭苍苍。一时间,台下台上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住了。
台下姗姗来迟的萧候柳一笑,回头看凌迎:“师姐,你看。”
凌迎仍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藏在袖子里的手默默攥紧,“看见了。”
荒唐(二十)
说话功夫, 台上已经开战了。
徐飘知道“程朝”是小门派来的, 除了坠青云外不会任何高级剑法, 他昨晚研究了一晚上,断定程朝会使用坠青云与自己比斗。
坠青云强是强, 不过有一个致命问题——最后一式如果不能杀死敌人,结束后一定会露出大破绽。
于是哪怕程朝在坠青云刚使出来时占据了上风,徐飘也不担心,唇角还隐隐带着笑。
第三式如他所计算的一样,只削断了徐飘眼前的发丝, 并未对他造成致命攻击。徐飘正欲对程朝进行反击时, 程朝剑风忽然一变,以一个很自然的角度衔接下去。
木剑抵上徐飘的喉咙, 离死亡只有一线。
徐飘一脸惊恐,大喊:“我认输!”
程朝出了一身汗,畅快地收回剑,跳下了论剑台。
“萧师兄!大师姐!”
凌迎淡定颔首。
萧候柳本想拍一下程朝的肩膀,看到凌迎的眼神,立刻缩回了手,笑道:“师弟第四剑用的是什么剑法?恕我见识短浅,从未见到过。”
程朝道:“坠青云。”
他说完,就扔下满脸惊愕的萧候柳, 朝孙稚走去。
孙稚兴奋地大叫:“干得漂亮!咱们现在就去喝酒去庆祝?”
程朝好久没喝酒了, 闻言十分心动, 偏头看旁边的萧候柳与凌迎。
凌迎是女孩子, 跟着一群大男人喝酒总归不方便,而且程朝也不知道自己这个世界对酒精的免疫力多强,怕自己耍酒疯丢人。所以程朝并没有邀请凌迎,越过她先问萧候柳,“萧师兄,你要一起去喝酒吗?”
萧候柳一口答应。
三人搂着彼此的肩膀一起下了山,喝到大醉才回曳青山。
宿醉的结果就是,第二天头疼到爆炸。
程朝头疼劲儿还没缓过去,就看到孙稚脸色极其难看的坐在自己面前。
他们俩所在的地方是程朝的洞府,东西乱七八糟的摆了满地,程朝在男性朋友面前从来不拘小节,没觉得不好意思,翻身换了个咸鱼瘫痪的姿势。
“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他撑着脸与孙稚对视。
孙稚眼底冒出一点泪花,程朝从他不大的眼底里看出三分后悔三分同情以及四分欲哭无泪。
“怎么这种表情,我们俩昨晚有没有酒后乱性了。”程朝开玩笑道,看着孙稚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收敛住玩笑的神色。
孙稚快给这个祖宗跪下了:“我巴不得我们俩昨晚酒后乱性。”
孙稚道:“昨晚你醉酒后,非要自己回洞府。我和萧师兄也醉了,所以就放你一个人回去了,谁知道你并没有回洞府——”
容慕当时在攀云柱上不止留了一句诗,还应掌门要求,写了一句以告诫新弟子的话。
君子之行,当以天下为己任,不因一时之恶而伤人,以一时之善而济人。
程朝几乎石化成雕像,“我在上面写了什么?”
孙稚看着程朝难看的脸色,吞吞吐吐,艰难地道:“你只写了两个字,荒唐。”
程朝:“……”
好了,他马上就要成为整个曳青山的荒唐了。
洞府外又来了一个人,这次来的人是居云安。程朝急忙梳了梳乱糟糟的头发,因为太过慌张,从床上掉下来摔得结结实实。
孙稚替他扬声道:“师姐请进!”
居云安进来了,看到捂着腰的程朝,也沉默了。
不殆(二十一)
程朝昨夜忘了换衣服, 身上还穿着那套刺绣精美的鹤纹白衣, 连带被子一同从寒玉床上滚下来。
腰被压衣的玉佩硌到了, 还有点疼。
居云安来找他,自然不是来安慰他的。程朝昨夜醉酒后的恶行, 一夕间传遍了整个曳青山。司刑峰五百多岁的大长老被气得吹胡子瞪眼,传命让居云安带他去司刑峰一趟。
所有巧合都赶在一起,曳青山掌门在几天前闭关了,容慕刚好是在今天早上回来的,据说还站在攀云阶面前看了许久。
新仇旧恨叠加在一起, 程朝又犯了这么个大不韪的过错, 容慕一定会借题发挥针对程朝,程朝怂得不行, 一步三回头地去了。
路上,居云安安慰他道:“虽然这件事你做得确实离经叛道,但毕竟是醉酒后神志不清犯下的。四师叔一向性情温和,你求求情,他说不定会从轻判处你。”
程朝道:“……但愿吧。”
居云安与程朝的想法不谋而合,晚死一秒钟就能赚到一秒钟,与孙稚一并,慢吞吞磨蹭到司刑峰的执事堂。
执事堂上的人已经坐齐,只余两个空位, 萧候柳在上面对程朝摇头。
程朝环视一圈, 凌迎不在, 容慕也不在。
最上面的白胡子老头应该就是司刑峰的大长老了, 怒气冲冲地道:“跪下!”
孙稚和萧候柳方才还怕程朝性情太烈,不肯下跪,谁知大长老话音刚落,程朝就直接噗通跪下了。
两人:“……”
大长老方才怒气太重,现在见这小辈乖乖跪下,怒气被硬生生堵住,仔细打量了他几眼。他本以为,程朝会是一个从长相到性格桀骜不驯的人,就像那个魔域的小混蛋一样,现在一看,才发现是一个看起来很乖很俊俏的年轻人。
大长老质问道:“你就是程朝?你可知罪。”
程朝直起身,正欲回答,身子忽然被一片阴影罩住。
有人来了,站在程朝背后。
现在是初晨,朝露凝结枝头,阳光还很温柔。
大长老抬起眼来,方才的怒气冲冲全都消散,笑颜逐开:“师侄,到我这边……”
程朝眨了眨眼,看到大长老的笑容僵住。
因为被他热情打招呼的人,拍了拍衣摆,与程朝并肩跪下了。
容慕恭敬行礼:“师叔晨安。”
说罢,他转头看向程朝,眼底的笑意藏都藏不住,顺着眼角眉梢流露出来:“你就是那个在攀云阶上写字的人?”
大长老迟疑地问:“你与他相识?”
容慕摇头:“并无,我与这位师侄,也是第一次见面。”
骗鬼呢你!
这是在座所有人包括台下的孙稚的想法。
“奸夫□□”四字也莫名出现在众人的脑海里。
容慕冲程朝眨了眨眼,唇角也弯了弯。
明明容慕一字未说,程朝也读懂了他的意思:
——你看,我信守诺言,说好装做陌生人,就绝对不说认识你。
程朝脑门青筋暴起,恨不得不顾在场众人的目光,将容慕暴打一顿。
丢人。
太丢人了。
容慕这一打岔,原本审讯的事情全都乱套了,大长老横眉竖眼,决定冷冷容慕,让他们俩在地上一起跪着。
旁边的萧候柳悄悄舒了一口气,虽不知容慕与程朝到底有何过往,不过容慕此举,显然是站在程朝身边了。
大长老道:“曳青山虽容许弟子喝酒,但也明言禁止太过。你在酒后做出这等有辱门派尊严的事情,罪减一等,从明日起,就去静思峰面壁思过,满九九八十一天才可以出来。”
“面壁思过未免太轻。”容慕轻飘飘地道。
程朝偷偷瞪他。
容慕慢悠悠道:“不如让他来周行不殆为我磨墨吧,有我看着,不准他出什么乱子。不过,我有一个问题。”
他说话一向不疾不徐,让人听起来觉得很舒服,此时亦是如此,温和了语气道:“所谓酒后吐真言,你为何要写荒唐?”
容慕与程朝对视,眼睛亮晶晶的。
程朝没想到他想问的是这个,蹭了蹭脚后跟,清清嗓子,“弟子不觉得它荒唐,但觉得它与我心中的道不符。”
容慕笑意更甚,道:“那你心中的道是什么?”
程朝一时哑口无言,说不出答案,摇了摇头道:“反正不是这个。那句话,前面都很对,反正就是那句‘不因一时之恶而伤人,以一时之善而济人’……”
他说不上什么所以然,呼了一大口气,道:“有过恶行的人,无论做出多少好事,在无法弥补自己所犯恶行的情况下,都不应该被原谅。”
“他就算拯救全世界,也该为自己犯过的错,下跪道歉。”
场上一片寂静。
无人说话,全都在看着程朝。
“曳青山鼓励弟子多思,在不犯恶的情况下,不局限于门规,你很好。”容慕正色道。
这赤.裸裸的偏袒,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很明显,就算程朝以另一套说辞来应付,容慕也能面不改色地夸他。
容慕拉着程朝一并站起来,乖巧行礼:“师叔,他就由我带回去了。”
————————————————
————————————————
程朝没在自己取名的洞府待上几天,就被迫搬了新家。
周行不殆位于曳青山山顶,比凌迎的洞府“质真若渝”还大了一圈,只是显得非常空,内部既没有用幻象布置蓝天白云,也没有种竹子。
明显是,很少有人到来。
包括它的主人。
容慕掐了一道去尘符,眨眼的瞬间,洞府被清扫得干干净净。
摆开矮几,点上熏香,倒两杯清茶。
“一别数日,看起来,你过得很好。”容慕道。
程朝:“过得一点也不好。”
他本以为容慕会无话可说,谁知对方却歉意地弯下腰,行礼:“是我的错。”
这回轮到程朝被堵住了,拧眉看着容慕。
容慕究竟将他当做了什么?为何能脾气宽和地一让再让?
萍水相逢的朋友?
一个长得好看的小辈?
或者是,道侣?
程朝想到这,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又想起来了那个磨人的炉鼎体质:
“你知不知道我身体的事情?”
容慕一脸茫然。
程朝红着脸给他解释半天,容慕才明白,再三向程朝道歉,“我并不知道炉鼎每个月都要双修一次,曳青山禁行色/欲,在你之前,我连旁人的手都没有碰过。”
程朝气急败坏地将桌子上的茶水一饮而尽。
“有解决的办法吗?”容慕问。
解决的办法只有自绝经脉,程朝本想说出来,又默默的闭嘴:“不知道。”
到容慕这个境界,所有的事情变得复杂多,他身上不仅担着自己,还有整个曳青山的责任,怎么能自绝经脉。
程朝留了分心眼,怕容慕逼着程朝自绝经脉,毕竟程朝修为低,还可以再修炼。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何处归壤 10瓶;28694754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师兄(二十二)
程朝对容慕道:“我要回我的洞府。”
容慕面色不变:“不准, 司刑峰命你留在我这里。”
他姿态从容, 将方才被程朝饮尽的空杯中, 再度添满了茶。
程朝气得牙痒痒,他先前毫不留情地将容慕甩下时, 还觉得自己是拔x无情的冷漠渣男,然而,回到门派后暴露真实面目的容慕更符合这个形象。
就像小心眼偏执狂丈夫,不准妻子回娘家一样。
不过就算是个冷漠渣男,容慕也是一个对程朝无比纵容的冷漠渣男。
程朝推开矮几上的杯盏, 双膝跪上平滑的桌面, 企图通过缩短两人的距离来给容慕造成压迫感。
这是他从别人身上学到的,学以致用。
“你准不准?”凶相毕露。
容慕瞳孔微微缩小, 本该倒映着程朝身影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浅浅的灰翳。
程朝的鼻尖微微耸动。
他闻到容慕身上带着淡淡的风雪味。
上次亲密接触时,程朝的嗅觉完全被炉鼎所散发的甜香覆盖住,并没有注意到容慕身上的味道。
这是他以前从未在别人身上闻到过的味道。
风雪本是没有味道的,但此时容慕身上的气味,却只能用风雪来形容,闻起来比薄荷更为冷冽冰凉,有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凌厉漠然。
没有半分活人应有的生机。
就像是一个……没有生命的冰雕一样。
程朝微微愣神,手腕忽然被容慕抓住, 一把拉入后者怀里。
挣扎的动作大了, 杯盏掉到地上, 落了一地碎瓷片。
程朝以一个极狼狈的姿势倒入容慕的怀里, 头朝下,鼻尖抵着容慕的腰。
那股冷冽的冰雪味更浓烈了。
方才的气味仿佛是远观雪山,此刻便是站在暴风雪中央了。
面对容慕,程朝绝对不会客气,伸出手用力掐了一下容慕的腰。
容慕早已炼体,这种程度的疼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他一手轻轻松松捏住程朝的下巴,往上提起,提到一个让两人能够对视的高度。
程朝浑身都被对方制住,只剩下嘴能用。他想都没想,朝着容慕的鼻子咬下去。
容慕的手一顿,程朝被迫在中途改变方向,咬上容慕色泽浅淡的唇。
用的力却没收住,程朝的牙有点疼。
明明容慕的唇很柔软,想咬破却十分艰难,程朝用了全力,连滴血珠都没冒出来,只出现浅浅一道牙印。
程朝松口,有点恼羞成怒。
容慕也被这根本称不上是“吻”的吻惊了一下,眼底的灰逐渐褪去,变成了正常的颜色。短暂的愣神后,他松开程朝的下巴,转而去捏程朝的手腕,语气里带了点笑:
“你亲我?”
程朝再去挣扎,比方才要容易得多,几乎一动,容慕就主动松开了手。
因为是自己主动去亲的,程朝理直气壮又不好意思地说:“你到底准不准?”
容慕眼睛一弯:“准。”
——————————————
——————————————
程朝匆匆回到自己的洞府,收拾物品之际,突然想起自己冷落了洛子衣好几天。
一接通联系,对面传来少年欣喜压抑的声音:“前辈?”
程朝一边将衣服塞进乾坤袋,一边问他:“你最近几日过得如何?”
洛子衣道:“多谢前辈的指导,昨日泡完澡后,我经脉杂物除尽,已经能引气入体了,只是前辈昨日迟迟不来找我……”
可能意识到自己的语气里含着几分幽怨,他连忙咳了咳,更为恭敬地道:“今日已经进入练气期了。”
作为龙傲天男主,这么轻易进入练气期在程朝的意料之中。程朝本想说些什么,洞府内的石壁又亮了亮,是凌迎传令让他去质真若渝一趟。
他连忙放下与洛子衣交流的事情,将乾坤袋装进袖子里,赶去质真若渝。
只是,一踏入质真若渝的大门,程朝就感觉到不对劲。
凡是大宗门,都拥有宗门灵脉方便弟子修行,曳青山亦是如此。作为曳青山大师姐,凌迎的洞府自然在灵脉上灵气最充沛的地方,几乎吸一口气,里面都含着灵气。
可是此时,灵气仿佛不受控制地暴溢四散,就连程朝这个普普通通的练气期都能感觉到不舒服,难受地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角。
如怀不在,凌迎独自坐在窗边,长发未束,有几缕头发垂到盘坐的膝盖上,神色宁静地注视自己膝上展开的书卷。听到程朝的脚步声,她微微抬起头向这边看了一眼。
濯然春雪。
如同洞府内暴溢的灵气,哪里看起来都很正常,哪里都透着奇怪。
凌迎不是容慕,程朝不能直接问出来,他压下心底的疑惑,乖巧地坐到凌迎身前,“师姐。”
如程朝所料,凌迎找他是为了昨晚醉酒的事情。
“今天早上我师父召我过去,没有去司刑峰出面,抱歉。听说四师叔找你?”凌迎道。
看起来,她似乎并不知道今早司刑峰详细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程朝逃过一劫,却被判到周行不殆磨墨。
程朝奇怪,怎么最近遇见的人一个两个都这么爱道歉,身上还都奇奇怪怪的?
“没事,师姐,”程朝想了想,温声道,“四师叔如传言中温和,虽然嘴上说让我磨墨,但一件事都没有让我做。”
凌迎抬眼看他,犹豫不决,最终仍是低声说出自己忍了许久的话:“四师叔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好,我会向师父求情,让你离开他身边。”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程朝“啊?”了一声,他并非不相信凌迎,只是对凌迎突然说出这种话而感到奇怪。
容慕确实是一个小王八蛋。
在短暂的寂静后,凌迎轻声问:“那你与他,究竟是什么关系?”
程朝愣住了,在告诉凌迎与掩埋事实真相之间挣扎着。
想到凌迎偷偷塞给自己的灵石,程朝心一横,将自己与容慕相识的事情来龙去脉统统讲了出来。
他反感自己的炉鼎体质,整个描述过程中,都用“我的那个那个体质”代称。
只是越说越羞耻,程朝恨不得将头低到地心里面。
“师姐……就是这样了,我与四师叔只是互惠互利的关系。你知道的,我的体质有助于他修行,我日后修行也需要他。”
“你喜欢四师叔吗?”凌迎忽然问道。
以凌迎的性格,不像是会问出这么直白问题的人,程朝张了张口,依实回答:“自然不喜欢,比起四师叔,我更愿意和师姐亲近。”
凌迎捏住书角:“为什么?”
“因为……师姐是我见过,最强大最好看的女修了。”
“那,如果我是男人呢?”凌迎终于松开被自己蹂.躏得不成样的书页,收回与程朝对视的眼睛,坐得离程朝更近。
程朝疑惑,但坐在他面前的毕竟是一个女孩子,甜言蜜语技能条件反射般的自动使用:“师姐为何会问出这种问题?
“无关于你的年龄、性别、长相,窗外的风是否扰人,白云有没有排列成我喜欢的样子。比起四师叔,我更喜欢师姐。”
他想了想,失笑道:“说错了,那我应该叫你大师兄,而不是大师姐了,不过,既然是师兄了,何来的喜欢师姐还是四师叔?”
凌迎眼中,忽然滑落下一滴眼泪,落到书页薄薄的纸上。
她离程朝更近,轻启唇瓣,吻了上去。
与漂亮的小姐姐接吻,程朝本该心神荡漾才是,但他现在浑身都僵硬住了——因为刚才自己的那句话。
叫你大师兄。
你大师兄。
大师兄。
他回忆起大白汤圆的声音:“曳青山大师兄……送给大师兄的炉鼎……”
大白汤圆又尖又细的小奶音不亚于某唐姓佛修的紧箍咒,来回在程朝的脑海里猛虎乱撞,反复折磨着程朝的神经。
草。
程朝来回死亡。
※※※※※※※※※※※※※※※※※※※※
是晋江逼我不更新的
云端(二十三)
程朝怀疑自己是否戳破了某种真相, 胆战心惊到忘记推开凌迎, 僵硬着身子任他亲。
亲密到吐息相知, 程朝眨眼,眼睫毛擦过凌迎的脸。
凌迎恍惚想, 他幼时学诗句,总觉得美人应该远隔云端之上,否则就会失了颜色。如今亲切相触了,才发现并不是如此。
不仅不想远隔云端,还想离得更近。
他学的都是君子之礼, 不知晓如何接吻, 只轻轻碰了一下,就放开了程朝。
凌迎的脸比程朝还红, 开口:“抱歉。”
凌迎站起来,走到门口,原地走了几圈,然后又坐回程朝身边,心里充满懊恼。
即使知道程朝并不喜欢容慕,但程朝名义上还是容慕的道侣,而且听描述,容慕似乎很喜欢程朝,只是程朝没看出罢了。
他刚才热血上头, 堂而皇之做出吻他人心爱之人的事情……倒也不是对容慕心怀愧疚。
只是, 怕吓着程朝。
程朝:“师、师……”
剩下一个字, 却如何都说不出口了。
平素常常笑到弯起来的琥珀色眼睛, 此时雾蒙蒙的——吓的。
凌迎抿抿唇,道:“抱歉,我会对你负责的。”
不,不用了,算上容慕洛子衣,已经有两个男人准备负责程朝的后半生了,程朝不需要再加一个男人了。
程朝脚步虚浮,像是踩在云朵上一样,等出了质真若渝,回到自己的洞府,才回过神。
他不需要一个男人对自己负责,但又不确定凌迎的性别。这,直接问又不敢,他总不能掀开凌迎的……去确认他的性别吧。
就在程朝乱七八糟胡思乱想的时候,一道清澈干净的少年音猝不及防地在他脑海里响起。
“前辈。”
程朝乍然听到他的声音,心脏漏跳一拍。
他刚才一直忘记切断与洛子衣之间的联系?这代表着他与凌迎谈话内容,全被洛子衣听到了。
“你听我解释。”程朝飞速思考应对的方法,争取结局不会太坏。
还好他与凌迎谈话内容中,只旁敲侧击提到自己的体质,并没有直接说出口。
“不用。”出乎意料,洛子衣拒绝了。
程朝一梗,迟疑地问:“为什么?”
“前辈不愿意告诉我,一定是有隐情,”洛子衣在戒指那端缓缓道,“我理解前辈,而且前辈愿意帮我,我已经非常感激了,怎敢过多要求前辈。”
“今天的事情,我会当成什么都没听到,尽可能忘记,也不会去调查什么,前辈放心。”
程朝一时不知道是感动愧疚,还是嘲笑洛子衣傻,良久后道:“我会帮你,帮你将那些欺辱你的人一个个报复回去。”
再三确认没有出差错,程朝吐了一口气,切断与戒指的联系。
戒指另一端重归寂静。
与此同时,洛子衣正在慢慢清洗毛笔上的墨渍。
他面前摆放着一张纸,上面记着:“容慕,四师叔,凌迎师姐,质真若渝,周行不殆。”
所有熟悉的字眼联系到了一起,却勾勒出一个迷雾般的真相。
“程朝。”他默读一遍这个名字,忽地笑出来,颊边露出一个浅浅的梨涡。
——————————————
——————————————
虽然被罚磨墨,课依然要上的。
程朝逃了晨练,符箓课却不能缺席,乖乖巧巧提前到达,却在教室门口被人拦住。
是个陌生青年。
程朝努力回想,才想起对方是自己前天约着比剑的那位叫徐飘的弟弟,挑了挑眉:“师兄若是不服。我们可以找时间再比一场。请让一下,我现在要上课。”
“没有,”徐飘通红着耳尖,似乎极难为情,“没有不服。”
“所以有什么事吗?”程朝有些不耐烦了。
徐飘别别扭扭地问:“你之前使出的剑招,到底是什么?我特意去请教了剑阁长老,坠青云只有三剑,四师叔说过,他写不出第四剑。”
程朝也不知自己那天随手使出的剑招是从哪里学来的,也许是他天赋异禀,自己通会领悟的。那天告诉萧候柳是坠青云,只是词穷的敷衍罢了。
他如实说出。
“可、可是,”徐飘还想再说什么,“那两剑之间衔接无比自然,绝对不可能……”
“喂,你拦路干嘛?”孙稚的声音插.入,打断徐飘的话。
孙稚刚过来上课,就看到徐飘拦着程朝说话,就连忙赶过来帮程朝解围。他与程朝一样,觉得徐飘是来找茬的。
少年人到底脸皮薄,徐飘连忙让开一条道。
孙稚与程朝并肩走进去了,那位叫祁澜岁的师兄还坐在墙角,抬了抬眼皮看了眼程朝,就将目光转到违规书籍上。
离先生来还有一段时间,孙稚压低声音拉着程朝说话:
“你昨天被审讯时,我和萧师兄居师姐一直在为你捏一把汗,还好四师叔站在你这一边了。你跟他回去后,他没有罚你吧。”
在座的修士个个都耳力惊人,只要有心偷听,就能听到两人说话的声音,所以压低声音也没多大作用。但是传音入密对程朝这种练气期来说太艰难了,两人只能将就着这样说话。
程朝叹了一口气,也很无奈。
总不能说,容慕突然抱了自己一下,自己又咬回去了吧。
还咬在尴尬的位置上。
孙稚不等程朝回答,先自言自语道:“不对,四师叔是出名的温柔可亲,不可能罚你的。唉,真羡慕你,离四师叔那么近,对你修行方面也有益吧。”
“对。”
确实能蹭不少经验,上次蹭完直接快突破筑基期了,这个月还要再蹭一次,蹭完估计就筑基满级,离金丹不远了。程朝面无表情的想。
旁边突然传来一声嗤笑。
程朝扭头看了一眼,是祁澜岁。
对方还在看不良书籍,因为带着灵器,看不清楚他的脸,不过他的讥讽之意却溢于言表:“又老又丑。”
程朝:“……”
他想起那天对方留给自己的纸条,上面笔迹遒劲有力地将容慕称为“又老又丑的道士”。
程朝不知道祁澜岁对容慕的恶意是从哪里来的,就像不知道凌迎为什么也不喜欢容慕一样,也懒得去探究缘由,继续和孙稚说话。
“说起来,四师叔为什么会让你去帮他磨墨啊?”孙稚挠头,“昨天他刚跪到你旁边时,我只想到他会帮你求情,你跟他是不是以前认识?”
“不不不不!”程朝连忙解释,“我跟他昨天是第一次见面!我连容慕叫什么名字我都不知道。”
两人同时沉默下来了,被程朝蠢的。
孙稚一脸“好好好你继续说反正我也不信”的表情,“嗯嗯嗯我相信你。”
程朝:……容慕王.八羔子,都怪他啊啊啊。
“虽然我相信你,但是今天流言又变了一个方向。”孙稚道。
先是不近人情的大师姐对他再三关心,后是四师叔驳了大长老的面子也要保全他。
啧。
在思想比较奔放的弟子心中,程朝的形象已经从性子很野的小师弟变成了蓝颜祸水。
经历过大风大浪的男人已经不惧怕流言了,程朝期期艾艾地拉住孙稚的袖子:“哎,我问你一个问题。”
孙稚瞅了眼时间,“问吧,我尽量帮上忙。”
“就是,我有一个朋友,他最近发现,他的师姐可能是个男的,他该怎么办?”程朝打了层厚厚的马赛克,将身份信息隐藏到绝对不会被孙稚看出。
孙稚不解,“他师姐可能是个男的?有点乱啊这个关系,不过说到底,他师姐是个男人,跟他有什么关系?修真界不似凡界,三万年前男修女修就平等了。”
“他们俩关系很好,”程朝咬牙,“我那个朋友还被他的师姐强吻了,就在那个时候,我的朋友怀疑他的师姐是男人的。”
“你的朋友喜欢他的师姐吗?”
程朝点头,又摇头,“我的朋友他只喜欢女修,而且,他并不想找道侣。”
“既然不喜欢,那么男性女性对他而言就更没有区别了,与师姐讲清楚心意就好了。”孙稚道。
孙稚一番话说得程朝恍然大悟,心头的重担也卸下来了,连连道谢。
旁边的祁澜岁又嗤笑一声。
“男修女修只有二两肉的区别,如果真的是男人,割掉不就成了?”
程朝:“……不会说话就闭嘴,谢谢。”
炖汤(二十四)
其实搬去“周行不殆”, 对程朝的生活来说没什么影响, 就是住的地方换了一个更大的罢了。他与容慕的寝室之间隔了一道墙, 容慕为了让程朝放心,还专门设了屏蔽声音的禁制, 再三保证不会窥视程朝。
想到自己与容慕之间还存在道侣关系,程朝颇有幽默感地想,这算不算婚后分居?
萧候柳与居云安来看过程朝,生怕他有了心理阴影。
然而两人完全没看出程朝有什么大不了的,程朝照旧吃喝玩乐, 日子又归于平淡。他还跟一群老油条师兄们学坏了, 晨练也找到机会逃了不去,每天睡到日上三竿, 才懒洋洋地去上正课,然后在课堂上继续睡觉。
萧候柳说,等程朝到了筑基期,就不会再沉迷于睡觉了。可是睡觉乃是人生中最重大最舒服的事,程朝不想失了这乐趣,修行更为怠惰了。
祁澜岁也终于松口,将自己的不良书籍借给了程朝,程朝以一种研究学术的态度彻夜研读,第二天早上精神不济地裹在软被里不想起床。
不止是困, 还有点x虚。
在容慕眼里, 程朝是那种认真学习的乖学生, 所以从来不会来喊他起床。程朝缩在被子里打哈欠, 窗外细雪纷飞,室内温暖如春。
他又做起了乱七八糟的碎片化梦境。
他梦见了一群鹤,排着队在他面前走正步,仙风道骨,可惜程朝是那种不解风情的人,直接扑上去揪翅膀,准备给晚餐加一道鹤肉汤。
可惜还没有捉住任何一只,他就被敲门声吵醒了。
周行不殆从没有客人,敲门的只会是容慕。
程朝不想去开门,躺在床上继续睡,突然感觉到一样冰凉的东西贴上自己的脸颊。
他下意识伸手去抓,摸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骨头像是由冰雕成的,隔着一层薄薄的皮,将凉意传到程朝温热的手心里。
程朝被冻得松开手,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了容慕的脸。
床不高,容慕即使跪着,也要低着头才能直视程朝,“醒了吗?该起床晨练了。”
人在被窝里时,智商都会自动降低的,程朝的手指隔着薄被动弹了几下,然后捏住容慕腕骨两侧,答非所问,还沉浸在刚才的梦境里,“你的手好冰,我抓仙鹤来给你炖汤暖身子。”
容慕坐到床头,哑然失笑,有些歉意地说,“抱歉,我刚从外面回来,外面下了大雪,下次会注意的。”
他将程朝无意中说出的话,很认真地记在了心上。
若是孙稚在此处的话,断然不会像他这般无趣,而是将手伸进程朝的被窝里去冻他。
“无趣。”程朝歪歪扭扭地坐起来,又倒在他的肩膀上,容慕的肩膀实在硌人,还有些湿了,应该是外面的雪落在上面打湿的。
刚睡醒,程朝身上所有张扬的锋芒都收敛着,看起来柔软又好欺负。他闭着眼去扎自己的头发,黑色的发带与发丝一同在指缝倾泻,打着哈欠道:“我不想去晨练,你别管我,不关你事。”
那个哈欠又刺激出一些泪水,程朝视线都是模糊不清的,他微微垂着头,泪水滑落到容慕的衣服上,方才看清楚容慕的表情。
很温柔,很无奈。
容慕伸手将程朝散落在脸颊前的发丝拨到耳后:“有关的,我也算是你半个师长。”
这动作有些亲密,想起三十天之期只剩不到十几日,程朝又开始浑身不自在,将容慕推开,“我知道了,不过你就算管我,我也不听你的话。”
枕头被往上蹭了蹭,露出泛黄的书角。
容慕没有在意他刚才的话,一眼就注意到了这本书,露出一个慈祥又欣慰的微笑,“你还说你不爱学习。”
程朝有点懵逼地挪开枕头,直着眼看着容慕抽出那本封皮泛黄的书籍,从喉咙里挤出艰涩的声音:“不要碰!”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里面掉出一张纸条,缓缓落到两人面前,纸条上写着一行无比显眼的字:“书借给你了,离容慕那个早死的老道士远一点。”
咔嚓。
是程朝心碎的声音。
这张纸条是祁澜岁夹在里面,与不良书籍一同借给程朝的,程朝昨晚看了没留意,当作书签夹了进去。
字迹很眼熟,容慕一眼就认出这行字是谁写的,神色不变,将纸条塞了回去。
这一动作,又使他看到里面不堪入目的画面,白皙的面皮浮上一层红。
程朝迅速将书收回枕头里,心虚无比,“你听我解释……”
他瞎编不出来该如何解释,再说,他也不需要向容慕解释。程朝在心底骂了三四遍祁澜岁,用余光看着容慕,心虚地抿了抿唇。
容慕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弯了弯唇,似乎准备表达他对这句话的不满了,可落进程朝耳朵里的声音,却与程朝想象中的不一样——
“你年岁还小,少看一点这种书,对身子骨发育不好。”
程朝以为他要问纸条的事情,微微有些愣神:“啊?”
容慕整理他散乱的领口,“还有,该起床去晨练了。”
“你就不问一问,那张纸条是怎么回事吗?”程朝跳下床,一边套上鞋履,一边不依不饶地追问。
“你交什么朋友,你的朋友说过什么话,是你的事情,我没有资格干涉你的私事,”容慕的眼睛弯了弯,“更何况……嘶,换一双长袜,外面下着雪,穿短袜会着凉。”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程朝的心微微一动,心跳加快了一拍,但是这个陌生的感觉很快就消散了,因为他想起一些别的事。
程朝心想,你在结道侣契约时,抓着我不肯停下来的时候,可没说过我年岁小。
果然,除了自己以外的男人,全都是大猪蹄子。
————————————————
————————————————
晨练最终还是没去成,因为有客人来曳青山了。
去晨练的半路上,容慕突然被庶务部长老叫去招待客人。他的身影一消失,程朝就蹦蹦跳跳回了洞府,在柔软的大床上滚了三四圈,继续睡回笼觉。
梦境昏昏沉沉的开启,碎片逐渐汇聚成为一个整体,仙鹤继续排队走路,程朝去抓的时候,突然撞到另一个人身上。
是那个经常在梦境里出现的用黑色布纱蒙着眼的青年。
阮楚白静静地“看”着程朝,一言未发,拘谨地站在程朝最满意的与陌生人相处的最佳距离。
方才的丢人动作被看见,程朝有些不好意思地直起身,转移话题,“小瞎子,你还在这里练剑?”
阮楚白执着一把剑,注意到程朝的眼神,将手背到身后,“……嗯。”
“坠青云前三剑你已经编写好了,不必再继续拼命练剑,最后一剑交给我。”梦境中的程朝客客气气地道。
梦境外的程朝有点难以置信,觉得记忆发展越来越魔幻主义,坠青云前三剑是小瞎子编写的?最后一剑来自于自己?
可是,曳青山的坠青云只有三剑,并没有第四剑。而他……怎么一点都不记得?
这就是他练习坠青云时为什么会产生熟悉感的原因?可是,为什么坠青云又会成为容慕的作品?
阮楚白垂着头,手背上的青筋微微凸起,看起来有点紧张,“不必。”
他微微抬起头,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语气过于冷淡,又补充了一句,“你很喜欢这些仙鹤?我抓给你。”
程朝喜欢的是欺压这群仙鹤的乐趣,并非仙鹤本身,连忙摇头拒绝:“不用,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阮楚白再度垂下头,视线汇聚点又转到铺着碎石头的路上,“好。”
“别走!”程朝冷汗浸湿里衣,压着声音喊了一声,猛然从梦境中抽身。
他碰了碰被汗濡湿的鬓角,有些失态,眼一抬,发现容慕站在自己身边,静静地注视着自己,而自己还死死的捏着容慕的手指。
也不知看了多久。
程朝连忙松开,往床的里侧挪了挪。
容慕轻轻点了一下他的眉心,神色淡然从容,并未在意程朝梦醒时的慌张神情,“怎么又睡着了?”
程朝张了张口,想问问容慕有没有听到他的梦话吧,又在心底犹豫二三。
就算容慕听到了,也没什么事吧?
但由于坠青云的事情,为了保证万无一失,程朝还是问了,“我刚才说梦话了吗?”
“说了,”容慕道,“阮楚白是谁?”
他此时明明是面无表情的,程朝却硬生生看出一种,糟蹋之妻追问丈夫衣领上的口红印来自于谁的感觉。
※※※※※※※※※※※※※※※※※※※※
考完试了/瘫
这个世界没控制好节奏,还有三条感情线没展开,为了控制在二十五章内完结,下一章我要开启王八耍赖模式了
雪夜(24.1)
容慕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面纠缠下去。
——他也清楚, 即使有过那么亲密的接触, 两人的关系也没有发展到能问这么隐私的问题上。
庶务部长老叫容慕过去, 是为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有人来曳青山做客了。
这一点容慕并未细说, 应该是一个不便透露身份的贵客,并且嘱咐程朝最近不要乱跑。
第二件事程朝当初在秘境里时就知道了,他与容慕初遇时,容慕就说过自己的灵力在不受控制地流失,当时程朝以为他是在撒谎, 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曳青山的长老们聚集在一起翻了一夜古籍, 终于找到方法,只不过要容慕去极北之地一趟, 取来冰山雪莲做药引。
容慕即使灵力流失,也能碾压修真界一大半的人,故而只身前往,也比带着一个累赘一起去好。
程朝自动把自己代入那个累赘,开开心心地送容慕出门。
容慕揉揉他的耳垂:“不要闹事,谁欺负你,等我回来告诉我。不在的日子里,我会给你寄千纸鹤。”
大概每一个家长都是这样,总将自己家的小朋友代入弱势、容易被欺负的一方, 殊不知程朝才是那种喜欢欺负别人的人。
程朝不想被当成小朋友看待, 尤其是不想被容慕当成小朋友看待, 敷衍地应了。
容慕突然想起了什么, 拿出一块水色的玉佩,挂到程朝脖子上:“这是我从二长老那里讨来的玉佩,可以帮忙压制你的……体质,将三十天延长到六十天。”
程朝一下子领会他的意思,红着耳朵将玉佩塞进衣领里。
目送容慕乘上飞剑,白衣消失于曳青山的茫茫雪色里的时候,程朝心底突然升起了一丝离别的难过。
只有一点点,转瞬就消散了。
——————————————————
——————————————————
曳青山新弟子已入学二十多日,师长们商量后,决定让开展一次考核,考核不合格的人直接赶出曳青山。
这对程朝和孙稚两个学渣来说简直是世界末日,两人天天上课睡觉下课聊天,对书本上的知识一知半解,于是便约好晚上一起到小树林看书。
虽然外面下着雪,但因为两人一回到洞府就会变得格外懒散,还不如在小树林里学习效率来得高。
程朝指着书本上密密麻麻让人脑壳痛的小字对孙稚说:“我上辈子一定是造了孽,这辈子才要学这些东西。”
孙稚拿着炭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头也不抬:“那你上辈子至少杀了三百个人。”
纸灯在风雪中晃了晃,似乎要被吹灭了,程朝连忙将它塞进自己与孙稚之间,用单薄的身子帮它挡着寒风,然而这个孙稚在山下花五个铜板买来的劣质纸灯还是很快就被吹灭了。
孙稚与程朝都没带火石,正当程朝准备速学一下捏火诀时,前方忽然有一团亮光靠近。
凌迎右手提着一盏纸灯,五官笼罩上一层灯光的暖光,静静地看着程朝。
“师姐好!”孙稚比程朝反应得快,兴奋地喊了一声。
凌迎浅浅地“嗯”了一声,然后在程朝旁边坐下来,偏头看程朝手上的纸,“标记错了,火灵丹第四步应该加地灵草,而不是仙人耳。”
程朝连忙改了,又想起孙稚先前的话,不敢与凌迎离得太近,往孙稚那里挤了挤。
又有人拨开茂密的树枝接近,呼唤了几声“师姐”。
孙稚开开心心地招手:“萧师兄!居师姐……祁师兄。”
喊到最后一个名字时,他停顿了一下,毕竟祁澜岁平时的作风,不太像是能和萧候柳等人走到一起的人。
祁澜岁就像一个大龄中二儿童,走路姿势拽上天,脸往孙稚这里偏了偏,然后插/入孙稚与程朝之间,堂而皇之地坐下来。
因为之前程朝往孙稚这边挪了挪,祁澜岁与程朝的手臂只隔着一层衣服。
萧候柳和居云安也坐下来了,萧候柳笑道:“两位师弟这么晚还在学习?曳青山后继有人啊。”
两个被学霸夸奖的学渣害羞地垂下头。
萧候柳与居云安都是庶务部的弟子,先前是带着祁澜岁与凌迎一起处理一些事情,走到半路,凌迎突然要求往小树林里面走。他起初还不解,看到程朝,顿时明白了。
凌迎若无其事地瞥了一眼居云安。
居云安立刻会意,反正庶务部的事情不急,她从乾坤袋里掏出一个酒壶,晃了晃:“这是我前些天从长老那讨来的烈酒,雪色正好,我们来做个游戏?”
萧候柳立刻附和。
程朝与孙稚本来就不想学习,听到居云安的话,马上扔了书本。
游戏很简单,六个人掷骰子,谁掷的点数最少,谁讲一个故事,若是故事不好听,就罚酒。
当然,自上次发酒疯事件后,没人敢让程朝再喝酒,将程朝杯中的酒换成了一种特别苦的灵药。
第一个输的人是居云安,居云安环顾四周,然后一口饮尽杯中的酒。
几人嘴上叫嚷着“没劲”,但都带着笑,开始下一轮。
第二个输的是程朝。
程朝摩挲着酒杯上的花纹,闻了闻杯中的灵药,苦得直皱眉,最终决定还是讲故事。
他虽然活了那么多年岁,经历的事情却没有什么精彩纷呈的,泛善可陈,绞尽脑汁,最后讲了一个很俗套的富家小姐嫁给寒门状元郎的故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偏头一看 ,孙稚被这个故事无聊到开始打瞌睡了。
这个故事自然是不好的,程朝认输,一口饮尽苦苦的药。
再下一个,输的是凌迎。
凌迎看了一眼杯中的酒,开始讲故事。
她声音好听,但是语气没有起伏,不像是讲故事,倒像是在念催眠诀。
她讲的是,一个寒门小姑娘的故事。
小姑娘出身于一个小山村,母亲早死,继母对她不好,等继弟出生后,小姑娘过得更不好了,大冬天去河边洗衣服,手上都是冻疮。
有一次她三天没吃饭,又饿又冷,栽进了河里。
冬天的河水寒冷刺骨,小姑娘以为自己要死了,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有一个路过的官员救了她,还赞她骨相好,带她到自己家里当富家小姐。
小姑娘第一次穿上漂亮的衣服,坐在温暖的房间里吃甜甜的糕点,事情本来是往好的方向发展,谁知道,那个官员救下她,只是想用她的血为自己的弟弟治病。
官员的弟弟是一个霞姿月韵的人物,可惜突然生了疯病,要用特殊之人的血才能治好。小姑娘被绑在柱子上,每天被割腕取血,过了九九八十一天,命被折磨去了半条,才被告知不需要再被取血。
官员带着小姑娘去看自己的弟弟,弟弟的病还没有好,看到小姑娘的第一眼就扇了她一巴掌,让人将小姑娘杀死。
小姑娘捂着脸战战兢兢躲在桌子底下,眼底盈满了眼泪,不敢说话,也没人注意到她——大家都在哄官员的弟弟。
官员虽然更在乎自己的弟弟,但心到底是善良的,好声好气安慰自己的弟弟,帮小姑娘保住了命。
但是,从此她必须穿男装,不得再告知别人自己是女子,以男儿的身份活下去,还立下誓约,永远不得离开官员的府邸。
凌迎说到这,故事就结束了。
孙稚问:“然后呢?”
凌迎道:“没有然后。”
“小姑娘会怨恨吗?”程朝张了张口,问道。
凌迎瞥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怎么可能会怨恨,如果没有那个官员她早就死在河水里了,官员给了她她向往的生活,用尊严换来活下去的机会,很值,她不配怨恨。”
在宠爱里长大的人,与在仇恨里长大的人,想法是不一样的。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你不一样,谁伤了你,不管他曾经对你多好,你都不要忍着。好不好?”
怀璧(24.2)
下一个输的是孙稚, 孙稚说了一个很平庸的故事, 主动喝了半杯酒。
紧接着, 祁澜岁掷了一个最小的点。
对于这个神神秘秘还爱说骚话的师兄,程朝还是很好奇他能说出什么骚破天际的故事, 捧着脸认真听。
修真界虽然俊男美女占多数,但是中间还是掺杂着不少歪瓜裂枣的。大家都将祁澜岁当成自卑的歪瓜裂枣看待,即使有些破坏讲故事的氛围,也并未特意让他取下遮掩面目的灵器。
祁澜岁咳了咳,讲了一个小魔修的故事。
跟凌迎故事中的主人公一样, 这个小魔修也是自小身世凄惨母亲早亡被人折磨, 不过他出身高贵,虽然尊严被踩在地上凌辱, 但是能吃饱穿暖。
故事的转折点发生在一个夏天,小魔修被父亲妾室生的几个儿子将头按在水里,他拼命挣扎,耳边只有那几个顽童的嬉笑声,没人来救他。
孙稚忍不住打断:“好可怜啊……就算活下去也会成为一辈子的阴影吧,他一定很难过吧。”
祁澜岁道:“对,很难过,然后他突然觉醒了魔种血脉,将那几个欺负自己的人全杀了, 一路杀到魔宫, 将自己的老父亲也杀了。”
孙稚:“……好凶”
“故事嘛, 随便听听就算了, 又不是真人真事改编。”祁澜岁嗤笑一声。
他继续往下说,小魔修的行为震惊了整个魔域,魔域与修真界正道交好几百年了,第二天就有正道的栋梁来问小魔修的罪,将他的灵骨拔了。
“他何罪之有?”祁澜岁道,“小魔修趴在地上哭着质问站在他面前的正道栋梁,因为灵骨被拔,他站都站不稳,用沙哑的声音吼道,因为他杀的都是该杀之人,就连那几个妾室生的儿子,只有十岁出头,手上就沾满了血。”
“就算如此,他也是一个坏人。”萧候柳道,“他在那样的环境里长大,就算本性再纯良,也被养歪了,拔去灵骨控制他不再去杀戮,也是一件好事。”
正道栋梁的想法与萧候柳一样,冷眼看着小魔修趴在自己脚边痛哭,将他的灵根也一并抽掉了。
“这个故事也是以悲剧结尾吗?”程朝语气里带上一点遗憾。
他自己也是一个坏到极点的反派角色,很是同情小魔修。
“不是。”祁澜岁道。
小魔修在正道栋梁的门派里忍辱负重,最终有一日靠着自己的努力,杀了正道栋梁,再然后统治了整个修真界。
孙稚:“……不愧是祁师兄的故事,开头结尾都是让人这么意想不到呢。”
程朝托着下巴开始新的一局,一夜里,他共被罚喝了三次苦苦的灵药,讲了五个平平无奇的故事。
灵药喝得多了,程朝感觉自己的牙缝都是苦的,忍不住偷看凌迎杯中喝了一半的酒,他用舌尖抵了抵牙,小小声问:“师姐,这酒好喝吗?”
凌迎碰了碰酒杯,点了点头。这酒太烈了,她酒量不好,只喝了两口,头就发疼,自然是不敢让程朝喝的。
程朝言语里充满暗示,见凌迎不为所动,只好努力压制住自己的欲()望。他真的好想尝尝啊……程朝悠悠地收回了目光,叹了口气。
已经接近丑时,萧候柳撑着头,吐着酒气道:“我明日还有事情要处理,就不陪你们继续玩了。”
他摇摇晃晃站起来,然后滑倒在雪地上,骂了声脏话。
萧候柳平时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第一次说脏话,听得众人都是一愣。
孙稚也喝醉了,跟着抱怨:“我娘说仙山都是四季如春,暖融融的,蓬莱山就是这样。曳青山为什么要四季都是冬天!”
萧候柳撑着雪坐起来,“还不是为四师叔设的,四师叔那个身体,我要是四师叔,恨不得直接去死,就算拥有整个修真界最崇高的地位,活下来还要每天被噩梦与恶疾折磨……”
“萧候柳!闭嘴!”居云安吓出一身冷汗,去捂萧候柳的嘴。
还好刚才孙稚突然发起了酒疯,抱着程朝的腰哭着喊娘,凌迎和祁澜岁都在帮忙拽,没多少人留意萧候柳的话。
众人拧在一起闹了好大一通,程朝觉得自己的智商也被带着降低了不少,连忙向师兄师姐们辞行。
小树林位于山下,而周行不殆在山顶,爬上去还有很长一段,程朝不像其他人一样喝得醉醺醺,能一个人回去。
爬到山顶时,程朝看到了星星。
仍然是曳青山特有的景色,在雪夜里也能看见星星,很奇妙。夜晚时山顶的云雾散去一些,星星在漆黑的天空里很显眼,雪花飘落,程朝感觉自己一伸手就能碰到它们,一时豪气万丈,吟了一首小黄诗。
想到今天还没有找洛子衣说话,程朝跳上一棵树,坐在枝干上,用神识连接了戒指,轻轻咳了咳。
这么晚了,洛子衣竟然还醒着,听到程朝的声音很是惊喜,“前辈。”
程朝就像一个逼孩子学习的严苛家长,“你怎么还不睡?修炼了吗?”
洛子衣惭愧道:“今天有些事情,并未修行。我正在看星星,看完就睡。”
“嗯。”程朝仰头看天空中闪烁的星星,“今晚的星星很好看。”
“是的。”洛子衣闷声道,抬头看远处的树影。
树影斑驳落在洁白的雪上,而他只敢躲在十几棵树后面,凝望自己的星星。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
——————————————
由于这一届招收的弟子比上一届要少,考核内容并不是以往的笔试,改成了实战。
总之,程朝和孙稚白复习了,愁眉苦脸地挤在一起。
长老们特意找到一处比较安全的秘境,专门供新弟子以及去年成绩没合格的老弟子们考核,考验弟子们的实战能力与灵器鉴别能力。规则是谁找出来的宝物价值最高,谁是第一名。
反之,谁要是找出一堆破铜烂铁,或者什么都没带回来,谁就是最后一名。
程朝起得早,挤在一堆加起来有三十多人的师兄师姐们之间,排队站在秘境前,乖得不行。
居云安是这次的带队师姐,大声朗读着注意事项:“……第九,同门弟子禁止互相伤害,一经发现,拔出灵骨,逐出曳青山。最后,建议结伴而行,虽然门派长老清理过这个秘境,但不保证没有危险存在。”
程朝跟着师兄师姐们拖长尾音:“知道了——”
祁澜岁作为上一届的差生代表,自然也在其中,仍然一副“所有人都欠我钱”的样子,一声不吭,抬头看天。
孙稚戳了戳程朝,指了指旁边,程朝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走过来十几个衣角纹着金色小太阳的修士。
其中有一个少年看上去格外显眼,样貌和气质都很出众,却站在人群最后,程朝看过去时,少年与他对视了一下,又迅速移开了眼。
居云安与为首的修士交流了一下,然后对曳青山这边的弟子道:“这些道友是平江洛氏的弟子,与我们一同进秘境里修行。”
程朝的小网友洛子衣是个小废物,不配来参加这么重要的联谊活动,所以程朝并未在意,继续跟着师兄师姐们拖长尾音:“知道了——”
孙稚激动地捏着程朝的袖子摇了摇:“是平江洛氏的弟子!活的凤凰血!”
“凤凰血是什么?”
“平江洛氏祖上据说有妖兽血脉,嫡系弟子身上都流着凤凰血,凤凰血对修士来说大益,尸骨练成丹药后,甚至可以帮助修士重铸灵骨,重炼灵根。”
程朝拧眉,想到另一个词:
怀璧其罪。
双生(24.3)
居云安作为带队的师姐, 是不能进去的, 拍了拍程朝的肩膀:“好好努力, 回来师姐请你吃饭。”
与此同时,程朝与孙稚同时收到了居云安的传音入密:“平江洛氏因为一些陈年旧事, 与曳青山面和心不和,你们若是遇见了他家的弟子,小心一点。”
程朝没有多问为何洛氏的弟子还会和他们一起来历练,点头道谢。
几十个小朋友聚到一起都不太熟,和程朝组队的自然只有孙稚和祁澜岁, 三人在秘境里摸爬滚打了三天, 宝物没找到,倒是把自己弄得格外狼狈。
准确来说, 只有程朝和孙稚狼狈。
祁澜岁不知道在搞些什么,每天早上准时消失,晚上又回到两人身边。程朝按照上课时祁澜岁的表现来推断,他一定是躲在哪里睡觉。
或者偷偷看曳青山禁止阅读的书籍。
孙稚与程朝的灵器鉴赏课学得都不是特别好,捡回来一堆破烂,晚上围着火堆争吵自己捡的是不是最优秀的破烂。
“我怀疑这个秘境之所以能被曳青山租下来给弟子们考核,是因为没有一件宝物。”程朝双眼无神地注视孙稚手里攥着的焉巴巴的草药。
两人也动过将自己身上的宝物当作秘境里的东西的事情,毕竟他们俩都没有多少节操。然而秘境里的东西身上都自带气息,两人伪造不了。
就像每一个学渣考完试都会想“这么难的题目肯定很多人做不出来一样”, 两人一致认为“这么穷的秘境一定很多人找不出宝物, 大家会一起垫底。”
说来奇怪, 三人进秘境已有三天时间, 竟然一个同门都没遇见,倒是遇见过几次平江洛氏的弟子,一个个都傲的不行。
“祁师兄怎么还不回来?”孙稚往藏身的洞穴外望了一眼。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脚步声,孙稚惊喜地施法将火光更亮,却见进来的不止一个人。
几人穿着纹着小太阳的白衣,是平江洛氏的弟子,见到程朝二人微微诧异,但是连招呼都没打,一同在山洞内坐下。
程朝先前注意到的很奇怪的少年也在其中,他倒是恭恭敬敬地给二人行了礼,俊秀出挑的五官在火光映照下带着鲜活的气息,年轻且吸引人。
平江洛氏领头的弟子见着了,冷笑一声:“你既然这么喜欢跟曳青山的弟子,不如直接坐过去。”
少年神色一僵,然后挽起洁白的袖子越过火堆,坐到程朝身边。
领头的弟子:“……”他没想到少年这么不给自己面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小废物,别以为你恢复修为就可以在我面前肆无忌惮了,等回去了,我就找父亲收拾你。”
孙稚感叹一声,平江洛氏毕竟是用血缘来维系关系的家族,还没有曳青山这种学宫氛围和谐,这个领头的弟子看起来刚成年,城府太浅,还被宠坏了,所以才会说这么没脑子的话。
他边上坐在的那位,生来一副被娇宠着长大的气质,此刻却面色淡然地烤着火。
程朝也觉得那领头的弟子蠢,修真界这种没有王法纲常弱肉强食的地位,大能杀杂鱼只是抬抬手的事情,他们身负凤凰血这种招人眼红的东西,还不知收敛低调。
但是被挑衅了到底是会不高兴的,程朝拨弄着火堆,微微掀起被火光染了一层金黄色的睫毛,朝少年的方向看了一眼。
条件差的时候,程朝能做到穿着白衣坐在污泥里也不会抱怨半句,现在却嫌弃地面脏,用树枝去戳被烧得通红的木炭。
孙稚已经热情地跟少年搭上话了:“我是曳青山的孙稚,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腼腆道:“我在家中从火辈,名叫洛熠,字子衣,道友称我的字就好。”
修真界大多人是不讲究名和字的,也只有世家讲究这些繁文缛节,学渣·孙稚挠了挠脑袋,觉得若是人人都有两个名字,他会记到头秃,“这样……程朝,你小心一点!”
被程朝拨弄起的小火苗险些燃上孙稚的衣角,他及时将它扑灭,舒了一口气,检查完程朝没有受伤后,然后发现程朝的表情有些不对劲。
“怎么了?”
“……无事。”程朝虚弱地靠到孙稚肩膀上,开始思考任务失败后会不会扣工资。
山洞外再度传来声响,这次是祁澜岁回来了,他瞄了眼山洞里多出来的人,并未在意,坐到程朝对面。
“离考核结束还剩七天,你们找到宝物了吗?”
孙稚和程朝将自己身边的破铜烂铁推到祁澜岁面前,一齐叹了口气。
对面平江洛氏的弟子一直在偷偷关注这边,都笑了起来,装做不经意的样子拿出一件宝物,“那种破烂,在富庶的平江连乞丐都不要。”
脾气很烈的祁师兄对他们理都不理,将一样发着光的东西拿了出来,“路上捡到的小东西,送给你玩玩,喜欢吗?”
那样东西发出的光比火光更亮,将半个山洞映得明亮。
等适应了闪瞎眼的光芒,洛氏的弟子惊叫起来:“是天山密戟,想不到这秘境还存在此等宝物!”
程朝跟着矜持起来,“凑合。”他眨眨眼,又见祁澜岁把它收了回去。
“知道你看不上这种破烂。等我找到更好的,再给你,至于这个破烂,你回去的路上施舍给合心意的乞丐吧。”祁澜岁用指尖碰了碰程朝的鼻尖。
猪队友孙稚很破坏打脸气氛地喊:“祁师兄!不要的东西可以给有需要的人。”
即使这样,平江的小弟子们的脸色也肉眼可见地难看下来,为首的使了一个眼神,气急败坏地离开了山洞,洛子衣连忙跟上。
洛子衣一走,几人都放松下来。
最近他们一直在路上奔波,难免有些疲倦,决定在山洞里睡一会儿,安排祁澜岁守前半夜,程朝守后半夜。
程朝最近养成了睡前把头发散开的习惯,等解下发带缠到手腕上,又开始嫌弃石壁硌人。
若是容慕在这里,早就周到地处理好这件事,然而孙稚已经埋头睡着了。
想到这里,程朝有些出神。不知容慕在极北之地怎么样了,为何过去这么久还没有寄千纸鹤来?
祁澜岁用掌心压了压程朝翘起来的发丝,左右晃了晃他的头,然后把他按进自己怀里。
祁澜岁不仅瘦,身上的肌肉还很结实,但是还是比靠着石壁睡觉要舒服一点儿的。程朝思考半天,觉得夸祁澜岁“硬”或者“软”都带有歧义,于是选择默默闭上嘴。
祁澜岁胸口似乎藏着什么东西,有些硌脑袋,摸着形状应该不是什么贵重的物品,于是程朝毫不客气地直接伸进对方领口里去摸。
祁澜岁嘶了一声,轻轻捏住程朝的手腕,“小祖宗,你的手能别作乱了吗?”
程朝手指勾着一截红绳,将一块水色透亮的玉佩从祁澜岁的衣服里抽出来,隐隐有些眼熟。
再一对比,跟自己脖子上、容慕走前所赠的玉佩一模一样。
祁澜岁神色未变,轻轻笑了声,用玉佩蹭了蹭程朝的右脸,“这是我家中祖传的玉佩,谁碰了谁就要当我的道侣。”
“呕。”程朝心知对方在开玩笑,将玉佩塞了回去,转而靠在祁澜岁的肩膀上。
他本以为靠在别人身上睡觉会失眠,却从祁澜岁身上嗅出一种极淡的冰雪味,里面揉杂了沉香的味道,将他躁动的心情安抚下来,很快就睡着了。
程朝又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他梦见自己身处一个压抑窄小的环境,应该是棺材之类的地方,四肢被锁链捆绑到一起,精神同时遭受着极大的折磨——眼前一片漆黑,仿佛潜藏着一只巨兽,但一抬起手,就会碰到棺材壁上,压抑又沉重。
还好忽然传进耳里的雨声,将他从这个恐怖的梦境里解救出来了。
清晨明亮的天光泄入山洞内,地上的火堆快要熄灭,只剩几点微弱的红光,程朝越过睡得沉沉的孙稚,一边用发带束发,一边循着雨声向外面走去。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他没有见过雨,更没见过如此大的雨,有些稀奇地瞧着风景。
外面下了很大的雨,万物全都变成湿漉漉的,绿林被洗得青翠欲滴,苍生显得格外渺小脆弱。
祁师兄衣衫尽湿,翘着腿坐在树上看雨,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程朝躲在淋不到雨的树下:“师兄,你怎么不喊我起床守夜?”
路程中身上难免落了雨滴,汇聚到尖尖的下巴,一滴一滴落到地上。
祁澜岁将他一并拎上树,伸手从储物袋捞出一把伞,撑到他头顶上:“我见你睡得很香,就没有喊了。”
两人一时无言,并肩坐在看雨。
祁澜岁突然道:“你想知道我长什么样子吗?”
程朝心想,对方一直心虚地遮着脸,一定是因为长得太丑不能见人吧。他努力琢磨着遣词造句,争取不伤害祁师兄的尊严,憋了半天,“祁师兄长得什么样不重要,心好就可以。”
祁澜岁轻笑了一声,头发往下滴水,“你会不会嫌弃我丑?”
“怎么会。”程朝尴尬地摇头。
“我确实长得挺丑的,”祁澜岁含笑道,“不及你万分之一,一直遮着脸,是怕吓着你。”
话音落下,他取下了遮蔽五官的灵器,露出真面目来。
程朝一瞬间瞪大眼睛,险些从树枝上栽下去。
平心而论,祁澜岁长得很好看,生就一副春风也怜的眉眼,然而还是将程朝吓得不轻。
因为,他长得跟容慕一模一样。
※※※※※※※※※※※※※※※※※※※※
这个世界写得我好困,要交代几个重要伏笔,激情都莫有,终于搞到结尾了,下一个世界是一个全程谈恋爱的甜甜甜休闲世界
涅槃(二十五)
祁澜岁轻轻捞了一下程朝的胳膊, 将他拉回来, 问道:“我跟容慕谁长得更丑?”
这是道送命题, 程朝表示自己得好好想想。
“不必想了,”祁澜岁已经自顾自笑开了, “一定是容慕对吧。容慕他人老珠黄,不及我年轻鲜嫩,是不是?”
是吧是吧,祁师兄你说什么都对。
得到程朝敷衍的答复,祁澜岁笑得眼睛弯成一道月牙, 喊孙稚起床时的声音都是温温柔柔的。
孙稚看见祁澜岁的脸后, 跟程朝反应差不多,也很惊恐就是了, 不过他也很礼貌地没有问出来。
令人诧异的是,洛子衣早上又折返回来了,羞涩地表示能不能加入程朝的队伍。
很明显,他是被平江洛氏的弟子们排挤了,无奈之下,只能来寻找曳青山的庇护。
孙稚热心肠,一口答应。
雨太大了,不适合走路,程朝重新点燃篝火, 突然看见一只小千纸鹤从远方翩然飞来, 即使是在雨中, 翅膀也没有被淋湿。
是容慕送来的信。
程朝蹦起来去接它, 还未碰到,一道屏障突然落下来,隔绝出山洞的路。
几个平江洛氏的弟子出现山洞外,神色阴郁地盯着洛子衣,而后冷笑一声,一齐离去。
洛子衣神色一变:“是锁神境!这是连小叔也无法轻松击破的结界,家中的长辈借给他们用来保护自己的,没想到……”竟然用在排挤争斗上。
他口中的小叔,自然是修真界唯一能与容慕达成敌手的玄垣大师。
在场修为最高的孙稚,也只有筑基期修为,程朝身上的宝物大多都是凌迎和容慕所赠,全都是防御类法宝,一点作用也没有。
几人轮流用身上的法宝攻击结界,结界却依旧稳若金汤,不动如山。
祁澜岁拧眉,看向洛子衣:“这世上只有凤凰血可以燃烧世间万物,小子,你是凤凰血?”
言下之意,是想用洛子衣来献祭,将结界破开。
洛子衣抿着唇,一言不发地看着程朝。
哪怕是程朝,也有些接受不了,微微蹙眉:“又不是他让我们被困,不必如此。”
祁澜岁握了握他的手,“我知道你不忍心。”
不,程朝不是不忍心。
只是以洛子衣的龙傲天属性,祁澜岁身上恶毒炮灰的气质,可能事情发展到最后,洛子衣一下子就能反击,然后换成祁澜岁被献祭。
程朝不喜欢祁澜岁这么黏糊的动手动脚,拨开他。
孙稚也接受不了祁澜岁的提议,主动提出与程朝洛子衣一起进山洞内部看看,留祁澜岁一人在结界这里守着,寻找方法出去。
然而,三人走了三天,终于走到山洞的尽头。尽头处仍然是一道结界,仔细排查石壁上是否有机关暗道后仍是一无所获。
不对,按照居云安所说,这个秘境里不应该有危险到他们如今的修为不足以应对的情况。
一定是哪里出了差错。
“没想到我们会死在这里。”程朝开玩笑,他并不像孙稚与洛子衣那样沉重,毕竟他知晓自己并不会真正的死亡
声音因为岩石反射,有些变形,在空空荡荡的山洞里显得有些诡异。
“交代一下遗言吧。”洛子衣跟着笑。
“来生,我要家财万贯,做一个舒适的咸鱼。”程朝道。他挺喜欢这个人设的,打算下一个任务世界就选择这么一个身份。
洛子衣抿唇笑,“那,我想下辈子,早点遇见我的一个前辈,他对我很好,是唯一一个对我好的人。”
孙稚对两个人没有志向的发言表示唾弃,然后道:“我要当一方霸主,跟四……不对,比四师叔还厉害的存在。”
知晓容慕只是表面风光实际可怜的程朝不做评价。
几人离开了三天,祁澜岁估计早就等急了,
程朝走了几步,发现孙稚没跟上,回头疑惑地问:“孙稚……孙稚?”
孙稚踩在一条细细的丝线上,苦笑一声:“我恐怕不能和你们一起回去了。”
“说什么瞎话。”程朝将目光从丝线上移开,勾了勾唇角。
“我从一个很穷的山沟沟来的,没有见识,你是我就见过最好看的人,所以第一次见面时我才会主动接近你,”孙稚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很认真地说,“但接触久了,我发现你真的很好,很好很好,完全不像你自己以为的那么不堪。我想和你做一辈子朋友。”
程朝愣了一下,然后笑道:“你好肉麻,还幼稚,像八岁小孩。”
孙稚跟着笑,丝线终于不堪重负,裂开了。
无数道丝线凭空出现,将他的身体撕裂开。
孙稚的血溅到程朝脸上的那一瞬间,程朝感觉自己的脑子都是懵的。
程朝那一刻的情绪是真的如话本上所言,大脑一片空白,失去了反应与思考的能力,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孙稚的头与脖子分离,滚落到地上。
他动了动僵硬的脖子,看见空气中交叉的丝线染上了红色,他的眼珠子也跟着一点点红了。
只是一个任务世界里微不足道的小炮灰角色,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好在意的。可他的心脏却仿佛被人狠狠地捏了一下,连呼吸都是痛的。
眼前这一幕熟悉到就像是经历过很多次,然而仍是让他痛彻心扉。程朝眨了眨睫毛,一滴很小的泪珠从他通红的眼睛里流了出来。
“前辈,这里有危险,我们快走吧,前辈?”洛子衣看到孙稚惨死的样子,连眉头都没皱,他站在程朝背后,看不见程朝的表情,却敏锐地感觉到不对劲,连忙绕到他身前。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程朝下巴上还残留着水痕,洛子衣见了,心疼得快碎了,恨不得自己去代替孙稚死亡,伸手拥住程朝的肩膀,一遍遍无助地哄“您别哭了。”
事实上,继这次眼泪后,程朝再没有落过泪,连一个很难过的表情也没露出来。
他将孙稚的尸体收进乾坤袋,吸了吸鼻子,道:“继续走吧,祁师兄在前面等我们。”
回去时两人加快速度,只用了一天,祁澜岁如洛子衣的反应一样,得知孙稚的死讯,眼睛都没有多眨一下。
前方的屏障还在,洛子衣伸手碰上结界:“还没有办法吗?”
容慕寄来的小纸鹤歪着头看他们,可惜仍然无法穿过结界接近程朝,纸质的小翅膀扇呀扇。
困了这么多天,孙稚还死了,程朝此刻是真的对出去这件事不再抱有希望了,有些疲倦地抱着膝盖坐在地上。
反正就算失败,他也会回到原来的世界里,不是像孙稚那般,彻底魂消身灭。只可惜,他还没有在洛子衣面前暴露自己的真面目来伤害他,而现在这个情况显然不适合。
身体与精神上的疲倦同时袭来,程朝一合上眼,就睡着了。
他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看见洛子衣正在看自己。
“前辈,平江的春天到了。”洛子衣吐了一口浊气,轻轻按住程朝的肩膀,语气有些难过。
小少年今年刚成年,脸上的青涩还未完全褪尽,唇角抿起时,脸颊的梨涡会露出来,还透露着几分稚气。
“花也开了。以往我母亲还活着的时候,就常常带我去看花,春天的平江到处都能见着五颜六色的花,那是我记忆里少有的彩色。可惜我的母亲已经去世了,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想跟您一起去看。”
程朝抬眼看他,“所以?你将我当作母亲?”
“不,是更重要的存在,是前辈将我,从深渊里拉出来的,”洛子衣摇头,“可惜永远没机会了,前辈如果有时间的话,替我去看平江明年的花吧。”
“你认出我了?”程朝心头一震,开始细思自己哪里出了差错。
“是在您阻拦祁师兄用我燃烧结界时。毕竟,只有前辈会在意我。”洛子衣道。
在死前,他决定最后一次撒一个小谎,其实他早就认出程朝了,早在程朝当时忘了切断与戒指的联系之时。可是他不敢说,怕前辈觉得自己心思低贱。
洛子衣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往后退了一步,身上的衣服突然像是被点着,肌骨尽都燃烧成烈焰,成了一个火人。
就像是站在太阳里面一样。
洛子衣在燃烧自己的凤凰血,破开这道结界。
“你在干什么?”程朝又急又气,恨不得扑入火光里制止对方。
倒不是有多关心洛子衣,毕竟洛子衣有男主光环,不可能死的。
见到洛子衣主动自焚,祁澜岁心情很好,甚至唇角含笑地拉着程朝往后退,“这个小崽子用了秘术,你就算制止成功,他也会死去。”
程朝心急如焚,顿时明白祁澜岁趁自己睡着,跟洛子衣说了些什么,设计洛子衣主动献祭。
火光完全淹没洛子衣的身形,结界与此同时破开,小纸鹤飞了进来,程朝脑海里响起一道机械音:
【检测到该世界男主死亡,任务失败,正在抽离世界。10……】
草!!!
程朝回头看祁澜岁,发现自己身上也燃烧起如同洛子衣一般的火,不烫,也不疼。
【检测到该世界男主死亡,任务失败,正在抽离世界。8……】
祁澜岁眼睛变红,不知道是火光映照的,还是本身如此。
【7……】
“你……”程朝歪头,看见祁澜岁疯狂想靠近自己,可惜他的对手不再是刚成年又蠢又傻的洛子衣,而是凌驾于世界规则之上的系统。
【6……】
祁澜岁拼尽全力,也无法进入笼罩程朝的火光里分毫。
【5……】
遥远的极北之地,躺在冰棺里脸色苍白的青年睁开眼,他正在割开自己的手腕,血染红了冰层,滴答落下。
【4……】
那只小千纸鹤似乎也感知到了什么,一次次撞到火光上,纸叠成的小翅膀被烧成焦灰。
机械音数到最后一秒时,程朝有些遗憾地想:
他永远无法知道容慕给自己的信上面写什么了。
——————————
——————————
“你醒了?”大白汤圆拍了拍程朝的侧脸,“没关系,不要在意,任务失败很正常。”
程朝坐起来,花费了十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声音沙哑,“现在是什么时候?”
明明这一个世界比前两个世界耗费的时间都要少,他却觉得度过了千年之久,艰难地适应转换世界的感觉。
因为男主死亡,自然不存在查看伤害值的事情。大白汤圆直接送他上了情感负荷清理机——这次的数字意外的高,比上一个世界的五倍还多,58。
……但是对平均情感负荷3000的反派系统来说还是很低了!
程朝盯着这个数字,道:“我朋友死了。”
“谁?”大白汤圆没反应过来。
程朝吸了吸鼻子。
大白汤圆心疼地绕着他飞了两三圈,“你别急啊,我帮你查查,他叫什么名字?”
“叫孙稚。”
大白汤圆用电脑搜了搜,把结果展示给程朝看:“这个人没死啊,至少在你脱离世界时,他没有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程朝想了想,顿时明白了。
孙稚来曳青山前可是一个天地为家的散修,性格还那么热情好骗,怎么可能连一个防身的法宝也没有。说不准身体裂开时,灵魂就逃了出去,换了一个新壳子。
大白汤圆轻轻地捏了捏程朝通红的鼻尖,“回去休息一下吧。”
等程朝一走,大白汤圆就从反派系统的后门钻出去,到达地府官方会客厅,开门见山地道:“我怀疑阮楚白也在反派系统里。”
会客厅正中坐着的男人抬起头,如果程朝在这里,能认出他便是这一届地府的冥君——闻人钦。
闻人钦听到这个名字,眉毛跳了跳。
引导者不可以跟随任务者进入任务世界,也不能窥视任务者的日常生活,但是当任务者情绪激动时,能观看一两个小片段。
大白汤圆拿出自己的电脑,上面播放着一个小片段。
正是任务世界里,程朝喝醉酒被执刑司长老叫去责问的片段,屏幕正播放到容慕问程朝为何要写下“荒唐”二字,程朝掷地有声地回答:“有过恶行的人,无论做出多少好事,在无法弥补自己所犯恶行的情况下,都不应该被原谅。”
大白汤圆道:“程朝说这句话时,他旁边的那个青年,眼神……像阮楚白。”
闻人钦隔着屏幕碰了碰程朝的肩膀:“阮楚白倒是其次,原来程朝他,一直是这么想的。”
……怪不得他一直认为自己有罪,到死也不肯原谅自己。
大白汤圆沉默下来。
闻人钦问:“他这次任务结束,情感负荷有多少?”
“58。”
大白汤圆丧丧地说:“我虽然智商不高,但也知道,死亡时的痛苦也会带给人极大的情感负荷。”
大多数反派的下场都很凄惨,大白汤圆之前还调了程朝的情感负荷数据表。
人的情绪复杂多样,难以用详细的词汇去概括,只能用句子描述个大概。
三个世界里,程朝的情感负荷分布还挺平均,50%的情绪是“什么时候结束这个任务世界啊”,30%的情绪是“他们都好烦”,10%是“啊这个姐姐对我笑了”,5%是生活中琐碎的身上受了轻伤今天的饭很好吃/很难吃,死亡的痛苦只占0.01%,还有极大概率是因为怕疼。
正常数据是,死亡的痛苦能占50%以上。
死亡的痛苦包括了身体上的疼痛,人生目标未完成的不甘,生命太短的感慨,仇人未死未向恩人报恩的遗憾等等,这就是为何要任务者消除情感负荷的原因,若是保存下来,会影响一生。
而这些情绪,程朝都没有。
闻人钦点了重播。
屏幕上的程朝跪在地上,语气淡淡,“他就算拯救全世界,也该为自己犯过的错,下跪道歉。”
闻人钦出神地听着程朝的话,合上屏幕,“他眼睛里再次出现了光,这就足够了。阮楚白的事……先放下吧,下一个任务世界,别让他去冒险了,找个休闲世界休息一下。”
大白汤圆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当年将程朝从沉渊的棺材里救出来时,程朝的眼里一片死寂,一丝光都找不到。或许,永远失去记忆对他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
————————
十天后,程朝来上班,被告知这次的任务世界是度假世界。
“你工作这么久,总得休息休息,去玩一玩。”大白汤圆掐了掐程朝的脸。
关于度假世界,大白汤圆挑挑选选半天,最终决定找恋爱体验系统租借任务世界。
程朝问起来,大白汤圆眼神飘忽,“哎,恋爱体验系统的任务世界肯定比反派系统的容易,更适合你度假。”
程朝怀疑地看它:“真的?”
大白汤圆中气不足地吼了声没错。
真实情况是,反派系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或者是因为员工能力太强,或者是因为任务世界出了bug,近几百年来每一个任务世界,本该在一起的男女主,无论员工有没有插手,最后都没有在一起。
连爱情的小苗苗都没有,每个任务世界的男主都一心事业,身心禁/欲,最后孤独终老,实在太不适合谈恋爱了。
所以每次程朝对大白汤圆说:“哎呀女主肯定不会喜欢我,我就是跟她做好闺蜜,让男主吃醋而已。”大白汤圆都会莫名心虚,不敢告诉程朝真相。
大白汤圆挑了半天,找到一个综合评价9.7的任务世界,按照程朝的性格,生成了一个专属的任务世界。
它大致扫了一下设定,一堆奇奇怪怪的英文字母看得它头疼,索性跳过不看,找到这个世界择偶最重要的条件。
“信息素是什么?”大白汤圆含着自己的小触手,为了不在程朝面前暴露自己的无知,没有去问程朝。
不过这个叫信息素的东西,在这个任务世界里,对谈恋爱很重要。据说一个人遇到信息素100%契合的人,见到对方的第一眼,就会化身为痴/汉。被吸引、着迷、变成一条任后者驱使的痴情舔/狗。
大白汤圆想了想,在程朝的度假世界设定里,加了一条:拥有完美的信息素。
它戳了一下程朝:“我给你开了一项对谈恋爱有利的金手指。”
程朝:“你别说了,我是不会在任务世界里谈恋爱的,对那个女孩子多不负责啊。”
大白汤圆呸了一声:“我看你平时挺渣男的,现在怎么又义正言辞起来了?这个任务世界人类平均年龄500岁,任务世界的500年等于现实2天,你们能厮守到一起白头。还嫌不够的话,你可以花钱撕裂时空,把你对象带来地府。”
程朝心里一动,装作勉为其难的样子,同意了。
经过一番斗嘴,大白汤圆将他送到度假世界,特意嘱咐了一句:“一定要谈恋爱啊,不谈恋爱的人生是不完整的。”
程朝敷衍地应了一声,然后转送到度假世界里。
再然后,骂了声草。
这个度假世界里,全是男性。
※※※※※※※※※※※※※※※※※※※※
结束的还是很突然,放心,会重来的。
关于小千纸鹤上的内容,我最开始写了一千多字,最后删删减减,只保存下来一小段。
“我路过了平江,不同于曳青山只有漫长的冬季,平江已经入春了。
新芽初生,枝桠抽出嫩红的花苞,融化的冰水汇聚成河流,晴雪洗尽山峰,犹若剑光出鞘,很好看。
两辈子加在一起,我活过的年岁足有七百多年,人世间悲欢离合都见惯了,本该不会再为一时的悸动而落泪。可是一想到你,我还是忍不住会心动。
……
……
下个世界见。”
珍宝(一)
“这个世界是度假世界嘛, 没有什么任务, 不过你如果能带回来一个对象是最好的。
“你所扮演的角色, 是我为你生成的,在原本的世界里并不存在, 相当于小说里突兀插[]入一个角色。
“你可以随心所欲,做你想做的事情,不必遵守什么人设。
“你要记住,这个世界是为你而生的。”
……
……
开春的时候,劳伦斯伯爵第三个儿子死去了, 他已经年近五百岁, 再也没有生育能力了,仿佛上天也不愿意他这种卑劣的人留下后代。
劳伦斯伯爵年轻时是出名的暴戾风流, 甚至虐杀过年轻的omega。按照《omega保护法》,他的罪行足够他死上好几遍,不过因为他曾斩杀过威胁帝国生存的黑龙,所以陛下特赦留了他一命。
即便这样,整个上流社会的贵族大都不愿意与他来往,但是劳伦斯伯爵为他的三儿子举办的葬礼,大多数收到邀请函的贵族,都到场了。
因为劳伦斯伯爵即将在葬礼上宣布他的新的继承人——他的远房亲戚,一位刚满十八岁的omega。
毕竟这个年代, omega的数量越来越稀少了, 更何况是一个将来会继承劳伦斯伯爵庞大财产的omega, 家中有适龄alpha的贵族, 都带着儿子赶去了劳伦斯伯爵在皇都的豪宅。
希尔亦在这个行列里,他刚从军校回来,就被父母强行套上华贵的礼服,塞进马车里。
说实话,希尔并不想参加老贵族举行的活动,这类活动往往枯燥乏味。而且他对那位omega并不感兴趣,作为艾伯特家族的长子,喜欢希尔的omega不在少数,更何况希尔本身也不想谈恋爱。
于是宴会一开始,希尔就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独自饮酒。
他酒量并不好,半杯鸡尾酒小口小口能喝半天,在清晨的曦光下,希尔注意到了劳伦斯伯爵家中的管家。
这位管家在上流社会也是鼎鼎有名的存在,年仅二十多岁,年轻俊美,肤色苍白,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此刻他正神色匆匆地赶往楼梯处。
如同他的主人,这位年纪轻轻就当上管家的青年也不是什么好角色,即使拥有一个衣冠楚楚温润如玉的外表,也掩藏不了他阴险狡诈的内心,在劳伦斯伯爵手底下仅仅工作了三年,就已经架空了劳伦斯伯爵的所有权力。
希尔不禁有些好奇,他掩盖住自己身上alpha的气息,悄悄尾随着管家上了五楼最深处的房间。
这位以行事缜密出名的管家出奇地忘了关门,留下一条缝,希尔走近,往里窥视——
劳伦斯伯爵是出名的富豪,房间内部摆设奢侈无比,每呼吸一口空气,里面都含着金币。
房间里没有开灯,垂着珠子的厚重窗帘阻隔了外面的光芒,靠着壁画的大床上有一处起伏,应该是躺着一个人。
希尔猜测,这就是那个omega。
管家毕恭毕敬地行礼,语气温和亲切,“我的小主人,您醒了吗?”
床上的人轻轻动了动手指,像是没有骨头一般,软绵绵地坐了起来。柔软的被子自他的身上滑落,少年身上仅穿着一件宽松的白衬衫,隐隐能从金扣子下方,看见一点奶白色的肌肤。
他神色恹恹,扫了管家一眼,由于刚睡醒,他的信息素闻起来很清淡,是揉杂了淡淡草莓清香的牛奶味。
年轻、俊秀、充满朝气……所有褒义词都能在这个少年身上找到,哪怕他看上去非常暴躁,眼里充满了厌恶排斥。
他是美神赐予人间的宝物。
希尔的脸突然热起来,难以抑制地散发出属于alpha的薄荷味信息素,尚且存在的理智又使他强行压抑住信息素的气味。
管家等少年喝完碟子上摆放的咖啡,亲自蹲下身,替少年穿上长袜。
他的手似乎碰到了什么地方,少年踢了他一脚,语气烦躁,“滚。”
管家扶了扶歪了的金丝眼镜,恭敬地致歉,而后服侍这位帝国的珍宝穿上复杂的礼服。
珠宝的光辉衬得少年的肌肤越发雪白,但是少年本身是比珠宝更闪耀的存在,在昏暗的房间里发着光。
“我发誓,整个社交界的alpha,不对,是所有人,包括omega,都会为您狂欢,”管家语气轻的像是在念情诗,“我的小主人。”
是的。
希尔在心里想。
即使是远远看着,他就忍不住想为这位omega疯狂。
“哪怕您也是一个alpha。”管家俯下身,在少年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缓慢道。
住宿(二)
随着小雪细细落在贵妇们前往剧院看戏的马车篷上, 帝国逐渐步入冬天, 位于皇都的第一学院也迎来了新一年的开学季。
第一学院是整个大陆最有名的学院, 据说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名誉院长,就是光明神殿的教皇, 能入这所学院的,除了显赫贵族的后代,只有天赋超群的天才。
学生会的招生办负责人哈里打量着眼前的陌生alpha,默默猜测他到底属于哪一种。
眼前的青年背着一把重剑,穿着一件黑斗篷, 眼睛被兜帽遮住一半, 几缕银色的发丝垂了下来,与雪花同色。
若说他是贵族, 不像。他是孤身一人来的,尽管第一魔法学院禁止携带奴仆,贵族学子报名时都有数十人一同送行。而他的气质又矜贵冷漠,若非花费大把金钱,堆不出这种气质。
哈里低头看了看他的名字——格锐狄。格锐狄意为贪婪,很奇怪的名字。
格锐狄抿了抿没有血色的唇,在名单表上签上自己的名字。到目前为止,他没有主动说过一句话,回答问题全用“嗯”“不”。
哪怕对方是稀少强大的alpha, 哈里也熄了搭话的心思, 专心帮他办理手续, 哪怕远处传来喧闹的声音, 他也没有抬头。
“那是谁?”格锐狄突然开口。
“谁?”哈里疑惑地抬头,看向格锐狄指的方向,那里便是吵闹声的源头,有一辆颜色低调的马车,以及来来往往搬运货物的男仆。
他眯了眯眼,辨认出马车上紫罗兰的图案,唔了一声,声音忍不住压低几分,“马车上的家徽是劳伦斯家族的,里面应该就是那个最近在皇都声名鹊起的omega,他也是第一学院的新生。”
看到格锐狄露出迷茫的表情,哈里多解释一句,“……他是劳伦斯伯爵的远房侄子,刚来皇都没多久,已经有三个贵族alpha在公开场合表达过对他的爱意了。这种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还是远远躲着,别得罪就好。”
格锐狄点了点头,神色仍然冷淡。
远处的马车内,艾维斯用绢布细细擦干净镜片,随后然后将它架到鼻梁上,温声道:“小主人,到了。”
睡得正熟却被吵醒的程朝眼睛睁都不睁,随手拿起旁边的东西,砸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艾维斯熟练地躲开,将用热水洗过的毛巾,轻轻覆盖到程朝的脸颊上。
对方明明是一个alpha,却拥有着比精灵族omega还要细腻的皮肤,程朝本就鲜嫩如清晨带着露珠的玫瑰的唇瓣,此刻被热气一熏,多了点说不清的味道,奶白色的肌肤更是仿佛加了一层柔光。艾维斯指尖擦过程朝的皮肤,却半分没有留恋,就像在擦一件稀奇但是他并不在意的瓷器一样。
“滚。”程朝睁开眼,推开艾维斯的手。
程朝确实对艾维斯厌恶极了。
不同于前几个世界针对男主只是为了工作,他从第一眼看到这个披着羊皮的狼时就感到厌恶,知道是对方提议让自己假装成omega后,就更加厌烦了。
第一天搬到劳伦斯伯爵家中,艾维斯就旁敲侧击地告诉程朝,程朝只是一个傀儡,一个帮助艾维斯夺取劳伦斯伯爵权力的傀儡。
程朝也动过向劳伦斯伯爵举报艾维斯的心思,然而艾维斯却断绝了他想见劳伦斯伯爵的可能性,而且,艾维斯这么胆大妄为路人皆知的行为,也侧面说明,他根本不怕程朝去举报。
逐渐习惯了贵族奢靡生活的程朝还没多躺几天,就又被艾维斯送来第一学院读书,美其名曰让程朝学会保护自己的技能。
呵,程朝冷笑一声。
还不是为了夺权,干嘛说的这么好听?
第一学院背后是凌驾于皇权之上的光明神殿,哪怕是陛下亲自出面,也没有太大的特权,无法安排单人宿舍。所以将程朝安排到alpha还是omega宿舍,就成了问题。
当时,艾维斯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容,看上去很真诚地说:“小主人,如果你在宿舍里到了发[]情期,事情就麻烦了。”
他说的是实话,程朝已经满十八岁,发[]情期随时都会到来,只是他的口吻,怎么听都不怀好意。
程朝又羞又气,直接将旁边的古董茶杯扔向他。
最后,程朝被安排进了omega宿舍,他自己也再三保证不会对自己的室友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哪个从正常世界穿越过来的直男会侵[]犯同样是男人的omega啊!!
程朝背着小书包,后面跟着一排搬行李的beta,面无表情地踏进了新宿舍。
他这是人生第一次住宿舍,地府的员工宿舍不算,他有单独的房间,而这次却是和别人睡在一个房间里。
氪金玩家的双人宿舍比普通玩家的六人宿舍还大,有独立卫生间,两人的床隔了十米。
谁也不想有一天皇都的报纸上头条是“猥琐alpha假扮omega,混入omega宿舍”,所以艾维斯给他带了整整一箱信息素抑制剂,程朝谨慎又谨慎,塞进了上锁柜子里。其余的行李被男仆们妥帖布置好,将属于程朝的这一片区域打扫得干干净净。
至于贴身衣物,是艾维斯亲手收拾的,一点儿也不准旁人碰。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另一个室友还没来,程朝就坐在他的床上,翘着腿看书。
这本书讲的是精灵族的起源,拼音彩图,为学龄前儿童提供的。
艾维斯带着一帮男仆走的时候,程朝头都没抬,巴不得他们快走,继续做一条与世无争的咸鱼。
新室友在日暮前姗姗来迟,一边说着抱歉,一边将行李塞进柜子里。
程朝眯着眼打量他。
他分不清omega、alpha以及beta之间的区别,都是男人,脱下裤子,谁都有。
眼前的青年比程朝高半个头,在omega当中算是非常高的了,亚麻色短发梳的整整齐齐,眼睛的颜色很温柔,是红色的。不看外表,只看气质的话,确实比身为alpha的艾维斯弱气一点。
omega被他打量得不好意思了,抿了抿唇,小声道:“您好,我叫欧亚。”
“程朝。”程朝收回目光,继续看书。
听到这个名字,欧亚的目光闪烁,显然是听说过程朝的,见程朝一副懒得说话的样子,他就默默闭上了嘴,继续收拾东西。
程朝注意到,欧亚身上穿的衣服是皇都今年最流行的款式,料子看上去也很好,行李却十分简单,除了三套衣服外,只有洗漱用品和几本厚重的书。
不过这与程朝无关,他只扫了一眼,并不打算与自己的室友有太多交涉,沉默地去洗澡,换上睡衣,踩着毛绒拖鞋在宿舍里乱走。
由于艾维斯每天都会给他送牛奶,程朝最近养成了睡前喝牛奶的习惯,从包里翻出刻着小型魔法阵的加热器,将装了牛奶的玻璃杯放进去。
他第一次用这个东西,动作很生疏,牛奶洒到了床单和被子上。
程朝蹙着细长的眉拉着床单一角,将责任怪在艾维斯头上,现在已经天黑,他又不熟悉学院的路,来不及去买新被子,更不用说画熏干被子的魔法阵了。
“那个……”旁边的室友看到了程朝的被子,小小声地说,“不介意的话,今晚可以跟我睡一张床。”
程朝回过头看他。
腼腆的室友更害羞了,耳朵也变红了,明明比程朝高一截,看上去却很好欺负的样子。
程朝坏笑了一下,“行啊,你不怕我性[骚]扰你就好。”
唔,这个世界里,非恋爱关系的alpha和omega睡一张床,算性[骚]扰?
※※※※※※※※※※※※※※※※※※※※
那个,卡文是因为在纠结设定。
灵感来自于《了不起的盖茨比》里面的一句话“文明将要破碎不堪”,所以搞了这么一个西幻abo不伦不类的奇怪设定。
最近晋江在流行校园abo,勉强擦了一半热元素哈。
关于为什么在一堆西方人名里,朝朝用的还是本名——他是独一无二,无法受外界改变的存在。
感谢在2019-11-03 13:19:37~2019-11-17 03:44: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凌清 5瓶;曲散、卿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紫色(三)
程朝这种无恶不作的大魔王, 最爱欺负欧亚这种类型的傻白甜了, 注视着欧亚的眼睛, 笑得恶意满满。
十八岁的年龄优势削弱了他外表上的凌厉感,眼里流露出张扬的笑意时, 整个五官都鲜活起来了。
程朝融入不了这个世界abo设定,自然也不会有“alpha要让着omega”的想法,再加上欧亚比他还要高,骚话就肆无忌惮地冒出来了。
室友抱着书茫然地看着他,眉头蹙了蹙, 他虽然没听懂性/骚扰是什么意思, 但也能察觉到程朝语气里的不怀好意。
不过他生性温和宽容,就算程朝用最粗俗不堪的语言骂他, 欧亚也能一笑而过,所以此时,顶多皱了皱眉。
程朝的床单上落了很多牛奶,被子因为叠了起来,所以只湿了一点,还能盖。程朝主动将被子放在了内侧,等欧亚关了灯,就躺了进去。
宿舍里装了星光小夜灯,黯淡的光落在两人脸上, 犹如一片星河在皮肤上流动, 程朝伸出一只手看破碎的星光穿过指缝, 闻到一股清淡的香气。
欧亚正在换睡衣, 解衣服扣子。
白日里他看起来很瘦,仿佛一朵无辜小白花,肌肉却很结实,程朝看到他手臂弯起来时紧绷的线条,估计一拳就能把程朝打死。
萦绕在鼻间的香气飘渺轻柔,掺杂了淡淡的柑橘香气,像极了冬天的热被窝,欧亚的信息素与他本人一样,都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程朝心跳加速,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才拽回了自己受生理支配而失去的理智。
这个世界叫信息素的玩意儿,怎么这么玄乎?
他想起大白汤圆给自己的设定——“拥有完美信息素”,隐隐有些不安起来了。
欧亚磨蹭了很久才换好睡衣,中途还去研究了一下宿舍里熄灭的壁炉,等钻进程朝旁边的被窝里时,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他小声对程朝道:“晚安。”
程朝轻轻打了个哈欠,小声提醒:“湿着头发睡觉会感冒。”
他的眼睛半睁不闭,睫毛上挂着星光,专注地看着欧亚。
欧亚刚洗完头,发根还是湿的。据艾维斯所说,omega都身体娇弱,很轻易就会生病。
“不会。”可能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过于斩钉截铁,欧亚抬起红色的眼睛静静回视程朝,“我沐浴圣水长大,哪怕受了伤,痊愈速度比alpha还……”
他顿住了,最后几个字化为气音。因为程朝的手顺着被子的缝隙伸了过来,轻轻牵住欧亚的小拇指。
程朝睡着了,又翘又密的眼睫毛在微微颤抖。
欧亚试着抽出自己的手指,又被程朝在梦里更加用力地握住,后者眉毛微微蹙起,不安稳地动了动。
怕惊醒程朝,欧亚停下了动作,目光柔和。
程朝的身世,欧亚在来学院前就了解过了,对方自小在贫民窟长大,直到十八岁才被劳伦斯伯爵找回。小时候一定吃过不少苦吧,所以就算睡着了,也会无意识做出这么缺乏安全感的动作。
欧亚的眼神又温和一些,掖了掖程朝的被子,闭上了眼。
木格子窗外的雪渐渐大了,宿舍里的壁炉还没有点燃,帝都位于北地,比南方要干冷许多,更无法与四季如春的光明神殿比较了。
“冷。”半梦半醒之际,欧亚听到程朝低低的呢喃。
欧亚睁开眼,极轻地叹了口气,用手覆盖住程朝的肩膀,念了一句咒语。
光明魔法使用时,热度源源不断捂热程朝的身体,圣洁的光芒照亮了欧亚的眉眼,温柔又怜悯,符合绝多数人对神灵的想象。
他天生为光明而生,也永远不会叛入黑暗。
#
离第一学院的开学日还有三四天,程朝提前来学校只是为了体验一下住宿的感觉。第二天一早,马车夫又驾着马车来接程朝。
艾维斯敲了敲宿舍的门,无人应答。
宿管认出艾维斯胸口上的紫罗兰徽章,笑弯了腰,将钥匙插进锁眼,推开了门。
艾维斯是alpha,不太方便进omega的宿舍,站在楼道看着天花板上壁画,上面画着一排光着身子的小天使。
宿管出来了,脸色还有点奇怪。
艾维斯直觉感到不对劲,失礼地进了宿舍里,看向程朝昨天选择的床铺,上面空无一人。
他微微抿唇,轻移脚步,走到欧亚床头。
——程朝睡相并不好,艾维斯每天早上喊他起床时发现的事情,程朝经常在梦里把被子踢到床底,枕头歪到腰旁边。艾维斯平时觉得他这个习惯真实又可爱,此刻却碍眼极了。
程朝正蜷缩在一个陌生的omega的怀里,鼻尖蹭在对方后颈处的腺体上,黑色短发与对方亚麻色的发丝交织在一起。
十八岁的少年明明是alpha,却比omega还要纤细,脸埋在别人的颈窝里,只露出一只白皙的耳朵。
艾维斯摘下金丝眼镜,垂下的镜链在擦过他掌心时,被他用力捏了一下。
门外的寒风吹进来的时候,欧亚睁开了眼睛,剔透如红宝石的眼睛眨了眨,首先闻到的是牛奶味的信息素,然后才察觉到被自己抱在怀里的人。
十八岁的少年抱起来软软的,没有重量一样。
光明元素对除了黑暗势力以外的人都具有很大的亲和力,欧亚平时在光明神殿走一圈,就有小野猫黏住他的圣袍不肯离开,所以程朝可能也是感知他他身上的光明元素,在梦里不自知地贴上来的。
欧亚第一次与别人同床共枕,没有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再加上腺体被触碰,异样的感觉使他的头皮发麻,慌张地推开程朝。
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下,他的动作也是缓慢轻柔,没有将程朝惊醒,看到面前面无表情的alpha,欧亚迅速用被子盖住程朝,坐直身子披上外套,皱眉道:“出去。”
艾维斯心知自己情急之下闯进omega宿舍的不妥,只好转身出门。他临走时,与紫罗兰同色的眼睛深深地看了欧亚一眼。
欧亚操纵风元素关上门,换好衣服后,才叫醒程朝。
程朝听到欧亚对那个闯入omega宿舍的没礼貌alpha的描述,心虚了一秒,“他是我的贴身管家。”
他并不知道自己抱着欧亚睡了一夜,自然没想到,艾维斯亲眼看到什么样的一幕。
艾维斯的名声在上流社会也是鼎鼎有名的,欧亚蹙眉:“怎么能请一个alpha当你的贴身管家?需要我帮忙为你找一位新的贴身管家吗?”
“不不不不用了,情况很复杂,以后我再向你解释。”程朝敷衍地回应,动作迅速地洗漱换衣,哒哒哒地跑下宿舍楼。
艾维斯站在一颗树下等他,那棵树估计用了什么魔法加持,哪怕被厚重的雪压着,也没有断。
“日安,小主人。”小雪擦过艾维斯黑色的正装,他如同古董画里标准的英俊旧贵族绅士,神色宁静地注视程朝,为他戴上一条厚厚的毛线围巾。
程朝早习惯了艾维斯无微不至的照顾,即使心里对他有再多的反感,身体也不由自主,将被风吹得通红的鼻子,埋进暖和的围巾里。
艾维斯一边调整围巾的长度,一边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问道:“您喜欢那个omega?”
他口中的“omega”估计就是欧亚了。
“不不不,我不喜欢他,”顶着艾维斯怀疑的目光,程朝连忙解释,“不止是他,我不喜欢omega。”
艾维斯温柔如面具的表情终于出现一丝裂缝,“难道您喜欢alpha?”
“不可能!”程朝像炸毛的猫。
这件事越描越黑,程朝索性闭上了嘴,不再搭理艾维斯,等进了马车,立刻摘下脖子上的围巾。
马车平稳地驶过一地白雪,蓬松的白雪被过路的行人踩得光滑瓷实,怕摔倒,马走路也慢吞吞的。程朝撩开帘子往外看,他虽只在这条路上走过一次,但也认出这不是回劳伦斯伯爵的豪宅的路,而是去了另一处地方。
即使是大雪天,帝都依旧繁华且人声鼎沸,穿着只露出下巴的斗篷的行人动作匆匆,铁器店内几个只到成年人类腰的矮人正在热火朝天地锻造一把大锤子,花店的老板百无聊赖地坐在门口看雪,旁边站着两个挑选鲜花的半兽人小少年叽叽喳喳说着八卦。
“听说了吗,精灵族的安格里勒大人,最近来帝都了。”
“啊,我好想见他一面呀,精灵族可是全大陆最貌美的种族……”
……
程朝被寒风一吹,鼻尖凉得发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发现四周有人在看自己时,立马缩了回去。
本该二十分钟就到的路程,因为昨晚的大雪,延迟了一个小时,艾维斯重新替程朝戴上围巾,来到一个陌生的大厅,不着声色地落后程朝一步。
大厅门口站着一排穿着银甲的守卫,看到程朝衣服上代表劳伦斯家族的紫罗兰家纹,立刻放两人进去。
艾维斯带程朝走了侧门,熟练地绕过长长的走廊,走入一个包厢,等待已久的侍者奉上茶点水果,然后鱼贯而出。
房间的灯被打开,璀璨的光落于程朝眉眼,“这是哪里?”
“拍卖行,您需要新的东西来防身。”艾维斯按了一个按钮,程朝正前方的“墙”颜色逐渐褪去,化为玻璃,能清晰地看到玻璃外的事物。
拍卖行共有三层,程朝位于第三层的会员包厢,第三层还有五个包厢,不过玻璃是单向的,看不见其他包厢里面坐了什么人。
第二层是摆了许多桌椅,人已经坐满了。
第一层是三等坐席,只需要花上十个银币就能得到一个位置,位置自然已经满了。
一个圆台自拍卖行正中心升起,穿着金色礼服的beta笑容满面地向来宾们说着贺辞。
程朝坐在柔软的沙发上,而艾维斯依旧站着,静静地看着拍卖师的笑脸,“我们的目标是一把白色的魔法杖,如果中间遇到什么您喜欢的东西,买下来也无妨。”
他想要的魔法杖在第七轮就出现了,是一把通身雪白,顶端镶嵌着精致的碧绿色宝石。
三等坐席有人举起牌子:“一个金币加五十个银币。”
二楼很快也有人举起牌子:“三个金币。”
价格加到十个金币时,艾维斯敲了敲玻璃墙,在上面留言:“五十个金币。”
拍卖师笑容更大了:“三号包厢的尊贵客人出价五十个金币,还有人吗?”
全场鸦雀无声。
“五十个金币一次。”
“五十个金币两次。”
“五十个金币三次……成交!”
工作人员捧着摆放魔法杖的精致木盒上了三楼,在得到装着五十个金币的袋子后,又笑容满面地奉上一杯果汁。
这杯果汁,是前六个拍下东西的客人所没有的。
“您是贵族,天生就该高高在上,这是属于您的特权。”艾维斯将手中不知名的水果剥去皮,淡黄色的果肉在指尖轻轻颤抖,汁液沾湿指尖,衬得他的手指如玉器一般白皙修长。
他手指轻动,将剥好的果子放到程朝面前的果盘里,“等以后,您继承了劳伦斯伯爵的勋位,您将拥有更大的特权。”
程朝看也不看,“我不需要,把这杯果汁拿走吧。”
他言下之意,间接拒绝了艾维斯拱手奉上的特权。
“小主人,您恐怕还未切实体会到这个世界有多残忍,尤其是对您这种没有自保能力的人来说,”艾维斯擦干手指,斯文缓慢地戴上白色手套,神色依旧是温和的无奈,眼底却是一片冰凉的冷漠,“您听话一点,做一个养尊处优的贵族,不好吗?”
“你怎么知道我不能靠自己?”程朝微微抬起下巴,眼底写满傲慢与轻蔑,“这个世界,是为我……”
他话音一顿,发现了自己突然变了,与第一个世界“我无所谓只要有人养我就好”的想法截然不同。
拍卖会已经到了下一环节,工作人员掀开笼子上罩着的黑布,铁制的栏杆里,蜷缩着一个衣衫褴褛的金发少年。
是一个精灵族omega。
※※※※※※※※※※※※※※※※※※※※
我过时了——
基友刚刚告诉我,校园abo已经不流行了,现在流行的是暴君
新世界《我是暴君的好爸爸》立马排入等待区
贩卖(四)
拍卖场上的气氛一时达到了顶峰, 三等坐席上传来了刺耳下流的口哨声, 拍卖师脸上的笑容更大, 只单单说了一句简单的:“这是我们的佣兵从西部大陆捡回来的,一只被精灵族抛弃的精灵。”
哪怕是一个人族omega, 都会有成千上百个金币的竞价,更何况是一个永远年轻貌美的精灵族omega?
但精灵也象征着烫手山芋与危险,精灵族可是出名的护短凶横,在拍卖师报出“五百个金币”的底价时,一时间没有人举起牌子竞拍。
不过这家拍卖行是出了名的信誉好, 说是被精灵族抛弃, 就说明是真的被抛弃了。二楼有一个长相油腻的beta犹豫片刻,咬牙举牌:“五百五十个金币。”
程朝自来到这个世界就养尊处优, 对钱没有什么概念,不知道三百五十个金币象征着多大一笔财富,皱着眉往后仰,靠到沙发上。
他接受不了活生生的人口贩卖,哪怕是在第一个世界里,王府找下人,都是正儿八经签订合约,下人不乐意就可以离开。但程朝无法改变这个世界,只得接受这个世界的潜规则, 而且不止是omega, 就连alpha与beta也常常出现在人口贩卖中。
竞价渐渐加到八百金币。
笼子里躺着的omega被看台下的粗俗言语吵醒, 碧绿色的眼睛眨了眨, 茫然无措地看着四周,惊恐之下,信息素的香气慢慢散开。
底下的言语越来越不堪入耳,连那几个alpha守卫眼睛都红了,beta拍卖师连忙往他的后颈里注射了一管抑制剂,omega再次软绵绵地躺了下去。
三楼包厢离笼子最远,艾维斯捂住程朝的耳朵,不让他听到底下的污言秽语。
程朝仰起头看艾维斯:“我想买下他。”
艾维斯微笑:“您不是不愿意接受特权吗?”
程朝:“……”
艾维斯轻笑一声,鞠躬行礼,紫罗兰色的眼睛划闪过一丝红色光芒,“您是我毕生的追随,我会誓死达到您的一切指令。不过……这次的话,请您先等等,有好戏可以看。”
最终是三楼五号包厢以一千五百个金币拍下了这个omega,笼子被送往了三楼,程朝望了望,看不见买主是谁。
接下来的拍卖会,就没有什么特别引人注目的东西了,还没散场,艾维斯就带程朝从侧门离开。
他嘱咐马车夫几句,走的不是来时的路,是另一道比较偏僻的路,在走至一个街角时停了下来。
艾维斯为程朝披上斗篷,念了一段隐形咒语,牵着他到了一处角落等候。程朝忍不住问:“好戏在哪里?”
“不急,”艾维斯含笑,“你抬头看。”
一辆马车正在缓慢行驶。
突然有一道金黄色的弓箭携带魔法光芒自洒落的雪花中穿过,落到马车前,箭头穿透厚厚的雪层,深入雪层下的石头路,险些伤到马身上。
马发出受惊的声音,车夫连忙去安抚,马车帘子里探出一个衣着华丽的中年男人,怒骂了一声:“谁?”
一道黑色的身影落在马车前。
来者手持一把金色的弓,将一件普普通通的黑色斗篷穿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他轻轻掀开兜帽,长长的金色发丝如阳光般流泻下去,露出一双尖尖的耳朵。
“废物。”他轻启淡红色的薄唇,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傲慢与不屑,像是注视一只蝼蚁般注视着中年男人。无疑,造物神赐予他最大的恩赐,便是他的容貌,即使做出这种目中无人的表情来,也赏心悦目。
细雪落在他灿烂的金发上,仿佛在发光。
精灵族的天赋技能大概就是美貌了吧,程朝将兜帽往下拉了拉,默默地想。眼前这个精灵确实是他自穿越到这个小世界以来看到过最好看的人,但是脸还是比不上经常出现在自己梦境里的那个小瞎子,更比不上程朝了。
中年男人脸色变了,认出对方的脸后,迅速爬下马车,“安格里勒大人?!您怎么在这里。”
说完,他心虚地瞄了一眼车厢。
“你认得我?”
“哪怕同为alpha,都会震慑于您的强大。”中年男人伏下头。
安格里勒露出笑容,“嗯,我饶你不死,把车厢里的那个废物交出来。”
中年男人讪讪笑着,吩咐仆人把精灵族omega带出来,“这真是一个误会,我是看到这个omega与您是同族,才买下他的。我正准备去找您的。”
精灵族omega已经昏迷,脚上缠着细细的锁链,漂亮的脸蛋难受地皱起来。安格里勒像拎起一袋垃圾一样拎起他,毫无怜惜之意,精致细腻的脸上甚至流露出一丝嫌弃。
中年男人不舍地看了omega一眼又一眼,钻进车厢,飞快逃跑。
中年男人消失在街道的尽头,安格里勒依旧站着不动。
“看够了?”安格里勒将手里柔弱的omega毫不留情地扔到雪地上,侧过头看向程朝所在的方向,碧绿色的眸子里满是不耐烦。
艾维斯解除了两人身上的隐形魔法,微微弯腰:“日安,安格里勒大人。”
矜贵傲慢的精灵注视他良久,而后冷笑一声:“原来是你这个无耻又卑劣的人类。”纤长的手指却悄悄,扣紧了手中的弓。
艾维斯笑了,“唔,邀月之弓,我记得上次见面时,它上面只镶嵌了两颗宝石,现在竟然有三颗了。看来您的实力,又更上一层了。”
“你想说些什么?”安格里勒不悦地问。
“做个交易如何?我想要你脚边的这个omega,我家小主人想要他。”艾维斯道。
程朝连忙拽了拽他的袖子,“诶,我不想要他。”
艾维斯拍了拍他的手臂,“嘘”了一声,“不必担心。”
而且他已经从安格里勒粗暴的动作里看出来,安格里勒并不在乎这个omega,救他只是为了精灵族的颜面罢了。
精灵族alpha眯起眼,打量着程朝被兜帽藏着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个白皙下巴尖的脸。果然,他眼底没有被激怒的怒火,只有一片兴趣盎然。
“好啊,但是你要用,你身边这个人来换。唔,他是alpha还是omega?”
※※※※※※※※※※※※※※※※※※※※
写多了黑心莲和高冷温柔,想尝试写一些别的类型的攻
虽然会有人觉得反感甚至想打爆安格里勒的狗头(包括我自己)
但是相信我,最后还是会变成卑微舔狗的。
订婚(五)
艾维斯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他从虚空里抽出一把剑, 程朝还没有看清他的动作, 就见一阵剑风袭向安格里勒。他下得是死手, 所以哪怕安格里勒很快就反应过来,用弓来阻挡,身上还是受了伤。
安格里勒的脸色阴沉下来, 他轻碰自己的右脸, 细腻的肌肤上出现一道浅浅的血痕,像是精致的瓷器上多了一条裂缝。
程朝刚才在拍卖行吃过早餐,也不怕两人打起来会耽误自己的时间,默默缩到一边的屋檐下观战。
谁料安格里勒却将目光转到他的身上, 甚至放下了手里的弓。
在屋檐下,身体不会落上雪, 程朝摘了兜帽,柔软凌乱的黑色额发垂下来,比蔷薇更动人的眼神还有些湿漉漉的茫然, 比大部分alpha要柔和许多的五官,好看到不可思议。
程朝的五官太具有欺骗性了,尤其是不笑的时候,甚至有一丝天真无邪的矜傲单纯。在安格里勒眼里,简直是教科书上的纯真无害的omega典范。
安格里勒眸色微深,他认识艾维斯这么多年, 从未见过他主动袒护任何一个omega, 更没见过艾维斯会为了一句话, 主动拔出剑。这个人类可是社交界有名的伪君子, 哪怕他的阴险狡诈是众所周知心照不宣的事情,平时也伪装得文质彬彬,甚少主动出手。
这可是他第一次破例。
“你是劳伦斯伯爵新接回来的那个omega?”安格里勒问道。
显然他也知道了帝都里最近的传闻,更知道有人在背后悄悄喊程朝“帝国的珍宝”。
单纯从外貌上来看,确实担得上“珍宝”之名,只是所谓“珍宝”,内里也应该是璀璨的。
程朝以默认的态度,往艾维斯背后躲了躲。
安格里勒眯着眼盯着程朝,目光犹如贪婪的商人遇见教廷圣子。他舔了舔自己玫瑰色的唇,“我记住你了。”随后他拎起地上的那个精灵族omega,足尖轻点,踏上自己原定的路。
“艾维斯,他是谁?”程朝扯了扯艾维斯的衣角。
“他是精灵族的安格里勒,一个傲慢无礼,应该被拿去喂低等魔……应该从绅士的舞会邀请名单上划去的家伙,”艾维斯回答,歉疚地鞠躬,“他留着还有几分用处,等失去用处了,我会用剑抵着他的脖子让他下跪朝您道歉。”
程朝倒是无所谓,毕竟是艾维斯先挑衅,而且安格里勒只是嘴上放狠话,并未做什么实际的行动。
他踮起脚,遥望远处教堂尖尖的塔顶,那后面就是皇冠,程朝在别人的话语里听过无数次,却没有去过的地方,“回去吧。”
#
塔顶之下,侍者牵过白马,低下身:“安格里勒大人,日安。”
安格里勒将手里的omega扔给了他,浅浅地“嗯”了一声,目不斜视地走上前往皇宫的红地毯。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等这个精灵omega醒了,给他五个金币就赶出去。”
他一身白金色的精灵族传统服饰,每一颗纽扣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石,金色的长发在他动起来的时候,犹如飘动的阳光,跃动的金子。
毋庸置疑,作为精灵族这一代最优秀的alpha,他不仅拥有着超乎常人的魔法天赋,更有着足以碾压人族的容颜。安格里勒向来不屑于以相貌自矜,但是对自己的脸还是很有自信的,然而今天却被一个人类压下去。
安格里勒并不是在意容貌的人,哪怕那个omega的信息素闻起来很甜,他更在意的是,那个omega带给他的熟悉感。
精灵族的天赋技能除了美貌与弓箭之外,还有直觉。安格里勒从小到大直觉未出过错,但是这次的直觉却荒唐到不可思议。
……是一种,很熟悉的,渴望跪在他脚边的感觉。
侍者眼尖地发现安格里勒额角处有汗湿的痕迹,机灵地没有出口询问,正如他没有问这个精灵族omega为何昏迷不醒一样。
更重要的是,安格里勒似乎与平时不一样。
安格里勒平时气势凌人,走路姿势亦然,今天却明显的心不在焉,差点撞到柱子上三次。
他到皇宫来是为了签署一份文书,国王在里面等候良久,等商议好条约的具体内容,已经到午饭的时候了
国王客气地让安格里勒留下来一起品尝宫宴,本以为会像以前收到拒绝的答复,没想到这次,安格里勒犹豫一下,答应了。
国王将诧异藏在心里,同时吩咐侍者去准备宫宴。
他是一个四百多岁,正处于老年的男人,头发有一半变得花白了,需要架着老花镜才能看清楚公文。在史书上,这是所有君主开始变得“昏庸”的年龄。
宫宴只有安格里勒与国王两人,等安格里勒喝完酒杯里冒泡的起泡酒,国王就像是普通长辈与后辈之间拉家常一样,和蔼地笑道:“检察官先生,你在帝都过得怎么样?”
安格里勒在精灵族的职位是检察官。
他本来不想理国王的,但毕竟对方是帝国里唯一的国王,面子还是要给的。于是他藏好嫌弃的眼神,张开尊口:“多谢陛下关心,少塞几个平庸的人类omega或beta到我的房子里就好。”
他对omega不感兴趣。
事实上他对所有人或者精灵都不感兴趣,安格里勒是一个高傲到骨子里的精灵,一直都是。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国王尴尬地笑了笑,不死心地问:“检察官先生难道就没有什么想达成的心愿吗?如果我能出力的话,我愿意满足你的一切要求。”
安格里勒拿起叉子的手微微一顿,本想点头,又摇了摇头。
他舔了舔唇,突然想到一个有趣的事情,眼睛因为恶作剧而窜起小火焰。
“我想和一个omega结婚,他叫程朝。”
#
国王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后愣了愣,然而以他逐渐变差的记忆力,实在想不起这个名字属于谁了。
旁边的侍者小声在他耳边提醒了一句,“是劳伦斯伯爵家族的。”
“噢——那个a……omega啊。”国王笑了出来,冷汗突然冒出来了。
一个月前,他忠心的老朋友劳伦斯伯爵派自己的管家带给国王一封信——他在路上看到一个贫民窟的小子,长得很好看,可惜是个alpha。
国王想了一夜,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
近年来,随着老国王日渐年迈,新王子又是个扶不起的性子,越来越多的贵族开始躁动不安起来,说是要效仿大路上遥远的另一个国家,搞什么“立宪”政权,而立宪派的领导在私底下却十分好色。
alpha与omega的生殖差别注定了结[]合时omega只能依附alpha,比菟丝花更要柔弱。而那位领导又十分小心谨慎,恐怕只有结合的过程中,才会放下心。
可是,如果把柔弱的omega换成alpha,能够骗到他吗?
于是劳伦斯伯爵幼子丧命的几日后,他的“侄子”出场了,一个完美的,比omega更有欺骗性,武力值又不低的alpha。
可惜老国王还来不及把这个“侄子”送给立宪派的领袖,劳伦斯的管家就擅作主张,将他送去了第一学院,理由是“能让那位领袖更加放松警惕,不怀疑这是国王派来的人”。
但,一个沉溺美色的立宪派领袖,与需要煞费苦心去讨好的精灵族检察官,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国王脑海里一时思绪万千。
到底是该同意安格里勒的要求,还是按原计划进行?
如果能靠程朝将安格里勒拉拢到自己这一边,绝对是一件大大的好事,然而安格里勒应该不是同字母恋,万一发现程朝其实是alpha,恼羞成怒迁怒到王室身上怎么办?
安格里勒见国王露出犹豫不决的表情,指尖轻轻擦过银质刀叉,露出不悦的神色。
“好!”国王连忙应道,“我会为你联系劳伦斯,最近王室没有大型活动,不过半年后是第一学院的期末学生检测,半个皇都的人都会去参观。我会在那时候向大众公布你们的婚约。”
半年时间,足够安格里勒来反悔或离程朝更近了。
“好。”安格里勒双手交叉,背脊笔直。
玫瑰(六)
开学第一天。
程朝背着背包踢开没上锁的房门, 看到自己的室友正在修壁炉。
欧亚跪在地毯上, 听到踢门的声音, 讶异地回过头,“心情不好?”
想到自己和程朝目前算是半个陌生人, 无权过问程朝的私事,欧亚有些懊恼于自己不假思索问出口的问题,用手背揉了揉发痒的鼻子,红色眼睛眨了眨。
他骨架不像普通omega一样精致小巧,即使跪着, 也能看出身形高挑, 如未出鞘的剑。然而表情与气质却像一滴温润不带半点攻击力的水珠,很轻易地能让人感到亲切, 放下警惕心。
程朝心情挺一般的,只是手塞在口袋里,懒得用手开门,懒洋洋地问,“怎么不找宿管修壁炉?”
他半阖着眼扫过欧亚沾了黑灰的毛衣与指尖,眉毛微微皱起,将嫌弃藏在了心里。
活脱脱一副骄纵的小少爷嘴脸,这副姿态放在别人身上定会惹人生厌,可是出现在程朝身上却无比适合, 仿佛他天生就应该, 就理所当然这么狂妄, 这么看不起人。
“十几分钟就能解决的事情, 不必麻烦别人了。”欧亚温和地笑了笑,使用了一个初级魔法。
这让程朝觉得他是天生喜欢做家务,而不是不想麻烦别人。
壁炉升起小火焰,等待片刻,室内就温暖起来了。欧亚洗干净手,在壁炉前的桌子摆上,给程朝倒了杯牛奶,给自己倒了杯红茶。
两人围着壁炉闲聊一些有的没的话题,直到程朝发现自己的室友是一个温和到软弱的人,也是一个无趣到乏味的人,属于那种,你给他讲笑话,即使他没get到笑点,也会配合地露出违心的笑容的人。
很适合做室友,但不适合做朋友。程朝有点想念上一个世界能完美get程朝笑点的孙稚了,懒得再与欧亚进行礼貌性社交,草草结束话题,从柜子里翻出那本《精灵的起源》。
书上有一句话是,未能见过精灵的人,永远不会知道什么叫人间绝色。程朝喝了口牛奶,在心里对比了一下自己和安格里勒外貌上的差距,掏出笔,将这句话改成“没有见过程朝的人,永远不会知道什么叫人间绝色。”
欧亚抬起眼看。
暖色的火光将程朝的侧脸照上一层薄红,他微微眯着眼注视书本,眼角弧度恰好,睫毛浓密,由于唇边沾了一点引人遐思的牛奶,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唇上立即蒙了一层莹润的水光。
关于牛奶,欧亚是半分没有想到多余的地方的,只是视线触及到程朝粉红色的舌尖,仿佛被烫了下般迅速挪开眼。
他心知自己性格沉闷,只适合和两百岁以上的人待在一起,光明神殿里的跟他年龄相仿的人都不愿意与他来往。欧亚平常不在乎这些的,只是……他能感受到小室友对他有类似的情绪,若是别人这样,欧亚可能一笑而过。可自从上次的事情过后,小室友在他心里,已经算是半个弟弟的存在了。
欧亚少见地局促不安起来。
#
上午没有课,午餐是在第一学院的食堂吃的,作为魔法学院,第一学校的食堂餐也千奇百怪,程朝在窗口菜单里的“清炒驱魔兽手指”“麻辣彩虹矿石”“黑暗野猪肉包”“仰望星空”等菜品里挑选半天,最后选择了看上去最正常的“草莓炒豆腐盖饭”。
程朝艰难地端着盘子挤过人群,忽然感觉有人捏了一下自己的屁股。
他是第一次被人在公众场合捏那个部位,惊得手里的盘子都快掉了,被欧亚及时接住,“怎么了?”
这个世界的人都这么gay里gay气的吗?!
程朝回头看了眼人群,每一个人看起来都很正常,找不出谁是那个变态。他摇了摇头,把这件事藏在心里,不想在开学第一天成为众人关注的热点。
虽然已经是了。
在来食堂的路上,他收到了两份情书。
在这个gay里gay气的世界,不止是alpha想和他做朋友,就连omega都会小脸通红地问他叫什么名字,程朝从男女通吃变成abo通吃。
食堂有监控魔法器,艾维斯又无所不能,等晚上联系到艾维斯,让艾维斯把对方找出来揍一顿赶出第一学院就好了。
程朝跟着欧亚往前走了几步,后方突然喧闹起来,他回过头,看到活的校园暴力现场。
施暴者是一个高挺的俊美青年,就像得了白化病一样,头发与睫毛都是与冰雪同色的银白色,只有眼珠是冷淡的蓝色,他背着一把目测比程朝还要高大的重剑,拎着一个alpha的衣领将他拎起来。
青年面无表情,狭长的眸子里盈满了疏离冷淡,气质与喧嚣的食堂格格不入,矜贵冷漠。即使做着暴力的行为,旁边仍有omega悄悄向同伴打听他的姓名。
那个被欺负的alpha程朝刚才见过,大概一米八朝上,此刻却被青年轻轻松松地提了起来,离地十厘米。所以这个青年,至少得一米九。
青年盯着那个alpha的右手看了一会儿,然后轻轻用力,将他的右手掰断了。
真的只是轻轻,手臂的肌肉都没有特别绷紧,就跟程朝掰开一块曲奇小饼干一样轻松。
程朝吓得捏住了欧亚的袖子,估计那个青年一下子就能把自己给打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alpha的脸色变得狰狞,痛呼起来。周围看热闹的人往后退了一圈,得到消息的学院警卫队向青年靠近。
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起矛盾很正常,兼之学院里有许多非富即贵得罪不起的人,老师同学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若是这种掰断手级别的校园欺凌,就会有学院警卫涉入了。
“那个银发alpha是一年级的新生?”
“是啊,现在一年级都这么猛的吗,连三年级的瑞李斯都打不过他,我还想追一年级的那个很有名的omega来着,还是算了吧。”
“嘶,指不定这个alpha过几天会被哪个贵族给拉拢走呢,怕什么。”
……
见到警卫干涉进来,欧亚揽着程朝的手臂往旁边走,“走吧。”
他似乎见不得这么血腥暴力的场面,但又因无权干涉,蹙着眉少见地露出不喜的表情,迅速带程朝挤出看热闹的人群,找到食堂最僻静的地方坐下来。
程朝对第一学院和欧亚的最初印象就是,草莓炒豆腐挺好吃的。
至于两个alpha之间起冲突的事情,他第二天就忘了。
#
晚上是例行的联系艾维斯环节。
这个世界的联络方式是一个奇怪的海螺,据说是鲛人族传来的东西,并不如电话一般快捷方便,只有绑定了的两个海螺才能进行彼此间的通话。
程朝洗完澡,披着浴袍,踩着毛绒拖鞋躲到阳台联系艾维斯。
“小主人,晚上好,今天过得怎么样?”艾维斯的声音通过海螺传出来,比平时听起来更加低沉。
程朝耳朵莫名其妙一热,转身去看阳台外的景色,将自己今天在食堂发生的事情告诉艾维斯。
海螺对面寂静许久,才传来艾维斯压抑着怒火的声音:“知道了,我会解决他的。说些别的开心的事情吧。”
他们的宿舍在二楼,雪将夜晚的天地映亮,第一学院空气里的魔法元素含量丰富,魔法的五彩光辉在天际流动,白、蓝、紫、红、绿。星辰在眼眸里苏醒。程朝没穿袜子,脚踝裸[]露在外面,有点冷了。
“学业方面怎么样?”艾维斯尽量温和着语气问。
程朝虽然只上了半天的课,但是挺喜欢魔法的。
暂时,轻微的喜欢。
听到回答后,艾维斯低低笑了一声。
程朝能脑补到他此刻眉眼含笑的样子,轻轻咳了咳,“你在做什么?”
艾维斯轻声道:“我在培育玫瑰。”
程朝想起自己临走时,艾维斯正在研究如何用魔法,使玫瑰在冬天盛开,“成功了吗?”
“嗯,”艾维斯回答,“我的玫瑰正在旺盛生长,我拭目以待。”
雪花落到程朝鼻尖,他突然有些痒了,打了个喷嚏。
“对了,您快到发[]情期了,记得随身携带抑制剂。”艾维斯叮嘱,“万一在宿舍里……o攻虽然少见,但并不是不存在。”
程朝总觉得他在暗示什么,咒骂一句:“我可是alpha。”
玻璃窗外忽然闪过一个倒影,程朝回头,发现欧亚推开了阳台的门。
※※※※※※※※※※※※※※※※※※※※
来自存稿箱定时发送的更新~
全文第二惨的攻上线啦(鼓掌)
感谢在2019-11-30 11:56:46~2019-12-02 12:33: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白月光和现任替身g 2个;溪午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何处归壤、十万大山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窥梦(七)
见到程朝匆忙切断海螺的通信, 欧亚有些后悔自己突然走进来的行为了, 他道了声歉, 晃了晃手中的牛奶,“给你热了。”
“谢谢。”程朝松了一口气,接过牛奶, 见欧亚神色无异, 彻底放下了心。
alpha的体质还是很强的,虽然阳台上寒风刺骨小雪纷飞,但是温度还在程朝的忍受范围内。他的手被牛奶捂热一点, 露出裤管的纤细脚踝又冷起来,程朝忍不住原地跺了跺脚。
晚风将欧亚柑橘味的信息素送到程朝鼻尖, 程朝心口处突然升起一丝燥意,难受地揉揉鼻子。
欧亚注意到了,忍不住多劝了一句, “天冷,你如果想联系你的家人, 还是进宿舍打电话吧。宿舍一楼有休息厅, 我可以去那里。”
“不用了。”程朝将海螺收了起来,一口喝光杯中的牛奶。
时间已经不早了, 明早八点还要起床去上课,程朝收拾了一下东西,见欧亚已经上床睡觉, 自己也熄了灯, 钻进被窝里。
壁炉跃动着火光, 照得一室温暖,程朝冻得发麻的双脚慢慢暖和起来,无聊地踢着被子,最后又乖乖盖回自己身上。
他怕感冒。
被子是艾维斯重新挑选的,黑底,上面印着很多轮金黄色的月亮。
程朝明明不怎么困,但是一挨到枕头,几个呼吸间就睡着了。
#
等程朝发现自己漂浮在空中时,才意识到自己在做梦——不对,他是进入了别人的梦境。
这就是这个世界专门为程朝设计而导致的后遗症?程朝有些奇怪,穿着丝绸睡衣从云端下落。
这是谁的梦呢?
下一秒,他的问题就得到了解答。
程朝拨开遮眼的云层,发现自己位于高塔之内。有点类似于长发公主被囚禁着的那座高塔,他位于高塔最顶上一层。
空间不大不小,却压抑无比,墙面是灰色的,只开了一个小窗口。窗口外是一片辽阔的星空,淡色的云散开,星星明亮到仿佛踮起脚就可以碰到。
墙面上挂着一把长剑,上面用锁链缠着一个十字架。程朝从书里读到过,长剑代表的是秩序,十字架代表的是宽容。
秩序与宽容是光明神赐予魔法师的美德,只有魔法师会同时用长剑与十字架来装饰,而且还是年龄比较大的魔法师。
一个人坐在窗口处,衣角绘着星空的深蓝色长袍落在一尘不染的地面上,察觉到房间里多了一个人,他缓慢地回过头。
对方应该是人类,看上去至多二十多岁,与秩序和宽容代表的年老魔法师差距很大,短发是内敛又深沉的灰色,眼睛却是明亮的金黄色,里面好像燃烧着一个太阳。
程朝也觉得自己擅自闯入别人梦境的行为不礼貌,尴尬地笑了笑:“你好。”
有清风吹入小窗,魔法师压了压衣角,太阳般灼目的眼睛被灰色的发丝遮住,看不清眼底的神情,“好久没有窥梦师闯进我的梦里了……年轻人,你不应该来这里,你家中的长辈应该告诉过你,我在一百年前,就成为了窥梦师们的禁区。”
他语气很温和,轻易能让人感到信任,程朝连忙解释,“我不是故意进来的,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这里,但是,窥梦师是什么?”
魔法师的脸上微微露出一丝诧异,“你不是窥梦师家族的人?”
看到程朝脸上显而易见的茫然,他轻轻叹了口气,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天真无邪的后辈,“我叫塞涅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接下来许多个晚上,我们都会一起度过。”
他眼神干净,耐心温柔地为程朝解释,只是说法迷之gay里gay气。
窥梦师是一个古老的职业,一般是在家族血脉间延续,只是近年越来越没落,甚少人了解窥梦师。程朝应该是突然觉醒了窥梦的天赋,尚未掌握好力量,所以才进入了塞涅比的梦里。
如果这是一个rpg向游戏的话,程朝的属性面板上应该莫名其妙出现了窥梦的天赋,但是程朝并不想要。
天天晚上跑到别人的梦里,会被当成变态看待的吧……
犹豫很久,程朝问道:“我可以相信你吗?”
塞涅比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目光虚虚地放在程身上,但笑不语,五官深邃又不失细腻。
解释完一切,塞涅比轻轻碰了碰程朝的眉心,“回去吧。”
塞涅比及他背后的星空,一并在程朝眼前消失。
离开塞涅比的梦境,程朝以为自己会醒来,结果又坠入另一个梦境里,云层化为点点繁星,这个梦境还是夜晚。
有人高坐于高台之上,长长金发垂在腰际,随风轻轻摇晃,他眼前就是月亮,金发浸在如水的月色里。
是那个讨人厌的绿眼睛精灵。
精灵的名字大都很拗口了,《精灵的起源》就介绍了一位名字足足占据一整页空间的精灵。程朝想了许久,才回忆起对方叫安格里勒。
程朝躲在塔下看他,安格里勒在看月亮,他可能以为月亮下只有自己一个人。他的梦境辽阔无垠,却只有一座高塔,一轮明月,和他自己。程朝不喜欢他的梦,因为在这里,连空气都孤独到稀薄。
这样的梦,不太像一个高傲到自负的人做出来的。
程朝毕竟对安格里勒不太了解,所以并未在意他现实与梦境之间的反差,一个晃神,眼前的景色荡漾成水波,安格里勒同水波一同消逝。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风景又换了一个模样,变成一片冰湖。
程朝从半空中坠入冰冷刺骨的湖水,还好这只是个梦,他并未感到冷,却神经反射性地开始发抖。
一个人将他从水里拎了出来,放到冰凉的地上,然后又将一条白毛巾扔到程朝身上。
毛巾很大,足够包裹程朝全身,他抖着唇道谢,抬头一看,救了自己的人,是白天在食堂见过的校园暴力施暴者。
发丝睫毛俱是银白色的青年用自己深邃的蓝色眼珠冷冷地盯着程朝,而后冷声问:“程朝?”
程朝敢肯定自己不认识这个青年,然而青年的表现又像是两人认识很久了,犹犹豫豫地回答:“是的。”
青年得到满意的回答,目光扫过程朝湿漉漉的睫毛,语气冰冷:“我会杀了你。”
只是他一边说话,一边动作轻柔地帮程朝擦头发,实在不具有太大威慑力。
程朝用毛巾擦干脸上落下的水珠,牙齿打着寒战,结结巴巴地问:“我记得我与你无冤无仇?”
他没听到青年的回答,青年将手伸了过来,轻轻掐了一下程朝的脸。
程朝:?
似乎是觉得手感极好,青年又掐了一下,说:“我允许你多活一年。”
#
程朝茫然地眨了眨眼。
许多支火箭自远方飞来,射进冰天雪地里,其中一支正中程朝胸口,火焰自心脏处蔓延全身。
几乎被烧焦的、难耐的感受。
明明将要被火烧死,又由于是在梦境里的缘故,程朝并不疼,但是身体却热得可怕,感到一丝不对劲。
程朝骤然从青年的梦境里脱离,坐在宿舍的床上惊醒过来,脑袋撞到旁边的墙上。
然而头部的疼痛也掩不去汇聚到下半[]身的滚烫热量,程朝将脸压在被子上,紧紧咬着牙齿,抑制自己不发出奇怪的声音。
艾维斯果然是个乌鸦嘴。
程朝的指甲几乎掐破掌心,翻身去够床底箱子里的抑制剂。
箱子上了锁,程朝弯腰时脱了力,滑腻的手掌染了汗,难以打开锁。
上天赐予alpha强健的体魄,却给予他们最可怕的东西,每当alpha到了发[]情期,武力值就会降低,还爱黏人。如果使用了抑制剂,则会导致更严重的后果,陷入短暂的虚弱期。
宿舍的灯突然亮了,欧亚的声音在旁边响起,还带着几分刚睡醒的倦意,“程朝?”
※※※※※※※※※※※※※※※※※※※※
感谢在2019-12-02 12:33:05~2019-12-05 23:47: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十万大山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舔舔(八)
程朝抬起手腕去擦额角的汗, 红着眼泪盈盈地朝着欧亚的方向看了一眼, “我没事。”
如果他面前摆有一面镜子, 他绝对不会说出这种话。
程朝的五官本就生得秾艳,离禁欲清冷差得很远,又是娇生惯养在丝绸锦绣堆里养出来的, 肤色白皙, 长相还尚存几分青涩稚嫩的天真。只是咬着唇强行忍耐的样子,将他这份惹人怜惜的青涩破坏得一干二净,显得既色[]气又勾人。程朝的耳垂都红了,唇被咬出一道浅浅的牙印, 汗水自额角滴下,落到垂在床头的手上。
汗珠划过凸出的精致腕骨, 脸颊处浮现的淡红颜色,将他平时不染人间烟火的气质削减许多,他从神坛坠落, 离人间近了,近至地狱。
恶魔。
是勾人一同坠入地狱的恶魔。
“你……”已经十九岁,经历过尴尬时期的欧亚一看见程朝泛红的眼尾,顿时明白了七八成。
宿舍的灯一共有两个开关,一个位于欧亚床头,一个位于程朝床头。程朝宁愿难受, 也不想将自己的难堪暴露在欧亚眼前, 勉强伸直手臂关上了灯。
适应了光明的眼睛重归黑暗, 程朝吐了一口气, 摸索着打开箱子,从箱子里翻出抑制剂。
抑制剂是草莓口味的,喝起来有点像汽水加跳跳糖,在嘴里滋儿哇冒泡。冰凉的液体稍稍抚平了程朝心底的躁动不安,但是眼角的红色却更明显了。
力气一点点回到身体里,程朝强忍着不适,翻出浴巾想要去浴室泡冷水澡。
走到一半,程朝的手腕被握住。
东方的天光乍泄进窗帘的缝隙,雪反射来隐约的光,微微照亮欧亚的脸部轮廓。欧亚逆着光站着的,从程朝这边看,他仍然是模模糊糊的,只能看见一个脸部轮廓。
而欧亚的角度,能清晰看见程朝睫毛上的泪珠,与被解开两个扣子的睡衣,领口露出的白皙锁骨。
欧亚力气用得不大,若是往常,程朝可以轻易挣脱开,可是服用抑制剂导致的虚弱后遗症使程朝只能不痛不痒地将欧亚推开一点,松开被咬得发白的唇,“滚。”
“你刚成年,这种情况很正常,不要害怕,”能听出欧亚的声音在尽量放得很温柔,“喝完一管抑制剂后就能平复下来,不用靠其他方法去强行抑……”
猝不及防被扑倒在地的声响压住欧亚的声音。
程朝死死将欧亚压在地上,鼻尖凑近他后脖处的腺体,轻嗅靠得越近就越清晰的柑橘甜香。
好想咬一口。
欧亚的脸上露出了慌乱的神情,注视着程朝张开唇瓣,露出雪白的牙齿与深红的舌头。
omega天生的直觉令欧亚身体绷紧,直觉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眼睁睁看着程朝凑近自己的后颈——
程朝的鼻尖抵上了欧亚的腺体,然后音量小小的,带着哭腔“嘤”了一声。
#
alpha在成熟期被抑制后会变得格外黏糊缠人,程朝现在才意识到这一点到底有多可怕。
在埋在欧亚的颈窝里发出小猫叫一般柔软的声音后,程朝整个人的羞耻度成功爆表,恨不得直接自杀脱离这个世界。
然而身子还是软绵绵地不想动,程朝处于生理本能地靠近欧亚,在触碰到欧亚手臂上独属于男人的薄薄一层坚硬的肌肉后,他又忍不住在心底感到抗拒。
想靠近,又感到反感嫌弃。
欧亚轻轻摸了一下程朝的头发,像是对待一只矜贵又高傲的猫,动作小心翼翼的,许久后才问道:“还难受吗?”
他坐直身体,让程朝能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手臂微微用力,将程朝抱得更紧。
欧亚能感觉到程朝的泪珠吧嗒吧嗒往下落,炙热的吐息喷在腺体上。脖子后的衣料估计湿了不小一块,欧亚无奈又宠溺地叹了一口气,他本就性格沉闷,此时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静静地等待程朝情绪恢复正常。
他以往也见过不少omega为了躲避alpha,在神殿里度过成熟期,大多数omega服下抑制剂后就跟没事人一样,可以继续正常工作了。他是第一次见到有omega度过成熟期时会这般爱哭,不禁手忙脚乱起来,慌张地摸程朝的头。
程朝的头发很软,摸上去毛茸茸的,刮擦过欧亚掌心的老茧,这是他练习光明魔法时留下的印记。
程朝的泪水终于止住了,舔了舔湿润的唇。
………………………………
欧亚耳朵迅速红起来,细微电流自后颈蔓延到全身,每一处汗毛都战栗起来了。
他微微偏头,看见程朝柔软白皙的后颈。
欧亚在掌心里汇聚起平抚内心的光元素,才压下想吻上去的冲动。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同字母恋,实话说,他从出生起就未曾这么亲近地靠近过任何人,也不知道自己喜欢alpha还是omega。这不正常,欧亚告诉自己,教廷是禁止同字母恋的。
但此时,刻入血肉的教义淡化许多,他内心无比摇摆,想要亲吻怀里的人。
程朝闭了闭眼,将欧亚往旁边推:“你别碰我。”
欧亚扶稳他摇摇欲坠的单薄身体,连忙往后退,自动无视刚才是程朝主动黏上来的,到头来还嫌弃欧亚靠近自己。
“真恶心。”程朝想。
完全被信息素所支配,连理智也一并丧失。
他半睁着眼,迷茫地漂亮的眼珠仿佛蒙上了一层雾,目光隔着雾虚虚落在欧亚身上,又像是在看欧亚背后初升的太阳。
早晨的阳光,柔和既灿烂。
※※※※※※※※※※※※※※※※※※※※
给审核磕个响头,我真没写脖子以下!!
感谢在2019-12-05 23:47:42~2019-12-06 23:58: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dnebnxk 10瓶;晓欣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喜欢(九)
程朝的眼睛被阳光照得有些花了, 又凝成一颗眼珠, 将长长的眼睫毛往下压,最后落到唇角边。
他舔了舔, 尝到苦涩的味道。
所有盛大的欢腾,在一瞬间尖叫沸腾。
……
程朝清醒过来已经是一个小时后, 欧亚托着他的手臂轻声问:“好一点了吗?”
窗帘已经被拉开, 阳光如金子般洒在欧亚的脸上, 他的皮肤白皙到近乎透明, 正在发亮。
不同于程朝梦中的魔法师单纯只是气质上的温柔, 欧亚的温柔是真的刻入骨子里,五官眉眼都似极了冬夜里的火花, 每一个眼神都再温柔不过了。
程朝抬头看了一眼, 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 又羞耻到低下了头。
不仅是羞耻了,万一欧亚日后知晓程朝是alpha, 程朝岂不是会被当成变态?
……虽然假扮omega混入omega宿舍也很变态就是了。
程朝在洗手间里洗漱好, 乱七八糟竖起来的黑发也沾了水梳好,出来后仍是那个矜贵精致的小少爷, 只是脸色阴郁,又丧又颓,语气也无精打采, “走吧, 去上课。”
欧亚愣了一下, 思及缘故, 唇角忍不住弯起一道很轻的弧度。
但这弧度很快就消失了。
他思及之前忍不住去拥抱程朝的行为,就忍不住觉得自己低贱卑劣可耻。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对一个这么干净,这么一尘不染的人起非分之想?
程朝已经收拾好书包,不耐烦往欧亚这里瞥了一眼,眼睛黑白分明,线条流畅,干净得不沾烟火气。
欧亚想,对这双眼睛产生欲[]念的人,都该被处以火刑。
#
作为帝都的最受关注的omega,哪怕第一节是最无聊的魔法理论课,只要有程朝在,就有不少二年级三年级的学长们跑来蹭课,宽阔的教室被挤得慢慢当当的。
人太多了,欧亚本想坐程朝旁边的,结果被挤到程朝前面。
程朝用笔无聊地在草稿纸上画圈圈,等画完了,才发现自己画出来的图案,有点像塞涅比的眼睛。
塞涅比的眼睛很奇怪,就像戴了美瞳一样,中间容纳了一个灿烂的太阳。
一块圆圆的橡皮滴溜滚到程朝的鞋子边,后桌坐着的beta低声“哎”了一下。
程朝弯下腰捡起橡皮,放到后桌桌子上,回头时,感到那个beta往自己手心里塞了一张小纸条。
程朝并未声张,攥在手心里,等下课后才展开来看,上面留有一行字,“二年级的约书亚喜欢上的alpha昨天给你送了情书,约书亚知道后,联系了一些alpha,想对你做一些不好的事情。”
所以,约书亚是谁?
程朝昨天还围观了一场校园暴力,没想到今天校园暴力就发生在自己身上,中午去食堂吃饭前躲到一个小角落联系艾维斯。
听到约书亚这个名字,艾维斯轻轻蹙眉。
在程朝入校前,艾维斯就收集好了第一学院需要注意的人的名单,约书亚就在上面。约书亚是个omega,寻常普通的贵族是不敢轻易招惹劳伦斯伯爵的,但是他的家族站了立宪派,庇护程朝的劳伦斯伯爵却是不折不扣的保皇派。
立宪派与保皇派相互对立,水火不容,但约书亚毕竟是个小角色。
麻烦,但是不重要,就像落在蛋糕盒上的苍蝇。
艾维斯语气带笑:“你怕他?”
程朝原地蹦了一下:“谁会怕他!我一根手指就能锤爆他的头!”
程朝在地府时也看过不少打脸爽文,一般约书亚这种主动上门来挑衅的角色,都是用来给主角送经验的,虽然约书亚的理由非常奇怪,但程朝已经做好打脸他的准备了!
“嗯,”艾维斯意味不明地笑出了声,“好,我等着你锤爆他的头。”
程朝总觉得艾维斯在嘲讽自己,但是找不到证据,恨恨地切断了海螺,与在外面等候自己的欧亚一起去了食堂。
今天食堂有牛排,在程朝前面排着的一个omega小男生被人群一挤,盘子险些拿不稳,差点摔倒。
程朝毕竟是alpha,虽然比欧亚矮,但在omega中属于个子高的,轻轻松松扶了一下对方,帮忙端了一下盘子。
omega小男生回过头看见程朝,从脸红到耳朵根,声音软绵绵的,“谢谢。”
对方毕竟是男性,本质直男的程朝也没有想歪,回应了一个疏离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打完饭,程朝和欧亚如上次一样,又找了一个比较偏僻的地方坐下来吃饭。
后面坐着两个beta突然惊呼一声,“哎,你看那个是二年级的约书亚吧。”
“是啊,他平时不是喜欢坐在食堂中心位置,被alpha们拥簇着吗?”
听到约书亚这个名字,程朝抬起头,看见刚才对自己脸红的那个小男生。
omega小男生站在程朝对面,脸红红的,声音微弱得像一只蚊子,“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可以。”
小男生脸更红了,“我叫约书亚,我知道你叫程朝,我很早就想认识你……我喜欢你很久了。”
“……啊,谢谢你的喜欢。”程朝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窥伺(十)
结束一天忙碌的学习, 程朝将魔法杖从行李箱里翻出来,放到枕头底下。不出意外, 三天后就会正式开始学习魔法,到时候他就会成为一个初级魔法师了。
欧亚热好牛奶,端到程朝面前, 注意到程朝桌子上摆放的书, “你很喜欢看历史类的书籍?”
他指的是那本《精灵的起源》,程朝瞄了一眼,立刻心虚地将书藏到了枕头底下。事实上这本书并非欧亚想象中的历史类书籍,虽然里面确实讲了一些精灵族上古时期的事情吧,但大半内容是关于精灵的无聊八卦。
例如精灵是生命之树孕育出来的, 对木系魔法元素亲和, 所以【】上长了类似于植物的肉刺之类的事情。
这本书是艾维斯采购回来的, 夹在一大堆正经书籍里, 艾维斯估计想的和欧亚一样,以为这是历史类书籍。程朝无意中发现里面的内容,一边看一边因这个表面看起来清高孤傲的种族叹为观止。
“还行,不是特别喜欢看。”程朝敷衍回答。
时钟刚过十点,就到了欧亚睡觉的时间, 他临睡前检查了一下壁炉的火, 就关了灯。
程朝其实不是特别想睡觉,怕自己一合上眼又进入了别人的梦境, 可是挨不住昏昏沉沉袭来的困意, 抱着抱枕睡着了。
如塞涅比所言, 程朝又进入了他的梦境里。
这次两人都不像上次那般意外惊讶,塞涅比将膝盖上摆放着的魔法书合上,静静地看着程朝,浅浅地微笑,“你好。”
他颊边露出一个梨涡,形状优美的眼睛微微眯了眯,长至肩膀的灰色发丝有些凌乱。对一个至少一百多岁可以当程朝爷爷的老男人来说,这个笑容天真烂漫到奇怪。
程朝礼貌地点了点头,得到塞涅比的应允后,坐到了地上铺着地毯上。
他等着塞涅比像昨夜一样将自己驱逐出他的梦境,可是塞涅比迟迟没有动作,双眼还在专注地凝视着程朝。
像是在注视什么,自己从未了解过,充满奥秘引人去探究的珍宝。
这次两人离得比上次近,程朝发现,塞涅比的眼睛更像太阳了,光明神创造他的时候,一定没有画他的眼仁,而是在眼眶里塞进明亮的太阳。
被这样的目光所凝视,任谁都会有异样的感觉,程朝也不例外,情不自禁地往旁边挪了一下,避开塞涅比的目光。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迟疑地问:“……我脸上有什么吗?”
塞涅比歉意地摇了摇头:“抱歉,太久没人来过这里了。”
听到他的话,程朝更疑惑了。他是指自己的梦境太久没人来?可是,塞涅比的眼神火热到像是,哪怕是在现实里,他也好久没遇见过人了。
塞涅比站了起来,这是程朝第一次见他站起来,深蓝色的袍角垂在地板上,上面绘着的星空一并显露,隐隐形成一个魔法阵的形状。他目测竟然比安格里勒还要高,在狭小的空间里极具压迫力。
程朝意识到自己还穿着柔软的毛绒睡衣,腰带松松垮垮地系着,与衣着整齐的塞涅比形成鲜明对比。他有些局促地用脚后跟蹭了蹭地上的地毯,塞涅比突然靠近,单膝跪在了程朝身边。
两人已经靠得非常近了,是一个让程朝感到不适的距离,程朝吸了吸鼻子,觉得自己应该能闻到塞涅比身上的味道,或许是薄荷味,或许是冰雪味,却什么也没闻到。倒是闻到了梦境外,淡淡的牛奶味。
“我觉得你应该会想要学习一些窥梦师的咒语,就自作主张,醒来后去搜集了一些。”塞涅比稍稍后退,从空气中取出一本魔法书,递到程朝手里,“隔着梦境传送东西比较耗费精力,以后你来到了我的梦境,就在这里顺便学一下吧。”
标准的rpg游戏npc赠送主角重要道具时的台词。
【npc塞涅比向你发出赠送,魔法书x1,是否接受?yes or no。】
【yes。】
程朝皱了皱鼻子,接过魔法书。他很想废弃这个天赋技能,不想继续进修下去,但为了避免老是乱入别人见不得人的梦境,不得不去学习这些复杂的咒语。
他以前在地府玩rpg网游时最讨厌的就是练级的过程了,每次都直接氪金砸钱升级,不过大多数游戏升级靠的都是玩家自己肝,所以程朝最爱的游戏是贪玩红月之类的。
塞涅比不知不觉坐到了程朝旁边,低声道:“如果我们俩约一个地方私底下见面,比你来我的梦境里学习更方便一点,可惜我离不开这高塔。”
程朝抬起头,下意识跟着塞涅比的思路问:“为什么?”通过塞涅比的谈吐言行,与随随便便就能拿出一本罕见的魔法书,他应该地位很高才是,想给一个人寄东西也是随随便便的事情。
难不成这其中涉及了什么阴谋?程朝悄悄挺直腰板,想得深了一些——难不成,自己觉醒窥梦师天赋并不是什么巧合,大白汤圆口中的“这个世界为你而生”就是因为塞涅比?
每一个爽文男主在打脸前期,都会遇上一个金手指老爷爷,而老爷爷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留在男主身边。大白汤圆也看过这种类型的小说,程朝感觉自己又可以去尝试爽文男主的路线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再一看塞涅比,完美符合金手指老爷爷的形象,无论是年龄,还是离不开高塔,每晚都和程朝见面的人设,都无比符合。
程朝脸上的笑容更真诚一些了。
塞涅比微笑,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每一个眼睛里面都容纳了一个灿烂的太阳:“我看不见。”
程朝愣了一下,“对不起。”
想象与事实并不一样,在提及他人残缺之处的歉意之外,程朝有些遗憾。
不过,他塞涅比是个瞎子,那为什么程朝来的时候,他正在看书?盲眼对塞涅比来说可能是个痛处,程朝没有问出口,想转移话题,又无话可说,低下头继续看魔法书。
上面扭曲如蚯蚓的文字看得程朝脑壳疼,程朝皱着眉逼自己看下去,并记在脑子里。旁边的塞涅比突然问:“我可以喊你小玫瑰吗?”
他目光依旧干净清正,不含一丝杂质,说出来的话又奇奇怪怪的。
“啊?”程朝没反应过来。
“你身上有玫瑰花的香味,我好久没见过玫瑰了。”塞涅比颇为怀念地注视着程朝。
程朝脑子有点懵。首先他的信息素是毫无钢铁直男气概的牛奶味,牛奶味再怎么闻也不可能跟玫瑰味一样吧,玫瑰香露跟牛奶味道差别可大了呢。再者,梦境里会失去嗅觉,闻不到任何味道。
他忍不住闻了闻自己的手腕,除了牛奶味什么味道也没闻到,抬头看见塞涅比含笑清澈的眼睛,却连怀疑的话都问不出。
“可以的吧。”答应下来主要是因为,程朝看塞涅比可怜。
一个人待在高塔里,就连梦境也离不开高塔的束缚,这样的日子,程朝经历七天就会疯掉。
塞涅比张了张口,似乎说了些什么,程朝连半个字也没听见。四周的一切忽然变得虚幻,塞涅比成了一片看不清的模糊虚影,唯有墙上悬挂的长剑与十字架仍旧清晰。
应该是因为塞涅比醒了,高塔转瞬消失,程朝又来到了冰湖。
冰湖边,青年将比程朝还要高的双手重剑重重插入冰层,冷冷地注视程朝。
他背后是一望无际的雪原,白色与冰蓝色覆盖天地,枯寂没有任何生灵,又像是,所有生灵都忌惮他的存在,所以不敢现身。
象征着力量的双手重剑上雕刻着镂空的花纹,一半没入了冰层里,剑身发出嗡鸣声响,坚硬的冰层仿佛也在跟着颤抖。
“……”程朝开始想如何脱离梦境了。
塞涅比送他的魔法书上连如何用梦境杀人的方法都记载了,唯独没有记载如何脱离梦境,程朝暗道一声麻烦,充满警惕地与青年对视。
“我叫格锐狄。”青年忽然开口,与坚硬的冰同色的淡蓝色眼眸盈满了清冷与不近人情。
他似乎没有意识到是程朝闯入了自己的梦境,以为程朝是梦境的产物,所以并不在乎程朝有没有回答,盘腿坐下,然后开始修炼。
程朝想了想,在他对面盘腿坐下,闭上眼回忆复习刚才背的魔咒。
就在程朝闭眼的时候,格锐狄睁开双眼。
坐在他对面的人只有十八岁,睡前穿着的一件雪白色的丝绸睡衣也带进了梦里,腰间系了一条月白色的腰带,显得腰肢越发纤细,身形单薄瘦弱。一截细瘦的手腕自宽大的袖子里露出来,从手肘到腕骨部分的线条流畅,手背处的青筋隐约可见,手骨更是值得吟游诗人耗费大把时间去赞美,骨节分明骨肉匀称,精致到适合原模原样画入壁画里。
更适合被吮吸赞美。
这样的手,恐怕连石头都砸不穿吧。
真是一个弱小的人类,格锐狄想。
※※※※※※※※※※※※※※※※※※※※
我已经找了我朋友监督!我要奋发码字了!争取早日完结!
玻璃(十一)
在第一学院学习的日子充实且枯燥, 时间在程朝不经意间流逝过去,几乎是一眨眼间, 第一个学期就即将结束了。
程朝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和欧亚的关系好像太过于亲密时,欧亚正蹲在他床边帮他穿袜子。
“怎么了?”察觉到程朝的心不在焉,欧亚抬起头问了一声, 手上的动作不停, 捏着程朝的脚踝,塞进雪白色的长袜里。
程朝的小腿很细,因为运动量少,跟omega一样纤细,但上面又覆着一层蕴含着力量的薄薄肌肉。欧亚的手指擦过程朝的脚趾,那里的皮肤柔嫩,经不得碰。
程朝不是第一次被人服侍穿袜子,却是第一次发现自己的敏[]感点竟然在那里,有点痒了, 眼睛忍不住眯成一条缝笑了笑。
欧亚眼神暗了暗, 他将食指掠过程朝的脚踝,微微用力,上面便留下一道浅浅的红印。
最开始亲近是某一日程朝不想去上课, 欧亚千哄万哄,最后亲自上手帮程朝脱了睡衣外套才勉强劝动, 后来不知怎么, 发展到程朝早晨换衣服包括穿袜子全由欧亚一手承包了。
程朝以前也是被人伺候惯了, 在劳伦斯伯爵的府邸里, 艾维斯晨起时也会这样帮他穿衣服,所以久而久之就习惯了。
“没什么。”程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因为太困了,一时想不起来。他懒洋洋地提不起精神,浓密纤长的睫毛上托了一层清晨的曦光,放下刚才在心里徘徊的犹豫,乖巧地抬起手,让欧亚帮他套上外套。
他在昨夜的梦境里,前半夜一直跟着塞涅比学魔法,后半夜则与格锐狄相对一夜,半句话也不说,一直在温习魔法,现在精神有点疲惫。
程朝平时起床都是卡着点醒,往常这个时候,宿舍里大多数同学都已经去上课了,宿舍楼一片安静。但今天放假,楼底不断传来喧嚣的声响。
欧亚看程朝困得眼睛都眯着的样子,忍不住心疼,“再睡一会儿吧,食堂十点才停止早餐供应,我会看着点叫醒你。”
程朝软绵绵地倒下去,又进了梦里。
“你回来啦。”
塞涅比没有问半句缘故,将书摊开,摆到程朝面前。
距离第一次窥梦已经过去三个月,经过三个月的夜晚的相处,程朝单方面认为自己和塞涅比已经算是朋友了,可以任意耍小脾气的那种朋友。他懒洋洋地抬头看高塔外的星空,“你帮我翻到上次看的那一页。”
“好。”塞涅比明明看不见,却无比准确地翻到程朝昨夜看的最后一页。
自入梦以来,程朝和那个叫格锐狄的人,维持了两个月每晚相对而坐,一句话也不说的状态。倒是与塞涅比关系越来越熟稔,了解程朝爱看狗血文后,塞涅比还特意搜集了一些送到梦境里。
哪怕是西幻世界,也不缺乏一些文笔香艳狗血刺激的地摊文学,可惜塞涅比说他只能待在高塔里,能找到的书有限,所以这些地摊文学的主人公都是两个男的。程朝无聊,只好硬着头皮,将其中一个主人公当作女孩子看下去。
最开始程朝还有些不适,看久了竟然还觉得挺有意思的。
耳边突然传来百灵鸟的歌声,程朝起初以为是塞涅比从哪带进来一只鸟,侧耳聆听一会儿才发现,是梦境外传来的。
塞涅比注意到他的动作,知晓这是因为程朝现实中发生了什么事,与自己无关,微微垂下了眼,“怎么了?”
第一学院在校园内养了许多动物,包括百灵鸟麋鹿等等,每天早上八点钟百灵鸟都会准时出现在窗口处唱起歌。程朝将理由解释给塞涅比听,同时又觉得好笑:“上次有一个学长踩到一堆排泄物里面,然后研究了一个星期,研究出自动清理动物排泄物的咒语,学校奖励他一大笔钱。”
“现在已经到八点钟了吗?往常这个点,乖学生早就醒了,你怎么又睡着啦?”塞涅比语气带笑。
程朝最开始入梦时,只会在塞涅比的梦境里度过一两个小时,塞涅比就会醒来,他就会脱离塞涅比的梦境,进入格锐狄的梦境。可是不知为何,塞涅比的梦境越来越长程朝见到格锐狄的时间一天天缩短。
“今天不用上课,明天会放三天假,”塞涅比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程朝一五一十地将学校最近的安排告诉他,“三天假结束后学校会安排我们进行期末测试,评级过后放长假,我就可以天天睡到十点钟再醒啦。”
比起上个世界,程朝在这个世界学习挺认真的,至少上课没睡觉,再加上白天在学院学习,晚上还有塞涅比贴身辅导,他对自己的测评成绩还是很抱有期望的。
塞涅比叩了叩地面,里面传来空洞的回响,然后弹出一个八音盒。八音盒打开后,里面传来了飘渺空灵的歌声,很耳熟的曲调与旋律,压过了梦境外百灵鸟的歌声。程朝去教堂时听过这首曲子,于是第一个音符响起时,他就回忆起教堂穹顶飞过的白鸽,七彩色的玻璃,唱诗班共同协奏的歌曲。
“小玫瑰也是第一学院的学生吗?只有第一学院才会有这样的时间安排。”塞涅比将八音盒往程朝的位置推了推,使他能听得更清楚。
程朝点点头,两人极少数地聊起自己生活中的事情,但他对塞涅比猜出自己学院的名称并不奇怪,就跟两人默契地没有在现实中打听对方一样。
“……我曾经也是第一学院的学生。”塞涅比琢磨着措辞,声音低沉如钢琴曲。
两人的关系又近了一层,程朝拨弄了一下八音盒上面的铁环,“曾经?”
“我老了。”塞涅比又露出了那个天真稚气的笑,俊秀的眉目看起来温柔极了,神态竟与欧亚有几分相似。
“尘埃里躺着我过去的荣耀与光辉,新一代的希望会寄托在你们身上,小玫瑰,这是你的时代,你会成长为我的骄傲。”
程朝笑了,将八音盒推向塞涅比那边,“你等着,毕竟这个世界,为我而生。”
翡翠(十二)
九点半, 欧亚准时叫醒程朝。
程朝在明亮的晨曦下打了一个滚, 懒洋洋地将手指从被子里伸出来,轻轻勾住欧亚的衣角, 欧亚今天穿了一件白衬衫,外面搭着深色的外套, 扣子上雕刻着蝙蝠的花纹。他刚从食堂回来,手里提着早餐,还是热的。
欧亚将盒装牛奶的吸管插好,小心翼翼放在床头的柜子上。
程朝按部就班地洗漱好,用冷水洗了脸之后才清醒一点。待他吃完早饭, 楼底下还有人在吵, 程朝难免好奇,问道:“底下那群人在干什么?”
欧亚下去打听了一下,回来告诉程朝,是校方为了这次期末测评, 请了几个往届毕业生来帮忙。
与程朝没关系的事程朝向来懒得涉入,程朝满不在乎地垂着眼咬吸管。
欧亚周末从来不回家, 放长假前才开始收拾东西, 故而要收拾的东西有许多,程朝懒洋洋地瘫在壁炉前的椅子上, 披着毛毯看书。他放在宿舍里的东西少,下午艾维斯还会亲自来接他回家, 所以他不必向欧亚这样提前收拾行李。
坐久了也无聊, 程朝披上风衣, 打算去学院的小自修室试一试今日刚学的新魔法。
等他下楼,经过楼底一群人的时候,旁边的omega同学正满怀兴奋地议论着什么。
“天呐,我现在才知道,原来精灵族的安格里勒大人也是第一学院的学生,也不知道他来找院长是为了什么事。”
“我猜与我们的期末测评有关。”
“听说安格里勒大人以前也是第一学院的学生呢,还是我们副院长的亲传弟子,也许是来找副院长的。”
“副院长不是闭关了吗?听说已经五十余年没有出来了。”
……
听到安格里勒这个名字,程朝脚步微微顿住,但并未为此停留,若是平常,过了两个月,程朝早就忘记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精灵的名字。可是安格里勒这个臭脾气的精灵在omega中意外地受欢迎,学院评选最受omega欢迎的十大人物榜,安格里勒排第二,程朝排第一,充分让程朝见识到这个世界的人颜控有多厉害。
自修室位于教学楼深处,程朝踏上楼梯,垂至脚踝的衣角被行走时扬起的微风掀起,露出底下的鹿皮靴子,鞋底触碰地面的声音轻盈。
落在走廊上的阳光被茶色的玻璃削弱大半,薄而削地落在程朝的侧脸,他抬起头,瞳孔因光线缘故,颜色又黑又沉,弧度完美。
走廊尽头的自修室门口站着一个人,站在阳光照射的地方,他身形高挑,背后拖了一道短短的影子。他用探究的目光扫了程朝一眼,高傲地抬了抬下巴,“好巧。”
程朝最开始没有认出他,眯了眯眼才辨认出这是那个讨人厌的精灵,安格里勒今日将长至腰间的金发扎成了马尾,露出饱满白皙的额头,只落下几缕垂在侧脸,但这无损他比omega还要细腻的精致,反而多了几分利落风姿。
他五官精致,鼻子又高又挺,嘴唇饱满色泽淡红,莹润的皮肤仿佛自带一层柔光滤镜,覆盖一层朦胧的光辉,斜斜看过来时,眼底的坚硬冰山,有化为流动春水的痕迹。
只是不经意间露出的柔和,仍然掩饰不了刻入骨子里的高傲,他薄唇轻掀,笑意刻薄,眼底晃动的波光,死死地盯着程朝。
巧什么巧,程朝怀疑他是故意来堵自己的。
看出了程朝眼里的嫌弃,安格里勒不悦地蹙起眉,“你这是什么态度?”
他用舌尖抵了抵下颚,莫名因为这个可恶的omega的一个眼神,烦躁起来。
“你是想和我打一场?”程朝可不是任别人嘲讽的人,抬了抬手里的魔法杖。
安格里勒转过头:“我不打omega。”
然而据程朝上次所见,安格里勒对同族的omega都很粗暴,并不像是不会打omega的alpha。传闻中,安格里勒也绝不是什么礼让omega的绅士,不少omega贵族在公开场合表示,安格里勒适合做伴侣,但不适合做朋友。
因为哪怕成为了朋友,也会被安格里勒气死。
所以程朝自动无视了他的话,道:“打一架,你输了任我处置,我输了任你处置。”
第一学院崇尚实战,鼓励学生彼此之间进行单挑,甚至在每一间教室里都配备了作战傀儡,方便学生随时作战。
说起来也很难过,程朝开学两个月了,从没有人向他发出单挑邀请,就连性格温和宽容与世无争的欧亚都平均三天收到一次。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愿意陪程朝比试的同学,都故意往他的魔法杖上撞,然后主动输给他。
好不容易抓到了一个打死了也不用赔钱的alpha,怎么可以放过。
安格里勒犹豫片刻,有些晃神,眼睛里染上一丝疑惑,顺着程朝的眉心往下看,最后落到白皙的下巴上,“既然你这么想与我比拼,那我就满足你吧。”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尖尖的耳朵莫名有些红。
“你比我强太多,这场比试不公平,所以,在比试过程中,你不可以用弓箭,也不可以用精灵族的咒语,可以吗?”
安格里勒一口答应。
程朝用拳头抵着唇,装作咳嗽的样子,悄悄露出一个狞笑。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安格里勒不仅在第一学院最受omega欢迎的十大人物上榜,还在最受alpha讨厌的十大人物排到了第一位,不少alpha研究过安格里勒的作战方式。程朝听过一耳朵,安格里勒最厉害的便是他的精灵族天赋技能,与他的弓箭,适合远程作战。失去了弓箭与技能,又在比较狭小的空间内,谁输谁赢还真说不定。
等着吧,程朝已经准备好扒光安格里勒的衣服,逼他内裤外穿,在学院操场狂奔了。
两人在作战傀儡身上输入姓名与学号,进了自修室,在作战傀儡按下开始键后,程朝就飞快逼近安格里勒,开始念咒语。
自修室是用来实验新魔法和自习的地方,故而空间比较狭小,壁纸是古典风格的焦黄色,墙上挂着不少装饰品,显然不适合打架,但两人同时忽视了这一点。
安格里勒游刃有余地拉开距离,甚至嘲讽了一句:“我以为所有贵族都是绣花枕头的懒货,没想到你还记得几句咒语。”
不,程朝很懒的,上一个世界上课时,睡了好久好久的。
程朝念了一半咒语,停了下来。他忽然想起一个,被自己刻意回避的问题:他为什么会在上一个任务世界荒废学业?
——他不敢接触道修的术法,不敢再次拿起对剑修来说比生命更重要的剑。
就这一个愣神的工夫,安格里勒的手抓了上来,见程朝没有回避,他反应极快地闪开,手腕的攻势转为了握,轻轻拉住了程朝的手。
触手便是细腻温热的皮肤。
程朝反应过来,甩开安格里勒的手,却不见安格里勒有所反击。
他抬头一看,安格里勒不知为何愣在了原地,莹润如玉的雪白肌肤肉眼可见的变红,就像一只煮熟的虾。程朝趁这个机会,飞快按住了安格里勒,将法杖抵上他的喉头。。
随着一声叮咚,作战傀儡判定,程朝获胜。
程朝心头一松,将安格里勒按到地上。
“你!”安格里勒的后脑勺撞到地上,白玉一般的面容浮上一层怒意。
程朝坐在安格里勒的腰部,扯下安格里勒束发的发带,俯下身掐住安格里勒的脖子,刘海垂下一片阴影,笑得得意忘形:“任我处置?嗯?”
与此同时,学院中央最大的牌子闪了闪,它空寂许久,闪过了今天第一行字:
一年级程朝于今日08:20打败毕业生安格里勒。
外面引发的巨大轰动,在自修室内的两个人是不知道的。
程朝真的很开心,唇角微微勾起,肆意又张扬,眼底洋溢着类似于小孩子恶作剧得逞的情绪,一颗颗耀眼的小星星一颗一颗跳出眼睛。
从安格里勒的视角来看,程朝低着头,白皙的脸上蒙上一层阴影,而这层阴影衬得他笑容越发暗黑,像一只为非作歹的小恶魔。他头顶上是中世纪风格的壁画和灯,橘黄色的灯光摇曳,墙上悬挂着的鹿头似乎也在跟着程朝一起嘲笑安格里勒。
看见程朝笑得这么开心,傲慢的精灵的脸色迅速阴沉下来。
待他想起第一学院会将胜败公示全校的规矩,脸色更加难看了。
程朝得意地拍了拍他的脸,伸手去扒他的外衣。
这个精灵意外地怕冷,快要入春的天气,上半身竟然穿了三件衣服,程朝先将安格里勒的外套解开,一颗颗金扣子解起来十分麻烦。
程朝俯下身,坐在安格里勒腰上,往后蹭了蹭。
他坐在安格里勒腰间,尾椎骨正好抵着尴尬位置,扒到一半,程朝发现安格里勒的尖耳朵全红了,熟透了一样。他忍不住去摸,被触手的热量惊得缩回了手,
手感还挺好,程朝上手搓了搓,饶有兴致地揉捏安格里勒尖尖的耳朵,众所周知,耳朵属于脖子以上允许描写的内容。
程朝摸上瘾了,凑到安格里勒耳边上,语气轻蔑傲慢,每一个字的停顿都牢牢敲在让精灵感到被羞辱的地方:“你耳朵这么红,难道是害羞了?”
“我没有,害羞……”安格里勒碧绿色的眼睛里多了一层雾蒙蒙的水光,声音也在发着颤抖。
真的是,太不具有说服力了。
就像碧绿色翡翠坠入浅滩,溪水缓缓流逝,泛着浅淡绿色的晃动水波。
※※※※※※※※※※※※※※※※※※※※
感谢在2019-12-11 00:13:58~2019-12-13 00:08: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叶修修贼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晓欣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冰雪(十三)
程朝想起自己在安格里勒眼中还是一个“omega”, 生理方面的异性, 所以安格里勒才会这么害羞。这个认知让程朝有些不愉快,但不妨碍他想利用这一点来欺负安格里勒。
他指尖穿透安格里勒金色的发丝, 触及后颈处微微凸起的腺体,轻轻按了一下。
安格里勒羞愤交加地注视程朝, 半个字也吐不出,呼吸炙热许多。程朝闻到他身上信息素的味道,像是在冬天里逐步走向一片被雪覆盖的草原,是一种很干净的冰雪味。
也很熟悉。
程朝忍不住将鼻尖凑近安格里勒的脖颈,来辨认他的信息素为何会给自己带来熟悉感, 手腕忽然被安格里勒握住。
“别动。”程朝不悦地斥责, 将外套扔到一边,去扒第二件衣服。
脱到最里面的衬衫时,程朝的手顿了顿。
这件衬衫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领口扣子花纹繁杂精致, 衣料有些透,能看到里面雪白的肌肤。若是再扒下去, 安格里勒就真的一丝不剩了。
程朝犹豫一会儿, 下定决心去解衬衫的扣子,被安格里勒按住的手腕突然被牵扯住。
安格里勒湖水般碧绿清澈的眼睛倒映着程朝的脸, 他的声音里多了一丝沙哑,“你会后悔的。”
便再难以承受, 眼睫轻颤, 屈辱地盈成一颗剔透的泪珠。
如果安格里勒的语气像平常一样傲慢无礼, 或者是怒不可遏的话,程朝都会无视他的话,继续扒下去。看到安格里勒的眼泪,程朝动作停顿了一秒,“怎么,不敢认输?”
逼他裸[]奔确实不太好,对于安格里勒这么高傲的人来说,还不如让他去死。
“既然你不愿意,我就换一种方……”程朝一边说,一边嫌安格里勒挨自己太近,往后坐了坐。
恰好碰到滚烫的东西。
程朝先前没意识到这是什么,反应过来后,本能地弹跳起来,差点蹦出去三米,又想到不能让安格里勒这家伙脱离自己的控制,迅速又坐了回去,用手按着那一处。
这个精灵是变态吗?!!!
“你先冷静一下,不用这么血气方刚!”程朝稍微用了点力,把刚才硌到自己的东西按了下去。
金发的精灵似乎也觉得自己丢人,用手背蒙住自己的眼睛,自暴自弃地躺在地上,继续由程朝处置。
他相貌属于非人的精致,露出这副模样,像极了被亵[]玩过后的破布娃娃了。程朝手足无措,脑海里一时闪过“敌人是行走的泰迪精怎么办”,又闪过关于精灵族会长肉刺的特殊设定。
肉刺。
刺……
程朝回忆自己刚才隔着布料感受到的,除了热,和单手握不住,似乎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他被对手压着“□□”时产生这样的反应,也会如安格里勒一样生无可恋。
眼前的事太突然太猝不及防了,程朝想了想,小声问:“你不会还没有谈过恋爱吧?”
安格里勒偏开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这个态度显然是默认了,程朝模糊记得安格里勒今年的年龄……反正不小了,如果是一个普通的alpha长到安格里勒的年龄,足够谈十几次恋爱了。
程朝心里升起一丝怜惜。
虽然他也没有谈过恋爱,但他有过x生活!虽然不是自愿的,性别也不太对,但是在人生经历上,足以甩安格里勒几十条街。
但这并不妨碍程朝继续欺负安格里勒。
他轻轻弹了弹,用刻薄的口吻意味不明地嗤笑一声,“你在第一学院好像挺受欢迎的,我要是把你的衣服带出去拍卖会不会赚很多钱?”
见安格里勒不回答,程朝故作遗憾地叹了口气,把握着会使安格里勒不舒服,不会让自己感到恶心的力度,[]了一下。
安格里勒闷哼一声。
“唔,虽然你是一个alpha,但是你知道的,omega占据主导地位的事情也不算少。”程朝笑嘻嘻地说。
安格里勒现在肯定被吓到了,随时准备怂怂地认错了吧。
程朝心情更好了,“你要更怕我一点,不然我就强——迫你哦。”
安格里勒缓缓移开遮住眼的手,死死盯着程朝的碧绿色眼睛里多了几条血丝,声音比刚才低哑许多,“是吗?”
程朝本能地感觉到一丝危险,咽了咽口水。
“你说要强迫我?”
“怎……怎么了?”
就在此时,自修室的房门打开了。
银发的青年手搭在把手上,寂静无波的眸子里难得出现一丝异色,他目光下移,落到程朝的手上。
灯盏里发出的柔软灯光照亮并不宽敞的自修室,以及黑发少年精致的五官,或许说,少年自身就是发着光的存在。他的肤色在微黄的灯光里愈发显得白皙,睁大的黑色瞳孔里倒映模糊的灯影,像瓷做的娃娃,貌美但易碎,他应该是不染纤尘的。而此刻,他的手却放在一个,令他人嫉妒的地方。
程朝在梦境里与格锐狄夜夜相对,却是极少数在现实中遇到,更没有这么直接的面对面接触过。他眨了眨眼,嗓子里滚出一个音节。
安格里勒坐直,右手扶住险些从自己身上摔下去的程朝的腰。
程朝刚刚还压在他身上,这样一来,程朝看起来就像是坐在他怀里一样。
“继续。”他轻轻舔了舔程朝的脸颊,按照记忆寻找梨涡所在的地方。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程朝震惊到忘记在第一时间推开安格里勒,待触感逼近嘴唇时才想起要挣扎着从安格里勒的怀里挣脱出去,只逃了不到三秒钟,脚踝又被安格里勒死死抓住。
格锐狄眼睛重归冷漠,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两人,一言不发。
“继续啊。”精灵用一贯冷漠的口吻道。
安格里勒抓得紧紧的,程朝捏住地上铺的长毛地毯往前爬,又被安格里勒轻易牵扯住。无助之际,眼前突然伸过来一只手。
格锐狄弯着腰,银色的发丝垂落,挡住了他冰蓝色的眼睛,他背着一个剑匣,里面应该装着他那把双手巨剑,沉甸甸坠在背后。
他的手指修长,触之冰凉,像触碰冰雪一样,手背的皮肤白皙到近乎于透明,能看见底下的青筋,任谁看到这只手,也想不到这只手可以轻易扭断人的腕骨。
程朝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抓住格锐狄的手,摆脱安格里勒的束缚后钻到格锐狄身后,声音颤抖,只敢探出半个头:“你发什么疯?”
安格里勒像是现在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理了理凌乱的长发,眼里融化的冰山再次凝固,冷冷地扫了眼格锐狄。
格锐狄没有回应安格里勒,低下头看程朝握着自己的手。
※※※※※※※※※※※※※※※※※※※※
上午开家长会,我是志愿者,所以下午才更新qwq,我的班主任话好多的,找不到机会码字
感谢在2019-12-13 00:08:26~2019-12-14 13:00: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凌清 3瓶;rosaline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赌约(十四)
程朝自然而然将格锐狄的眼神当成了嫌弃和介意, 他手指微动, 正准备松开,看到安格里勒的表情, 程朝又攥得更紧,几乎贴到格锐狄身上。
安格里勒年龄是他的好几倍, 程朝学习魔法的时间更是只有安格里勒的零头,若不是刚才突然发生变故,安格里勒怎么可能会输给自己?
程朝理所当然又怂了起来,虽然格锐狄看起来武力值很强的样子,但不见得会为了程朝与安格里勒站到对立面, 他悄悄踮起脚, 够到格锐狄的肩膀,用微弱的气音道:“你先救我,等他一走,我可以给你一百个金币。”
格锐狄和程朝一起上过课, 他家境似乎不太好,程朝遇见过他在学校食堂勤工俭学。
不知为何, 格锐狄方才没有温度的目光骤然变成了冰凉寒冷, 手臂微微绷紧,似乎想要抽出自己的手。程朝连忙又伸手抱住格锐狄的胳膊。
格锐狄真的是程朝长到这么大见过个子最高的人了, 这个世界的程朝生理年龄只有十八岁,身高体型都处于正常范畴内, 与格锐狄站在一起, 硬生生形成了体型差。
程朝在刚才的比试中弄乱了头发, 有几缕刘海遮住了视线,他也不敢去拨开,局促地舔了舔唇,暖色的灯照得他饱满的唇瓣上多了一层莹润的水光,他的手指扣紧格锐狄的衣袖,等待安格里勒下一步动作。
还好安格里勒没有继续持续发疯状态,收回了目光站起来。那条碧绿色的发带方才被程朝扯坏了,他金色的长发垂落下去,一丝不苟的利落气质削弱,重归精灵普遍都有的精致傲慢。
程朝也觉得自己刚才怂得丢人,特意虚张声势,对安格里勒比了一个中指。
“你不敢了?”安格里勒语气嘲讽,对程朝道。
“谁不敢了,是你先不敢的,”程朝躲在格锐狄背后,明明怂得不行还要强词夺理,“明明说好任我处置的,你又突然发疯来恶心我。”
“恶心?”安格里勒脸色阴沉。
方才他确实情难自禁忍不住去接近他,不过程朝刚挣扎开,他就恢复了理智,并且感到愧疚。但现在,心里本就不多的愧疚迅速烟消云散,安格里勒甚至还想抓着他再舔一次。
“你不就是想通过恶心我,来让我销毁我们俩的赌约嘛?”程朝为安格里勒刚才的行为找到一个合理的原因,同时又对格锐狄多了一分感激。
安格里勒的行为实在太卑劣无耻了!若不是格锐狄突然进来,程朝还真的会因为嫌弃安格里勒恶心,放弃羞辱安格里勒的机会,离安格里勒远远的。
“这个赌约永久有效,”安格里勒抬起下巴,“我从来不会违背赌约。”
“艾维斯说你是一个卑劣小人。”程朝道。
谁知道会不会违背赌约。
灯光静静落在安格里勒脸上,他突然笑了一下,牵动唇角,高挺的鼻梁边落下浅浅的黑影,“我很期待,我们在你学期测评结果出来后的见面,那时候,我会兑换我的赌约。”
希望在订婚的消息传播后,你也能像现在这样,躲在别的alpha后面张扬且肆无忌惮。
#
安格里勒离开后,自修室重归程朝喜欢的平静。
“刚才谢谢你。”程朝说。
格锐狄与程朝对视,没有半分要问刚才他与安格里勒在做什么的意思,银白色的眼睫毛眨了眨。
书上说在一双好看的眼睛里,可以看见一年四季。毋庸置疑,格锐狄的眼睛是程朝见过最好看的眼睛之一,但是程朝只能在他眼睛里看到冬季。
冬夜里飘落的雪花,屋檐上被阳光晒得半融的冰棱,被大雪覆盖的青山,与独属于冬天的,孤独永恒。
程朝摸摸鼻子,设身处地想想,如果程朝是格锐狄,他也会很奇怪为什么每天晚上都会梦见对方,格锐狄只是一个普通的一年级新生,并不像塞涅比那般学富五车,可能连窥梦师是什么都不知道,以为程朝与冰湖只是普通的梦罢了。
“没事的话,那我就先走了?”刚才程朝战胜安格里勒的消息在全校通报,而两人都是在第一学院闻名的人物,可想而知会引起怎么样的轩然大波,程朝得赶在这个消息传遍学校前回寝室,不然会被烦死的。
格锐狄没有回答,程朝绕过他,向门口的方向走。
“不用谢。”格锐狄忽然说。
“啊?”程朝露出诧异的表情,才反应过来格锐狄在回答自己几分钟前的话,“……”
格锐狄在程朝心里的标签,除了“武力值貌似很高”以外,多了一个“憨憨”。
格锐狄皱眉,似乎极难理解,“别人说谢谢时,要回答不用谢,这不是你们人类的礼节吗?”
“但是……”
程朝有点怀疑格锐狄并不是档案上所说的人族了。第一学院只招收人族学生,以及一些走关系进来的别的种族的学生。为了防止别的种族的学生与人族起冲突,第一学院特地设立了“异种”班,安格里勒就是里面的学生,但程朝记得,格锐狄属于普通班。
格锐狄似乎猜到程朝在想什么,不自然地补充,“我就是人族。”
生怕程朝不信,他从墙上挂着的鹿头的眼睛里抠出一块成色黯淡的绿宝石,塞进自己的口袋里,语气淡然,“你看,只有人族会这么贪婪。”
……程朝开始猜测格锐狄属于哪个种族了。
※※※※※※※※※※※※※※※※※※※※
感谢在2019-12-14 13:00:59~2019-12-15 07:43: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叶修修贼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1554696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个世界的平行世界番外
进入第四个世界前, 程朝打游戏打了整整十天十夜的事情传遍了整个地府。
大白汤圆正愁中元节不知道给程朝送什么礼物好, 一听这件事,立刻找了技术人员把第三个世界的进行方式从“全息浸入模式”改成了“rpg全息模式”, 让程朝进入第四个世界前,再玩一遍第三个世界改编的rpg游戏。
果不其然, 程朝对工作的热情上升了两倍, 抱着大白汤圆的大头, 感动极了。
大白汤圆受宠若惊, “嘿嘿嘿, 其实我也没帮什么大忙,这个模板是技术小哥前几天给自己研发的, 并不是地府官方的模板, 可能会有什么bug,你凑合着玩。”
因为程朝属于那种打游戏全靠氪金救命的菜鸟玩家, 所以大白汤圆还找技术小哥要了全属性加成,从开局起, 程朝就是拥有极品属性, 浑身顶级装备的男人。
刚载入第三个修真世界时, 程朝看npc的眼神都是夹杂着三分不屑的。
属性估计只有自己零头的辣鸡。
两人位于一条山路上,头上漂浮着【孟师兄的npc】炮灰npc瞪了他一眼, “你不乐意?你知道我师姐是谁吗?她可是质真若渝的凌迎大师姐,曳青山这一代的天之骄子, 旁人都抢着想接近她, 你得到这样天大的机缘, 还不好好珍惜?”
程朝来过这个修真世界,很不屑地“嘁”了一声,他知道孟师兄马上要被赶出曳青山,懒得将他放在心上,而所谓的凌迎师姐,其实是个男人,并且不想要炉鼎。
旁白开始介绍背景:【这个世界的大背景是很俗很常见的龙傲天小说,男主是一个世家备受欺凌的嫡子,你扮演的角色是一个炮灰反派,而且即将要被另外一个炮灰送给宗门大师姐当炉鼎。请快乐地进行游戏吧!】
程朝一边跟着孟师兄爬山路,一边打开了属性面板,查看技术小哥给自己开的极品属性外挂。
【姓名:程朝】
【属性:天生炉鼎】
【等级:1(100/0)】
【颜值:100】
【魅力:100】
【x欲:50(脱*衣服后升级为100)】
???
程朝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又重头看了一遍,“x欲”这两个字分开他都认识,合在一起就变得奇奇怪怪了,为什么一个rpg游戏会出现x欲这种字眼?
“草。”程朝反应过来。
他又被大白汤圆给坑了。
程朝硬着头皮继续往下看。
【体力:100(体力低于60时会触发破布娃娃效果哦~)】
【敏*感:80】
【前:80】
【后:80】
【特殊技能1:所有属性为攻的角色都会对你一见钟情(如果你愿意,所有人都会为你倾倒哦~)】
【特殊技能2:自动修复,永远玩不坏~】
【备注:合适的姿势有利升级。】
【ps:请尽情享受这场专属于你的[哔——]游戏吧!】
享受你妹啊!!!
程朝怒到骂脏话,但前面的孟师兄一点也没注意到程朝想死的心情,拖着他上了山。前方便是凌迎的洞府,孟师兄在门口点头哈腰一阵,一个只到程朝腰部的小剑童从里面打开了门。
小剑童领着两人进了书房,书房正中的书案后坐着一个人,低头看着书,穿着一身鹤纹白衣,肤白貌美,气质冷淡。
“师姐!”孟师兄高兴地喊。
凌迎没有抬起头看孟师兄半眼,脸上露出了显而易见的不耐烦,程朝偷笑,等待着凌迎将孟师兄赶出去。
孟师兄碰了壁,仍旧不甘心,拉着程朝的衣袖继续道:“师姐!为了祝贺你进阶,我特地从别的地方买了一个炉鼎送给你,你看看可合心意?”
程朝一点也不担心,接下来,凌迎就要发火把孟师兄赶出去了吧。
凌迎抬起头,目光扫过孟师兄的脸,最后落在程朝脸上,白净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嗯,我很喜欢,把他留下来,你先走吧。”
????
程朝茫然。
这怎么跟他之前走的剧情不一样?!
孟师兄大喜过望,再三拜谢,跟小剑童一起出去了。
“过来。”凌迎合上手中的书,静静地看着程朝。
程朝刚走过去,就被凌迎按着坐下,凌迎淡淡地笑了一下,轻轻吻了一下程朝的额头。
若不是知道凌迎的真实性别,程朝被这么一个气质清冷的貌美女子强吻,定然会心神荡漾,而此刻却被吓得心慌意乱,直往后缩。
“嗯?”凌迎蹙眉。
“师师师姐,我是被孟师兄强抢过来的,我并不想当炉鼎……”程朝发出微弱的声音。
“嗯。”凌迎动作不停,解开程朝的发带,手往下移,过了一会儿才补充说,“我知道了,我会让人把他赶出曳青山。”
重点不是这个啊!
程朝高达80的属性很快体现出来了,在凌迎的手碰上来时,迅速软成了一滩水,下巴压在凌迎的肩膀上。
凌迎还束着女子的发髻,从外表看还是一个柔弱的女人,动作却不容抗拒,如疾风骤雨。
程朝的体力跌破及格线,又被凌迎塞了一颗灵丹,又回到了满格。
修真世界的修士可以一整个月不睡觉,作为修士中的佼佼者,凌迎的体力值跟用不完一样,但玉瓶里只装了十颗灵丹,总是能吃完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大概过了三天之久,一整个玉瓶的灵丹全被程朝吃完了,程朝的眼泪都快流干净,咬着凌迎的肩膀哭到一抽一抽的,悄悄查看了一下凌迎的属性面板。
【姓名:凌迎】
【属性:攻】
……
【体力:1600】
程朝数了三遍,确定自己没数错后,无助地红着眼尾往外挣扎。
还好凌迎并没有特别丧心病狂,没有使程朝触发“破布娃娃”效果,见好就收,抱着程朝休息。
春光正好,程朝委委屈屈待在凌迎怀里,连舒展一下酸痛的筋骨都不行。凌迎轻轻掐了掐他的脸,将他抱得更紧,不过几分钟,就沉沉睡去。
凌迎颤动着纤长的睫毛,即使是在睡梦中也紧紧抓着程朝,程朝注意到他眼下有一片碍眼的青黑,想来很久没有睡好觉了。离第三个世界初遇凌迎过去太久,程朝记不得凌迎当时有没有黑眼圈了,但他没有在意这一点,开始琢磨怎么逃出去,当务之急,还是尽快逃出去。
程朝一点也不想体验破布娃娃效果。
程朝刚拨开凌迎的手,没离开几步,就被突然醒来的凌迎拉着手腕拖回去,开始下一轮体力疯狂降低。
虽然没有成为破布娃娃,但是被当成另一种娃娃玩来玩去也很羞耻啊!
程朝的体力值降到61时,凌迎终于停下来,一脸餍足地摸了摸程朝的脑袋,“乖。”
外面的房门突然被敲响,小剑童在门口扬声道:“师姐,掌门师叔有事找您。”
凌迎似乎很失望地叹了一口气,起身去收拾衣服。程朝之前穿着的衣服被弄脏了,尤其是穿在里面的亵衣,衣料上一大片湿痕,显然是不能穿了,而书房里并没有替换的衣服。程朝眼疾手快,死死地抱住凌迎那身还算整洁的鹤纹白衣。
逃跑总是要穿衣服的,程朝是不可能穿那些沾上了脏东西的衣服的。
凌迎盯着他的手看,语气含着笑,“你想穿我的衣服?”
程朝疯狂点头。
曳青山标志性的鹤纹白衣,无论男女修都统一制式,样子相仿,不然程朝是不可能因为嫌脏而穿女装的。
“好。”然后凌迎就当着程朝的面,穿上了程朝的亵裤。
程朝:!!!
他怎么忘了这一茬!
然而事已至此,木已成舟,他再后悔也来不及,咬着衣角含泪看着凌迎出门。
好在凌迎没有在门上设什么禁制,程朝披上衣服,鬼鬼祟祟地出了门,绕开在厨房烧水的小剑童,逃出了凌迎的洞府。
路上碰到几个曳青山弟子,看到程朝身上的衣服,以为他是新来的弟子,很热情地凑上来,“师弟,你是迷路了吗?”
程朝迫切离开这个gay里gay气的世界,连忙点点头,“我想下山一趟。”
“现在可能来不及,你再等等吧 ”那位师姐露出遗憾的表情,“你没收到师长的通知吗?平江洛氏的家主说,他有一样宝物被曳青山弟子窃取了,所以曳青山现在封了路,禁止下山,全山搜查……”
她一顿,立刻执起剑来行礼,“弟子拜见洛仙长。”
程朝回过头,又看见一个熟人,来不及打招呼,他首先查看了一下对方的属性面板。
【姓名:洛子衣】
【属性:攻】
【体力:1500】
程朝面临着两个巨大的问题,第一个是,洛子衣什么时候变成了洛氏家主?第二是,他的体力值怎么也这么高???
还好洛子衣不似凌迎,哪怕是在正常向的修真世界里,也是被程朝按着欺负的存在,程朝放下警惕,对洛子衣露出一个笑容。
这个时间点洛子衣还不认识程朝,冷淡地点了点头,稚气未脱的青涩面容神色不变,径直往前走,身后跟着几个在曳青山属于长老级别的人物。
程朝看了一眼,没有容慕。
路过程朝身边时,洛子衣突然拉住程朝,足尖轻点空气,往天上飞,程朝陡然失去支撑点虚空漂浮,吓得连忙紧紧抱住洛子衣。
洛子衣召来一把飞剑,程朝终于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只是飞剑太窄,他生怕自己掉下去,所以抱着洛子衣的手用的力气更大了。
程朝整个胸口都贴在洛子衣的胸口上,惊魂未定地喘了几口气,忽然感到洛子衣身体迅速僵硬起来。
直到被洛子衣按住,被迫躺到飞剑上时,程朝才发现洛子衣有点不太对劲。
洛子衣在程朝耳边说了一句骚话,然后才用正常音量继续说,“这里很高,一般人看不到。”
这不是看不看得到的问题好吗?!
程朝缓慢上升没多少的体力值又开始疯狂下降了,飞剑太窄了,他又怕又爽,攀住洛子衣的肩膀,留下几道淡红色的痕迹。
很快洛子衣就被打脸了。
一个人御风而来,静静看着程朝,然后抽出剑斩向洛子衣。
洛子衣闪避开,为程朝披上外衫,几人落到地上,四处是一片荒野,空旷无人。
程朝赶紧钻进来人的怀里,湿着眼尾,委委屈屈地喊:“容慕……”
来人本来欲要抱住程朝的手,转而把动作改为推开程朝,咬牙切齿地问,“你喊谁容慕?”
程朝一愣,调开他的属性面板。
【姓名:祁澜岁】
【属性:攻】
【体力:1600】
……
程朝感觉自己随时能炸成烟花。
洛子衣收回剑,对祁澜岁说,“做个交易?”
祁澜岁看了看程朝,“好。”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程朝直觉这个交易跟自己有关系,打出几个情真意切的问号,洛子衣深深看了他一眼,御剑飞走了。
祁澜岁对程朝露出一个超级凶的微笑,带着他飞了几柱香的时间,来到一个位于凡人城镇的僻静之处,进入中心处的幽雅住宅。
住宅内,大门被用力关上。
程朝往后躲,警惕地问:“你想干什么?”
祁澜岁身体力行地在小院子里为他展示了何谓1600的体力值。
程朝感觉自己真的变成了一个破布娃娃了,体力值却还吊在60的及格线上,哭唧唧地求祁澜岁放过自己。
祁澜岁确认了一下身前树干的坚固性,与容慕如出一辙的脸邪笑着道:“好啊,先让我降低八百体力值再说。”
“够了。”一道淡淡的声音传进来。
容慕一身鹤纹白衣站在门口,若不是迥异不同的气质,和祁澜岁站在一起,就像照镜子一样。
他指尖搭在剑鞘上,明目张胆的威胁。
祁澜岁不甘地看了眼程朝,离开小院子。
程朝调开容慕的属性面板,粗略扫了一眼,掉头就要跑,又被容慕轻轻松松地抱着臂弯拉了回来。
容慕将程朝抱到石桌上,与自己可以平视的高度,“怎么这么怕我?”
程朝见容慕真没有要强迫自己的意思,放下心来,晃着脚,去踹容慕心口,“我怕你欺负我。”
“我怎么舍得欺负你?”容慕轻吻程朝的赤*裸的足尖,“你是至高无上不可亵渎的存在。”
程朝冷漠脸,笃定认为爱说甜言蜜语的都是大猪蹄子。
自己除外。
不过,容慕确实是属性为“攻”的人中,唯一没有降低程朝体力值的人了。
程朝有些心软了。
容慕笑容中多出一分歉意,“不过,他们就不一定了。接下来还有十天时间,你是属于我们的。”
程朝不用去探究“他们”是谁,很快就亲眼“”见到了。
精神升至一片从未到达过的空白高峰时,程朝开始思考人生的真谛,以及是哪个鬼才技术小哥发明的“破布娃娃”效果。
圣洁(十五)
双休日时程朝虽然偶尔会回劳伦斯伯爵的府邸, 但最多只待一天, 休息不了多久。这次连续放三天假,程朝睡了整整一个白天。
塞涅比与格锐狄作息规律, 和程朝睡觉的时间刚刚好岔开,故而程朝难得睡了一场不需打扰他人的好觉, 在梦里眉头都舒展开, 带着浅浅的微笑。
醒来时窗外夕阳西下, 艾维斯站在落地窗前, 西服笔挺布料妥帖,勾勒出窄瘦的腰线,俊秀的眉目染上一层橘黄色的余晖, 金丝眼镜反射着淡红的光。他用剪子剪下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的花枝,插入玻璃花瓶中, 白色的手套沾了一点尘土,又被轻轻拂去。
平心而论, 艾维斯五官并不算格外出众, 但是气质优雅, 侧影很能吸引人。光影陆离,每一个呼吸都是对美的惊扰。
一只雪白的鸽子忽然落到窗台上,轻啄几下玻璃窗,艾维斯拉开窗户, 任鸽子落在他的手指上, 随后取下鸽子身上绑着的信纸。
鸽子啄了啄艾维斯的食指, 又顺着缝隙飞了回去。
程朝抱着被角, 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
艾维斯早在程朝睁开眼时就察觉到程朝醒了,端起备好的热牛奶,送至程朝身边。
程朝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接过去小口小口喝干净,就像小猫一样,独属于年轻男孩子的饱满红润的唇上,沾了一层奶渍。
艾维斯隔着雪白色的手套,轻轻碰了一下程朝的侧脸。他的手刚刚端过热饮,比程朝脸上的温度高一点,程朝下意识往旁边躲了一下,嫌弃地拍开艾维斯的手。
舔舐干净唇上白色的奶渍,程朝问,“这封信是谁送来的?”
艾维斯动作斯文地揭开蜡封,扶了扶眼镜,“是您学校寄来的信。”
程朝坐直身子,“上面写了什么?”
“您的期末测评考试相关信息,还有您的任务同伴。您需要在五天内前往精灵之森,帮助净化光明之树,您的同伴分别是,一年级的欧亚,与一年级格锐狄。”
熟人和半个熟人。
程朝想起上次被格锐狄撞见自己欺负安格里勒的场景,莫名有些尴尬,将被子往上面拉了拉,盖住胸口。
“我会提前带您去精灵之森,我在那里有一个熟人,任务期间,您可以寄住在他家里,”艾维斯俯下身,声音低沉,“他虽然招人讨厌,精灵族最为傲慢排外,如果您能得到他的庇护,任务将是事半功倍,花费的时间也会少一半。我就能,早一点接你回家了。”
“他是谁?”
“安格里勒。”
听到这个名字,程朝忍不住嫌弃地皱眉。
对待艾维斯不需要隐瞒什么,毕竟自己对他有用,程朝大略讲了讲自己在学校自修室发生的事情,包括那个期末测评结束后才能兑换的赌约。
艾维斯与安格里勒明争暗斗多年,比程朝想得要多一些:“安格里勒脑子简单,从不会绕弯子。他定在期末测评后,就说明一定会在那个时候做些什么。”
程朝想得更直接,眉毛皱紧,“他不会想……在我期末测评期间杀了我?”
“……”艾维斯沉默片刻,“不会吧。”
程朝不是很喜欢躺着说正经大事,神色郑重地让艾维斯帮自己穿好复杂的贵族服饰,坐到椅子上,略带几分焦急地戳艾维斯的腰,“他为了不履行那个赌约,特地那个……来恶心我。杀了我这种事,说不定真能做出来。”
“安格里勒虽然卑劣无耻,但也不至于做出这种事吧。”艾维斯忍笑。
“怎么不可能?”
“至少,他不会在这个时候杀了你,”艾维斯道,“你战胜他的消息已经自吟游诗人的脚步中传出去,想必过段日子就能传遍全国。安格里勒的箭术驰名大陆,有人称他为‘不可战胜的alpha’,没有人知道你跟他对比时他连弓箭都没带,更何况,你在外人眼里是一个弱势的omega。”
程朝:“吟游诗人是什么?”
“在大陆各地传播诗歌的旅行者,”艾维斯敲了敲桌子,轻声说,“小主人,您将与诗歌一同永垂不朽。”
他与紫罗兰同色的眼眸弯了弯,微风穿过玻璃窗的缝隙,穿过他漆黑的发丝。
青年黑发紫眸,身形挺拔,目光专注地看着眼前的少年,温柔到了骨子里。
眼前这一幕,程朝莫名觉得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经历过了。
记忆锁在匣子中,只能通过缝隙窥视少许,却怎么也破不开。程朝一直想这件事想到晚餐,艾维斯替他围上餐巾时。
艾维斯是一个很内敛低调的人,信息素的气味平时都收敛起来,只有靠得非常近了,才能闻到一点点清淡的香味。
是红酒的味道。
云雾拨开,一丝光泄入,程朝的脑子突然响了一下。
程朝拉住艾维斯的袖子,阻止他离开的脚步,迟疑着喊道,“哥哥?”
艾维斯愣了片刻,继而笑弯了眼。
“我记得您是独生子。”
方才那一霎那在程朝心里升起的熟悉感顿时烟消云散了,程朝有些尴尬地收回了手。第一个世界过去太久了,程朝甚至有些忘记程时的声音与容貌了,但刚才艾维斯的信息素的气味飘过来时,他下意识就想喊一声“哥哥”。
艾维斯反手攥住程朝的手,又意识到自己逾矩了,手往下移了几分,改为捏住程朝的手腕。
“这种称呼,您还是留到有伴侣后,在那种地方用,比较合适。”艾维斯道。
程朝面无表情,在艾维斯的手上狠狠咬了一口。
#
传递消息的白鸽飞了半个大陆,终于来到一处恢宏的建筑群。
此时是用晚餐的时间,钟楼的钟敲响,音波以钟楼为中心向四周传播,玫瑰花丛绕着巍峨建筑,所有建筑都以灰、白、蓝为基调,都属于冷淡的颜色,圣洁不容靠近。唱诗班的歌声若隐若现,夜莺未醒,枝头只有百灵鸟在不知疲倦地唱歌。白鸽长途跋涉,有些累了,落在小花园的玫瑰从上。
个子矮矮的小男孩小心翼翼地避开玫瑰花尖锐的花刺,伸手取下白鸽身上绑着的信,扫了一眼上面收信人的名字。
“是谁的信?”身着白袍的祭司睁开眼睛,问道。
“是圣子的信,我去送给他?”
小男孩得到祭司的应允后,蹦蹦跳跳穿过白色的长阶,直入一处被侍卫重重把守的地方。
大理石长桌上铺着干净的桌布,洁白的瓷盘里装着精美的菜肴,每一道菜的摆盘都精致无比,甚至到了一种厨师在外观上比味道花费的心思还要多的地步。
餐桌边的两个人正在轻嚼慢咽,几乎听不到一丝咀嚼的声响,只偶尔会有杯盘碰撞的声响出现,但这些声响都被旁边摆放的八音盒内发出的飘渺乐声所掩盖住了。
“日安,两位阁下,光明神永恒。”小男孩像模像样地行了一个看起来很滑稽的礼。
“光明神永恒,”欧亚温柔的红眸弯了一下,“有什么事吗?”
小男孩毕恭毕敬地将刚才收到的信双手奉上。
沉默不语的教皇终于开了口,“里面写了什么?”
欧亚展开信封,一眼未看,直接转交给教皇——也是欧亚的养父。
教皇是一个极具有威严的男人,今年已有四百五十岁高龄,说迟暮也不为过,腰杆却挺得笔直,面容平静沉稳。
教皇是在十几年前的一个冬天捡到还是一个婴儿的欧亚的,经常有穷人将孩子遗弃在圣殿门口,他直接将欧亚收入了教廷收留孤儿的地方,随便翻翻字典取了一个普通的名字,却没料到欧亚在成长过程中展现出了惊人的魔法天赋。欧亚性子又温吞和善,还算受欢迎,众望所归,成为了圣殿新一任的圣子,而且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会在教皇死后成为新一代的教皇。
“净化光明之树?”教皇扫了眼信上的内容,将信返还给欧亚,皱了皱眉,“光明之树又脏了?这一定是魔族捣的鬼,精灵族真是一群没有的东西。”
他对魔族恨到骨子里,一提到有关黑暗的事情,都会忍不住露出嫌恶的表情。
不过这些年随着教廷的发展,魔族的数量越来越稀少,高等魔族更是全部灭亡了,只残余几只低等魔族,还在孜孜不倦地搞破坏。
欧亚的目光落在信纸上“程朝”的名字处,忍不住悄悄捏紧拳头,抿了抿唇,克制自己不要露出笑容。
教皇未等到欧亚附和自己,转而去看欧亚,他照顾十几年,一眼就看出欧亚很开心,疑惑地问:“怎么了?”
“没事,”欧亚将信纸认真叠好,放到衬衣口袋里,“只是很开心,能为清扫魔族痕迹做出贡献。”
#
三天后。
“安格里勒在精灵族只是一个检察官而已,还不如您的一根头发丝重要。”艾维斯拉开马车门,“所以您不必顾忌他的感受,随心所欲就好,我一直会关注您这边的动向。”
程朝睡得迷迷糊糊,揉了揉眼睛,“好。”
艾维斯先离开的马车,程朝隐约听到他与安格里勒对话的声音,过了一会儿,艾维斯才来喊程朝一起下马车。
这是程朝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出远门,一下马车,就看见了毕生难忘的美景。
浅色的光明元素犹如薄雾一般弥散在空气中,却未遮挡半分景物,马车道旁生长了茂盛的碧绿树木,说不出名字的鲜花开遍草地,茂盛而富有生机。远处模糊传来声响,一只指头大的小花精好奇地探探脑袋,飞到程朝肩膀上,又在艾维斯的眼神下默默飞远。
这里就是精灵之森,精灵的居住地。
安格里勒穿着一身白西装,长长的金发扎了高马尾,臭着脸对程朝伸出手,展开了他的手心。
程朝:?
艾维斯提醒,“贵族礼仪第二十三条。”
程朝连忙把手放到安格里勒手心上,安里勒低下头,在程朝的指尖吻了一下。
明明艾维斯对程朝也行过无数吻手礼,但艾维斯的吻与安格里勒的吻带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程朝收回手,指尖莫名发痒,蹭了蹭掌心。
看着一个高傲到骨子里的人,对自己低下头……真的很爽呢。
安格里勒住在精灵之森核心位置,立刻就有指头大的小花精接过程朝的行李。他们看起来小小弱弱的,力气出奇的大,一只小花精就能拎动一只大行李箱。
几人进了屋子,程朝脸颊处忽然有些痒,他微微偏头,看见一只粉色的小花精在蹭自己的脸,指甲盖大小的脸上写满了开心。程朝正准备把它拂开,安格里勒先行一步,面无表情地将这只小花精弹飞出去。
※※※※※※※※※※※※※※※※※※※※
感谢在2019-12-15 10:42:55~2019-12-17 12:01: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十万大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薄荷芥末味鸡腿 10瓶;噗嘟噗嘟 2瓶;杏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石竹(十六)
浩瀚无际的冰原里, 一条庞大的银龙睁开冰蓝色的眼睛, 任何一个生物看到它,都会赞叹万物之主造物的绝妙本领, 与对其他生物的不公。他是力量与美的结合体,与他相比, 其余所有都显得脆弱不堪一击,就连辽阔的冰原也被衬得渺小无比。
耀眼的白光闪过, 银龙的身躯缩小,手臂伸展开, 最后变成一个高大的银发青年,他缓缓从躺着的金币堆里坐直, 每一寸皮肤都化成人类的样子, 只有右脸脸颊处还有一小片银白色的鳞片。
青年背上是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的伤疤,一半是成年旧伤,早已结痂;一半尚血肉模糊,狰狞可怖,他却毫不在意, 直接披上衣服,用冷漠的眼睛注视着冰层, 从里面抽出一把巨剑。
巨剑穿透厚厚的冰层,削下薄薄一层冰花, 在冰水的倒影里, 他脸上银白色的鳞片逐渐化为苍白的皮肤。
但仍然不像是一个人类。
青年抿了抿唇, 似乎对此有些不满, 盘腿坐到冰水边,将手中的信翻来覆去地看。短短三天内他已经看了这封信数千遍了,连每一个标点符号的停顿都记得清清楚楚。
去不去?
格锐狄再次将信纸塞进信封里。
————
毋庸置疑,精灵之森是目前人类足迹都够到达的最美的地方,安格里勒的住宅位于核心位置,即精灵之森的最高点,站在客厅的落地窗边可以俯瞰山下的景象。
绚丽的花交织着茂盛的绿色,占据了整片视野。
现在不是郁金香的花期,却随处可见颜色美丽的花朵,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是夹杂光明元素的花香味,彩色的小花精在空中飞来飞去,它们表面上单纯无害,实则每一个都能独自杀死五个成年男人。
《精灵的起源》上面记载,与精灵族比邻而居的小花精们性格如精灵族一般高傲,且只对精灵族臣服。
程朝是数百年来唯一的例外,但他并未意识到这一点,只是略有些好奇为何小花精会这么喜欢亲近自己。
“什么东西?好香啊。”程朝踮起脚,闻了闻空气。
安格里勒脸色一变,通红着脸迅速将窗户打开,任清风拂去空气里的气味,回头瞪了一眼离自己最近的小花精,“谁把他拿出来的!”
小花精吱呀乱叫,应该在讲什么精灵族特有的语言,小翅膀急得扇来扇去。
安格里勒:“我只是说要准备室内香氛,没说把这个拿出来,算了,你把它收掉吧。”
小花精委委屈屈地抱着粉红色包装的玻璃瓶飞走了。
程朝“诶”了一声,还挺可惜的。
安格里勒很凶地对程朝说:“看什么看,早上吃过了吗?”
那个瓶子里装的是矮人族用机器研发出来的omega专用香氛,是老国王送给安格里勒的,安格里勒忘了扔,就一直放在杂物堆里。
所谓omega专用香氛嘛,总而言之,有催[]情效用,但只对alpha有效果,omega可以免疫。
安格里勒只觉得丢人,暗自庆幸程朝没闻出来这是什么。小花精没有性别,程朝是omega,艾维斯也早过了最不稳定的发育期,兼之是出名的清心寡欲,都不会受这个熏香的影响。
艾维斯也没发现不对劲,敲了敲桌子,示意安格里勒避开程朝去谈话。
整个社交界都知道两人的关系很差,艾维斯也在私底下告诉过程朝,等安格里勒失去利用价值,艾维斯就会杀了他。若有旁人看到两人此刻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谈话,必定会跌破眼镜,但程朝只是多瞥了两人几眼。
“光明之树出了什么事?”艾维斯问。
“几个卑劣的低等魔族,”安格里勒瞄了追着小花精的程朝一眼,又故作不在意地收回目光,“我已经解决了,他……他和他的同学们只需要走个过场,就可以圆满完成期末测评。”
艾维斯皱了皱眉:“与魔族无关。”
安格里勒从衬衣口袋里拿出一块残破的衣料,上面画着一个诡异不祥的紫色六芒星。
旁边突然传来东西破碎的声音,两人同时看向了小花精的方向。
程朝坐在地上,抱着粉色的瓶子,鼻尖抵在瓶口处嗅来嗅去,旁边的小花精们挨个挤在他脸颊边占他便宜,他也没在意。
艾维斯步履如风,走到他身边,微微俯身,他胸口处饰有红色的石竹花,鲜艳夺目的颜色。
程朝舔了舔唇,任艾维斯握住自己的手,“艾维斯,我好热啊。”
※※※※※※※※※※※※※※※※※※※※
我又卡设定了,找朋友帮忙梳理剧情,发现我离现在大热的abo校园文只差少了一个生子元素的距离。
朋友:……难道你舍得让你儿子生子?
我:不不不我怎么可能让朝朝生孩子,当然是让攻生孩子。比如说,期末考试后,安格里勒和朝朝正式订婚,朝朝肯定想尽方法解除婚约啥的,然后安格里勒为了绑住朝朝的心,就用精灵族秘法(或者其他一些啥,不可能反攻,死都不会反攻的,属性为攻的纸片人都不能有菊花),怀了朝朝的孩子。朝朝还是很负责任的,没办法啊,只能陪安格里勒养胎。但是呢,众所周知孕夫不能剧烈运动,alpha的xx又格外强烈。
于是艾维斯出现了,他穿上了安格里勒的衣服,在精灵之森里和朝朝见面,两人相视一笑,朝朝:“你好骚啊。”
我朋友:……你活该没头发。
(当然不可能有生子的!!!我不准任何一个人插入我儿子和他对象谈恋爱的过程中,哪怕是他们俩的孩子也不可。)
嫉妒(十七)
安格里勒扬起拳头, 重重地捶向房门, 又在碰到门前及时收回力度,改为轻轻敲了一下。
回应他的只有一片安静, 与衣料摩擦的声音。
得知程朝是alpha的震惊与卧室被艾维斯强行占领的愤怒夹杂在一起,安格里勒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先发火好, 还是先管一管心里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为好。
小花精们自知犯了错,瑟瑟发抖地挤在一起, 从翅膀后面偷看安格里勒。
“你们走吧。”安格里勒过了一会儿,脸色极为难看地说。
小花精们有些惊讶于安格里勒今天的好脾气, 一个接一个飞快逃走了。
待最后一只小花精消失在楼梯扶手处,安格里勒的手放到门上, 木门在他的手底,逐渐变成了半透明, 露出房间内的全景。
安格里勒对物质生活要求并不是很高,奈何身份尊贵, 经常有人为了讨好他而送来珍宝,故而他连衣服上一颗纽扣都价值不菲。可作为最隐私场所的卧室,安格里勒选择的装潢意外的简单, 墙壁是灰色调的, 正中摆放着床。
程朝就坐在深蓝色的床单上,地上落了一瓶喝光的抑制剂。
安格里勒昨天刚刚从人类的皇都回来, 刚换了被褥, 在上面睡了一整夜。
他心想, 程朝接触的位置, 自己昨晚在上面睡了一夜。
艾维斯估计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只是跪在床边,去脱程朝的鞋。
抑制剂只能缓解身体上的不适,不能缓解心理上的,程朝怎么能忍受下蚁咬般的难受?
他穿了一双雪白色的袜子,踩在艾维斯跪在地上的腿上。
艾维斯低下头吻了吻,微热的东西蹭上了他的脸颊。见到程朝连脚趾都绷紧了,他低低笑了一声:“小主人——我与那个叫欧亚的omega,比起来要如何?”
程朝没有回答他,用手勾着艾维斯眼镜的珠链,目光逐渐涣散,又在被亲吻时,凝聚到艾维斯身上。
金丝眼镜被撞歪到一边,被艾维斯取下来。
平日里被金丝眼镜所遮盖收敛的气势汹汹而来,明明眼眸仍是平静无波,却满含吞噬一切的侵略感。
程朝平时看起来挺瘦,脱下上衣后腰腹处却有线条完美的肌肉,他弓起背,背脊骨凸出来,纤细如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
他背部的皮肤,纹着一片紫色的纹身。安格里勒的角度看不清纹身的具体模样,而且他压根不在乎纹身,目光死死盯在程朝的腰窝上。
一切感知都放大的感受让程朝很难熬,蹙紧了眉把艾维斯的头往下按,直到不那么难受了,才给艾维斯喘息的机会。
艾维斯抬头,与玫瑰同色的唇笑得矜贵优雅,“小主人,您满意我吗?”
程朝继续把他往下按。
吐出的热气呵成了白雾,一点点弥散在空气里。
模糊不清的呜咽声就像一场模糊不清的梦,看到他的眼泪的那一刻,安格里勒回忆起自己几个月前无端做到的一场梦。
梦的具体情形已经记不清了,安格里勒只记得一轮孤独的月亮,悬挂在天空上,似乎有人在陪伴自己,但天空下只有自己一个人。
一滴泪珠自程朝的眼角滚落,滑到蓝色的床单上,晕染开一小块深色的痕迹。
安格里勒心想,他哭了。
模糊的吞咽声。
程朝的手压在艾维斯的头上,把他往外推,湿漉漉的眼睫毛垂下一小片阴影,“恶心。”
艾维斯故意伸出舌头,舔了舔唇,眼睛弯起来笑,“跟你比起来,万物都下贱。”
安格里勒抵着门的手一紧,握成了拳,他终于知道自己心里的情绪是什么了。
是嫉妒,是恨不得将他吞咽下去,从头到脚,每一根发丝都一并吞进胃袋,不容旁人窥伺半分的嫉妒。
世间情绪千千万万,唯有嫉妒与求而不得最是难熬,偏偏他两样一并沾了。
下贱又卑微。
※※※※※※※※※※※※※※※※※※※※
今天下午学校不要上晚自习,跟隔壁江南白太太约了一起打游戏,(过程是我全程送人头她carry全场带我躺飞)打完游戏后一起去码字。
几个小时后,我一千字,她三千字。
窒息.jpg
感谢在2019-12-20 01:00:42~2019-12-20 22:54: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7339532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森布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浴缸(十八)
灯光昏暗, 匍匐在黑暗里潜藏的生物在窥伺着。
程朝揪着艾维斯的头发, 不知是泪水太多造成的错觉,还是光线问题, 看到艾维斯的眼眸有一瞬间变成了暗红色。
不同于欧亚剔透明亮的红,艾维斯的眼眸红得像黏稠的鲜血,充斥着人世间最大的恶意, 只是一眼, 就让人感到难受不适。
“走开。”程朝说。
程朝放在衬衣口袋里的木雕小鸟突然亮了亮, 是通知他,任务队友已经到达精灵之森。程朝来时在精灵之森的传送驿站内给格锐狄和欧亚留了口信, 与能直达安格里勒住宅的信物,他们正在来的路上了。
艾维斯的手扣住了程朝的脚踝, 制止他滑下去的动作, “小主人, 您的同学到精灵之森了。”
“……不用你管。”程朝垂下头,柔软的黑发遮住了半边眼睛,他感到后背很烫,忍不住伸手去摸。
眼睛看不到, 细白的手指所触及的地方,有一片紫色的六芒星图案, 蔓延了整个后背,发出淡淡的光芒。
“安格里勒就在外面, ”艾维斯忽然站起来, 笑容狡黠, “您说,他会不会听到我们说话?”
羞耻感伴随着恶心一起涌上心头,程朝的信息素气味扩散到整个房间,“……滚。”
颓废感并未散去,程朝勉强找回力气,死死抓住艾维斯的手腕,反击回去,重重将他砸在地板上。
后脑勺碰到地板,发出一声重响。
如果是一个普通omega被这么砸到地上,后脑勺已经开始流血了,但拥有alpha强悍体质的艾维斯毫发未损,但连一丝反抗的力气都没有,眼眸亮了亮。
火焰因为兴奋燃烧得更加猛烈。
“您真是我……意料之中的惊喜。”
程朝喘着粗气,一并倒了下去,好不容易支着手坐起来,又因为体力不支压在艾维斯身上。
汗水濡湿的发丝被程朝拨到耳后,他的容貌照亮昏暗的室内。
“您真耀眼。”艾维斯由衷赞叹。
……抖m吗?
程朝正准备打他的巴掌在空中犹豫不决,最终还是落了下去。果然,艾维斯更兴奋了,原本平缓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甚至开始逾矩去扶住程朝的腰。
程朝虽然喜欢欺负人,但是并不喜欢涉及暴力方面的□□,尤其是被施暴一方神色激动期待自己打得更狠的情况下。
艾维斯的手兴奋地颤抖,从衬衣贴身的口袋里抽出一片薄薄的刀片,刀片锋利,反射着雪白色的白芒。他激动地盯着程朝厌恶的表情,不慎划破自己的手指,一滴殷红的血落了下来。
看到艾维斯的血,程朝舔舔唇,不知为何,突然有点渴。反正艾维斯无论拿着什么武器,都不会伤到自己,程朝静等他下一步动作。
然后,程朝眼前一黑,进入了梦境里。
#
缭绕的云雾散去,辽阔的星空被困在格子大的窗口里,金眸的青年将手指擦过程朝的脸颊,唤醒程朝的意志。
“你三天没来见我了。”塞涅比语气平淡地陈述一个事实。
“哈?我怎么在这里……”程朝睁开眼。
程朝进入梦境前脱了衬衣,光着上半*身坐在地上,与衣冠整齐的塞涅比相对,尴尬到无地自容。
“我感觉到你的灵魂出现了黑暗的气息,就未经允许将你拉入梦境里,抱歉。”塞涅比将膝盖上摆放的水晶球挪开,声音淡淡。
哪怕知道塞涅比看不见,程朝仍有些尴尬地侧着身避开塞涅比的目光。塞涅比似乎没有注意到程朝身上的异样,也没发现程朝此时的难堪,程朝忍不住生了埋怨之情,若是按照往日里塞涅比的作风,早就照顾程朝的心情,将自己的外衣解下来披到程朝身上。
塞涅比忽然凑了过来,手指拂上程朝的背,“咦”了一声。
多年练习魔法,他的指尖生了厚厚的茧,程朝半边身子都僵了,往旁边躲,“怎么了?”
失去视力造成的麻烦暴露出来,塞涅比看不出异样,只能凭借感觉,轻轻舔了一下程朝的后背,舌尖扫过那个紫色六芒星。
程朝坐不稳了,背伏下去,低低喘了一声,“痒。”
“你背上有魔族的图腾,黑暗气息很浓。”塞涅比皱着眉答道。
他念了一句咒语,寻找黑暗气息的源头,手指顺着六芒星内跃出的紫色光点往下移,腕骨忽然被程朝抓住。
“别……别摸了。”程朝难堪地将往后移,低声恳求。
【】期带来的黏人副作用还没有消失干净,程朝是动用了极大的意志力才退开,而不是主动迎接塞涅比的手指。
他本就不是什么意志坚定的人,否则先前艾维斯提出帮助他的时候,他就不会同意了。
塞涅比目光清正,落在程朝脸上,“你最近接触魔族了?期末试炼?”
程朝蹭了蹭塞涅比手上的厚茧,声音微弱,“没有……我的期末试炼任务,是帮助精灵族净化光明之树,但我连光明之树都没见过。”
“精灵族啊,精灵女王今年应该四百多岁了,时间过得真快啊,”塞涅比感叹,“现在在精灵族掌握实权的应该是她的独子,安格里勒吧。”
程朝:“安格里勒是精灵王子?”
塞涅比点头:“可惜他性格恐怕难以掌握大权……不提他们,你的身体最重要,黑暗气息对身体不好。”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手心里凭空出现一条月光石的手链,帮程朝戴上,“这个可以压制黑暗气息,等我来找你。”
程朝张了张嘴:“你要在梦境外与我见面?”
“也许是几天后,你的梦一醒,你就能看见我,”塞涅比调整了一下手链的长度,声音莫名有些冷,“觊觎你的黑暗也会消散。”
这算是跟网友面基?程朝有点紧张,“你需要我做什么准备吗?清除黑暗气息需要些什么?”
塞涅比愣了一下,微笑回应:“不需要。”
云雾缓缓从两人之间升起,塞涅比的面容变得模糊不清。
“等我来,你所有浪漫赤诚的梦想,我都会为你而实现。”
云雾彻底隔绝程朝的目光,程朝坠入温暖的精神海洋,从梦境里醒来。
艾维斯已经不见了,程朝的白衬衣又端端正正地回到了身上,只是全部湿透了。
而他也浸泡在浴缸里。
金色的发尾在程朝耳侧摇摇晃晃,碧绿如翡翠的眼睛认真地看着程朝,看到程朝露出惊诧的表情,安格里勒的手可以称得上暧昧的,揉了揉程朝的唇。
“别叫,你的同学在外面,如果你想要他们看见的话,我也不介意。”
※※※※※※※※※※※※※※※※※※※※
快月尾了啊……这个月小块有努力码字,可不可以
可不可以得到,那种白色的、
黏稠的,一到月尾就会过期的液体(对手指)
感谢在2019-12-20 22:54:06~2019-12-22 23:28:22期间为朝朝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溪午 9个;任时完的小蜜桃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7339532 16瓶;四年桔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朝朝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感谢在2019-12-20 22:54:06~2019-12-22 23:28: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溪午 9个;任时完的小蜜桃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7339532 16瓶;四年桔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背德(十九)
安格里勒眨了眨眼, 水雾在他睫毛上凝聚的水珠落到了浴缸里。
精灵族得天独厚的种族天赋使安格里勒拥有着傲视全大陆的容貌,万物都在他面前黯然失色, 除了程朝以外。
世上有人爱冰湖上的圣洁天鹅, 有人爱圣诞夜隔着玻璃窗的火炉,亦有人爱最不可侵犯的傲慢矜贵。安格里勒属于第三类, 程朝则是,无论偏爱哪一种类型的人,都会为他而赞叹。
深入灵魂的好感比自外貌而来的好感更可怕,安格里勒感到灵魂都在战栗颤抖, 为其狂欢歌舞, 他一定在很久以前就见过他, 与他相逢的时间比艾维斯还要早,在几百万年前,在某些令人热泪盈眶的时刻。
教廷的圣典里说, 光明神的福祉是赐予人间的圣辉。但安格里勒自出生以来, 从未见过光明神洒下赐福人间的圣辉, 不过他由衷觉得,程朝是比圣辉更迷人的存在。
这种存在是悖德罪恶的, 是不伦卑劣的,偏偏最能引人沉沦,坠入万劫不复的地狱,与光明神指引的道路反道而行。
于是光明神决定给予安格里勒惩罚。
安格里勒闭上眼, 是他无法躲避的原罪。
恶欲升起的一刹那, 程朝后背的紫色六芒星闪了闪, 原本被塞涅比镇压下去的黯淡光芒又亮了起来。
“好烫。”程朝伸手去摸自己的后背。
安格里勒坐在浴缸沿,金色的发尾随着水波而摇晃,像剔透的金子,精致的眉眼则是比金子还要耀眼的存在,被袅袅的热气熏出几分红色。他一身整洁的正装,只有袖口微湿,端庄到随时可以去参加大型宴会。
他弯腰,单手将程朝抱出浴缸,水珠落到瓷砖上。
程朝伏在安格里勒的肩膀上,后背已经烫到一个让他感到不舒服的温度了,他手伸进衬衫里,顺着比其他部分温度略高的皮肤,勾勒出一个六芒星模样。
第一学院上课时讲过,六芒星,是魔族的标志,程朝心惊胆战地想。
他不记得自己在哪里接触过魔族,更不知道后背上何时多出这一样东西。
安格里勒是精灵,而精灵族与魔族对立,程朝正在想办法如何向安格里勒解释自己的后背,谁知安格里勒问都没问,将程朝放到洗手台上。
洗手台装着玻璃,虽然蒙上了一层水雾,但程朝一回头就能看见自己被照得模模糊糊的脸,与透过水雾的紫光。
“还烫?”安格里勒低声问。
“嗯,”程朝莫名有些慌,压低了声音,“我背上是不是……唔!”
安格里勒的手很凉,凉得程朝一哆嗦,腰被碰到时,他往旁边躲,又被安格里勒轻轻摁住。
每一处滚烫的皮肤都被物理降温了。
“好一点了吗?”安格里勒几乎贴到程朝的耳边,口中呼出的气擦过程朝的耳垂。
这个动作太暧昧了,程朝低喘一声,骂了安格里勒一句。
“怕了?你装omega时怎么没有怕?”安格里勒问,“难道装omega装久了,你以为我会像对待一个omega一样对待你?”
“谁、谁怕了。”程朝扭头,表示自己只是感觉奇怪而已。
他觉得痒了,腰晃了晃,从安格里勒的束缚中滑出去,倚靠在镜子上。
镜子比安格里勒的手还要凉,光滑如冰。
程朝的衬衫扣子最后一颗也被解开时,有些迷惑地想,啊,为什么安格里勒的衣服,一点都没有乱呢?
衣服还是整洁庄重的,就连他的表情,也谨慎庄重地像是最虔诚的信徒。
他有些抗拒地伸手抓住安格里勒的长发,试图将他的头发弄乱,然而金色的发丝却顺着手指的间隙滑落下去,“艾维斯去哪了?”
程朝现在才发现自己的手腕上多了一串月光石的手链,黑色的绳子已经湿透,深蓝色的月光石反射着内敛深沉的光,搭在凸起的腕骨上,衬得手腕又细又白。
听到艾维斯的名字,安格里勒翡翠绿色的明亮眼睛暗了暗,手扣紧了一些,“我察觉到不对劲进房间时,你已经昏迷,艾维斯消失了。”
不对。
一定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程朝实在想不到,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索性不再想。
“你说我的同学们在外面?”
热气熏得人大脑缺氧,程朝回过神时,手中正抓着安格里勒的金纽扣。
纽扣面上的花纹是一棵巨树,程朝在《精灵的起源》读到过,这是光明之树,孕育着世界上最干净的种族。
安格里勒轻轻含住程朝的耳垂,程朝的听觉一下子放大到极致,他清晰地听到安格里勒胸腔内传来有力急促的心跳声,两人交织的不稳呼吸声。
楼下是客厅,里面的声音穿过楼层,小花精们正在招待格锐狄和欧亚。
牙齿嚼碎茶杯水面上浮着的冰块的声音,格锐狄冷淡如坚冰的声音,水流动的声音……
脚步声逐渐接近浴室,有人叩响了木门——
欧亚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安格里勒先生,请问您好了吗?”
程朝一慌,金纽扣从掌心落到地上。
仿佛没有听到外面的声音,安格里勒以一种最谦卑的姿态低下头,拨开浓密的金色长发,将腺体暴*露在程朝眼前,属于alpha的信息素气味弥漫开。
让程朝觉得熟悉、难忘的淡淡冰雪味。
“咬吗?”安格里勒问。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精灵的起源》上面写过,这是在帝国还未建立时,奴隶omega勾引贵族alpha的方式。
见程朝长久没有反应,安格里勒抬起头,碧绿色的眼睛透过发丝的遮盖静静注视程朝,他气质生就傲慢凌人,只是此时,眼底多了几分小心翼翼。
精灵族这一代血脉最高贵的存在,第一次低下了他的头。
※※※※※※※※※※※※※※※※※※※※
是这样子的,那天晚上我上完晚自习,蹦蹦跳跳走在回家码字的路上 一边嚼口香糖一边唱歌,唱到高潮处太嗨了,咬到舌头了……
到现在都没有好,连说话都变成了“嗦发”,恰东西都疼。但是!我突然从疼痛中得到了灵感,这一章删掉了三千字,重写了一遍
这就是断根的原因qwq,我爱你们
感谢在2019-12-22 23:28:22~2019-12-28 00:04: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溪午 2个;番茄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想当铲屎官的朝歌 48瓶;十万大山 14瓶;mika、晓欣、易翡 10瓶;番茄酱 8瓶;陌路、不负卿、曲散、我们的目标是:追更!、21554696 5瓶;rosalinea、长风长且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永恒(二十)
一个alpha是可以被另一个alpha达成临时标记的, 不过, 生理课上讲过,这对被标记的alpha身体会造成极大伤害。程朝震惊地将安格里勒往旁边推了推, 小声问:“你疯了?”
外面的欧亚又敲了敲门,温润如流水的声音里多了几分焦急:“安格里勒先生?”
门内的一人一精灵都无暇回答他的问题。
“你……难道是omega?”程朝迟疑地问。
除非安格里勒爱他爱到失去尊严, 只有安格里勒是omega这种情况才能解释他此刻的失态。
水珠滑下光滑的镜面,汇聚成斑驳一片水迹,清晰片刻, 又被升腾的雾气再次覆盖到模糊。
“不是。”镜中的安格里勒回答。
程朝身上的水珠将安格里勒的正装弄湿了一小片, 他意识到安格里勒看不到自己背后的六芒星纹身,这大概就是塞涅比给自己的月光石的效果,以免他被人误会是魔族。
“你是不是在骗我……你为什么会把我抱到浴室里?”
“不是。”安格里勒说。
他先前进入房间里,看到程朝浑身鲜血躺在床上, 心脏停跳一拍, 细细检查发现程朝身上无一处伤口后才放下心, 将程朝抱到浴室清理。
“应该与魔族有关,”他说到这,语气里藏了一丝幸灾乐祸,“我感觉到了魔族的气息,艾维斯恐怕……生死难料。”
程朝并不在意艾维斯的死活,只是略微有一些茫然。
艾维斯死了?就这样在程朝进入梦境时死去了?
他还以为艾维斯会是这个世界的一个大boss, 等着自己亲自去挑战通关呢。
精灵族内部出现魔族踪迹是一件大事, 时间不早, 安格里勒只能熄了所谓不该有的心思, 扣上程朝的衬衫扣子,低声问:“你和门外的那个omega是什么关系。”
安格里勒腕骨宽大,可以清晰看见雪白手背上的淡色血管,他平素使用弓箭,指侧有厚厚的茧。这样的手,适合用来把玩一些精致闪亮的小玩物,此刻却在认真仔细地帮别人整理衬衫上的皱褶。
“同学。”程朝拨开安格里勒落在自己膝盖上的发丝。
安格里勒俯身,冷笑一声,“教廷的伪君子也配?”
程朝没听懂他的话,再度被抱起来——他其实不太喜欢别人抱自己的,尤其当两人都是男人的情况下。
他试图挣扎开,脚尖刚挨到地,又被安格里勒揽着腰抱起来。
“别动。”
安格里勒低声吟唱,语气轻柔地像在念童谣,口中唱出晦涩难通的古怪句子,程朝衣服里的水分一点点的散失,转眼变得平整干燥。
这句咒语塞涅比教程朝念过,程朝听到第一个音节就想起来了,是用于战场上,吸干敌人体内的水分的,用在这里很奇怪。
两人并肩出去。
出乎意料,外面不仅等着欧亚,格锐狄也在旁边站着。
格锐狄冰蓝色的眼睛扫过程朝手腕上的手链,语气冷淡疏离,“好久不见。”
程朝莫名想起了刚才在梦境中遇见塞涅比时,他的那句“你三天没来见我了”,回应格锐狄一个微笑。
旁边的欧亚注意的东西更多——他的目光扫过安格里勒的背后,落入水雾未散干净的浴室,浴缸里的热水还没有凉透,旁边放了一件湿透的外套。
他忍不住开口:“你们……”
思及程朝并不愿意别人干涉自己的私事,欧亚又顿住了。果然,程朝并没有开口解释的意思,拽了拽安格里勒的袖子,“我饿了。”
安格里勒瞥了一眼,小花精们立刻争先恐后赶去准备晚餐。
现在竟然已经是傍晚了,夕阳滑落床边,金红色的光芒穿透贴着窗纸的落地窗。
虽然程朝很早就想杀了艾维斯,但艾维斯真的不明不白死去了,他内心里还是有些怅惘的,傍晚的霞光烧红云头的时候最适合伤春悲秋,程朝回忆起艾维斯生前的一切。
其实这个人也不算讨厌到彻底吧,程朝记得自己刚被接回劳伦斯伯爵的府邸时,对艾维斯的第一印象非常差。
艾维斯正在处罚佣人,脸颊溅上一滴血,抬头与程朝对视,然后露出一个微笑。至今想来,那个笑容里也充满了病态的扭曲意味,想来艾维斯可能是真的有心理疾病吧。
而且他不明不白死了,自己回到劳伦斯伯爵的府邸时该怎么办?程朝住了几个月,连劳伦斯伯爵的面都没见过,清楚劳伦斯伯爵更器重艾维斯。
程朝戳了戳自己的脸颊,倒在沙发上静听欧亚和安格里勒进行“成年人的交谈”,听了一会儿就嫌弃无聊,瞧见格锐狄放在旁边的重剑。
格锐狄正在很认真地注视扶手处装饰的亮闪闪的宝石,程朝趁他看不见,偷偷去碰他放在一旁的重剑。
双手握紧了剑,没举动。
程朝又试了一次,胳膊用力到酸痛也没举动。
后面伸过来一只手,轻轻松松举起了剑。
程朝一看,是格锐狄。
格锐狄舔了舔淡色的唇,雪白的皮肤看起来易碎极了,“喜欢?”
“不不不!”程朝连抬都抬不动,觉得还是那把轻质的魔法杖更好。
格锐狄遗憾地垂下眼。
欧亚双手握拳,放在膝盖上,姿势端正到将程朝衬成社交礼仪的反面教材,“安格里勒先生,这段日子叨扰您了。”
艾维斯先前跟安格里勒商讨的内容是,期末测评期间,程朝的队友也会一起住在安格里勒家中,也不知安格里勒这种精灵怎么答应下这种过分的要求的。
程朝猜测艾维斯允诺了安格里勒什么好处,而且已经兑换,否则哪怕知道艾维斯可能死了,安格里勒看上去也是一副心情颇好的模样。
若是往常,安格里勒可能对欧亚置之不理,此刻却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嗯”了一声。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坐直身子,“教廷那个老家伙最近活得怎么样?等他死了,你恐怕就能继位了吧?”
欧亚愣了一秒,随后含着怒意开口,“安格里勒先生,请您尊重教皇陛下,他当年并不是故意伤害您的老师,而且您的老师妄图窥看天机,这是光明神降下来的责罚。”
安格里勒的脸色冷了下来,看了一眼旁边的程朝,终究没有发作,咬牙切齿地说:“他没有错。”
——————————————————
晚餐准备好了,程朝尝了一口,味道跟白开水一样清淡。故而他只吃了个半饱,就放下刀叉,去看光明之树。
如安格里勒所言,来净化光明之树只是走个过场,夜幕中这棵象征着希望的圣树散发着让人感到敬畏的圣辉,一点也不像被黑暗气息侵染的样子。
连尘埃都不敢靠近,它庄严肃穆,屹立在精灵族驻地,从人类诞生直至如今,隔绝燎原战火。
程朝后背的紫色六芒星亮起来,又被手腕上的月光石压制住,他隔着衣料触碰发烫的后背,蹙了蹙眉。
欧亚神色虔诚地闭上双眼,“光明神永恒。”
精灵族并不是真正的与世隔绝,精灵之森外沿有与其他种族交易的小市集,一到夜晚就很热闹,程朝有点想去玩玩,体验精灵族的生活,提出要求时,没有一个人反对。
“精灵族并没有什么特别好玩,只有酒比较出名。”安格里勒有些诧异程朝会提出这种问题。
啊,程朝在心里吐槽,所以精灵族的旅游业发展起来,靠的全是碾压普通人族的颜值?
精灵酒馆正在营业中,安格里勒点了十瓶。
琥珀色的酒液装在半透明的玻璃瓶里,看起来好看极了,像一面宁静的湖泊。程朝晃了晃玻璃瓶,一口喝了半瓶。
嗯,度数很低,甜甜的,好喝,只略有点醉人,程朝一口气喝了这么多,只是唇上染了几分酒气。
他递给欧亚一瓶:“不醉人,你尝尝。”
欧亚乖乖地说了一声“好”,抱着酒瓶一点点慢慢喝,喝完半瓶,栽倒就睡。
安格里勒冷哼一声:“看我干什么,我酒量又不差。”说完他一口喝完一瓶酒,眼睛也跟着闭上。
至于格锐狄,只喝了三口就倒了。
程朝:“……”喝倒三个酒量并不好的人,真的一点也没有成就感呢。
他一个人是扶不动三个人回去的,只好先试图推醒欧亚。
即使是喝醉酒,欧亚也没有要发酒疯的迹象,只慢吞吞地抬起头看程朝,又听从他的意思喊格锐狄和安格里勒起来。
一时场中只有两人醒着,程朝一边用力摇安格里勒,一边随口问道:“刚才在精灵族圣地那里,你说光明神永恒,这是什么……”教廷的黑话吗?
欧亚摇了摇头,漂亮的红眸蒙了一层水光,认真地注视程朝。
“光明神不永恒,你永恒。”
※※※※※※※※※※※※※※※※※※※※
感谢在2019-12-28 00:04:15~2019-12-29 09:42: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溪午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易翡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告白(二十一)
欧亚慢吞吞地回过头,手指局促不安地卷自己的衣角, 看来是真的醉得厉害了, 说出这句没头没尾的话, 又倒到一边,半睁着眼看程朝。
不过就算醉了也要乖乖做程朝的免费劳动力。
程朝废了大力气才摇醒格锐狄,后者没有像安格里勒那么丢人地昏睡过去, 只是看起来迷迷瞪瞪的感觉。他半睁着眼,搜寻到程朝的身影, 然后抓住程朝的手腕, 埋在他肩膀处闭上眼。
他用的力气很大,将程朝的手腕捏出一道淡淡红痕, 但是较之初遇时轻易捏碎别人的腕骨,力气显然收敛了不少。
格锐狄蹙着眉, 吐着酒气低声道:“我哪里比不过那个omega?”
程朝推开他, 一脸不耐烦:“哪个omega?”
格锐狄睁开眼,满当当倒映着程朝的冰蓝色眼睛, 不知是灯光问题还是错觉, 冰蓝色扩散开,化为了兽类特有的浑浊竖瞳。
冰蓝色的竖瞳像是属于某种邪恶的物种,即使坐在明亮的灯火下,眼里也充满着恶欲与占有,死死地盯着程朝。
恨不得, 占有, 一同毁灭。
#
程朝想起来, 在很久之前,在梦境中,程朝得知塞涅比会占卜后,求他帮自己预测一下未来。
塞涅比念了一句咒语,羽毛笔在纸上写下一行字——“与恶龙缠斗过久,自身亦会变成恶龙。”
程朝不解,用指尖戳了几下纸面,“什么意思?”
“命运到来的时候你就会明白的,未来不容改变,”塞涅比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的眼睛就是这么瞎了的。”
#
只过了一瞬,格锐狄的眼睛就恢复正常,端起酒杯继续喝刚才没喝完的酒,身子挪了挪,离旁边的欧亚更远。
安格里勒是最后一个被程朝摇醒的,也没有发酒疯之类的行为,只是拽着程朝的袖子不放。
……程朝真情实感觉得自己是一个可怜的奶爸,在照顾三个没断奶的小朋友。
“回去吧。”在场最安静最省事的只剩欧亚了,程朝也不想贪杯,主动提议回去。
安格里勒摇头:“不好。”
他问:“你为什么跟艾维斯在一起?难道比起我,你更喜欢他?”
“他有钱养我。”程朝敷衍回答。如果将事实真相说出来实在太丢人了,程朝不可能实话实说自己被艾维斯威胁着不可以离开的。
安格里勒皱眉:“我更有钱。”
他相貌较之欧亚与格锐狄,实在太富有优越性,即使醉酒的样子有些难堪,也仍旧优雅矜贵。他轻轻敲了一下桌子,从里面掏出一套精灵骨牌。
“来,玩。”
“你们喝醉了酒……”
安格里勒瞪眼,“喝醉了酒也能玩。”
虽然程朝是第一次打精灵骨牌,但他自信满满地认为自己可以赢这群醉鬼,一口答应。
精灵骨牌规则很简单,共有四种不一样的牌,每人分发十张牌,轮流发牌,再抽走别人的牌,谁先使手中十张牌全是不一样的牌,谁先赢。
程朝的牌运意外地顺,他起先认为是自己运气好的缘故,打到一半时才发现安格里勒在故意输给他。
即使被酒精麻痹了大脑,安格里勒计算能力还是很出众,一边算程朝手里的牌,一边将程朝需要的牌打出。
但是再故意,也比不过脑子不清醒的格锐狄。
“交钱交钱!”程朝笑道。
他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并不是很想占醉鬼便宜,先拿了钱,明早等格锐狄清醒再还给他。
“没钱。”格锐狄摸摸口袋,低下了头,将一枚铜币放到程朝面前,“身上只剩这点了,准备当路费的。”
“玩不起?”安格里勒拨开这枚铜币,不悦地问。
格锐狄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神色看上去有些郁郁不乐,“没有钱了……全部给你了。”
程朝指指自己,眼睛略有些震惊地睁大:“我?”
他怎么不记得格锐狄什么时候给自己钱了?
“嗯,都给你了,”格锐狄委屈地垂着睫毛,“我领地里还有一些,当枕头的,你想要的话,过几天再给你。”
孩子真的醉傻了,程朝叹了口气,主动停止牌局。
精灵酒馆有可以暂住的客房,程朝摸了摸安格里勒的衣兜,找出一块金币,直接开了四个房间,一间丢一个醉鬼。
把欧亚送进房间里时,欧亚忽然拉住了程朝的衣角。
程朝将自己的衬衫从他的手里拽出来:“你听话,不要闹。”
欧亚低着头看程朝,像一只乖巧的大型犬,模样看起来很委屈,他眨了眨剔透的红眸,程朝一推,他就往后退了几步,程朝手移开,他就往前面蹭几步。
程朝的心莫名软了,“哎”了一声,踮起脚摸了摸欧亚的头,“我明天再来找你。”
“不要,”欧亚说,“我想一直看着你。”
omega诱人的信息素香味扩散开,擦过程朝的耳尖,鼻梁,程朝意识到,他在试图引诱自己。
这个认知让程朝汗毛都立起来了,他在心底骂了一句脏话,往后退了几步,“你冷静一下,我先走了。”
面前这个omega的力气出奇地大,而且用的是巧劲,他死死抓住程朝的手,既没有让程朝感到半分疼,也没有让程朝成功溜走。
他将程朝抵在墙上,压低声音问:“我不好吗?”
#
距离实在太近了,近到程朝微微踮脚,就可以碰到欧亚的唇,精灵族特产的酒独特的诱人甜香自唇齿间溢出。欧亚眨着睫毛,红眸内的神情专注温柔,“那个精灵傲慢无礼,我哪里没有他好?”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程朝侧着脸,努力避开欧亚,同时又恼恨安格里勒几人醉得太快,自己没有喝酒喝尽兴。
也不知为何,这酒度数明明不高,三人酒量竟然如出一辙地差,先是格锐狄醉后说傻话,后是最乖巧懂事的欧亚。
背后是冰凉的墙壁,身前是欧亚温暖的胸*口,程朝情不自禁往欧亚怀里缩了缩,“你酒量这么差的吗?”
“不差,我没有醉,”欧亚否认,低下头用鼻尖蹭了蹭程朝的耳垂,“我好喜欢你啊。”
鼻尖是冰凉的,触及到温热的耳垂时,程朝半边身子一麻,咬牙切齿地回应,“喜欢也没用,无论如何我都不喜欢你。”omega的信息素味道该死的诱人,程朝一闻到,连暴打欧亚的心都失去了,心软又气恼。
欧亚半天没有回答。程朝正欲抽身离开,突然腰部被搂住,脚尖悬空。
程朝吓得抱紧欧亚的脖子,“你干什么?”
被放到床上后,程朝更慌张了,在挣扎过程中弄乱了衬衫,白色布料卷了上去,露出一小截雪白的腰。
欧亚盯着那一小处腰,眸色愈深。
程朝没想到欧亚这么一个平时看起来温温柔柔的omega,醉酒后竟然如此x求不满,随便揪一个人就可以兴奋,他又慌又急地往后退,弄皱了床单。
欧亚捏着他的脚腕把他拖回来,身体覆上来,轻吻程朝后脖处的腺体。
最敏*感的部位被如此温柔地触碰,程朝低低抽了一口气,眼睛里闪着泪光,“你清醒一下,你只是omega,标记不了别人……”
联系刚才欧亚的醉话,他估计是把程朝错认为自己喜欢的人,也不知他喜欢的是谁,能使一个omega想去标记,而不是露出腺体被标记。
虽知omega不可能标记一个alpha,程朝还是不可抑制地慌乱起来,在欧亚张开嘴时害怕到达了顶峰。
……最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切动作停止在脖子处,一点脖子以下都没有涉及到。
欧亚舔了舔程朝的腺体,用牙尖碰了碰,露出迷茫的神色。
如此近的距离,他感觉到不同于omega的信息素气味。
程朝眼泪快吓出来了,声音也一并软了下去:“呜,好疼。”
欧亚的手微微一松,程朝立马找到机会翻身坐起来,一记手刀劈向欧亚后颈。
欧亚软绵绵地倒了下去,程朝坐在床上,呼出一口气。
世界清静了。
——————————
喝酒没有尽兴,一点也没有影响到程朝的睡眠,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洗去浑身酒气,沾到枕头就沉沉睡去。
意识沉入一片温暖的汪洋,程朝正在思考今夜会先入谁的梦境,就见眼前一点点被生机盎然的绿色所覆盖,这次他并没有进入别人的梦境,而是再现自己失去记忆前的事情。
回忆中是阳春三月,杨柳依依,天空的颜色仍然是不详的红色,程朝叼着一根不知从哪摘来的柳叶,背着手走在一路上。这次的梦境不再回放程朝小时候,他正处于最意气风发的青年时,明明天性凉薄,偏生多情红尘相。他似乎心情极好,唇角勾出一丝笑容,如画般的眉眼立即鲜活起来,唇红齿白,俊秀干净。
梦境里的程朝脚步微微一顿,抬眼看向前方。
不远处的树荫下,黑纱覆眼的青年低着头,坐在阴暗的地方用竹刀削笛子。
像极了一个只敢躲在阴暗处,不敢窥视光明的卑微生物。
程朝本想越过他离开,又觉得这样不太礼貌,喊了一声:“小瞎子。”
听到程朝的声音,青年手一抖,竹刀微微一偏,削到手指上。
手指划出一道不小的伤口,滚出几颗血珠,他立即将手收进袖子里,不想被程朝看见。
程朝坐到阮楚白身边,低头去看他手里的竹笛:“你在做什么?”
阮楚白没有抬头,如果他眼睛上没有缠着黑纱的话,此时他的目光应放在竹笛上,半分也不敢往旁边看。他简短地回答:“削竹笛。”
程朝对这种事不感兴趣,很快转移话题,“我姐姐今天要来接我回去,这次恐怕是我们俩最后一次见面了。你保重。”
阮楚白摩挲着竹笛,过了很久才听到自己的声音:“嗯。”
程朝在内心里感叹了一句“无趣”,也同时好奇为何今天的阮楚白话这么少。他并不喜欢一味拿热脸蹭别人,所以见阮楚白没有聊天的意思,程朝也就站起来,拂去衣上尘土,准备离开。
阮楚白手中的竹笛掉落在地,他张了张口,最后挤出一句话,“此去经年参商,望你少食寒,多添衣,身体无恙。”
程朝未多看他一眼,注视着远方出现的一道人影,顾不得回答阮楚白,向她的方向跑过去:“姐姐!”
梦境外的程朝喃喃念了一声:“姐姐……”
上一个梦境见到的程栖影是少女模样,此时已是风姿绰约的成熟女人,她微笑着揉揉程朝的脑袋,眼里流着一条温柔的河。
两人并肩而去。
阮楚白坐下来,捡起地上的竹笛,唇紧紧地抿起来。
看起来很难过的样子。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一道清脆的女声,“你喜欢他?”
去而复返的程栖影站在一旁,神色冷漠,与刚才见到程朝时的温和截然相反。
阮楚白没有抬头,捏紧了手里的竹刀。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你配吗?”程栖影眼神愈冷,“他是天子骄子,注定会成为万人之上,待这场战役结束,你连跟他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竹笛被削出一个扭曲的口子。
“我不配。”阮楚白过了很久才回答。
梦境外程朝愣住了。
柳絮如一月飞雪,洋洋洒洒落在地上,少年所负有一腔热血,在温柔的春天里,凉得干净。
————————
梦境到这里戛然而止,程朝被敲门声惊醒,披上外套去开门。
安格里勒站在门口,表情一如既往地欠揍。
“等等,”程朝打了一个哈欠,转身去洗漱,再回来与安格里勒继续说话。
“我昨晚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吧?”安格里勒目光闪烁,尖耳朵红了起来。
他昨夜做了一个梦,荒唐到极致的梦。
“没有啊,”程朝揉揉眼,如果故意给自己输钱不算出格的事情的话,“对了,我正准备去找你,期末测评结束了,我准备回学校了。”
安格里勒很不爽地“嗯”了一声。
窗外的阳光温柔,安格里勒低着头:“精灵族出现了魔族的踪迹,我可能不能亲自送你回去了。”
alpha体力超群,即使昨夜没睡好,程朝也并不是特别困,继续听安格里勒说话,回应了一句:“可惜艾维斯死了,我和我同学一起吧。”
“你难道一点也不在意艾维斯是否死去?”安格里勒忽然问了一个不合时宜的问题。
程朝愣了一下,“不是……我还是有一点,难过的。”
这句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不信。
“果真是铁石心肠,”安格里勒眼底神色晦暗不清,“究竟什么事能让你动摇?”
程朝被安格里勒逗笑,勾了勾唇,“噗,”
“哦?”安格里勒的神色看不出喜怒,靠近程朝,“比如说我真的喜欢你呢?”
他垂下眸,碧绿色的眸子里多了一丝认真。
“你喜欢我?”程朝终于察觉到安格里勒语气里的认真。
程朝:“你醒一醒,你是不是喝醉了酒还没有缓过来?我们俩都是男……都是alpha啊,你睁开眼看一看。”
安格里勒握住程朝的手腕,将他往自己这边拖,他冷笑一声,“你是alpha又怎么样?”
“你冷静,”程朝终于开始害怕了,他往旁边躲,“我有想结成伴侣的人、我有喜欢的人了。”
————————
欧亚是在太阳光穿透窗户落在脸上时醒来的,他动了动酸痛的筋骨,洗漱更衣。醉酒的记忆忘了大半,他只记得前半截,记忆停留在玩纸牌时,后面一片空白。
他甚少喝酒,只有在参加重大宴会时喝一点酒,但都只是沾一沾唇的程度,倒是第一次知道自己喝醉酒的样子这么丢人。
他怎么会说出那么羞耻烦人的话……怎么办,程朝会不会嫌弃他?
想起程朝一直嫌弃自己,欧亚有点放心了,又难过地叹了口气,整理好凌乱的头发,决定去找程朝道歉。
他不记得程朝住在哪间房了,只好一间一间挨个去寻找,路过其中一间时,他听到了安格里勒的声音。
安格里勒听起来似乎很生气,咬牙切齿地说,“你确定?他可是教廷的人,教廷的人终生禁止谈恋爱。”
程朝中气不足地说:“没错,我就是喜欢omega,我喜欢欧亚很久了。”
欧亚听见了自己大脑里烟火绽放的声音,一瞬间,万物俱静,只有程朝的声音清晰。
※※※※※※※※※※※※※※※※※※※※
提前祝大家元旦节快乐!2020年小块依旧热爱码字!热爱各位读者老爷!热爱我滴儿子!
请,不客气地用评论淹没我吧(暗示)
感谢在2019-12-29 09:42:16~2019-12-31 22:17: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溪午、苍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天也是没有作业的一 24瓶;森布 10瓶;今天二五姐姐更新了吗 7瓶;harukaya 5瓶;21554696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红眸(二十二)
“那个omega喜欢你吗”安格里勒后退几步, 铁青着脸问。
程朝咽了咽口水, 如实回答:“他不喜欢我。”
看见安格里勒的表情, 程朝补充说:“你别去问他, 这是我的私事。”
安格里勒的脸色由阴转晴,又由晴转阴:“连我都喜欢你, 怎么可能会有人不喜欢你?”
他一边嘀咕欧亚没有眼光,一边去找自己的长弓。
程朝一时不知道该吐槽安格里勒。
过了一会儿,安格里勒突然想起了什么, 脸色缓和起来:“我记得, 你们人族, 最讲究什么帝王的旨意不可违背?”
“嗯, 怎么了?”
安格里勒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你等着。”
——————
临走时程朝又想去光明之树看一眼,他总感觉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只是安格里勒需要去处理一些事务,欧亚临时有急事, 要回教廷一趟, 故而只有格锐狄陪着程朝去。
路上,程朝忽然想起什么, 掏出那枚铜币还给格锐狄:“你的。”
格锐狄接过, 将它塞进口袋里,抿起唇,似乎有些不开心。
程朝忍不住心生同情, 多问一句:“只有一枚铜币的话, 可能支付不起从精灵之森到第一学院的路费, 你跟我一起走吗?”
“不需要太多路费,我可以飞回去。”格锐狄刚说完,又摇了摇头,“不对,飞不回去,我跟你一起走。”
“……行吧,你高兴就好。”程朝对他笑了一下。
白天的光明之树也依旧圣洁无暇,看上去没有任何不对劲,精灵族的护卫知晓安格里勒与他们的关系,说话客客气气的:“检察官先生已经命我检查过三遍光明之树了,确实一丝黑暗气息都不剩了。”
他听过吟游诗人唱过程朝打败安格里勒的歌谣,看程朝的眼神怪怪的。
程朝的后背又烫起来,他低下头注视光明之树的露出地面的根系,“等一等。”
一道黑光忽然迎面扑来。
程朝早有准备,正欲反击,手腕上的月光石先一步为他挡下伤害。
“是魔族!”精灵族的护卫掏出弓箭,射向根系里爬出来的黝黑蠕虫,正欲联系其他护卫,眼前突然一黑,昏迷不醒。
一个上身是少年模样,腰部以下却是蜘蛛形态的魔族从根系里钻出来,场面极其恶心,他吹了一声口哨,召唤出蠕虫攻击程朝。
格锐狄的重剑坠落在地,他拉住程朝的手,往旁边一移——程朝没有看清楚眼前发生了什么,就见格锐狄化成一条银龙,载着自己飞向高空。
银龙身躯庞大,鳞片坚硬光滑,充斥着力量,一眼就让人心生向往,心生臣服之意。
“原来你是龙!”短暂的震惊后,程朝惊喜地叫。
试问哪个中二期的小男孩不喜欢龙呢?!程朝紧紧抱住格锐狄,风吹过他的黑发,他在穿过云层的时候兴奋地尖叫起来,连底下的危险情境都忘记了。
太刺激了!太酷了!
格锐狄身躯微微一顿,似乎很无奈,又加速冲了起来。
程朝在兴奋过后,清醒了一点——他记得在这个世界里,龙族是反派一类的存在,但是世界上最后一条黑龙,已经被他名义上的叔叔劳伦斯伯爵杀死了。
所以格锐狄是从哪里来的?
格锐狄在空中飞了一圈,待程朝过瘾后,吐出一口冰凉的气息,地上的蠕虫都变成了冰块。魔族少年气愤地发出尖锐的声音,越来越多的蠕虫爬了出来。
一想到光明之树下面藏着这么多蠕虫,程朝不寒而栗。
程朝从格锐狄的身上跃下来,念出一句句咒语,召唤出一个个魔法光球打向魔族少年。魔族少年靠着蠕虫保护尚是无恙,高强度的魔力输出使程朝额头上开始沁出汗水,精神力逐渐有些不支。
格锐狄不再维持龙的形态,变成了人类,去攻击那个魔族少年。
蠕虫数量众多,格锐狄分*身乏术,程朝一边后退,一边试图联系援兵。
就在这时,魔族少年闪身出现在程朝背后,吐出一口黑气。
他在声东击西!
程朝在昏迷前,看到格锐狄冰蓝色的眼睛里一闪而过的错愕,他越过重重包围想来救程朝,侧脸被划破,飞溅的血珠有一颗落到程朝脚下。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
程朝是在一处黑暗的地方里醒来的。
实在太黑了,一丝光都没有,只能看到事物模模糊糊的边,除此以外,什么也看不清楚。程朝勉强辨认出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撑着手坐起来。
魔族少年没有对程朝造成半点伤害,但不知为何,程朝浑身软绵绵地提不起力气。
一道模糊的人影在黑暗中靠近,程朝眯着眼去辨认,又见一盏灯火在那人的掌心里亮起来。
豆大的摇曳灯光照亮那人的模样,程朝捂住嘴没有让自己惊呼出声,小声说:“艾维斯?你没死?”
按照安格里勒的说法,艾维斯被魔族带走生死难测,没想到自己被魔族劫走后,竟然能再次见到他。
“太好了。”程朝的眼睛亮了起来,“你现在还有力气吗,我们一起逃走吧,格锐狄说不定已经找到援兵来救我们了……等等,这里是哪里?”
灯光照亮室内的摆设,一切都像极了程朝在劳伦斯的府邸里的卧室。
不对,不是像极了,就是程朝的卧室。
艾维斯将那盏灯火放到桌子上,抬起眼,眼睛的颜色像是浓稠到化不开的鲜血,他似笑非笑地看着程朝:“您想去哪?”
程朝本能地感到危险:“你的眼睛怎么回事……”
“它们一直是红色的,”艾维斯微笑,“不过,安格里勒恐怕永远也想不到,我会把你藏在这里。”
程朝抓紧床单。
“小主人,您应该已经意识到您现在的处境了,”艾维斯叹了口气,“您现在,只属于我一个人了。”
※※※※※※※※※※※※※※※※※※※※
我太菜了江南白太太不愿意陪我打游戏了(。)找了隔壁八鸽爱吃宵夜太太带我,打了一局后她也不愿意了qwq我爬来码字
元旦节快乐,我特意找八鸽太太借了jj币给大嘎发红包,在线等大家的评论(落泪)
感谢在2019-12-31 22:17:29~2020-01-01 14:49: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溪午、今天二五姐姐更新了吗 2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反杀(二十三)
“你不是艾维斯,你是谁?”程朝往后挪, 声音都在颤抖。
艾维斯取下金丝眼镜, 似乎很诧异:“我不是艾维斯, 还会是谁?”
明明艾维斯的语气温和,还处于自己熟悉的安全环境,程朝还是难以抑制地感到害怕, 这种害怕没有来由且莫名其妙,又如此的深入骨髓。
程朝软着声音:“艾维斯不会吓我。”
他悄悄将发烫的月光石手链塞进袖子里, 盯着艾维斯一动不动。
艾维斯没有注意到程朝的小动作, 或许说,注意到了,但并不在意。
“好吧, 但是你不喜欢艾维斯, 还想杀了他。”艾维斯眨了眨眼, 用开玩笑的口吻回答。
“我没有想杀你。”程朝抵赖。
“嗯, 好吧,”艾维斯笑着点点头, “我帮你杀了你不喜欢的人,你多亲近我一点, 好不好?”
程朝流了一滴冷汗,强作镇定, 注视艾维斯。
“别开这种玩笑了, ”他干笑几声, “你是魔族?”
他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以来, 接受的教育无外乎都是魔族是大反派,会吃小孩子的那种,要离魔族远一点。现在,自艾维斯表现出来的种种迹象来看,他确凿是一个货真价实的魔族。
“现在是晚餐时间,您该用餐了。”艾维斯没有回答他的话,弯腰行礼。
府邸里的佣人似乎没有发现任何异样,来来往往如同平时一样做着杂活,程朝朝他们使眼色求救,他们也像看不到一样,径直擦过程朝的身子。
晚餐很丰盛,程朝有些没胃口,捏着叉子戳盘子,只吃了几口就停下来。
“您脸上沾了酱汁。”艾维斯如往常一样,站立在一旁,提醒。
程朝下意识将脸往艾维斯那里凑了凑,以为他会像以前那样,拿出手绢替自己擦干净。
最终触碰到他的脸的,不是白色的手绢,而是艾维斯的唇。
艾维斯细致地舔了舔程朝的脸颊,轻轻吮/吸,是不会让程朝觉得疼,又能留下一道红痕的力度。
程朝头皮发麻,吓得往旁边后退几步,心中的惊吓不亚于发现艾维斯是魔族的时候。
“您终于怕了?”艾维斯带着笑腔问。
艾维斯最初是没有这么心急的,他的计划是潜伏在劳伦斯伯爵的府邸,一点点接近自己的爱人,让爱人愿意主动接纳自己。
可是他的爱人铁石心肠到连艾维斯都没有料想到,只好采用这种过激的办法了。
他不想看他的珍宝害怕到发抖,一边掉眼泪的样子。
虽然挺可爱的。
程朝挤出几滴眼泪,“我虽然不喜欢你,但我也没对你做出什么啊……你至于这么恶心我吗?”
艾维斯的脸忽然冷了下来:“你把这称作恶心?”
“不、不是……”程朝本想答应,但总感觉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直觉又使他否认了,“我没觉得恶心。”
艾维斯又笑起来了,比起之前苍白虚伪的笑,这次的笑容真诚许多,“小主人真是一个好孩子。”
#
程朝有每晚都沐浴的习惯,即使生活起居被艾维斯监视,也要忍着恶心去沐浴。
谁知,艾维斯也跟着挤进门内了。
程朝脱上衣的手顿住,恶狠狠地瞪他:“快gun……快出去。”
艾维斯兴致勃勃地欣赏程朝的后背,“这个图案在您的身上,简直像是一件艺术品。”
程朝本来想骂脏话,突然想起了什么,难以置信地问:“你看得见我背上的魔族图案?”
这显然是一句废话,但是程朝回忆起当初安格里勒没有看见自己后背上的紫色六芒星时,怒火噌地冒出来,先前胆怯的理由都忘了,恨不得就地杀死艾维斯。
奈何魔法被封印,程朝只能没章法地使用真男人之间的斗殴方式。
艾维斯任程朝暴揍自己,见程朝是真的生气了,连忙解释说:“这个六芒星是守护阵法,可以保护您。”
“很难使用的,”艾维斯真诚地补充,“我损耗了三年寿命,才在您背上留下来的。”
程朝也打累了,将信将疑地停下手。
虽然被禁止离开这座府邸,程朝的日常生活也没有发生多大改变,两人相安无事地相处了近三日,程朝一边庆幸岁月静好,一边暗骂格锐狄没用,到现在也没有搬救兵来。
他刻意忽略一件事——万一格锐狄也被艾维斯杀了呢?
程朝加长了睡觉的时间,不知为何,他似乎失去了窥梦的能力,再未入过他人的梦,不仅见不到格锐狄,连找塞涅比求救都没有做到。
变故发生在第三天晚上,程朝沐浴完,突然想看一本放在艾维斯那里的书。
他知道艾维斯的卧室在那里,却是第一次去,在房门处徘徊半天,才敲响门。
“艾维斯。”程朝喊了一声,见他没有应答,直接推开门走进去。
只踏进一步,程朝就后悔了,立刻往回跑。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艾维斯将他抓了回去,拥在怀里。他刚洗完澡,身上披了一件浴衣,腰带松松垮垮,能看见他精瘦的腰线,以及下面。
“你是不是嫌我丑?”艾维斯轻轻抚摸程朝的脸。
程朝偏开眼,努力让自己看不到艾维斯,又显得态度真诚:“怎么会……一点也不丑。”
漆黑的纹身像藤蔓一样,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显眼,蔓延艾维斯半张脸,覆盖住他清俊的面容,恐怖狰狞,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他的胸口上有一道深色的疤,与纹身一样丑陋无比。
“我知道,你一直觉得那个精灵长得比我好看,”艾维斯的语气让人毛骨悚然,“我和他同时在场的时候,你看他的时间,超过看我的时间。”
“没有。”程朝声音颤抖,“我没有这么觉得……我觉得你很好看,真的。”
“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艾维斯问。
程朝心虚地摇摇头,努力逼自己直视艾维斯的脸。
同时,艾维斯也清晰看见了他眼里的恐惧慌张。
门无风自动,在程朝背后关上,他心知是艾维斯耍的把戏,瑟瑟发抖地求饶。
真的,他很久没有这么被迫被人支配了,还是在第一个世界里,被人这么支配过。第二个世界里只被这么过一次。至于第三个世界,emmm,程朝死也不会承认自己是半推半就的。
————————-
事实证明,处男不可以开*荤,否则会食髓知味,造成更严重的后果。
这一夜过得充满了数据的加减。
程朝被抱到床上时,隐隐约约看到自己的头上飘过【玩家程朝体力-10】的字样。
被抱到窗台上时,又看见了【玩家程朝体力-20】。
体力值是在被抱出艾维斯的卧室时降得最快的,艾维斯将衣服披在程朝身上,抱着他前往楼上程朝自己的卧室。踏上楼梯时,程朝听见了不远处佣人说笑的声音,颠簸感与羞耻一并使程朝埋在艾维斯的肩膀上哭了起来,哪怕艾维斯解释了半天“他们看不见这里”,也哄不住他。
程朝在心里补充:【玩家程朝体力值-50】
在快降为负数时,艾维斯不慌程朝不忙地割破自己的手腕,为程朝补了点血。
【npc艾维斯向你传输能量,玩家程朝体力值+100。】
见到程朝又恢复精力充沛的样子,艾维斯笑了笑,虽然没有说出来,但是笑容里充满了“嗯,还可以玩很久。”
在维持这样体力值加加减减十个小时后,程朝终于撑不住了,沙哑着嗓子开口:“我难受。”
见艾维斯又想给自己喂血,程朝连忙制止,主动抱住艾维斯。
艾维斯惊诧于程朝此刻的温顺,动作更温柔了一些,“我发过誓,永远听从你的指令。”
程朝在颠簸里,断断续续地问:“那,如果,我让你死呢。”
艾维斯用的力气忽然变得大了一点,程朝的声音变了调,他往后仰,微微张开嫩红色的唇,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像一只任人摆布的漂亮娃娃。
他想起了“破布娃娃”这一形容词,手指抓过艾维斯的肩膀,留下几道淡淡的红痕。
“那我就去死。”艾维斯停下来,压低了声音在程朝耳边说,语气不再如往常总带着三分调笑意味,而是认真。
仔细一听,还藏着一点点委屈。
“所以您不必瞒我任何事,你想要的,我都会为你而做到。”
程朝在内心里嗤笑一声,艾维斯的话他一个字都不信,世界上怎么可能会存在这么傻的人?而且,他与艾维斯关系并不好。
地上贴着的瓷砖冰凉,程朝努力往艾维斯怀里缩了缩,然后在艾维斯的视觉盲区,抽出自己藏了三天的东西。
艾维斯笑盈盈地注视程朝的眼睛,忽然瞪大。
程朝抖着手将锋利的银质刀具插得更深,血流自艾维斯的背脊流下,一滴一滴落到程朝肩膀上。
这把刀是他在吃饭时藏在怀里的,好在艾维斯没有搜他的身。
温热的血令人口干舌燥,不得不说,看到艾维斯露出惊讶的表情,程朝很爽。
虽然下手时有些犹豫,结束后有些愧疚,但不影响程朝觉得很爽,他拍了拍艾维斯的脸,趁艾维斯还能喘气,勾着唇笑:“嘻嘻。”
艾维斯并没有像程朝想象般震怒或者哀求,而是用更加痴迷的眼神注视程朝:“您笑起来的样子,真是迷人啊。”
眼看着艾维斯快要死了,程朝也懒得和他计较了,得意洋洋地将他的身体拨开,“你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能反杀你?”
艾维斯摇头:“不好奇,我对你没有警惕之心。”
程朝在拔x无情的过程中,刺激到泪花冒了出来:“草……那是因为这个世界,为我而生。”
猝然到来的空*虚感使程朝低低喘了一口气,他确保艾维斯的身体凉透后,站了起来,不明物顺着腿内侧流到脚后跟。程朝嫌弃地用艾维斯的衣服擦干净,摸了摸自己的腺体。
被舔得有些疼,估计红了,好在没有破。
在属于你朝哥的世界里,没人能支配你朝哥。
程朝踹了一脚艾维斯的尸体,自信满满地想。现在当务之急是离开这里,去寻找救兵,他草草清洗了一下自己,换上一套新衣服,出门。
然而事情与他想象中不太一样。
门口站着一群佣人,目光空洞地盯着程朝,头颅从中间开裂,黑色的蠕虫从里面爬出来。
眼前这一幕清晰明了,这群人是魔族的蠕虫代替,平时被艾维斯控制在这里,现在艾维斯一死,它们感知到了,来攻击程朝这个唯一在场的人族。
一想到平时为自己做饭干家务活的是这群东西,程朝难以抑制地干呕起来,努力找回理智,往后退。
他在走廊狂奔起来,按照记忆寻找着离开的路,蠕虫们不紧不慢地尾随在他身后。
府邸的大门被锁着,程朝无助地拍门,看着蠕虫一只只向自己靠近。
正中的蠕虫发出尖锐的声音,裹挟着刀片的狂风吹向程朝。
程朝闭上眼——好丢人,没死在boss手上,死在了一群用来刷经验的小怪身上。
空中出现一道缝隙,这道缝隙越来越大,灰发金眸的青年穿过时间的间隙,落在程朝身边。
程朝睁开眼,月光石在手腕处发烫。
可以轻易穿透人的肉*体的狂风,却连来人的衣袍都伤不到,他抵挡住最致命的一击,看不见的眼睛朝着程朝的方向,里面藏着深深的温柔与缠绵。
他伸出手,似乎想拥抱程朝,最后拘礼地碰了碰他的肩膀,“小玫瑰,我来了。”
※※※※※※※※※※※※※※※※※※※※
【你的好友艾维斯已下线。】
其实塞涅比早一点使用传送技能会触发修罗场哈哈哈哈哈哈但我想了想,还是给朝哥留一点面子吧哈哈哈哈
感谢在2020-01-01 14:49:12~2020-01-01 23:44: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隔壁村春花儿、今天二五姐姐更新了吗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7935272 30瓶;【降谷夫人】 10瓶;隔壁村春花儿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牵手(24.1)
程朝来到这个世界后见到过最强的人便是格锐狄了。不仅是因为龙形态下的他看起来就很强大, 在精灵之森时,他一吐息, 蠕虫就大片大片死亡。
然而塞涅比刷新了程朝对强大的认知。
他只是站在那里,轻飘飘“瞥”了眼地上的蠕虫,那群蠕虫就飞速变得干瘪,几息间化为灰烬, 被风吹走。
一人破万敌,只在眨眼间。
若不是紧紧抱着塞涅比的手臂, 程朝真想为他用力鼓鼓掌。
塞涅比轻轻摸了摸程朝的脸颊:“我感知到你身上的黑暗气息变得浓重,就绘制了法阵, 传送到你身边。”
“我想入梦见你的,但是没有见到你。”程朝委委屈屈地说。
“传送法阵需要耗费大量精力, 我这几天没有时间合过眼, 抱歉。”塞涅比带着歉意解释, 懊恼自己情急之下忘记了入梦这回事。
程朝走神, 想起别的事。
难不成格锐狄这些天也没有睡过觉,所以他才没有梦见格锐狄?
也不知自己突然被魔族带走,会给他带来什么样的影响。程朝微微叹气, 暂时将这件事放到一旁。
按照一般男主逆袭流爽文的套路, 作为程朝的金手指,塞涅比值得信任,所以程朝半遮半掩, 告诉他自己几个月前莫名其妙成为了劳伦斯伯爵的侄子, 被接到这里伪装成omega, 以及被囚禁期间发生的事情。
塞涅比对程朝其实是alpha这件事没有表现出太大的诧异,或者说压根没有在意,沉思片刻,说:“据我所知,劳伦斯伯爵并非一个善人,就算你真的是他的远房亲戚。他逼你伪装成omega,估计是有别的目的。”
魔族消失后的府邸又重归以往的宁静和谐,窗外是艾维斯精心培植的玫瑰花,在早春的寒风里安静生长,香气醉人。
程朝问:“你为什么不惊讶我是一个alpha?”
“不管你是alpha还是omega,你都是我的小玫瑰。”塞涅比停下脚步,轻轻捏了一下程朝的脸。
就像对待一只猫一样,温柔小心翼翼。
程朝往旁边躲了一下,有些不开心,但看在塞涅比是自己的金手指的份上,暂时没有生气。
#
程朝模糊记得劳伦斯伯爵的卧室在哪里,领着塞涅比去见他。在熟悉的梦境里,塞涅比无需视力就能得心应手地做任何事。然而如今到了陌生的地方,他的眼盲就成了最大的缺点。
上楼梯时,他微微蹙眉,摸索着扶手所在处,动作缓慢。
程朝见状,主动牵住了他的手:“我扶着你,你小心一点。”
塞涅比微微一僵,半晌后应道:“好。”
程朝的手心微凉干燥,塞涅比调整了一下,改为与他十指相扣的姿势。
在梦境里待久了,程朝都快忘记塞涅比是个盲人了,有些懊悔自己这么晚才意识到他的尴尬,转移话题:“将我囚禁在这里的魔族被我反杀了。”
塞涅比蹙眉:“他是低等魔族还是高等魔族?我没记错的话,高等魔族是永生的。”
“应该是……低等的吧。”程朝想了想,觉得艾维斯看起来挺弱鸡,挺不符合高等这个词的。
推开劳伦斯伯爵的房门时,程朝心里是有些忐忑不安的,虽然名义上是劳伦斯伯爵的侄子,但他从未见过对方一面。
床上躺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程朝心一紧,松开塞涅比的手,推了一下劳伦斯伯爵,然后难以置信地回过头对塞涅比说:“……他死了。”
塞涅比无意识摩挲了一下空荡荡的手心,指尖抵上劳伦斯伯爵的肩膀,感应了一下:“自然死亡,死亡时间大概在三个月前,与魔族无关。”
“那我……该怎么办?”程朝茫然地问。
塞涅比勾勾唇角,“是件好事,现在,劳伦斯伯爵庞大的财富,全都归你所有了——我会通知皇室这件事情,你不用担心。”
“通知皇室?”塞涅比的语气似乎对皇室并不在意,程朝有点好奇塞涅比的真实身份,直接问出了口。
“唔,你马上就会知道了。”塞涅比含着笑回答,“现在当务之急是,你该回学校了,有些人找你找到快要发疯了。”
#
府邸里一个佣人也不剩了,程朝只好亲自去租马车,请马车夫前往第一学院。
路上突然堵住了,程朝探出头看了一眼,马车道上挤了不少十岁出头的少年,不知在干些什么,吵吵嚷嚷的。
马车夫见程朝好奇,主动为他解答:“这群猪崽子是去教廷的,真该用靴子狠狠打他们的头,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就敢去争圣子的位置。”
“教廷?”程朝更疑惑了。
“教廷这一代原本的圣子突然退出了教廷,圣子这个位置空了下来,昨日教皇就宣布重新挑选圣子,”马车夫叹气,摇了摇头,“要我说,原来的那个圣子就是个傻子,舍弃了信仰不要,竟然想离开教廷。”
说话间,马车已经到了第一学院门口。
马车是禁止进入学院里面的,门卫拦住了马车,“想进入学院的人出来验证一下身份,除老师和学生以外,任何无关人员禁止进入学院。”
程朝掀开帘子,问:“我家人可以跟着进来看一看吗?”
门卫认出了程朝,带着歉意说:“实在不好意思,最近期末测评的结果出来,管理……”
塞涅比在程朝背后露出半张脸,静静地看着门卫,面无表情。
门卫剩下的话噎在嗓子里,结结巴巴地说:“进、进来吧,马车也可以一起进来。”
程朝看看门卫,又看了看塞涅比。
塞涅比无辜地眨了眨眼。
※※※※※※※※※※※※※※※※※※※※
感觉离完结还有好远啊……
感谢在2020-01-01 23:44:45~2020-01-04 12:52: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隔壁村春花儿、溪午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笑歎浮生若夢╮。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太阳(24.2)
程朝的档案上还写着失踪人口, 于是他需要先去教务处一趟,申报自己平安无事。
但是塞涅比的存在是个大问题。
程朝很想把他塞回传送法阵里, 但看在塞涅比救了自己一命的份上,不好意思说出口,所以塞涅比被程朝塞进了宿舍里。
欧亚还没有回来, 床上空荡荡的,宿舍里飘了一层薄灰,程朝打开窗户散气。
塞涅比看不见,程朝也不怕他乱跑, 按着他坐到椅子上,“你不回去吗?”
程朝这次离开需要很多事情, 塞涅比独自一人待在这里的话,可能会很麻烦。
塞涅比摇头:“现在还不能回去, 否则会给你带来麻烦。”
程朝:“那你吃什么?”
塞涅比:“我只需要半个月进食一次。”
他微微仰着头,眼睛中心本该是瞳孔的地方,容纳着一个耀眼的太阳,让人不敢直视。像极了在暗示程朝, 他很好养活的。
程朝:“好吧,等我回来。”
塞涅比乖乖巧巧,“嗯, 等你回来。”
类似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莫名多了一丝暧昧缱绻, 程朝出门后还在反复咀嚼塞涅比的语气, 最后终于找到一个最贴切的形容——小白花妻子知道丈夫出轨多年, 仍无怨无悔,等候丈夫回家。
他被自己旺盛的想象力惊到一个趔趄,险些撞到前面那个人身上。
后者及时扶住他的手臂,程朝抬头,看见了格锐狄的脸。
程朝没那么脸大,不认为格锐狄会多在意自己,所以也没有认为自己的失踪会让格锐狄惊慌多久,但对方至少会担心吧?
谁知格锐狄半句话都没说,还是程朝先开的口,“格锐狄……”
格锐狄忽然紧紧抱住程朝,下巴抵在他的头顶,“我没有照顾好你,对不起——你受伤了吗?”
这倒没有,艾维斯动作挺温柔的,就最开始有点难受,慢慢就是爽了。程朝心想。
程朝诚实地摇摇头,他轻轻抽动鼻翼,闻到他身上有一种淡淡的形容不出来的味道,很好闻。身高差实在有些伤人,程朝发现自己只到格锐狄的胸口,估计格锐狄是有种族加成,所以才会长这么高。
程朝明面上的身份到底是omega,不好与一个alpha在大庭广众下搂搂抱抱,被过路的学生纷纷用奇怪的眼睛看了好几眼后,他推开了格锐狄,“我正准备去教务处,欧亚回来了吗?”
“欧亚没有回来,安格里勒还在找你。”格锐狄答道,低着头看着程朝。
程朝原本以为自己会被教务处的老师们追问消失的日子里被魔族带去了哪里,谁知老师们满脸堆笑,对待程朝的态度殷勤极了,甚至嘱咐格锐狄不要把程朝的事情说起来,对外的回应也是“程朝在被劫走期间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后来被学院的一位老师救回来了”。
其中一个老师当着程朝的面写信传给安格里勒,拍了拍程朝的肩膀,笑眯眯地说:“不用担心,相信我,这次的期末测评第一名一定是你,你在的小队解决了光明之树的魔族们,立了大功,听说国王殿下下午也会来哦。”
程朝心想,这就是传说中的躺赢吧。他美滋滋地点了点头,虽然对国王殿下的表扬并不感兴趣,但是当第一名还是很开心的。
再过几个小时就是期末结算典礼了,程朝和格锐狄一起去食堂吃的午饭。
格锐狄打饭的时候,程朝看到他饭卡余额只有两块五,忍不住心生怜惜:“我帮你刷吧。”
毕竟两块五是一个很吉利很难凑的数字,格锐狄也不想破坏这个数字,犹豫一下,没有拒绝。
两人端着餐盘找了个空位坐下,程朝很激动地跟他说:“我马上要继承一笔超级大的遗产了。”
劳伦斯伯爵跟程朝之间没有任何感情,而且程朝也听说过对方生前做过的一些恶事,知道劳伦斯对自己另有目的后,对他的死亡更是没有任何一丝悲伤的感觉。
甚至很开心自己能继承他的遗产。
谁知格锐狄眼神更忧郁了,用叉子戳了戳煎成七分熟的牛排:“恭喜。”
程朝觉得格锐狄不像是那种仇富的人,又见他满脸闷闷不乐,小心翼翼地问:“你心情不好。”
“没有不好,”格锐狄说,“把金币都给你,我很乐意。”
程朝:???
#
欧亚还没有回来,但典礼是不可能为他一个人延后的,下午一点准时在大教堂开启。
程朝与格锐狄并排坐在位置上,百无聊赖地听学院的院长站在高台上,说一些无聊的话。
他昏昏欲睡,头靠在格锐狄的肩膀上,打了个哈欠。
半梦半醒之际,身后突然传来尖叫声,程朝睁开眼。
是国王殿下到了。
国王殿下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但身体还算健硕,他清咳几声,先发表了一通演讲。
程朝不是土著居民,无法理解帝国的人在面对国王的狂热,面无表情地听着,格锐狄亦然。
接下来是颁奖环节,作为此次期末测评的第一名,程朝与格锐狄首先上了台。
国王将奖品递给两人,先说了几句冠冕堂皇的话,又向着程朝时很亲切地眨了眨眼,握住他的手:“好孩子,听说你的叔叔劳伦斯死了?”
塞涅比动作这么快?
程朝点点头,虚伪地挤出一滴眼泪。
国王叹气,“你的叔叔生前为帝国做出过不少贡献,但你千万别活在他的阴影下,你可是帝国的瑰宝,我期待你能有更好的未来。”
满堂哗然。
虽然经常有人在私底下称程朝为帝国的珍宝/瑰宝,但这与国王殿下亲口承认的性质可不一样,在场的吟游诗人已经快速将这句话记录下来,作为下一首即将传遍大陆的诗歌的题材。
程朝礼貌微笑.jpg
国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还有一个重要的事要宣布,你的叔叔生前跟我商量过,想为你找一个合适的伴侣。”
程朝:“啊?”
国王微笑:“不必这么惊喜,我已经挑选好了,你未来的伴侣是精灵族这一代最优秀的检察官安格里勒先生,婚期也定下来了,就在三天后,孩子,不要嫌弃婚礼办得太匆促,我只是希望你叔叔的在天之灵能看到。”
“安格里勒???”程朝差点咬到舌头。
国王这句话里槽点实在太多,安格里勒优秀???劳伦斯在天之灵会想看到程朝结婚???三天后程朝就要从单身直接晋升为已婚???
封建包办婚姻制度害死人啊!
格锐狄握紧了拳头,轻轻蹙眉。
三言两语之间,程朝未来的对象就被决定下来了,直到典礼结束,他心情也乱糟糟的。
#
程朝本想早点回宿舍的,但格锐狄一直跟在他背后,程朝也不好直说,只是委婉地问:“你没有其他事要做吗?”
格锐狄突然抱住了程朝,低声说:“只想见你。”
这个黏人劲儿有点熟悉。
“你成熟期到了?”程朝推开他,问。
格锐狄没有回答,呼吸变得更加急促。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程朝先前很嫌弃的alpha每到成熟期就会变得柔弱黏人这个设定,不仅制裁了程朝,同时还制裁了格锐狄。
程朝用力一拽,格锐狄就松开了他的袖子,眼睛里升起薄薄的水雾。
他有随身携带抑制剂的习惯,从口袋里摸出来一瓶,毫不怜惜地灌给格锐狄喝。
格锐狄像极了命运悲惨的小白花,被程朝欺负得瑟瑟发抖,过多的液体流入嗓子,他被呛得咳嗽起来,垂下头,眼尾逼出一丝泪意。
清冷的冰蓝色眸子,也多出别的味道。
他再度抓住程朝的袖子,闭上眼,难以忍受地说:“……亲亲我,好不好。”
无情渣男程朝自动屏蔽了他的话,冷酷地拍了拍他的脸,然后一记手刀劈向他的后颈。
“睡一觉起来就好了,乖。”
格锐狄晃了晃,凭借着强大的□□力量没有晕倒,茫然无措地看着程朝。
程朝只好再劈了一次。
格锐狄摇摇晃晃地倒了下去,只是手还紧紧抓着程朝的袖子。
程朝抽出手,将格锐狄往角落处一塞,心里莫名升起一丝负罪感,但很快就将这件事抛之脑后。
时间也不早了,他去食堂打包了两份甜品,充当自己与塞涅比的晚餐,就回了宿舍。
塞涅比乖乖待着原地没有动,如果程朝记性再好一些的话,会发现塞涅比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
“你不回去吗?”程朝看着塞涅比用完甜品。
塞涅比舔了舔唇上的奶油:“现在还不可以回去,否则会给你带来麻烦。”
程朝没有追问,让他晚上睡自己的床,自己则去睡欧亚的床。欧亚并不介意程朝睡他的床,但介不介意一个陌生人睡就说不定了。
宿舍生活需要互相包容,虽然一直以来都是欧亚迁就着程朝,但程朝也不想让欧亚觉得不舒服。
塞涅比:“你的语气听起来不开心。”
程朝丧丧地告诉他自己被包办婚姻的事情。
听到安格里勒的名字,塞涅比笑出了声,“我从未见过安格里勒对哪样事物表现出过度的喜爱,也很难对别人产生爱情。不过你这么优秀,他说不定真的会爱上你。”
“我知道他不喜欢我,唉,就是不想莫名其妙被结婚。”程朝托着脸说。
“你放心,他争不过我。”塞涅比眨了眨左眼。
是在第二个任务世界很流行的wink,但塞涅比只眨一只眼的目的并不是如此,他面前流转着一片程朝看不见的星河,里面飘动着彩虹色的命运线。
正中闪烁的命运线耀眼夺目,被塞涅比挂了一颗星星。
“现在——乖孩子应该洗漱睡觉了。”塞涅比正色说。
#
入睡时,程朝关了灯,开关发出的响声传入塞涅比耳中,塞涅比温声道:“晚安。”
“晚安。”程朝想到平日入梦才能见到的人,现在就躺在自己身边,还挺奇妙的。
他多看塞涅比几眼,才闭上眼。
入梦后见到的第一个人是格锐狄。
刚刚打晕了格锐狄,现在程朝有点心虚,招了招手:“你好。”
格锐狄面无表情地看着程朝。
程朝舒了口气,果然,成熟期不会带进梦里。
然后他下一秒就被打脸了。
格锐狄抵着程朝的腰,将他压在了坚硬的冰面上。
格锐狄没有回答。
程朝回头望了一眼,怀疑自己产生了错觉,惊慌失色,用尽了全身力气往前爬。
怎么、怎么会有两根???
眼前这一幕超出程朝的认知范围了,他震惊到恐惧,真实地认知到自己与格锐狄到底不属于同一物种。
格锐狄握住他脚腕,把他又拽了回来。
两人的力气相差实在太悬殊了,更何况这是格锐狄的梦境,一切随他心意而动。
#
一会儿是无人的冰原,一会儿是人来人往的闹市。
程朝对狭窄空间有阴影了。
#
梦境比之现实最大的一点好处就是,没有触感。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程朝惊醒后,陷入了三秒的贤者宁静。
草。
好想杀了格锐狄。
冷静,杀人犯法。
程朝跪在床上,犹豫半晌才褪下裤*子,偷偷观察梦境里很顺应生理常识的肿了的地方。
他腿长,那里肉多,很艰难地换了好几个姿势也看不清那里,但总感觉里面怪怪的,有异物存在,肿肿的感觉。
程朝正拧着眉调整姿势,忽然感觉到哪里不对劲,抬起头,看见塞涅比正站在自己旁边。
清晨微弱的阳光下,他看起来圣洁又无辜,身上深蓝色的魔法袍上面绘着的纹路散发着淡淡的光,盲了的眼睛里,也像装了一个太阳。
程朝吓得一缩,险些撞到墙上。
塞涅比蹙眉:“你在做什么?”
“我……”程朝结结巴巴,哪怕知道塞涅比看不见,也莫名心虚羞耻起来。他没来得及拉衣服,就这样坦然露在塞涅比面前。
“嗯?”塞涅比伸手,刚好握住程朝的大腿。
那里肉乎乎软绵绵的,手感很好,他忍不住捏了一下,才意识到这是什么部位。
他耳尖红了,飞速收回手:“……不好意思?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嗯。”程朝红着脸侧过头。
“是那里吗?”塞涅比这次问得很小心翼翼。
程朝声音也更小了:“是……”
“我帮你看看吧,反正我们都是alpha。”塞涅比用一贯的温和语气说,甚至没有问为什么程朝会不舒服。
程朝确实够不到那里,而且两人都是alpha,塞涅比还看不见,应该没什么事吧……
所以程朝在短暂的内心斗争后,就乖乖趴下来,“那你帮我看看,有没有肿。”
哪怕知道塞涅比看不见,但当呼吸扑到自己身上时,程朝还是感觉有些羞耻,将头埋在欧亚的枕头上。
探入一根手指后,塞涅比轻声说:“摸不出有没有肿。”
程朝没想到塞涅比会直接将手伸进去,惊呼一声,往前躲。
“别动。”塞涅比按住他,伸进第二根手指。
程朝已经没有力气反抗了,咬住自己的手臂,额头流下一滴汗,“别碰这里,这是我室友的床。”
“为什么不能碰。”
“会弄脏床单的……”程朝喘气。
“可是在这里,不是更刺激吗?”塞涅比含着笑意说,“你比平时更兴奋,我碰到你这里,都……”
他一顿,俯下身,指尖划过床单:“确实弄脏了。”
“闭嘴。”程朝羞得泪水直掉。
“他是omega吗?你喜欢他?”塞涅比继续说,他的语气里藏着漫不经心的笑意,与一些不易察觉的危险。
“不……不喜欢他,唔,”程朝说,“是,普通的室友。”
————————
马车外正有人议论教廷重新挑选圣子的事情,语气中充满了对前任圣子的嘲讽与不解。
欧亚压了压帷帽的边沿,冷静地看着天空。
对于绝大多数的人来说,背弃从出生时就开始坚信的信仰,与唾手可得的地位和权利是一件难事。
但对欧亚来说不是,他只在乎他喜欢的人。
他深刻记得,将圣子徽章归还给教皇时,后者眼里的失望和愤怒,以及离开教廷时,灰蓝色的天空。
教廷很少有晴朗以外的天气,据说是光明神赐予教廷的福泽,白鸽惬意地停留在塔尖,啄食备好的鸟食。一望无际的天空之下,众生嬉戏吵闹,只有教廷宁静永恒。
但是晴空也会看腻,希冀着下雨与下雪。
一个小男孩哒哒哒地跑来问他,不解地歪头,“圣子……欧亚哥哥,你为什么要离开这里呀?跟大家永远生活在一起不好吗?”
这个小男孩是欧亚看着长大的,如果没出意外的话,他的成年礼也应该由欧亚负责。
他揉了揉小男孩的头,微笑着答道:“等你以后有了爱他胜过爱自己生命的人,你就明白了。”
他是一个对感情很负责的人,在乱了一夜理清自己的感情后,就不再犹豫,决定先退出教廷,再去追求他。
马车到了第一学院门口,想到很快就能见到程朝,欧亚的脚步快了几分。
终于到了宿舍,他推开了宿舍的门——
※※※※※※※※※※※※※※※※※※※※
送命题:到底谁绿了谁?
感谢在2020-01-04 12:52:54~2020-01-05 11:49: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缚若清歌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伪善(24.3)
“我曾试图去描述夕阳的模样, 它在我心头燃烧/
如此炽热, 炽热到盖住一切光芒/
夕阳的光辉增增减减/
你是我的荣耀,我戴上虚伪狡诈的面具/
我既忍受羞涩潜伏于你身边/
就绝不暴露我的真面目/
为此/
我毁灭朝阳。”
塞涅比在程朝耳边低低吟唱诗歌, 这首诗歌来自于一个吟游诗人,写给他盲眼的恋人, 后来两人相拥着跳海殉情,原因不得而知。
他突然念起了诗歌,程朝也不好打断,静静聆听。
塞涅比的声音很好听, 念诗的强调与往常说话时不一样, 带着一丝病态的偏执, 莫名有些像艾维斯。
枕头上是欧亚的信息素的味道。
哪怕身后给予自己感觉的是一个alpha,但是程朝却沉迷于吸一个omega的信息素。他将鼻子埋在柔软的枕头里, 想要闻到更浓烈的味道。
塞涅比动作很慢, 慢得让人不免心焦。
程朝忍不住催促一声:“快、快一点……”
塞涅比的动作仍然是温温柔柔的:“好。”
明明是检查身体, 最终却变了味。
程朝回过头,发现塞涅比跟自己贴得很近。
近到能清晰看出他眼里太阳的模样, 清晨的光芒温柔不刺眼,睫毛眨动, 落下一小片黑影。塞涅比的相貌没有其他alpha要刚硬,有一些单薄的脆弱感, 像童话故事里的冰层。
被施过诅咒, 一踩就碎的。
但仍是俊秀迷人的, 睫毛的颜色泛了点棕, 眼睛干净澄澈,皮肤白皙,灰色的短发微卷。
为什么会是一个太阳呢?程朝忍不住抬起手,指尖擦过塞涅比的眼皮。
第一学院有香水选修课,程朝无聊时蹭过课,了解了一些关于香水的知识。香水的魅力不仅在于好闻,还能让人联想或回忆起一些其他的事,例如朝阳,例如起伏的雪山。
塞涅比的信息素闻起来如香水一样充满层次感,让人很轻易地想起梦里的可望不可即,失落的故地,巫师手中的灯。然而岁月流逝,往事无法回溯,做错的事情无法改正,所有的痴心妄想,尽负于冰冷天光。
“你哭了。”塞涅比突然说。
程朝伸手摸了摸,才发现自己眼尾处有一道湿痕,他偏过头不承认:“没有哭——你眼睛里为什么是一轮太阳?”
“我窥视未来,期冀早点遇见我的宿命,”塞涅比说,“于是神明降下责罚,将太阳种进我的眼睛里。”
“书上说神明偏爱魔法师。”程朝难得在被撞得身体都稳不住时,说出一整句清楚的话,“不会降下这么严厉的惩罚。”
他勾住塞涅比的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神明不偏爱魔法师,他只偏爱你。”塞涅比吻去程朝眼角的泪珠,“那你,偏爱谁呢?”
他的神情虔诚认真,偏偏语气还像是玩笑的口吻,带着一点读不出来的哀伤。
程朝没有回答,反问:“你窥视到的未来是什么?”
“你。”塞涅比回答,“我的未来,全与你有关。”
程朝以为他在开玩笑,但细细一想,确实存在一定的真实性,否则塞涅比不会在第一次见面时,就那么轻易信任程朝。
他也带着笑问:“既然全与我有关,那……唔,你说,我的宿命是什么?”
“与恶龙缠斗过久,自身亦成为恶龙;凝视深渊过久,深渊将回以凝视。”塞涅比语气放得很轻柔,像是在念睡前故事,他很认真地注视着程朝,哪怕看不见。
眼里的太阳颜色在慢慢变深。
程朝舔舔干燥的唇,思维放空,如果说恶龙是格锐狄的话,谁是深渊呢?
看来勇者程朝还需要很长一段路去挑战。
“我是个自私的人,即使知道你不偏爱我,也想得到一点特殊。”塞涅比压低声音,将程朝抱入怀里,“就算表面上装得不在意,我是有私心的。”
程朝的鼻尖抵在他的锁骨处,信息素的气味更加浓烈,嗅觉放大,视线却全被遮蔽住。
塞涅比抬起头,朝着门口的欧亚,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无辜的笑容。
#
欧亚的手放在把手上,注视着门内的情景,他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短暂空白的沉默后,他脸上的表情很复杂,大概是一种,信仰破碎的感觉。
“用一百年不能视物,囚禁于黑暗高塔,换来在这个世界遇见自己的恋人,这是一个很公平的交易,”塞涅比轻声说,“神明看重魔法师,总是愿意给魔法师更多的恩赐,甚至超过对待他的信徒。”
程朝的脸,在塞涅比的视线里越来越清晰。
终于看到你了啊。塞涅比想。
长久的寂静。
塞涅比松开程朝,后者呼出一口气,迷迷茫茫地调转视线,最后集中注意力在门口——
“欧亚!”
程朝一想到自己在欧亚的床上干这种事情,还被欧亚抓包在床,尴尬得脚趾头都缩了起来,迅速卷过旁边的被子,盖住自己的腿。
塞涅比看起来好像无知无觉,低头注视程朝,“怎么了?”
欧亚看起来像是快要哭了,但是他最终没有哭出来,只是眼睛微微有些红。这个omega除了身高很高,力气很大以外,其他地方与程朝平时见过的omega似乎并没什么不同,柔弱且过度富有同情心。
此刻却将泪水一点点忍回去,没有在塞涅比面前暴露出任何一个弱点。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你也是alpha?”欧亚问。
虽然在程朝第一次成熟期就近距离闻过他的味道,但那次程朝只是当着他的面自渎,并没有现在跟塞涅比一样的过线,再加上这次没有喝抑制剂,所以两次的信息素味道有一点区别。
空气中牛奶味的信息素,确确实实属于一个alpha。
程朝慌张整理衣服:“你听我解释,事实是这样的……”
“所以你也不喜欢我?”欧亚继续问。
“怎么可能不喜欢你,”程朝干笑着推开塞涅比,“你是我见过最好的omega,虽然嘴上没说过,但你是我在这个世界最好的朋友。”
仅限于这个世界。
而一向乖巧懂事的塞涅比却好像丧失了读懂程朝语气的能力,笔直着腰杆坐在原地,衣领松松垮垮,露出一个牙印。
程朝本以为得到这个答案的欧亚怒气会削减一些,没想到欧亚勉强勾起的唇角再度抿起来。
他垂下眸,剔透如红宝石的眼睛颜色愈发深沉,扫过塞涅比的脸,将他的面容深深记在脑海里。
血液如同沸腾一般在皮肤下游走,叫嚣着恶意。
杀了他。
杀了他。
※※※※※※※※※※※※※※※※※※※※
咳隔壁开了一个新坑,点进我作者专栏即可获取。
会放一些我以前写的短篇(ps:来晋江之前,所以非常放飞自我),爱你们,晚安。感谢在2020-01-05 11:49:47~2020-01-06 23:56: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天二五姐姐更新了吗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附身(24.4)
外面传来喧闹的声响, 隐隐约约能听出是几声惊喜的叫声, 有人在喊“安格里勒”。
金发的精灵踩在洁白的瓷砖上,焦急地穿行过人群, 真的快要到达那扇紧闭已久的门前时,他的脚步又顿住了。
收到老师离开高塔的消息时, 安格里勒是惊喜且不敢置信的。他永远忘不了一百多年前,塞涅比双目尽瞎,浑身鲜血,宣布自己以后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离开那所黑暗阴森的高塔。
安格里勒虽然表面上高傲冷漠, 实则非常重感情,他认定塞涅比是自己的授业恩师,就会敬重他一辈子, 永远不会改变。
良久,他才伸手推开了门。
“老师。”安格里勒喊出许久没用过的称呼。
塞涅比就坐在门内侧,一点也没有如安格里勒般久别重逢的欣喜,甚至将注意力全都放在自己身边,半点也没有分给安格里勒。
黑发的少年舔了舔唇边的奶渍, 将杯子放到塞涅比的手心, 不怎么高兴地说:“太甜。”
他坐在高高的椅子上, 足尖挨不着地,在空中晃来晃去。
塞涅比虚心受教, “下次我会少放点白糖。”
安格里勒很茫然, 看了看程朝, 又看看塞涅比:“……老师?”
塞涅比像是刚发现他来了, 指了指地上躺着的昏迷的欧亚:“安格里勒?你来了啊,这是一只幼年高等魔族,好在刚苏醒,你去解决了他吧。”
安格里勒一眼就认出这是欧亚,几天前还是教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圣子,圣洁高贵,此刻却浑身散发着不详的气息,昏迷不醒。
程朝其实也很迷茫的。
几个小时之前,欧亚不知为何陷入黑化狂乱状态,但是没有造成什么实际伤害,就被塞涅比轻飘飘地制服住。
紧接着,塞涅比突然成了第一学院神秘的副院长,欧亚成了高等魔族。
前者对程朝来说不是什么特别惊人的事,毕竟从平时的日常也能看出塞涅比很了不起,但是欧亚竟然是高等魔族这件事,就超出程朝的想象了。
在短暂的思想挣扎后,程朝没有向塞涅比求情,乖乖将欧亚交给学院,任学院处置。
安格里勒就是负责处置的人。
塞涅比是安格里勒的老师,两人上一次见面还是一百年前,他像是刚想起来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学生,接过程朝喝光的玻璃杯,温和地笑了笑:“安格里勒,好久不见,我记得上次见面,你的身高只到我的肩膀。”现在两人已经差不多高了。
安格里勒方才的激动高兴全都消散了,礼貌性微笑。
塞涅比去厨房换新的玻璃杯,他一走,安格里勒就靠着桌子,俯身靠近程朝。
程朝往后退:“干嘛。”
安格里勒舔了舔牙齿,意味不明地喊:“我的未婚夫。”
他其实并不像这么早见到程朝,毕竟按照精灵族的习俗,婚前双方是不能见面的,没想到会在塞涅比这边遇见他。
程朝瞪了他一眼:“谁是你的未婚夫?你快去想办法解决这件事,我可不想娶你。”
“这是你们的国王亲自命令的,”安格里勒故作无奈,却怎么也忍不住笑容,“王命不可违,我父亲也同意了,没办法。”
一想到自己三天后就要与安格里勒结婚,虽然两人并不相恋,程朝就有生无可恋之感,恨恨地捶了一下桌子,忽然感觉到安格里勒亲了一下自己的下巴。
金发的精灵浅尝辄止,漂亮的碧绿色眼睛舒展开,里面盈满了缱绻的笑意,如同一弯绿绿的月牙。
这个动作可以被称作为调戏了,程朝捂着下巴一脸震惊地看着安格里勒。
安格里勒的笑容再也不是冷笑了,真诚开心地说:“我今晚来见你。”
“我不——”程朝最后一个字还没有说完,安格里勒已经粗鲁地提起欧亚的衣领,带着他离开了这里。
恰好在此时,塞涅比端着一杯刚倒好的热牛奶出来,茫然地问:“不什么?”
程朝磨牙:“你教出一个好学生。”
——————————————
太阳一落程朝就急忙回了自己的宿舍,生怕安格里勒真的来找自己。
看着空荡荡的宿舍,他第一次生出一点难过。
欧亚怎么会变成和艾维斯一样嗜血恶毒的魔族呢,他明明是一个那么,程朝扪心自问,虽然他这个世界扮演的是主角,不是反派,但程朝是魔族的机率都比欧亚是魔族的机率大吧。
在他的认知里,魔族都是应该被立即消灭掉的生物,因为它们生性邪恶,代表着罪孽,这一点从艾维斯身上就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了。
但是塞涅比向程朝保证,绝对不会折磨欧亚,毕竟高等魔族不死不灭,就算千刀万剐也不会死去。他们会清除欧亚的记忆,废除他的魔力,再放逐出去,以免他成长后伤害别人。
想到这,程朝微微放下心,叹了口气。
他洗完澡,裹着浴巾继续翻看那本《精灵的起源》。
这本书不愧它地毯文学的称号,满纸都是关于精灵不可描述方面的冷知识,程朝正看得入神,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啧”了一声。
程朝吓了一跳,椅子差点翻倒,被安格里勒伸手及时扶住,“你对精灵的……这些方面这么感兴趣的话,不如直接来问我。”
“你从哪里来的。”程朝后怕地拍了拍胸口。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安格里勒指了指后面的窗子。
“……这里可是omega宿舍楼,我会告诉塞涅比的。”
安格里勒不置可否,展开手心,露出手心的小盒子。
程朝:“这是什么?”
“喜欢吗?”安格里勒打开手中的小盒子。
里面铺着柔软的天鹅绒,上面静静躺着两枚男士对戒,被切割地璀璨耀眼的钻石旁边点缀着一圈碎小的绿宝石,反射着窗外的星光。
实话实说,很漂亮的戒指,看得出挑选它们的人很用心。
程朝看了良久这对戒指,伸手合上盒子,迟疑地问:“……安格里勒,你不会把这场婚礼当真了吧?”
安格里勒没有回答。
他勉强勾起唇角:“你就算不喜欢我,暂且应付一下三日后的婚礼,不行吗?我又不会逼你做你不愿意的事情,等过一段时间,再以感情不合提出离婚,我会把责任承担到我一人的身上。”
这是一个好主意,程朝满意地点了点头。
安格里勒直接抓过他的手,强行将其中一枚戒指套上程朝的左手无名指处,戒指不松不紧,刚刚好,显然是用心计算过的。
程朝伸展手指,有些不习惯。
“三天后见。”安格里勒将盒子塞进自己的口袋,再度跳窗离开。
————————————
他并未回自己在第一学院附近的住所,而是去了另一个地方。
那所高塔。
这里曾经是塞涅比用来囚禁自己的地方,现在囚禁着另外一个人。
安格里勒推开上了三道锁的门,忽然觉得自己此时的心思像极了幼稚的小孩,明明自己也没有吃到糖,也要拿着糖纸向旁人炫耀。
欧亚四肢被打断,束缚于十字架上,满是鲜血的头发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他微微垂着头,听到脚步声后,努力睁开眼。
他的视野一片模糊,勉强辨认出站在自己身前的人是那个傲慢无礼的精灵,几日前两人还同坐在一张桌子旁吵架,现在一人沦为阶下囚,一人则是刽子手。
“你……”欧亚发出嘶哑粗粝的声音,看着精灵离自己越来越近。
他看见安格里勒的眼睛颜色,从代表希望与生命的绿色,一点点变成不祥的红色。
错觉?
欧亚咬紧牙齿,任“安格里勒”一脚踹在自己身上。
“安格里勒”退后几步,似乎在嫌弃脏了自己的脚,语气带着笑,“没用的废物。”
※※※※※※※※※※※※※※※※※※※※
想起一个梗,品如之家,两块五的衣柜。
如果这个世界没有被我删设定的话,应该就是:
abo的攻,艾维斯的衣柜。
还钱(24.5)
安格里勒与程朝的婚礼如期而至, 国王派来的仆人将劳伦斯伯爵的府邸装饰一新, 洗去过往的鲜血味。
程朝也觉得挺奇妙的,他几乎在去过的每一个世界都结过婚, 第三个世界虽然没有举办过会有宾客到来的婚礼,但是与容慕之间的结契,是天道认证的婚礼。
第三个世界的天道相当于这个世界的光明神, 地位比国王不知道高多少。
无论如何, 在外人看来,安格里勒和程朝都无比登对。两人都拥有着常人无法企及的美貌, 程朝继承了一笔庞大的财富,安格里勒又年纪轻轻前途无量,可以说是天作之合了。
程朝去食堂吃饭时,甚至有omega红着脸偷偷问程朝决定什么时候要孩子。
程朝僵硬了很久, 然后回答:“谢谢关心,不过如果要孩子的话, 我们商量后决定由安格里勒来生,我这辈子都不会生孩子的, 下辈子也不会。”
比这个奇葩问题最常见的问题是, 程朝是什么时候跟安格里勒好上的。
大多数人都回忆起了之前那次在整个学校来回传来的, 关于程朝一个omega打败安格里勒这个alpha的事情, 他们认为安格里勒是在那个时候爱上程朝的。
“包办婚姻,没有爱情, 谢谢。”程朝礼貌回答。
谁知这件事越传越偏, 有人结合程朝对上一个问题的回答, 总结出一个令人惊讶的答案——安格里勒无意中怀了程朝的孩子,虽然他们并不相恋,但国王与安格里勒的父亲都认为程朝需要对安格里勒肚子里的孩子负责,于是逼着程朝去娶安格里勒。
程朝知道这件事的第一反应是:还好安格里勒不知道这个谣言。
还被蒙在鼓里的安格里勒正在策划婚礼的事情,婚礼地点选在安格里勒在第一学院附近的住宅,邀请了不少程朝的同学,国王到时候也会亲自到达送上祝福。他兴高采烈地开始制作邀请函,旁边坐着托着腮一脸不乐意的程朝。
“东方的巫师也需要送上请柬,”安格里勒剪开一张红纸,“还要请南方的矮人族来设计场地,可惜时间不够,亡灵族应该不会来。”
“为什么要这么快就结婚,我不想,我还要征服星辰和大海。”程朝丧丧地说,他穿着白色的睡衣,修长的四肢软绵绵瘫在沙发上。
虽然与安格里勒只是应付场面的假结婚,但必定也要耽搁一定时间,假期结束后还得去上学,这样一算,放飞自我的自由时间很短啊。
安格里勒耳边散落几缕金发,看上去贤妻良母极了,“我也觉得时间太赶,但是国王殿下说,他询问过我的老师,这是老师敲定的时间。”
“塞涅比决定的时间?”程朝一下子坐直,有些恼怒地说,“他怎么不告诉我?”
安格里勒摇头,用羽毛笔在邀请函上留下一行字迹。
程朝写字很好看,但他懒得写,所以这些邀请函全由安格里勒一个人来写。安格里勒一个人写了五百多张了,而且挺乐在其中的,乐此不疲地又换了一瓶墨水。
“你觉得绿色的墨水好看还是金色的好看?”
“蓝色吧。”
程朝又闷闷不乐地躺回沙发上,计算一下时间。安格里勒与塞涅比毕竟做了一百多年师生,程朝认为塞涅比在程朝与安格里勒之间,一定会偏向安格里勒。所以为什么,塞涅比会让两人这么早结婚?
啊——费脑子。
他索性不再去想,决定哪天去见塞涅比,亲自问问。
“对了,欧亚最近过得怎么样。”程朝突然想起欧亚的事情。
安格里勒忽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向程朝摇摇头:“他过得挺好的,皇室来的审问员没有虐待他,但是魔族的本性难改,你就算再见到他,也认不出他来了——你是不是向老师求情,让他宽待欧亚?”
“嗯,怎么了?”程朝问。
“欧亚虽然已经主动退出教廷,但他毕竟曾经是教廷的人,”安格里勒吞吞吐吐,最终还是说出了口,“当年老师占卜未来,光明神看重魔法师,所以盲眼的概率只有一成。但教皇从中作梗,怕老师预言成功之后威胁到自己的地位,所以就出手干扰了他。”
“他就这样瞎了?他原来可以不瞎的是吗?”程朝微微睁大眼。
“嗯,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在他面前为教廷的人求情,”安格里勒写完最后一张请柬,收拾叠好,放到盒子里,“有什么事情来找我,我会为你完成,毕竟我们是伴侣,虽然只是名义上的。”
安格里勒忽然觉得眼睛有些疼,以为是灯光太暗的缘故,伸手拨了拨烛火,让烛火烧得更烈。程朝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不早了。
到乖孩子的睡觉时间了。
程朝伸了个懒腰,向安格里勒说了声晚安,抱着抱枕上了二楼,安格里勒早就为他在这里单独收拾出一个房间。程朝并不想回去住劳伦斯伯爵的房子,他在那里留下太多阴影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在婚前会一直住在这里,婚后会搬去精灵之森。
程朝睁着眼睛数了半天绵羊,抱着被子在床上滚了好几圈才睡着,意识沉入黑暗,进入了塞涅比的梦境。
“晚上好。”程朝轻车熟路地坐到椅子上。
塞涅比梦境的场景再也不是那座高塔,桌子上点着蓝色烛火,墙壁倒映着蓝色的波纹,程朝有一种置身于大海之中的感觉。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塞涅比跪坐在地上,点了点头。
他今晚看起来似乎有一些不对劲,程朝一时将自己想问的事情抛之脑后,问道:“你怎么了?”
塞涅比沉默片刻,站了起来,“我的心告诉我,你马上就要离开了。”
程朝来气:“当然啊,我因为你的决定,马上就要和安格里勒结婚,离开这里去精灵之森。”
塞涅比闭上嘴,定定地看着程朝。
他没有正常人该有的黑眼珠,太阳耀眼燃烧,长期被这样的眼睛看下去,甚至有些恐怖。
但能看出,他此时很难过。
程朝忽然有一种他看得到自己的错觉,眼前升起半透明的迷雾,缓缓溢散在空气里。
塞涅比醒了,程朝又进入了格锐狄的梦境。
刚踩上厚厚的冰层,程朝就察觉到,格锐狄在做关于他过往的梦。
程朝并不好意思随意窥视一个人的回忆,站在原地等格锐狄醒来,忽然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拉向记忆之海中心。
是格锐狄的潜意识,想要程朝知道他的回忆。
#
一颗雪白色的巨蛋竖立在视线中心,左右摇晃,而后裂开一道缝。
一只幼年期的银龙从裂缝里爬了出来,哪怕它尚且年幼,身躯里也蕴含着庞大的力量。
程朝与格锐狄共享着回忆,清晰地感受到他内心的情绪:孤独。
天下情绪万千种,唯有孤独无解,幼龙吃干净自己的蛋壳,在出生地发现了一堆金币。
龙天□□这些会闪闪发光的东西,程朝隔着时空静看格锐狄收集起所遇见的所有宝石、金币,他将所有财宝放在自己的洞穴里,枕着它们入睡,醒来后继续去收集。
这是一大笔惊人的财富,金币小山般高高堆起,却怎么也掩盖不了内心的孤独。
他是世界上最后一条龙了,没有一个同类,没有一个爱人。
格锐狄发出一声龙吟,用冰雪捏出一条黑龙。
那条假龙替他守护着财宝,格锐狄开始了沉睡。
不知过了多久,春风吹化冻土,绿叶又红,雪花落满枝头,寒来暑往光阴似箭,海妖的歌声中,格锐狄独自藏在地心里,威慑四方。
有朝一日,他苏醒了。
他化为了一个人形的青年,看上去只有十八岁左右,按照龙的寿命来算,他还是一条很年轻的龙。
他回到了自己藏着财宝的洞穴,发现里面空空荡荡,包括自己忠心耿耿的护卫,也消失了。
记忆到这里停止,程朝也被弹出了梦境。
程朝一脸ovo。
他终于明白,为何第一次入梦时,格锐狄会对他说:“我会杀了你。”
眼前的情况一目了然——劳伦斯伯爵杀死了格锐狄捏出来的假龙,在格锐狄沉睡期间偷走了他的财宝,现在格锐狄醒了,来报仇了。
想到自己花格锐狄的钱请格锐狄吃饭的尴尬情景,程朝将脸埋在被子里无声尖叫。
草,好尴尬。
不过来参加婚礼的宾客应该会给礼金的吧?程朝把格锐狄的钱还回去,应该能靠礼金苟活一阵子。
天光大亮,他从床上坐起来,起身去整理自己继承的财产。格锐狄沉睡前收集了太多金币了,哪怕劳伦斯伯爵在生前大肆挥霍,也剩下不少,整理起来很麻烦。
至于劳伦斯伯爵花光的钱,唔,与程朝无关。
#
程朝足足整理到婚礼当天,才算清楚自己欠格锐狄多少钱,唉声叹气地将草稿纸收起来。
明明是快要结婚的人了,程朝没有半点婚前的紧张害羞,只有负债的愧疚不安。
国王派来的仆人恭敬地为他换上重重礼服,程朝被勒得喘不过气,脑海里还在晃纸上记录的一串串天文数字。
“请您先上马车,检察官大人在终点等你。”其中一个仆人说。
程朝乖乖听他们的话,又乖乖下了马车。
安格里勒一身白色礼服,伫立在车轮边,侧脸俊美无暇,笑容温和。
程朝心头一跳,伸出一只手想要拍拍他的肩膀,手却突然被安格里勒握住。
安格里勒半跪在地上,轻吻程朝中指处的戒指,而后抬起头。
他碧绿色的眼睛如同落入一滴鲜血,红色从瞳孔中心扩散开,眼睛逐渐变成了深红色,犹如容纳着充满恶意的黏稠鲜血。
熟悉感袭上心头。
“你不是安格里勒,你是谁?”程朝松开对方的袖子,想要择路逃跑,空气中却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的屏障,阻碍他在第一时间逃跑。
对方睁着红色的眼睛,笑容玩味:“无论我是谁,我现在的身份都是您的合法伴侣——”
不详的预感成真,安格里勒的面容与记忆中另一个人的面容重合。
“你,你是艾维斯?”恐惧攥住程朝的心,他想后退,但是腿软得厉害,“安格里勒”轻轻一拉,就跌倒在他的怀里。
后颈处传来淡淡的冰雪味,是安格里勒信息素的气味,程朝却深知对方并不是安格里勒,害怕得手都在颤抖。
“安格里勒”用臂弯托住程朝,脸上的笑容慢慢放大,唇角快要咧到耳根,精致的面容出现一丝裂缝,“您真乖啊。”
※※※※※※※※※※※※※※※※※※※※
感谢在2020-01-07 23:27:50~2020-01-08 23:46: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闲了秦筝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火焰(24.6)
从别人的角度来看, 像是程朝主动跳进了安格里勒的怀里。
他的头埋在艾维斯怀里, 视野全部被遮挡住, 颤抖着抓紧他的袖扣。旁边有宾客在艳羡地称赞:“他们感情真好, 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艾维斯回以礼貌的笑容,牵着程朝的手踩上台阶。
哪怕知道艾维斯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对自己做出什么事情来,程朝仍是觉得害怕, 颤抖着声线小声问:“安格里勒去哪了?你想做什么?”
他甚至不敢放大声音,被其余宾客察觉到异样,全盛时期的高等魔族, 与龙族都有一战之力, 恐怕只有塞涅比能够制服。
“嘘,现在排在第一位的是我们的婚礼。”艾维斯弯着唇笑, 眼睛逐渐变成翡翠绿色。
艾维斯仍用着安格里勒的壳子, 五官精致得像一个假人,但安格里勒的神情总是离不了高傲疏离,乍然露出这般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显得违和又虚假。
程朝用余光观察来往的宾客, 发现格锐狄与塞涅比都没有来。老国王面带微笑坐在席位中, 来自光明神殿的祭司站在花环前, 手捧圣书等候着两人。
“安格里勒……他去哪了?”程朝想到一个自己无法接受的结果。
“你猜啊, 安格里勒与欧亚是怎么样死的。”艾维斯声音压得低沉,与往常念睡前故事时的语气一样。
欧亚?
两人恐怕凶多吉少, 程朝不敢再询问欧亚出了什么事, 用指尖摩挲滚烫的手心, 找回一点勇气——反正就算被艾维斯这个神经病一刀捅死,他也不会真正地死去,而是回到现实里。
“我从欧亚的记忆里读到一些让我不开心的事情,”艾维斯说,“你住校时,似乎不像你所描述的那样乖乖听话,光着脚踩在地板上七次,在下雪时吃了三次冰淇淋。”
程朝骂了一句脏话。
终于走到祭司面前了,那个气质温和的omega抬起头看见程朝难看的脸色,不由担忧地多问了一句:“您是不是有些不舒服。”
“没事。”程朝松开一颗纽扣,示意他自己是因为衣服绷得太紧,所以才难受的。
祭司翻开书页,艾维斯照着上面的字,一一念出来:“我以灵魂作证,向光明神发誓,永远忠于我的爱人,直至死亡,直至世界毁灭。”
程朝心不在焉地听着,余光掠过宾客,在人群最后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银发的青年站在人海之后,犹如一把未出鞘的剑,冰蓝色的眸子定定地看着程朝。
程朝会以同样复杂的凝视——虽然小伙伴在梦境里强上了自己!现实中应该不会掉链子吧。
格锐狄蹙眉,似乎理会到程朝的意思,做了一个在军事演练课上教过的手势。
意思是“等待支援”。
程朝心一跳,偷偷观察起四周有没有适合跑路的位置。他就知道,自己作为主角,肯定是有免疫反派的主角光环的,无论陷入多大的危机,都会有配角前来拯救自己。
不知何时轮到他念誓词了,祭司见程朝半天没有反应,咳嗽了好几声提醒,程朝连忙用很快的语速读完书页上的誓词。
接下来是拥抱环节,其实应该要接吻的,程朝直接拒绝,踮起脚抱住艾维斯,悄悄地越过他的肩膀去看格锐狄。
“嘘,婚礼过程不要走神,”艾维斯按住程朝的肩膀,呼吸间气息擦过程朝的耳垂,“光明神正在见证着我们俩的婚礼,我们的关系会被他承认,被写入史书——虽然我并不信仰他。”
“如果光明神在的话,应该会把你这种魔族直接杀死的。”有了格锐狄的支援,程朝说话也多了几分底气。
艾维斯不怒反笑,“但是,渎神真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也很浪漫。”
程朝莫名觉得他指的“神”与自己想的并不一样,松开了手推后一步。
艾维斯顺手摸了摸他的头,金色的发丝垂落在肩膀上,用那张属于安格里勒的脸,低低笑出声:“所以,我到目前为止的所有举动,在你眼中究竟算什么?”
程朝本想回答“羞辱”的,但细细一想,认为艾维斯可能有更深的谋算,毕竟他作为一个高等魔族,却以人族的身份在帝国潜伏多年。此刻却在身份暴露后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若不是因为某些更加重要的事,绝不会如此。
“你……”程朝蹙眉,在心里揣测着各种可能性。
艾维斯垂眸,翡翠绿色的眼睛倒映着程朝的面容,他笑容渐深,语气里似乎仍带着玩笑的意味:“没关系,我不介意。既然如此,那我就坐实你所想象的事情吧。”
程朝还没有领会他的意思,艾维斯就再度揽住他的腰。两人都穿着白色的礼服,安格里勒要比程朝高大许多,就像将程朝抱在怀里一样。
“魔族有一个习俗,在婚礼时杀别的种族来祭奠魔神。”艾维斯开口。
“这里是人族的地方。”程朝不安地说。
“我把他们全杀了,当作这场婚礼的点缀怎么样?”艾维斯轻声说,“就像对待欧亚和安格里勒一样。”
程朝在心里疯狂希望塞涅比能再度穿越时空到达这里。
两人表现出的异样全都落入宾客眼里,老国王握紧手杖,站了起来。他并没有发现安格里勒的壳子里已经是另外一个人,单纯地以为是包办婚礼使程朝产生不悦,清咳几声。
想到格锐狄就在背后随时支援着自己,程朝咬了咬舌尖,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我能杀你一次,就能杀你第二次。”
艾维斯似乎有一些无奈,举起手捏了捏程朝的耳垂,火焰在两人背后升起。
可能这就是魔族的天赋技能吧,程朝一直很费解,为何艾维斯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能保持着这种虚伪的温和笑容。
用来布置婚礼现场的彩色纱布燃烧起来。
※※※※※※※※※※※※※※※※※※※※
(磕头)从明天开始恢复日更,爱你们
感谢在2020-01-08 23:46:45~2020-01-17 23:27: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溪午 3个;木卯虚 2个;江南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天二五姐姐更新了吗 20瓶;我自闭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18
宾客们慌乱地叫了起来, 宫廷骑士将国王与贵族omega们保护在身后,从火海中破开一条道路。柔弱的omega们被浓烟呛得狠狠咳嗽起来, 魔法师举起法杖,开始念水咒语。
倒是没人注意台上的一对新人,因为安格里勒是精灵族出名的强者,足够在自保的情况下保护好自己的爱人。
一切都是螳臂当车,程朝现在才看清高级魔族究竟拥有多么强大的力量。
火光将云朵映得通红, 艾维斯垂着眼, 纤细的睫毛一根一根被染红,翡翠色的眼睛也带了绯色。他用指尖摩挲着程朝的脸:“你有没有听过一首诗?”
火已经烧到两人附近了,但艾维斯仍然在紧紧抱着程朝, 程朝几乎喘不过气来, 听到艾维斯低声吟唱了起来。
“我曾试图去描述夕阳的模样,它在我心头燃烧……为此, 我毁灭朝阳。你猜, 这是一首什么诗?”
诗句十分耳熟,程朝想起塞涅比也念过这首诗, 他慌乱着挣扎, 分出一丝心神来回答艾维斯的问题:“求爱诗?”
“不是,是殉情诗。”艾维斯低下头, 亲吻了一下程朝的额头。
不含任何欲*念的,干净的吻。
“写下这首诗的诗人喜欢一个盲人, 可惜那个盲人并不爱他, 于是诗人抱着他一起跳海而死……”艾维斯似乎看到程朝眼里滚动的晶莹水珠了, 顿了一下,补充,“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程朝不怕死,但他怕此时的艾维斯。
他指尖摩挲着衣角,开始寻找武器,然而身上锐利的东西全都在换衣服时取了下来。程朝手无寸铁,又无法念咒语,只能用恨恨的目光注视艾维斯,“你会后悔的。”
艾维斯一字一顿地说:“不会,我爱你。”
火舌舔舐过程朝衣角之前,一道寒冷的气息吹拂而过,方才燃起的凶凶大火瞬间被熄灭,物件凝成寒冰。
象征着强大与无畏的银龙穿透云层,冰蓝色的眼睛冷冷地注视脚底的苍生。它身姿雄伟,充斥着力量之美,吐出的气息全变成抵抗烈焰的寒冰。
“龙!是龙!”年轻尚不知事的宾客惊叫起来。
帝国已有百余年没有出现过龙的身影了,这种传说中的生物的现身,使年轻人们惊喜地叫了起来,老一辈却紧锁眉头。
恶龙现世,必有灾祸。
好在恶龙并没有过多关注这群人族,目光死死落在正中的艾维斯身上,艾维斯抬起头对他笑了笑,无奈地松开程朝。
“小主人,闭眼。”
※
程朝眼前一片黑暗,仿佛有人用一块黑布蒙住了他的眼睛,堵住了他的耳朵。
不知过了多久,他在格锐狄的背上睁开眼睛。
他抓住格锐狄的龙鳞,忐忑不安地问道:“艾维斯呢?”
格锐狄简短地回答:“他死了。”
得到这个料想到的答案,程朝想了半天,回答了一声“好”。
这次应该是彻底死了吧。重担被放下,程朝的心情说不上是释然还是难过,空空荡荡。
“这里是哪里?”落到地上时,程朝问道。
他们来到了一片熟悉的冰湖,程朝眨了眨眼,努力回忆,想起来这是格锐狄梦境里经常出现的冰湖。
“这里是龙之渊,我的家乡。”格锐狄化为人形,落在程朝身边。
他一边往前走,一边按住自己的心口——离心脏不足一指距离的地方,有一道深深的伤口,流出的血被他暴力地冻成了冰。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族的话,现在早就死去了。
程朝连忙跟上,默默在心里想,他早就在梦境里见过这里,还见过堆满了金币的洞穴。
终于到了在梦中见过的洞穴,程朝一踏入,就见洞穴的出口被封锁。
格锐狄捋了捋刘海,冰蓝色的眼睛看不出什么情绪。
“你要做什么?”程朝发现不对劲。
“你的叔叔窃取了我的珍宝。”格锐狄平静地回答。
“所以你想杀了我?”程朝又气又怒。
“我不是来杀你的,”格锐狄说,“帝国的人窃取了我的宝藏,我就带走帝国的珍宝。”
这是一个自己占了很大便宜的交易,格锐狄在心里想。
程朝闭了闭眼,觉得自己先前决定将金币还给格锐狄的举动蠢得不行。
这种情况不适合他再放狠话,他仔细看了看格锐狄的脸,最终说:“好。”
※※※※※※※※※※※※※※※※※※※※
对不起,jj抽了,我弄了半天,差点急哭,怎么也更新不了qwq,没有赶上12点。
雪花(二十五)
格锐狄的五官细看其实不比安格里勒差多少, 立体富有雕塑感,符合史诗中被吟唱的俊美青年的形象, 还有与清冷的气质也掩盖不了的,惯于潜伏在黑暗中野兽的气势。
画家看到他会眼前一亮,因为他的脸实在很适合画成油画,但程朝认真凝视他, 单纯是为了记仇。
格锐狄听到这么一个平静的回答,微微张开淡红色的唇瓣,错愕片刻,轻声道:“对不起。”
洞穴里的光线很暗,他半边脸笼罩在薄薄的光芒下,银白色的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本就禁欲冷漠的五官又增了几分不近人情。
他将洞穴口的封印加固,转身没入纷纷扬扬的大雪里。
程朝还是很迷惑, 不明白格锐狄为什么要把自己留在冰湖——他又不会吐金币,挟持他威胁安格里勒岂不是能得到更多财富??
而且格锐狄并不知道安格里勒的壳子里已经是另外一个人,就直接杀了对方,留下的麻烦恐怕不少。没有证据能证明安格里勒被艾维斯夺去身体, 所以在帝国其他人眼中,程朝不仅婚礼现场跟别人跑路了,还唆使奸夫杀了正牌丈夫。
……这个剧情越想越狗血, 烦死了啊啊啊。
程朝有一瞬间因为不想处理这个烂摊子, 自杀脱离这个世界了。
格锐狄什么事也没对程朝做, 没有出现在程朝面前。第三天时, 程朝实在饿得受不住,趴在阵法升起的淡色屏罩上喊格锐狄。瞬息间格锐狄就出现在他面前,局促不安地戳了戳屏罩。
程朝说:“我饿了。”
恶龙揪住自己的衣角,心里的懊恼犹如藤蔓爬上灰墙:“对不起。”
他可以连续几个月不进食,却忘了程朝还是个普通人类。
待格锐狄一去找食物,程朝立马探头看向屏罩另一侧。
不出所料,从里面看到的景色跟外面实际景色不一样,程朝进一步猜测,格锐狄一直在外面偷看自己。
过了很久,格锐狄化成人形回来了,口袋里装着几颗淡绿色的果子。
程朝没有理会他,直接抓起一颗吃了,吞咽着酸涩微甜的果肉时,看到一点闪烁的绿光,源头是格锐狄的手指。
格锐狄的右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精致的戒指,程朝的心跳了一下,调整了一会儿,问道:“这个,怎么在你这里?”
这是安格里勒当初定制的婚戒,程朝的那一枚遗落在婚礼现场,丢了。
格锐狄握紧拳头:“我杀安格里勒时,他交给我的。”
程朝摇头:“安格里勒死了,住在他躯壳里的是艾维斯。”
“不,”格锐狄反驳,“是安格里勒,他的灵魂破碎了,艾维斯也在里面。”
程朝愕然:“你的意思是,安格里勒本来没死,后来被你杀了?”
“嗯。”长久的沉默后,格锐狄选择说出真相,“他把他的灵魂绑在戒指上,让我照顾好你,他喜欢你。”
雪花有几朵飘到他肩膀上,慢慢又融化了,他摸了摸隔着衣服心口还没有痊愈的伤口,闻了口冰凉的空气。
程朝忽然觉得眼眶一热,嗓子哽得难受,他咽了几下口水,只发出几个模糊的音节。由于眼眶的热意涌出的泪很快模糊了他的视线,就好像玻璃上升起了雾气。他几乎难受到说不出完整的话,整理半天语言,语序乱到一塌糊涂:“……我,我让安格里勒,安格里勒喜欢我?”
滚烫的泪水落到冰面,他哭到几近抽搐,却说不清自己是为何而哭,揪着衣服,心口疼得厉害。
格锐狄愣愣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程朝忽然抱住了他。
这是两人第一次这么近的靠近,世界上最后一条龙没有做声,选择抱了回去,哪怕尖锐的冰刃穿透他的心口,也没有松开。
程朝手心细嫩的皮肤抵在冰刃上,鲜血顺着半透明的冰流下。
格锐狄抿着唇,眼角滴落一滴泪水,他低下头看了看插入自己心口的冰,声音有些沙哑:“手疼吗?”
程朝没有回答,紧张地捏着刀刃,生怕泄了一丝气力。龙的心脏在胸口跳动,他重复问道:“手疼吗?”
风声嘈杂,程朝没有听到自己有没有回答,只看到格锐狄冰蓝色的眼睛里流露出失望的神色。
其实不该用失望来形容,用“绝望”来形容似乎更加准确——对辗转几世也无法改变的命运的绝望。朝着一个目标奔赴而去久了,被伤害得鲜血淋漓的人,都会有这种情绪。
一滴剔透的眼泪落到程朝的手上,程朝松开冰刃,对这种情绪熟悉无比——他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也曾经历过的。
格锐狄合上唇瓣,生命力从胸口的破口里流失,心脏永远地停下。
龙之渊呼啸的风,也一并停了下来,万物温和,寂静无声。
*
与此同时,幽暗的高塔内,灰暗的魔法阵发出耀眼的光芒。
魔法师将预言书扔进壁炉里,摘下墙上的长剑,刺入自己的心口。
*
一切都结束了——
程朝舒了口气,还未站起来,眼前的一切景色忽然变成了斑驳陆离的碎片,包括格锐狄的尸体,也一并裂开。
第四个世界的所有,在眼前化成一缕灰烟被风吹散,程朝置身于一片雪花点,抬头看见黑色的天空。
※※※※※※※※※※※※※※※※※※※※
对不起大家,最近因为害怕没心情码字,我真的第一次经历这种全国范围内的危机qwq,我同城已经有人确诊了,就在我经常路过的那家医院,我真的很害怕。希望小天使们不要放下戒心,重视起来,我想你们都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所有事情一定会好起来的。
。感谢在2020-01-18 23:59:13~2020-01-23 04:18: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溪午 4个;一只鸽、苍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缚若清歌、阿尧超凶的 10瓶;一只鸽 6瓶;阿狸狸狸狸 4瓶;易柒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吻月其一
大白汤圆叫醒程朝前, 悄咪咪捏了一下后者的脸。
好软。它用两条长触手捂住自己的大脸,在心里尖叫几声。
程朝撑着地坐起来, 眼底尚存刚清醒的倦意,睫毛颤了颤,视线虚虚落在大白汤圆身后。良久后, 他缓过眩晕感,涩声问道:“……我的任务评分是多少?”
大白汤圆懵了一下,“啊?这个世界你是主角,没有任务需要你去做的呀。找到女朋友了吗?”
反派系统内部是三维的立体空间, 大白汤圆喜欢光,喜欢热闹,喜欢一切与黑暗相反的东西,所以墙壁和地板都是白色的, 但空气中漂浮着彩虹色的光点,经过大白汤圆调试过数据, 飘进身体内,会给人带来好心情。
正上方照下来的淡色光芒落在程朝脸上, 他应该是在二十五岁时死去的, 于是相貌永远停驻在二十五岁风华正茂的时刻, 唇珠饱满,眼睛明亮,霞姿月韵, 即使随性地坐在地上, 也显得十分出众。
他眼底浮起厌倦的情绪, 微微蹙紧眉毛,“你认识以前的我。”
大白汤圆脸上的表情空白了一瞬间,随后说:“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你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它没有否认,它不想否认,紧张地捏住触手,生怕程朝询问起自己过去的事情。
还好程朝转变了话题,继续问道:“阮楚白是谁?”
这个问题比询问过去容易回答多了,但大白汤圆是真的陷入不知道怎么回答的尴尬中了,很尴尬地笑了出来:“我也不认识他。”
程朝盯着它,不说话。
大白汤圆的两根触手缠绕到一起,声若蚊呐:“本来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你直到死,也没在乎过他。”
“他是一个……很难形容的人,反正我不了解他,但是他每次遇见你的时候,都会变得很奇怪。不是奇怪,是那种过分扭曲的拘谨,每个字都精心琢磨,生怕惹你半分不悦。但是你还是不喜欢和他说话,”大白汤圆努力回忆着,然后总结。
“我以前讨厌他?”程朝问。
“不是讨厌,也不是喜欢,你根本没在意过他,我们所有人都知道,他很在意你,只有你不知道。”大白汤圆
程朝眨了眨眼,“原来如此。”
“你怎么啦?”大白汤圆不解,“这个世界你不满意吗?我会向研发部反馈哒,别在意这些啦。”
“不,我很满意。”程朝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站了起来,“我看到一些东西。”
这些东西,他需要亲自去验证到底是真是假。
“起来啦,我要申请再次进入以前去过的小世界。”程朝轻轻弹了弹大白汤圆的大脑壳,向外走去。
大白汤圆:“啊????”
“这次,我想要你的协助。”程朝说。
恩仇必报,他死了一回,也改不掉这坏毛病。
两人并肩走出反派系统内部,然后在跨出光门时同时停下来。
大白汤圆:“一人提一个问题,不准撒谎。”
程朝:“好。”
大白汤圆:“你先问。”
程朝:“我以前跟你什么关系”
大白汤圆扁了扁嘴,委委屈屈地说:“朋友吧……你在离开第四个世界时看见了什么?”
程朝揉了揉自己的脸:“阮楚白。”
——————
貌美的女子们娇笑着围在床铺边,柔荑抓着床幔,却不敢真的去掀开,隔着红色的纱幔窥视里面坐着的姿态风流的青年。
红色的纱幔被一把折扇从内挑开,折扇展开,露出上面写的字——“风流第一”,折扇的主人也当之无愧这四个字,半掩在纱幔后的五官俊秀无双,红唇明眸勾人极了。他衣服穿得松松垮垮,非但不去整理,反倒用手指将衣领勾得更开,直至旁边的风尘女子低声惊叫起来。
这烨王世子喜爱游戏花丛的名声传遍了京城,只有花楼中的风尘女子,才知道他从未真正碰过任何一个女子,每次都穿得严严实实。
“姐姐们怜惜怜惜我吧,”程朝勾起唇角,笑容张扬,“我今天不想和姐姐们玩,有没有什么,嗯,比较温柔的哥哥,来陪我?”
想了想,他补充说:“我只要好看的哥哥。”
蹲在程朝脑子里的大白汤圆呆住。
马的,原来他养了这么久的小朝,在漂亮姐姐面前,竟然这么嗨。
爸爸真的难过了。
※※※※※※※※※※※※※※※※※※※※
第一个世界是我初二时写的脚本,回头翻了翻简直遍地是雷宛若黑历史,所以开了个重来篇。
不是从死后开始续写的,类似于重生。
大家记得戴口罩,多喝水,勤洗手,少出门,乖乖在家里呆着看小块的更新,爱你们。
感谢在2020-01-23 04:18:01~2020-01-23 21:46: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溪午 2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吻月其二
按照地府的规矩, 引导者是禁止陪同任务者进入任务世界的, 而且任务者禁止回到以前去过的世界。但是提出这个要求的是程朝, 地府这一代的负责人闻人钦只考虑了三秒钟,就同意了。
还徇私枉法允许大白汤圆给程朝开金手指。
所以, 程朝在结束度假世界后, 只休息了一天, 就回到了第一个世界。按照他的要求, 大白汤圆将时间线拨到程朝“死亡”脱离世界很久之前。
现在这个时刻, 虽然边疆的战役已经结束,但胜利的消息还未传回来,按照上一次穿越的时间来算, 距离程时回来, 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时间足够程朝布置一些事情了。
花楼里有的是提供给爱好特殊的老爷们的小倌,老鸨不敢敷衍程朝,特地找了模样俏的雏儿,一个个连掐带拧警告要乖一点, 精挑细选后送去程朝所在的客房。
程朝正捏着一个玉如意把玩,靠在贵妃榻上, 懒洋洋地观察被送来的小倌们,不是嫌这个太瘦,就是嫌那个太黑。
总之没有一个满意的。
大白汤圆胆战心惊:“您在干嘛嘞?”
“找阮楚白, ”程朝回答, “阮楚白就在这个世界里, 但我不知道他是谁, 只好一个男人一个男人去找了。”
大白汤圆:“天底下男人那么多,而且地府投胎没有限制性,他万一变成女人了呢,或者精分成两个人?”
“不会,我有预感他会变成模样俊的男子,而且离我的出生点不会太远。我对我自己的魅力很有自信的,他就算失去记忆,也会把我摆在最重要的位置。”程朝说。
他回忆起安格里勒为自己戴上戒指时的眼神,轻轻“啧”了一声。
没有找到顺眼的男人,程朝只好有些失望地让老鸨将这群小倌驱走,又在桌子上摆开笔墨纸砚。
大白汤圆说:“京城那么多男人,你一个一个找也会很麻烦。”
“所以,这辈子我还要再当一次皇帝。”程朝舔了舔毛笔,用口水润湿笔尖。
皇权至上的时代,皇帝的权力可以帮助程朝实现许多愿望。
大白汤圆:?!!!
“你冷静哦,你只是一个普通的纨绔,除了给男主造成麻烦以外,什么事都做不了。”
上好的宣纸被翡翠镇纸压住,程朝落笔,墨水晕染在信纸上,极其不符合书信格式,第一行就写:
“吾兄程时,弟弟想你。”
然后写了半纸撒娇拍马屁的话。
关于这个世界的记忆,程朝有些模糊了,只记得自己是被谁杀死的,还隐约记得程时受不了他撒娇。
正常人应该会震惊,但大白汤圆的反应就十分偏心眼了。
大白汤圆心疼极了,念叨着程朝的坏话。哎哟,它的崽崽是经历了一些什么才会这么擅长吹彩虹屁,正常的发展不应该是,程朝一个皱眉,他想要的东西都会被乖乖呈上去吗?!
所以还未见到程时,大白汤圆在心里对他的好感就降到了负值。
——————————————————————————————————————————————————
管家一脸喜色地通知程朝,世子爷下午就会回到京城时,程朝正在浇花。
他拎着宽大的袖子,露出细细白白的手腕,闻言连睫毛都没颤,语气平静:“知道啦。”
※※※※※※※※※※※※※※※※※※※※
今年春晚的舞蹈节目和京剧很好看,大家有没有看啊。
注意保护身体,不要外出,爱你们
新年快乐
感谢在2020-01-23 21:46:15~2020-01-24 23:52: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溪午、江南白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吻月其三
初秋季节, 夏季的燥热还未完全褪去, 程朝往单薄的夏衫里添了一件衣服, 精悍的体质足够抵御寒气了。大白汤圆不准他再去逛花楼,程朝没事儿做, 就整日拎着鱼竿坐在池边钓鱼。
鱼竿上没有连着钩, 只垂着鱼饵。透过清澈的池水, 能清晰看见尾巴艳红色的漂亮金鱼绕着鱼饵转, 晃开一池水波。程朝坏心眼儿地在金鱼吃到鱼饵前将鱼竿挪开,带着笑继续逗弄鱼儿。
大白汤圆不忍地提醒:“程时还有一个半时辰就回来了, 你还在这里钓鱼吗?”
程朝一想, 时间确实不够了, “对,我得赶紧讨好他。”
他站起来, 取了干净的帕子擦干净自己手上的水渍, “马上就是晚餐时间了吧, 他不缺钱又不缺吃的穿的,我给他做顿晚饭?”
大白汤圆又是嫉妒又是心疼,酸溜溜地说:“干嘛特意讨好他,程时值得你为他去下厨吗?而且,你会做饭吗?”
做饭这件事, 虽然不值得而且难, 但还是要去做的。程朝沉默了一下, 有觉得被冒犯到。
厨房里的厨娘听到程朝要亲自下厨, 以为程朝对她们做的饭菜不满意。在烨王府当值可是一件好差事, 主子又懒又大方,甚少找茬,所以她们惶恐不安极了,听了程朝解释原因后,集体陷入了沉默。
反应充满了怀疑和不信任。
程朝环顾厨房摆满的食材,大多数都是自己爱吃的,所以还算满意,让大白汤圆往自己脑海里下载一个菜谱app。
真的快要做饭了,程朝才意识到,自己连程时爱吃什么菜都不知道,还是问过厨娘,才知道程时不重口腹之欲,什么都能吃。
大白汤圆说:“这样挺好,正好你啥都不会,做最简单的红烧茄子,再蒸一锅白米饭吧。”
它说得轻巧,调出了菜谱列在程朝脑海里,程朝照着上面的步骤折腾了半个时辰,才搞清楚盐和糖的区别。
程朝寻思着自己这么一个优秀的反派,总不可能连做饭这种事情都不会做吧,跟大白汤圆胡言乱语地推卸责任。一会儿怪今日小厨房采购的菜不够新鲜,一会儿怪烧柴的小厮不会把握火候。
反正,怎么都不是他的错就是了。
大白汤圆:“嗯嗯嗯,行行行。”
###
王府的屋檐上挂上照明的灯笼时,马蹄声刚好在府门口响起。这几日被闲来无事的程朝闹腾得不安宁的小厮们喜出望外,一个个争着抢着帮程时搬东西。
程时回来得匆匆,只带了几名亲兵,呼吸因为长途奔波劳累,有些不稳。他一边解下自己身上的大氅,一边往内堂走,听管家汇报最近府里发生的事情。
夏天还未完全过去,树上的叶子只有枯黄了边缘,暖融融的灯光覆盖上他冷峻的面容,如薄冰渐化,因为匆忙所以未束的长发,破坏了他全身上下一丝不苟的冷淡气质,平添一丝风情。
历经过沙场厮杀的人,气质与普通人都是不同的。
管家观察着他的脸色,揣测着措辞,“世子殿下,最近程小公子不仅待在家里足不出户,还主动去书房看书,练了三张大字。”
他在称呼里默不作声地暗示了两人并非是亲兄弟,程时不必如此在意对方。
“嗯。”程时淡淡地回应,脸上看不出多少情绪,眉毛却在不经意间蹙紧。
管家在心底叫苦不迭,琢磨着程时的心情,“小公子今日听说您要回来,十分高兴,还说要为您下厨,现在正在厨房里做饭呢。”
程时脸上终于出现了明显的情绪了,是止不住的怒意:“胡闹,厨房烟尘大,万一熏到他怎么办,他年纪小不知事,你们也不拦着劝着?”
他脚步加快,按着奴仆的指引,往厨房赶去。
厨房里被程朝捣鼓得乱七八糟,厨娘和打下手的小厮躲在旁边瑟瑟发抖,抬头一看怒气冲冲的程时,抖得更厉害了。
程朝坐在桌子上,怒视着一盘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红烧茄子,脸颊上沾了一点灰。
听到脚步声,他缓慢地抬起头,露出一个坚强又不失脆弱的微笑:“哥……”
※※※※※※※※※※※※※※※※※※※※
我最近真的有认真码字嘤嘤嘤,我朋友比读者骂我短小骂得还勤,我水群超过半个小时就有人问我咋还不去码字,嘤嘤嘤。
今天去放孔明灯啦,我在上面留了字,祝大家健健康康,平平安安,戴口罩,少出门,一定会好起来的。
感谢在2020-01-24 23:52:41~2020-01-25 21:02: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莫毛可拆不可逆、一只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烟雨月皎皎丶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吻月其四
程朝乖乖地站到程时面前, 垂下了头:“哥哥。”
他已经做好被程时惩罚的准备了, 模糊的记忆里, 程朝记得自己是很怕这位养兄的,想来这次, 也免不了一顿责骂。大白汤圆很不嫌事大地在他脑海里叫唤:“看看看, 翻车了吧。”
未料想到的是, 冰凉的指尖忽然抵上了他的脸颊。
程朝抬起头。
明明小时候吃的东西一模一样, 程时却比他高一个头,程朝一抬眼正好能看见他的下巴, 以及微微颤动的喉结。程时垂着眼,擦干净程朝脸上的灰,声音淡淡:“下次做饭由我来。”
说完, 他唇抿得平直, 看不出是喜是怒,明黄色的灯光在他一身黑衣上铺开一层晃眼的色彩。程时的睫毛很长,黑沉的眸子注视着程朝的唇, 敛着看不透的夜色。
直到过了很久很久之后, 程朝才知道,这是因为程时不敢看他的眼睛。
——怕过分直白的喜欢, 让人害怕。
现在的程朝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他微微偏过脸, 因为嫌弃程时指尖上厚厚的茧将他的脸磨疼了。
没有下次做饭了, 程朝在心里想, 做一次饭刷到足够好感就好了, 再做饭可能会适得其反。
“怎么穿这么少?”程时捏了捏程朝的手指,略带几分责备地看向他身边的仆从。
夜风渐凉,比下午时要冷,但厨房点着火,而且程朝穿得足够厚了,手也比程时的要暖和许多,也不知程时是哪里觉着程朝穿得少的。
“哥哥,我不冷,好热的,”程朝缩缩脖子,躲开程时的手,僵硬地笑,“你看时间也不早了,我第一次下厨,你尝尝嘛。”
打下手的丫鬟们看了看漆黑的红烧茄子,与半生不熟的米饭,为难片刻,还是原样装进盘子里端到饭桌上。
两人洗净手,面对面坐到桌旁。
红烧茄子被烧得漆黑,已经分辨不出原来的模样了,实在难以下口。而米饭有的地方焦了,有的地方还是生的,因为水加多了,还有些烂。
程时端详片刻,吃了下去,“好吃。”
程朝心安理得地受了他的表扬,高兴地对大白汤圆说:“都说了我这么优秀的反派怎么可能连做饭都不会,它只是卖相不好,其实味道还是可以的。”
大白汤圆:“呵呵。”
程朝也夹了一筷子红烧茄子,程时阻拦不及,眼睁睁看着程朝吞咽下去,又立马苦着脸吐了出来。
这也太难吃了,程朝形容不出来什么味道,大概就是舌头被强x的感觉吧,又暗暗怪在昧着良心夸自己的程时身上。现在让厨娘再做菜已经来不及,面对着红烧茄子和生米饭,程朝捧起脸尴尬地笑:“哥哥,你看我算不算秀色可餐,足够下饭了。”
这臭不要脸的话让大白汤圆在程朝脑子里呕吐起来,吐槽说:“你这样会被你哥哥打……”
程时放下筷子,认认真真端详着程朝,极其难得地露出一个笑:“算。”
大白汤圆及时转变:“会被你哥哥夸上天的。”
性格冷漠的人露出的笑容比爱笑的人要珍贵许多,至少程时笑起来,比平日里看上去好看不少,眼底的三分霜雪渐融,化成一滩温柔的春水。
明明都是无情人,却最怜春光。
程朝揉揉肚子,决定溜回自己住的院子里,让小厨娘重新给自己做晚饭:“哥哥,我先回去啦,您慢慢吃。”
程时没有拒绝,只是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好。”
待程朝的身影一融入夜色中,管家又出现在桌子边。
程时将盘子里最后一块红烧茄子吃完,用帕子擦了擦唇,“他是不是有求于我?”
这个“他”,两人都知道指的是谁。
管家犹豫片刻,如实回答:“程小公子整日不着家,我只听说他与一个青楼花魁交往甚密,坊间有传闻……他想为她赎身。”
程时闭了闭眼,帕子被他揉成一团,“你出去吧。”
——————————————————————————————————
程朝窝在自己的卧房的美人榻上,单手拿着半边烤鸡,另一只手翻动着被正人君子们誉为下流的书。
这是坊间新近流传的话本,讲的是一个富家公子被一个猎户女儿看上的故事,与其他因为门第之别虐身虐心的故事不同,这个故事开篇就讲猎户女儿将富家公子关起来强迫,然后你来巫山,我来云雨。
巫山云雨的篇幅占据了大半本书的内容。
大白汤圆一边唾弃着程朝俗气的爱好,一边又忍不住跟他一起看:“这个剧情好刺激。”
“还可以,等程时走了,我们再去买几本。”程朝评价。
烤鸡油脂多,又涂了一层蜜,程朝咬了一口烤鸡,又舔了舔饱满鲜红的唇,快乐又自由。
木门忽然被敲了几下,透过糊了一层玻璃纸的门,程朝隐隐约约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连忙将烤鸡塞到桌子底下,胡乱擦擦嘴就去开门。
程时手里捏着程朝几日前写满了拍马屁之语的信封,在后者眼前晃了晃。
程朝装作无辜的样子:“怎么了?”
程时:“下次不必再瞒我,有事直说。”
程朝眨了眨眼,故作无辜。
“若不是有求于我,你不会主动对我示好。”程时语气淡漠。
见着瞒不住了,程朝揉了揉眼睛,硬是逼出一滴泪水:“哥哥,我不是有意要瞒着你的,您听我说……”
程时蹙眉,手指动了动,似乎想擦拭程朝眼角的泪水,又将手收了回去。
程朝并未注意到他的举动,回忆着晚上那难吃极了的红烧茄子,心痛感更深了,抽抽噎噎地说:“如果不是我被欺辱了,我也不会烦扰您。”
他捏着衣角,假哭得十分真情实感,身体微微颤抖,眼角透出一抹绯红色。他皮肤白,泪痕在脸上十分明显,如上好的瓷器蒙瑕,又添了两笔足以入画的红。
程时的声线有些不稳,注视着程朝头顶的发旋:“谁做的?”
程朝实在逼不出眼泪了,便顺势抱住了程时,将脸上的眼泪往他的肩膀上蹭。
大白汤圆大声提醒程朝:“你以后可是要谋权篡位,快冤枉给皇室的人。”
冤枉给谁好呢?程朝埋在程时的肩膀上一边假哭一边思索,最后造了个假。
“是太子……太子顾锦时他,他把我当成女人,还强迫了我……”
※※※※※※※※※※※※※※※※※※※※
晋江文学携手作者祝亲爱的读者朋友们:春节假期,平安康乐!同时温馨提醒大家勤洗手,戴口罩,多通风,少聚集
感谢在2020-01-25 21:02:04~2020-01-26 18:51: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木卯虚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吻月其五
待程时一走, 程朝又躺了回去, 摸出那半边烤鸡继续吃。
程时刚才安慰了程朝半个时辰, 一口一个“这件事与你无关,是顾锦时人面兽心”, 程朝配合他演了半个时辰的戏, 眼睛都揉红了, 虽然累得够呛, 但至少达到了加大顾锦时与程时之间矛盾的目的。
烤鸡也凉了,不如热腾腾的好吃,在有条件挑剔的情况下, 程朝娇气得不行, 咬了一口就不愿再吃,用油纸包住放到一边。
“我刚才看到第几页了?”程朝拿着不可见人的书问大白汤圆。
“第三十七页, ”大白汤圆还沉浸在程朝刚才臭不要脸的举动中,“顾锦时就是这个世界的男主吗?他好惨哦。”
“哪里惨了?程时又不在乎我, 他只在乎他的面子。”程朝索性将书合上, 给大白汤圆分析了一下情况。
“我之前到这个世界的记忆不剩多少了, 不过我还记得,程时与顾锦时只是表面和谐, 暗地里针锋相对。”程朝取来纸笔,画了两个圈,一个代表程时, 一个代表顾锦时。
大白汤圆静静看着程朝为自己解释。
程朝将两个圈之间画了一条直线, 又在线上写上自己的名字, “朝堂上的事情我不太懂,只知道程时代表着武将,顾锦时代表着文臣,如果事情按照上一世进行的话,两个多月后皇帝就会病逝,顾锦时和程时的矛盾就会彻底浮上冰面。炸开冰面需要引子,我的出现,是程时最好的助力。”
大白汤圆总觉得哪里有不对劲的地方,但看程朝一脸自信的样子,就很配合地为程朝鼓了鼓掌,“可是程时手上只有一半兵权,得不到所有武将的支持。”
“另一半兵权将在不久后归还顾锦时所有,但现在还在另一人身上,”程朝在代表顾锦时的圈圈上打了个叉,又另外画了一个圈圈,“他就是楚离绍,本朝大将军,之前杀了我的那个人。”
程朝可记仇了,磨了磨牙,想象着报复楚离绍的情景。
大白汤圆隐隐约约揣测到程朝下一步计划是让这三个人内斗起来,不由出口提醒程朝计划里的漏洞:“如果程时向顾锦时问起来你被……被他强迫的事情来怎么办?”
“那就……那就抵死承认呗,顾锦时又没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程朝压低声音,悄悄告诉大白汤圆一个自己难忘的秘密,“顾锦时他年龄都那么大了,别的皇子像他那么大都有孩子了,他还是一个处!”
大白汤圆没被他逗笑,忧心忡忡地说:“这件事放下不提,如果他们三个人中间,有一个是阮楚白怎么办?”
“噗,”程朝吓得毛笔从手中落到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墨痕,“不会吧,我应该没有这么倒霉……”
的吧。
阮楚白的事情先搁下,什么能让三个男人内斗起来?
程朝苦思冥想,只想到一招“美人计”。
世上的男人都一个德性,程朝不信他们遇到合口味的美人心神不会摇曳,当下就打定主意明天找时间悄悄溜去程时的卧房,偷偷翻他带回来的机密文件。
看不看的懂另说,重要的是,程时与楚离绍可以一起在外作战,总能找到一些来往书信什么的。
程朝为自己的机智得意洋洋,洗漱完就去睡觉。
第二天早上,程朝照例睡过了头,任几个貌美小丫鬟服侍自己用了早点,随便逮了一个人问程时去哪了。
那人回答:“世子殿下一早就起了床,用过早餐后就把自己关在了书房里,估计在处理一些事情。”
程朝寻思着程时应该是去处理顾锦时的事情,抿着唇偷笑,准备外出一趟,又不想坐轿子,叫来狗腿子跟班为自己牵来一匹马。
一匹四蹄踏雪的黑马在马夫的牵引下,开开心心地用头蹭了蹭程朝的衣服,险些将程朝撞倒在地。
程朝好久没骑过马了,略有些生疏地握紧缰绳,有些怕自己中途掉落下去,不过嘛,没有鲜衣怒马一日看尽长安花的纨绔,都不是合格的纨绔。
程朝上了马,安抚性地拍了拍它的头,循着记忆向街市走去。
正是上午,街市热闹极了,有不少人认出骑着高头大马的程朝,哭着脸叫唤“烨王府的小恶霸又出来了”,一个个抱着东西躲到道路两边。
程朝没做过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但一点也不为自己莫名其妙得来的烂名声感到生气,甚至还自鸣得意,露出的笑迷了不少怀春少女的眼。他直奔镖局,准备找几个打手,在楚离绍回京时,把楚离绍打一顿。
大白汤圆一看就知道程朝要趁机做坏事,犹如年迈老母亲般苦口婆心地劝自家不省心的儿子:“您不要作了,回家等剧情发展吧,程时应该可以解决一切的,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它话音刚落,事情果然发生了——
一个垂鬓小儿拿着糖葫芦疾走而过,程朝眼尖,一下子就注意到,连忙驭着马躲开。马受了惊,长啸一声,眼见着就要将程朝甩下去。
马的缰绳被另一人及时拉住,同时也护住了程朝。
大白汤圆也在程朝脑海里“哇哇哇哇哇”地尖叫,程朝没被马吓到,倒是被大白汤圆吓得不轻,缓了缓急促的呼吸,抬眼看向救了自己一命的人。
是一名一身黑衣的少年,背后背着一把剑,又因年龄轻,锐利的眉眼还未脱少年的稚气,还带着秀润的精致。
他松开缰绳,眉眼冷淡,轻轻看向程朝。
“……离涉?”程朝张了张嘴。
※※※※※※※※※※※※※※※※※※※※
我今天跟我朋友们发誓要日万,虽然收获了一堆嘲讽,但我相信我可以的!!你们等着!!
感谢在2020-01-26 18:51:34~2020-01-27 15:27: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溪午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木卯虚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吻月其六
少年听到程朝的话,细眉微蹙, 又握紧了缰绳。
他身形匀称瘦高, 腰间束着绛色的腰带, 淡红色的唇紧抿,微微抬头与程朝对视。
程朝才意识到自己认错了人,翻身下马, 尴尬地抱拳道:“多谢。”
“折剑。”少年忽然开口,见程朝一脸茫然, 又开口补充, “我叫折剑。”
折剑这个名字耳熟极了, 再加上他这张让程朝觉得熟悉的脸, 程朝立刻意识到这又是一个上辈子的熟人。
按理说救命之恩应当涌泉相报,程朝摸了摸口袋, 正欲拿钱给折剑,又觉得以折剑的性子不会要。他只好再次致谢, “我是程朝, 以后你有事情可以尽管来找我,我会答应你一个要求,无论什么事。”
折剑定定地看着他, “无论什么事?”
他瞳孔颜色很淡, 仿佛平铺一江春水, 水面倒映着程朝, 让程朝想起了第二个世界里与自己签订契约的厉鬼, 那个叫离涉的厉鬼, 与折剑有着一模一样的五官,气质却截然相反。
“对,无论什么事,只要我能做到。”程朝说。
“好。”折剑笑了出来,“我记住了。”
※
程朝莫名觉得古怪,又找不出古怪在何处,回以折剑一个微笑,安抚好脑海里哇哇乱叫的大白汤圆,牵着马继续往目的地行去。
大白汤圆擦了擦眼泪,问道:“你跟刚才那个小哥认识?我感觉他看你的眼神怪怪的。”
“你想多了吧。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哪怕是上辈子,我与他也只是点头之交。”程朝想了想,回答。
与大白汤圆之间并不需要隐瞒些什么,程朝也将自己在第二个世界里遇见的事情细细说出来:“第二个世界里,我扮演了一个非主流鬼王,和一个叫离涉的厉鬼签订了契约。离涉生前自杀了很多次,所以死后才会化为戾气极大的厉鬼,他长得和折剑一模一样。”
大白汤圆缩了缩并不存在的脖子,吞吞吐吐,最后小小声地说:“他们俩可能是一个人……”
程朝吓得一个趔趄,缰绳险些从手里滑落:“你、你说什么,别吓我。”
“我胡乱猜的,你别怕啊,只是反派系统之前有此先例,任务者两次穿越的都是同一个世界,只是时间点不一样。折剑死了后变成离涉的可能性并不大。”大白汤圆连忙安慰他。
也就是说,第二个灵异世界,可能与第一个古代世界是同一个世界,只是时间不一样,就如同公元前500年和公元2020年一样,离涉可能是折剑死后化为的厉鬼。
程朝叹息一声:“最好不是吧,离涉太惨了。”
镖局就在不远处,程朝将缰绳缠在门口的木桩上,又花了几个铜板找人帮忙看着。
他去的这家镖局里养了几十个身强体壮的护卫,平时没少干这种私底下帮忙打人的活,老板一见是程朝亲自来雇人,更加用心了。
程朝特地嘱咐:“你们镖局有没有新来的人?我要找那种没见识的。”
他怕雇来的壮汉认出楚离绍是本朝大将军,不敢下手,到时候就很麻烦了。
老板顿时了然程朝是想背地里打那些达官显贵,露出为难的表情:“二公子啊,您都不敢招惹的人,我们也不敢去打啊。”
程朝塞给他一两银子:“不必担心,到时候把人打晕后直接送到我那里去,我自会解决。”
老板收下钱,笑嘻嘻地去找人。
镖局里正好刚来了几个农家汉子,听说是家里出了事,为了钱连达官贵人都敢去欺负,在程朝保证这件事不会牵连他们身上并且给了大笔佣金后,就信誓旦旦地保证不会把程朝委托的任务搞砸。
大白汤圆幽幽地叹气:“楚离绍跟程时不是好朋友吗?你也不怕被你哥哥打。”
“怕什么,我现在就是一个小可怜,他心疼我还来不及。”程朝开开心心地付了钱,觉得用顾锦时卖惨实在是太合适了。
他还不知道楚离绍什么时候回京,与镖局的老板约定过几天再来。
程朝离自己的目标又近了一步,心神舒坦地在外面浪了一天,直到晚上点灯时才回去。
他跟狐朋狗友在酒楼用过晚餐,吩咐厨房做饭时不要做自己的那一份,又向管家打听了程时的动向。
管家道:“世子殿下用完午膳后就去了东宫。”
程朝心虚,生怕程时与顾锦时提前打起来,然后牵扯到自己。不过程时不在,正好方便程朝去偷翻他房间,程朝眼睛一亮,问道:“他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管家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世子殿下嘱咐我说,他今晚有可能留宿在东宫,不回来了。”
程朝眼睛更亮了,立即准备好偷闯程时的卧房,在脑海里对大白汤圆嘿嘿嘿地笑:“我听说有些武将会买宅子给自己的情人住,你说我能不能翻到程时为自己偷养的小妾买的地契?”
“我觉得程时比你洁身自好多了,你也不怕被他打。”大白汤圆嘴上冷笑着嘲讽,然后尽心尽力地跟程朝讨论了十几个计划。
程时的院子门口守着两个大汉,一见程朝,就恭恭敬敬的行礼。
程朝:“咳咳……”
其中一个壮汉:“二公子是想进去等世子殿下回来吗?外面风大,您快进里屋避着吧。”
程朝:“……谢谢。”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准备了半天的计划就这么全都报废了呢,大白汤圆与程朝都很沮丧。
程时身为世子,与程朝这个寄人篱下的假公子比起来,生活起居方面简直像个苦行僧。程朝院子里光上等丫鬟就有五个,连梳头发都有专门的丫鬟负责,但程时院子里只有一个小厮,还是负责清扫院子的。
他刚从边疆回来,房间虽大,却还是难看的光秃秃的,一点旁的摆设都没有,只有墙边竖着的瓶子里插了几枝枯花。
但是程朝一点儿也不认为程时像表面上那么清心寡欲,依他来见,军*旅生活中连个一起快乐的女朋友都没有,程时表面上说是去东宫,其实去的是花楼也说不定。
程朝蹲下来,用指尖碰了碰枯花的叶子。
大白汤圆:“咋了?”
“这堆花是我房间昨日里换下来的,我认得,它这边的叶子是我无聊时揪秃的。”程朝一脸严肃。
程朝先去的书房,只翻到几本厚重的兵书,没寻到什么自己看不懂的军事机密,只好失望地去了卧房。
卧房里的摆设比书房稍微多了些,程朝在案边看到一本书,随手拿起来检查桌子,不料一封信忽然从书里滑落。
程朝一看,是自己前些天写给程时的信。他自以为自己识破了什么机密,惊喜地对大白汤圆说:“原来程时喜欢把信藏在书里,可惜他想不到我会这么聪明,一眼看出这个秘密。”
大白汤圆:“……你开心就好。”
它眼观六路,一一给程朝指点程时房间里哪里藏了书。
最后一本书藏在枕头底下,程朝盘膝坐在硬邦邦的床上,将书里面夹的信封都取出来,小心翼翼拆开。
一看到信封里面的信纸,程朝就愣住了。
每一张信纸上的字迹都是相似的风流潇洒,只是因为随着写信人年龄渐长,字迹边角处越发锋利锐气,好看又眼熟。
大白汤圆“咦”了一声:“这些信怎么上面全是你的字?”
“确实是我写的信。”程朝默默想,每一封都是。
程时在外行军时经常写信寄给程朝,他生活中有多沉默,信纸上的话就越多。程朝往往扫一眼就扔了,因为上面写满了婆婆妈妈的关心之语,冬天多穿衣,夏天多喝水之类的细小琐事都能写上好几页,厚度用来垫桌子特别合适。
但是程朝很少回信,最多在年关时会回一封,所以这么多年的信加起来,也不过寥寥五封。
大白汤圆:“啧。”
程朝又把信一一塞回去,对自己耗费了半天做的无用功感到非常沮丧。
门外忽然响起脚步声,大白汤圆及时出声提醒:“程时回来了!”
程朝吓得书都掉了也来不及去捡,找地方躲,可惜程时房间实在太过于干净,一处藏身之地都没有。他心一横,准备跳窗而逃,但窗户却被封死,怎么也打不开。
大白汤圆:“床!”
程朝连忙跳到床上,解下床幔,用被子罩住自己。
大白汤圆:“……我是说床底!”
可是现在躲去床底已经来不及了,程时推开厚重的木门,脚步声慢慢逼近床铺。
“……我们俩完了。”程朝为自己和大白汤圆的智商点上一颗蜡烛,开始思考自己的墓志铭刻什么了。
※※※※※※※※※※※※※※※※※※※※
虽然我没有日成功,但是!看今天的字数,是前几天的两倍!四舍五入就等于,我双更了。
感谢在2020-01-27 15:27:09~2020-01-28 20:57: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木卯虚、溪午、叶修修贼甜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吻月其七
床是木板床, 只铺了一层薄薄的被单, 躺起来很硌人。程朝娇贵的身子骨一会儿就受不住了, 却为了活下来, 坚强地僵直着身子。
大白汤圆:“完了完了完了,等一下不会出现什么少儿不宜的血腥暴力场面吧……你帮我开一下屏蔽模式,自求多福吧。”
所谓屏蔽模式, 就是切断大白汤圆从程朝这边获取的视觉与听觉,大白汤圆无法看到程朝这边发生的一切,也无法听见程朝与他人之间的交流,但程朝与大白汤圆还是能在脑海里单独进行交流。
这个模式是专门为了在任务世界里不得不出卖自己身体的任务者设计的,但程朝认为自己永远不会动用这个功能。
程朝骂大白汤圆是个舍弃队友的逃兵, 拒绝打开屏蔽模式。
程时的影子深浅不一地落在床幔上, 他站在床幔上停驻片刻,拾起掉落在地上的书。
看影子的模样,他似乎在翻看书页, 很快就发现里面的信封不翼而飞了。
程朝心跳如雷,心脏在胸腔里加速跳动, 紧张地捏着被角,尽力将自己与被子融为一体,只露出一双眼偷看床幔上的影子。
影子的颜色逐渐变浅,程时离开了床前, 拿着书去了别的地方。
程朝不敢轻举妄动, 又想趁程时不注意偷偷溜出去, 忽然听到热水注入木桶中的声响。
程时在沐浴。
好机会!程朝偷偷掀起床幔一角, 往外偷看。
氤氲的水汽中,程时脱下贴身的衣物,露出结实流畅的肌肉线条,进入浴桶里。程朝目光下移,看见他腰上的一道浅色伤疤,以及伤疤以下的位置。
程朝难以形容自己的心情,飞速放下床幔,缩回被子里,带着哭腔对大白汤圆说:“汤圆,我,我眼睛好辣。”
大白汤圆只看到程时的背,焦急地问:“咋了咋了,发生了什么?”
“你不会想知道的,就是,就是少儿不宜的画面而已。”程朝将内心中的不适压下去,谋划起跑路的路线。
程时是背着床沐浴的,程朝如果悄悄溜出去,再猛地快跑,就算被程时发现了,也不可能光着身子来追他吧。
他将这个计划跟大白汤圆说了一遍,大白汤圆特别用力特别虚伪地大声夸了程朝一通。
程朝攥紧床幔,在心里默数几分钟后猛地掀开床幔,腿一伸就准备跑路。
还没迈出床的范围,程朝就被按到在床上,鼻尖险些撞到坚硬的床板,又被及时护住。
角度问题,又是突然之间发生的事,程时恰好按在他全身最柔软的位置。
一滴水珠顺着程时的下巴,落到程朝的背上。
“哥哥……”程朝快要哭了,他看不到后者脸上的表情,隔着衣料的触感却清晰无比,包括抵在柔软位置上的手掌。
刚沐浴过热水,程时身上的温度比程朝要高一些,于是手掌的存在更加明显了。
程时的手仿佛被烫到般弹开,又上移按住了程朝的腰。
“哥、哥哥,您是怎么发现我的……”察觉到程时似乎没有生气,程朝气若游丝地问。
“我沐浴时,看到床幔在抖,”程时看着他,压着他腰的手稍微放松一些,“有胆子爬上我的床的,只有你一个人。”
程朝咽了咽口水,觉得自己与“有胆子”三字挨不上一点边,不然自己攥紧床幔准备跑路时,床幔怎么会抖到被程时发现。他小声哀求道:“哥哥,我知道错了。你先松开好不好,我疼。”
果然,程时仍然像上辈子一样,一听到程朝撒娇,什么都能依了。
对方松开手,程朝立马弹开到床的另一边,也看清了程时的模样。
与想象中的情景并不一样,程时在程朝做心理准备时已经穿上了亵裤,只是浑身还带着潮湿的水汽,腹肌上滚动着晶莹剔透的水珠。
程朝忍不住看向刚才给予自己极大震撼的地方,又默默将目光移开,瑟瑟发抖地往后躲。
程时似乎会错了意,目光一凝,迅速披上旁边挂着的外袍,沉声道:“抱歉。”
程朝以为他道歉是因为刚才把自己的腰按疼的事情,软声道:“不疼了,哥哥,我没事。”
程时眼里的怜惜几乎化为实质,似乎想伸手揉一下程朝的头,指尖刚触及到他的发丝,就立即收回去,“怎么会不疼?是哥哥没有保护好你,你别怕。”
程朝迷惑,问大白汤圆:“他在说什么啊。”
大白汤圆想了想:“会不会是因为以为你害怕他啊,他估计是认为你被顾锦时强迫过,所以畏惧成年男性的身体。”
噢,既然这样,程时将程朝误以为是小可怜了。
但这对程朝来说是一件好事,至少程时忘记了问程朝为何在晚上来爬自己的床。
程朝趁程时现在心软,立即加强攻势,主动缩短自己与程时之间的距离,死死抱住了他。
只隔了一层薄薄的外袍,能感觉到程时结实又充满弹性的肌肉,程朝的指尖无意识在他腰间摩挲,碰到他腰上陈年的丑陋伤疤。
“别碰了。”程时轻轻拨开程朝的手。
程朝憋出来的眼泪还没来得及落下,覆着一层晃动水光的眼,茫然地看着程时。
“别碰我,我脏。”程时垂着眼避开程朝的目光,默不作声地坐到床沿,将被子拉到腰部。
※※※※※※※※※※※※※※※※※※※※
这一章表面上只有1780个字!其实!它消耗了作者的一个肾啊!
感谢在2020-01-28 20:57:30~2020-01-29 23:18: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烟雨月皎皎丶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溪午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吻月其八
程朝反应了三秒钟, 咬牙切齿地对脑海里的大白汤圆说:“程时是不是嫌弃我脏?”
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人真情实感地认为自己脏?他说脏, 估计是因为嫌弃程朝还没有沐浴。
大白汤圆一听程朝的解释, 顿时也觉得程时面目可憎起来了:“这个男人真的好可恶, 活该是炮灰反派。”
同为炮灰反派的程朝有觉得被内涵到,很生气地将火气泄在程时身上。
光靠撒娇,不足以骗到程时, 程朝也毫不打算靠着自己的努力获得皇位。只剩两个多月的时间了,从普通纨绔变成帝皇的难度不亚于让程时向自己表白。
程时性格冷淡,从来没有表现出对任何事的过分关注,除了美人计外,程朝想骗到他, 要先从他的缺点下手。
※
模糊的童年记忆中, 程朝从小就讨人喜欢,烨王比起自己亲生的独子,更加偏爱程朝这个战友的儿子, 经常把幼年时期的程朝抱在膝头逗笑。
程时比程朝稍大一些,后者还在锦绣堆里无忧无虑时, 前者早早就养成了沉闷严肃的性格,后来上了沙场见过鲜血,心理就更加偏激了。
烨王常常遗憾自己没有女儿,从而无法与程朝结亲。有一次他喝醉酒, 与管家谈笑着说, 想让程时当程朝的童养媳, 这样, 程朝就算是他的半个儿子了。
这件事在当时传遍了京城,在被程朝遗忘了的记忆里,八岁的程时将这件事当了真,一脸严肃地不准程朝与顾锦时玩。他就像一条狗,一旦确立了主权,就立刻划分范围,将触及底线的人或事统统赶出去。
顾锦时知道了,哇哇大哭着与程时打起来,他也想做程朝的童养媳,可是他自小就明白太子不能去当任何人的童养媳,于是放出话来说不想做太子了。这句话被皇后娘娘安排在顾锦时身边的宫女听到了,当天夜里,顾锦时被罚抄了十五页的经书。
※
总之,程时是一个缺爱的偏执反派。
程朝问大白汤圆:“地府的掌事人不是说给我开了金手指吗?是什么?”
大白汤圆:“历代任务者总结下来的攻略资料。”
程朝在脑海里比了个“ok”,道:“帮我下载一篇关于怎么解决偏执反派的资料,谢谢。”
程朝长大了,逐渐看透自己和大白汤圆组合在一起,连简单的小事情都会搞砸。
大白汤圆在自己的资料库里搜索了一下,很快就找到两篇标题为“治愈偏执反派”的资料,它点开详情,其中一篇作者名为“妖娆贱货”,另一篇作者名为“强壮猛男”。
地府的任务者们人均皮皮精,起的名字也千奇百怪,大白汤圆挠头,不知道挑选哪一本好。不过想到程朝一直以强壮猛男自居,大白汤圆想了想,就将强壮猛男写的资料发给了程朝。
程朝接收完资料,翻开找到贴合现在这种情况的应对方法,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问大白汤圆:“这个资料准吗?”
“当然准!只有优秀员工才有资格向我发表文章,”大白汤圆道,“你可以质疑我的业务能力,不可以怀疑地府被评为‘年度最佳’的优秀员工们。”
听到“优秀员工”这四个字,程朝眼睛亮了:“年度最佳优秀员工?!我可以成为吗?”
大白汤圆:“这不是重点……唉,我会跟老大提交你的名字的。”
虽然名为《治愈偏执反派》的资料奇奇怪怪的,程朝怀着对地府优秀员工们的信任,笃定地认为是自己的直觉出了错,年度最佳优秀员工写出来的资料怎么会有错呢!
昏黄的灯光自缝隙泄入床幔内,程朝做好心理准备,坐到程时的腿上,搂住了他的脖颈。
按照资料上的内容,他此时最好亲对方一下,可看到程时清冷面容上浮现的错愕,他怎么也下不去口,含在眼睛里半天的泪水终于滑了下去。
“哥哥——”
程朝的声音噎在嗓子里,熟悉的气味包裹住他,他清晰地从程时的身上闻到了难忘的冰雪气味,裹挟着刚沐浴完的热腾腾水汽。
是巧合吗?程朝在心里问自己。
※
短暂的错愕后,程时平静下来,目光沉沉地注视着他。
娇生惯养的小公子哪里都是软的,温度与触感都明显到让人难以忽视,连呼吸都不敢,怕惊扰走什么。
明明眼尾还是红的,以往常常露出盛气凌人神色的脸像是刚哭过一样,晶莹剔透的泪水顺着眼角一直往下蜿蜒,划出一道浅浅的泪痕。泪珠落到唇角时,似乎弄得他痒了,他伸出深红色的舌尖,无意识地卷过唇角的泪珠。
一举一动,都像极了在引*诱。
不该是这样的,他应该时时欢愉,而不是哭。
程时闭了闭眼,睫毛轻颤。
程朝组织好语言,努力让自己装得更真:“那天晚上顾锦时逼迫我之后,我一直在做噩梦,所以才会来找哥哥的……哥哥可以别生气吗?”
“那天,你也是这样对待顾锦时的吗?”程时突然问。
程朝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他指的是自己坐在他腿上的事。还未等他出声辩解,程时就当成了默认,声音低沉地说:“也难怪。”
程朝茫然,觉得男人的心思好难懂哦,他听不懂程时在说什么,只好无视。他按照资料上讲述的内容,又在程时身上蹭了蹭,准备了一堆夸人话离他更近。
还未像资料上教的贴得更近,他就感到有什么抵在自己腿上。程朝还没有反应过来那是什么,腋窝就被程时托住,强行抱开。
“哥!哥!你干嘛?”程朝又被抱回了硌人的床板上,慌张地挣扎。
“我会手刃顾锦时的,”程时沉声说,“现在快要子时,你该睡觉了。”
※※※※※※※※※※※※※※※※※※※※
感谢在2020-01-29 23:18:10~2020-01-30 23:10: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缚若清歌 16瓶;易柒玖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吻月其九
程朝怎么也想不到程时会是这个反应!
按照金手指资料上的教程, 程时此刻应该会对程朝敞开心扉, 然后任程朝为所欲为为非作歹, 然后程朝就能很快达到目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早早就催程朝去睡觉。
大白汤圆也迷惑极了:“怎么会这样,优秀员工给的攻略秘笈怎么会出错?”
程朝对它说:“不可能是被评为优秀员工的前辈犯了错,一定是程时的错。这个恶毒的男人绝对不是普通的偏执反派, 还有别的属性,可恶,竟然骗过了我。”
一人一汤圆纠结完攻略资料的事情,反复咀嚼着程时前半句话,程时的意思是, 他会杀了顾锦时?
这么一想, 顾锦时好可怜哦,这么大了还是个处,死的时候也可能是处。
虽然这就是程朝的目的, 但按照攻略资料上的话,他还是要装作一副柔弱小白花的模样, 开口为顾锦时求情:“哥哥,不必杀死顾锦时,我已经想开了。”
程时道:“他只不过是对他犯过的错进行偿还,你这几天的不开心, 抵得上他的一条命。”
是、是吗?
灯光温柔, 程时垂着眼解开程朝的衣服, 如同程朝院子里每一个心灵手巧的丫鬟一样, 认真而细致地帮他脱去外衣,再为他披上被子。
程朝也困了,但不想睡在程时这硬邦邦的床上,虽然说现在与程时同床共枕更能促进两人之间的关系,但为了明天早上不会因为这硬床而腰酸,程朝颤颤巍巍地开口:“哥哥,我先回去睡觉了?”
“我守着你,你一做噩梦,我就喊你醒来。”程时为了程朝话里的矛盾而眉尖轻蹙,仿佛下一秒就会识破了程朝的谎言。
……他刚才确实说自己爬床是因为怕做噩梦。
自己给自己挖的坑含着眼泪也得跳,程朝眼里含着热泪,坚定又脆弱地说:“是的,但是我还没有沐浴……”
“稍等。”程时,大步出了门,很快就领着小厮回来,以及几件旧衣。
小厮将浴桶洗干净,又装满温度合适的热水。
“这是我少年时订制的衣服,身量与你应该相似,只是我去了边疆,从未穿过。”程时说。
程朝在心里流着泪,面上还配合着感谢程时的体贴:“多谢哥哥。”
被程朝多次明示程时是个坏蛋的大白汤圆细想之后,说:“他在讽刺你矮。”
程时房中并无屏风,所以程朝只能当着他的面沐浴。程朝起初还觉得别扭不自在,但程时早早就背过身,坐在案前翻看书本。
处理一些私密的事情时,程朝都会打开屏蔽模式,免得让大白汤圆尴尬,这次也不例外。
他有预感自己等下会做一些突破下限的事情,为了脸,直到洗完澡,也没有关上屏蔽模式。
程朝湿着发尾爬上床,为自己盖上被子,却见程时还在看书。
“哥哥?”程朝攥着被角问,“你不睡觉吗?”
“我不困。”程时说,目光触及程朝湿透了的发尾,眉毛又轻轻蹙紧。
程朝立马取了干毛巾来,拧干发尾上的水,虽然这个方式不能彻底弄干头发,但是把水除去大半了。
程时的眉毛又展开了。
“那我先睡了?”礼貌性客气一下,得到回复后,程朝将被子盖得严严实实,倒头就睡。
第二天醒来后,他才知道,程时一直在翻书,一夜未睡。
※※※※※※※※※※※※※※※※※※※※
12点不更啦,今天太忙了qaq
感谢在2020-01-30 23:10:43~2020-01-31 20:34: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木卯虚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ara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吻月其十
这一次爬床没讨到什么好, 但确实拉近了程朝与程时之间的关系, 程朝解开大白汤圆的屏蔽模式, 煞有其事地讨论是否要继续爬床。
大白汤圆阴阳怪气地嘲讽:“嗯嗯嗯, 你竟然想跟他兄友弟恭。”
它被程朝锁了一夜,又不知两人是否干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又气又急, 但不好意思问。
程朝没理他,洗漱完后主动跪到程时的案边帮他磨墨:“哥哥,我听说你在边疆有一个挚友,名叫楚离绍。楚将军的大名在京城里可是人人知晓呢,你知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他未束的长发落在耳边, 衬得肤色愈白,透着冷淡的竹香, 黑白分明的澄澈眼睛认真看着程时。
程时拿起毛笔沾了沾墨水, 垂着眼写了一个字,待墨迹干透, 他才开口,语气里听不出太多情绪,“第一次见你打听我身边的人。”
“这不是太久没见,关心你嘛。”程朝心虚了一下, 捧着脸笑。
他脸上的肉本来不多的,只是以这个姿势, 肉轻轻嘟起来, 润红的唇也显得愈发可爱, 精致的唇珠也显眼极了。
程时突然将手中毛笔放到桌子上,轻轻掐了一下程朝的脸:“后日回来。”
程朝脸颊边沾了一点墨水,还没反应过来,程时已提着袖子站起来,大步向外走。
大白汤圆又凉凉地说他坏话:“真没礼貌。”
程朝赞同他。
不过程时走了,程朝又可以顺理成章出去浪了。
他昨日与狐朋狗友们在外逛了一天,不知为何,明明平日里狐朋狗友们的父亲都很支持他们跟程朝一起玩的,今日却罚他们闭府不出,不允许继续闲玩。
程朝只有大白汤圆作伴,闷闷不乐地去了酒楼。
他是这家酒楼的老客户,店小二领了他去了酒楼二楼,坐在木栏杆边最适合赏景的地方,随后上了一坛美酒。
程朝靠着栏杆看底下的闹市风景,忽然注意到人群中有一道格外挺拔的身影。
是折剑。
折剑恰好抬头与程朝对视,眼睛亮了一下,施展轻功跳上了二楼。
“好巧,又是你。”程朝眼睛不自觉弯了起来。
折剑将剑鞘放到桌子上,也轻轻勾唇:“好巧。”
比起与程时那种老气横秋的木头成精相处,程朝更喜欢与同龄人相处……虽然说折剑实际上比程朝年龄小,但是一点儿也不影响两人来往嘛。
上一辈子程朝虽然与折剑刚接触时并不是很愉快,认识久了就知道面前这人只是处于该年龄特有的傲娇固执目下无尘罢了,如果不计较顾锦时的话,程朝不介意与折剑深交。
“这么好的天色,不一起喝酒可惜了,来吗?”程朝将杯子放到桌子上,玉器碰撞木桌,声响清脆。
“好。”折剑爽快应答。
程朝又让小二上了一壶酒,给折剑斟了一杯,“你喜欢喝酒吗?”
折剑本想摇头的,看到程朝含着笑的神色,话到嘴边又拐了个弯:“喜欢。”
他坐到程朝对面,蹙着眉举起酒杯,这酒是这家店的招牌,以烈而出名。折剑在此之前只喝过几次酒,只尝了一口,就辣得受不住,眼底升起一点朦胧的水雾。
※※※※※※※※※※※※※※※※※※※※
我跟隔壁江南白太太约好了,我断更一次,她加更一章,她断更一次,我加更一章。啊哈哈哈哈我会尽力榨干她的。
昨天断更是因为有小基友想康替身攻的簧纹,我就速速为她码了一篇,搞簧纹时,我手速是平时的三倍
感谢在2020-01-31 20:34:02~2020-02-03 00:05: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溪午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妗优啊 4个;日更百万、骨头渣、倾质`、一只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序曲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吻月其十一
虽然程朝表面上一副友好善良的模样, 但大白汤圆一点儿也不信程朝是真心想和折剑交往,果然, 程朝的目光在折剑捏着酒杯的手指上转了转,轻轻笑出来了。
“你应该还未及冠吧,现在还在京城内的私塾读书吗?”他抽出藏在桌子上已久的折扇,展开。
夏天的余热还没过去, 程朝由于喝了酒,有些燥热, 拿起扇子朝自己扇风。酒楼的栏杆下虽有喧闹的人群,还有一条浅浅的碧蓝河流, 生长了一棵茁壮的大树, 高度恰恰到酒楼三楼,与酒旗高度一般, 算是闹中取静之地了。
折剑的身后落下几片色彩如火的枫叶:“我小时候就卖身给了一个富豪当侍卫,没识过字。”
他说完, 犹豫地抿起唇,有些怕程朝嫌弃自己没读过书,落在程朝眼里,却成了无意中暴露出自己的私事的惴惴不安。
程朝眯着眼睛露出计划得逞的笑:“不知为何,我虽然只见过你两面, 却觉得你十分面善, 你不嫌弃的话, 我可以教你识字。”
折剑还未回答, 大白汤圆已先警惕地问:“……你想干什么?”
“以挚友的身份接近顾锦时的影卫啊。”程朝回答得无比自然, 又给自己添了一杯酒
大白汤圆说:“他才十九岁诶,真惨……等等,这不还是美人计吗?”
程朝拍了拍扇子:“怎么算是美人计,我又不是美人,顶多算是……偷心计吧。”
虽然美人是褒义词,但他更希望别人用“英武”之类的词语来形容自己。
美人计和偷心计本质上来说还是一样的,大白汤圆不想再辩驳,委委屈屈地说:“人家家不想看到你刻意讨好别人嘛,你阔以再横一点的。”
程朝自己倒不是很介意这一点,被大白汤圆肉麻到起了一胳膊鸡皮疙瘩,在脑海里敲了敲大白汤圆的大白脑袋:“谁说我是刻意讨好他们了?只是实现目标的路上一些无伤大雅的伪装罢了。”
就是遇上程时的时候是真怂,甜言蜜语不要钱地释放。
※
折剑的目光落在程朝的扇面上,他虽然不识字,也能觉出扇面上题的字写得很好看。
比字更好看的是人,程朝用扇子支着下巴,笑起来就像洗干净挂着水珠的苹果,咬一口,清香脆甜,汁水四溢。
就折剑所知……这位程小公子可不是这么好的人,折剑也并不觉得自己能如此轻易地吸引对方的注意力。
仿佛骨子里藏着的自卑怯懦一遇到程朝就会释放出来,折剑张了张口,明知程朝是不怀好意,却不想去拒绝。
还未等他想出一个所以然,程朝忽然坐直,气势都与方才不同了。
方才他还是懒散的倚靠在栏杆上,此刻却肌肉绷紧,神色警惕。
来者穿着朱红色的蟒袍,低眉敛目,未经允许就拿起程朝的酒杯,将里面剩下的酒液一饮而尽
酒很辣,他眼底逼出一丝泪意,不甚在意地扫了眼旁边坐着的折剑,目光就像是在看一只卑微到泥土里的蝼蚁。
“表弟愚拙,以为表哥今日有事,不回复我亲自送到你家中的拜帖。没想到你竟然在这里和陌生人喝酒。”他含着笑放下酒杯,纤细的睫毛眨了眨。
“顾锦时。”程朝称呼对方。
本朝太子,这个世界的男主角,不久后地位就将会被程朝取代,除了楚离绍以外,程朝的重点针对对象。
顾锦时莫名奇妙地笑了起来,“多日不见,表哥的气色不错。”
程朝被他笑得毛骨悚然,拧着眉怒视他。
顾锦时与他只是单纯地几日未见而已,程朝却与顾锦时隔了好几世的距离,再加上地府的清除仪器,情感上生疏不少,只残余刻在脑子里的厌恶与生疏。
顾锦时的舌尖抵着腮肉,说到最后,语气里多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只是我竟不知,我是在何时何地……轻薄了你。”
吻月其十二
大白汤圆仗着除了程朝外无人能听见, 悄悄咽了咽口水。如果让它来形容的话, 场面中的气氛是一下子, 从x点流针锋相对的权谋文变成绿江流沙雕文。
程朝已经尴尬到头皮紧缩,身体往后面缩,甚至开始质疑起, 前些天信誓旦旦认为假装被强迫这个主意很妙时,自己的智商了。
确实妙,旁敲侧击向哥哥告状顾锦时上辈子干的坏事, 借刀杀人逼迫顾锦时,自己还能因“内心受到伤害”避开催婚之类的事情。
但是他没想到顾锦时亲自上门来问时会这么窒息——!
该死,折剑是顾锦时的影卫, 早在看到折剑的时候,程朝就应该能猜出顾锦时就跟在他不远处。至于顾锦时口中所说的上门拜访却被拒绝,应该是程时拦下了, 怕程朝触景伤情。
旁边的折剑的反应最真实也最让程朝无地自容,眉头已经微微蹙紧,难以置信地将目光落在程朝身上。
看到程朝的反应, 顾锦时已经懂了一半, 冷笑了一声:“呵。”
程朝捏了捏鼻梁骨,在脑海里为大白汤圆介绍起顾锦时来,顾锦时作为本文男主,不像折剑那般戏份少, 大白汤圆是知道他的身份背景的, 却不知道两人上辈子发生的事。
“他上辈子被我夺了皇位, 被程时逼得像只老鼠一样乱跑,就恨上了我,间接害得我脱离世界。”程朝半遮半掩说了上辈子的事情。
所以他不喜欢顾锦时,他要针对顾锦时。
大白汤圆当然站在程朝这边,决定认真帮程朝针对顾锦时。它想了想,忍不住问出一个好奇已久的问题,“你上辈子比这辈子还懒,是怎么夺得皇位的?”
“自然是因为……我英明神武,程时欣赏我,就帮我了……”程朝吞吞吐吐,敷衍着说。
“既然程时会因为你的优点帮你,这辈子你为什么还要去讨好他嘞。”大白汤圆疑惑。
程朝:“这、这重要吗?!”他气急败坏,主动结束话题。
大白汤圆虽然觉得程朝前后话语中漏洞百出,但怎么也猜不出真相来,只好姑且信了。它挠了挠头,提醒:“你还是先管管你面前的事情吧,顾锦时看起来好像想吃人的样子啊。”
程朝抬眼一看,顾锦时的脸色确实阴沉极了,他扫了一眼折剑握紧佩剑的手,冷声道:“既然程二公子有空与一个平民喝酒,应该也愿意请我喝一杯吧?”
程朝因为心虚,晚了几秒说出拒绝的话,顾锦时就当作默认,拍了拍衣服坐在程朝身边。
折剑握了握剑,似乎想站起来,最后又按捺住。
这一周目的程朝,在时间线上应该还不知道折剑的身份,顾锦时也没有表露出来他与折剑相识的意思,随意用程朝的酒杯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这次不再一饮而尽,只薄薄地沾湿了唇。
程朝将他用自己的行为当成挑衅,默默将此仇此恨咽下肚子去,待来日再报复回去。
他唤来酒楼跑腿的小二,又要了一个酒杯。这家酒楼专为权贵服务,店小二虽然不认得顾锦时的脸,却识得他一身朱红色的蟒袍,便脸上堆着笑,心惊胆战地供上了一只新的碧色玉杯。
顾锦时看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问:“程二公子在这里坐了多久?”
店小二腿一抖,瞄了一眼旁边的程朝,最终还是小声回答了顾锦时的问题:“坐了一个多时辰了……”
实在太可恶了——顾锦时仗着自己的地位以权压人,简直完美体现出封建糟粕的危害性。以往都是程朝干出这种欺负人的事,第一次被人压到头上,他磨了磨牙,算计着自己以后当上皇帝,一定要狠狠报复顾锦时。
程朝屈起指关节,叩了叩桌子,气得耳尖通红,“顾锦时,我们好好谈谈。”
顾锦时在心里算了算时间,抬眼盯着程朝的眼睛,“这么说,是程时以你的名义拒绝了我?”
※※※※※※※※※※※※※※※※※※※※
感谢在2020-02-03 23:45:17~2020-02-07 16:59: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一只鸽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只鸽 4个;妗优啊 3个;溪午、日更百万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吻月其十三
“所以……程时为什么会认为我轻薄了你,”顾锦时眸色黑沉, 若有所思地打量着程朝。
除了要被迫装作omega以及结局凶险之外, 程朝在度假世界里过得比前几个世界都要悠闲, 险些忘了顾锦时是个心机深沉的王八蛋。他生怕被顾锦时看出自己的目的,在脑内思索应对的对策,舔了舔干燥的唇。
大白汤圆是个智商为负的,只会在旁边用尖细的小奶音还拿着“加油”, 鉴于昨天晚上的事情, 程朝觉得还是不要征询它的帮助为好。
如今的情况很不利于程朝了,因为对他而言, 顾锦时算得上是半个陌生人了, 他不了解顾锦时,不知道他会使出什么阴招。但是顾锦时的时间线并未推后,在顾锦时眼中,他与程朝相伴成长, 把程朝的性子摸透了大半。
顾锦时见程朝神色退缩,低笑了一声:“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心虚的事情, 所以拿你被我伤害为借口, 来逃过程时的责罚?”
“你!”程朝一时语塞。
顾锦时说完那句话,不再停留于刚才的话题,又反问道:“你刚才说要与我谈什么?”
他用手抵着下巴, 袖子滑落到手肘, 露出一截线条流利的手臂。虽然这太子的脾气让人受不了, 但相貌却是一等一的好, 虽不及程朝半分颜色,但也足够俊秀干净,放在花楼里也是头牌的角色。
只可惜他气质太冷,又不像程时那般严肃的清冷,而是透着儿点高高在上看不起所有人的冷,即使淡红色的唇弯着,也看不出多大笑意。
程朝喝了一口酒壮胆,恶狠狠地说:“自然是谈你刚才的话,我何时说过你轻薄了我?”
他再说完,还想再喝一杯,手腕忽然被折剑捏住:“这酒烈,你还是少喝为好。”
程朝经折剑这一提醒,才察觉到自己有些头晕,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让大白汤圆在自己脑海里喷风油精提提神。
折剑的指尖在程朝手腕上停留了几秒钟,然后收了回去,姿势甚是不雅地盘坐于栏杆边,歪头去看外面的秋水红叶。
按着规矩,他是不能与顾锦时同席喝酒的,只是顾锦时还要在程朝面前瞒着他的存在,所以他还未离席。
但是还是插不上话。
顾锦时冷笑:“这可是你养兄亲口所说,他昨日来东宫发疯,斩断我的衣角才平静下来。”
程朝觉着顾锦时这无耻小人一定会狠狠地报复回去,不免紧张地坐直身子,嘴硬着辩解:“你不要瞎说,我什么都不知道,说不定是真的呢?”
“我一猜就便知你是犯了什么错,冤枉到我头上,就帮你认了,”顾锦时神色冷了下来,“谁知你是与哪位姑娘颠鸾倒凤之后,被程时逼问,又将锅栽在我身上。”
本在安静看外面风景的折剑听到顾锦时的话,转过头看了程朝一眼。
草啊——
程朝羞耻到耳尖通红,迅速趴到桌子上,将自己的脸埋在手臂里,良久才缓过来。他抬起红透了的脸,轻轻拍了一下桌子,声音微弱的说:“你不要空口胡说污人清白,我哪有和姑娘颠鸾倒凤……”
程朝平时脸皮挺厚的,但一牵扯到小姐姐与一些颠鸾倒凤之类的成语,就真的撑不住三秒,白净的皮肤明显地变红了。
这次他不是因为生气,而是羞耻,大白汤圆已经因为折剑刚才那一刻复杂的表情笑得喘不过气来了。
顾锦时气极而笑,夺过程朝的扇子,重重拍了一下桌子,“难不成你是看上了我,所以故意托了轻薄之名,让我迫于形势,和你成婚?”
“哪有,你胡说!”程朝被他这惊世脱俗之语吓得一抖。
“那你心虚什么?被我说中了?”顾锦时勾着唇,眼底冒出一点儿笑意,“我父皇安插在我身边的眼线已经把这件事禀告给我父皇了,他信了,让我给出说法。你知道的,我父皇近日的宠妃梅贵妃是个嘴碎爱传谣的,万一哪天我父皇将这件事告诉了她,你可就……”
惦记着老皇帝皇位的程朝心一虚,愣愣地张开口:“那、那怎么办?”
“我有个办法。”顾锦时站了起来,微微弯下腰,将扇子放到桌子上,“你同我成婚,坐实了这件事。”
可是他是太子,一国之储君。
“为了你,舍弃太子之位,算是个好生意。”顾锦时露出迄今为止,最真情实感的一个笑容。
见程朝犹豫,顾锦时伸出手,似乎想掐一下他的脸。
他的手还没有触及到程朝的脸,就被折剑的剑鞘挡住了,后者眉头皱紧,“太子殿下,你失礼了。”
程朝瞥了一眼折剑,忽然想到了什么,犹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抱住他的腰:
“折剑!你能不能再帮我一次,嫁给我好不好?”
顾锦时显而易见地愣住了。
※※※※※※※※※※※※※※※※※※※※
安利一下我的小基友的文~
《所有势力主都是我迷弟》by曲庭寒远
万人迷美人受~全员单箭头受~很肥啦,可以放心跳坑,作者也超级可爱,入坑不亏
感谢在2020-02-07 16:59:39~2020-02-07 23:35: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看各位都是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吻月其十四
顾锦时想的很简单,他对这位名义上的表哥了解极深, 知道他怕极了程时, 一搬出程时来, 对方就会吓得立地找自己成婚。
程朝想的也很简单。
他心知万一程时知道了真相,他就不能活着看第二天的太阳了。顾锦时一通歪理下来,唬得他脑子懵懵的, 再加上唯一的友军大白汤圆智商又在及格线之下,就信了顾锦时的瞎话。
在顾锦时难以置信的目光下, 程朝语速加快, 抱着折剑的腰解释:“你长得跟顾锦时这么像,我到时候就跟哥哥说我不小心将顾锦时当做是你。以我哥哥的性子,肯定会来杀你, 我再用我们两情相悦想成亲来掩饰过去。只陪我演一段时间,不要真的嫁给我, 好不好?”
折剑被程朝突然的靠近惊得身体都僵硬住了, 低着头错愕地注视程朝, 手一松, 用来挡住顾锦时的佩剑落到桌子上,重量大到震翻酒杯。酒液沾湿一小片桌面, 有一些滴落到程朝的衣角上,将淡青色的衣料颜色染深。
程朝厚着脸皮又抱紧他几分,同时在脑海里翻阅了一下《如何治愈偏执反派》的资料。
然后抬起头露出一个资料上描述的三分天真, 三分诱惑, 三分邪魅, 一分脆弱的笑容。
虽然这份资料是专门针对偏执反派设计,但程朝觉得要是有可爱的小姑娘对自己实施,自己绝对受不了。所以他觉得这份资料可以对所有男人通用,果然,折剑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至少程朝碰到的肌肉不再僵硬绷直,眼神也柔和不少,“可以。”
大白汤圆翻出这个世界的基础设定,提醒程朝:“设定里说折剑是顾锦时的心腹,是他后来拿到皇位最大的助力,你这招离间计用得实在太聪明啦,你可以再刺激刺激顾锦时。”
程朝也没想到自己误打误撞的举动恰好使攻略进度加快,得意地勾起唇角。
不过刺激顾锦时的话……
程朝想了想,单手扶着折剑的肩膀,小心翼翼靠近,吻了一下折剑的侧脸。
这是一个尚带着几分酒气的吻。
折剑先前觉得这酒太烈,香气又不够醇厚,应该用于疗伤,而不是当成饮品来饮用。当柔软的触感凑过来时,他脑海里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是,后悔刚才没有细品杯里的酒。
比酒更最吸引人的,是模样俊俏的小公子难得温柔的神色。
折剑有一瞬间,以为程朝是真的喜欢自己的。
他垂下眼。
虽说是在亲折剑,但程朝的目的并不在折剑身上,他一边靠近折剑一边注视着顾锦时,唇与肌肤相触时,因为顾锦时眼里的错愕,眼睛满意地眯起。
“提前适应一下。”程朝看着顾锦时,松开了折剑。
亲吻同性这件事,程朝已经在前几个残忍且折磨直男的世界后适应下来啦,而且这次只是亲吻脸而已,折剑比他年龄小,就当是长辈对小孩子亲昵的行为好了。
大白汤圆在程朝的脑海里尖叫起来:“啊啊啊啊啊你为什么要亲他!他不配!!我不要你亲他!!”
程朝被它闹得头疼:“怎么了嘛。”
大白汤圆继续尖叫:“我不管我不管,他不配!!”
“我要是有母亲的话,管得都不会有你严,”程朝叹了口气,“亲他只是为了离间他和顾锦时而……”
他最后一个“已”字还没有冒出来,肩膀就被人按住,然后狠狠地亲了上来。
不过顾锦时只敢吻程朝的额头处,唇只微微触及后者的眉心就松开了。程朝还来不及有什么反应,就见到顾锦时的脸眨眼间变得通红。
“帮他适应一下。”顾锦时说。
可恶! 程朝心里藏了很久的恶意一下子被激发出来。
只是顾锦时此刻耳尖通红的样子实在失去了以往的威严,声音也因为刚才的吻微微发着颤,“他有什么好?”
“你哪里不好?我觉得他比你长得好看多了,会武,腰还细。”程朝睁着眼胡说八道。
顾锦时因着程朝的话,气得咬牙切齿,不再隐瞒两人的关系,“他是我的影卫,我怎会不认识他?”
“原来他是你的影卫,更好,这不是更刺激吗?”程朝故意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对顾锦时眨了眨眼。
“我倒是看程时会不会允许你娶一个男人!”顾锦时冷笑,甩袖而去。
顾锦时一走,程朝就呼出一口气,转头看向折剑。
折剑神色冷冷地回视过去,估计是在为刚才强吻的事情生气。
程朝舔了舔唇,才发觉自己刚才的行为会让面前这个小少年尴尬,正欲道歉时,看到折剑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以前迟鹤白吻你,用的也是这种理由?”
※※※※※※※※※※※※※※※※※※※※
我约稿时被画手骗了(捂心口)我基友骂我是个蠢傻呆的包子,发现被骗了还不敢质问画手。虽然被骗的钱不多,却是我一整天的收益了,我旋转往西湖洒下泪水
感谢在2020-02-07 23:35:45~2020-02-08 23:00: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曲庭寒远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妗优啊、溪午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日更百万 10瓶;溪午 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吻月其十五
“禀告将军,此处离京城还要走一个时辰的路。”斥候翻身下马, 气喘吁吁地禀报。
被称为“将军”的人高坐于马背之上, 正拿着水囊大口喝水, 喉结因为吞咽的动作上下颤动。他松开水囊,垂眸看向斥候,嗤笑一声:“皇上还等在城门口为我接风洗尘呢?”
他一身银光闪闪的铠甲,却看不出多少露出鞘外的气势,通身气质像是生在富贵人家, 背挺得笔直, 表情却懒洋洋的, 只在低眉勾唇间, 透露出一点只有经历过沙场厮杀才有的锐气。
听到这句话语气里透着的对皇室的大不敬,斥候的心吓得多跳一拍,却不敢表达出自己的胆怯恐慌, 恭恭敬敬地如实回答:“接风宴已经准备好,皇上就在城楼上等您回去。”
“吩咐下去,就地休息, 推迟行程, 明日再回去。”楚离绍拍了拍马头,扬声道,“我倒是看看,皇上愿意等我多久。”
他只随身带了五十个亲信, 剩下受他控制的百万大军都留在了边疆, 由烨王爷操练。人数不多, 且都是皮糙肉厚的汉子,随地扯个营帐就能歇息一夜,听了楚离绍的话,立刻准备就地扎营。
斥候跟在他的马后面追了几步,“可是将军,皇上……”
楚离绍回头,眼神冰冷地看了他一眼。
明明刚入秋,天气还很热,斥候却觉得像是被扔进冰窟里,被楚离绍的眼神吓得跪下来,身体不停地颤抖,“将、将军!”
楚离绍欣赏片刻他颤抖的背脊,拔出腰间的佩剑,银光一闪,指向斥候。
他带着笑,平生万种风情尽堆眼角,唇角的弧度还能品出一丝温柔的意味,仿佛刚才眼底一闪而过的冰冷只是斥候的错觉,“你这么怕干什么,难不成……你是狗皇帝派来的卧底?”
斥候抬起头,剑尖恰好抵在他的鼻尖,尺度把握得极好,只戳破一层油皮,没有流下一滴血。他一垂眼,就能看见这把名剑的反射着白光,照亮自己的脸。
他吓得又低下了头,哐哐往地上磕头,“将军,我对您一片真心,您为什么会怀疑我啊!而且皇上是真心想重用您和楚家的啊!您立下这么大军功,就连程世子也压不住你的威风。您不是讨厌他已久吗?只要您肯依附皇室,想要的不就都能拿到了吗?”
地上有坚硬的石头,没一会儿,就有鲜血流了下来,一想到楚离绍对待敌人的处理方法,斥候吓得脸色惨白,半点儿也不敢放慢速度。
楚离绍含着笑翻身下马,轻轻拍了拍他的头顶,动作间透出轻蔑的意味,道:“你怕什么?我又没说不愿意依附皇室。皇上对我恩重如山,我不是不知感恩的人,我开个玩笑而已,你反应不至于这么大,先起来吧。”
“多谢将军,多谢将军!”斥候松了一口气,刚撑着酸软的双腿站起来,背后就忽然出现两个士兵,一边一个拉住他的胳膊,将他拖走。
斥候连忙反抗,却怎么也无法挣脱两个身强体壮的士兵的桎梏,无助地求饶:“将军!将军!我知错了!”
士兵们把他拖到一块巨石后,他的求饶声逐渐消失,不久就传来几声惨叫。
楚离绍面无表情地从衣服里抽出一角干净的布帕,擦拭起自己触碰过斥候头顶的手,五根手指的指甲底部逐渐浮现出淡青色,是中毒的迹象,若不是仔细看,很难发现。
亲信连忙拿出水囊,倾倒出清水帮他洗手,“将军,这个人是?”
“狗皇帝将这个眼线安插在我身边两个月,我懒得拔除而已,他就以为自己隐藏得很成功,一回京城就忍不住暴露自己的真面目。刚才他趁我不注意时,往我身上下了毒——解毒丹拿来。”楚离绍流露出厌恶的神情,用力到将自己的手擦拭出红痕。
亲信连忙从腰间常备的布包里拿出解毒丹,愤恨地说:“这狗皇帝也太恶毒了,不得好死。”
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次被下毒,亲信早已习惯,却难以消去心中的愤恨。他跟着楚离绍出生入死多年,楚离绍在他心中的地位,早就越过坐在龙椅上骄奢淫逸的皇帝了。
楚离绍勾唇,没有就着清水,直接咽下了苦涩的解毒丹:“人真的越老越糊涂,我父兄死于他手中时,他就该杀了我。不然,现在就不用这么费尽心思来害我。留那斥候一命,把他打得半死,送到……程时那里吧。”
楚家的权势与在民间的名声始终让老皇帝忌惮,哪怕这一代的独子楚离绍刚上沙场时怀着一腔热血报国的心思,老皇帝也没有放弃杀害楚家。若不是楚家世代遗传的疯病是楚离绍致命的弱点,老皇帝因为这一点迟迟没有对他下手,否则他早就在边疆的风雪里变成一具冻骨了。
本来程时与楚离绍会一起回京城,楚离绍也不需要担心这些,安安稳稳跟在程时身后与他互相利用。只是不知出了什么意外,程时提前走了,楚离绍也就懒得再与这个斥候伪装下去了,直接撕破了脸。
老皇帝虽然老了,但还是留有几分精明,花了大力气培养出一个顾锦时来。
只是,可惜了。楚离绍一想到老皇帝真心信任着程时,就忍不住低低笑出声。
他虽不知程时对皇室是什么想法,但这突然回京的举动,背后一定藏着些什么。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亲信小心翼翼地询问楚离绍:“将军,那我们需要现在回京城吗?”
“为什么要回去?让狗皇帝在城楼上等着,今夜就在这里,让大家好好歇息。”楚离绍舔了舔淡红色的唇,舌尖因为中毒,泛着奇怪的红色。
回京城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今夜可能是唯一能好好休息的夜晚了。 ——————————————————————————————————————————————————————
楚离绍率领着亲信在京城郊外休息了一夜,第二天拖到中午才回去。
不出所料,城门口的守卫见到楚离绍一行人,表情都很古怪。
楚离绍坐在马上,睁眼说瞎话:“昨天路上出了一些事情,所以本将军到现在才回来。”
这可是不敬皇室的罪行,被他用一两句瞎话就敷衍了过去,亲信骑着马跟在楚离绍背后,悄悄捏了一把冷汗。
守卫们对视一眼,终究忌惮楚离绍拥有的半块虎符,大开城门放楚离绍进去。
因近日边疆的胜仗,再加上楚离绍派人刻意在民间为自己营造好名声,哪怕他昨天爽了皇帝的约,除了心怀叵测之人以外,无人在意。不知政事的百姓们一见到楚离绍身后支起的旗帜,纷纷欢呼起来,往楚离绍身上扔花。
楚离绍拉住缰绳,以免身下这匹新买的马受惊去踩踏百姓。他面上带着淡淡的笑,笑意却未进眼底,避开了百姓投来的鲜花。
他模样俊,就算身上戴了花也不奇怪,身后的亲信却苦着脸遭了殃,一群三四十岁皮糙肉厚的大老爷们身上带着花瓣,看起来实在好笑。途经花楼时,围观的青楼女支子们更是捂着唇嘲笑起来。
楚离绍下意识抬头一看,本以为女支子们会盯着自己不放,谁知她们很快就移开了眼,口中讨论着别的话,不无幽怨地抱怨道:“程小公子好久没来了”。
程小公子。
楚离绍默念了一下这个称呼,隐隐约约猜出这个人便是那位养在烨王府,名不正言不顺地位尴尬,却得到了许多人偏爱的小公子。楚离绍记得,程时就是在收到他的信后,立刻返回京城,舍弃了唾手可得能使自己封爵的军功,烨王爷本来是要责骂他的,一听到程小公子的名字,立马允许程时回京。
真的很有趣。
楚离绍唇角噙着笑,拂去了衣上落花,循着熟悉的道路回到了将军府。
亲信们都是将军府培养出来的,经过严格的筛选,都把楚家放在心里最重要的位置,所以自然也跟着楚离绍住在了将军府。
将军府太久没人住,只有一个老仆守在门房里,他一个人将就着可以住,对于楚离绍一个将军来说,实在有些破败了,还得耗费时间修葺。年龄最大的亲信因为自己的粗心而有些自责,连忙去雇人来收拾,趁着他们忙来忙去做家务,楚离绍顺着小路进了后宅。
整个楚家只剩他一个人,故而后宅也空空荡荡,繁盛的树木后盈着一汪秋水,上面浮着几朵破败的莲花。
楚离绍记得,这片池水是自己四岁时,父亲让人挖出来的,还特意从京城最擅长养花的人家移植来荷花。兄长牵着他的手站在池边,指着荷花笑着说:“等小绍以后长大娶妻了,就在池水中央修一个亭子,到时候你们就可以在亭子里纳凉了。”
他那时年幼,一听到“娶妻”就红了脸,闹着要去练武,惹得父兄哈哈大笑。
这些记忆太过久远,有些模糊了,模糊到……像是别人的记忆,却被强塞进了他的脑海里。
楚离绍在池水边蹲下来,静静注视自己的倒影,寂静无波的水面上,他的眼睛微微透着不祥的红,又变回正常的颜色。
解毒丹的效果正在慢慢发挥,先前还有些泛紫的唇瓣恢复了正常的红色。
他笑了笑,一滴眼泪坠入湖水中:“再见。” ——————————————————————————————————————
亲信找到楚离绍,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将军,几间卧房的屋顶都被白蚁弄塌了,外面雇来的佣人动作太磨蹭了,您今晚可能得去外面的客栈住了。”
楚离绍没有生气,好脾气地答应了:“行啊。”
他脱去一身铁甲,惊觉自己没有衣服可换,便从亲信那里借了一件旧衣。
将军府外就是闹市,收敛了自己气势的楚离绍看起来跟每一个普通人一样,只是长得格外出类拔萃罢了,也没有人认出他来。
离开京城多年,楚离绍只隐约记着将军府的方向,只得自己去寻找客栈。他走了几步路,睫毛轻轻一眨,绕入一个无人的空巷。
里面却是死胡同,墙角堆着几个破竹筐,还有烂布头,似乎有乞丐在这里乞讨过,还有一只装着馊馒头的破碗。哪里都很正常,哪里都透着不正常。
后脑勺传来破空的声音。
多年练武养成的直觉与刻入血骨中的敏锐使楚离绍飞快反应过来,反手握住打向自己的木棍,并且用力将它掰断。
木屑乱飞,站在楚离绍背后袭击的人虽然看起来身强体壮,但明显没有练过武,慌乱地反击,踩起一地灰尘。
楚离绍闭眼躲开灰尘,躲避踢向自己的腿。从脚步声判断,围住他的刺客一共有十个人,而且都不是什么练家子,只是表面强壮而已,属于那种再来十个楚离绍也能以自己一人之力打倒的水平。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楚离绍轻松格挡住其中一人一人毫无章法打来的拳头,捏着他的手腕卸了他的胳膊,按着他的头砸向另一个人的头,用最地痞流氓的方式反击过去。
站在楚离绍对面的那个壮汉黝黑憨厚的脸上出现了慌张的神情,楚离绍勾了勾唇,正准备一拳打过去,就看到那个壮汉将一把白色的药粉洒向自己。
楚离绍来不及反应,筋骨就一阵酸软,跌倒在地。他撑着地支起身子,齿间挤出声音:“你下毒……”
那个下毒的壮汉不好意思地扶起跪都跪不稳的楚离绍,声音与长相一样憨厚淳朴:“不好意思啊兄弟,我们也是受人所托。”
楚离绍嗤笑一声。
壮汉用带着汗臭味的布条蒙住了楚离绍的眼,他有些不舒服地皱皱眉,双手又被另一根布条缠住。
很拙劣的缠绕方法,如果楚离绍没有中毒,很快就能解开。然而他现在浑身酸软,犹如待宰羔羊,任人宰割。
身前不远处传来了第十一个人的脚步声。
楚离绍眼皮一跳,直觉正有着什么超出自己掌控的事情发生。
被布条蒙住的视野影影绰绰出现一道人影,楚离绍的下巴被人狠狠抬起。
“小东家。”壮汉声音里多了几分雀跃。
“嗯,你们做得很好。”第十一个人说。
很耳熟的声音,楚离绍觉得自己似乎在哪里听见过,却怎么也想不起自己在何处遇见过这道声音的主人。
不得不承认,对方的声音很好听,让人想起大雪压断枝桠的清脆声响,适合吟诗,更适合说情话。
然而现在,这声音却在靠近楚离绍时故意压得低沉,恶狠狠地说:“蠢货,小爷我今天就要杀了你。”
※※※※※※※※※※※※※※※※※※※※
感谢在2020-02-08 23:00:38~2020-02-09 23:43: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满目山河空念远、溪午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只绪 23瓶;我看各位都是 2瓶;甜甜的鸡蛋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吻月其十六
在空巷里随时会有人打扰,此处离烨王府不远, 壮汉们悄悄从后门将楚离绍带进了程朝住的小院子里, 然后将他扔到打过蜡的木地板上。
楚离绍跪在木地板上, 勉强支起背跪稳,看起来很是柔弱很是凄惨很让人想去□□。
尤其是程朝这种喜欢欺负小可怜的恶毒大反派。
大白汤圆在程朝脑海里问:“这就是上辈子杀了你的人?”
程朝点了点头,戳了戳楚离绍的脸,满意地看着他脸上浮现出屈辱隐忍的表情。
大白汤圆同仇敌忾地叫:“直接把他打死吧!”
“现在还不能打死。”程朝道。
程朝真的非常记仇了, 他是很想狠狠羞辱楚离绍的, 但不敢将他直接打死,第一是因为目前两人现在无冤无仇, 程朝下不去手,第二是因为楚离绍活着还有用, 程朝得留着他的命登上皇位, 然后去找阮楚白。
大白汤圆真的很难过了, 无差别地骂人:“可恶的阮楚白和楚离绍,干嘛要忍着呢,你以前从来不忍的, 你不喜欢谁就直接杀掉呗。你要相信我的业务能力,我会帮你解决一切麻烦的。”
程朝:“……我觉得我死之前一定认识你,或者是有你这种谄媚之人天天在我身边花言巧语,所以我才会变成人人讨厌大反派的。而且, 你有业务能力这种东西?”
那天在酒楼里发生的事情让程朝充分看清大白汤圆的本质, 如果自己是昏君的话, 大白汤圆就是昏君旁边奴颜媚骨的太监, 还是那种啥都不会经常搞砸事情只会拍马屁的。跟大白汤圆对比起来,程朝觉得自己是全地府职业素养最高最爱岗敬业的优秀反派了。
大白汤圆柔弱地轻轻“嘤”了一声,丝毫没有为自己拖后腿感到不好意思,甚至还想继续拖下去。
毕竟真正的勇士从来不会被大腿挂件拖累的,大魔头身边也需要一个彩虹屁小能手。
#
那天在酒楼里,折剑莫名其妙问程朝,“以前迟鹤白吻你,用的也是这种理由?”
程朝觉得这名字听起来耳熟,但想了半天也没记起来迟鹤白是谁,倒是大白汤圆轻轻抽了一口气,软软糯糯地提醒:“这个人是你第二个世界里出现的一个男配诶。”
程朝在第二个世界里做的是生物链顶端的鬼王,如果不是绑定了离涉,完全可以呼风唤雨,不像其他几个世界要可怜巴巴地被别人养,还要为了活命被男人强迫。所谓恨比爱长久,他对第二个世界和第三个世界的记忆最淡,只记得自己养过一个叫离涉的身世很可怜的恶鬼。
不过仅此而已,程朝认为自己是一个不折不扣又凶又自私的残暴反派,绝对不会因为离涉可怜,委屈自己去帮助他。
结合大白汤圆先前说的话,离涉和折剑恐怕就是同一个人了,不过,为什么折剑会记得离涉的事情?
如果他有离涉的记忆的话,也就说明上辈子的事情他全都记得。结合程朝之前故意装作不认识他的举动……程朝想想就尴尬到头皮发麻。
程朝本来挺奇怪的,看到脑海里大白汤圆正在瑟瑟发抖就顿时明白了一半,皱着眉质问它,“为什么折剑会记得第二个世界里的事情?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
大白汤圆声音更软了,软到可以放到言情文里被按在墙上亲,它带着哭腔软绵绵地说:“我没有算到这个bug嘛,当时重启这个世界,我偷懒没有重新开启,是修改了他们的命运线,清除他们的记忆,把时间从你结束这个世界的时候往前推移。我太垃圾了,推移时间线时弄错了顺序,我以为没事的,没想到折剑他比别人多活了几千年。”
总而言之,大白汤圆的业务能力太差,又懒,害得折剑记忆没有清空。
“完了,折剑知道我上辈子把顾锦时逼走,自己登上皇位……还可能会有人恢复上辈子的记忆吗?”
大白汤圆:“应该、也许、不会吧……”
程朝低低骂了句脏话,对着折剑露出无辜的笑容:“你在说什么?迟鹤白是谁?”
折剑很认真地注视着程朝,然后也笑了一下,“没什么,我等着你、来、娶、我。”
#
暂且不管折剑保留做鬼的记忆会带来多大影响,程朝要抓紧时间,趁着楚离绍的药劲没散干净,羞辱他。
语言上的羞辱总比不过肢体上的,太突破下限的事情程朝也做不出,只能争取让楚离绍留下一辈子的阴影。
蒙住楚离绍眼睛的布条是壮汉从自己衣角撕下来的,还带着汗臭味,粗糙的黑色布条与楚离绍白净的脸对比起来鲜明极了。
他的相貌偏向稠艳,哪怕遮住一双艳气的丹凤眼,气质与长相都不像个久经沙场的将军,倒像是常与程朝作伴的富贵公子。
程朝的指尖划过他的唇瓣时,楚离绍隐忍地抿起淡红色的唇,却因为下巴被程朝桎梏住而无法反抗。脖子被迫上仰,黑色的发丝散落在肩膀上,凸起的喉结格外明显,无一处不在透露着被□□感。
修长白皙的脖颈里的青筋隔着一层薄薄的血肉,透出淡淡的青色,喉结难以忍受地上下颤抖,脆弱到仿佛一用力就能折断。
至始至终,楚离绍一言不发,只是被欺负狠了的时候,会从喉咙里挤出几声闷哼。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程朝咽了咽口水,他发觉自己可能有什么不得了的癖好,但并且有发展成……癖的趋势。
他的指尖停驻在楚离绍脸颊上时,旁边的壮汉突然开口:“程小公子,这件事既然已经做成了,那我们的报酬能不能结一下?”
听到壮汉的话,程朝的指腹清晰感觉到楚离绍微微晃了一下,又恢复正常。
程朝数了二十枚金叶子,放到壮汉手心。
壮汉一看这数目大大超过程朝之前应允的价格,立刻笑开了眼,连连谢道:“多谢程小公子!事情做成了,那我和我弟兄们几个先走了?这筋骨散的药效有四个时辰,您慢慢欺负他,千万别因为他坏了您的好心情。”
程朝一想,反正自己院子里的小厮对自己言听计从,到时候让他们把楚离绍送出去就好,后续也不需要自己操心。
“好。”他点了点头。
壮汉们一走,室内只剩下程朝与楚离绍两人,窗外倒是有小丫鬟们在插花,嬉笑声传了进来,程朝小心翼翼地合上门窗,搬个了藤椅坐到楚离绍面前。
楚离绍还是跪的姿势,脊梁骨挺得笔直。
程朝觉得自己应该在这个时候说一两句很符合自己设定的话,清了清嗓子,还没想好说什么,腕骨忽然被楚离绍握住。
他只不过是一个五体不勤的贵公子,力气根本抵抗不住对方,慌张地拉住自己的袖子,惊觉对方的药效已经消散了。
楚离绍舔了舔干燥起皮的唇,缺氧一般用力呼吸,将程朝拉向自己。
※※※※※※※※※※※※※※※※※※※※
今晚0:00不一定能更新(捂肾)
吻月其十七
隔着一道薄薄的墙, 十四五岁妙龄少女们谈笑的声音传了进来。她们正在讨论哪一色的花摆放在一起,最能讨程朝喜爱, 偶尔聊到开心处,就会发出银铃般独属于这个年龄的女孩子的娇笑声。
程朝想开口呼救,楚离绍已将他按在藤椅上,指尖摩挲着抵上他喉咙的某一处。明明不疼, 程朝却仿佛失去了声带,哪怕努力大声呼救,发出的声音也如小猫崽一般微弱。
“松、松开……”
覆盖青年双眼的黑布仍未解开, 他的状态肉眼可见的不对劲,额头上滴落着汗珠, 仿佛濒死的鱼刚回到水里,像是窒息已久一般大口呼吸。明明是他抵着程朝的喉咙, 自己却一副快要死去的样子。
让程朝想起,上一辈子, 他用匕首捅死自己的时候。
大白汤圆也唧呀乱叫起来, 作为一个大腿挂件,它充分体现了自己在程朝危险时什么忙都提供不了的特点, 缩在角落嘤嘤嘤大哭:“朝哥你别急, 等出去后我就删掉他的数据, 让他永远没法复活。”
程朝对它翻了一个白眼。
良久之后, 楚离绍才缓过来, 至少呼吸用的力气没有刚才大, 却仍未松开程朝。
程朝缩在藤椅上, 学着大白汤圆,柔弱无力地“嘤”了一声。
“程小公子?”他原本清亮的声音压得低沉沙哑,撑着藤椅弯下腰,将程朝笼罩在自己的身影里。他的唇瓣干燥到起皮,看不出是喜是怒,抬起空余的那只手,似乎想去解开束缚住自己双眼的布条。
京城里姓程的富贵公子非常多,所以刚才程朝一点也不怕壮汉泄露自己的身份,此时见楚离绍要揭开黑布才惊慌起来,扑腾着手猛地抱住楚离绍的胳膊。
楚离绍被他一惊,放在程朝喉咙上的手也松开了。
程朝本想呼救,但想到以楚离绍的武力值,肯定能赶在援兵来之前杀了自己。他连忙又掐着嗓子换了一种声线,死死抱住楚离绍的胳膊,“对不起!”
楚离绍的药效还没有完全消散,力气只比程朝大上些许,刚才将后者按在藤椅上已是用尽了浑身力气。现在程朝又是一整只抱住他的胳膊,如果他想强行挣脱的话,势必会伤到程朝,所以楚离绍只好任由程朝抱着自己,低沉着声音问,“你做什么?”
“诶嘿嘿嘿嘿嘿,我什么都没做,怎么称呼你?”程朝抬起头,咧嘴露出一个很乖的笑容,然后才意识到楚离绍现在看不见。
楚离绍勾了勾唇,笑容有点儿玩笑的意思:“你不知道吗?”
“我一点儿不知道啊!”程朝大声证明自己的清白,“那我就喊你大哥好了!大哥,你听我解释,我根本不知道你是谁啊,是有人雇我来、来羞辱你的!”
“哦?是吗?”楚离绍直起腰,因为高度问题,程朝依旧需要抬着头才能看到他。
距离被拉开,程朝也跟着努力坐直,只是这个姿势抱楚离绍的胳膊奇奇怪怪的。
“当然是了!我不是程小公子,我本名叫王汤圆,只是出入江湖总得需要一个化名是吧,我化名叫程汤圆!所以他们才喊我程小公子。”程朝张嘴就是胡说八道,完全不需要在脑海内组织词汇,还很努力地掐着嗓子,争取与自己的本音不一样。
“那你刚才是说,是谁雇佣你的?”楚离绍问。
“是……”程朝低眉思索,突然灵机一动,亮着眼睛说,“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是他衣服上有一条蟒蛇,眼角还有一颗泪痣。”
蟒炮和泪痣都是顾锦时的标志。
楚离绍似乎信了,沉思片刻,然后笑出来。
程朝被他笑得懵懵的,努力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准备为自己的话添油加醋时,楚离绍忽然使了一个巧劲,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大白汤圆:?!
程朝也跟着:?!
楚离绍的指尖摩挲到程朝的下巴,然后抵住他的唇瓣,声音里多了一分阴森:“真的吗?”
程朝觉得自己被拆穿了,用了极大的心理素质才没有暴露自己,又捏着嗓子装出哭腔,委委屈屈地说:“大哥……你相信我啊,我怎么敢,怎么敢骗你。”
他在心里补充,就要骗人,这次没骗到,下次还要骗。
※※※※※※※※※※※※※※※※※※※※
安利一下我基友的文(她封面是我画的!!我感觉我可以拓展一下画画的副业了,以后写文扑街了就去接稿画画)
《总是万人迷的正义之光》by洲火
一句话简介:靠脸征服世界的男人
感谢在2020-02-10 13:12:12~2020-02-11 23:51: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苍绿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咬玉其一
程朝能在“得志时肆意欺负人”和“失势后马上装乖认怂”之间自由切换, 刚说完求饶的话, 又在脑海里对大白汤圆骂了楚离绍一百遍。他是真的怕楚离绍突然揭开黑布, 慌张地跟大白汤圆商量对策。
看在程时的面子上, 楚离绍估计不敢光明正大打死程朝,但现在房间里没有第三个人,两人之间目前又无冤无仇。楚离绍悄悄打死程朝,也没有人会发现。
大白汤圆从资料库里翻出一本《如何攻略暴戾反派》的资料, 递给程朝, “你参考一下叭?”
程朝快被它气死了:“参考个鬼……你翻开, 给我念一两段参考一下。”
大白汤圆抑扬顿挫地读了一遍书上的核心内容:“暴戾反派的危险系数比偏执反派要高, 所以攻略前者需要更加小心谨慎, 第一点要记住不要脸, 第二点要记住会撒娇,察觉到对方想杀自己就立马躲开, 任务者的生命高于一切。”
程朝觉得楚离绍现在似乎就挺想杀自己的, 怂怂地缩了缩脖子。
楚离绍的手指仍然抵在他的唇瓣上, 力度比刚才大了一点。如果他试图取下黑布, 会发现这个表面怂唧唧的小骗子的唇瓣格外鲜嫩红艳, 像是三月桃花研磨成汁, 取了最鲜嫩的部位, 看起来又甜又香。
程朝有保持每天喝八杯水的好习惯,唇瓣一点儿也不似楚离绍般干燥起皮, 被葱绿色的外袍一衬, 模样儿水灵灵。他身上穿的秋衣昨天刚制成, 布料是宫里特意送来的,轻薄柔软,样式也是京城里流行的,衣领翻出来一些,露出雪白色的内衬,腰部松松垮垮系着根玄色的腰带,边上穿了个孔垂着水色玉佩。
有眼睛的人,看到这样年龄轻生得俊的小公子,心都会软上半截。
但是楚离绍的眼睛被蒙住了。
事实上,因为视力受限制,楚离绍连自己碰的是什么部位都不知道,只觉得从指腹传来的触感柔软温热,停驻了呼吸三次的时间才反应过来,飞速移开手指。
他退开一步,无意识地用指腹摩挲自己的手心。
“大哥,你耳朵怎么红了?”束缚住程朝的力度全都消失后,程朝眨巴着眼大着胆子问。
楚离绍:“……没怎么。在背后指使你的人,让你绑架我到这里,就是让你对我做出这样一些事情?”
程朝疯狂点头,想到楚离绍看不见,便改成激情澎湃的“嗯”,“大哥你一定要报复他!我觉得他是一个心胸狭窄的小人。”
他不敢再去尝试控制住楚离绍的手臂,自己这么一个身娇体贵的小公子,怎么可能在武力上斗得过习武多年的楚离绍?若是在第三个修□□里还有可能一博,但是这个世界里他被养得五体不勤,唯一的技能就是品香养花。
智力上也许可以,程朝对自己有信心。
楚离绍似乎没有再取下黑布的意思了,沉着脸不知在思索什么。
程朝猜他是在想如何针对顾锦时,突然发现黑布有些松动的迹象,如果楚离绍的脑袋再大幅动作,黑布势必会掉下来。他大着胆子抬起手,将黑布弄紧一些。
楚离绍握住程朝的手腕,偏头笑道:“你想做什么?”
程朝睁眼说瞎话:“我长得太丑了,怕吓到大哥,所以帮你戴好黑布。”
楚离绍用鼻子笑了一声,饶有兴趣地摩挲程朝的手,这是一个极具地痞流氓姿态的动作,被他做出来后违和感很强。他的表情却无比自然,抬起程朝的手,在上面吻了一下。
程朝再次柔弱无力地嘤了一声。
然后楚离绍做了一个让程朝吃惊的动作——他跪到地上,轻轻咬上程朝的指尖。
程朝被他神经病一般的举动吓得一抖,但也不敢抽回手,怂怂地任他咬。楚离绍用的力度不算大,湿/软的触感自指尖的神经末梢传来时,让程朝想起自己狐朋狗友养的叭儿狗。
因为两者舔上他手指的触感一模一样的,程朝忍不住就将楚离绍当做叭儿狗看待,但程朝不敢说出来,委委屈屈地暂且忍住了。
从楚离绍露出来的高挺鼻梁与淡红色唇瓣,看不出他此时是何心情,不过感觉很认真的样子。
他很认真地捧着程朝的右手,唇瓣攀着他的手指,舔舐着每一处皮肤,程朝有些痒了,眼里升起淡淡的雾气,咬住了唇。
程朝觉得楚离绍的疯病又发作了,还有点庆幸对方不再捅自己,而是采用很温和的方式舔手指。
没用且爱乱叫的大白汤圆又哭了起来:“你怎么能给他亲你!我不准嘤嘤嘤嘤,他就是一个大变态!”
“不算亲啊……没办法,就当被狗咬了吧。”程朝很无奈。
他话音刚落,就真的被咬了。
楚离绍牙齿抵住他的指腹,忽然用力,咬破了皮肤。
程朝手指一缩。
他一受疼就掉眼泪的毛病,一回到这个世界就再度发作了。明明楚离绍用的力气不是很大,疼痛也在忍受范围之内,玻璃珠子般剔透漂亮的眼睛却是一热,忍不住往外掉眼泪。
晶莹的眼泪滴落在衣服上,程朝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抽泣的声音,精致又干净,惹人心疼,偏偏眼角泛起了淡红的颜色,他本就眉梢眼角尽是风流色,现在又增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欲/气。
但是在场能见到他这副模样的,一个目前看不见,另一个是个憨批。
大白汤圆一看见程朝哭就心疼,在脑海里给程朝放了一首土味至极的歌。
楚离绍并没有发现程朝在哭,舌尖卷走他指尖冒出来的血珠,低声说:“甜的。”
好丢人啊……还好楚离绍看不见,程朝连忙擦干净眼泪,收拾好情绪,也不敢去问楚离绍为什么要咬自己,红着眼睛在心里咒骂他。
血哪里会甜啊,楚离绍真的属实是个变态,程朝下定决心自己得势后要狠狠报复他,至于现在……还是先忍了吧。
松开程朝的手指后,楚离绍心情颇好地朝他笑,“既然目的达到了,可以带我走吗?”
“当然可以!大哥走这边!”程朝从藤椅上站起来,先走了几步,想起楚离绍看不见,就牵起他的手。
楚离绍身体僵硬了一下,然后跟上程朝的步子。
程朝巴不得楚离绍快走,虽然结局不太美妙,但自己先前离突破下限只差一步的举动已经给楚离绍留下一辈子的心理阴影了。所以他非常积极地牵起着楚离绍的手,绕过重重院墙,向着后门处走。
“大哥,其实我有一点疑问。”快走到院墙边时,程朝问。
“你问。”楚离绍似笑非笑地说。
“筋骨散时效是四个时辰,大哥你是怎么这么快药效就退散了的。”程朝琢磨着措辞,问出藏在心里好久的问题。
如果是筋骨散出了问题,他就去找卖药给自己的郎中赔偿,竟然害得自己现在要低声下气讨好一个变态的。
“我之前服用过解毒丹。”楚离绍想了一下,然后补充说,“不是因为提前知道你要埋伏我,昨天有人给我下毒,解毒丹的药效还有一些,缩短了筋骨散的时间。”
世界上竟然会有这么巧的事情!还偏偏让程朝遇到了!程朝觉得自己真的倒霉透顶了,郁闷地踢了一脚地上的石子。
石子飞了出去。
为了避免被来往的仆人发现,程朝现在拉着楚离绍的手躲在后门的假山后。他听到一声闷响,石子似乎撞到一个人身上。
程朝从假山后探出一个脑袋,正好与移来视线的程时对视。
程时一身玄色宽袖长袍,指尖捻着那一颗小石子,皱眉喊道:“程朝?你怎么躲在这里。”
咬玉其二
程时刚从定国公府回来。
他本是过去参加宴会, 结果宴会进行到一半,府中突然闹了起来, 一个衣着凌乱的贵公子连滚带爬进了大厅,滚到程时脚底。
程时垂着眼,藏住眼底的厌恶。
对方是定国公府上的三公子,程时认识, 是程朝的狐朋狗友之一,平日里做尽了坏事,行为不检点到连程朝都不愿意跟他深交。
见事情大到惊扰了来宾,一大把年龄的定国公带着歉意亲自来向程时道歉, 同时红着脸解释了原因。原来是这不学无术的三公子与府上一个丫鬟在假山背后偷情, 结果被路过的小厮刚好碰上,定国公追着他打,他就躲避到来宾身边。
这件丑闻估计会在明天传遍整个京城,程时给足了定国公面子, 主动道歉离开。
现在恰好看到程朝藏在假山后,程时眸色渐深, 面上不动声色。
#
程朝的心情类似于抄作业被老师发现, 而程时就是站在窗户边上的教导主任。
程时见程朝吓得脸上一片空白,就看出他一定是在背着自己做什么坏事, 表情也越发严肃:“你在这里做什么?”
“哥哥!我马上就过来!”程朝连忙喊道。
他将脑袋缩回假山后,惴惴不安地看了眼楚离绍, 程时刚才的声音并不大, 再加上他声音低沉, 不知道楚离绍有没有听清楚。
楚离绍在外征战多年,可能不知道程朝的名字,但两人日后必有交集,程朝急得手心里冒出一点汗。
从表情上来看,楚离绍似乎没有听见程朝的名字,似乎心情颇好的样子。他唇角含笑,捏了捏程朝放在自己掌心的手:“王汤圆?发生怎么了?”
他穿的宽袖式样的衣服,将程朝整只手都笼罩在自己的袖子里。程朝一边应付他,还要警惕程时别过来,紧张地挣脱开楚离绍的手,低声道:“有人来了,你安静一点。万一被发现了,我们俩都得死。”
楚离绍弯着唇,“好。”
程朝又将脑袋伸出去,讨好地冲程时笑:“哥哥,你先到我房间里等我一会儿好不好,我有事情想告诉你。”
程时道:“这里没人,在这里说吧。”
“不……不了吧,还是房间里那种幽暗不会有人打扰的环境,更适合谈论那种事情吧。”程朝寻思着再这样僵持下去,他还不如直接去死脱离世界好了。
大白汤圆在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你哥哥要是发现你把他的战友绑过来了,会先骂你还是先打你一顿啊?”
程朝认真想了想程时发现自己无缘无故羞辱了楚离绍的后果,就怂得恨不得缩到地缝里,越发觉得自己不适合走权谋大男主剧的路子了。
“我下次再也不敢了,还是乖乖躺赢吧。”程朝无助地捂住眼睛。
大白汤圆安慰程朝说:“程时可能以为你是被顾锦时强迫出阴影,得了奇奇怪怪的后遗症,所以才会这样那样?”
“……更羞耻了好吗?”
#
另一边的程时听到程朝紧张到声音发颤的回答,越发确定程朝在背着自己做坏事,冷着脸向假山后走。
“哥、哥哥不要……”程朝阻拦不住,眼睁睁看着他向自己靠近。
程时停在他身前不足一尺处,目光落在他袖子上:“衣服落上尘了。”
程朝觉得程时的反应不太对,因为按照正常情况,对方现在已经会发火,而不是平静地提醒自己衣服脏了。
他装作不经意地往旁边瞥了一眼。
本该站在自己身边的楚离绍不见了。
大白汤圆的视角是跟着程朝转的,也不知道楚离绍去了哪,与程朝一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程朝一是庆幸自己劫后余生,二是奇怪楚离绍去了哪里,现在才后怕起来,怂怂地问大白汤圆:“楚离绍不会猜到我是谁,主动走了吧?”
大白汤圆宽慰他:“你放心,楚离绍没有这么聪明,这个世界的人不是会那种可以飞来飞去biubiubiu的轻功嘛,他可能是药效散尽,直接走了。”
虽然这个原因有很多漏洞,但程朝只能用这个原因来宽慰自己了。
没有发现程朝在做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后,程时的眉头舒展开:“走吧。”
程朝:“去哪?”
“你刚才说你有事情要告诉我。”程时未等他答复,先向着程朝住的地方走去。
程朝连忙追上他,笑嘻嘻地胡编乱造:“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我就是想夸夸你。”
“夸什么?”程时停下来,垂眸注视程朝的眼睛。
“我觉得哥哥是……昆山片玉,桂林一枝。”程朝灵机一动,笑嘻嘻地夸对方。
程时一点儿也被他的花言巧语迷惑:“……你是想要什么东西吗?”
“原来在哥哥心里我是这么一个人……”程朝故作悲愤,大白汤圆在他脑海里跳了一下,示意他现在是一个好时机,“好趴,我是有件事情想求你,不过现在还不方便告诉你。”
程朝抬眼,忽然发现程时在笑。
性情冷淡的人笑起来要比常笑的人更吸引人,哪怕只是唇角提起一个很微小的弧度,也显得弥足珍贵。程时眼底的冰霜稍融,温柔到一塌糊涂,眼睫毛上仿佛也披着一层柔光,冷漠的眉眼一瞬间温柔下来,“嗯,只要不是作奸犯科,我都答应你。”
程朝心想,哥哥诶,这不是作奸犯科可以局限的事情了,这是颠覆一整个王朝。
程时突然向程朝伸出手,程朝以为他要因为自己的油嘴滑舌打自己,吓得往旁边躲。
然而,对方只是轻轻拂去程朝袖子上落下的灰。
“明日陪我去参加宫宴,不要忘了。”程时理整齐他的衣袖,声音平静地说。
※※※※※※※※※※※※※※※※※※※※
情人节快乐!!感谢在2020-02-12 11:27:33~2020-02-14 23:25: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溪午 2个;苍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溪午 5瓶;我看各位都是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咬玉其三
老皇帝这次突然在皇宫里开办宫宴, 宴请文武百官的举动使许多官员在心里觉得奇怪。知道内情的, 诸如程时,已经淡定地在日落前整好衣冠, 坐着马车去了皇宫。
官道上来往的马车不少, 皆是来参加宫宴的, 程朝跟在他身后, 交了进宫用的玉牌。
他刚睡完午觉,倦倦地睁着眼, 拉着程时的袖子, 懒洋洋地走过长长的阶梯。天将向晚, 沉沉的暮色在地上披了一层,影子在脚底拉了长长一条。
路上已有宫女掌起宫灯,碧瓦朱甍间亮起璀璨的光。她们三两聚集,拿眼偷瞧程朝。程朝一看到有漂亮姐姐朝自己笑,立马就精神了, 本就笔直挺立的腰,又直了一点。
“冷吗?”前方的程时, 脚步慢了点,半垂着眼问。他捏了捏程朝的手心, 明明自己的手温度更低一点, 眉头还是微微一皱。
“还好。”程朝觉得他把自己当小孩子看待,有点不高兴, 但是没说出来。
说话间的功夫, 两人已经到了宴请的宫殿, 被深色衣服的太监领着去了上首,就在龙椅旁边的位置。
老皇帝还没有来,程朝倒是在旁边看到另一个讨厌的人——楚离绍的位置就在两人旁边。
楚离绍一个人来的,盘着腿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姿势一点也不符合礼仪。按照规矩,老皇帝来之前,是不准提前进食的,他虽然未碰桌上尚有余温的酒菜,却拿酒杯泡了杯茶,已经喝了起来。
看起来,他似乎没认出程朝是谁,懒洋洋地扫了程朝一眼,夹枪带棒地讽刺:“世子殿下来了啊。”
程时没有理会他,拉好垫子,让程朝坐下。
“……”程朝偷偷问大白汤圆,“他们俩不是挚友吗?”
大白汤圆挠头:“原世界设定是这样的,可能这是他们俩独特的相处模式吧。”
楚离绍见程时不理自己,又去拿语言刺程朝:“这位就是二公子吗?世子殿下真是一步也离不开养弟,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呢。”
程时终于抬起眼看了他一下,淡淡道,“总比楚将军孤家寡人的好。”
大白汤圆点评:“大人和小学生在一起吵架。”
无数次与楚离绍进行小学生之间的吵架的程朝默默闭上嘴。
程时以为他不开心了,轻声跟他道歉:“抱歉,楚离绍此人自小就无人教养,粗鄙如市井无赖,不过沐猴而冠而已,你不必在意。不过他也是……得意不了几天了。”
程时没有将话说完,程朝勉强猜到一点他的意思:楚离绍脑子有病,又手握兵权被皇家忌惮,迟早有一天会翻车。
两人来之前特意用过餐,所以程朝看着自己面前丰盛的饭菜也不觉得饿,跟大白汤圆在脑海里进行小学生吵架。
不少人来找程时敬酒,程朝这个便宜哥哥酒量极差,拿话推了。程朝竖着耳朵听了几句成年人之间的交流,又嫌弃程时无趣乏味,不再偷听。
过了不多时,大白汤圆提醒他:“程时他们好像在谈论你诶。”
程朝抬眼看去,向程时敬酒的中年男子很眼熟,是户部侍郎刘大人。刘大人带着自己的正妻一起来参加宫宴的,察觉到程朝看向这边,刘夫人对他慈爱地笑了笑。
“二公子今年多大?”刘夫人温声问道。
有些人到了一定年龄,就格外爱说媒,刘夫人正是如此。程朝的坏名声远传京城,刘夫人自然也听过,所以不怎么喜欢他,但今日一见程朝,往日听说的事情全部抛到脑后。
这么一个沅芷澧兰、渊渟岳峙的小公子,怎么可能如外界传言一般不堪呢?
正巧刘夫人家中有一个待字闺中的侄女,刘夫人就格外想将两人撮合到一起去,趁着老皇帝还没有来,连忙撺掇夫君来找程时敬酒。
“今年二十有余了。”程朝回答。
案边竖着的宫灯光芒明黄柔软,藏住他五官里的锐利,看起来乖乖巧巧的。刘夫人一看就喜欢得不行,用帕子掩着唇笑:“我家侄女今年十八了,跟二公子从年龄上真是相配极了,不知二公子可有订婚过?”
程朝没有听出她话中的潜台词,弯着眼回答道:“没有。”
刘大人也在一旁对程时道:“二公子如此优秀,为何迟迟不结门亲事?”
程时的手藏在袖子里,紧紧攥着衣料,声音平稳:“这是他自己的事情,他若是看上哪家姑娘,我自然会帮他去提亲。不过他年岁尚轻,这件事还不用急。”
刘大人感叹一声:“也是,世子殿下还未成婚,哪有弟弟越过大哥先结亲的事情?”
程时唇角僵硬片刻,而后说:“我不算是他大哥,我与他并无血缘关系。”
刘夫人这才想起程朝并非真的朱门绣户子弟,不禁心生退缩之意。若是以后程时不想再养程朝了,自家的侄女,等于是嫁给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平民。
程朝在脑海里愤愤然地跟大白汤圆说:“我就知道程时靠不住,可恶,我都这么舍弃节操讨好他了,他还不把我拿弟弟看。”
大白汤圆弱弱地说:“你也没把他当哥哥看过啊。”
“……闭嘴吧。”
楚离绍在旁边玩弄茶杯,斜着眼看过来,唇角多了一丝笑容,突然插话道:“既然未曾二公子婚配,可愿多一门亲事?”
他平日里的性子张扬,回来不过短短一天,就惹了不少人讨厌,刘大人脸色难看地瞥了他一眼,“楚将军的意思是什么?”
楚离绍眨着眼,冲程朝笑:“你看我如何。”
“什么?”程朝怀疑自己听错了,下一刻,宫殿里突然寂静下来。
小太监拉长声音通报:“皇上驾到——”
※※※※※※※※※※※※※※※※※※※※
我基友她今天完结了(瘫)一直在嘲笑我
我要开始努力码字了!!!
咬玉其四
众人纷纷看向殿门口, 头发花白的老皇帝一身龙袍走了进来, 他身后跟着低眉敛目的顾锦时, 皆是一副端庄姿态。路过程朝身边时,顾锦时微微侧目,看向程朝。
楚离绍还保留着刚才的姿势,一点也没有因老皇帝的到来更改姿势,带着笑低声对程朝说:“我开玩笑,骗你的。”
顾锦时今日看起来如以往一般张扬, 长发整整齐齐束着,露出眼角的泪痣。余光瞥到楚离绍凑近了程朝, 即使听不清楚离绍在说什么, 他的眼神微微变得锐利, 又在瞬息间恢复平静。
老皇帝在龙椅上落座,经过一番客套话及繁文缛节后, 他笑眯眯地看向程时与楚离绍:“烨王世子与楚将军这次可立了大功, 佑我王朝康衢烟月, 可否有什么想要的奖赏?”
他腰杆笔直地靠坐在龙椅上,看起来身子骨还算健朗,若不是程朝提前知道剧情, 也看不出他现在已经病入膏肓。老皇帝年岁大了,但顾锦时比程朝还要小一些,这是因为顾锦时前头的几个哥哥早早就夭折了, 所以才能年龄轻轻就当上太子。
程时站起来, 向老皇帝行礼, 目光清正平静:“一切由殿下决定。”
楚离绍格外不要脸地提出了要大笔的金银封赏,土地府邸,甚至要求挑选两件国库里的宝贝。
表面上看起来贪婪无度的行为,却让老皇帝笑容不减,甚至越发灿烂。
“这是帝王心术。”大白汤圆对程朝讲解。
以后程朝若是成功当上皇帝了,这种事情必须得了解一下,虽然大白汤圆智商很低,但却拥有着海量的数据库。它细细铺开记载帝王之术的史书,给程朝揉碎了讲:“如果你以后当上皇帝,比起楚离绍这种贪恋金银财宝的人,你更需要注意程时这种表面上无欲无求的人。因为贪图富贵的人你给他钱他就能满足,连金银财宝都不要的人,可能惦记的就是更高的权力了。”
程朝疑惑地说:“我哥哥他确实无欲无求啊,什么金玉饰品都很少佩戴。上辈子如果是因为我,才去争夺皇位的。”
还是在老皇帝死了之后,发生的事情。
“那是因为老皇帝非常信任他,如果老皇帝不信任他的话,程时也会讨要财宝奖赏。不过老皇帝并没有完全放心楚离绍,万一有一天,楚离绍野心更大了,连金银财宝都没法满足怎么办?”大白汤圆翻开史书,将上面的语言组织一下,结合现在的情况讲给程朝听。
程朝听着听着,有些走神。
程时是真的同他表面上一样无欲无求吗?反正程朝是有些不敢相信的,若是修真界那群自小修炼清心诀的人就算了,在权力与富贵里长大的人,怎么可能真的清心寡欲?
结束完对功臣的论功行赏,老皇帝就嘱咐众人不必顾忌自己,玩得痛快。
他注意到端坐于程时身边的程朝,特意吩咐太监送了壶御酒下去。老皇帝挺喜欢程朝这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子侄的,还在程朝小时候将他抱在膝头玩耍过,连顾锦时都没有得到过这种恩宠。
程朝被他嘘寒问暖一阵,略微有些心虚,毕竟自己还在惦记着他屁股底下的皇位呢。
大白汤圆看出他的歉意,宽慰他说:“老皇帝现在的硬朗已经是回光返照,他的死亡是剧情既定的结果,就算你很早就提醒他注意身体健康问题,也改变不了他的死,甚至还会提前他的死亡时间呀。”
程朝皱着眉,叹了口气,又喝了一杯酒。
酒很烈,程朝喝多了就有些燥热,轻声对程时说:“哥哥,我去外面散散风。”
程时点了点头,本欲陪着他一起出去,却被敬酒的人拦下了。
出了殿门便是几条石板长道,延伸蔓延到不同的地方,程朝头有些晕,走了几步就不敢再走,怕自己不小心走到后宫去了。
他站到雕龙飞凤的屋檐底下,突然听到上面瓦片翻动的响声。
程朝往外走了几步,才看清楚瓦片上的情形。
折剑坐在屋檐上,手持佩剑,目光平静地与程朝对视。
一想到对方就是离涉,程朝就有些不自在地用大拇指蹭了蹭自己的小拇指,朝折剑笑了一下:“好巧啊,你也在这里。”
“不是巧合。”折剑说。
程朝反应了半天,才懂得他是什么意思——折剑是说,两人在这里相遇,不是一个巧合。
他下意识就想起顾锦时,觉得是顾锦时派折剑在这里埋伏了什么要陷害自己,立马警惕地对大白汤圆说:“你观察一下顾锦时在不在四周。”
大白汤圆挠了挠头:“没有这么可怕吧,现在人这么多,顾锦时应该不会挑在这个时候对你下手。”
而且,就那天见面的情况来看,它觉得顾锦时对程朝的恶意并没有程朝想象中那么大,甚至与程朝说话时耳朵会羞涩得红起来,还要装出一副比程朝还要恶毒反派的模样。
不过大白汤圆永远不会在程朝面前帮着说顾锦时好话的,顾锦时不配。
此刻已明月高悬,墨蓝色的天幕上找不到一颗星星的踪迹,明月犹如玉碗倒扣,清辉照亮石阶。
过了一会儿也不见顾锦时出现,程朝微微放下心,心里还是怀着一根折剑是离涉的刺。他本来打算利用折剑去对付顾锦时,可怀着两世记忆,见证程朝惨无人道渣男行径的折剑,绝对不会站在程朝这边。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如果是签订主仆契约满脑子程朝的离涉的话,还有可能,但身为顾锦时影卫的折剑,一定会在日后威胁到程朝。
不过,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影卫而已,程朝有信心靠着自己弄倒他。
程朝正在思索自己该怎么办的时候,听见折剑说:“你是在忌惮我吗?”
折剑移开眼,不再看程朝,而是仰头看向天上的月亮,声音轻轻的:“我一直站在你身后,无论你要做什么。”
他话说得迷迷糊糊,程朝也不想再隐瞒了,皱眉问道:“你是离涉吗?”
折剑:“无论是折剑还是离涉,你想要我是谁,我就是谁。”
他停顿了一下,淡淡道:“只是,离涉经历的不止是你的自杀,他看到的东西,比你想象中要多……”
程朝眨眼:“有什么区别吗?”
折剑忽然笑了,将佩剑抵在瓦片上坐直身子,眼睛弯成月牙,“区别大了,折剑对你还会很温柔,离涉会直接对你强取豪夺。”
刚才还在程朝脑海里叽叽咕咕说折剑坏话的大白汤圆诡异地沉默下来,卑微又心酸地“嘤”了一声。
程朝没明白折剑的意思,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他回过头,看见了顾锦时。
“表哥在这里独自赏月?”顾锦时问。
程朝没理他,抬头一看,发现方才还在屋檐上坐着的折剑不见了。
瓦片整整齐齐,一丝被人坐过的痕迹都没有,折剑估计是看到顾锦时来,吓跑了。
程朝“啧”了一声,问大白汤圆:“你刚才嘤什么?”
大白汤圆软糯糯地问:“你当初跟离涉是不是签订了什么关于灵魂的契约?”
程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拇指,上面空空荡荡,找不到红绳子的踪迹:“对啊,是主仆契约,连接我和他的灵魂。”
大白汤圆又“嘤”了一声,不再作声。
顾锦时从袖子里掏出什么东西,扔向程朝这边,“给你。”
程朝下意识接住了,然后才迟钝地担心上面有没有下毒的问题。
落于他掌心的,是一块圆玉,上面雕刻着一朵栩栩如生的莲花。
“这是什么?”
顾锦时别扭地说:“你前些日子不是去珍宝坊想买雕刻莲花的玉佩吗?”
过去太久,程朝真的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去买玉佩了,不过他模糊记得,自己在这个世界遇见的秋鱼姑娘,很喜欢与莲花有关的饰品。
“谢谢。”程朝将玉佩收入怀里,余光忽然瞥见草丛里出现一抹颜色熟悉的衣角。
经过快速的分析与思考,程朝十分心机地抱住顾锦时,大声喊道:“顾锦时!你放开我!”
顾锦时下意识搂住程朝的腰,皱眉道:“你……”
他抬眼,看见了程时。
程时似乎喝了不少酒,耳根都透着红,极力克制才忍住不露出狼狈的样子,泛着水光的眼睛从程朝的侧脸,移到顾锦时身上。
两人隔着不短的距离遥遥相望,程朝埋在顾锦时的胸口,连只眼睛都不敢露出来。
顾锦时突然捏着他的肩膀拉开两人的距离,脸色蓦地阴沉下来。
“你突然抱住我,是为了我,还是因为程时来了?”顾锦时拧着眉头,低声问程朝。
程时方才在殿中坐着的时候,见顾锦时跟在程朝之后出去就心觉不妙,好半天才推拒敬酒的人,顺着小道追过来。
他没有听清顾锦时的声音,但能看出顾锦时脸上浓浓的戾气,冷声道:“顾锦时,你松开他。”
顾锦时抬起程朝的手,带着挑衅意味的,在程时目光中缓慢吻了上去。
程朝:?!
大白汤圆:“我瞳孔地震了,这是什么新欢旧爱修罗场。”
程朝咬牙切齿:“什么修罗场,顾锦时这个无耻小人,他是故意当着程时的面这样对待我的,来讽刺程时无能,只能眼睁睁看着我被他欺负。”
虽然程朝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这个了,他也没想到顾锦时会如此配合。
大白汤圆觉得他分析得很有道理,配合鼓了鼓掌。
程时面如寒冰,冷冷地注视顾锦时,程朝连忙推开顾锦时,躲到他身后,他的脸色才缓和一些。
程朝觉得自己就像是个优秀的工具人,一句台词都没有,但成功激化了两人之间的矛盾。
“太子自重,”入宫是不能携带利器的,程时的手擦过自己腰间常佩剑的位置,才想起来,“不要总是惹人厌烦。”
程朝从背后抱着程时的腰,对顾锦时比了个挑衅的手势。
他鼻尖抵着程时的衣服,闻到对方身上有淡淡的酒气。自己的便宜哥哥酒量并不好,喝两三杯酒就会醉,程朝有点怕他酒后失仪,戳了戳他的腰:“哥哥,我们回去吧。”
程时攥住他的手:“好。”
顾锦时冷哼一声,站在原地没有跟上来。
#
走到宫殿门口时,四周的人流稀少,程时忽然拉住程朝的手停下来:“你让我走,是因为害怕顾锦时太子的身份吗?”
程朝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虽然心中的答案偏向不是,但他还是撒了个小谎:“是的。”
他现在才发现程时是真的醉得厉害了,半边脸都红了,眼里的波光似乎随时会盈成泪落下来。
程朝怕程时吐到自己的身上,往前先走了两步:“哥哥,我去帮你要醒酒汤……”
程时忽然从背后拥抱住程朝的,低头,埋在程朝的颈窝里。
程朝吓得身体一僵。
他的唇轻轻擦过程朝的耳垂,带着酒气的温热吐息传入耳洞,痒得程朝往旁边躲了一下。这个动作暧昧到过分了,程朝因为两人之间的关系,并没有推开程时,只是觉得有些古怪罢了,“哥哥?”
程时浅浅地应了一声,“嗯。”
殿内觥筹交错衣香鬓影,两人亲密的动作被阴影掩藏,只有衣角落于灯火中。
程时忽然问:“想要吗?”
程朝沿着他指着的方向看过去,尽头处是高高阶梯上的龙椅。老皇帝已经不胜酒力,被几个太监搀扶走了,龙椅上空空荡荡的。
未等程朝回答,程时已含着三分醉意,低低地说:“我送给你。”
※※※※※※※※※※※※※※※※※※※※
晋江最近出了一点事,我以前找人做的封面好像有问题,所以我就自己画了一个巨丑的封面(……)只有安卓系统能看到我画的封面,先将就着看叭,过几天我找美工帮忙做一个
ios系统只能看到那个晋江设置默认的大葱精灵的封面(比我画的封面还丑),这个要等晋江通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
感谢在2020-02-15 22:54:04~2020-02-17 16:25: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苍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四月五时 10瓶;易柒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咬玉其五
那场宫宴结束后,程朝过了很长一段的舒适日子, 基本上除了逗鸟和养花, 没有任何耗费心神的活动。
程时最近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程朝三天才能见到他一面,他预感到最近官场上会出大变故,很懂事地没有出门,搜罗了一大堆的不良书籍,晚上举着夜明珠窝在被窝里和大白汤圆一起看。
熬夜的后果是第二天早上起来昏沉沉的。
他懒洋洋地自己用发绳束好发, 极其怕冷地给自己添了一件衣服。
大白汤圆很温柔地提醒:“如果现在得了风寒, 老皇帝死了以后,你很难篡位哦。”
程朝的重新到来改变了很多事情, 唯一不变的是天气。
他站在廊边摘熄灭的灯笼时, 大白汤圆忽然提醒他:“诶, 你看, 京城下雪了。”
先是空气中不甚清晰的雪白轻絮,慢慢变成了鹅毛大雪,在空气中纷纷扬扬,最终融化在泥里。
程朝连忙喊来小厮转移花盆,将自己放在外面的珍贵花儿们收回了屋子里, 生怕这群娇贵柔弱的花被大雪冻坏。
他搬了一个藤椅,坐在屋檐下看雪。
“大白汤圆,我感觉你最近有事情在瞒着我。”程朝托着下巴很认真地说。
大白汤圆也很认真地说:“怎么可能, 我没有, 我不是这种人。”
程朝:“呕。”
两人维持着表面虚假的平静后, 程朝又问:“你不是一直好奇我在度假世界结束后看见了什么嘛,我们俩交换一下?”
大白汤圆想了想,卑微地说:“行叭。”
程朝身子后仰,靠在藤椅上:“我看见一大片虚拟的黑暗,破碎的记忆,还有交织的命运线。”
他看见自己的命运线上,挂着一颗星星。
破碎的记忆里,关于阮楚白的内容不是很多,程朝也能看出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阮楚白在自己的心里,只算一个关系一般的朋友。
他也看到了自己的前世,乘云御剑,意气风发,从记忆的边角就能窥见自己前世应该是一个很受欢迎的人……为什么最后会沦为人见人怕的大反派呢?
轮到大白汤圆说自己的秘密了。
大白汤圆卑微又柔软地“嘤”了一声:“我怀疑离涉陪着你走过了后续所有的世界。”
程朝吓得弹了起来:“你说什么?”
“他跟你签订的不是有关于灵魂的世界嘛……人家之前给你转换世界时没有清除灵魂上的痕迹,只是对你的身体进行了一些微调,并没有发现他藏在你的灵魂上。折剑昨天跟你阴阳怪气说话时,人家就感觉到不对劲,嘤,可能是我猜错了,你别急。”
回忆了一下自己在第二个世界之后的世界里做的事情,程朝表情一片空白,又缓缓靠回藤椅上。
“别叫我了,我要杀了你。”
在重启第一个世界之前,离涉都没有回想起关于折剑的记忆,所以,离涉在第二个世界结束时,还是将程朝视为尊敬的主人。
……然后就看到心中尊重的主人做出各种突破下限无廉耻的事情。
不过他还是不明白,为何折剑说离涉会对自己强取豪夺?如果是裴颐深那种到死都很喜欢程朝的人,对程朝进行强取豪夺才正常一点吧,离涉跟程朝之间只有纯洁的主仆之情,顶多是对程朝失望,换一个主人罢了。
程朝后悔倒是不至于,就是觉得羞耻,焉巴巴地叹了口气。
※※※※※※※※※※※※※※※※※※※※
害我自己做的封面丑到今天早上有四个人问我为什么要换封面,然后我cp帮我重新做了一个超好看的封面(持续心动中)感谢在2020-02-17 16:25:03~2020-02-18 20:37: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御书姒画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harukaya 6瓶;我看各位都是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咬玉其六
大白汤圆很难过地落泪, 小心翼翼地问:“我还想知道, 那你为什么知道要在这个世界找阮楚白的灵魂碎片?”
“直觉。”程朝说。
他直觉, 阮楚白就在反派系统里, 只有找出他的灵魂碎片,才有可能复活他。
在他残缺的记忆里认识的人,似乎只剩下阮楚白还有复活的希望,反正重来对自己并没有影响,顶多是浪费一点儿时间罢了。
“如果你找到他,要怎么做?”大白汤圆“嘤”了一声。
灵魂碎片复原的难度很高, 只有一个办法……
乱雪飞入屋檐下,又被他呼出的热气融化,垂落在他睫毛上,像极了一滴晶莹的泪水。
“杀了他。”
只有杀了承载阮楚白灵魂碎片的容器,才能拼凑出一个完整的阮楚白。
大白汤圆又“嘤”了一声, 继续重复着“阮楚白不配”一类的话题。
程朝道:“哎,你知道我跟他是朋友,能不能顾忌我一点,把心底的话反着说。”
“哦, ”大白汤圆道,“配不白楚阮。”
程朝:“……算了你继续骂他吧。”
薄薄的白雪覆盖着淡绿植物, 这不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所以程朝并没有觉得稀奇, 睁着眼睛看了一会儿, 就睡着了。
因为不喜欢在睡觉时还被人盯着看, 他睡觉的位置挑得偏僻,一墙之隔的仆人正在侍弄花草,也不会来打扰他。
大白汤圆正在考虑要不要叫醒程朝,毕竟在这里睡觉可能会着凉,但看到程朝眼皮底下一片熬夜熬出来的淡淡青黑色,就有些犹豫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件淡绿色的大氅被披到程朝身上,边上雪白的绒毛压在程朝下巴底下,遮去了飞入屋檐下的乱雪。
大白汤圆的视角局限于程朝眼前,所以哪怕程朝闭着眼它也能看见外物,来人并未太贴近程朝,从它的角度,只能看到一双骨节分明的手。
它下意识以为这是程朝的便宜哥哥,想了想,又觉得不对。
程时会直接轻手轻脚把程朝抱到屋子里睡。
大白汤圆觉得不妙,还没等它在程朝脑海里大喊大叫吵醒程朝,身边又传来逐渐远离的细微声响,来人已经走了。
可能只是一个过路的小厮吧,大白汤圆回忆了一下对方手上厚厚的茧。
————————————————————
————————————————————
隔日便是花灯节。
程时是在房间里整理文书时突然想起来的,抬眼见外面的雪停了,金灿灿的阳光轻描淡写地在雪上落了淡淡一层。他从抽屉里取了一个装满金叶子的锦囊,让跑腿的小厮交给程朝,说:“让他出去玩玩,别老是闷在房间里。”
程朝得知后觉得程时像极了孩子放暑假时的家长。
但是拿了钱他还是很高兴的,他本来不打算出门,被程时这么一劝,就立刻开始挑出门佩戴什么玉佩。
一块雕着莲花的圆玉露了出来,程朝攥着串着它的红绳子,发了会儿呆。
大白汤圆不知道程朝上个世界与秋鱼姑娘之间发生了什么事,疑惑地问:“你怎么拉?”
程朝只是觉得,自己有些不负责。
虽然认识不深,但程朝莫名很信任这个智商很低的大白团子,所以也没有跟大白汤圆之间隐瞒什么,低声讲了讲自己和秋鱼姑娘之间发生的事情,最后叹了口气:“我当时刚复活,脑子不太灵光,就像个弱智一样,还好秋鱼最后会跟顾锦时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哪怕程朝一直以为秋鱼并不喜欢自己,他这个世界的智商恢复了一点儿,不打算再去招惹人家姑娘,也懒得添一笔说不清道不明的桃花债。
大白汤圆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告诉他:“反派系统里的所有男主角,已经一千年单身到死,秋鱼跟顾锦时,不可能会在一起。”
就像bug一样,所有男主不仅是单身到死,而且成长过程中也无比洁身自好,连初吻都保留着。
程朝咽了咽口水:“多少年?”
大白汤圆:“一千年。”
想到程朝就是一千年前死的,而阮楚白死期跟程朝相差不远,两人齐齐沉默下来,然后一齐问对方:“阮楚白不会穿成男主了吧?”
这件事真的有可能。
两人是第一次往这个方向想,大白汤圆从数据库里调出相关资料,还翻了翻物理书。按照能量守恒定律,阮楚白是从高等世界来的,但低等小世界的人物身体承受不住他灵魂中的强大力量,连程朝死过一回,灵魂力量大大削弱,也要靠着地府的机器帮忙承受能量,而且他用的是自己的身体。
阮楚白不像程朝,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他必须分裂成很多片,而男女主角作为小世界的核心存在,能承受更多能量,所以他有很大可能会附身到男主身上。
一想到顾锦时可能就是阮楚白,程朝就皱了皱眉。
倒不是因为顾锦时上一辈子做的惹人厌的事情,只是,顾锦时毕竟是太子,杀了他会很麻烦,程朝得快点从程时那里骗到一个皇位了。
大白汤圆也觉得事情越来越麻烦了,碍于智商简单,也寻思不出好的解决办法:“别烦这些啦,至少知道阮楚白可能是顾锦时了吧。出去玩玩吧,你先前不是说花灯节晚上会有花灯展览嘛,再不出门就赶不上了。”
“好。”
程朝带着那一锦囊的金叶子出了门,虽然没有带小厮,但无比清楚程时派了护卫躲在自己身后。
他直觉很准,早就发现最近有人跟在自己身后形影不离。
大白汤圆没见过世面,一路上嗷嗷叫得不行,一看到别致一点的花灯就叫程朝停下来,细细看个过瘾。
程朝也惯着它,站立在一个摊位边上,细白的手指搭在琉璃花灯上,转个圈圈给大白汤圆看,“喜欢?我买下来给你。”
夜色昏暗,即使有彩色的花灯照着低沉的光,甚少人认出程朝是那个无恶不作的大魔头,只有摊位老板看出来了,瑟瑟发抖地咽了咽口水。
大白汤圆摇头,“过个眼瘾就好了……哎,你看正前方那个人,像不像顾锦时。”
在这个摊位的老板背后,月光朦胧之下,有一个锦衣青年长身玉立,站在浅浅的河流边低眉摘花。他戴着一张面具,只露出下半张脸,若不是有大白汤圆在,程朝仔细看很久,才发现对方是顾锦时。
他并未摘下花来,手指在花枝处摩挲一会儿便松开了,而后背对着程朝坐在石椅上。
程朝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不对啊,我记得我上次来这个世界的时候,顾锦时在这个时候已经成婚了。”
虽然新娘跑路了,还是找程朝一个大男人顶替上的。
剧情因为程朝的重来,发生了巨大的偏差。
程朝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大白汤圆发出几个问号。
这个摊位除了卖花灯以外,还卖面具,程朝将刚才碰过的花灯买下,还买了一个面具。
人群中有不少人戴着面具,程朝戴上面具也不显得突兀,倒是惹得过路偷看程朝脸的人失望良久。
※※※※※※※※※※※※※※※※※※※※
感谢在2020-02-18 20:37:15~2020-02-21 16:22: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yuf 3个;和予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易柒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咬玉其七
王朝到底民风保守, 来看花灯的女子都戴着面具, 不似边塞女子那般开放,被程朝发现自己在偷看也不敢主动上前, 娇娇羞羞地在璀璨花灯下垂着乌云般柔软漆黑的发丝, 露出一截雪白脖颈。
明明关于修□□的记忆很模糊了, 某些片段却无比清晰, 程朝忽然想起了自己一直惦记到离开世界也无缘相逢的豪放魔修小姐姐,难过地叹了口气。
他挑的是一面赤金色面具, 上面雕刻着花纹, 能遮住大半张脸,不过大白汤圆一口咬定以顾锦时对程朝的熟悉程度, 能一眼认出他。
因为程朝对顾锦时还是陌生人态度,所以没信大白汤圆的话, 提着衣角越过堆着尚未融化的脏雪的泥地, 然后站到石椅边。
他沉了沉声, 捏着粗哑的嗓子,正准备开口:“我……”
顾锦时抬头,面具遮盖下的眉头微皱:“程朝?”
程朝:……草。
他右手提着花灯, 丧丧地坐到顾锦时身边。
“为什么戴面具?”程朝问。
“我长得丑, ”顾锦时说,“你为什么戴面具。”
“长得太好看了,惹人恨。”程朝回答。
程朝回忆了一下顾锦时的五官, 虽然没有自己英俊, 但也算是俊秀了。
顾锦时笑出了声。
他性格好像一直是这么阴晴不定, 宫宴时突然的发怒,就像程朝记错了一样。
程朝:“你为什么在这里?”
他手中的花灯还散着光,顾锦时放在石椅上的手指投下一小块阴影:“长夜漫漫,寂寞,所以就出来了。”
顾锦时说完,补充了一句:“折剑不在,他不会嫁给你的。”
程朝都快忘了这回事,突然被提醒才想起自己之前想要娶折剑,尴尬又认真地思索了一下娶折剑对自己的利弊。
别的不知道,恶婆婆大白汤圆是绝对会闹起来的。
顾锦时偏头:“你还想问什么?”
两人就像小学生一样进行着幼稚的一问一答,但顾锦时一直在专注而温柔地注视程朝的眼睛,程朝却在惦记用什么姿势杀了顾锦时。
“如果你有一天,失去了记忆,恢复记忆需要经历痛苦的过程,你还愿意恢复记忆吗?”程朝严肃地问。
顾锦时问:“失去记忆后,还能遇见你吗?”
“啊?”
顾锦时道:“我愿意。”
程朝想摸一下自己发痒的鼻梁,然后摸到了面具,对大白汤圆说:“他是阮楚白。”
与之前一样,虽然没有任何证据,程朝靠直觉判断。
在旁边围观两人对话的大白汤圆也想到一个严肃的问题:“既然你已经觉得阮楚白是顾锦时了,你还要谋权篡位吗?”
程朝舔了舔牙齿,对这个问题有点儿犹豫,毕竟他懒嘛,懒得去处理朝政,到时候朝政肯定全由程时负责,他最多也只能做一个傀儡皇帝。他想谋权篡位也只是为了寻找阮楚白,顺便让顾锦时难受,名正言顺杀了楚离绍而已。
他也不敢笃定程时会帮助自己,而且所有事情都排在找到阮楚白后面。
“看情况吧……看程时怎么办。”
程朝没有意识到,自己打心底里没把小世界的人物放在心上,就像高高在上的造物主低头看一群蝼蚁,哪怕会被牵动喜怒,偶尔还会失控害怕,但总体而言,都是在掌控之中。
他对阮楚白和程时的态度大概也是如此,不过阮楚白的地位要比其他人高一些,值得他去浪费时间。
大白汤圆意识到这一点了,不知该开心还是难过。它心想,毕竟程朝唯一一个被关在沉渊的棺材十年还没有疯的人,他当年也才二十多岁,风华正茂,却被折断傲骨沉入黑暗,所以他感情太薄也正常。
反正它不管,它家崽崽它自己宠,别人因为程朝感情淡薄而讨厌他,那是别人的事。
“你不要给自己太大心理负担,毕竟阮楚白不配。”大白汤圆道。
程朝伸出手,摘下了顾锦时的面具。
顾锦时微微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眼角的那颗小痣在昏暗的灯光下越发朦胧。
“今晚我想去东宫,和你一起睡。”程朝说。
如果这是一场游戏的话,顾锦时眼前会飘过一行字:【玩家程朝向你发出邀请,同意or同意。】
——————————————————————————————————————
入宫的路上,程朝一直在想什么时候杀了顾锦时的事情。
马车行过一处宫门,忽然停下来。
车夫掀开帘子:“太子殿下,二公子,楚将军想求见您。”
顾锦时:“直走,不必理他。”
车夫为难地说:“楚将军执意要见您。”
顾锦时垂眼,藏住眼底的厌恶之色,“让他来吧。”
程朝估摸着两人要谈什么政治上的事情,拉住顾锦时的衣角,顾锦时回头看了他一眼,唇角微微勾出一点笑,默认他跟上来。
※※※※※※※※※※※※※※※※※※※※
五章内鲨了顾锦时ovo
感谢在2020-02-21 16:22:26~2020-02-22 22:18: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x、溪午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闻渡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咬玉其八
程朝跟在顾锦时背后出了马车。
夜幕低垂, 楚离绍一身红衣站在夜色中格外明显, 他看到程朝, 有些诧异地扬起眉,继而笑了笑, 越过顾锦时向他打招呼:“小公子, 好巧啊。”
宫灯明黄色的光照在他背后, 就像无数颗小星星亮起了微光。
面对其他人的顾锦时, 表情似乎没有面对程朝时那般鲜活, 神色像面具一样冷硬, “楚将军有什么事吗?”
“无事。”楚离绍本想跟他说程时有异常的事情,现在见到程朝,立马改变主意了。
笑得就像一个浪荡的二世祖, 含着笑注视程朝。
程朝下意识往顾锦时身后躲了一步, 这一举动显然让顾锦时很开心, 紧抿的唇角微微弯起来。
大白汤圆提醒程朝:“你看楚离绍腰上。”
楚离绍腰间佩戴着一把匕首,匕首收在镶嵌着红宝石的鞘内, 不过他显然是无视了宫中不可携带利器的规矩, 并且明目张胆地佩戴着匕首出现在顾锦时面前。
将者权重, 即使是顾锦时也不免忌惮他三分。
程朝顿时明白, 大白汤圆想让自己拿来楚离绍的匕首来防身,必要时还可以杀了顾锦时,“你放心,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不过我不敢确保我能做到。。”
大白汤圆有点疑惑, “明白什么?你看他腰上面那颗红宝石好好看哦。”
程朝:“……没什么。”
楚离绍注意到程朝的目光,对顾锦时道:“我有话要与程小公子说,太子能否先避让片刻?”
顾锦时得到程朝的同意,脸色难看地回到马车里。
这是两人第二次独自见面,程朝不知道楚离绍有没有认出自己是程汤圆,紧张地看着他。
“你看了这个半天,喜欢?”楚离绍摘下腰间的匕首。
楚离绍笑了一声,将匕首从鞘内取出,“不要划伤自己。”
大白汤圆嗷嗷叫:“不是要匕首啊!是要红宝石。”
程朝没理它,顺水推舟将匕首藏进袖子里,生怕自己身上珍贵脆弱的衣料被匕首划破,好在这把匕首刀口很钝,能稳稳当当藏在袖子里面,“谢谢。”
楚离绍注视着他,莫名其妙笑了一下。
——————————————————————————————————————
到了东宫的范围内,就不允许乘坐马车了,顾锦时先下的车,看了眼四周,最后喊了小太监来做人凳,让程朝踩着下去。
程朝看也不看小太监,自己跳下了马车。
他对大白汤圆道:“刚才顾锦时在看屋檐,我怀疑他是想找折剑来给我做人凳。”
大白汤圆遗憾:“可惜折剑不在,你踩不了他。”
程朝:“关注的重点不应该在这里吧?!”虽然程朝是很想这么做。
一人一汤圆同时在脑海里脑补了一下,程朝脑补的是自己踩着折剑的背下马车的情景,大白汤圆脑补的是人凳y,然后被自己重口味的脑补黄到无法细思。
东宫的侧殿里有两个浴池,太监们已经备好热水,供给两人沐浴,程朝快速沐浴完,解开束发的发带坐到床上。
床很大,并排放着两个枕头,和两床被子,程朝选择睡在外侧,这样干完坏事跑路比较方便。
趁着顾锦时还在沐浴,程朝让寝殿里的太监们退出去,将一直贴身藏着的匕首塞到枕头底下。他对杀了顾锦时这件事还是有点犹豫的,一边将自己的发带往手腕上缠,一边琢磨匕首藏在哪里好。
淡黄色的发带缠在雪白的手腕上,缠了好几圈,发带上面突然出现一条月光石手链,将腕骨衬得细瘦。程朝眨了眨眼,月光石手链又消失了,连忙问了一下大白汤圆。
大白汤圆也没有看见月光石手链,程朝就当做是自己出了幻觉。
他好久没有跟顾锦时同床共枕了,不知道顾锦时有没有睡觉时乱滚的坏习惯,不过程朝深知自己喜欢拉着东西睡觉,如果身边有人形物体的话,肯定会双手双脚并用缠上去。
放在被单底下是最隐蔽的地方,可是也不方便拿出来。
万一自己睡着睡着突然从自己的被窝里钻到顾锦时的被窝里,顾锦时突然想杀自己,自己想抽出匕首来防身就很麻烦了。
所以程朝还是决定塞自己的枕头底下,塞到一半,匕首忽然碰到了什么硬硬的东西,程朝掀开枕头看了一眼。
哇。
是一本不可描述的不良书籍。
“好一个顾锦时,平时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连通房都没有,私底下竟然喜欢看不良书籍的嘛,真是人面兽心啊。”程朝对大白汤圆道。
“呵,男人。”大白汤圆说。
一人一汤圆心有灵犀地对视一眼,然后一起发出贼贼的笑声。程朝跪坐在柔软的被子上,充满期待地翻开画册子,一页一页细细品读,和大白汤圆一起看得两眼冒绿光,“顾锦时的口味跟我好像啊。”
程朝不喜欢市面上画册子流行的禁欲清冷型女主,他只喜欢娇弱可爱,可以抱在怀里,爱撒娇的女主。
这个画本便是如此,程朝大致翻了一下,讲的是一个甜甜的主角的故事,主角被男主宠成骄纵的小坏蛋,整天哥哥长哥哥短,但是哥哥x了又不管。自己不想要时娇唧唧地不准哥哥碰,自己想要了就缠着正在处理公务的哥哥要个不停,可以说是被惯坏的典型代表了。
看着看着,大白汤圆问:“这个故事看着怎么这么眼熟。”
程朝:“我也觉得好眼熟啊。”
画册子的开头就是大白汤圆最爱的剧情,哥哥本来在好好地看书,小坏蛋忽然黏上来,非要坐在哥哥腿上打扰哥哥,抱着哥哥的脖子舔*舐哥哥的唇线。
即使只有黑白二色,画师仍将每一处的细节都画得无比真实,甚至画到了拉扯出来的半透明的线,哥哥也惯着小坏蛋,放下了手里的书,托着小坏蛋的臀,把小坏蛋抱到书案上坐着。
程朝舔了舔干燥的唇,然后看到哥哥压着小坏蛋的背,换了一个姿势,小坏蛋的前面也完完整整画了出来。
“?”程朝疑惑。
程朝怀疑自己看错了,毕竟他也不了解女性的身体结构,但是这特么的身体,跟男性也太像了吧??
而且有什么会有一根……啊!
大白汤圆也因为小坏蛋的性别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
程朝难以置信地往后翻。在把桌子弄脏后,哥哥就抱着小坏蛋到了窗户边,压在一树海棠边,小坏蛋身前让程朝震惊的东西存在感明显到程朝再也无法催眠自己。
“这、这是什么鬼啊呜呜呜,顾锦时平时看的都是什么东西啊?”程朝吓得脸上一片空白。
大白汤圆并不像程朝吓得那么厉害,淡定地说:“我觉得还好啊,就是两个男的而已啊。”
程朝:“两个男的而已?”
他指指点点地戳着画册子,上面画着的小坏蛋软绵绵地要哥哥抱抱,还要哥哥亲亲,不给就要闹起来。
大白汤圆说:“现在不流行这种软绵绵的受和温柔宠溺攻了,现在流行36d的大neinei羞涩hentai攻和抖【】s的恶毒受。你看的这本不良书籍的攻受还是好过时的正常体型啦。”
程朝呆滞。
36d的攻。
恕他没见识,脑补了一下小坏蛋身后的哥哥身上长出了36d,就觉得可怕到瞳孔地震。
人心不古,世道沧桑,这天下还能好吗?
大白汤圆没有性别,更不存在性取向了,体会不到程朝的悲痛欲绝,期待地催促:“往下翻往下翻,这本比你昨晚看的那本好看多了。”
程朝:“???”
他艰难地放下画册,说:“……汤圆,你好sao啊。”
别的画册子要肾,这本画册子要命啊!
怀着一丝丝淡淡的猎奇心,与一丝丝对生命的绝望,程朝遮着眼睛往下翻,然后从手指的缝隙里偷看纸页上画着的内容。
顾锦时沐浴完进了寝殿,正好看见这一幕,轻轻“啧”了一声。
他穿着轻薄的里衣,窄瘦的腰线被宽松的衣服藏住,程朝被36d洗脑,忍不住看向他会长出36d的地方。
呸呸呸!
程朝立刻将不良书籍扔开,指着它质问顾锦时:“你没有36d……呸,你整天就喜欢看这种书,你没救了。”
“36d是什么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是上次表哥在这里留宿的时候,藏在我这里的吧。”顾锦时淡淡道。
大白汤圆:“原来你以前……”
程朝:“我不是!!我没有!!你不要瞎说。”
顾锦时拾起画册子看了一眼,恰好看见刚才把程朝吓成表情包的画面,也同样被惊了一下。
随后低低笑了出来,“怪不得你上次将此物遗落我这里,急匆匆就走了,原来表哥……还有这种癖好。”
顾锦时清晰记得这是两个月前的事情,程朝在东宫留宿时,随手抽出本买来的新画册子,翻了几页就脸色铁青地离开了。顾锦时对这种东西没有丝毫兴趣,以为只是平常的不良书籍,就一直放在枕头底下,也没有去翻看过。
没想到会是龙阳向的。
若早知道是这种类型的画册子,顾锦时早就故意当着程朝的面翻出来给他看了,也不至于留到被程朝自己发现。
程朝的耳朵气得通红,又因为无法为自己辩解对顾锦时来说只过了两个月的事情,对他来说过了好几个世界他怎么会记得自己不小心买过一本重!口!本子,还遗落在顾锦时这里啊!
这已经不止是黑历史了……
程朝羞耻地晃了晃拳头,本来想捶墙的,最后真实又清醒地捶在柔软的被子上,对大白汤圆说:“顾锦时不能再活下来了!我要杀了他!”
咬玉其九
同样知道程朝黑历史的大白汤圆瑟瑟发抖, 生怕程朝将自己也杀人灭口, 毕竟程朝是能干出这种事情的人。
见程朝是真的恼羞成怒了, 顾锦时就不再提那本不可描述的书籍,将后者放在桌子上,与其他正儿八经的书放在一起。整理完书籍后,顾锦时脱去靴子,踩着脚踏上了床,见程朝要睡在外侧, 就进了靠墙的一侧。
两人都是男性,程朝本来不会多顾忌什么,不过因为心情被大白汤圆的话吓得久久不能平复,程朝一直忍不住偷瞄顾锦时有没有36d。
顾锦时身体并没有程朝那么单薄, 平时看起来很瘦,但是只穿着绣工精致的里衣时,能看出, 嗯, 虽然没有36d,微微隆起的肌肉虽然不夸张但也算是结实了。
程朝有点羡慕。
因为懒,他一直练不出想要很久的夸□□硕的肌肉, 腹肌也不甚清晰,但胜在有人鱼线,腰细也能掩盖这一缺点。
试问哪一个男人不想要健硕的肱二头肌和八块傲人的腹肌呢?
“过来。”顾锦时说。
楚离绍给程朝的匕首还在枕头底下, 程朝故作不经意地按着枕头, 往顾锦时那里挪了一点。
顾锦时压了压程朝头上翘起来的几根头发, 唇角翘了起来。
离得近了,看得更清楚了,程朝注视着顾锦时腰部以上带着三分不可描述的目光也落在顾锦时眼里。
“怎么了?”顾锦时唇角的笑意消失了,眼底出现一丝疑惑。
“可以碰一下吗?”程朝戳了戳顾锦时的腰部以上。
清纯处哥顾锦时一脸茫然,就像一只无助的柔弱小白兔,任由程朝动手。
虽然猜测顾锦时就是阮楚白,但程朝没法将两个人当成一个人看待,再加上程朝跟顾锦时之间有深仇大恨,所以没有多客气,直接就上了手。
好结实,好有弹性。
好羡慕,好想长在自己身上。
大白汤圆慌张喊道:“小朝不可以啊!不可以!顾锦时他是硬邦邦的臭男人一点也不好摸啊!”
它怕程朝举报自己是个臭流氓,没把剩下想说的话说出口:顾锦时的胸[]肌,哪有36d好摸,如果程朝想摸的话,大白汤圆就送他去扶她的美妙世界,体验一下大neinei攻。
程朝就是想体验一下肌肉的触感,捏了一下就收回了手,让脑海里的大白汤圆安静一点。
其实程时的肌肉比顾锦时的还要结实一点,毕竟前者常年习武。但程朝不敢捏,最多只敢偷偷用羡慕的眼神盯着,同时在心里想,以后如果能当上皇帝,就让程时给自己捏个够。
摸完了顾锦时还在惦记程时,可以说是非常渣男了。
顾锦时的脸色从程朝上手戳时,就开始变得奇怪了,他耳尖变得通红,羞耻到一个字都挤不出,“男……男男有别,你不准这样对别人。”
他依着程朝平日里的作风,就知道程朝为什么忽然捏自己,也不敢往别的方向猜测。
程朝疑惑。
他这是什么意思?
不准这样对别人,可以这样对他?
鉴于顾锦时说话一直奇奇怪怪的,程朝也没有多追究揣测他的心思,掀开柔软的被子躺了进去。
#
一个小太监请求入了寝殿,跪在地板上,一眼也不敢多看程朝,向顾锦时禀告,“殿下,折剑求见。”
程朝拽了拽顾锦时的袖子,“你今晚怎么这么吃香,这么多人上赶着见你?”
顾锦时:“嗯?你不想见他吗?那我让他出去吧。”
程朝:“不不不,你让他进来吧。”他挺好奇折剑找顾锦时是想干嘛的。
顾锦时眯了眯眼:“你要是再想娶他,我就告诉程时你想娶一个男人。”
真是可恶的小学生告状方式!偏偏刚好戳中程朝弱点,他恨恨地磨牙:“谁想娶折剑了,你脑壳子里面装的都是什么见不得人不可描述的东西?”
顾锦时冷哼了一声,明显是不信的,召了折剑进来。
#
折剑一踏入寝殿,就看见顾锦时与程朝坐在一张床上。
现在离就寝还有一段时间,程朝腰杆笔直,膝头隔着一层被子放了本摊开的书,顾锦时垂着眼,拿着一把玉骨梳给他梳发。
听到脚步声,顾锦时抬起眼,冷淡地问,“有什么事吗?”
如果不是因为折剑是顾锦时手底下最好用的一把刀,顾锦时早早就因为他和程朝之间不清楚的关系,向他下旨赐死了。
折剑的目光放在程朝翻书的手腕上,“边关密令,程时世子最近在召集士兵,寓意不明。”
顾锦时梳发的动作顿住。
程朝捏着纸页的手微微一抖,抬眼看向折剑,在脑海里激动地问大白汤圆:“我的权谋戏份终于要来了吗?!”
他第一次遇到这个剧情,紧张又期待,不禁回忆起在度假abo世界里想打脸结果上门挑衅的人暗恋自己很久了的尴尬事情。
这次不会再这样了吧,他已经做好走权谋大男主故事的准备了!
程朝藏住心底激动,严厉地质问折剑:“你瞎说什么,你是不是想冤枉我哥哥,我哥哥对王朝忠心耿耿。”
寝殿中另外两个人都没有对程朝义正言辞的质问吱声,顾锦时扣住程朝的脑袋的手微微用力,使他偏转过来看自己,语气就像一个小学生:“折剑有我好看吗?你看他干什么,看我。”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大白汤圆和程朝:“???”
折剑听到顾锦时的声音,微微低下头,抿着唇一声不吭。
虽然表面上殿内风平浪静,但程朝坚定以为平静的气氛下一定暗藏着波涛汹涌,他对大白汤圆说:“顾锦时无耻小人,他一定是故意装作不动声色,其实把这件事藏在心里。”
看来他这次要求与顾锦时一起睡觉的行为是错误的,谁也没料到中途会蹦出来一个讨厌的折剑。
大白汤圆沉思片刻,说:“我建议你让折剑留下来,折剑毕竟体内还有一点离涉的记忆,如果顾锦时突然想害你的话,折剑不一定会救你,但一定不会帮着顾锦时。”
有着程时在,顾锦时自然不敢明目张胆地害程朝,但世界上多的是害死一个人却不被别人发现的方法。
程朝想杀顾锦时也很难,顾锦时作为太子,身边藏着无数暗卫,连一道饭菜都要验许多次毒。
他觉得大白汤圆说的话有理,跟顾锦时说:“折剑太过分了。”
顾锦时点了点头:“你想罚他什么?”
程朝没想到顾锦时应得这么直接,尴尬地咳了一声。
大白汤圆嘶了一声,形容:“顾锦时就像一个被祸国妖妃迷住脑子的昏君。”
“那就让,让折剑今夜留在这里吧。”程朝尴尬地说。
底下跪着的折剑,也愣了愣。
顾锦时在短暂的惊讶后,震怒道:“你竟然想大被同眠?”
程朝:“???”
程朝:“我没有啊!”
他没有想到顾锦时一本正经的外表下竟然暗藏着如此污秽的思想,噎住了。
大白汤圆莫名其妙激动起来:“真是新欢旧爱修罗场啊。要不是他们都不喜欢你,你就是一个当着正宫的面要求小三加入一起玩三劈的渣男。”
不,朝哥还是一个清纯男孩,他没有。
程朝觉得自己不能在和顾锦时这个污秽的男人睡在一起了,立马向顾锦时辩解:“我没有,你想多了,你不愿意的话我先走了,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吧。”
顾锦时更加生气了:“你竟然用这个威胁我?”
不知想到什么,他的脸色阴沉下来:“呵,也不知道表哥身体单薄,能不能承受得住。折剑,你过来。”
跪着的折剑迟疑片刻,站了起来,脱掉靴子踩上脚踏,然后开始解外袍。
衣服落到地板上,露出少年人结实有力的身体。
程朝体会到了左右为男的绝望感,然而此时的情况也不容他拒绝,顾锦时捏着他的手腕,强迫他留了下来。寝宫里服侍的小太监们纷纷不敢直视地移开眼睛,有一个胆子大点的,又抱来一床被子和枕头,放在最外侧。
东宫寝殿的床足够大,睡四五个人都足够,也不显得拥挤,但是程朝却有种被挤在中间不得动弹的感觉。
“表哥,你开心吗?”顾锦时阴恻恻地问。
程朝:“很开心。”
折剑得了顾锦时的吩咐,将书与玉骨梳一并放在床边的脚踏上,也跟着笑了一声:“二公子你抖什么?”
不知是不是经常跟太监们相处,顾锦时与折剑此时被影视作品里常出现的太监反派们同化,说话一个比一个阴阳怪气。
程朝:“我没抖,我好困。”
“困就睡觉啊。”顾锦时冷笑。
程朝觉得,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夜了。
#
程朝晚上睡觉时一直会打开屏蔽器,怕大白汤圆偷听自己说梦话,可是今晚毕竟是与顾锦时在一起睡觉,程朝有些迟疑了。
虽然大白汤圆智商低,但能在程朝睡着时看到程朝眼前的东西,万一顾锦时突然半夜抽风想杀了自己,大白汤圆能在第一时间发现,叫醒程朝。
大白汤圆期待地说:“别开屏蔽模式,我一直好想知道哦,你晚上睡觉时会不会流口水啊。”
“……再见。”程朝关上了屏蔽模式。
东宫服侍的小太监也吹灭了烛火,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只有冷色的月光从窗口的泄了进来。
太子的寝殿很宽阔,是程朝卧房的几倍,程朝以前还羡慕过,现在却觉得,太空旷了,也太孤独了。
顾锦时轻声说:“下雪了。”
空气微凉,殿内虽没有点上炭盆,但程朝身边有两个火气旺盛的年轻男人,所以没觉得冷,还有点被挤在中间的燥热。
程朝闭着眼假装已经睡着了,片刻后感到,顾锦时微热的呼吸落在自己下巴处。
他要干什么?要夜半谋杀吗?程朝努力放松身体,不让顾锦时察觉异样。想到枕头下还藏着一把匕首,程朝微微有了一点安全感,但仍没有放下心。
毕竟折剑还躺在那里。
然后程朝感觉到顾锦时帮他拉了拉被子。
“……”程朝的感觉就像是有人约自己打架,自己准备好菜刀拳击手套,结果对面来了一个三年级小朋友。
※※※※※※※※※※※※※※※※※※※※
咋还没死。感谢在2020-02-23 17:04:41~2020-02-24 23:48: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六月雪 3个;兔兔狂魔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卡兹脆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咬玉其十
盖完被子后没过多久, 顾锦时就睡着了, 呼吸逐渐变得平稳。程朝白天时注意到他的黑眼圈有点浓, 想来最近很疲倦,但程朝没有在意。至于折剑,他年龄最轻,精力旺盛,应该也没有睡着,呼吸有些沉重。
程朝一时半会睡不着,跟大白汤圆聊天:“你的数据库里面没有什么不良书籍吗?”
大白汤圆:“地府的负责人给我过滤了一下,坚决不让任何不得了的东西出现在我的数据库里。”
因为被程朝关了小黑屋,它有点闷闷不乐的。
“害,你说我们是不是猜错了。折剑看起来什么也不知道,也许他只是有了离涉的记忆。”程朝说。
大白汤圆觉得折剑看程朝的目光挺可怕的, 怕给程朝心理负担, 没有说出来:“可能吧,不过你还是要多多注意他。”
就在这时,折剑突然靠了过来。
程朝惊了一下, 在夜明珠照亮的一小片范围内朦朦胧胧看见折剑压住自己的被角,他在程朝耳边, 低声喊:“小公子。”
在王府里混日子时,程朝也跟大白汤圆猜测过,折剑到底是不是活人, 大白汤圆倾向于是, 程朝潜意识里觉得不是。此时在黑暗里, 折剑带给他毛骨悚然的感觉又浮上来了。
他的眼睛在黑暗中也亮晶晶的,然后捏了一下程朝的耳垂。
手指的触感冰凉,不似活人。
程朝抖了一下,清晰看见折剑脸上浮现出来的兴奋。
很显然他害怕的样子让折剑很开心,他眼睛笑到眯起来,“顾锦时就在旁边,您有没有觉得更加刺激?”
他将手伸入程朝薄薄的袖子里,捏住他腕骨。
程朝不仅没觉得很刺激,还想给自己点一根烟,从来没有这么迫切希望顾锦时快点醒来。
就像是被鬼压床一样,他能察觉到外界的一切动静,却连根指头都动不了。折剑虽压着他,但身体一大半重量放在床板上,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灵异事件,程朝不会有这种感觉。
与此同时,他也清晰感知到,自己的手腕与折剑之间,隔着一条手链,中间石头形状的东西微微散发着热度。
是在守护自己。
大白汤圆等不到程朝的回应,问了一声,然而声音戛然而止,就像被一面墙堵住,挡在另一个空间里。
程朝发出的声音微弱得像小猫叫:“你既然跟着我走过那么多世界,就应该知道,我是真的会杀了你。”
至此,他对折剑与离涉的所有怜惜灰飞烟灭,继续道,“你杀不死我,我能杀死你。”
折剑表情僵住了,然后低下头,饱含恶意地舔了舔程朝颤抖的喉结:“您来啊。”
程朝觉得,但凡对方拥有一点人的本能,都不会在顾锦时旁边做出这种事情。
折剑已经彻底变成没有道德感的恶鬼了。
“你是在害怕吗?”折剑问,“你不是最爱看女鬼缠上富家公子,与其彻夜缠*绵的文章吗?”
程朝觉得自己已经睡着了,陷入了安稳宁静的梦乡里。却又觉得自己正在睁着眼与折剑对峙,发不出一丝声音,只能无力地看着折剑对自己下手。
就如同真的在做梦一样,程朝能清晰看到折剑隐忍克制的神情,又同时飘在床的上空,看着折剑的后背,深陷的颈窝上落下了深深的牙印。
像是灵魂出窍,诡异又迷糊,从两个视角围观自己与折剑。
喉结被咬住的时候,程朝感到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偏偏身体上连个牙印也没留下。他茫然了,不知道自己是真正地在被折剑按着,还只是做了一场梦。
程朝平素经常懒倦地半垂着眼,只有情绪起伏或者是为了达到什么目的时才会抬起眼,泪珠凝聚划过眼角,漂亮得像一湾春水。
晚霞时,水面落了点余晖,摇晃着,荡漾着十丈软红,就连欲*望也是干净的。
晶莹明亮,就是连最上好的宝石也比不过。
程朝有些痒,脚趾头蜷缩起来,勾着手臂抱住折剑的腰。
折剑出奇的瘦,并不像程朝这种天生骨架就比一般男人要细,程朝骨肉匀称,所以才腰细。而折剑的腰瘦到可怕,即使有结实的肌肉,仍能摸到凸起的肋骨。
但抱了一会儿就抱不住了,被撞了几下后手臂就落到柔软的被单上。
独立在外的清醒意识体是有些担心自己会弄脏床单的,但是什么也没有出来,程朝的灵魂干净到没有任何能与杂念结合在一起的东西。
同样也说明,程朝不喜欢折剑。
不会报以同样炙热深情的反应,即使被克制被压住,身体上获得感觉,但灵魂永远清醒独立,永远不爱折剑。
一滴冰凉的泪珠,自折剑的眼眶,忽然落在程朝颈窝上。
程朝被属于恶鬼的东西冻得一哆嗦。
#
一个早就被遗忘的画面掠过他的脑海,他被白衣盲眼的青年压在棺材里,一边身体亲密接触,一边去挖对方的眼睛。
#
画面转瞬即逝。
“你能不能,喜欢我一点。”折剑用那张稚气未脱的俊秀面容,在程朝耳边,带着哭腔说。
“一点、一点就好。”折剑道。
程朝张了张嘴,又进入了下一个梦境。
※※※※※※※※※※※※※※※※※※※※
预感有人要骂折剑大猪蹄子。推一下朋友的文~《我是偏执校草的白月光》by粉皮猪
乖宝宝江归白大四和男神告白被羞辱拒绝,酒吧买醉狼狈呛死。
重生回告白时,看到男神眼中的戏弄,江归白随手把礼物送给一个寸头男。
之后,一改往昔作风,蹦迪、逃课,喝酒打牌就是人生。
某日,一酒局上大冒险,江归白被爆出还是处/男,众人起哄。
不甘示弱的江归白,立刻点开某约*软件,开好房间,洗白白,紧张期待中……
谁曾想,一个寸头皮衣,比他高了半个头,背着电吉他的男人进门后直接压倒他,还让他解释自己暗恋他多久了。
江子归:“......”暗恋是怎么回事?
玩音乐洒脱不羁年下攻vs表面刚内心怂受
ps:
1、小攻真暗恋,小受软萌怂。
2、1v1,he,全程甜
感谢在2020-02-24 23:48:04~2020-02-26 12:13: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兔兔狂魔 2个;虫二、一只绪、木卯虚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只绪 9瓶;凉生若珊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我有慈悲剑其一
等程朝睁开眼, 听到一阵少女的娇笑声, 一颗剥了皮的葡萄被送到他眼前。
葡萄饱满, 果肉颤动,一看就知道甜美多汁。
程朝好久没有再梦到前世的事情了,等轻轻地咬了口葡萄,却品不出葡萄的味道时,才发觉自己又梦见以前了。
……而且梦里的自己又变成了五头身小男孩,还在换牙期,舌尖总是忍不住去舔松动的牙齿。
他坐在矮矮的小椅子上,怀里抱着一只哈巴狗,狗的头上顶着一本铺开的画册子。程朝茫然地低头摸了摸狗的毛,然后捏了一下自己的脸。
画册子是正儿八经的儿童学前读物,上面画满了可可爱爱的小动物。从四周的环境判断, 这次梦境的地点在于一个小花园, 旁边站着两个被萌得嗷嗷叫的侍女,“小公子好可爱啊啊啊啊。”
……程朝没记错的话他只是捏了一下自己的脸吧。
果然这个年龄的小男孩只要不是太熊,就可以因为可爱被所有人喜欢。
哈巴狗蹭了蹭程朝的掌心, 舔了舔他的手指。程朝没养过狗,但也逗弄过狐朋狗友养过的宠物, 于是就给它喂了一瓣橘子。
侍女连忙端了一盆清水让他净手。
桌子上放着的水果只剩一点了,还没有程朝爱吃的小草莓,侍女们得去拿, 问程朝:“小公子, 你可以一个人呆在这里吗?我们马上就回来。”
程朝轻轻捏了捏狗的脸蛋, 奶声奶气地说:“可……以的,姐姐们快去吧。”
他发出第一个字的声音,就害羞地停下来。妈耶,他小时候声音实在是太奶了吧,一点也没有小男子汉的气概,比娇滴滴的小姑娘还要招人疼。
明明只是一个极普通的事情,侍女们又捂着唇激动起来了:“小公子真的可爱又懂事呜呜呜,好好好,我们马上就回来。”
要不是自己一个动作就能引起她们激动,程朝就得怀疑自己以前是个混世小魔王,稍微乖一点都会让人吃惊的那种。
哈巴狗坐不住,一会儿就从程朝膝盖上跳下来,绕着他的腿转。
程朝低头翻了会儿画册子,忽然听到哈巴狗叫了起来。
他抬头,看到一个瘦巴巴的小男孩。
跟自己一样大,也是五头身,穿着一身衣角带着太阳纹路的白衣,用一根黑色的绸带蒙着眼睛。
程朝一眼就从他的装扮上认出这是阮楚白,但有些不敢认。
对方实在是太瘦了,露出的手腕细细瘦瘦,皮包骨头一样,不像小程朝连手臂都藕节似的白嫩肉嘟嘟。他身上也有点脏,本该洁净的衣角沾着泥,眼睛亮晶晶地盯着程朝。
哈巴狗还在叫,程朝拍了拍它,让它安静下来,“诶,你是……”
阮楚白突然走过来,捧起程朝的手,舔了起来。
程朝:“???”
看到阮楚白盯向桌子上的水果,程朝略微明白了一点,他拿起一颗葡萄:“你要这个?”
阮楚白沉默着点了点头。
程朝心情有些复杂,心想,阮楚白在模仿刚才哈巴狗舔自己手指的动作。
虽然是在梦里,没有太多感觉,但程朝还是用刚才的那盆清水洗净了手,然后将桌子上所有的葡萄给了阮楚白。
阮楚白急切地接过去,连皮也没剥,连皮带肉吃了下去,一看就知道饿了很久了。
吃完葡萄后,他说出到目前为止的第一句话:“……谢谢。”
大白汤圆没有跟着进入梦境,程朝无法询问它,阮楚白小时候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看起来这么凄惨。
侍女们不多时就回来了,看见程朝旁边的阮楚白,脸上浮现出厌恶的表情,“快滚,这里是你能来的地方吗?”
其中一位侍女拿了扫把驱逐他,程朝从藤椅上站起来,本想制止,又说不出什么制止的话。
并不是他不想,程朝虽然是个无恶不作的大魔头,但一直见不得小孩子被欺负。仿佛有一股力量将他定在原地,制止他去救阮楚白,不过虽然身体被控制住,大脑还是清醒的。
他在修□□做的梦里,知晓了自己五岁之前的记忆,但记忆并不完整,只知晓了自己从小父母双亡,但仍然是在万千宠爱中长大。
没有一星半点关于阮楚白的记忆。
从眼前的场景可以窥测到,阮楚白小时候过得很惨,吃不饱穿不暖,还要被侍女动辄打骂。而程朝与他简直是天壤之别,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阮楚白真的不会嫉妒或者恨自己吗?
程朝在度假世界结束时看到的记忆碎片里,以及大白汤圆的话里也透露出,阮楚白很在意自己。
伪装出来的吗?
不过神经病的思维难以理解,阮楚白的脑子似乎从小就有问题。
他沉默着围观了阮楚白被赶走的过程,剩下的侍女又换了盆清水给他洗手,口中直道“晦气”,对程朝道:“小公子,他没碰到你吧?用不用我带您去沐浴?”
程朝没有回答,侍女的身影就像一片云雾,倏尔散去,他又进入了下一个梦境。
#
第三个梦境里,程朝已经满十八岁了。
他一身葱绿色,鲜嫩地像春天刚发芽的植物,坐在水中亭子里,扒拉着栏杆看着水面里倒映的自己。
很年轻,也很干净,唇红齿白,一笑就能让人心都化掉。
这个梦境并不像之前的梦境里,潜移默化告诉程朝前世发生的事情。在这里只有程朝一个人在看水,仿佛在给他平静无人打扰的时间,让他仔细看一看自己年少的模样。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程朝捏了捏自己的脸,对着水面吐了吐舌头,疼痛感从脸颊处传来。
他意识到,自己逐渐开始分不清梦境与现实的区别了。
这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稍有不慎他就会永远陷入梦境中死亡,然而不是所有梦境都如同第二个梦境般安稳美好。
栏杆边倚靠着一把剑,没有装在剑鞘里,是用黑色的布条缠起来的,它仿佛感知到程朝的情绪,嗡嗡震颤起来。
程朝打量了一下这把剑,然后将布条解开,插【】入自己的心口。
#
疼痛感穿透胸口时,程朝醒来了。
梦境里留下的痛,并未带到现实里,他摸了摸心口。
此时还是夜半,大白汤圆在程朝的脑海里自己跟自己打麻将,麻将声噼里叭啦。
……如他所料,自己滚进了顾锦时的被窝里,还紧紧抱着顾锦时的腰。
出乎意料的是,折剑不在。
因为脑海相通,程朝一醒大白汤圆就发现了,它放下手里的麻将,担忧地问:“怎么这么早就醒了?做噩梦了吗?”
程朝:“做了几个很奇怪的梦。”
他松开顾锦时的腰,懒洋洋地坐起来,突然发现自己之前藏在枕头底下的匕首出现在了枕头旁边。
程朝:“折剑干的吗?”
他脸色有点难看,捏了捏自己毫无酸痛感觉的腰,包括下面也没有异样的感觉,才真的确定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在做梦。
开了屏蔽模式后,大白汤圆什么都看不见,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撺掇着程朝用匕首杀了顾锦时。
现在杀了顾锦时,必定会后患无穷,程朝还是觉得缓一缓为好。
大白汤圆很遗憾地叹了口气:“现在机会挺好的啊,而且你看啊,史书上还是有很多谋权篡位的皇帝,想要刺杀前任皇帝却失败的。不杀也没事,你先对着他试试手,不然到时候下不去手。”
程朝心想也有道理,抽出匕首,在顾锦时心口比划了几下,然后犹豫了。
他有点不去手。
不是对顾锦时心软,也不是因为程朝善良。
在这个时间点,顾锦时没有做任何伤害程朝的事情,他只是利益与程朝有冲突而已。他只是……可能是阮楚白而已,在死之前,他与阮楚白,是独立的人,应该有自己的选择权。
程朝微微一愣的功夫,手腕就忽然被握住。
他一惊,低头看见顾锦时醒了。
顾锦时眼神复杂地注视着程朝攥紧匕首的手指,一言未发,程朝手中的匕首吓得掉落到被子上,发出一声闷响。
“顾、顾锦时……”
另一边的大白汤圆只能听到程朝主动对自己发来的私聊,并不知道程朝已经快被吓哭了,充满期待地等着顾锦时啥时候死。
顾锦时没有听。
“你想杀我?”他拾起匕首,指尖摩挲着匕首柄上面的“楚”字。
程朝睡在外面,下意识就想逃,中途又被捏着袖子按住。
他的额头撞到墙上的前一刻,顾锦时伸出手挡在两者之间,但程朝还是因为这具身体一点儿小痛都受不了,眼里升起薄薄的水雾。
晶莹的泪水在夜晚格外显眼。
有了手掌的阻隔,程朝还是有些疼,可想而知承受两边冲击力度的顾锦时会更疼,可他只是眉头微皱,按着程朝的肩膀将他抵在墙上。
“你哭什么?”顾锦时用指腹擦干净落至程朝下巴的泪珠。
这个行为本该是很暧昧的,程朝以前也很喜欢这么做,温柔耐心地擦干净姑娘脸上带着胭脂香的泪痕。
但顾锦时的动作绝对称不上温柔,目光晦暗阴戾,注视着自己指腹过分用力留下来的淡淡红痕。
※※※※※※※※※※※※※※※※※※※※
0oo的梗是不是过时了……唉我好老土。
今天跟我基友讨论我新文无限流的设定,我说:攻的设定是不是太强了,毕竟宋幼章好渣的。他又是一个0,第一个副本还是o,过几个副本就变成o了。
我基友:你要在无限流里写abo副本???
我:???
我有慈悲剑其二
程朝确实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就刚才趁顾锦时睡着对着他拿匕首, 他觉得有脑子的人都不会信程朝不是想杀顾锦时。
他后脑勺抵着坚硬的墙,垂下眼避开顾锦时的目光:“……我疼。”
顾锦时定定地看着他, 压着他的手力气顿时一松。
程朝连忙从他的手臂底下钻出去,向着门口跑,没走几步又被顾锦时揪回来了。
这次再怎么示软顾锦时也不肯松开程朝了。他捏着匕首柄, 在他眼前转了转, 锐利的刀锋闪过冷光,割断程朝几根垂下来的头发。
“这是楚离绍给你的”顾锦时问。
程朝恨不得原地消失, 怂怂地点了点头,又觉得两人现在的距离实在太近,近到清晰闻到顾锦时身上熏衣的香料的气味, 便又往墙角处缩了一点。
顾锦时用舌尖抵着牙齿笑了一声。
“你不追究?”程朝偷偷用余光注意着匕首,问道。
“追究什么?就算你是想杀我, 我能怎么做?”顾锦时将匕首塞进程朝的手里。
程朝大概明白顾锦时是在畏惧自己背后的程时, 所以无法对自己做出点什么。他嫌匕首烫手,不敢接过, 就放到了一旁。
大半夜这么闹了一通,程朝现在是半分睡意也无, 解除了对大白汤圆的屏蔽。
顾锦时淡淡地扫了匕首一眼,将它收了起来
大白汤圆本来酝酿了一肚子安慰的话, 眼泪也逼出来了, 此刻却见程朝毫发无损, 只是头发有些乱。它把哭声咽回去, 疑惑地问:“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虽然不想看到程朝受伤,但它挺疑惑顾锦时怎么没有对程朝下手。从程朝的描述可以看出,顾锦时是吃小孩不吐骨头的大恶魔,按照前世里他的行径与性子,程朝被发现想暗杀顾锦时,程朝不死也得脱层皮。
如果说是程朝靠自己的口才或者武力值说服顾锦时……又实在不像。
不对。程朝在心里想。
上一个世界里他只是……就被顾锦时压在绣着精致花纹的柔软锦绣上,虽然自己是不自愿的那一方,但是中途没少给顾锦时制造伤痕和麻烦,有一次还将顾锦时脖子掐青了,对比起来顾锦时对自己真的很温柔。
但是也没有今天这么温柔好脾气。
程朝闷闷地披上外袍,坐回床上。
顾锦时站在床边看着他。
他背后是窗棂与轻薄的月光,舒眉朗目,肤色冷白,由于逆着光,他本偏向柔腻的脸棱角感强了一些。
但易碎感更强了,程朝现在才恍然记起,顾锦时比自己小,却从小养在深宫里,见证无数朝堂与后宫平静下的厮杀,经历的残忍血腥不比穿越过很多世界的程朝少。
而程朝无论是去往哪一个世界,就算社会规则再残忍,他也只见过冰山一角。
他比顾锦时幸运很多。
程朝问大白汤圆:“原作里顾锦时的结局是什么?”
大白汤圆答道:“和女主相爱相杀,最后幸福美满地在一起,因为女支子身份低贱,便顶替一大官之女的身份嫁给顾锦时。经历宫斗厮杀后,他登上皇位,天下太平海晏河清,女主虽出身不堪,但善于治理后宫,后宫三千佳丽一片祥和。女主后来给他生了两个儿子,顾锦时在幸福中老死。”
程朝:“可是你说过,反派系统的任务世界出了差错,无论哪个世界里的男主最后都孤独终老了。”
大白汤圆:“对……就算你没来,顾锦时与女主最多也只能成为朋友,然后孤独终老,能不能登上皇位还是一个未知数。”
朋友这个称呼包括的范围太大了,泛泛之交也能称为朋友,而反派系统里每一个世界的男主,是到死连挚友都没有的。
程朝揉了揉眼,终于有几分睡意,站在自己面前的顾锦时忽然开了口。
“我做了一个梦。”顾锦时说完,抿了抿唇,似乎觉得自己那个奇怪的梦境不值得说出来。
“什么?”程朝脑补了一下前因后果,觉得顾锦时可能是做了什么噩梦,所以胆子也跟着变小了。
“我……”他眼里在闪动一些晶莹的东西。
程朝虽然没什么兴趣听青春期小男生无聊的梦,但还是很有耐心地选择继续听下去。
顾锦时:“假如我有一天忘记你,你会怎么办?”
“能该怎么办?”程朝疑惑。
就算顾锦时忘记自己,对自己影响也不是特别大吧。
“不是,不是这样子。”顾锦时说,“假如我们都死了,轮回进入下一个世界,如果我忘记你了、认不出你,怎么办?”
程朝:“轮回本就是虚妄的说法。”
顾锦时:“不行,我接受不了……就算我失去记忆了,也应该在见到你的第一面就偏爱……敬重你,不该让你因为我不记得你了,受到一点委屈。”
程朝沉思一会儿,很认真地配合了顾锦时幼稚的提问,“没人能做到这种事。”
至少在任务世界里,所有人都无法做到。
顾锦时忽然握住程朝的手:“就算失去记忆,我也不会……”
他说到一半,停顿下来,微微一笑,露出几颗雪白的牙齿。
“不说这个,你早些睡,天快亮了。”
程朝还在惦记刚才顾锦时看到自己拿匕首的样子,就对方刚醒时凶狠的模样,以及平时凶恶的秉性,程朝不信顾锦时是真的不计较。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顾锦时含糊说了几句,绕开话题,“别说了,你早些……”
程朝的瞳孔微微扩大,里面倒映着窗外的月亮。
尖锐的剑锋自背后穿透顾锦时的胸口,在程朝眼前露出剑尖,黏稠的血液流了出来。程朝艰难地从剑锋血色污渍中,辨认出月光在剑锋上反射的白光。
剑并未停留半分,还在往前,在快触碰到程朝衣服时停了下来。
顾锦时还在很专注地注视程朝,缓缓抬起手握住了剑锋。但剧痛与眼底升起的薄薄水雾,使他一时间看不清程朝的表情,声音也像是压在嗓子眼里,“……你真不怕我哪怕变成了鬼,也会一直记着你吗?”
剑锋划破了他的手掌,鲜血顺着指尖滴答落下。
程朝大概明白了顾锦时似乎误会是自己指使人来杀他的,手指也在微微颤抖:“不怕。”
“怕也没用了,我会来找你的。”顾锦时说,他拿鲜血淋漓的手轻轻碰了一下程朝的脸,后者白皙的皮肤蒙上一层血色。
程朝被吓得发愣,连尖叫声也发不出,目光直直地看着顾锦时逐渐失去光芒的眼睛。
顾锦时很快失去了力气,手掌无力地滑落,靠着穿透身体的剑才勉强站直身体。他眼底蒙着薄泪,声音很轻:“你为什么不疼?”
程朝舔了舔唇,尝到自己唇瓣上的顾锦时的鲜血的味道。
品尝起来是铁锈味,让人有点反胃。
他想,顾锦时在问自己什么?难道顾锦时给自己也在背地里捅了自己一刀?可程朝对痛觉灵敏,并没有感知到一丁点疼。
过度的惊惧后程朝开始冷静思索,甚至在脑海里与大白汤圆分析起顾锦时此刻的死对自己的利弊,争取将自己干干净净地摘出来。
若是以往目睹了这种凶杀现场,他会直接逃走。可现在他的腿有些发软,想逃跑却动弹不了,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荒诞的想法:顾锦时闭口不提自己想杀他的事情,并非只是畏惧程时。
顾锦时只是,不愿意相信,自己想杀他而已。
月亮的光逐渐削弱,天光乍亮。
顾锦时逐渐涣散的瞳孔里倒映着程朝的身影,疲倦不堪的眼皮缓缓合上,而那滴在眼里酝酿已久的泪水,也顺着脸颊落了下来。
背后的折剑及时捞了顾锦时一把,防止他的尸体倒在程朝身上。
※※※※※※※※※※※※※※※※※※※※
感谢在2020-02-26 14:17:47~2020-03-06 15:30: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只绪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燃翼 49瓶;风情万种你小爷 30瓶;烟雨月皎皎丶 8瓶;黄小芳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我有慈悲剑其三
听说死得不甘心的人死的时候眼睛都是睁着的, 但顾锦时死的时候是闭着眼的。
除此以外一点挣扎也没有, 最多只是掉了一滴眼泪,程朝直接将他的这滴眼泪归为剧痛的结果, 或者是被自己反杀的懊恼。
他有一刹那眼睛有点花,顾锦时闭着眼的模样,似乎与另一张死不瞑目的面容重合在一起。
程朝想起很久以前自己和大白汤圆讨论过一个问题, 一个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做了错事, 需要赎罪吗?
这个问题不知触及了大白汤圆心底的哪个秘密,它哭了小半天, 肿着一双黑豆豆眼睛抽泣着说:“我不管别人,反正如果是你的话,你就算是故意做错事情,我也要站在你这边。”
但是程朝的答案是“需要”。
做错事情的人,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都不值得原谅,应该去赎罪。
这也是顾锦时死在他面前,他也无动于衷的原因。他并不在意顾锦时的生死,事实上顾锦时就算死在他面前他也没觉得难过,更何况等阮楚白复活后,顾锦时会以另一种方式“活着”,毕竟他与阮楚白是同一个人。
最多觉得心里有些……接受不了。这是正常人该有的情绪,对待一个上一秒还活生生能说能笑的人, 下一秒失去呼吸, 哪怕知道他的死是暂时的, 面对他死前经历过的痛苦折磨,还是会感到不忍。
程朝觉得自己是一个拥有正常情绪只是有一点渣有一点无情的正常人,对此大白汤圆疯狂赞同,哪会有造物主会为比自己低级无数倍的木偶难过呢?就像一个人类看到杀鸡现场不会哭一样。
……不过就算程朝动手杀大白汤圆,大白汤圆也不会反抗,边哭边给程朝递刀,最后还星星眼着觉得程朝下手的姿势好帅。
————————————————————————————————————
天亮了。
晨曦的明亮白光落在程朝微微颤动的睫毛上,外面似乎又下了雪,冷风钻过花纹精致的木格子窗的缝隙,吹灭了烛台上彻夜燃烧的蜡烛。
烛台边摆放着的香炉里点着的香还没有熄灭,馥郁积沉的暗香夹杂一点独属于冰雪的冰凉气味,程朝有点冷,裹紧身上薄薄的外袍。
他警惕地与折剑对视,确保折剑眼中没有想杀自己的情绪,于是微微放下心。但是神经病的思维总是难以揣测,程朝留了个心眼,悄悄去摩挲寻找到楚离绍的匕首,贴着手臂藏在自己的袖子里。
程朝的动作全部落在折剑眼中,后者舔了舔唇,沉默着一言不发。
折剑没有穿上衣,赤luo着露出身上新旧的伤疤,腹部肌肉随着呼吸缓慢起伏,就像一只年轻的野兽,咬死了自己的长者后刚刚获得领地的管辖权,与顾锦时相似的五官面貌上,是截然不同的气质。由于手上刚沾过血,他的眼睛微微泛着红,与一点不易察觉的暴戾——但这点暴戾在看向程朝时,悄悄隐藏起来了。
他明明还很年轻,手上的茧子却因常年操刀,比一些中年体力劳动者还要厚。程朝看到,他右手小拇指消失了,应该是自己用刀斩断的,没有认真处理,断口整齐但是看起来有一点血淋淋。
那根失去的小拇指,原本是在第二个世界里,两人签订主仆契约后,契约红绳绑定着的地方。
程朝不记得昨晚他的手是否完好无损了,因为他从来没有过多关注过对方,就算对方失去小拇指,程朝也没有去询问他缘故。
大白汤圆眼里的折剑已经变成了杀人狂魔,它躲在程朝脑海里瑟瑟发抖,软绵绵地说:“我们快离开这个世界吧,我好怕啊。”
顾锦时已经死了,但是阮楚白的碎片还有可能遗落在这个世界的其他人身上。虽然其余的碎片还没找到,但大白汤圆觉得意义不大,不建议程朝继续去寻找,因为程朝应该把自己的时间用在让他开心的事情上,而不是这种无聊浪费生命的事情。
“别怕。”程朝在脑海里安慰它,用指甲挠了挠自己的掌心,垂眸看着折剑将顾锦时拖到旁边。
折剑递过来一块干净的布帕,盯着程朝脸颊上蒙着的一层血迹看。
程朝皮肤白,蒙上了红色的血后看起来十分碍眼,就像是他自己受了伤一样……身上带着伤的美人总比完好无损的美人更能激起人心底的恶念。
但他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用布帕细细将脸上的血擦干净,想了想,直接问折剑:“为什么杀他?”
在程朝眼里,折剑一直是站在顾锦时阵营里,就算他拥有着后来几世的记忆也改不了。
折剑道:“你不喜欢他。”
——————————————————————————————————————————————
这个回答一听程朝就觉得是折剑对他的敷衍,他也懒得再追究真实原因了,坐在床边抬着脚,看着折剑将顾锦时的外袍扒下来,穿到他自己身上。
此情此景,让程朝莫名觉得自己像是跟奸夫偷情后,然后与奸夫一起谋杀原配了的恶毒反派。
顾锦时死得突然,再在这里留下来,会给程朝带来麻烦,折剑也想到这一点,将顾锦时塞到床底,然后用火引子点燃了床上的帷幔。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东宫有一个密道,就在顾锦时床边,折剑轻轻一按,墙壁就浮现出一个黑洞,“走吧。”
程朝举着烛台跟在他背后,走着走着忽然想到——他又不是凶手,为什么要跟着折剑逃离案发现场?
然而此时回去肯定也来不及了,顾锦时的寝殿估计已经被烧得一干二净,程朝恼恨地跺了跺脚,跟大白汤圆骂了一声。
但是折剑伪造了一个很好的案发现场,别人应该会以为顾锦时和程朝一起被烧死了。
大白汤圆轻轻咳了几声:“我觉得你更需要担心……程时可能也以为你死了。”
程朝:“……草。”
两人对话之间,已经到了出口。
出口竟然是在城外。
小雪纷纷,因为下得不久,所以地上还没有积雪,只是沾湿了鞋底的程度,程朝看了眼城门处并不森严的守卫,对折剑说:“你走吧。”
“好。”折剑凝视着程朝,答应得很直接,没有问理由,更没有询问程朝愿不愿意跟自己一起走。
程朝准备在外面躲一会儿,等事情平息后再去找程时替自己解决。恰好城外就有供游子歇息的送别亭,他正欲去那里坐一会儿,折剑忽然拦住了他。
“我记得,我记得你以前说过,可以答应我的一个要求的。”
程朝在大白汤圆的提醒下才回忆起确实有这么一件事,细思又觉得当时折剑救下自己可能是设计后的刻意之举。他蹙眉问:“你想干什么?”
他对折剑不再抱有一点好感,觉得折剑会提出什么苛刻严格的要求,不过毕竟这件事主权在于程朝自己,程朝反悔也没关系。
“可以抱我一下吗?”折剑犹豫片刻,开口问道。
程朝愣了一下。
折剑不等他拒绝,直接张开双臂抱了上去,但仍是很克制地没有抱得很用力,只是触及一点衣角而已。
“昨晚不是我。”折剑的手虚虚环绕在程朝的腰上,低声说。
程朝没听懂他的意思,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折剑指的是昨晚自己被“鬼压床”的时候,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了。
虽然年龄稍长,但程朝比他矮一点,程朝微微抬起头,能看见雪花落到折剑的睫毛上,又被呼出的热气烫化成微小的水珠,再缓缓滴落下来,就像一滴藏在眼里很久的泪珠。
折剑的脸色真的很差。
他的皮肤透出一种病态的苍白,将眉毛反衬得颜色浓黑,薄薄的唇瓣泛着淡淡的粉,神色却很虔诚,目光始终没有落在程朝的眼睛上,避让着看着程朝的唇。
折剑在心底默数三下,然后迅速放开,仿佛多抱几秒都是一种对程朝的亵渎。
“再见。”他轻声说。
此去经年,恐怕日后再也不会见面。
折剑的身影隐没在风雪萧瑟中,渐渐化为一个小小的黑点,消失在官道上。
他的一生无父无母,无至亲好友,孤僻孤独,连最后离开,也只有程朝一个人知道。
“唉。”大白汤圆叹了口气,觉得折剑有点惨。程朝听到它的叹息声,反问它:“如果折剑杀顾锦时单纯是因为我不喜欢他,他有千百种方式,为何偏偏挑在我在的时候?”
大白汤圆立刻不为折剑说半句好话了,且再三保证,会清除干净程朝灵魂上的痕迹,不会让折剑再随着他去往别的世界。
程朝忽然问它:“清除灵魂会将记忆一并清除吗?”
“什么?”大白汤圆没听懂他的意思,“这个当然是要看情况的。如果你不愿意,谁也不会动你的记忆。”
“没什么。”程朝抬头看了看远方的天空。
刚下过雪的天空是灰蓝色的,与记忆中血红色的天空略有些不同,风雪卷起地上深黄色的枯朽稻草。明明程朝这一生从未去过边塞,他却忽然想到,若是在边塞,此时无论下多大的雪,也会被流到冻土上的热血烫化。
他应该立于高峰上,俯视底下的厮杀血腥,冰冷的风如同刀子般刮过他的脸,而他不畏惧一切苦寒与疼痛,在旌旗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程朝低头看了看自己光洁细嫩,从未干过重活娇生惯养的手,总觉得有一丝违和感,仿佛身披铠甲浑身是血,才是真正的自己。
※※※※※※※※※※※※※※※※※※※※
别骂了别骂了,要骂就去骂我基友
感谢在2020-03-06 15:30:23~2020-03-09 21:52: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哒哒哒、一只绪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易翡、楚天遥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我有慈悲剑其四
“凌姑娘, 前面就是京城了。”褚大娘捏着马车的帘子, 终究没有掀开,隔着帘子对着坐在里头的人说。
里面过了好一会儿, 才传来沙哑低沉的女声:“多谢大娘。”
褚大娘与自家丈夫对视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丈夫是马车夫,两人干了十余年接受雇佣带客人来往京城的活计, 第一次遇到这么奇怪的主顾。
主顾是个年轻姑娘,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古怪劲, 从出手阔绰和通身气质都能看出是富家深闺里养出来的大家闺秀, 却只身一人,行事也神神秘秘。她从未摘下遮住脸的斗笠, 也未告诉褚大娘自己的名字, 只告诉褚大娘自己姓凌。
有一次风大,凌姑娘斗笠上的轻纱被风掀起后,被褚大娘无意中撞见了,顿时就明白这位凌姑娘为何刻意装得神秘了。
她活了四十多年,第一次见到这么标致的姑娘, 京城里那些富贵千金恐怕都逊她几分颜色。比凌姑娘的外貌更出类拔萃的是她的气质, 褚大娘没见识, 形容不好, 只能一边咂舌一边跟自家丈夫说:“比戏台子上的天仙, 还要像仙人!”
离京城还有一小段路了, 马车夫挥了挥鞭子, 让马停下来, 掏出水囊大口喝起里面装的热水来。
“鬼天气!”
明明今早出发时路上积的仅有薄薄一层小雪,现在雪层厚得连健壮骏马走着都费劲,车轮在雪地上留下两道深深的印子,骏马扬了扬蹄子,散发的热量烫化落在鬓毛上的霜雪,身上沾得湿漉漉。
“大娘。”
褚大娘忽然听到一声清脆的叫喊,忙叫车夫停下来。
出声的是一个俊秀的小公子,站在冰天雪地里,穿着绣着精致刺绣的衣服,耳朵被冻得通红,见褚大娘看过来,连忙弯起眼睛笑了一下:
“大娘,您能不能捎我一程?我想去京城。”
褚大娘愣愣地看了一会儿小公子的脸,又转头去看马车车厢,在心里暗自对比了一下,最终毫不犹豫地觉得小公子长得更好。
见到凌姑娘,她只是感叹一声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人,见到小公子,却让她觉得生命前四十多年都是白活。
如果说凌姑娘是不染凡尘的仙人,那么这位陌生的小公子便是红尘滚滚中的人间绝色,虽然不食人间烟火,但总让人觉得是触手可及的美好存在。
见褚大娘半天没应声,呆呆地注视小公子,马车夫连忙戳了她一下。
“当然、当然可以!”褚大娘连声应了才开始后悔,毕竟马车车厢里还坐着一位姑娘,客人的需求总大于她个人的偏好的。可是马车外面的位置不多,她占着唯一一个吹不到风雪的地方,连自家男人都晾在外面吹风呢。
正当她决定把自己的位置让给小公子时,里面那道沙哑的女声又传了出来:“大娘,你让他进来坐吧。”
褚大娘与马车夫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猜不准凌姑娘的意思,但还是认认真真将小公子请上了马车。
小公子自称姓程,是出门游玩的贵公子,家仆回城拿东西,却好半天没回来。他在城门外的亭子候了许久,挨不住风雪,便蹭上了褚大娘的马车。
不过富家公子搭顺风车也不好意思,他从锦囊里捡出一枚金叶子,趁褚大娘不注意,塞到帘子边放东西的地方。
他进了车厢,第一眼就看到正中端坐着的一身白衣的姑娘。
凌姑娘戴着斗笠,看不清面容,搭在膝盖上的素白双手骨节分明,在程朝掀开帘子时忽然攥紧衣料。
“姑娘好。”他说,“我姓程,京城人氏。”
“凌迎。”对方松开了手。
※※※※※※※※※※※※※※※※※※※※
好想完结啊。
我有慈悲剑其五
程朝一听这名, 先是觉得耳熟, 向对方笑了笑,在她身旁落座。
他守着规矩与男女之防, 坐得离凌迎远远的,很克制地没有将目光放在她遮住面容的轻纱上,自以为很君子端方。
然而大白汤圆一见就知道程朝一看见小姑娘就如同换了一个人般的毛病又犯了, 大声咳了几下,转移他的注意力, “你要干什么?”
“我没做什么啊, 这不是城门守卫认得我,我才来搭别人的顺风车嘛。哎, 你有没有觉得凌迎这个名字好耳熟?”程朝问, “我总感觉我在哪里见过她。”
大白汤圆摇头,不知是想到什么典故上,阴阳怪气地说:“嗯嗯嗯,你看过x楼梦吗?贾x玉第一次见林x玉时,说的话就是我曾见过这个妹妹的。”
程朝总觉得大白汤圆像是一个防孩子早恋的苦口婆心的大家长。
车厢里很温暖, 他身上落着的雪很快就融化成水, 衣服湿了一点, 正当程朝扯着衣领觉得不舒服时, 旁边递来一只汤婆子。
凌迎姑娘的指尖透着淡淡的粉, 兴许是被汤婆子焐出来的, 腕骨却比程朝还要宽大一些, 指腹生着薄薄的茧。程朝不好意思用女孩子的东西, 正欲拒绝,她开口道:“无妨,你拿着吧。”
她声音极具有辨识性,犹如碎冰撞瓷,低沉沙哑,只是没说几个字,就捂着唇咳嗽起来。
看来凌迎姑娘是个病秧子。
程朝在心底下定义,又忍不住心生几分怜惜,将汤婆子还了回去。
这次凌迎不再拒绝,将汤婆子捧在手心里,指尖抵着上面的花纹摩挲起来。隔着轻薄的纱布,看不清她的面容,但是光凭借她露出来的手背的颜色,与透过薄薄血肉清晰可见的青筋来判断,她脸上的气色估计也很差。
“我想起来了。”程朝突然灵光一闪,对大白汤圆说。
大白汤圆脑门上飘过一个问号:“什么?”
第三个修□□里,程朝也遇见过一个叫凌迎的女装大佬。他记不清对方的具体容貌了,只依稀记得好像是少见的清冷类型,而面前这个凌迎姑娘又遮着脸,无法看出来什么。
大白汤圆死活不认为自己的工作又出了差错,道:“怎么可能?!第三个世界的人怎么会跑来这个世界,应该只是重名,你别担心。”
“是的吗?”程朝疑惑。
马车已经缓慢行驶到城门口,守卫正在排查出入的人,顾锦时的死讯大概被压下去了,故而检查得并不是很严格。程朝有点担心自己被认出来,将头探出车帘,“哎呀”了一声。
褚大娘对他喜欢得紧,一听他出声,立马问:“怎么了?”
程朝流露出一丝为难的神色:“这门口的守卫与我家关系不太好,我又是背着我家长辈出来的,若是他认出了我,会告到我哥哥面前的。”
他有点愧疚于自己欺骗纯良的好人,说话也吞吞吐吐的。
“这可怎么是好,”褚大娘也跟着担忧起来,又舍不得将程朝赶下车,探头问凌迎,“这……我有个法子,不知凌姑娘能不能配合。”
“好。”凌迎一口答应。
褚大娘:“到时候官老爷问起来,小公子在车厢里躲一下,凌姑娘出来露面可以吗?”
“可以。”凌迎说完,又咳嗽起来。
程朝觉得这法子不错,不过如果失败了的话,他会将过错揽到自己一人身上,坚决不让褚大娘两口子与凌迎姑娘被自己牵连,遭受无妄之灾。
趁着前面检查的还有许多人,他主动与凌迎搭话:“凌姑娘为何孤身一人来京城?”
凌迎道:“我有一个远房堂哥最近回了京城,我父母听说,就让我来投奔他。”
程朝寻思着凌迎话里话外是有点远方穷亲戚打秋风的感觉,但又觉得凌迎的气质不像是打秋风的人。
倒像是为了什么目的而来。
我有慈悲剑其六
照着褚大娘的话, 一行人安安全全过了城门的守卫。
只是凌姑娘就连受守卫检查时也不肯摘下斗笠, 自称是体弱多病,怕过了病气给旁人。
纵使再铁石心肠的人, 看到这般病弱的女子都会多怜惜几分,程朝不外乎如此,犹犹豫豫后对她说:“凌姑娘以后若是遇到危险, 可以报出程时的名号。哦对,这个拿着, 日后说不定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他翻找口袋, 只寻到一串丑丑的剑穗,递给了凌迎。
剑穗是前几天程时给他的, 程朝接了也不知拿去干嘛, 毕竟他在这个世界并不用剑,连一把属于自己的佩剑都没有。
当时他还在大白汤圆的提醒下发现程时手上受了伤,说了一句关心的话,程时立即用袖子遮住手指上的伤口,低沉着声音嘱咐他贴身收好, 程朝便接下, 一直贴身放到现在。
这剑穗实在丑得别致, 针线歪歪扭扭, 上面的刺绣也扭曲丑陋, 像极了笨手笨脚的初学者的作品, 程朝平时都将它藏在袖子里, 不愿拿出来丢人。不过拿来当信物倒是合适, 好认又难以模仿。
凌迎收下了剑穗,抬眼看了程朝一下,又低下头,闷声道:“多谢,那我就收下程公子这份好意了。”
进了城中,褚大娘停下来问程朝:“小公子想去哪?凌姑娘是要去如意胡同上的将军府。”
京城里不止一座将军府,还有许多将军并无自己的封号,故而大家称呼起来都用地名作代称,程朝觉得如意胡同的将军府很熟悉,想了想才记忆起,这是楚离绍的府邸。
凌迎姑娘与楚离绍有关系?
程朝有些诧异地瞥了眼凌迎,礼貌地没有多问,答复了褚大娘的话。正好如意胡同与烨王府顺路,从城门去如意胡同,可以途径烨王府。
凌迎突然出声问道:“程公子能否收留我几日?我与那位远房亲戚多年未见,也不知他近日情况,怕到时候见了他事情有变……我无路可去。”
她鲜少一次性说这么长的话,于是程朝便忽视了她可以去住客栈的事情,犹豫片刻后答应下来。
倒不是怕凌迎姑娘给自己添麻烦,而是怕对方知道自己是名满京城的程朝后,畏惧了自己。
他轻咳两声,压低声音,不让车帘外的褚大娘两口子听到:“凌姑娘还不知道我名字吧,我叫程朝……就是那个被称为混世魔王的程朝。”
程朝被自己这难听中二的名号臊得脸红,难为情地红了耳朵。
兴许是因为凌迎不是京城人,对程朝报出名字后没多大反应,淡定平静地点了点头:"日后多叨扰了。"
程朝笑了一下,露出几颗洁白的牙齿:“哪里的话,客气。”
他耳朵的红意还未褪干净,眼睛倒映着窗外飘然而落的雪花,脸比白玉还要明净,又唇红齿白,带着几分少年的蓬勃朝气,看上去清澈又干净。
比压弯了枝头的那一小捧雪,还要柔软洁白,招人去碰,却又怕触碰之后,融化在掌心的温度里。
凌迎藏在袖子里的手,悄然攥紧,又咳嗽起来。
她这次咳得比先前厉害,甚至有些撕心裂肺的感觉,甚至吐出一小口血,顺着指缝流了下去。
程朝没有随身带帕子的习惯,又怕血污弄脏了自己的衣服被程时训,手忙脚乱半天,凌迎就自己处理好了。
“没事吧?”程朝问。
“没事,老毛病了,吐出胸口淤积的血反而好受一些。”凌迎用轻描淡写的口吻回答,声音却是耳朵都听出来的沙哑,似乎声带都被咳嗽损伤了,低沉得有些像男人的声音了。
她取下了遮住面容的斗笠,程朝一时间忘记避开,就这么直视了几秒,又立马扭开头。
程朝对大白汤圆说:“大白汤圆,我……”
大白汤圆连忙说:“不,你不想!!”
它太了解程朝的性子了,一见就知道,程朝的理想型又被戳中了。
跟随程朝的视角,它在刚也看到了凌迎的长相。
平心而论,凌迎的长相只算是中等偏上,只胜在明眸皓齿上,又因着身体体弱多病,眉目间萦绕着几分病气,增添了几分我见犹怜。但仍不是那种倾国倾城的美人,顶多因为气质清冷而出类拔萃罢了,只有褚大娘这普通世界的普通人觉得她是惊天动地的大美人,在见识过修真界西幻世界等等非人类的绝色的大白汤圆与程朝眼里就显得寡淡无比了。
特别是程朝自己长得就非常地好看,夸张点说,他照照镜子,就能达到目睹人间绝色的效果了。就连他在小世界为了配合剧情,颜值会适度下降,也能碾压所有人。
可凌迎偏偏就戳中了程朝的萌点!就犹如一个宅男不会对妖娆大姐姐动心,但会对颜值比大姐姐低的可爱小萌妹动心一样!
程朝虽然自己便是需要人宠着惯着的主,但就是格外喜欢柔弱类型的长相,萌点与爱好特别死宅,热爱能激起他保护欲的那种大眼睛美少女。
而凌迎,虽然不是萌系的美少女,但看起来足够柔弱啊。
大白汤圆越想越担心,犹如一个严防孩子早恋的家长,苦口婆心地教育程朝起来:“你现在最主要的任务不是谈恋爱啊宝宝,你不能跟她谈恋爱!”
“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不在上班时谈恋爱是反派最基本的职业素养好吗?”程朝嘴上这么说,对待凌迎的态度,又温柔体贴了几分。
大白汤圆翻出资料库的反派的职业素养一文,对着上面的一条守则朗读起来:“一个标准的反派应该足够冷酷无情,任何人妨碍到他做任务,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将障碍清除掉。凌迎姑娘跟楚离绍有关系,你万一上当受骗怎么办?”
程朝翻白眼:又来了又来了,班主任的经典句式,按照惯例,接下来大白汤圆仿照的句式是,我不是不让你谈恋爱,只是你这个年龄,学习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果不其然,大白汤圆嘚吧嘚苦口婆心地教育起来:“我不是不让你谈恋爱,只是你还年轻,你才一千岁,还是先把精力放在工作上,多赚些钱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
感谢在2020-03-11 23:51:31~2020-03-12 23:45: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序曲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我有慈悲剑(其七)
大白汤圆一会儿就冷静下来了, 以它对程朝的了解, 程朝就算真的谈恋爱了,也会因为过于直男过于不解风情很快就被甩掉。
马车一会儿就到了烨王府后门口,因为烨王府大门人来人往, 所以特意让马车夫停在后门。
马车夫听话地将马车停下, 抬头见到烨王府的牌匾有些疑惑, 但没有问出来。
他能看出程朝出身尊贵,却没想到他来自烨王府。
程朝掀开马车上的帘子时迟疑一下, 转过头对凌迎道:“大娘大叔,凌姑娘, 你们稍等我一下。”
像烨王府这种簪缨门第,附近地上的厚厚积雪都会被官兵们按时清理, 故而地上只有薄薄一层半融不化的新雪。程朝跳下马车时脚步有点打滑, 险些没站稳, 长靴靴底在地上留了一道印子。
他一早上没吃东西了,肚子有些饿,一想到王府里精美的吃食就有点嘴馋,实在等不及,提起袖子就往门房走去。
如今天冷, 没有什么客人上门来拜访,尤其是平日里鲜少有人前来, 大多都是购买物品的下人们出入的后门。
门房里点了一个炭火炉子, 两个司阍对坐着靠着墙壁昏昏欲睡。程朝敲了敲门, 两人吓得跳了起来, 结结巴巴地喊:“二公子?”
“嘘。”程朝瞥了眼外面等待的马车夫夫妇。
烨王府后门把守的人很少,因为顾锦时的死讯被压下去了,所以与顾锦时昨晚待在一起的程朝在旁人眼里还是活着的。那两个司阍见到程朝也没有惊讶,只是睡着被抓到有些不好意思。
“我回来的事情不要告诉旁人,”程朝嘱咐他们,还掏出几块碎银子分给他们俩,“若是有旁人知晓,我就……我就告诉我哥哥你们不听我的话。”
本来还嬉皮笑脸的两个司阍表情顿时严肃起来了,其中一个司阍机灵点,见程朝穿得单薄,跑过去喊了两个小厮来,又派人去通知程时。
程朝特意嘱咐他们,是怕自己还没死的事情传入皇宫,靠近权力中心知晓顾锦时已死的人,应该都误解程朝也跟着一起被火烧死了。
“二公子,您快来火炉子旁边取取暖,您这种雪做的尊贵人,可是经不得一点冷。”司阍道。
“不必了。”程朝道,站在门口等待。
他住的小院子离后门近,小厮不久就抱着大氅赶来,一边给他系上带子一边道:“二公子,您也真是的,一夜未归就算了,还穿这么少。外面这天寒地冻的,万一冻着您这金贵身体怎么办。”
程朝习惯被人伺候了,抬着胳膊配合他,被大氅边上的白色绒毛挠得下巴痒,问道:“我哥哥呢?”
小厮的喉咙哽了一下。
按照往常程时的性格,若是程朝一夜未归,还是去了东宫,脸色会难看一整天,惹得旁人不敢跟他说话。但是一般熬到程朝回来,程时就能恢复正常。
可是这回……程时跟平日里表现得一模一样,昨天夜里刚听说程朝去了东宫时,吃晚饭时脸色难看极了,吓得旁边摆盘的小丫鬟们都不敢说话,但还是在按时吃饭,处理公务,按时就寝。今天早上宫里突然来了人见程时,不知说了些什么,世子殿下连早餐都没有吃,急匆匆赶到宫中,过了很久才回来,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直到现在。
小厮没有机会见到程时,但听今早当值的兄弟说,程时回来时脸色苍白,比出门前憔悴不知多少,也不知听到了些什么。吓得在书房附近当值的小厮们,都商量着跟兄弟调换岗位。
他不知该不该告诉程朝这件事,但依自己对程朝的了解,就算知道程时出了事情,程朝也不会在乎,更不会去关心程朝。所以,即使告诉程朝这件事,跟没说也一样。
小厮只给了真心的建议:“世子殿下心情似乎不太好,您小心一点,不要触怒了他。”
寥寥几句,程朝就脑补出一个极其恐怖的故事和自己的结局。
程朝当时怕极了。
但在大白汤圆眼前还是要装作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他理了理大氅边上的毛领,下巴颏压在系带上的玉珠子上,肌肤被白色绒毛衬得莹润秀致。
程朝努力稳住吓得颤抖的声线,道:“我知道了,你去帮车上那位姑娘搬一下行李。”
小厮听话地去搬凌迎的箱笼,顺便还想将车费钱结给马车夫,却被凌迎拦住。后者因为咳嗽过多,苍白的脸上微微泛着潮红,哑着嗓子说:“不必。”
程朝不缺这点车费钱,但是见凌迎执意不肯接受,就没有再坚持帮忙付账。他大概明白一点凌迎的心思,她应该是不想与自己有过多牵扯,毕竟两人性别不同,太亲密的话,友情就会变质。
大白汤圆:“什么什么?”
它听完程朝的想法后,哼哼唧唧委委屈屈别别扭扭地说:“虽然人家不想,但是你想把友情变质吧。”
程朝“呸”了一声:“你瞎说,我跟凌迎姑娘只是纯洁的友情。”
地上路滑,程朝怕凌迎这病弱身子滑到,正欲回身扶凌迎下车,凌迎就已经轻飘飘跳下马车,不仅像表面看起来那样体弱无力,还比自认为是个猛男的程朝站得更稳。
她没有再戴上斗笠,乍一见外面的冷风,又被吹得身体不舒服,眉毛微微皱了起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程朝偏头与褚大娘说话,没有注意到凌迎站在风吹来的方向,替程朝遮住会吹到他身上的冷风。
雪比先前下得小了,微小的雪花落在程朝的脸上,不久就被温度烫化,一张口就呼出奶白色的雾气。
褚大娘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小公子与小姑娘,一时舍不得走,问程朝:“小公子府中还缺下人吗?我有个远房侄女……”
她倒是没有将程朝与恶名满京城的程二公子混淆到一起,以为程朝只是个跟烨王府有关系的贵公子。毕竟这个世界的程朝年龄二十出头,棱角还不是很锋利,看起来又乖又软,实在不像是传言里胡作非为的大恶霸。
至于那个侄女,褚大娘也不是想将两人配对,只是为侄女谋个好差事罢了。他们俩实在是差距太大了,就算是真的在一起了,褚大娘也不放心。毕竟听说这长戟高门的主母,对待儿媳妇都无比凶狠,婚姻这种事还是门当户对为好。
程朝歉意地朝她笑笑:“抱歉,平日府中的事情都是我哥哥和管家来处理,我做不了主。”
送走了遗憾的马车夫和褚大娘,程朝拢紧大氅,接了小厮递来的两把油纸伞,将其中一把递给凌迎,笑说:“凌姑娘,我们进去吧。”
程朝回来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除了司阍之外,连叫来的小厮都全是程朝的亲信,平日里会帮着掩护他应付程时的那种。
他特意绕的小路回自己住的院子,小路上多种植树木,树叶茂盛苍翠,少有几根树枝被大雪压塌,不撑伞的话,身上只会落几片雪花。
程朝干脆将伞交给了小厮,与凌迎隔了两步的距离,边走边问她:“姑娘平时吃的什么药?来我家不必拘束,让医师给你去配,旁人若是怠慢于你,尽管告诉我就好。”
凌迎的脚步顿了一下,报出了平时喝的药的药方,一大串的药名听得程朝脑壳疼。
凌迎见到程朝的表情就知道程朝记不住,浅浅笑了一下:“你有这份心意就好,不用为此劳心。”
旁边的小厮不是第一次见程朝这么温柔小意体贴地对待别的姑娘,嘻嘻笑起来,大着胆子在旁边起哄了一声:“二公子,您可真不愧是京城里男性的楷模,出去一趟就能遇见凌姑娘这么好看的女子。不过,凌姑娘是您这个月遇见的第几个姑娘了?”
“闭嘴,别瞎说。”程朝斥责道,觉得小厮这句话对凌迎来说实在冒犯,凌迎性格又比冰雪还冷,估计受不了这种轻浮的言论。
果不其然,他偏头一看,凌迎的唇微微抿紧,垂着眼流露出几分难堪的颜色。
程朝连忙道:“凌姑娘,你别听他瞎说,他这人油嘴滑舌惯了,第一次见到你这么……这么国色天香的姑娘,连话都不会说了。”
他的语气虽然明面上是在斥责小厮维护凌迎,实则有耳朵的人都能听出来,在他心底,与这小厮都比与凌迎更亲近。否则他不会替小厮向凌迎道歉,而是直接让小厮来道歉。
不过这也正常,程朝与凌迎,是第一次见面。
小厮扁扁嘴,悄悄瞥了一眼凌迎,先前的想法改了。
哪里是襄王有意神女无心?明明是郎无心,妾有意啊。
凌迎也听出程朝话里的偏袒,抬眼看程朝,淡淡地问:“你平日对其他姑娘也是如此?”
程朝声音卡在嗓子眼里,不知是承认还是否认。
若是承认的话,油嘴滑舌的人便成了自己,否认的话就太虚伪了。
他顿时哑口无言,停了一会儿,笑嘻嘻地说:“总比那个烦人精说出惹凌姑娘不开心的话来得好。”
路过一棵茂密的绿树时,树枝被堆积的雪压弯,细碎的雪簌簌从缝隙处落下来,程朝避让开落下的碎雪,才发现凌迎比自己高。
先前没注意到是因为凌迎病弱,总是微微弯着腰,有了树枝做参照物,两人的身高之间不多的差距就明显起来。
程朝有些苦恼地跟大白汤圆抱怨,他认为自己在男性中算是挺高的了,于是就觉得是凌迎个子太高的原因。
大白汤圆道:“娇小可爱的小姑娘谁不喜欢呢?崽崽,听我说,不要在意这个女人了。”
程朝反驳:“我没有在乎!”
-
快穿过半月门时,程朝看见,一个人站在自己院子里的回廊上,平视着悬挂在屋檐下的鸟笼。
是程时。
鸟笼里的鸟是多日前程朝的狐朋狗友送给他的,特别喜欢程朝,一见到程朝就唧唧地叫起来。不过程朝觉得,应该是自己平日里经常喂它吃东西的原因。
世间炎凉百态嘛,无论是杂毛畜牲还是人,心都只有一点点大,哪有那么多真情实感和真爱?这一点大白汤圆懂,程朝更懂。
在去往度假世界想谈恋爱却发现度假世界全是男人后,程朝就觉得自己与小世界八字不合,快点找到阮楚白的灵魂碎片脱离世界就好,浪费自己的时间与任务世界的人谈恋爱,实在不值得。
程时穿了件程朝觉着眼熟的鹤纹黑衣,站在纷飞的柳絮小雪里,指尖搭在鸟笼下沿,目光宁静地注视程朝。
他五官比不上西幻世界里的人立体深邃,是典型的东方人,鼻梁高,唇瓣实在太薄但胜在唇形优越。平时里紧皱的远山眉舒展开后,俊秀地像一幅纸是淡黄色的古典画作,无论是线条完美的下巴,还是寂静无波的眼睛,都像是活在画里的人物。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如果说程朝的眼睛是荡漾着湖光山色的一池春水,那么程时的眼睛就是不知死去了多少年的寂静大海,无法轻易掀起波涛,陷在永恒的死寂里。就像程朝在度假世界里遇到的那条叫格锐狄的龙的居所一样,被冰雪所覆盖,连水鸟都不愿意靠近。
程朝有种逃课回家玩电脑然后发现爸妈没去上班的感觉,不仅不敢上前,还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偏偏这时,程时出声了:“过来。”
他瞥了一眼旁边的小厮与凌迎,小厮立马会意,碰了碰凌迎的袖子,示意她与自己一起离开。凌迎淡淡地看了看他,小厮立马缩回手,在心底抱怨了一句,自己独自离开了。
“哥哥。”程朝爬过矮矮的栏杆时,头差点撞到一旁的鸟笼上。
里面金黄羽毛的小雀吱吱叫起来,程时用指尖抵着下沿将鸟笼往旁边推了推,低声问:“回来了?”
他表情一如既往地冷淡严肃,看不出此刻的真实想法,程朝揣摩着他的心思,咧开嘴,露出一个傻里傻气的笑容:“是的是的,我回来了。”
这笑容傻到冒泡,连大白汤圆都不忍心多看,撇了撇嘴。
“嗯。”程时应了一声,然后按住程朝的肩膀。
凌迎被程朝遗忘在一边,她站在雪中定定地看着程时放在程朝肩膀上的手,手指勾住耳边垂下来的一缕长发。
程时冰凉的手指抵住程朝的后脖子处,那是abo世界里腺体所在的位置。程朝有些痒,不知道程时要做什么,以为他要打自己,用了极大的自制力才没有缩脖子,怂怂地继续喊:“哥哥……”
程时低下头,在他的眉间,亲了一下。
※※※※※※※※※※※※※※※※※※※※
感谢在2020-03-12 23:45:26~2020-03-15 23:36: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叶修修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我有慈悲剑其八
扣在他后颈处的手指冰凉如雪, 不久就被肌肤的热度同化,逐渐温暖起来。
但仍是微凉的, 只比程时的唇瓣热一点。
程朝的反应却比眉心被烫了一下还要剧烈, 若不是程时的手指还抵着他的脖子,他的后脑勺就要狠狠撞到后面的鸟笼上了。
这个吻实在太轻了, 一触即分,程朝没有多少关于吻的感觉,却因为刚才程时呼吸间喷出的热气抖了一下。
他不用仔细观察就能发现程时的喉结在上下颤动, 对方抿起淡红色的唇瓣,柔和没多久的神色,因为程朝被惊吓到的反应, 再度严肃起来。
大概是因为从军多年, 身上的肌肉全被锻炼得结实起来。程时表面上看起来很单薄,只在脱下长长的衣服后才能看见紧绷结实的肌肉, 在这么冷的下雪天里, 穿得很少,看起来一点也不冷的样子。
程朝轻轻拽了一下程时垂下来的袖子, 黑白分明, 就像玻璃球一样剔透的的眼睛倒映着程时的身影。
程时按住他的手还未松开, 用余光注意到一旁的凌迎, 却并未分去半点注意力。他嗓音沙哑,语气平静, “对不起。”
他在道歉什么?程朝在心底疑惑地想, 没敢问出口。
“哥哥?”程朝睁着眼看他, 眼睫毛都不敢眨。
若不是面前的人是程时,程朝就会以为对方是突然犯了病故意来吓唬自己,毕竟两人都是性取向为女性的男人,突然亲亲抱抱起来简直丢死个人。
而且这个动作亲昵到像是情人之间才会发生的事情了。
但由于做出来的人是程时,所以程朝半点也没想到别的地方。大概是长辈对不听话的晚辈的安抚?在程朝关于前世的记忆碎片里,他的姐姐也常常对他亲亲抱抱举高高。
也许程时……并不像程朝想象得那般不在乎自己,拿自己当棋子。
他或许,真的在关心自己。
程朝的眼神柔软了一些,他突然有些好奇,自己前世死的时候,程时是何反应了。不过前世他们俩关系闹得有些僵硬,想来是没有多难过吧,说不定程朝一死,他就把皇位捡走了。
“哥哥,我没事的,回头我再跟你解释。”他说,试探性地挪开程时放在他脖子后面的手。
因着程朝的动作,程时按着他脖子的手力度大了一些,程朝有些疼了,感觉脖子随时都会在程时手中被折断,便小心翼翼地提醒了一句:“哥哥,我疼。”
程时松开了手,理了理程朝的领口。
他垂眼看着程朝的脸,忽然很想轻轻捏一下。
程朝却把他的动作当成想打自己,连忙往旁边躲了一下,弯腰从程时的胳膊底下钻过去,冲着在旁边站了许久的凌迎说:“凌姑娘,你冷不冷?”
程时藏在袖子里的手握紧起来。
凌迎苍白着唇摇头。
程朝突然问起凌迎是为了躲避程时,毕竟当着外人的面,程时也不好直接打骂自己了。他现在才发现凌迎的脸色比之前更苍白了,有些懊恼于自己跟程时说话时,将凌迎冷落到一边,补救道:“正好我饿了,等会儿让小厨房备些热汤暖暖身子吧。”
程时现在才将注意力放到凌迎身上,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虽然在此之前他并不认识对方,但目光落于她脸上时,本能地皱了皱眉。
心里滋生出莫名其妙的厌恶来。
他是第一次对陌生人产生这种感觉,蹙着眉移开视线,疑惑的同时,又无比信任自己的直觉。
程朝想起来还未向他介绍凌迎,便说:“哥哥,这是我回来的路上愿意送我一程的好心姑娘,她最近会暂住在我院子里。”
“男女有别。”程时声音淡淡。
“也是哦。”程朝为难地点了点头。
他并不在意这些礼数,毕竟他住的院子里有离他的卧房远的空房间,只是怕凌迎在意罢了。
而且在这个时代,未婚的年轻男女,住一个院子里,也会让人多想。
凌迎捂住唇咳了几声,说:“我不在意的。”
既然凌迎自己都不在意,那没有什么好说的了,程朝嘀咕着方才还在这里的小厮去了哪,又唤了一个人过来,让他帮忙将凌迎的箱笼搬去空闲的房间。
小厮已将为程朝准备午膳的事情告诉小厨房,程朝邀凌迎同去,回头问程时:“哥哥,你一起来吗?”
程时神色平静地看着他,“罢了,你好好招待客人,我还有事情要处理。”
他将语气在“客人”上着重,想了想又补充说:“晚上我忙完后会来你房中找你,你做好准备。”
有着凌迎这个外人在,有很多事情不方便问出来。
话落,程时淡淡地扫了凌迎一眼,转身离开。
大白汤圆忧心忡忡,犹如一位老母亲听说自己的叛逆儿子被班主任找了,程朝的反应也像极了听到“放学来我办公室”的叛逆学生,唉声叹气起来。
叹了口气后,程朝猜测,程时口中“需要处理的事情”,是隐瞒住自己活着回来的事情。
程时在外界的形象一直是护弟狂魔,虽然程朝不这么认为,但不妨碍宫中的人被外界的传言误解,当真以为程时十分在意程朝。
顾锦时死得突然,涉及了多方利益的他,就算是真的如表面上那般因为火灾被活活烧死,也会被调查得清清楚楚。
而昨晚与顾锦时待在一起的程朝也就成了最大的被怀疑目标,与他相关的程时也会被密切观察。
如果有外人知道程朝没死……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程朝虽然有些担心害怕,并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他觉得程时能成功解决一切问题。
大白汤圆觉得他这份信任不应该对程时付出,叽叽咕咕抱怨起来。
程时一走,程朝就愤愤然戳了一下鸟笼,骂了一声:“黄毛畜牲。”
这句话不知道是在骂谁,笼子里的黄毛小雀被惊吓得飞起来,吱吱喳喳叫唤起来。
凌迎不认路,但程朝发现,她有刻意在记路边的标志物,偶尔还会问程朝哪条路通往哪里。
“我家里除了小丫鬟和干活的大娘之外,连着母鸟都没有,就三个主持府内事务的。我义父,义兄,还有我。我义父他好多年没回来的,那条路能通往他住的院子,也没必要去,虽然每天都有人按时去打扫,但难免有些荒芜。这条路能通往我哥哥住的地方,你千万不要涉足,不然……”程朝停顿了一下。
“不然什么?”凌迎反问。
“他超级凶的。”程朝做了一个很夸张的动作,“不过相处久了就能发现他其实很好对付的,嗯,很好敷衍。”
凌迎轻轻笑了一声,“程公子平时经常被训斥吗?”
“也不能说是经常,”也就每天被说教一次的频率吧,程朝扳着指头算了算,“而且基本上撒个……认真讲讲道理服一下软,我哥哥就会放过我了。”
凌迎:“看来你们关系很好。”
程朝觉得她语气听起来有些奇怪,偏头看了一眼,但是凌迎从表情上看不出丝毫异样的痕迹,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我还以为……所有世家子,都会忌惮能威胁到自己身份地位的人。”
程朝愣了一下,继而笑开:“怎么会。”
他何德何能会威胁到程时的身份地位啊,就算是烨王偏宠自己,程朝也不愿意接下世子之位,也不瞧瞧程时天天处理公务忙得要死。
程朝名下有三个庄子和两个铺子,平时都懒得打理,一律交于旁人负责,可以说是将好吃懒做贯彻到底了。
凌迎被他的回答噎了一下,闷闷地点了点头。
程朝觉得她是在嫌弃自己是一条不思进取的咸鱼。
跟凌迎说话的功夫,程朝和凌迎已经穿过回廊到了室内。
室内点着炭盆,暖融融地融化了程朝身上落着的一点雪花。
一屋子服侍都是漂亮的年轻小姑娘,脂粉香气扑鼻,言笑晏晏地迎上来。也是凌迎来得巧,若是往常,还会有几个年轻小厮也在屋里帮忙伺候。
立刻有小丫鬟上前摘下程朝湿了的大氅,娇声抱怨道:“二公子昨晚怎么一整夜也没回来?院子里的姑娘们都快担心死了。”
程朝展开手臂,笑着回答:“有事情在忙,不好意思啊。”
凌迎站在旁边看着,被程朝注意到后,才坐到椅子上。
精美的菜肴被装在盘子里一道道送上来,道道皆是珍馐美馔,外界少见的昂贵食材,在这里比萝卜白菜还要常见。
被娇养惯了的程朝见了,还嫌小厨房做出来的饭菜仓促,不够认真仔细。
程朝洗净手,贴心地关切凌迎道:“凌姑娘觉得哪道菜可口哪道菜不可口,尽管说出来。”
凌迎低头注视眼前的茶盏:“谢谢。”
凌迎是一个很注重礼教的人,程朝跟她没聊几句,就专心低头吃饭,跟大白汤圆在脑海里聊了起来。
大白汤圆在程朝夹了一筷子烧鸡之后,突然正色道:“我突然发现一个盲点。”
程朝淡定地吃菜:“你说。”
“一个人就算是被火烧死,也会留下尸体,但是折剑当初点燃东宫时,没有给你准备好替身的尸体……在场应该只会留下顾锦时被火烧黑的尸体,却没有你的。所以,你可能会被认为是不在现场,但以程时刚才的反应,他似乎真的以为你死了。”
“是。”程朝还真没想到这个问题,疑惑地皱眉,情不自禁咬住了筷子。
筷子是象牙白色的,乍一看还没有他的牙齿白。
“可能是火烧得太猛了,别人以为我被烧得连灰都不剩了。”程朝猜测。
“但愿如此吧。”大白汤圆说。
程朝被饿得太久了,一口气吃了许多饭菜,直到胃被撑满才放下筷子,拿了花茶漱口。
想到晚上还会被程时约着说教,他就很悲伤很难过地叹了口气。
凌迎早就吃完,捧着茶盏静静地看着程朝。
程朝将手肘撑在桌子上,问她:“方才听说凌姑娘的亲戚住在如意胡同的将军府里,你与楚离绍楚将军相识?”
想到楚离绍就是塞了自己一把匕首,然后才导致后面发生那么多事情的罪魁祸首,程朝就恼恨地磨了磨牙。
凌迎点头:“他是我堂兄,不过多年未见,不知还记不记得我。”
“凌姑娘这么绝色优秀的人,想来正常人,都会记一辈子吧。”程朝一见到女孩子就释放彩虹屁,弯着眼睛对她笑。
凌迎的反应不像其他女子那般红了脸,淡淡地说:“谢谢。”
他忽然想起来楚离绍脑子有病,在脑海里问大白汤圆:“原文里有记载楚离绍得的是什么病吗?”
“好像是遗传性的精神病,”大白汤圆挠头,“应该是因为他家世代都是将军,手上沾了太多人血的问题。这种病情绪一激动就有可能发作,发作后人畜不分,一刀杀死自己最爱的人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程朝有些担心凌迎身上也有这种毛病,像楚离绍一样突然莫名其妙发疯捅死自己。
不过看到凌迎病弱的身体,程朝就放下心了——虽然他在这个世界武力值很低,但总不至于连一个病弱的小姑娘都打不过吧。
刚想完这件事,程朝就被打脸了。
吃完饭程朝邀请凌迎在王府的后花园转转,不小心踩错一步,险些栽下石阶,被后面的凌迎拉住。
凌迎瘦得能看见骨头的手腕毫不吃力地拎着程朝的衣角,将他扶稳,程朝虽然没多大感觉,但也能发现她力气大到不可思议,郁闷到一下午都没说多少话。
————————————————————————————————————————————
冬天的夜晚来得早,程朝吃完晚饭就去沐浴,赤着脚走在地上,让房间里服侍的下人们全都离开。
他头发还是湿的,脚在地板上留了一串湿痕。大白汤圆心疼他,嘀嘀咕咕老妈子语气:“你快穿袜子啊,jiojio不冰吗?”
“有地暖啦,温度很舒服的。”程朝解释。他又娇气又懒,怎么可能会自己为难自己。
待他坐到书桌前捧起不可描述的书籍,就听到外面通报程时来了。
他错愕于程时来得这么早,慌里慌张披上刚才懒得穿的外袍,松松垮垮系上腰带,在大白汤圆的提醒下将不可描述的书籍换成了正经的书。
书桌前面就是窗户,程朝推开窗户,装作很惊喜地喊了一声“哥哥!”
程时踏着积雪走来,身后是帮忙打伞的小厮,离房门还有一段距离。他抬眼与程朝对视,也没做出什么类似于欣慰的慈祥班主任的表情,冷静地颔首,“关窗户,仔细外面的风雪。”
程朝合上了窗户,又推开,“哥哥,你把外面挂着的那只臭鸟一起带进来。”
今天下午他逗鸟儿玩的时候,将鸟从外院带到自己的院子里。方才他沉迷于书本,院子里专门服侍这鸟儿的人也忘记了。现在外面这么冷,若是待上一夜,这娇贵的鸟儿会冻死的。
程朝端庄坐下,才想起自己还没有穿袜子,但已经来不及了。程时手提鸟笼,裹挟着一身冰凉的风雪走了进来。
他解下披风悬挂起来,等自己衣服的温度逐渐与室温接近,不是方才那般往下滴着水的冰凉,才向程朝走去。
黄鸟被程朝逗了一下午,虽然在大白汤圆看来是对它极其荣幸的事情,但这不知事的黄毛臭鸟一见到程朝就唧唧叫起来。
“它在说什么?”程朝问大白汤圆。
经历过万千世界,通晓一切语言的大白汤圆酸溜溜地翻译:“哇哇哇又是这个好讨厌的人类,为什么我会忍不住想靠近他啊可恶!”
程时的手放在鸟笼的小门上,本想将门打开的,看见黄鸟见了程朝这么激动后,就把门关得更紧了。
他将鸟笼放在一旁的地上,垂眸看程朝手里捧的书,“你怎么突然看起了兵书?”
程朝是随便拿的,经程时提醒才发现自己拿的是看不懂的兵书,连忙又塞回去:“想了解哥哥平时看的什么书。”
这话一听就知道是瞎话,程时没信,但不妨碍他因为程朝的话,唇角微微勾起,“不懂的可以来问我。”
他笑起来的时候,黑沉沉的眼眸里落了几颗星星。只见过他笑的人,可能会以为程时是一个很温柔的人,能烫化窗外风雪,覆盖青山的春意。
程时合上窗户,捏了捏程朝的袖子,掂量了一下厚度:“穿得这么少?”
“不少了,还热着呢。”他意识到程时没有椅子坐,连忙将位置让出来,自己坐到书桌上。
书桌上立着纱灯,程朝有点怕衣服被烧着,往边上挪了挪,乖乖巧巧地跟程时说话:“你坐。”
书桌矮,他的脚尖能勉强挨到青石地板上,腿笼罩在纱灯照不到的阴影里,显得又细又长。程时忽然握着他的脚踝放到自己腿上,指着突出的踝骨。
那一处肌肤雪白得近乎半透明,清晰看着皮肉下面的青色血管,踝骨凸起,精致到骨头缝。
踝骨旁边的肌肤,有一小块淤青。
这是程朝早上走密道时撞到的,不是特别疼,也就是逼得他眼睛里流出半滴眼泪的疼度,随着时间的流逝,疼度消减了大半,如果不被碰到的话就不会疼。只是他皮肤太白,所以到现在还能看见。
不丑,是能满足一些特殊癖/好的好看。
“疼吗?”程时问。
“痒……”比起痒,更多的还是羞耻。
程朝咽了咽口水,说。
因为程时此刻低着头,露出光洁的额头,眼睫毛垂下好看的弧度,认真地注视程朝脚踝上的淤青。纵使程朝一个性取向正常的男人,也忍不住想到刚刚在xx书籍上看到的内容。
现在坊间流行的xx书籍,貌似就很流行握脚踝梗。
程时忽然用指腹碰了一下那处淤青,痒得程朝蜷缩起脚趾,险些踢到程时的那个地方。
“别动。”程时低声说。
程朝吓得额头上冒出一滴冷汗,庆幸于对方及时握住自己的脚踝。他想收回脚,又不好直说,便微微弯下腰,“哥哥,我疼。”
程时的声音有点哑,“揉开就不疼了。”
他找了药酒来,涂在指尖,用掌心托住程朝的脚后跟,轻轻揉动脚踝上的淤青。
程朝的脚后跟都比程时的掌心要细嫩,他清晰感觉到程时掌心处还有磨人的老茧,这是多年练武留下来的。淤青被揉动的疼痛不重却难以忽视,他腰弯得更低,几乎是靠在程时肩膀下,眼睫毛上沾着几滴泪水。
他咬着唇,克制着没发出声音,努力挺直背,想要看清程时此刻的表情,但泪水模糊了视野。
模糊的视野里,程时的脸,似乎与另一张脸,隐隐重合在一起。
程朝想的是,自己以前,掌心会不会也有这么多茧,否则在残缺的记忆里,是怎么使出惊才绝艳的剑招的。
*
度假世界结束后获得的记忆零零碎碎,其中有一块是关于他少年时。
掐头去尾的模糊记忆里,他似乎参加了一场试剑大赛,带着一把没有剑鞘的剑,用布条缠住剑锋,直到大赛结束,也未取下布条,却拿了当之无愧的第一名。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明明是所有人捧在掌心里长大的娇气贵公子,长了一张天下第一的脸,却有惊人天赋,使出的天下第一的剑招。
细细想来,程时今年二十多岁,十九岁时因亲手割下匈奴脑袋成名。而程朝是在十五岁时,以一把无人能敌的剑闻名天下的,如此对比起来,还是程朝要厉害一些。
程朝心想:不愧是我。
如果有旁人在场,知晓程朝的内心想法,肯定要骂一声不愧是直男——在这么暧昧至极的氛围里,心里惦记的却是自己的剑。
*
药酒涂抹上去后,程时亲手给程朝套上袜子,程朝配合着翘起脚给他穿,向程时解释:“顾锦时不是我杀的。”
“我知道,你没这胆子。”程时说。
程朝:“……”
聊天失败。
他很想告诉自己的这个便宜哥哥,自己已经不是第一个世界里刚刚上班的反派系统工作者了,他现在已经是一个无情又冷酷的狠人了,手上沾染了很多鲜血的那种。
整理好语言,程朝将昨天晚上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程时,包括楚离绍给了自己一把匕首的事情。
程时目光沉沉,“离折剑远一点。”
程朝:“你认识他吗?”
“他……据说是皇上留给顾锦时的后路,”程时试图找出一个贴切的形容词,最终发现没有什么好词,“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他最后八个字说得莫名其妙,程朝隐约猜到程时在暗示自己折剑不是正常人,连忙点了点头。
“哥哥,折剑一把火烧了东宫后,也没有给我制造什么烧焦后的尸体之类的东西,你们怎么知道我死了的?”
程时捏紧程朝的袖子,“别说这个死字。”
程朝心想便宜哥哥还挺在口头上的迷信的,就配合着换了一个措辞,“你们怎么知道我出了意外呢?”
“皇上带我去东宫看了一眼,烧焦的废墟下,没有你和顾锦时的身影,”程时道,“在你出现之前,我以为是顾锦时将你带走了。”
“怎么可能?”程朝错愕地问。
程朝是亲眼看着折剑杀死了顾锦时,又亲眼看到顾锦时死得透透的,大火蔓延东宫,他的尸体怎么可能会消失?
大白汤圆让程朝往好的方向想,可能顾锦时的尸体被烧成灰了。
这里是普通的古代架空位面,出现折剑一个非人类就够了,总不可能顾锦时会死而复生吧?
“人死如灯灭,永生与复活只会是无稽之谈,别怕。”程时安抚性地碰了碰程朝的膝盖。
程朝眨了眨睫毛,想说些什么,最后一个字也没说。
大白汤圆也在脑海里宽慰他:“放心啦,阮楚白就是顾锦时,既然他不识好歹非要复活的话,你也别给他留面子了,到时候你想怎么对付他,就怎么对付他。”
程朝叹了口气,回答它:“我怕无法复活阮楚白。”
他冥冥之中有一种预感,只要阮楚白复生,他的一切谜团,以及潜藏在心底连自己都不知道的心愿,也有可能实现。
程朝抬起头,问程时:“哥哥,假如,我说假如。有个人叫王二,王二生了重病,失去了记忆,找不到过往关于自己的一切。他改名叫张三,并且拥有了一段,新的,还算幸福的生活。这时,王二的故人遇见了他,故人是否应该帮助王二恢复记忆?如果王二恢复了记忆,那么他就无法再做张三,新的生活也会消失,他会回归以前的生活。”
他这个问题问得绕口,也不指望程时能仔细回答自己,却见程时蹙着眉头沉思起来。
“哥哥?”
程时答道:“如果我是王二的话,我宁愿失去新的幸福生活,也要恢复记忆。我不喜欢被隐瞒。”
程朝没料想到程时的答案会是这个,笑了一下:“好。”
程时看着他笑,自己的唇角也微微弯了起来,在心里补充没有说出来的话:如果只在新的生活里能遇见你,那么被永远隐瞒,我也没关系。
不过说起“隐瞒”这个词,程朝略微有些心虚,笑得更甜了一点,毕竟自己之前一直在骗程时,顾锦时强迫了自己。
他又问:“那个,哥哥,你没有怀疑过是我杀了顾锦时吗?毕竟最有可能下手的人是我。”
“就算下手的人是你,我只会愧疚于我杀不了顾锦时,让你手上沾了血,”程时恳切地说,“抱歉,之前拖着不杀他是因为棘手麻烦,只做了暗杀他的计划,还没有开始实施。”
程朝:“不需要的,哎,哥哥,我其实没多放在心上的。”
“他让你难过了,你也不想他活着,”程时说,“不过我也让你难过过,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程朝动弹了一下手指,从嗓子里挤出声音来:“如果我想要皇位呢?”
“给你。”程时没有犹豫半秒,直接回答。
*
夜已经深了,程时起身准备离开,忽然被程朝喊住。
程朝踮起脚,抱住了他。
程时一直冷淡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震惊地看着程朝,似乎很不解对方会突然抱住自己。
以两人的身高差距,程朝踮起脚就能将唇触碰到程时的耳朵边,他口中呼出的热气擦过程时的耳垂,脸颊难免在说话过程中蹭了蹭程时的侧脸。
“哥哥,对不起,我不想要皇位了。”程朝说。
我有慈悲剑其九
程时合上门, 在风雪中伫立许久,才提起一盏放在门边的暖色纱灯。
他的背挺得笔直, 灯光照亮身前一小片洁白的雪, 在雪地上留下的每一道脚印前后间距长短一致,深浅也一致。
边塞的风雪比这平安富贵乡的风雪要凌厉得多,每天都有人裹着一身破烂稻草编成的衣服,冻死在高高的城墙之下。现在还算是太平盛世,若再往前推个一百多年, 人一饿起来,将亲人烹煮而食的事情也时常发生。
如果皇位上面的人换了一个……那这天下是否会变得动荡不安?
程时静静地想, 自己其实不在乎的。
程时连自己的生死都不在乎。
一道凌厉的掌风忽然袭上了他的后背,程时平静的目光忽然一凛, 向一旁躲开。
多年从军练出的实战经验使他在一瞬间身体绷紧, 袭向对方致命处, 下手狠辣毫不犹豫。对方也似乎是练家子,不像市井混子般毫无章法,从出手的招式就能看出出身不凡。
地上的积雪被两人的动作拨乱, 乱雪飞石, 呼吸到的空气都仿佛多了呛人的冰凉风雪味道。程时许久没有遇到过能在自己手下过招超过一百下的人,呼吸微微急促起来,攻势加紧, 在自己臂部受到重击后命中对方的手腕。
在此过程中, 纱灯被他护在左手里, 连灯焰也没有被风熄灭, 只在命中时灯台锋利的底端划过对方的手臂,留下一道血痕。
来者似乎意图不在取走他的性命,反手夺走纱灯,吹灭灯光。
蜡烛与灯罩滚落到地上,压塌松软的雪地,失去了纱灯的照明,仍有雪面反射的光线可以帮助程时看清楚对面的人。
他拂去衣袖上溅到的飞雪,冷冷地注视着对方。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陌生的青年,乍一看很面生,不知是不是光线昏暗的缘故,仔细观察会觉得他的五官很眼熟。
青年高鼻深目,唇珠秀润,肤色冷白,身上松松垮垮披着一件与地上积雪同色的白袍,披散下来的长发是抓人目光的黑。他挽起袖子,露出手臂一道长长的伤痕,还在往外滚着血珠。
“你是谁?”程时问。
两人站的地方有些偏僻,又是空寂无人的雪夜,就算死了人,也不会轻易被发现。
青年的声音放低,有些沙哑低沉,“凌迎。”
程时冷漠的表情出现了一丝变化,没有轻易相信,在青年的脸上寻找着与白日里所见的那个弱柳扶风的病弱女子的相同处。
直觉最终告诉他,凌迎是面前的这个青年。
他大概是会缩骨术,白日里以女装示人时个子只比程朝高一些,肩膀窄瘦,每一处细节都照着女性的特征长。而此刻个子与程时相仿,身姿挺拔如青松,病容全部褪净,一眼就能看出是男性。
程时:“你想做什么?”
“本来是想杀了你,现在才发现,你比我想象中的要棘手。”凌迎遮住手臂上的伤口,若有所思。
程时心中首先涌上来的情绪是恼怒——不是因为凌迎想杀自己而恼怒,而是他装作女子骗取程朝的信任。程朝待他一片真心,就连程时看了也在心底发酸,凌迎怎么好意思欺瞒下去的?
尽管内心波涛汹涌,程时表面上仍是不动声色,淡淡道:“我会告诉程朝。”
凌迎笑了一声:“那你觉得,他会相信我还是相信你?”
这句话显然戳中了程时的痛处,后者的脸色难看起来,指骨紧绷,因为用力过大,能清晰看见他手背薄薄一层血肉下的青色血管。
程朝不信任他,程朝只相信自己所看见的。
就算他露出手上的伤口告诉程朝凌迎其实是一个男的,昨夜与自己打了一架,程朝也只会觉得是程时没睡醒,想排挤人家小姑娘。
程时心知肚明,自己的武力与对方势均力敌,若是非要继续打下去,只会两败俱伤,没有一个人能得到好处。所以内心再怒不可遏,也强行按捺下去了。
“你的目的是什么?”
如果是为了损害程朝而来,那他就算拼得两败俱伤。也要把凌迎杀死。
“我是来找他的。”凌迎回答。
这个“他”,两人都知道指的是谁。
“你喜欢他?”程时冷笑一声,“你既然装成女人来骗他,就应该知道他喜欢的是女人,不可能爱上你。”
“难道你不喜欢他?”凌迎目露讥讽。
程时顿了一下,说:“他会拥有很幸福的一生,妻子貌美,孩子孝顺,家庭和睦。我只会护他一生平安顺意,你休想破坏他的前程。”
“你说得轻松……”
凌迎眼底微微泛起了红意,“我等了他五百年……”
“我等了他五百年!等了五百年才知道他已经死了!他到死都不知道我喜欢他,我凭什么不能争一争?”
“疯子。”程时定定地看着他,然后弯腰捡起地上的纱灯,转身没入风雪之中。
*
程朝惊醒时窗外的雪已经停了,一只小麻雀站在枝头吱吱喳喳地叫唤,重重纱幔垂下,抵挡住窗外雪融的寒意。
空气中弥漫着精心养神的暖香,而不是他喜欢的,大雪过后的清晨,泛着凉意的清新气味。
他闭了闭眼,窝在暖和的锦被里,松开在手中紧紧攥了一夜的玉佩,听见大白汤圆轻声问道:
“又做噩梦了?”
大白汤圆自从自己跟自己打麻将后又发展出新的爱好——织毛衣。系统空间里没有真的毛线,它就把数据扯成线,编织成数据毛衣,洋洋得意地告诉程朝,等自己学会后,就给他打毛衣穿。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嗯。”程朝用鼻子应了一声,逼迫自己忘记梦中的一片血光。
他没有唤下人进来帮自己穿衣服,听着大白汤圆的安慰,垂着眼拿了衣服穿上。
一个人如果有什么奇特的习惯,必然是经历了什么事情,或者是在什么的熏陶下潜移默化中养成的。程朝注视着掌心中的玉佩良久,然后将它垂挂在自己的腰上。
他腰细,腰带要系好几圈,仍是不够紧,胜在风骨仪态好,能撑住精致繁丽的衣饰,不会显得太过松垮,一副睡不醒的浪荡公子模样。
“凌迎姑娘初来乍到,不知道有多紧张害怕,我得去看看她。”程朝洗漱完毕,解除了对大白汤圆的屏蔽,絮絮叨叨地说。
大白汤圆不置可否,酸酸地撇了撇嘴:“你对我都没有这么温柔过。”
早餐是开胃的点心和炖得软烂的甜粥,程朝一边吃,一边隔着窗户监督外面的人清扫地上的积雪。
让人料想不到的是,凌迎先他一步来拜访了程朝。
她仍是一副久病姿态,斜倚着门框望着程朝,苍白的唇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程朝慌忙擦去唇角点心的碎屑,眼睛里盈着波光朝她笑:“凌姑娘,你怎么起这么早。”
此时已日上三竿,太阳明亮,这话实在像是没话找话出来的僵硬话题了。
“我来看看你。”凌迎说。
程朝连忙拉她坐下,让人给她倒了一杯暖身子的热茶。
凌迎素白的手指托着茶杯,被杯壁的温度烫出一点红色。她长相温婉,说话声音也是轻轻柔柔,虽然音色冷,却不会让人觉得过分冷淡。
“我今日要去将军府,不知道程小公子有没有空陪我同去?”
程朝自然是有的,就是怕自己现在的身份不方便,叫人去请示程时,跟凌迎解释:“我哥哥管我管得严,我得听他的。”
凌迎:“我可以一个人去,找你也只是怕路不熟,你不用为难。”
“没有没有,我自己也想出门。”程朝觉得凌姑娘是一个可心人,看起来也像是一个会守口如瓶的人,便小声跟她讲起了程时的坏话来。
凌迎似乎觉得这个话题很有趣,面上多了淡淡的笑。
程朝跟大白汤圆感叹:“果然在一起说一个人的坏话,能拉近跟另外一个人的距离。”
大白汤圆“呸”了一声,“歪理,明明是她讨厌你哥哥。”
凌迎说话说得渴了,捧起茶杯小口喝了起来,白色的袖子顺着腕骨滑下去,露出一道伤疤。
白玉般的手腕上突兀多出这么一道长长的新鲜伤疤,实在明显。程朝一眼就注意到了,急切询问道:“凌姑娘,你这……怎么弄的?”
凌迎用袖子掩住伤口,微微偏过脸,“没事。”
“怎么会没事,不涂药的话会留疤的。”程朝站了起来,翻箱倒柜找出药膏。
两人的关系还不适合做一些过于亲密的事情,所以哪怕凌迎伤在右手,不方便涂药,程朝也没帮忙。凌迎便低垂着眉眼,挽着袖子自己给自己涂药。
“你这是在哪伤的?”程朝温声问。
凌迎抿着唇,摇了摇头。
程朝急了,拉住凌迎的袖角,“可是那些不知事的小丫鬟伤的你?”
凌迎眼底升起薄薄的雾气:“小公子不必问了,就算问了,也无济于事。”
“你说出来,我会帮你做主的。”程朝温温柔柔地说。
“是、是程世子,昨夜我睡不着,在门口走动,他从你房中走出来,路过我的时候,把我撞到了。世子没有道歉,看了我一眼就直接走了,他应该是无意的,你不要多想。”凌迎压低声音,嗓音听起来有些哽咽。
“这……”程朝真的不敢帮凌迎做主。
想不到程时是一个这么不尊重女孩子这么不要脸的人,程朝呸了一声,又怂怂地不敢去找程时追究,暗自将这件事记在心里。同时,又对凌迎更愧疚了,接下来几天,对她更加温柔小意了。
※※※※※※※※※※※※※※※※※※※※
我跟我cp约定,谁不码字就给对方发红包,我基友知道后,形容我:散财童子
:(
感谢在2020-03-18 22:51:34~2020-03-21 22:37: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只绪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序曲 10瓶;兔兔狂魔 6瓶;夜曲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我有慈悲剑其十
楚离绍低头捡了一捆草, 送到骏马面前看着它慢慢地咀嚼。
“楚将军可赶巧了!这是西域送过来的汗血宝马,本来该进贡到宫中的, 后来宫里的大人说宫中养的马已经足够多了, 就将它送回来了。”卖马的精瘦汉子满脸笑容,向楚离绍介绍这匹马的来历。
楚离绍穿着长靴,宽大的袖口用布条缠住,长发用发带扎起来,整个人显得干脆又利落。
“所以这匹马是宫中捡剩下的?”楚离绍问。
“这……”马贩子犹豫起来,“楚将军您瞧, 这马膘肥体壮,若是错过, 恐怕找不到更好的马了。”
“送回去。”楚离绍松开手中的稻草, 对旁边的下人说, 然后一眼未看马贩子,转身就走。
地上的积雪在并不热烈的阳光下已经开始缓慢融化, 楚离绍的鞋底沾了点新泥, 却毫不在意。一边向院子里走,一边思考今天中午吃些什么。
他口腹之欲不重,比起肉食更爱食素,只是最近庄子里送来一批家养的牲畜, 厨子天天换着法子烹饪重油重盐的食物,吃久了实在腻味。
一个年少的小厮小跑着追上他, 送上一封烫金拜帖:“将军, 门外有人要拜访你!”
楚离绍接过拜帖扫了一眼, 看到上面的名字后,眉毛情不自禁挑了挑。
顺手将请帖收入怀中,楚离绍一边向里面走,一边说:“让厨房今日做得细致一点……不,找个腿快的去食香楼买招牌菜,务必中午送来的时候还是热的。”
小厮领命,出门传达他的吩咐。
程朝送凌迎进门时,温声关切一句:“前面有门槛,凌姑娘小心。”
他语气小心翼翼,似乎真将凌迎当作雪做的人了。凌迎垂眸掩住眼底的不自在,轻声向程朝道谢。
然后程朝自己过门槛时被绊了一下。
站在他旁边的凌迎及时扶主了他,看似瘦弱的手臂却搀扶住程朝一个成年男人半个身子的重量,“程公子小心一点。”
程朝觉得丢人,脸热地应了一声。
大白汤圆看不惯程朝对旁人好,在他的脑海里面嗷嗷叫唤,将不爽表现得淋漓尽致。
程朝说:“这是一个男孩子对待女孩子的正确方式,男孩子嘛,就是要谦让女孩子一点,你要是一个女的大白汤圆,我也会对你很好的。”
大白汤圆:“我可以为你女装。”
程朝:“呕!”
大白汤圆没有性别,程朝之前以为它是男孩子,对待它的态度也像极了五年级小男生,上厕所会比长短的那种。有一次大白汤圆翻过肚皮,程朝忍不住看它那里长啥样,结果是真的通体浑圆,毫无瑕疵及突出的地方。
程朝问起它,它自豪地仰起头说,自己是全世界唯一一个精纯灵力组合的灵物,压根不需要性别这种浮于表面的东西。
————————————————————————————————————————————
楚离绍性格不羁,传言里,哪怕外面下着大雪,都可能会为了一样值得自己去关注的东西,冒着天寒地冻去拿。上次他就是为了买一匹马,大半夜踩着厚雪去别的城镇去寻找,简直比程朝这个二世祖还要任性张扬。
所谓良将藏锋芒,适当时要在帝王面前暴露自己的缺点,但楚离绍的缺点实在太多了,程朝便将此归于疯子的脑回路与正常人不一样。
所以程朝都做好自己会吃闭门羹的准备了,亦或者会和凌迎在外面等半天,没想到一进门,就看到楚离绍擦着剑坐在庭院的石凳上等自己。
“坐。”楚离绍的目光落在凌迎身上,又转头看程朝。
“程小公子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次来是不是有求于我?”他弯着眼睛对程朝笑了笑,手中的长剑反射着冷光。
程朝现在一看见宝剑就有些眼馋,咳了一声:“我是来寻亲的。”
凌迎拿出一块成色劣质的玉佩,递给了楚离绍:“小叔。”
楚离绍接过玉佩端详片刻,抬眼看了看凌迎面无表情的脸,将玉佩握在手中摩挲起来:“你苏家小姑最近过得怎么样?”
“我小姑姓王,早在十年前就死了。”凌迎回答。
楚离绍松开玉佩,还给了凌迎:“是你父亲让你来寻我?”
“是的,小叔。”
从表情上来看,楚离绍似乎不想接纳这个亲戚,觉得家里搬进来一个女人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程朝见他神色,像是碍于手中那块玉佩,所以不得不接纳下凌迎。
楚离绍问:“所为何事?”
“父亲让我来这里住一段时间,他说我年岁到了,是该出门见识一下世面。想起您早年受过他的恩惠,便请您帮忙看顾我一下。”
楚离绍不再擦拭手中那把长剑,手肘撑在桌面上,道:“我会吩咐人给你收拾出一间厢房住,你最近就歇在客栈里吧。”
“不必,”凌迎摇头,“我最近借住在程小公子那里,住一段时间就回临川。”
本来楚离绍听见前半句话略有松懈的神色,在听到凌迎的后半句话时又紧绷起来,皱眉道:“怎可叨扰他人?你好好想清楚,我是你小叔,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也占着名号。而程小公子与你非亲非故,仔细着旁人会如何议论你们。”
这点程朝是不怕的,他在一些人眼里早就是死人了。不过楚离绍也是权力中心的人,见到本应死去的程朝又活生生地冒了出来,但却毫无波动,程朝决定找机会就向他问问。
没过多久机会就来了,凌迎与楚离绍毕竟是亲人,楚离绍不留她下来吃顿午饭实在说不过去,程朝就托人跑回去告诉程时自己中午不回家吃饭了,陪凌迎留了下来。
桌上摆满各色精致菜肴,还有一个涮食材的热锅子。
锅子汤底很辣,咕噜咕噜冒着泡,楚离绍和凌迎似乎都不习惯吃辣,尝了一口就停下筷子,最后只有程朝一个人吃。
切得薄如蝉翼的肉片一下锅就被烫熟了,麻辣鲜香,闻着就口齿生津。程朝自己吃着觉得好吃,就给凌迎夹了一片。
夹完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唐突,若是在开放的现代,异性朋友互相夹菜也未尝不可。可是在保守的古代,这样的动作就实在太亲密了。
凌迎似乎没察觉到程朝的尴尬,细细尝了一口,赞道:“好吃。”
程朝弯着眼睛对她笑。
旁边的楚离绍突然出声,看着凌迎问:“你今年多大了?”
凌迎:“刚满二十不久。”
楚离绍:“还未成亲?”
凌迎停顿了一下,抬眼看了楚离绍一眼,“回小叔,是。”
楚离绍手中握着筷子,虽然没有长辈的温和,却把长辈的姿态做得十足,“既然还未成婚,日常行为还是要注意一点。”
程朝觉得楚离绍越来越讨人厌了,凌迎捏着筷子的手又紧了几分,显然是在强行忍耐,最终淡淡说:“多谢小叔指点。”
本来程朝吃得很开心,见到凌迎被楚离绍欺负得敢怒不敢言,口中的食物也没滋没味起来了。一停下筷子,就向楚离绍告辞。
他请凌迎先走,自己有事与楚离绍说。
程朝问:“我哥哥找你了吗?”
“你哥哥昨夜就传信让我帮忙瞒下你回来的事情,又不限制你的出行自由,我听着也很好奇。”楚离绍托着下巴懒洋洋地说。
“我哥哥是怎么跟你说的?”程朝好奇。
“说怕把你拘在家中无聊,让你出来转转,没想到你还给我领了一个□□烦过来。”楚离绍瞥了眼凌迎的位置,暗示意味十足。
他这几日沉迷养马,昨夜收到程时的信才知道程朝拖着顾锦时死了。他瞒了一点事,就算程朝还活着的事情传入宫中,也没关系,因为程时已经铺好一切后路了。
大火将宫殿烧得干干净净,几乎不给人留一条活路,虽然找不到尸体,两个人也会是九死一生。程时没有细说,但楚离绍挺好奇的,为何顾锦时死了,程朝还活着。
程朝凶了他一下:“凌姑娘大老远来寻亲,你真是一点礼貌都不懂。”
听见程朝话里毫不掩饰的袒护之情,楚离绍笑了一下:“小公子从我这边拿走的匕首呢?”
程朝回答:“丢在顾锦时的宫殿里面了。”
“那就好。”楚离绍说,“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梦见你拿那把匕首杀了我。既然丢了……那我暂且就不担心了。”
程朝确实挺想杀了楚离绍的,冷冷哼了一声。
※※※※※※※※※※※※※※※※※※※※
感谢在2020-03-21 22:37:43~2020-03-25 15:40: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和予 2个;一只绪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hatsukoizsha 6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我有慈悲剑其十一
除了去将军府寻找楚离绍之外, 程时不准程朝去别的地方,将他拘在家里, 要出门也只能去偏僻的郊外。
程朝没了机会继续大街小巷寻找阮楚白, 开始无聊地逗鸟。有一次程朝睡前忘记关笼子,醒来时发现鸟不见了。
顺着金黄小雀的乱叫声和大白汤圆的提示,程朝在庭院的树上找到了它。
这棵树年龄比程朝在这个世界活过的年岁还要大,枝繁叶茂。小黄雀最近吃得圆润了一圈,卡在树枝的缝隙里无助地向程朝寻求帮助。茂盛绿叶的缝隙中黄色的身体很显眼,程朝单手扶着腰仰视它, 最终无奈地叹息一声,顺着树干往上爬。
他腿长, 身体灵活,爬树倒不是很吃力, 只是因为昨夜下了雪,树干还没有解冻,所以好几次差点滑下来, 掌心被冰凉粗糙的树干磨得生疼。
所幸这家养的黄毛小鸟太娇贵了, 飞不了太高, 程朝坐在一根粗壮的树干上, 拨开枝叶,将小鸟解救下来。
小鸟依偎在他掌心里撒娇,用身体温暖程朝的手掌。
除了头顶不断有冰屑从枝叶上抖落下来之外, 树上的风景还挺好的, 程朝弯着腰避免头撞在树枝上, 长腿距离地面只有一小截距离。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对大白汤圆说:“我怀疑程时想谋权篡位。”
“按照原文的剧情,老皇帝快要死了。”大白汤圆说。
所以说,这个时机很有利于程时去谋权篡位。
不管是程时自己登上皇位,还是如了程朝未敢说出口的心愿帮他登上皇位,都很有利于程朝去寻找单身的优秀男性,判断他是不是阮楚白。
高等世界的灵魂碎片天生高于低等世界,就算阮楚白投胎到的身体身世再卑劣,都会有大放异彩的地方,与常人格格不入。
当贵公子真的是一个很容易让人堕落的事情,程朝有一次靠在床上一边吃葡萄一边看闲书时,浑浑噩噩地想:如果一直这样下去也挺不错的。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他背后就起了冷汗,坐直身体扔下闲书,回忆了一下程时今天给自己布置的课业。
好的吧,还是早点离开任务世界为好。
他先前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大白汤圆第一个世界会给自己分配一个胎穿的世界,后来才慢慢明白,大白汤圆是在帮助他融入正常人的世界。
程朝毕竟是失去记忆突兀复活的,如果突然接触正常人的世界,可能会融入不进去,以新生儿的方式开始一个新世界是最好的办法。这也是后来几个世界都是从二十多岁时穿过去,而不是小婴儿时期穿过去的原因了。
大白汤圆似乎是真的很用心地,在帮助自己。
大白汤圆害羞地说:“其实就算我们之前不认识,我也会对你很好的,毕竟你是全世界最好看的小男生。”
颜狗无药可救。
程朝避开自己前世与它相识的话题,笑嘻嘻地问:“那正常的好朋友久别重逢的打开方式应该是你抱着我痛哭流涕,但是你不仅没有,还骗我来反派系统打工。我觉得隔壁霸总系统和龙傲天系统,都比反派系统适合我。”
“哪有骗你,明明是你自己选择来的。”大白汤圆委委屈屈,“你死去的时候,就有人告诉我们,你会在将来某一个时间点复活。我提前做了几百年的心理准备了,结果你还是没来见……”
它不小心说漏了嘴,捂着脸心虚起来。
程朝若有所思,心中的想法逐渐与大白汤圆的话印证上:“那个人是阮楚白?”
大白汤圆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恨不得钻出系统空间抱着程朝噫呜呜噫地大哭起来:“不要想他嘛!明明是我们俩在一对一聊天。”
程朝单手扶着树枝,单手玩着鸟,心想,看来阮楚白确实是把自己当成好兄弟看待的,也不知自己死之前为何对他毫无印象。若是能成功复活他的话,程朝一定也会将他当好兄弟看待。
……虽然在这个好兄弟失去记忆时跟自己发生过尴尴尬尬的事情,但程朝可以麻烦大白汤圆把他的记忆清洗掉嘛。
脚步声忽然从门口传到树下,程朝低头一看,吓得差点从树上掉下来,补救似的喊了一声:“哥哥!”
程时似乎在院子里搜找了不少时间,最后在树上发现了他,神色有些惊讶。程朝以为程时会叱责自己下来,没想到程时只是微微抬着头与他对视,问:“冷吗?”
“不冷。”程朝连忙对他笑,抓着树枝想要跳下来,却被程时制止。
“上面危险,小心一点。”
暗示着春天将近的阳光轻薄柔软,透过繁盛的绿色枝叶斑驳落在他的脸上,树上的雪还未完全融化,在叶子上覆盖着一层晶莹的冰,化了的水顺着碧绿的叶脉滴落在程朝脸上。他被冻得缩了缩脖子,朝程时笑了笑,说:“哥哥,你小看我了,这树枝好低的。”
程时没有反驳,也没有同意他这个说法,“我扶着你,你下来。”
程朝只好配合着他,动作规规矩矩地爬下来,程时从背后扶着他,然后抱了一个满怀。
在一瞬间的松开的拥抱里,程朝闻到程时身上的气味,香气转瞬即逝,不是贵公子常用的熏香,会让人想到冰雪,想到一切与温暖绝缘的东西。
像是大雪过后的清晨,推开窗户那一瞬间闻到的气味。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程朝鼻子有些痒,皱着眉揉了揉,将小黄雀往边上一放,然后问:“哥哥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程时用指腹擦去他脸颊上不小心蹭到的灰,“顾锦时回来了。”
听到这个名字,程朝第一反应是程时在跟自己开玩笑,结结巴巴地笑道:“怎、怎么可能,这个笑话不太好笑。”
在亲眼所见与程朝的话中,程时更偏向程朝,而且无论程朝是否是在说谎,他都会无条件维护对方。他安抚性地拍了拍程朝的肩膀,“别怕,可能是有人特别假扮成顾锦时的。”
但这种可能性实在太小了。
今天早晨顾锦时突然出现在早朝上,知道他消失内情的宫人都吓了一跳,事后找了小时候照顾顾锦时的宫女以及太子太傅来挨个验证顾锦时的真假,对方都没有出现纰漏,无懈可击。
但是程朝……是亲眼看见顾锦时死得透透的。
他有些恼恨地皱眉,细思之后,才察觉那天夜里发生的事情有多不对劲。
以顾锦时的性格,绝不是那种看着程朝想刺杀自己而无动于衷的人,那天夜里他只是将程朝按在墙上,连半句狠话都没有,与他平日里睚眦必报恶毒阴狠的性格完全不符。
而且折剑是顾锦时的影卫,可能还记恨着自己,怎么可能会帮着自己杀了顾锦时。
但是顾锦时在自己面前假死的目的是什么?程朝想不通自己身上有哪一点值得他去惦记。
程朝低头想了一会儿,然后坚决地告诉程时:“我要去见他!”
程时的表情有一点犹豫,最终答应:“好,后日便是一年一度的祭典,皇上身体抱恙,顾锦时会代替他出城务农,我会带你一起去。”
“谢谢哥哥。”
“你万事小心,不要冲动。”程时嘱咐。
程朝跟大白汤圆在脑海里商量着对策,没有功夫仔细听程时的话,敷衍着答应了:“知道了。”
程时从程朝的表情上看出他并没有把自己的话听进去,无奈地叹了一声。
“春天快到了,蛮人可能会来内城抢种子,我不知道我何时会离开,”他说,“但等边疆的战事停休,我就立刻回来见你。”
程时要离开了?
程朝有些错愕,最终点点头:“哥哥在外要小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
他心里想的是,自己上一次经历这个世界时,是在冬天死去的,也不知道这一次,能不能活到春天到来。
我有慈悲剑其十二
每年冬末, 为表皇帝体恤万民,便会去郊外的别庄亲自参加务农活动。
好几年皇上身体不适, 都是由太子顾锦时来替代他, 由于冬天并没有多少农活可做,所以其实只是走走形式以表圣上光辉而已。
程朝还不能直接露面,试图换一个装束。
大白汤圆说:“崽崽,你无论穿什么都是人群中最靓的崽。”
程朝:“真的吗?我信了。”
果然,程时见他做小厮打扮也无奈地叹了口气, 唤来一个擅长面妆的侍女,为程朝描眉画面, 总算粗糙了不少。程时整理了一下程朝的衣领, 就带着他一起出门了。
程时作为老皇帝的心腹, 本该与顾锦时一起走的。为了防止在熟悉的狐朋狗友面前暴露,他带着程朝躲在一些小臣身边。隔着人群远远地看顾锦时,看不出什么名堂, 宴席结束后, 程时就让程朝跟着护卫在附近等候。
明明前天还出了太阳,今天天气又转为阴冷了, 云有气无力地坠在天空上, 不见一缕阳光。
程朝在袖子里面藏了一壶酒, 趁程时一走就想拿出来偷喝。侍卫亲眼看见,又不敢拦着他, 小心翼翼地提醒:“小公子停停手吧, 世子殿下回来闻到你身上的酒气后, 可能会生气的。”
“我还怕他?”程朝的唇刚沾了点酒,听到壮汉的话,就立马挪开酒壶,将酒藏在别的地方。
先前程时是允许程朝喝酒的,只是不准他贪杯,说他年龄轻,若是沉溺于酒色,很容易伤了根骨。
只是过年的那一会儿,程时将家中酒窖的钥匙交给了程朝,程朝自认为酒量好,在鞭炮声中开了五六坛陈年美酒的封。他不满大白汤圆聒噪,便开了屏蔽模式,喝了一整夜。
第二天早上,是在程时的床上恢复清醒的。
程时似乎被他折磨了大半夜,眼眶下面泛着浓浓的青色,衣衫不整地与他睡在一个被窝里面。而程朝死死地抱着他的腰,姿势之亲密让被解除屏蔽模式放出来的大白汤圆酸溜溜地惦记了好久。
程朝极力回忆,只记得自己躲在酒窖喝酒时,程时来找自己。而程朝不愿意放下酒,抱着他的脖子撒娇……后面的事情一概不记得了,反正应该是很羞耻的。
反正自从那日后,程时就再也不准程朝喝酒了,就算是喝酒,也只准喝一两杯。
——————————————————————————————————————
面前忽然传来说话的声响。
程朝挑的地方偏僻,在农庄外面的小树林里。经过大半个季节的寒雪,树叶有些泛黄,他坐在石凳上踩着软烂的树叶,抬眼看向面前传来声音的方向。
是两个十四五岁大小的年轻小孩,一男一女,很面生,相貌都很尖酸刻薄。从一身绸缎华服中可以看出,应该来自于小富之家。
程朝不认识他们,有意闪躲开,却被那个少年挡在他的去路上:“站住,你是哪家的下人?竟然在这里偷懒。”
“哥哥,爹爹让我们不要闹事。”少女虽然是在和兄长说话,却忍不住偷看程朝的脸。
“没事。”少年笑了一声,似乎在嗤笑妹妹的胆小怕事,“不过是一个下人而已,父亲会帮我们解决,他只嘱咐过,不要招惹那个叫程朝的混世小魔王就好。”
程朝无意闹事,但没想到会有蠢货主动来找招惹自己,冷冷地看着他们。
方才他一直侧着脸有意避开两人的目光,现在才向少年露出正脸,少年盯着他的脸,表情上的妒恨丝毫不加掩饰,取下腰间的玉佩,扔向远处:“快去给我捡回来!”
侍卫站在程朝身边,小声提醒:“这是怀宁侯养在外面的外室子女,府中的老夫人不忍心看着血肉流落在外,近几日才接回来的。”
意思是,程朝完全不用顾忌,可以直接对他们下手。
少年见程朝迟迟没有动静,走到他面前扬起巴掌,想像平时对待自己下人般拍一下他,手腕忽然被人捏住。
来人似笑非笑,从手臂的肌肉线条与手背的青筋上,能看出他没有特别用力,像握着一根玉如意一样。少年却发出猪叫一般的痛呼声,涕泪横流,抬头准备怒骂,看到对方的脸的那一瞬间却呆住了。
他从小见惯他人的脸色,最擅长见风使舵,连呼痛都不敢,跪到地上求饶:“太子饶命、太子饶命。”
少年跪伏在地上,身体微微颤抖,程朝看见他的手腕处有一圈青紫的痕迹,小孩子骨头软,想来他此时应该痛极了。
少女也连忙跪在少年身边,帮着求饶,梨花带雨地哭了起来。
顾锦时顺势松开少年的手腕,抽出一块手帕,垂着眼擦拭自己的手,就像是碰过什么很脏的东西一样。
稀疏的光穿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脸上,衬得他像是玉雕就般精致疏离,眉骨深邃,眼睛带光。他唇角勾着笑,目光淡淡落在少年身上。
明明外表皮囊长得跟程朝以前见到的顾锦时一模一样,程朝却从直觉上认定对方并非真的顾锦时——顾锦时不会露出这种笑容。
程朝料想过无数与顾锦时相逢的情景,却没料想到此刻。他按了按眉心,对跪着的两人骂道:“还不快滚。”
两人以为程朝是顾锦时的小厮,知道程朝是想放他们俩一马,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跑走了。
程朝也很想跟着他们一起逃跑,但看到旁边还站着人高马大的侍卫,略微放下心来,警惕地看向对方:“你是谁?”
对方叹了口气,笑意温和:“你真是无情啊,我挂念你那么久,你连我是谁都忘记了。”
他说话的腔调暧昧缱绻,比起抱怨,更像是深宅怨妇般的幽怨,壮汉侍卫看程朝的眼神都变了。
程朝更加认定对方不是顾锦时了,顾锦时就算死而复生,说话语气也不会这么惹人讨厌!
不过……就刚刚他制止小孩子欺负自己的行为,这个假顾锦时,似乎并不想伤害自己,逗自己玩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程朝在脑海里质问大白汤圆:“你不是说这个世界除了折剑的存在以外,不存在灵异鬼怪吗?”
“是啊……”大白汤圆支支吾吾,“但不排除有其他世界的人打破次元壁来这个世界的情况吧,你不要凶我嘛。”
程朝想了想,“那,你说他会不会是什么孤魂野鬼,霸占了顾锦时死后的身体。”
大白汤圆:“有点可能。”
程朝问:“这样的话,他应该很感谢我杀了顾锦时,你觉得他有没有带顾锦时的记忆啊。”
“……”大白汤圆咽了咽口水,“是吗?我也看不出他有没有带着顾锦时的记忆。”
而且我觉得他看你的眼神,不像是感激你的样子。
剩下半句话大白汤圆没敢说出口,就听程朝冷笑一声,道:“那就来试试。”
大白汤圆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程朝一把抽出旁边侍卫佩戴的长剑,侍卫阻挡不及,眼睁睁看着程朝以熟练的姿势握着剑袭向顾锦时。
顾锦时笑容一僵,被逼得往旁边躲了一下,然后被摁在一棵粗*壮的树上。
他后背靠在树干上,微微偏过头,注视着程朝将反射着雪白冷光的剑锋抵在离他头发丝不远处。
树叶抖落,几片落在两人肩头。
“小公子!不要冲动!”壮汉护卫连忙出声制止程朝。
程朝挥了挥手,示意他自己没有冲动,伸直胳膊拍了拍顾锦时的脸,另一只手用力按住他。
虽然他的力气对于对方来说可以轻易挣扎离开,但是程朝想借由这个举动给对方带来压迫感,如他所愿,对方一动不动,任程朝按着。
很好,看来这个妖邪武力值不高,是能任人宰割的类型。
仗着身高优势,顾锦时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笑着问:“多年不见,你还是喜欢玩出其不意的游戏。”
他语气中透着与程朝的熟稔,程朝也觉得对方说话的语气很耳熟,却怎么也想不起他是谁,拧眉道:“你认识我?”
旁边的侍卫目瞪口呆,逐渐听不懂两人之间的对话。
“怎么敢忘记你。”对方答道。
他顶着顾锦时的皮囊,却用这么温柔的腔调说话,程朝感到强烈的不适,踮起了脚,企图与对方平视。
但显然身高差距是不够的。程朝便挪了挪剑,试图用冰凉的剑锋来恐吓他。
剑锋与顾锦时的脸近在咫尺,程朝冷声威胁:“不告诉我是谁的话,我就刮花了你的脸,毁容可是很难治的,看你还上哪里去找到这么一具年轻靓丽的身体。”
顶着顾锦时皮囊的人笑出了声,正欲说些什么,却被旁人打断。
远处突然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程小公子?你怎么在这?”
程朝抬眼望去,是楚离绍。
楚离绍穿着便装,似乎眼神不太好,只注意到了程朝,看也不看旁边伫立着的顾锦时。直至走到程朝面前,他才抬眼看向顾锦时,就像刚注意到顾锦时一样,行了一个不算标准的礼,“太子殿下。”
※※※※※※※※※※※※※※※※※※※※
感谢在2020-03-25 17:08:37~2020-03-27 20:45: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只绪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易翡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我有慈悲剑 完
顾锦时的目光瞬间变了, 明明脸上还挂着笑,目光却尖锐起来。
程朝推了楚离绍一下, 楚离绍才慢悠悠地说:“你哥哥让我来找你的,快点走吧, 再不走, 他就要怪到我头上来了。”
他说的话半真半假, 程时还在农庄与人商议事情,并未托付他任何事。楚离绍出来闲逛时,看见两个小孩在逃跑, 就顺着他们离开的方向瞅瞅热闹, 没想到正好碰见程朝和顾锦时。
程朝从没有这么感谢过楚离绍, 连忙表示非常愿意跟他一起走。
临走时,程朝瞥了眼顾锦时的表情。
像是藏在阴暗角落里的毒蛇, 虽然是笑着的,但总让人觉得不怀好意,伺机而出, 一旦找到机会就会杀人于无形。
——————————————————————————————————————————
程时正在农庄里的一间房里跟人商谈政事, 所以才会让程朝出去避着。楚离绍把程朝送回来就主动告辞,这点让程时高看他几分。
“今晚要留在这里过夜, 你多加小心。”程时再三嘱咐。
大白汤圆在程朝睡前也是这么嘱咐的, 程朝心想, 那个披着顾锦时皮囊的妖怪再怎么作妖也不会在半夜睡觉时作妖吧。
农庄虽然大, 但房间也只有几间, 只有重臣才可以单独睡一间房, 旁的无关轻重的小臣或者有要事在身的都连夜回去了。晚上睡觉时,程时将床榻让给程朝,自己打地铺睡在地上。
农庄里可没有地暖,只点着火炉,不过程时怕发生安全问题,睡前就将火炉子灭了。
冬末地上潮湿,还有蛰伏了大半个冬季的爬虫。程朝躺在被子里,忽然有些良心不安,爬起来看向程时,问:“哥哥,你冷不冷啊?”
程时背对着他躺在地铺上,闻言转过头,“不冷。你不要乱动,会着凉。”
被子蓬松柔软,程朝是不觉得冷的,他的手肘压在枕头上,托着腮向程时笑了笑,露出一颗小虎牙。
夜间光线昏暗,程朝的五官也在微弱的光线中模糊了不少,将他眉眼鼻唇与旁人不同的精致感削薄不少。
“早些睡,明日估计会发生事情。”程时眸光闪烁,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再度翻身背过去。
程朝乖乖盖上被子睡觉了,没想到程时一语成谶,刚入睡没多久,就闹起了事情。
*
程朝被摇醒后的第一反应是解除屏蔽模式,翻身披上衣服,抬眼茫然地望向对方。
程时将袖子藏在背后,没有露出来,但程朝还是能从他肩膀上的血迹猜测出他袖子上已经沾满了血。
“哥哥?你受伤了?”程朝呆住。
在他印象里,程时应该是不会受伤的,永远毫发无损挡在自己面前的。
程时没有回答,弯下腰,一边为他套上靴子,一边嘱咐:“楚离绍在外面,你跟他走……他不会害你,但你还是要小心。”
危急时刻,程朝选择了听从程时的话,他连御寒的大氅都没披上,急匆匆离开了厢房,就看见一片火光,忽然点亮视野。
他来不及多驻足片刻,手腕忽然被人握住,楚离绍皱着眉带着他向火光稍弱的地方走:“跟我来。”
“我哥哥还在里面。”程朝连忙喊道,但楚离绍没有回答他的话,姿态强硬地抓着他的手离开农庄。
明明通往京城的路就在眼前,他偏偏反其道而行,朝着偏僻荒凉的地方狂奔,寒风擦过脸颊,程朝品出一点嗓子眼里窜出来的铁锈味,正欲要求楚离绍停下来歇一会儿时,就听到后面传来追兵的声音。
程朝咬着唇一言不发,逼着自己跟楚离绍一路走下去。
楚离绍比程朝先意识到他很累了,寻了一处偏僻的山洞,躲了进去。
碍于昨天下过雨,地上潮湿,楚离绍只收集了几根干木柴,待追兵的声音远去后,在山洞里点燃起来。
“怎么回事?”程朝发现自己的牙齿都在微微颤抖,克制住心里的不安,抬头问楚离绍。
“顾锦时疯了。”楚离绍简短地回答。
程朝没问程时的去向,拢紧衣服。
雪化的时候远比下雪的时候要冷,程朝身上穿得单薄,根本抵挡不住寒冷。
即使面前有火堆,但助燃物不够,火焰小小的,估计燃上一时半会就能熄灭。他将手伸到火堆上,掌心略微温暖了几分,但身上还是冷的。
“冷吗?”旁边的楚离绍察觉到程朝在发抖,攥住程朝的手腕。
他的掌心温暖干燥,程朝汲取了一些力量,向他的方向靠了靠:“……我们靠近一点吧。”
楚离绍愣了一下,然后眼睛里多了一丝笑意,将程朝揽入怀中。
程朝本意只是觉得两人靠在一起能更温暖一些,被突然抱得满怀也没来得及反抗,直到胸口与胸口只隔着短短的距离,才察觉到一些过于暧昧。
楚离绍的手压在他单薄的肩胛骨上,低头就看见程朝扎起的黑发下面露出的细腻雪白的肌肤。他低眸掩盖住眼里翻涌的暗潮,抱着程朝往火堆处移动,低声说:“还冷吗?”
程朝摇摇头,觉得楚离绍刚才的动作就像是在抱小孩子一样,尴尬且让他觉得不适。他有些不开心,但没有表露出来。
“再忍一回儿,等外面的人走了,我就带你回家。”
火焰在柴木上翻动打卷,将空气烧灼得仿佛在流动一般,照得程朝后颈处的皮肤像是涂了一层白色的釉,精致且易碎,轻轻一用力就能折断。
楚离绍眼角冒出通红的血丝,又被他闭着眼的行为掩盖住,他将下巴放在程朝的肩膀上,若有似无地叹息一声。
程朝被他呼出的气流烫得往旁边躲了躲,一边嘀咕着学武的人阳气都这么足吗,一边想从他的怀里挣扎着爬出去。
就在这时,楚离绍出声说:“小公子一辈子长在富贵乡里,恐怕没怎么见识过人心险恶吧。”
程朝心想,我知道你是人心险恶,但我不敢说。
对方不等他回答,悠悠地叹了口气:“前段时间我刚回京城的时候,却被一伙不怀好意的人打劫,然后被带到一个府邸受人羞辱。”
程朝吓得立马绷紧了身体,紧紧抱住楚离绍的腰:“这、这,楚将军实在太惨了,也不知那伙人目的是什么,真的是,真的是让人不齿啊。”
“倒不是这个,那贼头还挺有趣的,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倒是想跟他见一面。”楚离绍说完,用牙齿咬住舌尖,闷闷地笑了一声。
“哎!大好夜色就不要谈这些败坏兴致的东西了,我们来聊一些旁的吧。”程朝揪住楚离绍的衣角,尴尴尬尬地转移话题。
楚离绍的手护在他的腰上,不着痕迹地挡住了程朝离开他怀抱的途径,问道:“小公子看过星星吗?”
程朝警惕,怀疑楚离绍这个疯子可能会邀请自己这么冷的天气里离开山洞出去看星星,而自己在这个世界的武力值实在太低,根本没法反抗:“看过,谁没看过星星?”
“我杀死我父亲的那天,漫天都布着繁星。”楚离绍用着最轻描淡写的语气,说。
大白汤圆跟程朝同时吓得惊恐起来,又不敢做出太剧烈的反应,“呵呵”干笑几声。
一般用这句话开头,都代表接下来会有长篇大论。可程朝越想越觉得楚离绍像极了恐怖话本里的大反派,随便逮个无辜小白兔说完自己的悲惨身世之后,就将无辜小白兔做成麻辣兔头。
然而,在坊间的传言当中,楚离绍的父亲是战死在沙场上的,死后还被追封成护国大将军,为楚离绍留下一块免死金牌。
看来楚离绍的病确实是无药可救,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下得去手。
程朝胆战心惊地想,以后一定要离他远远的。
楚离绍低声问他:“你怕我了吗?”
“不怕。”程朝强颜欢笑。
楚离绍笑出了声:“你还是继续怕我吧。”
大白汤圆在程朝脑海里紧急调阅原文,原文的内容是跟着女主的视角走的,楚离绍在原文里所占的戏份很少,也未提他的身世。反正在女主所知道的内容里,楚离绍的疯病是家族遗传的,而他的父亲与兄长都是在沙场上战死,随军出征的母亲不堪悲痛,也跟着自杀了。
如今看来,正常的内容莫名有些让人毛骨悚然。
老是不搭理楚离绍也不好,程朝说:“楚将军心善,我不怕你。”
楚离绍的指腹擦过程朝后背凸起的背脊骨,叹息一声,“还是怕吧,至少害怕也是情绪,总比你现在除了讨厌,对我毫无感觉好。”
程朝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试图往后挪挪,小心翼翼地观察楚离绍的表情。
楚离绍还是在笑着的,只是笑意未达眼底,冷冷沉沉地郁结在深色的眼眸里。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越王为人长颈鸟喙,可与共患难,不可与共乐……”他低声继续道,“老皇帝他明知我家族有世代的遗传病,偏偏不肯放过我父亲,刺激他杀了我兄长和母亲。我当时还未满十岁吧?我记不清了,总之那时候的小公子,从小被养得娇贵,可能连路都不会走吧。”
程朝反驳:“我满周岁时就学会走路了!”
“好,知道了,”楚离绍失笑,“为了怕我父亲清醒过来后会后悔,我就亲手杀了他。”
所以说……楚离绍年幼时,亲眼看着他的父亲杀死了自己的母亲和哥哥,明知幕后真凶是老皇帝,还为幕后真凶效忠了十余年。
这是何等深沉的心机?
程朝越想越觉得楚离绍吐露完隐藏多年的秘密后就会杀了自己,小心翼翼地问:“那你发疯时会杀了我吗?”
“会啊。”楚离绍没有犹豫,直接答应,弯着眼笑了笑,“毕竟就连我父亲,都直接杀了我母亲……和兄长。”
父亲和兄长这两个词联系在一起,程朝顿时明悟,楚离绍把自己在当成儿子看待!
他更不爽了,但不敢说出来。
“如果我有一天大仇得报,我也不会碰你的。”楚离绍忽然放轻了嗓音,轻轻说。
程朝猜测他口中的大仇得报是杀了老皇帝和顾锦时,一边在心里嗤之以鼻,一边对他说:“嗯嗯,我知道,谢谢楚将军。”
不过程朝再信楚离绍,也不肯原谅他前世杀了自己,一有机会,就会杀了他。
不知过去了多久,程朝赶在火堆熄灭前睡着了。
等他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他动了动在不平的泥地上躺了一夜而酸疼的腰,映入他视野的除了清晨的天光之外,并非陪了他一夜的楚离绍,而是顾锦时的脸。
顾锦时的衣角被他死死捏在手心里,因为过于用力布料被攥得皱起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对方弯下腰将他抱起来,程朝下意识抱住他的脖子,目光投向附近。
一个陌生的侍卫拎着两个黑色的袋子,透过袋子浮现的轮廓,隐隐是两颗人头的模样。
顾锦时一路走到马车上,柔声问程朝:“你怎么不问袋子里装的是什么?”
等进了马车厢里,程朝才告诉他自己的答案:“因为我知道你不会告诉我。”
“朝朝。”顾锦时捏着程朝细细的腕骨,温柔着眉眼,笑容缱绻。
程朝发觉好多人喜欢握自己的手腕,又不敢挣扎脱离,小小声地说:“你既然很久之前就认识我,那应该知道,你要是敢逼我,我会毫不犹豫杀了你。”
事到如今,是谁顶替了顾锦时的身体,已经不重要了。
“不敢逼你。”顾锦时说。
程朝:“那你是想把我带去哪里?”
顾锦时目光闪烁了一下,认真地想了想,温柔地回答说:“朝中重臣死了几位,必将大乱。我会先剿灭不利于你的势力,然后让你成为唯一的皇。从此山河天下,一切好的你喜欢的,都归你了。”
他目光温柔到像是爱极了程朝,但行为却不是,每一步都是将程朝身边的人逼死,然后逐步寸进,吞噬一切领地。
气氛沉得下一秒就会凝固,程朝忽然用力,抽了对方一巴掌。
顾锦时似乎也没料到他这一步动作,脸上浮现了淡淡的红痕,程朝本意是想激怒他,却见他笑了起来。他紧紧抱住程朝,唇凑在他耳边,压低了声音,恳切地说:“不要忘记我,好不好?”
程朝一边冷静地被他拥抱,一边跟大白汤圆说:“准备脱离世界。”
在脱离世界的前一秒,程朝感觉到,一滴眼泪落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那滴薄薄的泪水仿佛是点燃导火线的火光,所有遗失已久的记忆,在程朝的脑海里,一瞬间炸开。
※※※※※※※※※※※※※※※※※※※※
主角:倒数第二章还没动心成就达成√
作者:人间杀攻客成就达成√
想看什么番外在评论区说一下
大结局
地府到人间的出口开在一座高楼的天台上。
室友王泓跟大白汤圆一起找到程朝时, 程朝正坐在天台的栏杆上,身上的白衬衫被风掀起。
脱离了任务世界后他的发型就变成了短发, 忘记了是在哪次任务世界结束后剪的,模仿电视上一部大热偶像剧男主角的发型。他长得比那个男演员俊秀得多,硬生生将这个发型的时髦值提升了一大截。
夜风从他的袖口钻进去, 白色的布料鼓起,显得单薄又瘦弱。
听到脚步声, 程朝回头看了看。
王泓是地府刚开始就派送给他的室友,起初程朝还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这么怕自己, 跟他的关系也一般般,恢复记忆后, 就开始佩服对方的勇气了。
区区一个普通小鬼, 竟然敢跟自己住在一个屋檐下, 这是何等大的勇气。
“你们来干什么?”程朝单手抓着栏杆, 长腿收了回来, 淡定地问。
大白汤圆软绵绵地说:“怕你轻生。”
它没想到程朝会这么快就恢复记忆,就像程朝没想到自己前世的经历那么精彩一样。
一千年前的自己, 估计也没想到自己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彼时天空还是血红色的, 寰宇分为天人地三界, 程朝出生于低谷, 父母双亡,只有一个十几岁的姐姐, 然后养在众望所归之中长大。
天地邪念入侵寰宇, 他主动征战, 所有人都以为这是一个小小的战争,只会增大程朝的名声,让他成为一个英雄,却不料是一场大劫。
程朝被人陷害,在一场战争中决策错误,三界损失惨重,伏尸百万血流成河。
天界的老帝君与他的姐姐也在战争中相继死去,新上任的帝君才是真正的幕后凶手,他用程朝的挚友威胁程朝,将程朝囚禁在地府沉渊的棺材里十年。
沉渊被三界的人称为“活人不去,死人不来”,藏着一切污垢邪恶,就连心志坚定的人待在那里超过一天,都会崩溃疯魔。
程朝被关了十年,历经无数次歇斯底里的疯狂,练皮为器,血肉为刃,身上每一块骨头都被他当作武器,杀了地府三万恶鬼换得力量,最终与帝君同归于尽。
从此寰宇和平,海晏河清,只是再也不存在程朝这个人了。
这是程朝的视角里的记忆。
在他的记忆里,阮楚白只是一个微不足道无足挂齿的路人。
当阮楚白的记忆也跟着涌入他的脑海里时,所有被他忽略的细节,都找到了答案。
在他挣扎时,阮楚白其实一直陪在他身边,只是程朝忘记了。
就比如说,程朝先前为了找自己的姐姐,挖掉了自己的眼睛,醒过来的时候眼睛又恢复了。他以为是自己误服了什么仙丹灵药,现在才知道,是阮楚白挖了自己的眼睛,给他补上。
还比如,他虽然精神无数次接近崩溃,肉/体上却没承受过多少痛苦。这是因为,阮楚白早在挖眼睛的时候,就使用了禁术。
程朝所承受的疼,只要超过一定限度,就会转移到阮楚白身上。
阮楚白承受了所有的痛,以身献祭,换得程朝在一千多年后苏醒,自己却闭上了眼睛,灵魂碎成无数片,飘入反派系统里。
他在三千世界里经历过无数生死离别,但无论是在哪个世界,至死都没有爱上过别人,并且能够在于程朝擦肩而过时,一眼就爱上他。阮楚白爱程朝胜过爱自己,无论在哪个世界都是这样,于是哪怕失去记忆,他都要努力破开空间,去往别的世界找程朝。
大白汤圆张开两根触手,抱住了程朝的腰,“一切都过去啦,我们不要想了,好不好。”
程朝伸出手拧住它嘴巴下面的地方,如果它有头的话,这里应该是下巴,“蠢货。”
王泓在旁边瑟瑟发抖,脑海里程朝刚才的迷之脆弱寂寞的身影,立刻被现在无法无天耀武扬威的样子取代。
大白汤圆被拧得疼了,嗷嗷叫起来。
“你以为他没有留后手?”程朝笑了一声,“就算他没有留后手,我还能没办法吗?”
大白汤圆落下一滴眼泪:“我知道你有办法,你最棒啦!”
修复小世界漏洞所获取的能量就足以复活一个人,更何况阮楚白顶替了无数个小世界主要人公的角色,获得的能量早就够他死上千回。
他只是,不愿意醒过来而已。
程朝不明白他是怎么想的,在天台上坐了一夜之后才想通:阮楚白是觉得,如果自己不愿意让他活的话,他也没必要继续活着了。
这也是,破碎小世界的方法是自己亲手杀死他的灵魂碎片的原因。
*
程朝恢复记忆后,地府的主事人闻人钦就不敢继续把他当员工使唤,笑眯眯地问他:“您以后还要住在地府里面吗?我给您配一个大别墅如何?再加一个管家,两个阿姨。”
“我记得我死的时候你才十岁吧。”程朝搜刮了一下脑海里的记忆,抬眼问他。
自己还抢过他的糖葫芦吃。
“当然……您也算我半个长辈了。”
想了很久后,程朝最终决定定居在人间,闻人钦给他在一个修建了两三年的小区里找了套房住,派了大白汤圆和王泓住在他隔壁陪他,以免程朝觉得寂寞,又跑回地府折磨自己。
小区在三线小城市里,隔壁是一所小学,每天早晨八点程朝就会被做早操的广播声吵醒,洗漱完就换上男人都向往的鞋子,到楼下买早点。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他不会做饭,一日三餐都是蹭王泓的,偶尔会改善改善口味点点外卖。偶尔大半夜饿了,就会穿着拖鞋和睡衣到楼下买烧烤,日常也极其乏善可陈,除了上网冲浪就是跟大白汤圆靠在一起玩游戏机。
经历了十天这样的生活后,程朝终于醒悟过来,觉得自己像一只咸鱼废鸡,激动地去地府找闻人钦:“我要去找新工作,我体重增加了三斤!”
闻人钦喝光一杯茶,淡定地看着他,从桌子下抽出几十张藏了好几天的工作招聘启事。
程朝翘着腿坐在沙发上一页一页翻,最后挑选了一个看起来最轻松的职业——图书馆管理员。
自从天界覆灭后,地府与人间达成了合作,所以作为地府员工的程朝,也在人间的编制里面。但是想成为一个优秀的图书馆管理员,还需要经过重重考试。
复习加备考准备了三个月,程朝终于成功当上了图书馆管理员。
大白汤圆和王泓为了庆祝,特意给他订制了一块大蛋糕,上面画着程朝的肖像。
程朝看着上面被画得鼻歪嘴斜的自己,叹了口气,沉默地一口口吃完。
图书馆管理员的工作并没有程朝想得那般清闲,也不是特别忙碌。程朝逐渐习惯了在现代如何以“正常人”的方式生活,并且过得很开心。
他相貌气质都很扎眼,每天都有不少小姑娘特意为了见他跑来图书馆,装作看书的样子偷拍他。
程朝的照片被上传到网上,在围脖上大火了一把,甚至有星探来打听他的个人信息。
有一次程朝下班后被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拦在奶茶店里面,还以为是哪里来的猥/琐男,举着手里的芝士奶盖谨慎地看着他,“麻烦让开一下。”
男人连忙掏出名片,自报家门:“先生您好,我是xx娱乐的星探李铁根,我们公司里培养出过xxx,xx,xxx等一线明星。不知道您有没有出道当明星的意愿,如果有的话,我们公司一定会尽最大努力来捧红你!”
“我?”程朝疑惑地指了指自己。
李铁根见他一副不在状态的样子,心急如焚地拿出手机点开微博,迫切让程朝了解一下他自己现在有多受欢迎:“您在微博上火了,只要一出道,保证是话题度满满!”
程朝凑过去看了看,手机屏幕上是一个认证为搞笑博主、顶着小老鼠头像的人发的微博:
【@两块五五五五:啊啊啊啊我今天在图书馆偶遇了一个超级无敌爆炸旋转360度烟花与冰箱一同爆炸的帅哥!!!妈耶老娘被帅得腿软,差点原地表演一套猩猩打狗,好后悔没有要联系方式啊qwq】
下面跟着几张死亡角度的偷拍。
程朝皱了皱眉。
原来出道当明星还要表演猩猩打狗?
算了算了,难度简直比当反派还要高。
“不了,谢谢。”程朝捧着奶茶绕开他走了。
没想到接下来,这个星探犹如狗皮膏药一样黏上了自己,程朝每天上下班都能看见他。刚开始他还能装作没看见,后来路上拦住自己的星探越来越多,已经开始影响他的工作了。
王泓和大白汤圆都没有过这种经历,不过表示可以半夜进入那几个星探的梦里恐吓他们。程朝本来都决定采纳他们的方法了,同事张大姐忽然拉过他说:“小程啊,我有一个好办法,听说啊当明星不能谈恋爱。我有一个侄女特别喜欢你,你要不要跟她相亲试试?”
“这……”程朝小脸一红,“我还小呢,不太好吧。”
“可不是逼你跟她在一起,你只要表现出一副想结婚的样子,那些星探应该就能放过你了!”张大姐热情的说。
“好吧……”
程朝也不想耽误人家小姑娘谈恋爱,不过装一装还是可以的,跟张大姐约定好时间,在休假日里去了约定好的咖啡店。
他提前了半个多小时去的,付了两杯咖啡的钱,精确地算好了时间,确保张姑娘到的时候咖啡还是热的。
张姑娘穿着淡黄的长裙准时到达,看到程朝这么早就在这里等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两人闲扯了一会儿,张姑娘撩起头发低头尝了一口咖啡,忽然注意到程朝看向玻璃墙外,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咖啡店在一楼,外面就是街道,张姑娘顺着程朝的视线看过去,发现街道边的绿植下站着一个青年。
三线小城市的春天向来是慢节奏的,马路边偶尔会有汽车鸣笛的声音,阳光穿透树叶缝隙落在衣服上,仿佛一朵烂漫的星云跃过三万光年的距离,与一颗星星相逢。
青年一身白衣,衣角绣着太阳图腾,背后背着一把绿伞。
他用黑色绸布遮着眼,露出的下巴唇鼻生得都极好,也许是因为落在他身上的树影斑驳,青年像是刚从具有年代感的照片里钻出来,透着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疏离感。
这种疏离感在程朝看过来的时候全部消散了,他隔着厚厚的玻璃与不到三米的距离,对程朝露出一个笑容。
-
-
我行经过山河万里,我藏入一片深色的迷雾中,我靠近你。
---end---
※※※※※※※※※※※※※※※※※※※※
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觉得太过扭捏矫情,那就表白你们吧。
感谢喜爱,感谢陪伴,陪我和小朝一路走到现在。
下一章是番外。
前排打个广告,我下一本要写《爱上我的人都怀孕了》,点击专栏可见,是快穿小猫咪受,性格是冷酷魔鬼,虽然是攻生子,但是你们雷的情节都不会出现,小世界不生子,主世界再生子。
安利一下我cp的连载文,《穿成万人迷猫崽》by空灯悬,是万人迷小猫咪受的固氮文,超级甜。
感谢在2020-03-30 09:14:25~2020-03-30 20:40: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虫二 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番外一
阮楚白本该比程朝还要适应现代社会的生活, 毕竟他走过那么多个世界,该会的不该会的, 都略微懂得一些。
但是恢复本体的他,跟程朝记忆里一样, 傻愣愣的, 话少沉闷无趣, 简直像是一个木鱼成精, 且对人情世故一概不通。
程朝带他回家的路上, 因着后者的装扮,有不少年轻人凑过来问, 阮楚白在cos哪部动漫里的角色,但阮楚白一句话也没理睬, 紧紧攥着程朝的袖子。虽然他的眼睛被蒙住, 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他死死地“注视”着程朝。
想到对方的眼睛此时存在于自己的眼眶里,程朝本来的不自在立刻消散了, 甚至还怀着几分愧疚。
小区离咖啡店不远,坐电梯到了程朝住的楼层时,程朝警惕地先探出头张望了一眼, 确保大白汤圆不在家,才推开门带阮楚白进去。
“坐吧。”程朝说。
阮楚白立即乖乖坐在沙发上, 取下背上绿伞放在脚边, 程朝想了想, 去给他倒了杯水, 然后发现阮楚白的脸一直朝着自己活动的方向转。
“你能看得见?”程朝将水杯递给他,自己靠在旁边的立式花盆边问。
花盆里种着的绿植好像是后世杂交培育出来的品种,程朝不认识,平时也是由王泓来照料的。他情不自禁地抓下一片叶子,在手中卷啊卷。
“看得见,”阮楚白回答,“只是见不得强光,要遮着眼睛。”
他像是太久没说话,嗓音有些涩,最后一个字落下时轻轻咳了几声,似乎是怕程朝厌烦自己,他立刻掩住了自己的唇。
程朝拉上了窗帘,阻挡住外面的阳光。
阮楚白不明就以,微微抬起头,就见程朝跪坐到沙发上,伸直手臂,去解他眼上蒙的黑色绸布。
阮楚白微微偏过头,本该是个躲闪开的姿势,但是最后还是乖乖坐着,任程朝解下绸布。
毕竟是早上,哪怕拉上了窗帘,光线也清晰到足够程朝看见阮楚白露出来的眼睛。
后者的眼睛生得极好,睫毛疏长,黑白分明,像白纸上氤氲开一团朦胧的墨迹。记忆中程朝好像从没有拿正眼看过他,自然也不记得阮楚白的眼睛其实这么好看,生疏的眉眼与记忆中熟悉的一切重叠起来。
只是往事不可追,过去的一切终将逝去,再也回不去了。
-
阮楚白对上程朝的目光时,忍不住移开了眼,不敢与他对视。
“你怎么这么怕我?”程朝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一滴晶莹的泪水顺着他的眼角,打湿睫毛,落了下来。
“对不起。”阮楚白连忙道歉,恐怕是怕自己的行为让程朝误会,结结巴巴地解释,“我怕、我怕你嫌我脏。”
程朝也注意到,他起先是想用自己的手指帮自己拭去眼泪的,不知为何又放下去。了
他自己抽过一张纸巾擦干净眼泪,待心底翻涌的浪潮退下,开始思考阮楚白的话。
自己倒是不会嫌弃他脏,就怕大白汤圆回来后发现阮楚白,骂着闹着要把他赶出家门。
其实阮楚白什么也没对大白汤圆做过,但是大白汤圆就是看不惯他,时常对程朝说此人不宜留下。
程朝能懂,因为他的姐姐也很讨厌阮楚白。
千年前天地分为三界,表面平和内地里勾心斗角,但邪念形成的妖魔是三界共同的敌人。
地府与天界的交界处有一片极为广阔的荒芜,便被用作于对抗妖魔的主战场,后来被人命名为小镜离月天。
程朝的父母只是天界一对普通夫妻,后来被应招去小镜离月天守卫。当时距离上一场大战只过了几天,所有人都以为邪魔不会再次入侵,决策的将军便只派了一支二十人小队去巡逻,程朝的父母就在这个队列中。
结果,巡逻到一半,他们突然遇到了五百人的邪魔军队。
二十人对五百邪魔,结果可想而知,但就在此时,意外突生。
小镜离月天诞生了一个万年难遇的境灵。
境灵诞生必将吸收身边的精华灵气,但是小镜离月天实在太荒芜了,于是在场所有人与邪魔,都成为供境灵诞生的养料。
那个境灵就是阮楚白。
而当时程朝还未满一岁,亲人只剩下一个十几岁的长姐,小小年龄就失去庇护他的人。
所有与程朝亲近的人理智上都知道,就算阮楚白不诞生,程朝的父母也会死去。但是情感上还是会忍不住偏移开:万一当初程朝的父母运气好,侥幸活下来了呢?
那么程朝会有一个风趣幽默的父亲带他到处去玩,果敢英气的母亲教他学习刀枪,会像其他凡人小孩一样,有着很快乐很美满的童年。
他们将怒火宣泄到阮楚白身上,哪怕知道他诞生时没有心智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哪怕知道他也是无辜的人。
※※※※※※※※※※※※※※※※※※※※
感谢在2020-03-30 20:40:11~2020-04-02 01:46: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与光同尘、洛城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霸霸 10个;提灯映桃花 6个;骨头渣 5个;和予、啊~~~ 3个;与光同尘、兔兔狂魔、序曲、小腐、布丁芋奶露、苟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易翡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番外二
程朝对父母没什么记忆和感情, 故而对阮楚白也没什么想法。只是自己亲近的人都讨厌阮楚白,为了顾及他们的心情, 前世的程朝就没有亲近过阮楚白。
虽不至于排挤冷落,但是也不会主动靠近罢了。
收回对往事的思绪,程朝询问他:“要不要带你去剪头发?”
阮楚白:“都听你的。”
可能是因为刚复活,他连说话语气都是小心翼翼的, 认真地注视着程朝,当程朝看向他时,他又会迅速地移开目光。
程朝跪在沙发上摸了一把他的头发,柔顺光滑, 发丝顺着自己的指缝滑下去。
这么好的头发,剪掉实在有些可惜。
他在心里叹息一声,忽然发现阮楚白藏在长发底下的耳根红了。
小区外面就有理发店, 程朝上网搜了一个男明星的照片, 让理发师按着照片来给阮楚白剪头发。等待途中,他无意中往外面瞟了一眼, 看到一脸震惊的王泓。
王泓提着菜篮子伫立在门口, 似乎以为自己眼花了,往前走了几步, 又退了回来, 与程朝尴尬地对视。
程朝摸摸鼻子, 对他说:“……别告诉大白汤圆。”
纸包不住火, 虽然王泓一口应下, 但晚上大白汤圆从地府下班回家时, 还是愤怒地发现了这件事,跟程朝闹了起来。
“我不要嘛!你不准把他留在这里,他多大的人了?他还经历这么多个世界,比你了解更多人情世故,你还怕他一个人活不下去吗?”大白汤圆在地上滚来滚去,犹如一个父亲找了后妈的熊孩子,“你快点把他赶走嘛!”
程朝被它闹得头疼,按了按太阳穴,道:“不要闹,他没有身/份/证,也没有工作,只认识我一个人,我怎么可以放下他不管?”
大白汤圆闹得更凶了。
阮楚白在旁边无措地站着,轻声问程朝:“我是不是打扰你的生活了?你不要因为我为难,我可以自己生活的。”
“你别听它胡闹。”程朝匆匆安慰他一句,蹲在地上揪起大白汤圆的脸蛋。
大白汤圆哭得泪眼朦胧,余光忽然瞥见阮楚白对自己露出一个笑容,待它定睛一看,对方还是那副无辜的小白花模样。
目睹了全过程的王泓瑟瑟发抖,靠着与大魔头同居几个月的经验,在旁边躲着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
阮楚白还有许多生活用品需要程朝帮忙购买,第二天程朝请了假,带阮楚白去了附近的商场。
商场人来人往,不少人都在暗地里偷偷打量两人。阮楚白似乎有些不适应这么多不熟悉的人的存在,垂着眼用手指勾住程朝的袖子,难得提出一个要求:“我们回家吧。”
他的睫毛微微颤抖,一副极其不安的样子。程朝记忆中的阮楚白不是这么畏畏缩缩的人,于是他猜测阮楚白是因为死了太久,性格才发生了变化。
由于他的死是为了复活自己,程朝的心更软了,反手握住他的手指:“你还有衣服没买,我不知道你穿什么型号,再忍忍可以吗?”
“……好。”阮楚白轻声回应,嗓音低哑。
发现肢体接触可以安抚阮楚白的情绪后,程朝便也没放开他的手,毕竟现在社会上同性伴侣那么多,而且两个关系好的男人手拉手也很正常。
就是旁边有几个小女孩看到他们俩手牵手的样子,激动地捂住嘴的样子有些滑稽。
握了不超过十分钟的时间,程朝发觉阮楚白在颤抖,靠近自己这边的耳朵彻底通红了起来。
后者的背微微弓起来,发觉自己的丑态被程朝发现后,难堪地抿住唇,道了声歉。
只是这样,他也没试图将自己的手指从程朝的手心里抽出来。
程朝觉得好笑,将握着手指的姿势,改成了与他十指相扣。
商场一楼有一家奶茶店,程朝决定先去买奶茶,他点了杯奶绿,问阮楚白喜欢喝什么。
阮楚白摇了摇头:“我喜欢你喜欢的。”
程朝弯了弯眼睛,为阮楚白点了一杯芋圆奶茶。
两杯奶茶很快做好,程朝只喝了一口,就遇到一个不速之客。
那个叫李铁根的星探又来了。
李铁根天天在奶茶店门口蹲点,好不容易遇见程朝,又缠了上来,逼逼叨叨地跟程朝介绍自己公司的福利制度。
程朝不耐烦地拒绝他:“我没法进入娱乐圈。”
“为什么?”李铁根傻眼,“您的外貌气质绝对能被捧红。”
“我已经有男朋友了,就是他。”程朝指了指旁边的阮楚白,“明星不是不能谈恋爱吗?”
阮楚白的表情变成了一片空白。
“你为什么要糟蹋你的脸!”李铁根大惊失色,没想到就几天不见程朝就找了一个男朋友。待看清阮楚白的脸,他立刻转变了语气:“现在娱乐圈也有不少明星隐婚的嘛,而且你男友这么帅,你们俩可以一起进入娱乐圈,当夫妻档什么的。”
程朝呸了几声,迅速把他赶走。
阮楚白拎着程朝背包带子的手紧了紧,问:“进娱乐圈?”
程朝说:“那个男的想让我进娱乐圈。其实我本来是有点心动的,可是当爱豆必须得学会猩猩打狗。”
虽然听不懂“猩猩打狗”是什么意思,阮楚白还是很配合程朝地点了点头,想了半天,最后说:“嗯,不要勉强自己。”
“你就没有别的要问我的?”程朝扒拉住阮楚白的肩膀,问道。
阮楚白低头注视着程朝的唇瓣,喉结微颤,移开了眼。
程朝按住他的肩膀,踮起脚,轻轻亲了他一下。
是一个奶茶味的吻。
※※※※※※※※※※※※※※※※※※※※
感谢在2020-04-02 01:46:16~2020-04-03 16:29: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提灯映桃花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番外三
主题帖:【扒一扒我生活中的男神级别人物, qwq果然男神都是属于别的男人的。】
内容:如题,楼主最近忙着考研, 以为图书馆里氛围好,就跟朋友约着一起去图书馆学习,没想到最后却无心学习,沉迷美色。
-
1l:抢个沙发, 前排兜售瓜子。
2l:等更
……
5l:好像解码到楼主说的是谁了,对个暗号,之前很火的那个氧气型男神?
8l:附议5楼,图书馆+绝世帅哥我想不到第二个人了, 不过希望不是他啊qaq,我和我的小姐妹都好喜欢他,帅哥应该单身一辈子(bushi)。
……
楼主:刚刚去吃饭了, 求不解码, 万一被我朋友们发现我会尴尬死的。事情是这样的,他好像是一个图书馆员工, 我第一次见到他就被他的脸惊艳到了, 不过因为我更喜欢纸片人一点,对现实中帅哥不感兴趣, 所以就不像我朋友那样喜欢他。结果有一次我遇到了一个猥琐男, 图书馆座位那么多, 非要跟我挨在一起, 还盯着我的大腿看。我本来想抱着电脑跑路的, 男神忽然过来, 礼貌又客气地让猥琐男去别的位置。
我当时感动到星星眼,男神递给我一瓶不认识的牌子的矿泉水,我接过去之后,还问我需不需要帮忙扭开。
事后,我搜索了一下矿泉水的价格……反正价格不是我们日常可以消费起的。
……
118l:这是什么玛丽苏言情剧的剧情,磕死我了。
119l:好温柔细心的男孩子啊,我猜他可能是怕你以为矿泉水有问题,所以最开始没帮你把瓶盖扭开,后来才询问的。
120l:想见识一下能媲美纸片人的颜值。
121l:给楼上指路一下,微博搜索两块五五五五,即使是模糊到扭曲的照片也有能当壁纸的颜值水准。
……
楼主:怎么歪楼了!岔回来!反正按照娱乐圈星探的狗鼻子,生活中一旦存在帅哥就立刻被挖掘走去当明星,造福我们颜狗。男神也不例外地被星探缠上了,我有点人脉,打听到男神似乎不想当明星,不耐烦地拒绝了星探很多次。他拒绝在我意料之中,毕竟从他日常打扮和举手投足都能看出他家境很好,可以无所顾忌地做自己喜欢的工作。
你以为这就是结束了吗?不是!
……
208l:看到标题,我的心微微一凉。
209l:楼主不必说了,我懂了,男神终究是求而不得的存在。
……
楼主:楼上几位猜得没错,我和我姐妹互发了几十张抱头痛哭的表情包才缓过来的。昨天,我日常去图书馆打卡,然后看到男神站在自动售货机旁边,那腰那腿我能看一整天。
男神还记得我,朝我笑着点了点头,我小心翼翼地挪到他面前,争取让自己不脸红,很礼貌地问:“听说有人找你进娱乐圈,你以后不在这里工作了吗?”
男神皱了皱眉,又展开眉头(我承认我是个痴汉嘤嘤嘤连他的微表情都记得),对我摇了摇头:“不是,进娱乐圈的要求我还达不到,而且这里的工作很好。”
我震惊了,竟然有要求连男神都达不到!明明男神只要用一张脸就能在娱乐圈爆红吧!而且男神不止脸长得好看,性格也很温柔礼貌,浑身上下都是优点。
我心中百转千回,冒出一个惊恐的想法:难道有金主觊觎男神的美色,想要包养他,而正直清高的男神拒绝了?
……
380l:楼主的脑补能力逗笑我了哈哈哈哈哈,不过真的有这种可能(。)
381l:楼主真的是迷妹无疑,进娱乐圈只有脸好还不够啊,你看哪个当红流量没有几项特长。
382l:反驳一下楼上,如果男神真的有楼主形容得那么好看,就算他是个弱智傻子,我也愿意追他。不过都当上图书馆管理员了,学历应该不错吧,至少德智体足够了。
……
楼主:楼上的花痴停一停,男神已经有主了。
“为什么?星探没有眼神的吗?!”可能是我当时的表情太震惊,男神轻轻笑了一声,声音苏得我胆颤。
然后他对我小声说了一句:“我有男朋友啦。”
他话音落下,我的爱情也跟着消失了。
那天,天上的云朵,排列成我悲伤的表情。
那天,地上的花儿,开出了我心碎的花朵。
那天,落下的小雨,映照出我眼泪的模样。
……
532l: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533l:虽然隔着屏幕感觉到楼主的悲伤但是为什么这么好笑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534l:楼主不要哭,虽然男神不要你了,但是还有我要你啊!我认识好多人贩子。
……
楼主:楼上笑的人闭嘴啊,你们吵到我的眼睛了!你们以为楼主会就此死心吗?才不会呢。毕竟楼主是貌美到弟x尼寄来律师函,告我长得太美侵权他们的公主形象的女人。
我主动出击邀请男神下班后一起吃饭。他对我笑着说:“怎么好意思让女孩子付钱,我男朋友等一会儿来接我,我们一起吃饭吧。”
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见到情敌,我的手微微颤抖。
很快,男神他男朋友就来了,我就称他为小白花吧。实话实说,就算戴着情敌滤镜,我也觉得他长得很好看,同时在心里感叹一声果然帅哥和帅哥都在一起了。
不过我本来以为,男神的男朋友应该是张扬外放热烈的性格,这样才能呵护男神,保护男神。但是小白花与我想象中完全不同,是清瘦干净的类型,笑起来腼腆温柔,贴心地帮男神拿过他的背包。
小白花人如我起的外号,看起来就像古早言情小说的女主角,怀了三个孩子后带球跑的那种,看起来无害极了。我没想到男神竟然喜欢这种类型,瞳孔发生了三级地震,小白花不在意地对我笑了一下,打开了车门。
晚餐选在附近一家很有名的中餐厅,席间小白花一直在为男神夹菜。
男神眉毛一皱,小白花立马递上水杯。
男神胳膊肘一抬,小白花立马抽出纸巾。
男神嘴唇一抿,小白花立马问道:“这道菜好吃吗?我今晚学一下,做给你吃。”
我已从女友粉缓缓变质成妈粉,静静感受着作为灯泡的感觉。
中途,男神向我说了声道歉,出去上了个厕所。
我跟小白花相对无语,只能默默低下头吃饭。
小白花突然敲了敲桌子,方才面对男神时腼腆温柔的笑容全消失了,冷着脸对我说:“你喜欢他?”
我连忙摇头,不不不,大哥,我不想做小三,而且我现在对男神的感情是妈妈的爱!
小白花表情缓和下来,点了点头,将男神遗落在桌子上的手机的屏幕举给我看。他输入指纹解锁,屏幕是男神和他的合照,他对我笑了笑,说:“你是抢不过我的。”
……
1062l:卧槽,细思极恐。
1064l:什么小白花,这是心机小婊砸吧。
1065l:心机小婊砸配男神……怎么透着迷之好嗑的感觉,呜呜呜麻麻我被甜死了。
……
3064l:楼主怎么不见了,等待一个后续。
3065l:有点害怕,这种偏执占有欲强类型的男人,男神吃得消吗?楼主快回来给我们直播一下后续吧。
……
楼主:在忙着考研,所以最近没有上线。后续?没有后续,男神很幸福,我偶尔还能看见他扶着腰不舒服的样子。
顺便补充一下,小白花他根本不知道男神的手机密码,指纹也没有录入男神的手机里,只是他们俩手机型号一样。小白花趁我不注意,拿着他自己的手机给我看的。
:)
不知道说什么,就祝小白花和男神早生贵子吧。
※※※※※※※※※※※※※※※※※※※※
完结啦~因为我攻生子那本预收涨幅很慢,感觉会扑穿地心,所以我存一点稿就会发布,就当做为爱发电啦。我们很快就会再次见面的~~
顺便卑微作者求一下五星评论(救救孩子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