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做个小散仙》 第1章,生不得时忧患多 我叫吴明,出生在山区,我出生的地方有个湖名为陨潭,湖边有个山丘小镇因湖而得名为陨潭镇。传说三百年前,一条巨龙陨落在山中,硬是将山地砸出了一个方圆几十公里的巨坑,这个坑就是陨潭。 有人说真龙落位之处,必出大人物;又有人说,古人迷信,哪有什么龙掉下来了,可能掉下的是一颗流星。还有专家称在陨潭水库中发现了外星物质。 我钱奶奶坚持认为是一条龙陨落在陨潭里,她说每到天气变化之时,龙魂会在陨潭上空浮现;她还说上一代曾在水潭枯水期的时候挖出过一条巨大的骨头,后来因为龙魂震怒,挖到骨头的那几个人当天全部病倒,请了道士来做法,献祭了三牲,掩埋了巨骨才没事。 钱奶奶说我们陨潭本来是要出天子的,而这个本该做天子的人就是我。但因为一件事,我丢了做天子的命。我因为一个事件而错过了自然的出生时间。 钱奶奶常常给我讲关于我出生的故事,这个事情大致是这样的: 我父亲吴忌上大学的时候,认识了我母亲韩茜,因为我母亲家里反对,他们只能偷偷结婚。并一同来到陨潭水电站工作,一年后我母亲怀孕了。 当我母亲怀着我快要生的时候,有天她晚上在陨潭边上散步,遇到一个红头发的女人,她全身上下的衣服都是紫金色的。那女人说,陨潭潭底有一个宫殿,里面缺一个天子。她要带我母亲下去看。结果我母亲从水库上摔了下去重伤。 我父亲赶紧打电话请镇上的钱医生过来,但钱医生还未到时,来了一个老太太,她告诉我父亲要小心,水库底下有东西爬上来了,她是跟随那些东西过来的。 那个老太太就是钱奶奶。钱奶奶是鬼医,她每晚都会烧药慰鬼,那天晚上她看到鬼不待在它们喜欢的药香之中,而是涌向某个地方,她跟随那些鬼来到了我父母当时住的水电站职工宿舍。 钱奶奶当时也不知道那些鬼来到职工宿舍那里要干啥,我父亲只是个普通人,他看不到那些拥挤在房门边上的群鬼,那些鬼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等钱医生到的时候,我母亲已经因为内出血死亡了。就在我母亲断气的时候,钱奶奶才明白了那些鬼的意图,他们想竟然是要抢尸。 在场的钱医生和我父亲见证当时骇人的一幕,躺在床上刚死孕妇的尸体竟然自己悬浮在半空中,且缓缓地漂移向门外,我父亲试图去阻止,还没碰到尸体,一股强大的力量竟然当成将他抛了出去,摔倒在地上起不来。只有钱奶奶能看到是一群鬼在搬运尸体。她赶紧打电话给她的朋友,一个湘西的赶尸道士柳道长,他当时正好赶尸经过并歇息在陨潭镇。 钱奶奶说如果不是机缘凑巧,柳道长及时赶到,那我就不可能降生到这个世上。 那些鬼将我母亲的尸体搬到潭边。钱奶奶跟着群鬼出去,她看到水潭中央水浪起伏,就像烧开的水一样,水底缓缓升起一样巨大的物件,竟是一个透明的棺材。这群鬼似乎要将孕妇的尸体葬入湖底,棺材盖已经缓缓打开,百鬼抬着尸体已经从大坝那边下水了。 就在紧要,柳道长骑着摩托车来到水库大坝上,他赶尸的铃铛挂在摩托车前方。 群鬼正拖着尸体缓缓进入到水里,与此同时,那具透明的棺材就像船一样漂向那尸体。 钱奶奶说水库里有好多红眼水鬼,都是几百年的老鬼,在水里,就是神仙也不敢斗他们。钱奶奶和柳道长自然不敢下水去硬抢尸体。 柳道长一边摇着铃铛,一手挥舞着桃木剑,口诵咒语,一边跟钱奶奶说:“我试试起尸咒,关键是我手中的符要能飞到尸体身上。” 柳道长在离尸体大概有一百多米的地方立定。他将一把符箓向孕妇的尸体扔过去,那符箓虽然是纸张,在道长手中竟然能像石块一样投掷,就在符箓要落到尸体上面时,忽然水面上起了一阵阴风,那符箓被风吹到半空,一会就被吹的不知去向,道长暗叫不好,他立马就从口袋里又掏出一把符箓来,道长再次施法,这一回,符箓随桃木剑旋转飞起,然后道长剑尖一指,符箓向剑指的方向飞出,就在符箓要飞落尸体上时,这回水底鼓起巨大的气泡,忽然气泡破裂,掀起带雨的阴风,将道长的符箓直接打回,一阵冷雨随着阴风落在他身上、脸上,似被刀削了皮一样疼痛。道长顾不上疼痛,赶紧从口袋中再摸出一把符箓来,这回可是最后七八张符了,道长将符贴在桃木剑上,就此一招了,他奋力将桃木剑投向尸体,桃木剑毕竟是法器,破风呼啸着飞去,正中尸体的肩膀。 柳道长等着尸体起尸。 然而那尸体却还没有动静,那群鬼也不敢去拔桃木剑,他们却试图将尸体拖到水底,那具棺材也缓缓沉下水。 柳道长感到要坏事,只要入水,那些符箓被水泡一会就会废掉。他急忙大声念着起尸咒,催促着尸体起身。眼见尸体已经完全沉入水中了。 水面上缓缓归于宁静,道长无奈地收起铃铛,正打算放弃时,水面一具尸体忽然立起,半截还在水中,柳道长立即摇动铃铛,水中的尸体听着铃声的指引,向着岸边而来。诡异的是,那群水鬼虽然一个个浮出水面,却似乎不敢再触碰尸体,更加诡异的是,那群鬼居然一个个跪倒在水面,目送孕妇的尸体随着铃声向着柳道长而去。 钱奶奶说那时正好天已破晓,一道霞光从东边的山顶射来,群鬼顿时失去踪影。不过事情还没有完。 就在钱医生和钱奶奶打算剖腹取胎的时候。柳道长算了一卦,他说腹中婴儿是圣婴身、天子命。生下来会有异象。能极大的增强出生地周围的风水气场,刚才孕妇被鬼接触过,身上鬼气缠绕,圣婴生下来,就会让她这身鬼气呈几何倍增长。到时候可就是鬼的天下了,钱奶奶一听说:难怪这些鬼来抢尸体。 柳道长叹息道:事不能两全,我倒是有办法,只是这办法对婴儿不利。 钱奶奶问到底是什么办法。 柳道长说,我们赶尸门自然有办法养尸,将尸体先养一段时间,以符箓、圣水来消解尸体身上的鬼气,待鬼气消尽,再调理阴阳,在尸体安睡之处养天地正气,那时再破尸取胎,圣婴一出生就能提升周边的正气,正气行世,也好造福一方百姓。 钱奶奶和钱医生一听,这可是大好事,又如何不利于婴儿呢? 柳道长说:婴儿错过了该出生的时刻,则天地无记,就是不入阎王生死薄、不登神仙福禄册之人,这意味着这孩子生下来就是多余的人,无命无运,为善而无功德,为恶而无果报。此子从出生之后,天地不管,神鬼不收,他要是善人倒好,要是恶人,后果不堪设想。之所以不利于婴儿之处还在于,不管他怎么努力,他一生将无功无过,生活将始终是无趣的。 钱奶奶是女人,想到我还没出生就没了娘,又不能过正常人的生活,不禁掉下眼泪。 柳道长看了,便说:人生有爱就有趣,如果他能一直得到大家的关爱,他应该不会体验不到人生的意义吧。 钱医生还有疑惑,现在是白天也许没事,到了晚上,水库里的鬼怪会不会再次来夺尸? 柳道长说,你的担忧是对的,现在当务之急,得找个安静之处养尸,我以前倒是从一个隐士那里,学得一个瞒天过海的阵法,那位隐士在自己的房间布置了这个阵,他一辈子栖身在布阵的房间中,鬼神不得知,亲、仇不得问,躲过了很多劫难,我现在找个地方照猫画虎,布下此阵,希望鬼怪找不到尸体。另外,既然尸体只要动起来,鬼怪也不敢碰她,我也有办法在鬼怪找到尸体的时候,让尸体自己起尸去对付。 三人商量好了之后,由钱医生将整件事情告知我父亲后,我父亲听说需找个养尸之地,他想起同事帮他在陨潭镇靠山之处租过一栋农家别院,那儿周边没什么房子,一边是树林,一边是菜园,背后是山,算是很隐秘的地方了。柳道长立即去看了房子。 那房子南临大路,背靠青山,还真是一个好地。 事不宜迟,几个人立即着手在房间里布阵,必须在黄昏之前准备好一切,再将尸体安顿在阵中,到了晚上后果不堪设想。 事情倒是进行得比想象要顺利,到黄昏时,尸体已经安顿在那栋农家别院里的主卧中。接下来的事就是做法事散掉尸体上沾染的鬼气,柳道长、钱奶奶和钱医生已经卷进这件事里来,自然是义不容辞,各各尽力,父亲也忍着丧妻之痛,在一旁奔走帮忙。 柳道长看到尸体身上的鬼气不知何故,极难消解,甚至散而复聚。柳道长感叹:怕是亡人未安,其自身的鬼气与沾染的鬼气已经交融了,须先超渡亡魂,让死者魂归。 于是道长又给我母亲搭起灵堂,钱奶奶做助手,两人一起做起超度的法事来。第二天,再焚烧符箓,喷洒圣水,柳道长感觉房间里的鬼气真的开始慢慢消散。他终于可以长出一口气。 然而事情还没有几人想象的那样简单,孕妇周边积累的尸气与鬼气结合,只要是有道术的人,便能看到停尸的房间的鬼气飞舞萦绕。 钱奶奶问柳道长可有办法加快速度,柳道长叹息说,要是我师父在这里,以他老人家的修为,挥手就能斥去鬼气和尸气,而依我们的办法,以现在这个速度,估计要一个多月吧。 钱医生问,那能否打电话请老道长赶来?柳道长说,师父是方外之人,不用电话,住在大山中,所谓“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啊。 我父亲看着床上有如熟睡的尸体,坚定地说,道长,不管要多久,请道长继续做法! 柳道长很无奈,也只能继续做法驱散鬼气。让他担忧的是,这个时节,雨季已经来临,随后的几个雨天,屋子里没见过阳光,顿时阴气弥漫,现在可是阴气、尸气、鬼气,交融在一起,要知道尸气和鬼气都是邪滞状态的阴气,天然的阴气能使它们完全交融。这样一来,驱散鬼气的速度又变慢了。 几个人艰难地熬过了一个多月,柳道长看着最后的一团鬼气正缓缓消解,他忍不住面露喜色,忽然听到门外人声嘈杂,好像是待在外面的我父亲和钱医生忽然跟人争执起来,柳道长生怕分心,使自己不能将那留在尸体上的最后一团鬼气驱散,那团鬼气能残留到最后,自是有些异样。柳道长感觉那鬼气像是有了灵识一般,能游走躲避。 钱奶奶赶紧出去看是怎么回事,她谨慎地关上了主卧的门。 原来不知道谁发现了屋子里的异常,这栋农家别院的屋主找上门来了,乡下人本来就迷信,对房子里死人的事非常忌讳,何况是吴忌家这样在房间里养尸! 屋主坚持要查看里面的房间,钱医生主动出来对屋主说:“您可别听了什么谣言,屋子里根本没有尸体,只是这家孕妇得了一种能传染的怪病,是我的主意,让他家将病人隔离起来的,您可千万别莽撞。” 屋主道,那怎么有人看见你们在屋子里天天烧香,还摆灵堂做法事呢?真当这租的房子是自己的啦,以后我这房子还怎么用。 钱奶奶听了,立即过来责问,刘军,你这是听谁说的,你让他来跟我们对质,你叫他过来,我们一起到里面去看病人,要是不像你们说的那样,你们负责病人的医药费。你敢不敢叫造谣的人前来? 钱奶奶本指望虚张声势吓退那个叫刘军的屋主,这人钱奶奶原来也是认识的。 刘军却冷笑着说,是刘卒告诉我的,他可是亲眼看见里面的灵堂了。 钱奶奶一听,反问道:你居然相信一个做贼的? 钱奶奶也知道刘军所说的那个叫刘卒的人,她想难道是刘卒来房子偷过东西,正好看到了里面的情况? 刘军可是镇上有名的混子,他此来肯定有什么目的,不止是赶人那么简单。钱奶奶和吴忌、钱医生三人都无法阻止他硬闯里面的屋子,就在他推门进去的那一刻,刘军看到自己屋子里诡异的布置,尽管他有心理准备,但屋子里的气氛让他脊背发凉,他目瞪口呆,赶紧退了出去,好一会,刘军才缓过来,他远离主卧,站到客厅中央,招手让吴忌过去:你们还敢骗我?我想问这事你们打算怎么办? 我父亲无奈,求助地看着钱奶奶和钱医生,钱奶奶说,给他些钱做补偿吧。 刘军一旁听到了,质问:“这个样子,还怎么补偿?以后这房子我还敢使用吗?这样吧,你出十万,房子卖给你。” 十万?三人同时叫了起来,要知道那时候,这种房子最贵也不过一万块,那时候最富的人家也少有能拿出一万块现金的。 钱奶奶知道刘军可不是好打发的人,她用哀求的眼神看着他说:“刘军,看在我以前帮过你奶奶的份上,给我个面子,我替吴站长做个主,你这房子两万块,两万卖给他行不?” 刘军冷笑着说:钱奶奶,你这价杀的太狠了,这样吧,看在您的面子上,八万吧! 钱奶奶正欲还价,我父亲在一旁冷冷地接口道:八万就八万吧,不过这么多钱,您至少得给我几个月筹钱的时间。 钱奶奶听了,一想还是读书多的人脑子清楚,当前最重要的是得给死人接生。 刘军听了自然心中大喜,他立即换了脸色,吴站长是个明理的人,毕竟现在房子还在我名下,在我屋子里做法事,会损我的财运的,虽然房子正常卖不到八万,可你这样给我八万,也不一定补偿得了我财运上的损伤啊。 钱医生很看不起这种乡下无赖,他站到门口,拉开门不客气地说:“好了,现在请你快点离开吧,我们还有事,别在这里耽误时间了。” 钱医生有个表哥是县公安局领导,刘军这种乡镇上无赖对钱医生没辙,他灰溜溜地走了。 钱医生转身对我父亲说,别担心,等这事过去了再跟姓刘的理会。 那时候,天忽然又下起了大雨,雷电大作,父亲和钱医生在外面听见钱奶奶大叫:“道长,您这是怎么啦?” 父亲和钱医生赶紧推门进屋,只见道长倒在地上,钱医生上前察看,立即对吴忌说,快去倒碗水来!显然,道长这是疲劳过度而晕倒。 钱医生给柳道长喂了几口水之后,柳道长醒过来,立即对钱奶奶说:“取胎!取胎!来不及了。” 其他人无法察觉,柳道长却能感到,雷雨天气里,屋子里阴气翻腾,刚才似乎已经被他驱散了的最后那团鬼气又隐隐出现了。 不对头!那团鬼气中仿佛有一张脸,难道鬼气里还存留着死者的神识?那可就要化为妖邪了。柳道长当机立断,不顾一切地站起身来,指挥钱奶奶和钱医生破尸取胎。 这二人,一个是人医,一个是鬼医,立即拿出手术刀来,钱奶奶划开孕妇的肚子,那尸体里面竟然还能渗出鲜血来,因为不用顾忌产妇的身体,取胎之事进行得很快。就在婴儿快要被取出之时,忽然孕妇尸体周围,阴风鼓动,那团鬼气迅速凝聚,中间竟然是孕妇脸孔,那鬼物发出刺耳的叫声:“不许碰我的孩子!” 柳道长立即咬破指尖,将指尖血吮吸在口中,对着鬼面喷去,顿时阴风被道长的罡气逼退,那鬼脸也变得撕裂和狰狞,很是愤怒和狂躁,它正要聚集力量向道长反扑。柳道长立即叫到:吴站长、钱医生,快咬破指尖,像我刚才那样用血喷它! 父亲和钱医生立即照着柳道长的办法行动,三个人围着那团鬼气、鬼脸接连喷着指尖血。这时钱奶奶已然将婴儿取出,她一手托着婴儿的胸腹,一手拍打婴儿的臀部,“哇”的一声婴儿的啼哭,让屋子里的人听来,不啻胜利的钟声。他们一齐看向婴儿,忽然感受到一股澎湃的气息像是爆炸了一样迅速铺开。 柳道长欣喜地说:“那是圣婴生命中自带的元气,这可是天地的精华,就像一颗糖精,能化一锅糖水,陨潭镇的人有福了,这元气能化一方风水。” 幸而当时三人同仇敌忾,以人类的正气和勇气压制了那团鬼气。否则刚才随着元气炸开的就不是正气。 此刻婴儿安静了下来,不哭也不闹,钱奶奶凭直觉发现有些不妙。她将婴儿送到三个男人面前说:“看,这孩子是不是有点……” 柳道长急忙揉了孩子的身子的几处穴道,他一边念着咒语,一边察看周边有何异样之处,这时他发现孩子两肩的魂火皆熄,身体中的魄影也少了三道。就是说,这孩子生下来,三魂失去其二,七魄只存其四。 柳道长有些失望。此事重大,他不敢隐瞒,便对三人将他所发现之事说明。 钱奶奶说,这孩子只有一魂四魄,那会不会是个傻子? 柳道长说,魂主情志,少了两魂,自然不会很聪明,魄主体质,恐怕这孩子以后会经常生病。 柳道长对父亲说:“吴站长,此子本是圣婴,就算少了两魂三魄,也不一定比常人差,只是三岁之前不可出此屋。这个瞒天过海的阵法你要一直保留着,它或许也会让孩子躲过什么大灾大难。” 自孩子出生后,柳道长又逗留了几日,见事态已稳,便向诸人辞行,临行前,他叮嘱送行的三个人说:这孩子本体是圣婴,但遭此劫难,肯定做不了天子,成不了贵人。但他毕竟不是常人,若得机缘,还是能在世间成大功、建大业的。吴站长是孩子亲爹,我不多说了。钱奶奶和钱医生同是孩子的救命恩人,就跟再生父母一样,今后两位可不要生分了,希望你们能像孩子的亲叔叔和亲奶奶一样时刻看顾。 钱奶奶和钱医生不住地点头。 父亲又趁机请道长为孩子取名。道长沉吟了一下:“这孩子,此生无命无运,无功无过,有名也如无名,就干脆就谐音取名,叫吴明吧。” 第2章,怀璧之罪 在我生下来之后一直到三岁,我爹和我钱奶奶从不让我出门,据说是柳道长嘱咐他们这么做的,柳道长说,须等我说话利索了才能带我到外面的世界里去,而我直到两岁才会喊爸爸,直到三岁才能正常说话,后来听钱奶奶说,是因为我出生时掉了两个魂,那时我不知道魂是啥紧要的东西,反正我能吃能喝,能走能跑,好像也没缺啥,我三岁之前,总是在生病,我钱叔一天到晚都往我家跑,给我吃药打针。 相比于同龄人来说,我长得又矮又小,皮肤总是枯干的,当我六岁上小学的时候,别的同学不知从哪儿听来的,他们说我是从尸体中取出的鬼胎,我的身体中有尸气,所有才是这幅怪样子。这些同学根本就不愿与我同桌,我从入学那一刻起,就注定要被孤立,坐教室最后一排最底角的座位。甚至老师都无视我,他们只是偶尔用怜悯的眼光看着我。 而我却从不自卑,因为我有三个让我自豪的亲人,我爸爸是水电站站长,领着全镇最高的工资,他的收入比镇长都要高,我钱叔说,我爸的行政级别是副处级的,相当于副县长。不光如此,我爸也是陨潭镇最有文化的人,从我还不会说话的时候,他每天都给我读书,一开始是儿童故事,后来是百家经典,他并不只是简单的读一遍,还用非常有趣的话语耐心地给我解释,我还不会说话的时候,我就觉得自己仿佛明白了什么,而我三岁时,第一次鼓起勇气说话之后,我就说得非常流畅,钱奶奶惊讶地说,这孩子,不说话则已,一开口说话,就像个学问家。 我的钱奶奶也让我感到自豪,她对我特别照顾,在我不能离开屋子里的那三年,我爸爸白天上班,都是钱奶奶陪着我,我们家屋子里有很多奇怪的东西,我爸爸和钱叔看不到,但钱奶奶和我一样看得到,比如我家屋子的东边墙上有一条龙、西面墙上有虎,南面有鸟、北面有乌龟,这四个怪物时隐时现,钱奶奶发现我看着墙,面露惊恐之色,便立即对我说:“宝宝别怕,那时柳爷爷布置在这里保护你的神兽。”我为她自豪的原因不是因为她能让几个神兽与我和谐相处,乃是因为她是鬼医,她身上自带光环,我三岁之后可以出我的房子了,她晚上也常常带我在身边,我爸爸是个工作狂,从我能说话、能出门之后,他几乎将带我的工作全交给钱奶奶了。钱奶奶家原来也有两个女儿,嫁出去之后很少回来,听说是因为钱奶奶的住处经常有鬼出现,生人近鬼容易生病,但我似乎是个例外,钱奶奶发现那些鬼对我有一种无明的畏惧,晚上她带着我去给鬼看病问事,那些鬼似乎更安静。钱奶奶自从我生下来那天之后,就发现她自己通了天眼,她说是拜我出生时的元气所赐,她的医术也变得精妙。来她这里问医的鬼,其实都不是什么好鬼。要知道,鬼者,归也!正常的人死了,鬼是魂魄,就归还给天地,或进入轮回去投胎,或超出轮回,成仙成佛,或干脆魂飞魄散,为天地吸收掉;最后一种情况就是变成钱奶奶给他们看病的这种,滞留无归的鬼,鬼而无归,当然是坏事。钱奶奶的工作就是消除他们的苦痛和苦难,安抚他们,让他们等待去地狱、上天堂的机缘。而鬼是阴物,阳气会伤害他们,邪气会使他们变得扭曲和丑陋,鬼医的工作就是给他们调理阴阳,消去邪滞之气对他们的扭曲。钱奶奶给这些鬼看病都是免费的,她常年在屋子里烧的那些草药其实很贵,几乎让她身无余财,这也是钱奶奶的女儿们嫁出去就不怎么回来的原因,钱奶奶对她的女儿说:“鬼医是不能余财的,我只能积善积德,让你们的子孙兴旺。你们自己好好过日子,偶尔来看看我就好。”钱奶奶买的草药,用的大多是她白天给活人看事得的钱,如果有人被鬼缠身,或是为鬼气所伤,那就只有鬼医能治。钱奶奶以前遇到缠人的怨鬼,只能去苦口婆心劝他们离开活人,回他们该去的地方去。后来她有意带上我去,那些缠身的怨鬼只要一见我们,就乖乖从被缠的人身上下来。钱奶奶也因此挣了很多钱,但这些钱她从不用在自己和她女儿身上,全都买各种草药,每天晚上她要在几个大香炉里烧草药,对一般人来说,那是一种浓郁难闻的气味,但这些药气,使周围的空气十分宜人,喜欢闻的闻了一阵后,会感到睡眠好,精神旺。钱奶奶说,只要阴阳和谐了,就生和气,和气对人、对鬼、对天地万物都是最好的东西。只要钱奶奶的草药炉一生火,我便能看到无数鬼影,有鬼病,无鬼病的,都挤到这里来,钱奶奶的屋前屋后似乎是鬼活动的广场。 除了我爸和我钱奶奶,我钱叔也同样让我自豪,他实际上还是我干爹,我爸说我的命是钱叔、钱奶奶、以及那位我没见过面的柳爷爷三个人救回来的,他要我记住,这三人是我的再生父母。钱叔非常年轻,比我爸爸要小十来岁,我二岁的时候他才结婚,后来他生了一个女儿,取名叫钱新月,据说新月出生时候,天空万里无云,一弯新月在天空,特别耀眼特别美,于是钱叔就跟女儿取了这么个名字,一直到我离开陨潭镇之时,新月是镇上唯一一个跟我玩的孩子,我们就像是亲兄妹。钱叔和他的家人总是关心我,且不因为我天生的缺陷而嫌弃我。而钱叔这个人,是我见过的最乐于助人的人,只要他醒着,不是在救治和帮助别人,就是在干那些事的路上。他医术高明,原来是西医,后来自学了中医,在乡镇这里医疗水平不发达的地方,他就是这方百姓的福音。 我家有这样强大的亲友团,我又怎么会在意那些同学和老师对我的歧视,我自我感觉是幸福的,虽然我不时要准备挨同学的揍、要因为我学习总是比别人慢一拍而受老师的批评。 欺负我最多的是刘立峰,听说他爸刘军是混黑社会的,他学他爸的样,经常纠集几个跟班,到处欺负人。而我是受他们欺负最多的,刘立峰,陈朋和齐晓明等三个人路上遇到我都会踢我一脚。 挨揍对我来说其实真没什么,我在意的是没有一个同学看得起我,班上几个漂亮的女同学连看都不看我一样,田晚舟那时是班上最漂亮的女孩,她爸是陨潭镇的镇长,有一次她掉了一个橡皮,我正好在旁边经过,立即捡起递给她,她皱着眉看了一眼我手上的橡皮,冷冷地说,哦,那是我丢掉不要的,你替我扔垃圾桶去好吗?这是我第一次大胆靠近她,结果是碰了一鼻子灰。 不光我的同学不愿意接近我,我放学后走在镇子的街道上,镇上的人大概都认得我,他们对我避之唯恐不及,大概还是因为有谣言说我取自尸体,是所谓的鬼胎,身上的鬼气会让人走霉运。 不过事也有反面的,有一个流浪的看相、算命的老者,在我经过他身旁的时候,忽然对我躬身施礼,笑着说:“原来是大王驾到!”我急忙还礼,他和蔼地对我笑,我也对着他憨笑。他仔细看了看我的面相,然后摇头说:“可惜了这一身天子气啊。” 我回家后将这事对钱奶奶说了,钱奶奶立即就带我上街去找那老者,没想到这流浪人转眼就流浪他方了。 在我七岁那年,我家进贼了,不光值钱的东西都被偷光了,连我家屋子里那个菩萨面前摆放的那个古香古色的麒麟香炉也被偷走了。接下来发生的不幸,是我终生的痛。 从被盗之后,我和钱奶奶立即发现,我家四墙的神兽再也不现身了,有天晚上,狂风呼啸,我家门外一时各种怪声,似乎是鬼哭狼嚎,一个面无表情的黑脸人,忽然来到我家门口,他正要进门,就在不远处,一个瘦削的身影,飘也似的来到他身边。黑脸人手按腰间,那儿好像是一把宝剑,他头也不转,背对着那个瘦削身影冷冷地说:“董将军,你也是为天子骨而来吗?” 瘦削身影的人说:“人身有百骨,希望王爷能分我一根。” 黑脸人冷笑着说:“你还没资格要这个。” 那瘦削身影说:“今日来的可不止我一个,没有资格的人多了,就不会论资格了。” 果然,从瘦削身影的人背后陆续出现了几个身形怪异的人影。其中一个身形瘦小,一个则粗壮高大,站在一起反差巨大;另外的几个亦与常人不同,身影移动起来,好像飘飘而至。 黑脸人居然未说一语,反手就打出一叠纸片一样的东西,那玩意才一离开,忽然化为火珠,爆发出惊人的攻击力,黑脸人背后的那些人,一个都没能躲开他甩出去火珠,其中有几个人影被火珠打中后,即刻化成了灰烬。 瘦削身影的人大怒:“王爷如此蛮横,休怪我等不客气了。” 其余的几个人抖掉身上的余火,跟随瘦削身影的人,一齐扑向黑脸人,这些人手中凭空多了各种武器,似剑似刀。 黑脸人冷笑着,只是拂袖而对,他的手中又是串串火珠射出,瘦削身影竟不躲避,迎着火珠,手中的剑直取黑脸人的胸膛,黑脸人待他的剑杀到,直接用手臂格挡开剑锋,抬脚就将瘦削身影踢飞出去,再腾空跳起,让其他几个人刺来的各种武器击空,黑脸人从半空中出手,他手中的火珠变为蓝色,火珠打在他下方那些人的头顶,立即又有几人烈焰缠身,瞬间化为灰烬。其余的人虽未受致命伤,但蓝色火珠对所有人都有杀伤,他们狼狈地在地上翻滚,压制起火的衣服。 黑脸人哼了一声:“乌合之众,不堪一击!” 黑脸人迈腿就进了物,当时屋子里只有我们父子两人,钱奶奶在发现我们屋子里阵法被破了之后就急忙出门了,她叮嘱我爸爸时刻不要离开我,直到她回来。我爸在屋子里放了很多装满黑狗血的喷壶。在墙上贴了很多钱奶奶画的符。 当黑脸人刚一进门,我爸立即就用喷壶招呼他,狗血喷到他身上,那人竟无丝毫感觉,他应该不是鬼怪。他并不理会我爸,伸手一下子就提着我的衣领将我抓了起来,转身就走,我爸立即过来抱住我,黑脸人回身一脚,踢在我爸胸口,只听见他闷声摔出去撞到墙上。 我大叫:“爸爸!”我看到我爸爸挣扎几下,竟然一时无法起身。 黑脸人不顾我哭喊着乱踢乱打,他将我提在手里,来到门外。 这时,门外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三个人,中间是一个白须老者,黑脸人见了那老者,竟然惊得手一松,我立即掉到地上,我正要逃走,黑脸人用脚将我踢到三人面前。一面拱手施礼说:“既然是千峰上人来了,我愿与交出这孩子,希望上人能公平待我,剔骨时能顺手分我几根不紧要处的骨头。” 那个老者微微一笑说:“邢王爷放心,二百多根骨头,肯定得给你留几块。” 这时那个瘦削身影及其同伙也围了过来,老者看了他一眼说:“董将军也要分一杯羹?” 瘦削身影说:“在下不敢,只求上人不让我白跑一趟,就算将最小的那块给我们兄弟几个敲碎了分也好。” 老者似乎通情达理,他捻须微笑着说:“董将军放心,等我回山剔骨的时候,我会摆酒恭候各位,我们红山的人只取脊骨和头骨,其余的到时候交到各位手里。” 瘦削身影听了大喜,用眼睛斜看着黑脸人说:“上人道侔仙班,不像某些人恃强凌弱!” 老者顾不上看几人争执,他立即示意身边的年轻人过来,其中一个人来到我身边将我从地上拉起来,我抬头看到的竟是一个绝美的女子,她拍拍我身上的灰尘对我轻声说:“大王跟我走吧!” 我居然糊里糊涂就起来跟着她要走。这时两辆摩托车快速驶来,前面的那辆上面的人好像是我以前遇到的那个算命的老者,他直接撞到了那个绝色女子,毫无怜香惜玉之意,他一把将我拉起,将我像扔一只小鸡一样,扔向后面刚刚在我家门口停稳的摩托车,我被那摩托车的人接住抱在怀里,我一看,摩托车上的是钱叔和钱奶奶。钱奶奶急忙问我“你爸在哪?” 我一指里屋说:“爸爸在里面,他受伤了。” 钱奶奶和钱叔下了摩托车,钱叔抱着我,他们两个立即进屋。 屋里面,我爸爸倒在地上,钱叔赶紧去看我爸,我也立即来到我爸身边,钱叔是医生,他才看到我爸的样子,忽然脸色大变,钱奶奶急忙问:“伤的怎样?” 钱叔摇头叹息道:“我们来晚了。”钱奶奶顿时就哭起来,我那时还不甚懂事,只觉得大事不妙,也跟着哭。 室外,那个算命的老者大叫:“钱奶奶,我们要走了!” 钱叔立即起身抱起我往外走,我哭着说:“我要爸爸!” 钱奶奶也跟着起身,我无比遗憾地看着地上躺着的我爸,抽泣着离开了屋子。想不到这一夜我失去了父亲,那一刻,我不仅无命无运,也无父无母,从此是人间一个无根之人,也不知道归于何处。 那边,算命的老者竟然以一人之力对抗一群人的攻击。他似乎没有什么武器去杀伤别人,但对攻来的各路招式,却都能一一化解,哪怕是那个白须老者,他手中隐隐的雷电,十分骇人。算命的老者手中有一把折扇,我看见他在街边给人算命的时候,时常把玩那把折扇,没想到那把折扇十分了得,随手一扇,竟然尘雾飞起,瘦削身影手中的剑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竟脱手飞了出去。 看我们三个人上了停在门口的摩托车,算命的老者也立即扬起扇子,顿时扇子底下隐隐云雾,他猛地挥舞扇子,云雾爆炸开来,顷刻几十平方米的范围内,云雾迷蒙,云雾中还有火星爆裂。 老者在云雾里来到我们身边,他手中祭出一叠符箓,口中念着真言,一时间,我们四人,两辆摩托,忽然腾起在半空。 老者从云中喊到:“千峰上人,咱们后会有期!” 老者话音未落,我们已然身在山中,摩托车下方还有丝丝云雾。就仿佛我们没动,而世界自己瞬间变换了。想不到世界上竟然真有人会瞬移的法术。 几天之后,我被算命的老者带到深山中的一处道观里。我那时才知道老者是道观中的林长老。林长老的师兄张真人是天师道的正统传人,我于是成了天师道的门下弟子。 第3章,山中岁月 那一次我死里逃生之后,失去了父亲,得到了三位师父。大师父自然是张道长,二师父就是救我回来的那位算命的老者林道长,最后一位师父是个年轻的道姑,姓柳,名飘飘,说来也巧,她竟是赶尸门的那个柳道长的女儿。 多年后,我想起这段时光,如果没有二师父出手相救,我骨头都成了他人的藏品和药引;如果没有三位师父收留和教育,像我这样先天不足,又特别笨的人,可能也活不了多久。 为了我的健康,大师父经常运功为了治疗,以帮我提升身体的抗病能力。大师父说,我缺了二魂三魄,魄是可以恢复的,而魂需要找回来才行。 人身有七魄,分别居于四肢和头、胸、腹等位置,我胸部、左右手之处的魄散掉了,身体伸不直、长不高,双手笨拙。通过内功干预,可分他处的魄,比如将下肢的魄分为几道,然后运气将其导引到合理的位置,再花一些时间补气养魄,不多久便又能七魄皆满。 大师父只用了三天时间就为了分好了魄,再用一个月时间,以人参、灵芝、鹿茸等药物配他自制的药引,日日令我服用,不到半年,我居然身体完全正常了,身高长的速度惊人。脸色也跟正常小孩一样红润起来。 只是找魂可太难了,大师父说,魂是阳之精,一旦离身,跑得快,可能瞬间就在万里之外,魂离开身体,单魂不成鬼,可能附在某些事物上,只要是有生命之物都可以,尤其是猫狗,狐狸和狼这些比较灵性的动物身上,魂在动物身上无法真正融入,只能算是寄存,凡魂寄存在其身的动物会特别聪明,甚至能懂人言。当然飘散的单魂,最有可能是被附近的新生儿所吸引,物以类聚,新生儿的灵府是开放的,其出生之时就是灵魂投胎之时,一个正常的灵魂投胎时,可能会排斥其他的魂魄,但对单魂单魄,它只当是天地灵气,会一起带入灵府之中,有些人天生就比他人聪明,极有可能,其出生时,要么得机缘,在灵府开放之后,吸收了大量的天地灵气,要么是它吸收了他人失落的单魂。单魂一旦被其他新生儿吸收,可就不好找了。另外除了新生儿,一些修道者也能时时开放灵府,在其静修之时吸纳天地日月之精,魂是精华之中的精华,自然也是他想要吸纳的。有些修道者,变成邪魔后,甚至专门吸食他人的生魂,但这是一件遭天谴的事。但单魂不是生魂,生魂是居于肉身的中三魂之整体。修道者吸入单魂,只是他们的运气,不会让他们变成邪魔,只会提升他们的功力和悟性。 因为少了两魂,我比常人笨很多。道观里还有其他六个师兄弟,分别是大师兄秦政、田家两兄弟大满和小满;三个女生程澈、余欣和大师父的亲外孙女巫灵。这六个孩子都是大师父千挑万选的入门弟子,个个都天资卓越,他们几乎都是那种闻一知十的人,而我闻百知一。 大师父在给我们讲课的时候,看到我总不免皱着眉头。后来他去了湘西一趟,说是请高人来为我建虚魂。他一去居然大半年没回来。 二师父林道长和小师父柳飘飘性格比较随和,由他俩带我们这群娃娃,直接让我们学业给废了,我们七个人整天在山里到处钻,大师兄秦政领着我们下山洞探险,去老林子捉鬼,甚至自制了弓箭去捕猎老虎和豹子。秦政比我年长三岁,长得高大、强壮,已然是一个十来岁的少年。不光几个女孩特别崇拜他,连我和大满、小满都很崇拜他。因为我有点笨,秦政有时候会捉弄我,比如骗我说某种虫子能吃,但当我真的要将虫子送入口中之时,他就会打掉我手中的虫子,更多的时候,他像一个兄长一样照顾我们。 做为修道的弟子,大师兄就像班长,还得带我们做功课,那时候,我们上午学习书本知识,但在早上,我们要练内功,要学道术。道术无非是香功、符箓和咒语,再加上仪式性的步法和指法。步法和指法是内功的运用,而香功对应的是请神;符箓对应的召唤和借用天地之元力;咒语则是将自身的力量魔法化。这三种道术的运用都需要自身境界的提升和内功的强大,更需要很高的悟性。悟性不能感通天地,肯定不能请神降圣。 七个孩子中,我自然悟性最低,几乎连咒语都记不住,肯定无法施咒用法。但是让其他人惊讶的是,道术中最难之事,焚香请神,我香都没烧好,但请神神来。而其他人,即便是大师兄秦政请神也屡有不应,且他们只能请一些城隍、土地、以及山川河岳之神,小师父曾试着让我请大神大仙,居然也能请下来。当然他们也不敢让我请三清之类的最高神,但却让我成功请到了太乙真人。要知道太乙真人就算是玉皇大帝去请也要看他心情。我居然焚香颂号就将太乙真人给请下来了。这种大仙降世就是不一样,我们小观里里外都是异香,经久不散,太乙真人显灵于正堂之上,整个正殿被七彩霞光照亮。二师父见了,领着我们不住地叩头行礼。小师父激动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那一次太乙真人只停留不到两分钟,赐了圣水和仙丹各一。这东西后来成了我们镇殿之宝,圣水和仙丹皆可服用。圣水也可用来调制法器,哪怕是一滴圣水,滴在普通桃木剑或五帝钱等法器上,那些玩意就能杀魔灭怪。仙丹则可以制作灵物,一点仙丹的碎屑,存在一个挂件之内,就能帮助修道者吸收到更多的天地灵气。 这么好的宝物,小师父柳飘飘怕将来起争执,就在收藏宝物时说,这是小名请来的,将来优先给小名用。先保存着,等你们大师父回来再决定是不是现在使用。 大家都算是修道之人,自然知道这些宝物的作用,传说服食仙丹,可以白日飞升。但如果飞升者修为不高,到了南天门,守门的天王不会放行,更不会给予仙籍,反而会夺了丹气,发回人间重修道术,或者就像嫦娥仙子一样,服食仙丹后,没能登天国,而是寄在月宫,故有“嫦娥应悔偷灵药”之说,不过嫦娥毕竟是上古之人,终究还是修成了月宫主神。 其他传说中服食仙丹飞升的,都是境界和际遇非凡之人,很多人毕生修道,自己炼成仙丹,或得神仙所赐仙丹,服食飞升。黄帝在黄山是得赤松子所赐仙丹飞升的,且得赤松子接引上天,有大仙接引,南天门的广目天王也不敢阻拦。 得到仙丹后几日,大师父就带着神巫巫有子回来,他进门就问:“仙丹可收好?” 原来太乙真人并不是无缘无故赐我仙丹的,大师父说他跟神巫正在南方深山找帮我建许虚魂的药引,有天做了一梦,梦见太乙真人跟他说,仙丹才是最好的药引。真人说已赐仙丹在道观中。于是大师父立即起身回山。 后来我才知道,大师父跟巫有子在大山里为我找了大半年的药引,是一只通灵的白猿。那东西太聪明了,无论大师父用法术还是陷阱,它竟然都能轻松躲过。虽然大师父没有抓到它,但这东西终究和我们结缘,在我一身最紧要的时候,还是这只白猿替我死了一回,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大师父回来的第二天就开始与巫有子作法,为我建虚魂。他们摆了祭坛,向天地之神献祭了三牲,然后巫有子带着罗盘在山中寻找阴阳和谐的宝地,在我们道观所在的这座南方名为烈风山脉的大山中,这些的宝地很容易获得,巫有子选了其中一处靠山面水的小山谷。然后他生炉化药,不知道啥名的各种药物和奇奇怪怪的东西,全都扔到炉子里煮沸了。大师父将仙丹拿来,取其十分之一入药,仙丹这种宝物,能有一点碎屑就足以做药引。 那一小块仙丹入炉,整个炉子里便升起一阵青雾,散发出奇妙的芳香,巫有子让我们所有人都聚拢在丹炉附近坐禅,他说,由仙丹导引出的药香难得一闻,药香入体,可提升人体的元气。对修炼内功大有裨益。 丹药炼了七天方成,得药丸数颗。巫有子又将炼药的渣滓泡水给我沐浴,我坐在一个半人高、直径一米的圆桶里,口噙药丸全身浸泡在装满药水的桶里,药水没过我的头顶。奇怪的是我并不感到呼吸窘迫。巫有子在药水中,放进了两棵水培的怪草,那草在药水中,根系自动延伸,沿着我的锁骨,我两边颈窝各被一棵草占据,我颈窝处微微刺痛,感觉那草在我颈窝处扎根了。我遵巫有子的吩咐,泡在药水中一动不动。大概过了半个时辰,我忽然觉得自己可以在水下呼吸了,其实不然,是那个怪草的呼吸,从我的颈窝里进气到了我喉咙中。巫有子在外面看着,不时让我大师父焚烧催化符扔到药水里。那符化在水里,就有一股力量钻到我的皮肤里,微痛,但却让人内心澄净。不知不觉我就泡在药水里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只见三个师父、巫有子和我的师兄弟们个个欢喜,他们说我在药水里睡了七七四十九天。巫有子终于完满地帮我建了虚魂。大师父用法眼看到我心里七窍全开,今后再也不用担心我学习迟缓了。 为酬谢巫有子,大师父将所剩的几颗药丸倾囊相授,巫有子也大喜,他还是给大师父留了两颗,他说这东西有起死回生之效,还能提升功力。这样一说,它就是人间至宝了。 巫有子带着是来颗小药丸离开了我们道观。自他为了建了虚魂后,我仿佛换了一个人一般,心中虚静,眼中澄明,一闻真经,即悟妙道。 以前我是师兄弟中最笨的,现在我与最聪明的小师妹巫灵几乎没什么区别,三位师父才教罢,一问谁理解了,每次我和巫灵都同时举起小手,巫灵和我年龄一般大而略小,她的生日比我晚七天,因此我算是师兄。这丫头以前是唯一的那个一学就通的,现在有了我这个竞争者,她觉得特别来劲,每次都要跟我比比谁记得更熟,谁一天学的更多,她天生过目不忘,我在这一点上追赶她有些吃力,但我自在药水里泡了四十九天之后,那两棵后来从我肉里拔出来的怪草似乎有让我脱胎换骨之效,我的心灵就像重生一般宁静,这时候,无父无母的我在世间真无一丝牵绊。这构成了我的先天境界,让我在领悟道法时十分自然。 巫灵十分骄傲,她也是师兄弟中唯一一个敢骂大师兄的,但她在我建了虚魂之后,对我特别好,有时候想起什么,半夜都要溜到我被窝里同我说话,师兄弟们笑话她,说她是我媳妇,她才收敛些,但白天还是总要拉着我一起出入,我们道观里平时并不吃斋,在山中我们自给自足,大师父让我们养了几十只羊,每次都是小师父带着我们几个一起与山脚和河边放羊、挖野菜,巫灵每次都要拉着我一道。两个小师姐,程澈和余欣故意拉我们玩嫁新娘的游戏,而每次巫灵扮新娘时,她都只选我做新郎。 时光荏苒,转眼过了三年。我再也不是当初来时的那个只会焚香请神的笨男生,我已经从二师父那里学到高明的相术,从小师父那里学得了剑法,从大师父那里学会了各种法术,领悟了本门的心法和大道,不仅如此,我还无师自通了一些驱鬼辟邪的小小法门,其中有一些是我们师兄弟一起琢磨出来,当然多数是和巫灵一起发明的。 人大一岁就懂事一点,我跟巫灵心灵上的那种联系也似乎更紧密。巫灵从三岁就跟大师父来到山里,听说她命硬,克父母,从她生下来,母亲就一直病,大师父看到女儿的身体,感觉不妙,于是做法事,掩盖了她在世俗世界中的痕迹,将她带到了道观修行,让她父母和她知而不认亲。说起来,这个女孩子有父母也跟我没父母差不多。 如果我能一辈子呆在山中,也许我真的会跟巫灵相伴终生。但就在我十岁生日那天,道观里来了很多人。他们的到来打破了山中的宁静,也再次使我的生活改变。 第4章,生日之劫 我十岁生日那天,下了一整天大雨。而这已经是连续大雨的第十天了,道观附近的小溪里,山洪爆发,浑浊的水流像野兽一样咆哮着冲下山去。 那天晚上自然有一顿丰富的晚餐,晚餐是二师父亲自主厨做的,小师父和程澈、余欣、巫灵等三个女生在一旁准备食材,最让大家期待的是半只肥羊。还没烤多久,迷人的肉香就馋的我们几个在外的男生口水直流,大满最好吃,我们在旁边都能听见他大口吞口水的声音,秦政在他身旁抿着嘴忍着笑,要不是大师父也在练功房闭目练气,恐怕我们几个早就要跑出去了。 就在我们吃过晚餐,心满意足地说着闲话时,忽然屋子里扑棱棱飞来一群鸟,大师父一看立即就从椅子上站起来,他大叫道:“大家赶紧起身,到院子里去!” 我们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坐在我身边的小师父一手拉着我,一手拉着巫灵就往外走,我一边走一边回头看,只见那飞在屋子中的鸟群根本就不是真的鸟,它们会飞,但那是纸扎的鸟。那些鸟忽然一个个自燃起来,屋子里进了几百只纸鸟,燃烧的火光让阴雨天的屋子忽然明如白昼,这些燃烧的纸鸟四处飞散,落到人身上、桌布上、窗帘上,木质的家具上,才一会,屋子里便是一片火海,大师父一边扑打身上的火苗,一边指挥我们离开屋子。 等我们来到院子里时,那里已经来了一群人。为首的是一个黑胡子大汉,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院子正中间,看见大师父出来,他才说话:“张道长别来无恙!” 大师父看到那大汉,立即脸色大变,他站到我身前,用手将我推到他背后,然后拱手对那人说:“不知万掌门驾到,有失远迎!” 万掌门也不多言,直接手指着躲着大师父背后的我说:“张道长,今日我是来借这孩子几根骨头的,希望道长赏脸,哪怕取几根肋骨也好,家人重病,万某此来迫不得已啊。” 大师父冷冷地说:“人身之每一块骨头、每一寸肌肤皆天之所赐,与他人无干。人前世有何功德,天就赐与怎样的肉身,取他人肉身之有,补己肉身之缺,是逆天之事。我非常同情万掌门家人的遭遇,可你不能将你们的遭遇转移到我的弟子身上。取骨之事,绝不可能。” 万掌门似乎反应有点迟钝,不知道他是不是顾忌什么。要知道我大师父可是天师道的正统传人,他是张天师的直系后裔。这几年之所以没有人来找我,一是因为我们躲在山里,另外,也是因为我们天师道的势力震慑了那些人想来的人。 万掌门摊手无奈地说:“张道长,不是要你徒儿的命,哪怕只取一根肋骨也好,您不能见死不救啊?” 大师父毫不让步,他大声说:“如果万掌门家人的病因邪祟,我可以帮您找鬼医钱奶奶去给您家人看病,如果是自身魂魄、阴阳亏缺,我向您推荐巫医巫有子上门。如果是得了癌症之类的不治之症,万掌门不缺钱,可赶紧送往外国救治。您岂能迷信一个孩子的骨头能治病啊?” 万掌门一挥手,他背后出来一个金发碧眼的大胡子男人,万掌门说:“张道长,外国的名医我都请来了,他帮我妻子治疗半年了,这位大夫是任职美国多所常春藤大学的医学教授,精通中外医术,是他研究之后,发现古代医方中,唯有天子骨可以治疗我内人的病。为了不让您为难,我们准备了手术器材,在这孩子身上无痛取两根肋骨,报酬我都带来了。” 万掌门又向身边的人一挥手,一个光头抱着一个一尺见方的小箱子,他当着我们的面打开来,里面竟是满满一箱金条。 想不到这万掌门来了一手先兵后礼,先放纸鸟烧了我们餐厅,再送我们一箱金条。 大师父最清楚,万掌门的礼是看在我们天师道的山门面子上送的。他的一手纸鸟,就是明着告诉我们,不要逼他来硬的。 我立即明白了,万掌门抬手就能将我们打败,他背后站着的那群人,不是我三个师父能对付得了的,我当即从师父背后站出来,大声说:“前辈,蒙你看得起我这身骨头,我就送您几根,只希望您刚才说话算数,只取肋骨,不伤我身体的主干部位。” 大师父这时将我拉到一旁,大声骂我:“明明,轮到你说话了吗?”他反手给我一巴掌。将我推到小师父身边,他吩咐小师父说:“带几个女孩子和吴明去正殿那边,把门关好。二弟,秦政,大满、小满,列阵!” 我被小师父拉着进了道观里的大殿,隔壁餐厅里的火还在燃烧,大殿外,大师父和万掌门他们已经交上手了。情况十分危急。 小师父急得直跺脚,厨房一直是她主管的,她担心火已经蔓延到厨房里去了,如果一直不过去灭火,迟早火要从屋顶上一直烧到大殿里来。 最让我们担心的是,大师父他们能否抵挡得了万掌门和他的那群人。就在这时,大殿正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直接崩开,我看到三个眼熟的面孔,一个白须老者,一个绝色女子,还有一个不显山露水的黑衣中年人。那个黑衣人当时正站在殿门中央,看他缓缓收回双掌的样子,刚才那殿门似乎是他用掌力崩开的,这是何等的神力,那门可是重达千斤! 小师父柳飘飘立即上前,她抽出背后的一把防身的短剑。三个人见迎战的是女子,也派出了那个绝色女子出战,小师父和那个女子战到一处。这时另外两个人却并不等待,直接就上来抓我,我和几个女生自以为也学了几年剑法和道术,刚刚准备对战,老者早就动动衣袖,将程澈等三个女生推开,三个人狼狈地摔出去多远,巫灵的手上还掉下一把符,她大概正准备用符咒攻击。黑衣中年人提着我的衣领就把我抓了起来,他拿出一个大大的布袋,居然直接就将我装进布袋里。他将装了我的布袋放在肩上,我感觉他背着我就跳了起来,跟着他跳好像还有两个人,我听见屋顶被击破的声音,大概是这三人得手了便准备从屋顶溜走。 我在布袋中能听到小师父大声在院子里叫道:“大师兄、二师兄,明明被千峰上人带走了。” 千峰上人一行三人则加快脚步从屋顶上跑了一阵,然后跳下屋顶又跑着,一会我听见背后一串脚步声,大概是万掌门和我大师父他们追了上来。 好在山路,不通车马,要不然,千峰上人早溜得看不到影子了。下雨的山间路,到处泥泞,十分难行。但那个背着我的中年人居然健步如飞。我大致感觉得到,他们几个人来到了后山的树林里。但显然他们走了一条错误的路,我听见那个绝色的女子尖叫的声音,然后又是打斗之声。千峰上人大概认出了藏在树林里的敌手,他大叫:“小心,那几个都是僵尸王。” 这三人好像被包围了,背着我的中年人被迫将我扔到地上应战,装我的整个袋子忽然被人像踢球一样踢了出去,我一直滚到林子外面,这时候袋口也正好被我从里面撕开,我正要从袋子里出来,忽然一个巨大的手将我抓起,连着袋子,我被那只手高高捧起来,这时我看到,一个巨大的怪物的脸出现在我面前,我本能地大叫起来,怪物张开血盆大口正要将我吞下,这时候一道剑影划过,落在怪物抓我的那只手上,怪物惨叫起来,我随着那只断手往下掉,快要掉到地上时,刚才用剑的人从半空中将我接住,带着我跳到一边,他将我从袋子里救了出来,我正要道谢,却发现那人竟是千峰上人。我没有犹豫,赶紧逃离他身边。 千峰上人似乎没在身后追我,他还提醒我一句说:“你师父在你左边。” 我回头看到,千峰上人已提剑上去对付那已然扑来的大怪物。有那么一刻,我从千峰上人的眼神里发现了一种温暖,直觉告诉我,这人不是坏人。 在这个拥挤的世界上,谁说好人就得干好事,往往竟是这样的,好人们坏事做尽,谁都有必须做坏事的理由。对千峰上人来说,也许与万掌门无异,就是要救必救之人。 我一边跑,一边留意着千峰上人与巨怪之间的厮杀。在绝对力量和绝对速度面前,千峰上人只有招架之功,但总是逃不过巨怪的碾压,他终究没有躲开巨怪的大脚,被踩到泥泞里。我眼睛搜寻着大师父,果如千峰上人所言,大师父与万掌门一起从我左边向着我们追上来,我立即迎上去,就在我快到大师父附近时,大师父对着我大声叫着:“注意背后!” 我回头一看,那巨怪已经离我不远了,大师父一手剑,一手符,冒死冲向巨怪。此刻万掌门也赶到,他看了我一眼,似乎犹豫了一下,很快他也挥手带着他的那帮人一起向着巨怪冲过去,万掌门手下三十多个高手,从各个方向展开攻击,几十种武器快如流星似的,向着巨怪的身体刺去。 巨怪一声嘶吼,仅凭那嘶吼的声浪就硬生生地将攻击它的各路高手震翻在地。巨怪用它仅有的一只手抓着一截树干,对着万掌门他们横扫过去,树干所过之处,响起阵阵惨叫。三十多个高手几乎都被树干打得飞了出去。只有几个人躲开了巨怪扫过的树干。 大师父和万掌门都没有被树干打倒,他们联手对巨怪的大脚发起攻击。两把剑同时刺到巨怪的脚上,那怪物痛得嗷嗷叫着,抬起那只被刺的脚。万掌门和我大师父趁机又攻击另外那只脚。巨怪一只脚才刚刚抬起,另一只脚又被刺伤,它痛的身体一扭,忽然失去重心,身体向斜后方倒了下去,巨大的身躯砸到地面上,周围的人感觉向地震了一样。我正要为大师父和万掌门的得手喝彩。这时从巨怪的后方,竟然又窜出来两个同样高大的巨怪。 其中一个巨怪以极快的速度向万掌门踩了过来,万掌门竟然也没能逃脱,被巨怪踩到脚下,大师父立即去攻击巨怪踩踏万掌门的那只脚。但巨怪的脚却没有停留,直接从大师父头顶迈过,它冲我踩了过来,就在那大脚丫快到我头顶上方时,一个人飞速过来,拉着我闪到一旁。我们还未站稳,巨怪的脚就擦着我的身体落下,那脚踩踏的力量震得我们站都站不稳。 要不有人拉了一把,真被巨怪的大脚踩到,我可就死定了。我看了看拉我的人,那人竟然是千峰上人。 千峰上人很聪明地拉着我向巨怪身后跑,那巨怪力量大、速度快,但却没有那么容易转身。千峰上人拉着我朝向不远的树林里跑去。 树林里不是有僵尸王吗? 显然,跟巨怪比起来,千峰上人宁可挑僵尸王为对手。巨怪太大了,你真不知道如何攻击它,就像刚才我大师父和万掌门所做的那样,能攻击到竟然只有巨怪的脚。千峰上人此前虽然砍下了巨怪一只手,但那纯粹是偷袭得手的。虽然像千峰上人这样的高手,能轻松跳上几层楼的房顶,巨怪身高约与两层楼相当,千峰上人跳起来攻击巨怪的头部应该也没问题,只是这巨怪力量奇大无比,速度也快得惊人,当它专注于战斗时,人类的速度在它看来就是慢动作。在快要进入树林中时,我发现有两个人也向着树林跑来,当他们跑近一点时,我认出是我大师父和万掌门,万掌门竟然也没事。 不过想想也是,万掌门可是天下闻名的高手,其功力深不可测,要是被巨怪一脚踩死了才奇怪。 我们几个人来到树林中,大师父看了千峰上人一眼,竟没有指摘他,三人倒是很默契地将我围在中间,将我保护起来。 怕什么就有什么,我们在树林里刚走几步,就被林中的那群僵尸王发现了,它们立即追了过来,眼看就要到这边了。 大师父立即焚符念咒,顿时他手中凭空生起一阵烟尘。他这是要将我们瞬移出去。 瞬移术是我们天师道最得意的法门,这法术简直逆天了,凭空就能将一小群人移到数里之外。但也是会者不难,大师父轻松就将我们转移到了山顶。 我们刚在山顶站稳,望向刚才的那片树林,隐隐还能看到巨怪踩着树木四处游走。忽然我们头顶传来一阵大鸟的唳叫。我们才抬头去看,一个巨大的影子掠过,我身边的万掌门嗖地随那影子飞起,我们正惊魂未定,天空又飞来几个巨大的黑鸟,其速度之快,我们几个人无一个反应过来,就都被鸟爪抓着带上了天空。 第5章,九游妖都 几只大鸟用巨大的鸟爪抓起我们几个人之后,便扶摇直上,一直向着高处飞,我看到下方的山越来越小,顷刻之后,那些山看起来不过象屋顶那么大,我们已经冲出了云层,渐渐的,我肉眼已辨不清山河了,在高空直上,我开始感到呼吸窘迫,缺氧让我头晕目眩,就在这时,一只巨大的手竟然从半空中垂下、向我们伸来,这些鸟迎着那只手飞去,很快那只手已经伸到我们下方了,大鸟立刻飞到那只手的掌中,将我们几个扔在那只大手上,然后那些鸟盘旋着飞去,大手在我们身下收拢成拳,我们在那掌心的空隙中,忽而觉得大手在以难以置信的速度移动。我的身体贴着那大手的某处,推背感一直存在,那只大手在天上一直加速移动着,我觉得身体紧张的都要爆炸了,脑子嗡嗡地响。 忽然大手急速悬停在半空,它张开手指,我们才见到外面的光,那只大手就将我扔了下去,我看到下面似乎是一个山洞,不!更像是一个天坑,坑底绿草如茵,我们掉在草地上,翻着跟头在长满草的斜坡上滑落,那草很长也很柔软,否则我们从高空落下肯定会摔死。 大师父是第一个滑到天坑底部平缓的谷底的,接着我滑到他身边,然后是万掌门和千峰上人。我们从天坑底部站起来,仰头看天坑的洞口,形如坎井,大若球场。天坑的四围陡峭,悬崖崖壁上,长满了长藤古树,树枝上,到处有飞动的鸟影。 这是何处?万掌门急切地问。 千峰上人摇摇头:“我年轻时曾踏遍天下名山,自号千峰,中国的山川,我一看便知。此地恐非中国。” 大师父看见天坑之上,阳光正好,大约是中午时分,他便对我们几个人说:“这天坑如此之大,我们得趁阳光好的时候四处察看,找找有没有地方可以出去。” 万掌门和千峰上人立即称是。我们便向这阳光阴暗的天坑底部的边缘走去。 千峰上人问大师父:“刚才那只巨手不会是佛手吧?” 我们都知道佛祖曾跟孙悟空斗法,赌悟空逃不出他的手掌心。真正的佛手当然不会离开佛祖的身体,大师父说到过,佛祖座下听经的一只老鼠,闻道而修成人身,偷了佛祖的擦手布,那块布上有清晰可见佛祖的手印,那老鼠精就将手印剪下来,炼成了一个法器。名为佛手,可变大变小,随心而化。据说一千年前曾有一场妖界的战争,那个老鼠精与妖帝泰华联手,自称法帝,在九游山顶与妖后青岚决战。青岚座下万妖,将二位妖帝围困在山顶,最后老鼠精法帝祭出法器佛手,瞬间将九游山移到九天之上。据说从那之后,几乎天下无妖。 大师父听千峰上人一问,便说:“如果这是佛手,那意味着我们现在的位置是九游山?” 九游山从神州大地被拔走已经千年了。按理它还在天空之中飘游。 我毕竟还是个孩子,听到这么一件往事后,竟忘了自己身在险境,忍不住催促大师父继续讲故事:“然后呢?” 大师父说:“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三位妖帝的内战,当时可乐坏了神界。神仙们以为从此太平,可以安心受人间的香火,而不必为守护人间而忙碌。但是之后人族中崛起了多股势力,没有妖魔的世界里,人类也转向内战。这一千年可是战争不断。” 大师父顿了一下,又说道:“老一辈倒是也有传言,说南华仙人乘鹏鸟巡天之时,听到万妖呼救,他寻声而去,找到了飘在太空的九游山,他在山上看到了石化的群妖,因为拔离大地,断了阴阳之交,得不到地气滋养的妖怪便渐渐进入了僵死状态。当南华仙人见到妖群时,那些妖怪肯定无法呼救了,那呼救的声音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发出的,在太空中凄凉地回旋。南华仙人尚自然,以为妖既然从自然中产生,也是自然变化的可控范围之内,天地大均,神妙莫测,妖魔鬼怪也是天地自然创化的产物。这些妖怪已修得人形,再修就能得道为神。南华仙人想着天道无亲无私,故也不会无情于这群妖怪。便出手救了他们,将九游山放在鹏背上驼回了大地,据说放在远离人境的大山之中。南华仙人同三个妖王约定,不可滥用妖法,搅乱天人秩序。” “如果这么说,九游山还是在大地上,那我们还在中国吗?”我问, 大师父点点头:“如果这是九游山的话就讲得通了,我们天师道的第十七代天师曾到过九游山,说九游山山中有洞如巨井,里面有土,为息壤,鲧曾从其中取息壤治水。这个天坑这么大,如果真是鲧取息壤的地方,那当年鲧可是挖走了不少息壤。” 说话间,我们已经来到了天坑边缘的悬崖附近,那里几乎从没有阳光直射,长满了各种喜阴植物,草叶间偶见怪蛇游走,大师父提醒我走路小心。 万掌门试图攀岩,虽然崖壁湿滑,但对于他这种武道高手,凭着轻功就能在崖壁上游走,如履平地。 千峰上人见万掌门已跃上崖壁上百米之高了,他也不甘示弱,跟随他上了悬崖。 大师父跟这两人的武道修为伯仲之间。但他知道我肯定走不了这崖壁,他试图背着我上去,但才向上走了十几米,我就紧张得身体发抖,要知道这崖壁几乎是垂直的,十分陡峭,往下看很是吓人,我两手紧扣在大师父喉咙的位置,害得他呼吸有点困难。大师父怕出危险,只好又一纵而下。他说:“得找根藤将你绑在我腰上。” 我们还在找一条合适的藤条时,千峰上人和万掌门早就跑得不见踪影,大师父骂了一句:“什么武林高手,什么道门高人,逃跑比谁都快。” 不过想来,这两人本来是为取我的骨头而来,半天之前,他们还是我们的敌人,指望他们带着我逃出这天坑是不现实的。 崖壁上到处都长满了藤蔓,找一根合适的藤条并不难,大师父找了一会,很快找到了一根韧劲很好、又很柔软的长藤,他用力扯下数米长的一截。然后让我趴在他背上,长藤系在我们两人的腰部。 扎紧了藤条,大师父就开始攀岩,这回他相对比较自如了,不过因为背着一个孩子,大师父的速度肯定比不上万掌门和千峰上人。 看洞口的高度,依大师父的速度,大概两个小时应该能爬到地面。 虽然悬崖险峻,我知道大师父的本事,并不害怕我们会从半壁上摔下去。藤条绑得很结实,我也不必用手抓着大师父的衣角。 一路上,我就开始问起大师父:“如果是老鼠精法帝将我们扔到这天坑里,他为何不现身?他到底有何企图?” 大师父也有点想不通,毕竟天子骨治病,或是炼丹,对于这种得道的妖仙根本就没有意义。他们都成了妖帝了,其修为已经不比普通的神仙差,其法术甚至远在大多数神仙之上。普通神仙都能寿与天齐了,他们肯定不需要靠世间的某个东西来延年益寿和祛除怪病。 但从巨怪和僵尸王追杀我这件事来看,妖界可能不想要我活在世间,但我这个无命之人又怎么会影响到妖界?退一步讲,即使我会对妖界有影响,也不可能大到需要妖帝出面。 佛手是妖帝法帝的至宝,他是不可能让别的妖怪碰的,既然佛手出现,肯定是法帝所为。 法帝这是救我还是害我。既然害我没有必要,就有可能是救我。难道他想要将我藏在这天坑里躲避什么? 我们爷俩一路上推理着,大师父忽然想起,妖后青岚统领万妖,那些巨怪也只有她这个级别的大妖能使唤得了,须知千峰上人那可是驱魔擒妖的大师,近年来靠着为巨富和高官看风水、除妖邪,千峰上人在魔都市中心买了整整一栋楼,据说连政府顶层的高官要见他都要预约。 他与巨怪对战时,竟然被完全碾压,这怪物的战斗力恐怕不人类能望其项背的,千峰上人算是道门中人修为最高者。他和大师父、二师父仅从战斗力来说,或稍逊于大师父,但可能比二师父要高,要不然当年二师父救我时,就不会那么急着用瞬移术带我逃走。 巨怪的战力不光碾压千峰上人,即使是万掌门、我大师父与他三人联手,也根本无法跟巨怪抗衡。 如果巨怪是妖后青岚派来的,她又是出于何种目的呢? 我的骨头、我的性命有那么重要? 我们爷俩带着一千个疑问,终于爬出了天坑,回头一看,天坑下面,草木茂盛,幽深神秘。风景倒是特别的美,如果为外界知道,将来不知道多少人要来探险、游玩。 站在天坑之上,我们发现了天坑西北,有一座古城,大师父说:“那应该是九游妖都。” 我一想到那儿可能妖魔横行,就吓得发抖。 大师父解开帮着我的藤条,将我放在地面上,他朝着妖都的方向说:“我们走吧!” 我问:“难道我们要进妖都吗?” 大师父说:“来都来了,不进去一游,那就可惜了。” 我想提醒大师父,他们三个人都打不过一个巨怪,进妖都可不是送死去? 但我不敢跟大师父这么说,见我吞吞吐吐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大师父笑着说:“我知道你想什么,不要怕,要是我没猜错的话,妖都里现在遵守的是南华仙人的禁令。要知道南华仙人有一本秘籍在我们天师道藏经阁里,我在你这么大时候跟我我父亲一起读过。里面有很多咒语,一会我教你一些。” 大师父这么一说,我也放心了,大师父的父亲,我的祖师爷,可是当今天师道的掌教,第四十七代天师。祖师爷可能是现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肉身活着就成神的人。 我一边朝着妖都走去,一边跟着大师父念咒语。大师父很快就教会了我几个实用的咒语,其中有定身咒、化形咒,前者可以使妖怪无法行动,后者则可能将妖怪转化为一阵烟雾,以便将妖怪收到法器中。类似的咒语我也学过一些,但南华仙人的咒语还是有些不一样。这些咒语是针对这些九游山的妖怪的,大师父说要知道巨怪是九游山出来的,他早该用南华仙人的咒语对付它。 一会儿,我们就来到妖都城门口。妖都的门敞开着,没有守卫,我们进了妖都,我倒是期待看到什么奇奇怪怪模样的怪物,我想一定有很多以人类差不多的身体顶着动物的脑袋的怪物,但进了妖都之后,我发现里面走动的,竟然全是跟我们模样差不多的生物,他们究竟是人是怪? 这些人形生物只有三分之一身高与我们相当,其余的要么十分高大,要么小的可怜。我看到街道边缘上走着几个仅有一尺来高的人形生物,他们靠着路的边缘走,小心地米面高大的人踩到他们,这么小的人,肯能不是一般意义上的人类。 据说动物虽然不能说话,但他们天生就羡慕人类,像牛马骆驼等高大的生物都愿意给人驱使,从动物的角度看,是因为可以沾染人气,将来说不定就能转世为人,而动物修成了妖,第一件事就是用妖法将自己变成人的样子,人代表着天地的和气,而真正的幸福和快乐只能是和气的产物。连神仙都追求快乐,何况妖怪,妖怪变成人的样子就是想跟人类一样得到天地的和气。可惜这些妖怪并不知道,和气实际上是人创造出来,圣人说,人能调理阴阳;又说人和万物。老子说:冲气为和。“冲”或者是冲茶的“冲”,冲茶就是要按比例放入适量的茶叶和水温合适的水,冲的不好,茶的浓淡、甘苦就不一样适口。和的境界就是适宜。让阴阳之气适宜人身与万物,这种适宜的气就是和气。 妖都并没有多少和气,这些人形生物虽然长相与人无异,甚至他们几乎全都长相俊美,但却面无表情。妖怪喜欢人间的原因可能在于此,他们住在人群,吸收别人创造的和气。其实人类自己也是这样,很多人并无和气,但大家倒是喜欢一团和气的人。 我们爷俩正在妖都的街市上好奇地逛街,忽然听见那边有人大声呼救:“张道长,救命啊!”我们寻声望去,只见万掌门和千峰上人被一个巨人一手一个提在手里。 第6章,凌苍 我正要冲上去救万掌门和千峰上人,大师父一把拉住我的胳膊。同时他对着万掌门他们做了一个闭嘴的手势。他拉着我极速转到另一边的小巷子里。 “真的不救他们了吗?”我问大师父。 大师父说:“别冲动,能救当然要救。可现在敌情不明,贸然去救他们,只怕还会搭上我俩。我们先找个地方了解一下妖都的情形。” 大师父于是带着我们在街道上转来转去,看那些人形生物怎么做事,怎么购物,用什么样的语言交流。 大师父带着我转了几圈之后说:“还真像老辈人传言的那样,他们说南华仙人将九游山带回大地之后,与三个妖帝约定,从此妖域遵人类一样的律法,他还教妖怪们修虚静之道,以约束妖性。我看这些妖现在放到人群中,连我们这些道门之人都无法分辨出来。” 大师父让我在一处食品商店门口等他一会,忽然他念了隐身咒,钻到人群中。这咒语并不属于正统的道门咒语。据说我们天师道的第一代天师就下了禁令,为了禁止道门人士行鸡鸣狗盗之事,本门的穿墙、隐身之类的法术禁止普通道人修炼。大师父这种级别的道人,会隐身术也不足为奇,只是他好像也不熟,才隐身到人群不到五分钟,他就现身在人堆里。 大师父回到食品店时,手中已经有一把妖都人用的那种金银货币。我张大了嘴巴说:“大师父,你平时还说偷人一根针都不行?现在怎么就……” 大师父瞪了我一眼:“怎么这么迂腐,在这种地方,不这样可就寸步难行了。” 大师父带着我进了食品店将各类美食都点了一堆。我们俩可是饿了很久了。大师父一边吃一边向那个长相柔媚、脾气也挺好的女店员问这问那。 那个年轻的女店员见客人不多,便站在我们桌旁耐心地听大师父的问题。她忽然仔细看了看我们的穿着:“哦”,她似乎发现了什么,小声问我们:“你们是人类?” 女店员并不等我们回答就说:“妖都最近来的人类多了啊,你们应该不是来跟凌苍王子交易的吧。” 大师父说:“实不相瞒,我们是迷了路才到此的。你刚才说的凌苍王子是谁,为什么人类会跟他交易?” 女店员拉了椅子坐到我们对面,她这种人似乎藏点话在肚子就痛苦,于是她滔滔不绝地说起凌苍王子的事来。 原来三百年前,妖后青岚接受了妖帝泰华的求和与求婚,两个妖国合并。而另一个妖帝法帝则出走妖都,在九游山深山之后礼佛修行。后青岚生下了王子凌苍。那时候九游山众妖遵南华仙人法旨,修虚静之道,妖域已渐渐邪气消、正气生,很多妖怪除了形体高矮差距较大,其余跟人身几乎没有区别。但自凌苍成年之后,一切都有所改变。那位凌苍王子生性顽劣,不修道,不读书,整天与一些臭味相投的孩子鬼混。妖后青岚对他太过溺爱。本来南华仙人之教是针对妖怪本性中的野蛮和邪滞而设的,凌苍王子和他的玩伴不修南华之教,那妖性自然就暴露出来,好不容易归于和平的妖都便又开始出现了各种暴力事件。妖都的街道上、河沟里时常出现无名尸体。这些事呈报到妖帝泰华那里,他还派了专人查案,但这些案子无一例外都指向凌苍一伙。泰华立即采取手段,将凌苍关了禁闭。妖都的百姓听说泰华只是将凌苍关了禁闭而已,大家自然不满,很多人上街游行。泰华面对众人的指责,竟然选择了逃避,他宣布闭关修道。将妖都的一切事务交妖后青岚手里。妖后青岚得知百姓欲凌苍抵命。她大怒,派妖兵镇压游行者,很多人被关进了监狱。更糟糕的是,妖后青岚沉迷于一种古老的法术,想要炼成弑神的本事,她带着一帮侍女,躲进涌霞洞修炼。并将帝位传给了凌苍王子,他现在自号凌苍圣帝。这位凌苍圣帝继位之后,便开始进行残暴统治,抢男霸女、滥杀无辜。要不是有人告到法帝那里,请法帝出来主持公道,现在真不知道妖都会变成什么样。 大师父问:“难道法帝管得了凌苍。” 女店员呵呵一笑:“论权力,人家继承父母的帝位,法帝肯定是管不了,可法帝是妖仙,不遵常法,他出山后直接逮到凌苍一顿暴揍,说是替他父母教育孩子。后来法帝逼凌苍签了血契,不许他强迫百姓放弃南华之教,也不许他滥杀无辜。” 大师父说:“原来是这样。但我还是不解,凌苍跟人类交易为何?” 女店员又笑着说:“这您也不明白吗?凌苍签下血契,不能在妖都实行暴政,但没有禁止他去人类世界里干啥。” 大师父说:“我可是听说南华仙人禁止妖怪进入人界,扰乱人间秩序啊!” 女店员说:“法帝可能也是你这样想的,故没有在血契上申明这一点。但凌苍认为,南华之教和禁令是上一代人签订的。他那时还没有生下来,所有这些禁令与他无关。过去十几年,凌苍屡次带着他的手下进入人界,他预谋要成为人类之主。听说他在人类之中创立一个什么邪教,教徒上百万人,这些教徒只要效忠于凌苍,作为交易,他们能得到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得宠的人还会得到凌苍赐予的法力。” 大师父说:“要真是这样,我们来这一趟九游妖都肯定是老天安排的。这凌苍要真有统治人间的预谋,对人类来说可就糟糕了。” 这时候大师父又想起点什么,他问女店员:“我在妖都转了一圈,怎么看见的都是人啊,难道妖都所有的妖怪都修成人形了,怎么没有其他长相的妖怪?” 女店员说:“哦,这个嘛,你们修道的人应该知道,妖怪修成人形其实很不容易,应该是南华仙人之教数百年来已经深入人心了,大家遵南华之教,化成人形比较容易。但你看到的也只是一部分,西城那边就有很多怪物,他们顶着兽首、披毛戴角。这些怪物要么是不修虚静之道的,要么就是愚昧之极,悟性不足以学道的。这些怪物至今还是茹毛饮血,与我等生活方式迥异,故彼此不相往来,我们很少去西城,他们也很少来东城。” 我一听忍不住问:“请问西城那里是不是有巨怪?身高如塔的那种。” 大师父听我问了他想要问的问题,便点了点头。 女店员说:“你们见过巨怪吗?他们可是凌苍的御用战士,这些怪物原本吃喝住用、消耗巨大,自己都很难养活自己,从前他们只能在外城做苦力的,吃垃圾为生。现在凌苍抬举他们,他们便完全效忠于他,为他出生入死。这些怪物现在城里应该很难看到,凌苍派遣他们出去征战了。” “那你可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大师父急忙问。 女店员说:“这是妖都高层才知道的机密,我一个小店员可没有办法知道。” 大师父一想也是,但他还是问了一句:“巨怪一族人口多吗?” 女店员说:“那应该不多,听说要十座山才能养一头巨怪,我们九游山也就九百多座山,只能养几十个巨怪。” 女店员忽然一笑:“你们对巨怪这么感兴趣,不会是遇到巡山的巨怪了吧?” 大师父连忙接口说:“是啊是啊,猛然遇到,吓死了,幸好躲得快。” 大师父和我意识到,我们有太多的疑问,恐怕无法指望一个食品店的小店员给我们解惑,还是得到妖都各地亲身经历一下。 我们吃饱付账后,便来到大街上,大师父又跟我一起去服装店买了几套妖都人常穿的那种样子的衣服。穿上这些衣服后,我们在大街上走动,在妖都的居民中便没有多少违和之感。 大师父对我说,要想知道妖都的事,得找猴仙,有一种六耳猕猴,能知世界万事,孙悟空保着唐僧取经路上就遇到过一只,对那只六耳猕猴来说,孙悟空在他面前没有秘密。所以当一只六耳猕猴法力修到跟悟空相当时,他冒充悟空,除了佛祖,谁又有办法辨认。 当然这种灵猴极其罕见,其族群人数应该比巨怪之族还少。不过妖都应该有这种猴仙,否则何以称妖都。 大师父说:“但凡看见算命、看相的,不管是摊子还是铺子,你都跟我说一下。” 我答应着,便望那街道那边的各个铺子和摊子看去。转了几条街,终于我看见一个小小的算命摊,我拉住师父。 那个算命摊边坐着一个贼眉鼠眼的老者。我跟大师父说:“猴仙肯定不是这样吧?” 大师父说:“这个看上去就是鼠精,鼠精比我们想象的要聪明,故他们也可充卜者之数,不过凡妖怪,入卜算这一行的,终得尊猴仙为师为祖。过去问问,说不定他那有什么消息。” 我们才到那算命的妖怪面前,他面露惊讶之色,上下打量着我们说:“稀罕啊,我竟然能在妖都看到一个失命天子和一位天师法裔。” 大师父一听,连忙施礼。一眼能看透陌生人的身份的,不是高人而何! 大师父说:“一切事都逃不过先生法眼啊。在下有事相问。” 老者却站起来一把拉着我,挥手让大师父跟上,他将我们带到他卦摊不远处的房子那边,推开一个小门,我们进屋后,他向外面警惕地看了看,才关上门。 老者说:“你可知道凌苍派出最精锐的部下,要夺这孩子一身骨头?” 大师父一听,立即俯首说:“我们正是遭巨怪袭击,逃亡窜到此处的来了,希望先生指一条生路。” 老者掐指一算,沉吟一声说:“你们是不是还有同伴一起过来的?今晚大凶,这孩子活过今晚很难,但也却有一线生机。” 老者索笔疾书,得两句偈语:“千万不留城,回头便是坑。” 老者疑惑地说:“这话好像有点矛盾啊?不能留,就是要离开妖都,但回头又是坑,这可就难了。” 大师父一想,忽然笑了起来。他开心地谢过老者:“谢谢先生指点迷津。”又说:“我还有一事不明,凌苍贵为妖帝,肯定有长生之体,他为何要这孩子的天子骨?” 老者说:“此事甚密,我也不得而知。毕竟妖帝要隐瞒什么事,他自有法门。” 大师父起身打算离去,又回头问:“先生卜算、相术皆精妙,敢问师出何门,可知妖都猴仙所在?” 老者笑着说:“果然是天师法裔,能知妖域之事。实不相瞒,我师事猴仙本人百年,如今我师父随法帝隐居去了。现猴仙一族所存极少,自六耳猕猴招惹孙大圣,其族人在三界皆不受欢迎,毕竟有本事欺骗天宫和观音的,又游荡在三界管辖权之外的妖怪,终究是其他人的一大威胁。我师父猴仙郑大师,是妖都猴仙一族最后的幸存者。为避免为人利用,亦为自身安全,便一心追随法帝归隐。” 大师父礼敬老者说:“果然是猴仙传人,失敬失敬!愿闻大名,日后再见,定当报答!” 老者颔首说:“小可姓米名舒文。” 大师父也向米先生报上姓名,然后拱手拜别。 第7章,救人 从米先生那里出来,我问大师父下一步干啥。大师父沉吟着那两句偈语:“千万不留城,回头便是坑。” 我问大师父:“这两句到底啥意思?千、万是否指千峰上人和万掌门啊?” 大师父点点头:“如果千、万指的是这两个人,看来我们得先救他们出城。” “可是现在他们人去哪里我们都不知道,怎么救啊?”我说。 大师父掏出一张符来,我认得是追踪符,可这符也要有接触过那两位的物件配合着使用才行啊。 大师父结了指法,一边示范一边说:“我现在教你书空画符,但凡人在某处停留过,空气和水汽会存下他们的信息。” 所谓“书空”,就是用手指或笔在空气中写字,开创书空指法的是晋朝的殷浩,此人与王羲之齐名。 我跟着大师父学着结指法,心想这也太玄了!不过法术本身就是玄门之学,不玄不可谓法术。 大师父书空而画,再焚烧追踪符,两种符法交汇,天空中竟然荡漾出层层电光,那电光散发开来。 大师父追寻电光的方向,他挥手叫我跟上,然后一路循着电光而去。 电光在半空中若隐若现的闪烁,我们跟随着,穿过了几条大街,又从一个小巷子出来。忽然,前方出现一个斜坡,又像一个断崖,我们在斜坡的高处,在斜坡的起始处,城市的居民楼、商铺林立,而斜坡上、斜坡下,则是另一番景象。 我们至今为止还没离开过妖都东城,东城的城市建设、社会风貌几乎与人类无异。他们的建筑虽然风格老旧,颇有点民国时期的样子。但建筑内的装饰、商品则仿佛是从人类社会那里进货来的,有电视电脑,也有化妆品。只是城中没有什么车辆、妖都居民也不怎么用手机,这些已经修成人形的妖怪大多能飞天遁地,隔空传音,因此车辆和手机估计对他们来说只是玩具。 但是斜坡下面,那儿应该是女店员提到的西城。那里建筑非不高,只是建在低矮之地,每栋建筑都有哥特式的尖顶,墙壁上是斑驳的藤蔓。 除了建筑风格,西城在交通和城市设施方面却更像现代城市,到处是巨大的公交车,里面载着高大的兽首人,听到那些兽首人用洪钟般的嗓音讲着含糊不清的人类语言,我承认我被震撼到了。 大师父有点犹豫,对西城我们可是毫无所知,贸然前去会怎么样?这时追踪符的电光正在西城的一所建筑那边微微闪烁。再不追就看不到那电光了。 大师父还是向着斜坡跑了下去,我连忙跟着他去追踪那些闪烁的电光。电光闪烁处,是一栋老旧的堡垒式的建筑,这栋房子的前面有个巨大的院子。院门敞开,门口蹲着两只体型巨大的狗。院子里停着各种车辆,很多兽首人来来回回地走动,不远处能看到几个人形生物,不知道是否真的人类。 大师父寻思着怎么进院子,他想了想对我说“只能这样了,我临时教你隐身咒,看你能否马上学会?”我听了暗喜,要知道平时就算求大师父,他也不可能教的。 然后他让我跟着念:“……急急如律令!” 长达上百个语音的咒语,我几乎不需要大师父重复第二遍,自从神巫巫有子帮我建虚魂之后,我头脑简直像开光了一样,我当下就能一字不差地念出隐身咒。 大师父警告我:“我这咒语学的不全,只能持续五分钟左右,是我父亲改版的咒语,只让我紧急时刻使用。一会大概过了五分钟,你一定要默念第二遍。” 我点头称是,我们爷俩立即同时默念隐身咒,然后堂而皇之地走进院子里。 院子很大,一边是停车场,一边则是有着很多小摊位的集市。我们靠近一看,准确地说,这里是菜市场,主要是肉类,散发着难闻的臭味。那些肉大块大块的摆在案板上,其中有一只巨大的断腿横着占了一整个案板,要知道那个案板足有三米来长,这是什么动物?一条腿竟然如此之大! 菜市场妖怪很多,除了披毛戴角的人身怪物,竟然还有很多变异的动物。有些变异动物浑身长角,跟就像个巨大的刺猬;有些动物身上长满了眼睛;这些变异动物十分吓人。虽然我隐身了,但我却避开它们的眼睛。我很是担心这些动物会闻到人气向我们扑过来。 菜市的买菜的妖怪也会大声叫卖。有卖虎肉的,有卖熊肉的,那边有个老板居然叫卖龙肉,我不觉噗嗤笑了一声,惹得我身边走过的一个妖怪向着我这边看了很久。 我赶紧跑开,这时候我听见师父小声喊我过去,我寻声望去,大师父已经到了那栋建筑里面。那儿竟然有很多人形生物。大师父已然现身在他们中间,跟他们攀谈着,我便走到他背后收了隐身咒。 房子里堆着各种矿石,矿石种类很多,其中有的矿石中有金子的闪光,我想那应该就是金矿,有的矿石晶莹剔透,一看便知是玉石。那成堆的天然玉石,真是让我开了眼界,有的玉石一块看上去有几顿重。 这时候,大师父在一堆黑色的矿石面前停下脚步。一个瘦削身材的中年人模样的老板立即上前跟大师父说:“这些异金矿很难采的,就这么多了。如果您全部要的话,可以便宜一点卖给您。” 大师父将他在东城偷的钱全部掏了出来,他并不知道妖都货币的购买力,那个老板将大师父给他的钱数了数,挑出一块金币仔细看了看:“东城的荣胜金币,先生竟然与东城黄家有生意往来!就凭您这一枚金币,我这些矿都给你了。” 大师父自然不知道荣胜金币有何特殊,更不知道东城黄家是谁。他就像蒙对了答案的学生一样,一脸意外的惊喜。 老板将他面前的一小堆矿石装进一个皮包里。大师父一边帮着老板装包,一边装作若无其事地说:“刚才我好想看见两个人类被一个巨人给提着进了里屋。可真稀奇啊,我都好多年没见到真正的人类了。” 老板一边将矿石装袋,一边说:“看您这样子应该是东城学校的先生吧,最近几年人类可没少来咱们妖都,如果您在学校潜心为学,那就很难遇上人类了。” 大师父说:“哦,我倒是也听说有人类来妖都见凌苍王子。” “是凌苍圣帝。”老板纠正大师父道。 大师父连忙改口说:“是凌苍圣帝。” 大师父又问老板:“这些人如果是去找凌苍圣帝的,怎么跑这里来了?” 老板看了一下四周,小声说:“您是东城那边的人,可能想象不到,西城这边的居民,有很多是好那一口的。” 大师父问:“好哪一口?” 老板直接说:“人肉啊,在这边人肉可贵了,这栋楼地下室,就是专门处理人肉的。” 我和大师父听了都大惊,我想着万掌门和千峰上人不会出事吧。 大师父急忙把矿石装好,背到背上,跟老板说赶时间回东城,立即离开了矿石交易处。 我看着大师父背了一大包矿石,就抱怨他:“大师父,千峰上人和万掌门不会出事吧,您还有心买一类累赘。” 大师父呵斥了一声:“你小孩子懂什么,这可是可遇不可求的异金矿。” 大师父将他的宝贝矿石用腰带固定在自己肩膀上,然后对我说:“老方法,我们用隐身咒到地下室去找人。” 大师父先焚烧了追踪咒,又书空画符后,看见电光闪闪向房间的西北角飘去,他念了隐身咒,带着我追随电光而去。 我们隐身来到地下室,那里阴森可怕,地下室的过道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地上随处可见黑色和红色的血迹。我们推开门,里面果然是处理人肉的加工厂,那景象真是怵目惊心,我看都不敢看,大师父拉着我,让我闭上眼睛。他也不看那些长相怪异的妖怪将人类的尸体开肠破肚。 电光转向房间的后门,出了后门,又有一间房,房门虚掩,里面隐约有人哭泣,大师父推开门,按墙上的开关开了灯一看,里面果然关着人类,大概十几平方的房间里,却挤着四十多个人。 大师父收了隐身咒,轻声问:“万掌门,千峰上人,你们可在此。” 这时我们听见两人用激动的声音说:“我在这,我在这里!” 两人手脚皆绑得紧紧的,大师父让我到门口放哨,并嘱咐我,一旦有妖怪过来,就念定身咒。我答应着就跑到门口。 不一会儿,大师父和万掌门他们从小屋子里出来,不光他们三个,大师父将里面所有的人类都放出来了。 大师父在门口跟其他人说,一会我们到了外面,你们就使劲跑,我帮你们对付这里面的妖怪,到了外面就看你们各人的运气。 众人一面点头,一面称谢。 大师父走在这些人前面,他回身跟万掌门和千峰上人说:“一会我用定身法定住前面的妖怪,你们想杀就杀。” 千峰上人说:“这些食人的妖怪不杀,天理不容。” 万掌门也摩拳擦掌。三个人竟一路闯进大屋子里,那些收拾人类尸体的妖怪刚看到他们三个,便哇哇怪叫着扑向他们,大师父立即向他们施定身咒,那些妖怪才迈开腿就像被点了穴一样僵着身体,不能动弹,万掌门随手找了一把刀子,对着那些妖怪一顿乱砍。就这样,我们一路杀到地面上,又从地面上杀到院子里。 整个院子里的妖怪都被大师父施了定身咒,大师父跟千峰上人和万掌门说,院子里的妖怪不都参与卖人肉,不必尽杀,他指着那边车辆,要那些人在被定了身的妖怪身上找车钥匙,大师父自己也从一个妖怪身上找到车钥匙,一按遥控钥匙,附近一辆高大的越野车叫了两声。我们四人立即奔向那辆车。大师父开着车子出了院门,一路狂飙。我问大师父去哪里? 大师父说:“去天坑!” 第8章,逃离妖都 万掌门和千峰上人听说去天坑,很是不解:“那地方上下一趟老废体力啦,咱们现在有车了,直接开车找路出去不行吗?” 大师父边开车边说:“我已经了解了,将我们送进天坑的肯定是法帝,法帝送我们进去,正是要保护我们。另外,在烈风山那边跟我们交过手的巨怪是受凌苍指使的,妖都附近应该还有巨怪。如果遇见我们不一定能逃脱。” 万掌门和千峰上人一脸疑惑,谁是凌苍?为什么要指使巨怪对付我们? 大师父说:“有时间再跟你们细说吧,你们看看后面是不是有人追上来?” 后面烟尘漫天而起,有几十辆巨大的装甲车、越野车组成的车队疾驰而来,毕竟定身咒也是有时效的,定身咒的时效跟施咒者的道行相关,我这个新学咒语的小孩,不过能定住对手两分钟,大师父这种大师,能定住对手十来分钟的样子,当然如果是孙悟空那种,他对妖怪施咒后,妖怪两个时辰估计都动不了。 大师父连忙猛踩油门,朝着最近的城门开去,眼看里城门才两百米,却见城门缓缓关闭。大师父只好顺着城门,沿着城墙墙根那边开过去,他想着走西城,路可全是陌生的,就算出了西城的城门,也不知道城外向天坑的路。不如干脆走东城。 大师父望着东城和西城连接处的大斜坡,他立即掉头从一个小巷子里开向斜坡。 后面的车子很快就追上来了。很庆幸我们的对手是西城的妖怪,他们修为浅,有些妖怪只是靠机缘得了些天地灵气才成了妖的,他们基本上只有蛮力没有法力。要是东城那些修成了人形,能飞天遁地的妖怪来追我们,我们连几步都逃不了。 不过怕什么,什么就来了。大师父的车才到斜坡上,一个巨人两步就走到我们车后了,他一手扯住车子的后杠,正要把车子提起来,情急之下,我立即对他施了定身咒,那妖怪忽然定在原地,他有点不可思议地看着我,他可能万万想不到一个孩子会法术。 大师父一脚油门下去,车子立即在斜坡上飞驰,妖都的这种大越野车动力可真足,要是人类那种,面对这种大斜坡,恐怕只能望坡兴叹。就算大奔、福特野马也爬不上这么陡峭的地方。 万掌门和千峰上人见我居然能对付得了妖怪,他们向我竖起了大拇指,他们脸上的表情有点复杂,我想这两个可能在琢磨,万一逃回去,想剔我两根骨头可不能了,虽然我武功不行,可定身咒一念,后面就是一刀的事了。当然,我永远不会告诉他们,我们的定身咒是南华仙人为妖都居民量身定制的,对人类无效。 那个巨人被定身之后,他身后还有两个帮手,一看也不敢靠近我们的车子。大师父就这样沿着东城那宽阔的街道一路开到城门那边,幸好东城的妖怪是不开车,要是跟西城那样车辆拥挤,又都是大车,我们就算不被后面的车追上,一时半会也出不了城,那危险系数可是随着时间暴增的。 我们的车出了城门,离了妖都,我们终于可以长出一口气了。大师父也不犹豫,直接向着天坑的方向开去。但就在去往天坑的路上,远远的我们看见几座巨塔突兀地立在路中间。 大师父说:“不好!是巨怪!” 他只能踩下刹车,车辆缓缓地停下来,前面的巨怪大概早就看见了我们,他们那么高,视野应该很好。 巨怪快速向我们走来。更糟糕的是,后面的车辆也出城追了上来,不光是西城那些兽首妖,还有几个巨人。 这回可好了,前有来敌,后有追兵。我们可真是插翅难逃啊。 有那么一刻,我们静坐在已经停了的车子里,大师父一脸茫然。万掌门倒是乐观,他扬了扬手中的刀子问大师父:“是不是一会要我大开杀戒啦?” 而我和大师父心里清楚,定身咒也是要有时间的,我们可不是孙悟空,手一指:“定!”所有的妖怪就无法行动,然后等着万掌门过去削瓜切菜。慢说,就算是孙悟空,也没见他去对大妖怪使用定身咒啊。 而巨怪那边妖气很重很重,必有大妖。至于什么级别的大妖,我们人类是无法想象的。 后面的车子追上来之后,都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他们好像也在等待,并不急着上前来抓我们。 这时巨怪已经到了我们车前了,四个巨怪忽然闪开,背后走出一个姿容俊美的少年,这个少年面容之美,无法用人类的词语来描述,他脸上自然荡漾着一种光彩,那光彩使得他的脸越发的娇嫩,越发的青春洋溢。少年头戴王冠,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少年就是凌苍。 不愧是妖帝之子。这在妖族中论基因的话,应该是最强的。可惜这少年身上妖气冲天,大师父和我都能分辨妖气,那妖气映照着的那张俊脸,让人感觉特别的邪恶。 大师父知道在凌苍面前,我们没有出手的机会,他一个人下了车,让我们关好车门,呆在车里不要动。 大师父来到凌苍面前,不卑不亢地拱手说到:“对面可是凌苍圣帝?在下代表家父天师道的四十七代天师向您致以问候!” 我们天师道的天师可是准神级别的,只要成了天师,那就已经登了仙籍,迟早要做真正的神仙的。不管怎样,神仙可是不能冒犯的。 大师父没有想道凌苍竟然十分不屑地看着我们,手一指坐在车里的我,对大师父说:“将那孩子留下,你们几个大人逃命去吧。” 大师父可能早就料到这一步,他冷静地说:“陛下,这孩子是个凡人,您要这孩子何用,就算他身上的骨头真的是天子骨,那对你这样寿与天齐的强者,根本就没有用啊。” 凌苍冷笑着说:“这岂是你们凡人能懂得,有用没用你说了也不算。我可没时间跟你废话了,你们三个人,快滚!” 凌苍说着,手一挥,一股强大的妖气从他手里冲出,将大师父一下子就扑倒在地,他翻了几个滚,身体重重地砸到他身后的车子前脸上,我急忙下车来到大师父身边,我抱住了大师父,看着他头上被撞破伤口,我忍不住大哭起来。 大师父却将我推开,大骂道:“不是让你呆车里不要出来吗?”大师父只是关心我的安危。可是我们几个人又怎么躲得过这一劫。难怪米先生说我想活过今晚很难。 我索性离开师父,走向凌苍,对着他大声说:“你放过我大师父他们,我愿随你处置。” 大师父在我身后大叫:“你这孩子,快回来!” 凌苍看到我,立即就要伸手过来抓我,就在这时,忽然一个身影隔在我和凌苍之间。 我只看到那人的背影,身材矮小而伛偻,但我看到对面的凌苍却十分顾忌地停下脚步。 凌苍对那人施礼道:“叔父,为何执意要干涉小侄与一个凡人之间的事呢?” 听到凌苍称呼那人为叔父,我立即就知道了那人是谁,他肯定是法帝。 法帝用温和却有些轻蔑的语气说:“贤侄,我劝你还是认真学习南华之教吧。你现在都继承帝位了,如果我一再动手教训你,别人还说我倚老卖老。” 凌苍看着法帝,又看了看我,他急躁地说:“叔父有所不知,要这凡人的天子骨并非我的主意,是我母亲为治我的妖性而求的药方。您不是也喜欢我修道向善吗?我妈说我修道太晚,妖性太重,不治难入道门。” 法帝说:“杀人取骨,有伤天道,岂有伤天道而入道的法门?放过这孩子,积德行善才是养性去邪的正确方式。” 凌苍听了法帝的训斥。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又不敢惹怒法帝,正不知所措的时候,忽然半空中一人飘然而下,一个极美的少妇降落在凌苍身边。 有一刻我内心激动起来,我以为下来的是神仙,那少妇美得不可方物。但她一开说话,我就失望了。飘下来的人是青岚无疑,她冷冷地对法帝说:“要这凡人的骨头是我的主意,你想跟我对抗吗?” 法帝一见青岚,也好像有点意外。他有些不解地问:“你真的是要用这孩子的骨头做药引治凌苍的妖性吗?” 青岚说:“你是他叔叔,我也没有必要瞒着你,实话告诉你吧,也是机缘巧合,那个孩子出生时,走了两魂,那可是真正的圣婴之魂,苍儿幸运而得到了一魂,彼时正逢海中仙山火山喷发,我带苍儿去吸取火山下面随岩浆喷出来的元气,没想到一道单魂飘来,将所有的天地元气一秒吸干了,我正想这是哪路神仙移魂来此,却发现只是一个无主单魂,我自然不会放过这送上门的宝贝,就让苍儿将他收在他的灵府中,这圣婴魂却是好东西,它能帮助苍儿快速吸收天地精华,可是随着苍儿的灵力壮大,这单魂也跟着壮大。你应该知道圣婴魂与妖性相斥,我去请教了北海神巫,得了一个固魂的法子,就是在苍儿身上植入几根魂主的骨头。” 我一听,竟然是这样。当初我出生时掉了这两魂,竟然给我埋下了祸根,这还是其中一个魂,另一个魂不知飘到哪里去了,会不会也惹事了。 法帝听了青岚的话,反问道:“捡了人家的东西,还回去不就行了,怎么你还赖上失主了?你这就像是捡了人家的房门钥匙,还要找人要房子啊。” 青岚听了,娇脸蕴怒,忍着不发作的样子说:“南华仙人禁止我们妖帝之间再起战事。你这是要逼我吗?这孩子丢了魂,要是那魂还是他丢的时候的样子,我自然就还了,可现在,这魂可是吸纳了大量的天地元气,凡人之体可架不住,这魂还给他,只怕他当场就被魂力销毁,他的肉体定然烟消云散了。就算他能承受得了这魂的回还,他一个凡人拥有如此的大的魂力,将来修道成圣,弹指之间就能灭我们妖族,你放心他带去这个魂吗?” 法帝说:“你可以让凌苍放出这魂,然后将它封印到九游山涌霞洞中啊,如果凌苍让这魂融到自己的妖魂中的,后果可是更难预料,将来他恐怕敢诛仙弑神了。” 青岚说:“那不好吗?我们妖族就将真正崛起,不再受神仙的压迫了。” 法帝说:“你可能不知道你儿子的德性,他能力大了,只怕会让我们妖族走向深渊。” 青岚终于绷不住了,她怒火中烧,指着法帝说:“你是怕我儿子强大,就不会再受制于你,你还怕他会报复你吧?今天这事是你先挑起的,我倒要看你有何本身阻止我夺这孩子的骨头?你想要用你那擦手布将我们再次扔到太空里去吗?你自己想要石化,这次可别想我们陪葬!” 法帝也大怒:“对付你一个我不需要用佛手,听说你修弑神剑法很久了,我倒想看看你是不是有点长劲。我就跟你比剑如何?” 法帝回身向我和大师父摆了下,一只大手凭空出现,将我们连同我们开过来的那辆车一起抓在手心。 法帝这么做大概有两层意思,一是对青岚说的,我不用佛手这种法器跟你对决;另一层意思是对凌苍和他的手下而言的,佛手将我们保护起来,谁也没有办法靠近我们。 我从佛手的指缝中看见,法帝和青岚已经升到半空中,两人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各有了一把宝剑,青岚的剑锋芒逼人,气冲斗牛;而法帝的剑却似有似无。 刹那间,青空之上,光电交错,云气翻腾,一开始还能见人影,剑影闪烁,一会儿就只见青空浑浊,万里云低。 我见天上啥都看不到了,便琢磨起佛手来,我那时毕竟是个孩子,忍不住挠了一下佛手的手心,想不到那佛手居然也怕痒似的抖动了几下,我便又挠了几下。 大师父们还在盯着天空焦急地看着,佛手抖动他们都仿佛不知。我又从佛手指缝中看到,凌苍抬头紧盯着那混沌处,脸上写满了担忧和焦急。他应该最了解半空中斗法的两位妖帝的本事。 忽然天上隐隐雷鸣,我急忙抬头看,难道是雷公来干预他们的决斗了吗?一会儿天上乌云开始散开,从云端掉下一个人,那人坠落的速度太快,根本看不清是谁,只见那人狠狠地砸在地上,大地震动,看来这掉下的应该是输了的人,我正祈祷那个人不是法帝,那人就缓缓站起身来,从他的身形看,是法帝无疑。 这时半空之中,青岚也飘飘而下,带着胜者的光彩,她俏脸生辉,气质、神采足以让一切众生倾倒。如果我不是我,我肯定不希望这世间任何神仙、妖怪战胜青岚,这妖仙之美,就该一切鬼神都拜倒在她脚下。 可这位妖仙今天是来要我的命的,她将剔出我的骨头,移植到她儿子身体里。 我看着战败的法帝,还是很感激他,素不相识,他就义无反顾地保护着我。 我不想再让保护我的人受伤。正要主动佛手的指缝中走出。这时就在不远处,摩托车的马达清晰地传来,忽然一把剑从天而降。瞬间垂直插在地面,剑周围不起灰尘,剑身之上,几行铭文时亮时灭。 法帝看到那把剑,笑了起来。他直起腰问青岚:“这剑你可认得?” 青岚见了大惊失色。 法帝轻描淡写地说:“我不擅剑,跟你比划一下,就算抛砖引玉吧。你们人多,我也邀请了个朋友来。” 青岚大怒:“法帝,你言而无信,你已经输了,快将那孩子交给我!” 法帝说:“我可没有资格将孩子给谁,那又不是我家的孩子。” 青岚看着剑说:“剑仙钟吾道不是被太上老君穿了琵琶骨,派去做炉工了吗?是谁这么大胆,敢玩破空剑!” 法帝说:“当然是钟吾道的传人啊,看,他这不是来了。” 一辆重装机甲风摩托,两轮上火焰缠绕,轮子时而在地上,时而腾在空中。 那辆摩托在不远处的空地上停下来,车上的骑士停好车,从车上下来,他取下头盔的那一刻,我有点惊讶,车上是个年轻人,他跟凌苍一样英俊,但比凌苍却帅了一百倍。我总觉得他那张脸我好像见过。 青岚见到那个年轻人,忽然神色黯然,她好像要哭似的,但她马上双手掩面。 年轻人来到插剑之处,手一招,剑到手,他只向法帝施礼说:“前辈,我来晚了没有?还有人要比剑吗?” 年轻人将剑扬起,那剑便升到天空,忽然炸开漫天剑影。 法帝在一旁喝彩道:“好一手凌云剑法。” 后来我才知道凌云剑法的厉害,这剑随剑客心意舞动,但无论剑客怎么出招,凌云剑都会从对手的头上发力,从上往下攻,那就是碾压。对手要抬头向天上出招应对,这何其困难,倒是还把自己的胸腹等致命之处暴露了。 凌云剑法真是天地无双!天上、地下,皆无双。 青岚忽然对着那剑客骂了一句:“你怎么不死远一点,又到我这里来!”然后她回身拉着凌苍就走,头也不回。这是不敢比剑了吗? 青岚对剑客的那句话让人听来觉得,她跟剑客之间绝对有故事。 见青岚拉着凌苍走了,其他妖怪很快就散场了,场地上只有我们四个,法帝和那个剑客。 法帝收了佛手,与那个剑客一起向我们走来,大师父赶忙上前对二人道谢,他说道:“两位仙人,救命之恩,不敢言谢!请受我一拜!” 说完,大师父拉着我要跪下。那个年轻人上前扶住大师父,他说:“张道长,咱们是自己人啊,快不要这样。” 那年轻人转向我,用手摸着我的头说:“你可知道我是谁吗?我叫韩冲,是你的亲舅舅。” 第9章,隐居于市 我常常想如果我不是天生圣婴,像这样生来无母、年幼丧父、先天不足的孩子,还会得到大家的保护和关爱吗? 也许我早就被遗弃在孤儿院,我早就被人取走了骨头。我不是说大师父和钱奶奶他们对我有何意图,在我心中,他们是最高尚的人,他们对我从不求报。不过人总是投资梦想,圣婴也许是他们心中的一个梦。但是这个梦却总在破碎的边缘。 从妖都回来之后,大师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清楚自己的力量,在妖都这个强大的势力面前,他不过是蚍蜉。妖都那些已经化成人形的妖怪,哪怕随便来一个,比如那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食品店女店员,他都不一定能对付得了。至于法帝和青岚这样的妖帝,一般人就算看也看不懂他们的实力,法帝的法器佛手居然能将一座山扔到外太空去,如果法帝具有照遍宇宙的佛眼,或南华仙人那样的法眼,他就不会像上次那样自己也迷失在宇宙中。这种力量在我们人类看来只存在于科幻中。 大师父内心挣扎了许久,在我舅舅提出带走我的时候,他还是答应了。但这对我来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虽然总算找到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血缘最亲近的人,但我在烈风山道观三年多的美好生活就此终结了,我的师兄弟们,对我最好的两个人巫灵和小师父柳飘飘,我甚至都没有当面告别。 舅舅给出的理由是大师父不得不考虑的,凌苍要驾驭圣婴之魂,就必须得到圣婴之骨;如果他失去了圣婴之魂,他就不可能掌握弑神的力量。因此凌苍肯定还会找我。 舅舅说他有把握对付凌苍,但青岚是个变数,他毕竟没有真正跟她决战,能不能赢谁也不知道,青岚放弃比剑,不一定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必输,她也许会觉得赢了也没用,法帝在那里呢,法帝跟她比剑时可是让了用法器一招,法帝真不想将人给她,那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如果说破空剑和法帝能震慑青岚,后面仍然会有一个变数,那就是凌苍的亲爹泰华,泰华是法帝的义兄,要知道政治上的合伙兄弟是以实力排序的,泰华的实力当在法帝之上。 梦终究还是梦,总在破碎的边缘。 不过我舅舅韩冲有个让梦变为现实的方法,这也是他要带我走的原因。他说要给我换骨。 大师父听说要换骨,他不敢相信:“全身都换吗?用什么换?怎么换?” 大师父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韩冲舅舅笑了笑说:“你们可能不太了解我,我可不是道士、术士、风水师,我是一名真正的科学家,我拥有一家生物科技公司呢。我公司已经掌握了最先进的克隆技术,我打算用他的基因克隆出一身新的骨头,然后手术移植、替换下他天生的这身所谓天子骨。” 舅舅还补充说:“我打算将替换下来的骨头拍卖掉,如果这些骨头有用,就让它拿去救人好了,如果没用,至少卖到别人手里,一块块的卖掉,到时就算凌苍去抢,他也抢不了几块。另外,在这个世界上,知道所谓天子骨的,都不是一般人,说不定出来几个凌苍惹不起的人,我们就看热闹吧。” 大师父问:“不是说凌苍换了天子骨就有弑神之力吗?就算天下隐藏的高手再多,本领再大,也不能弑神吧。” 舅舅说:“道长放心,主动权还掌握在我手里,我们拍卖哪一根骨头,不拍卖那些,自己拿捏,凌苍要固魂,不止要一根,几根残骨肯定固不了圣婴魂。他恐怕要用完整的大骨才有用。到了骨头换下来我倒不怕什么,毕竟骨头换下来,我会分散处理。就怕凌苍在没换骨头之前就来抢孩子。” 大师父说:“我也担心这个问题,要不我让飘飘过来帮你。” 大师父知道我舅舅日常保护我还是问题不大,除非青岚和泰华出马,凌苍来了也没用。但他并不知道我舅舅那里有没有可信任的人,毕竟我舅舅不可能一直看着我,而小师父飘飘却可以,她在道观里就是负责我们几个孩子的饮食起居的。 我舅舅如我所愿,点头答应了。这样我大师父也就放心将我交给我舅舅了。舅舅又跟大师父说:“换骨不是说换就换的,要花时间将这孩子全身的骨头克隆出来,骨头即使在实验室中加速生长,也要好几年。” 大师父问:“大概要几年?” 舅舅说:“少则三年,多则十来年。所以我必须做好第二种打算,我准备一边培植克隆骨骼,一边教他凌云剑法,等他掌握凌云剑了,他甚至可以去找凌苍要回单魂。” 大师父一听,这种结果更美好啊。 舅舅立即给他泼了一盆凉水:“学凌云剑需要极高的道法修为,这孩子先天不足,学起来可能会很慢,不知道十年之内能否掌握。” 大师父听了立即有泄气了,还是克隆骨头比较快。 我在一旁听舅舅和大师父这么商量计划,禁不住笑出声来,我怀疑我舅舅是不是在逗我大师父。 最后这两人商量出了一个我最不希望看到的结果,就是让我躲起来,直到换骨,或者我学会了凌云剑。在这之前,我门都不能出,只让我舅舅和小师父两人照顾我、教育我。也就是说,作为一个孩子,我正常的社会活动,学校教育都不能参加了。 几天之后,我来到了魔都海城,高耸入云的建筑,疾驰的地铁,繁忙的交通,拥挤的人群,我多想加入他们。但在我加入的那一刻,我却失去了这一切。舅舅在最繁华的街道上买了一栋楼最顶层的一套大平层,十几个卧房,大客厅、大厨房、精致典雅的书房。我一个乡下的孩子,哪见过这么奢华的住房。听说一平米十几万,这五百平米的房子,舅舅随手就买了下来,房子是装修好了的。在我们住进去之前,舅舅请人进行了布置,等我们搬进去的时候,我看第一眼就被客厅中的一个很粗的柱子吸引住了,我盯着柱子看了一会,忽然那看似平常的柱子上,忽然有两条龙在游动。 这时舅舅站在我身边,他说:“你能看到它们吗?” 我点点头说:“我小时候,家里四面墙都有神兽,龙虎都有。” 舅舅说:“怪不得有一段时间我跟你们没有感应。原来有高人帮助你们。” 我反问道:“那其他时候你能感应到我们的存在吗?这么多年你怎么不找我啊?” 舅舅听了,沉默了一会:“明明,对不起,舅舅没有在你父母去世的时候去找你。只是当时舅舅不在这里……舅舅不在地球上,你可能不会相信。” 我看了舅舅一眼,想起他抬手就扬起漫天剑影的手段,心想,我有啥不相信的,我这个舅舅说他到了外太空,那他肯定能去外太空。 几天之后。小师父柳飘飘也来了,原本以为小师父那么漂亮,舅舅这么帅,两人在一起会擦出火花来,没想到第一次见面两人就不对付。 小师父是转了几趟车来到海城的,海城太大,舅舅电话里交代了几回,教她下火车后出站到哪里等他,可是当舅舅跟我开着他那辆大奔到了火车站广场时,小师父却没有到指定地点。舅舅便打电话指挥她从哪里往哪里走。小师父没出过门,虽然嘴里说明白。可是我们等了好久也没见她过来,舅舅只好打电话说:“你回到你出站口那里去,我们在那里会面。” 舅舅一边挂了电话,一边说:“乡下人就是麻烦。” 舅舅说这话时,小师父就在我们背后,她大概是认出我之后快速跑过来的,她立即叫了我的名字,然后瞪了我舅舅一眼:“乡下人怎么啦。你到乡下林子里去转转也一样迷路。” 不知道为啥小师父脾气那么好的人,从第一次见了我舅舅之后就对他很不满意,但凡我舅舅说什么,她总要怼一句。哪怕我舅舅赞美她一句:“你这土布褂子穿的就是舒服。” 小师父立即怼他说:“这衣服是土,可你这身衣服虽然洋气,看上去像狗皮,没看见人脸时,还以为有只狗。” 舅舅哼了一声,感觉自己闭嘴可能会好一点。 这情景跟我在出门的时候想的不一样啊,我还想撮合他们呢。我想着他俩要是谈恋爱可就好了。没想到小师父被舅舅一句话给得罪了。 就这样我们隐居的日子开始了。 第10章,练剑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无法理解我舅舅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有时候我看见他一睡要睡到上午十点多才起来,但有时他会半夜起床在他那间工作室里忙活不停,他不让任何人进那个房间。我大概在他刚进门的那刻瞄到那间屋子里装满了各种我不认识的设备,有时候从屋子里会散发出一丝儿化学药品的气味。 他很快就着手帮我克隆全身骨骼,我在麻醉熟睡之后,他从我身体力取了一些关键部位和身体组织中的细胞。然后就没我什么事了,他在屋顶的露台上给我布置一个练功的地方。我原以为他会亲自教我凌云剑法,让我意想不到的是,他的那把破空剑居然自己有意识,舅舅告诉我说神剑都有剑魂,学剑须先与剑魂通灵,这一点对我来说好像很容易,舅舅说因为我是养尸生下的,我的肉体阴阳双性,不排斥神鬼,另外我虚建了两个魂位,鬼神容易进入我的身体里。我很快就跟破空剑建立了感应,当我手握剑柄时,我忽然感到我整个人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控制,这哪里是我在练剑,简直是剑在练我,那剑垂直上升,将我带到半空,我大致知道自己离露台的地面有多远,我根本不敢往下看。那剑在天空舞动,它似乎在炫耀着,它快速地飞来飞去,我的身体被它扯着、扭着,不停地在天上摆动,每次它要练两个小时以上,我根本没有办法停下来,我总不可能在空中撒手,那样我肯定会掉到地面摔死。在空中练剑,只要剑不停,我只能奉陪。一场训练下来,我身体到处都酸痛。 小师父并不知情,她以为我竟然能自己飞到空中,练如此神奇的剑法呢。她时常在露台上看我在半空中练剑,时不时的,她还给我鼓掌。 练剑头几天,那是地狱的感觉,我无法不练,舅舅会将剑送到我手上,那剑一沾手,就像狗皮膏药,甩都甩不掉。剑自己会将我带到半空中,那才是我练剑的场地。 我渐渐明白了,只要我不去控制剑,剑就会控制我,我力量再怎么弱,这剑的力量再怎么强大,我都必须将我的力量施加在剑柄上,否则剑会一直在空中折磨我,它这种拖着我飞来飞去的做法,肯定不能教会我什么,这仅仅是磨练我的意志、锻炼我的体质。 我十分艰难地将我手臂的力量运用于剑柄时,虽然力量很微弱,但那剑立即就感受到了,它更加夸张地旋转、飞动。它的加快运动,让我头更、目更眩了。 而我从那一刻就打定主意,既然是我练剑,那我必须运用我的力量。我的力量加于剑柄越大,那剑就更快、更猛烈地带着我在天上飞舞。 凡人之躯哪能受得了这种罪,每次练剑下来,我感觉我快要死了一样,但我喝了舅舅专门给我调制的药,我的身体竟然很快就能恢复。这种加速恢复对我来说,简直是让痛苦加倍到来。我就这样一练就练了三年。 这三年对我来说是漫长的,我唯一的乐趣就是在吃晚饭的时候,听舅舅被我小师父没事怼几句。 饭菜是我小师父亲手做的,她做的饭菜是世界最美味的,我舅舅也特别喜欢吃。为了吃上我小师父亲手做的晚餐,这三年来,他总会在用餐的时间准时回来。但无论怎么,他坐到餐桌边上,来早了,小师父就说他干啥啥不行,吃饭最积极;来晚了,小师父就说他架子大,吃饭都得请才来。 不知道为啥,我看着小师父说我舅舅时,我内心是快乐的,我也跟着小师父一起攻击我舅舅,有时候他每一句话都会引爆火药桶。比如有一次他在餐桌上说小师父摆的那些花虽然香,可是不好看,结果被我们数落他不懂审美、只注重外表等等。 我舅舅其实性格还好,他几乎不高声说话,我小师父说啥,他只是偶尔反驳一两句而已。 有时候,舅舅也会给我们一个惊喜,比如圣诞节和大年夜,他会买一大堆礼物过来,我和小师父两个人数都数不过来,每次我和小师父的生日,他一定要带我们去最高档的饭店吃饭。当然他会将时间安排妥当,主要是让我不被凌苍及其遍布在人界的邪教信徒们找到,舅舅只会带我们中午出去吃饭,因为晚上我被发现的危险反而更高。至于中午,那些妖邪的能力会被太阳抑制,小师父使个本门的障眼法,就能瞒过妖邪的侦察。至于追随凌苍的那些人类信徒,舅舅根本不会担心他们。舅舅的公司是关涉国家机密的高科技公司,一般人根本不可能知道舅舅的行踪,如果有人试图跟踪舅舅,他自己反而会被反侦察到。 即使是这样,舅舅也还是很少带我出门。因为绝对不能出事,出事了我就会没命,不仅如此,如果凌苍得手,那天下、天上都会大乱。 舅舅在这些事上十分谨慎,但是在人际关系上,他却总是踩雷,有一次带着我们去大酒店给小师父柳飘飘过生日,我们正享受着美食和聚会的快乐,忽然一个妖艳的女子走过来,缠着舅舅说个不停,那女的还自来熟,主动坐到舅舅身边拿起他的酒杯喝酒,说是给小师父祝贺生日,实际上却当着小师父的面,说着舅舅和她相识的往事,一会儿说怀念他们一起在湖上游玩的时光,一会又说,喜欢他某次送的小礼物。 小师父实在受不了,饭吃到一半就起身回去,舅舅追在后面解释说,那女的是某个部长的侄女,她在海城也是风云人物,她爸爸是股市的领导,她自己是一个跨国公司的董事长。 关键是这女的确很漂亮,客观的说,甚至比小师父还要漂亮一些。这长相,这出身、这身价,对比之下,小师父全落下风。 小师父回家后一直闷闷不乐,我舅舅尴尬了,立即就钻到他的工作室里去了。那一刻,我忽然觉得他们俩人似乎都很在意对方。 三年过去了,舅舅的克隆工作不知道完成的怎样,小师父偶尔问到,他就说进展顺利。 在一次意外中,我的剑法好像提升了很多,随着我手在剑柄上施加的力量越大,破空剑与我联系也更紧密,我不再是被动随着他飞舞,渐渐的,我能感觉它要向东,我就预先将身体倾向东边,这种预判使我的身体不再遭受被剑扯动带来的痛苦。不仅仅是没有了练剑的痛苦,我开始让剑朝向我想要去的方向,只要在剑自身力量必然朝向的位置,我略略改变它飞动的方向,它也不得不接受改变。我渐渐摸出了控制剑的套路。 我们天师道符法中,有在关键时候让自己力量爆发的符,有一天我在打算控制剑飞舞的方向时,我尝试着用书空指法画了一道爆发符,没想到效果巨大,我手上爆发出来的力量瞬间压倒剑自身的力量,剑在那一刻全然听凭我的心意舞动,我有时双手握剑,让剑向高空直飞;有时我双脚踏在剑刃上,以剑我滑板在天空滑行;有时我极速舞动剑身,忽然剑尖上爆发出剑气像烟火一样炸开,煞是好看,我仿佛觉得有点像第一次见舅舅,舅舅挥手在天空舞动的漫天剑影。 我并不知道这是一次突破,第二天练剑的时候,我特意让舅舅和小师父两个一起看我琢磨出的剑法,等我御剑飞下露台时,我看见舅舅一脸惊喜。他在我胸口打了一拳说:“想不到你三年就学会了破空剑法,比老舅强太多了。” 我一脸疑惑:“我这算学会了吗?” 舅舅说:“破空剑是神剑,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要学什么招式,破空剑唯一要学的就是控制剑,而不是让剑控制你。一旦你能控制它,你想要攻击敌人哪里,破空剑就会到哪里去。” 我听了也是大喜,心想以后是不是我就不用躲着了。我又问舅舅:“现在我学会了用剑,这一把剑也不够咱们两个人用吧。” 舅舅又笑了起来:“你呀,老是以凡剑来论神剑,此剑随心动,不需要你带在身边,如果你要用,你自然用心调用,如果我要用,不论它在哪里,也是瞬间可调用,就算我们同时用此剑,这剑也可分身杀敌,我师父给我这把剑时,他说,此剑随剑客的爆发力大小,多则可分身千万。如果是传说中的剑仙用此剑,一人能斩万军。我们俩如果同时用,不过是让它分身为两把剑而已。” 我问舅舅:“你师父真的是剑仙吗?” 舅舅摇摇头说:“我不知道啊,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遇到我师父,被他带到一个如果梦境一样奇怪的地方,他人根本没有出现过,我只听见他的声音,他让剑带着我练,我在那个地方一呆就是十多年,你出生那时,也正是我遇到我师父的时候。” 我说:“舅舅你上次说我出生时,你不在地球上,就是说那个地方吗?” 舅舅点点头:“我怀疑不在地球上,因为我学成凌云剑后,师父让我御剑飞回家里,我感觉那剑在太空里飞。” 这时候小师父在一旁听了,忍不住又怼了我舅舅一句:“梦中的太空里吧。你都说你是在梦境一样的地方练剑的。” 舅舅对小师父笑了笑,他每次被怼都这样,也许只能这样,要不然会被怼的更多。 我急忙问:“记得你跟大师父说,只要我练成了凌云剑,就可以找凌苍,夺回我的那个吸收了无穷力量的魂,那我现在可以吗?” 舅舅说:“想都别想,你现在去就是送人头。” 舅舅看着我的身体:“你长的太单薄了,凭你的力量可不能长时间用剑。还有你这身板,还想容下那个魂啊,那可是吸收火山海啸力量的元魂。” 我说:“那要怎么办?” 舅舅安慰我说:“是你的终究是你的,除了你,谁的灵府也关不住这魂。我打算还是试着用克隆技术改造你的身体,让你有个强健的体魄。等到那时,我们就去找凌苍还回你的魂。” 小师父听说要用克隆技术改造我的身体,她插嘴问:“那是不是让他的身体变得像美国队长那样?” 这回小师父倒是没有张口就怼。舅舅也认真回答她:“电影是超现实的,我们可没有那么厉害的技术,不过肯定是能让他达到他身体所能达到的最健康状态。” 小师父急着问:“那大概要多久?” 舅舅说:“可能还要三五年,实话实说,我们这技术还在摸索。” 我想起舅舅整了好几年的骨骼培育,顿时有点失望了,他说三五年,估计有点悬。 我问:“那就是说我还得躲藏三五年时间啦?” 舅舅点点头说:“是的,当然现在凭你的本事,在突然遇到敌人的时候,咱们联手用破空剑,就算是妖帝泰华来我也不惧。不过要是泰华和青岚一家来,咱们肯定打不过。所以你还得藏,还得装着没练成剑的样子。” 我想了想说:“我倒是躲藏三年没问题,可让我小师父再花三五年时间陪我保护我可不好,小师父现在可是适婚年龄的人啊,舅舅你是不是得想着小师父的终身大事?” 我知道我小师父肯定对舅舅有意思,舅舅也不是不能接受小师父。他俩不知道为什么那么迟钝,我一个小孩子在旁边看着都着急、 舅舅急忙岔开话题说:“柳姑娘其实还很年轻,再过三五年结婚也不算大龄。” 我马上说:“那三五年之后你可就是老男人了。你那是都三十出头了。” 我本来以为再说几句就直接将军,没想到我舅舅这人逃跑的速度一流,忽然拿出手机说:“哎呀,忘了公司里有大事,非我做决定不可,我走了。”他是站起来就走。 我和小师父都扫兴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第11章,海神庙遇妖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小师父尽心尽力地照顾我。现在我十四岁了,我凌云剑法已练成。小师父算是已经完成大师父交给她的任务了。因为我舅舅并没有什么打算,即使小师父内心喜欢他,小师父也不会说出来,她是一个自尊心特别强的女生。那一年她二十五岁了,正是女人最适合结婚的年龄。有一天晚上,她给我做了一顿很特别的晚餐,菜是她亲手去选的,有特色烤羊腿,和清蒸鲈鱼等,共十道菜。 舅舅一看,胃口大开,跟着我津津有味地吃起来,一边吃还一边问:“今天是不是什么节日啊?整这么多菜!” 小师父一反常态,既不怼他,也不理他,只是表情有点落落。我感觉小师父肯定有心事,但那天舅舅正好给我带回了他们公司刚实验成功一副药剂,说吃完饭就给我注射。小师父对这个特别感兴趣,她看着我说:“这孩子身体一直不怎么好,要是跟正常人一样成长,现在应该有我这么高了。” 她还对比了一下我跟舅舅的长相说:“其实你们甥舅俩五官长得蛮像的,明明的脸要是长开了,肯定也是个帅哥。” 我也常觉得上天不公平,我跟我舅舅,几乎是同款的眼睛、鼻子和嘴巴,只是我的脸偏方一点,为什么他是个大帅哥,而我怎么看都有点丑。 我对舅舅的药充满了期待,舅舅神秘地说:“我这药里有一种物质还是你们俩的熟悉的地方找到的。” 小师父说:“啥物质?在烈风山那里找到的吗?” 舅舅说:“不是烈风山,是陨潭水库。我们从陨潭水库的泥沙中招到少量的稀有金属,至今地球上没有这种金属被发现的记录。我们直接给它命名陨潭金,这种金属能不仅增强细胞活力,还具有追溯能力,就是说它能主动追溯人体细胞最健康的状态并帮助人体组织恢复到那个状态上。” 小师父说:“有这么神奇吗?按你这么一说,给老人打上一针,就能变小伙?” 舅舅说:“哪得有得打,这种金属非常稀少,我们只获得了三克,共制作了大概三十支药剂,除了做实验用了五支,剩下的都给政府拿走了。” 小师父:“啊?全拿走了?” 舅舅说:“是的,这一支是我们申请实验的五支中没用完的一支。” 小师父有点惋惜:“怎么不多留一支啊?” 舅舅说:“我们做的是政府的工程,钱和设备,包括材料都是国家给的,官方也有科学家参与,能给我们留一支不错了。” 小师父说:“那赶紧给他注射吧!” 舅舅小心地从他随身带的小包里拿出一支药剂来,在他往注射器里装药水时,我觉得那药水颜色很奇怪,是一种鲜亮的红色,不像是反光的红,而是药水里有什么东西自己在燃烧发出的红光。 舅舅给我注射完之后问我:“有没有不良反应?” 我刚想说没有,忽然感到自己的身体感到特别的热,我就问舅舅:“我感到特别热,这是不是不良反应?” 舅舅在我额头上摸了一下,他说:“你体温正常啊!不过你赶紧去刷牙吧,我们实验室的猴子,打完针没多久就倒地上睡了。” 我一听赶紧起身准备去刷牙,因为我的确感到睡意来袭,但等我走到我房间的门口,我就控制不住,看见床我就扑过去,倒下就睡了。 第二天我醒来已是上午九点了,我虽然睡的时间长,但我醒来时,精神特别好。我心想舅舅的药就算没有别的药效,这助眠的作用一流啊。 我正要去找小师父说用药的反应呢,却看见舅舅一个人很郁闷地坐在餐桌旁,餐桌上没有早餐。 我立即意识到,小师父走了。我赶紧去她的房间,那儿被子叠得整整齐齐,被子上压着一个小纸条,我立即打开看。小师父在留言中说她实在是想念家乡了,嘱咐我要注意安全,照顾好自己。留言中竟然一个字没提舅舅。 小师父离去我虽然伤感,但我觉得如果我舅舅对她没感觉,她离开倒是好事。 可就在我就将纸条放下时,我忽然有一种不祥的感觉,我眼前出现一种幻觉,我看到一个废旧的神庙里,小师父的背影模糊地跪倒在地。 我立即跑去跟舅舅说,舅舅毫不犹豫就拨打起小师父的电话来,电话打不通。 我肯定地说:“小师父危险!” 舅舅急得跳了起来:“那怎么办?” 我说:“要赶紧找到她。” 舅舅是个科学家,也是个剑客。但这种情况下找人,他却没有办法。好在我跟大师父学过追踪符,我立即按大师父的样画了追踪符,焚烧过后,我又加了一道书空符。这时空中有电光闪动。 我跟舅舅说,我们追踪电光去就能找到小师父。 我话音未落,舅舅就已御剑飞起,跟随电光飞去。看着他从高楼的阳台上直接飞去,我才想起,我得怎么去啊? 我想起舅舅说,破空剑随心调用,两位剑客用还能分身。可我还从没用心调用过破空剑,我想不会有什么剑诀吧。难道想着剑,剑就分一个剑身来? 我这下着急了,怎么早没问清楚这事啊! 我琢磨了半天,想起舅舅说过,此剑是神剑,不可以凡剑论。 孔子说:祭如在。神,信则有。想到此,我来到敞开的阳台上,闭上两眼,我猛地纵身跳下高楼,当我转过脚尖时,我惊喜地发现,脚下果然有剑。 我立即又加了一道书空符,在刚才出现电光的地方,又见电光闪烁,我立即御剑飞去。 我刚才琢磨的那会,舅舅早就飞得不见踪影了。我好像从未见过舅舅这么着急过。 追随电光,我飞到了城外,在海边一个荒凉的地方,我发现了一个海神庙。那儿好像有个废弃的渔港码头。这个渔港里水较浅,大概是以前渔民的船很少,这儿方便一些渔民出海,便建了个小码头,现在渔民的船应该进步了这里。我看见电光在海神庙门口那里不见了,我立即降落到庙门口。我双脚落地,剑也消失不见。 我立即推开庙门,那一刻我顿时感到庙里妖气缭绕,我想,什么妖怪如此大胆,敢在海神庙里撒野。 我立即想到凌苍了,为防万一,我念了隐身咒,然后我顺着妖气变浓的方向找去。神庙的前厅摆着几尊护法神。后面是神庙的主殿,我从一侧的门进去,就听见小师父的声音,她大声说:“你们妄想吧,就算你们杀了我们,我们也不会说出孩子在哪里,对吧,韩冲?”小师父还大声对舅舅说话。 我看到舅舅竟然被帮在大殿的柱子上,而小师父被绑在另一个跟柱子上,大殿中十几个妖怪,其中的两个我见过,就是青岚和凌苍,想不到这娘俩居然一起来了。 舅舅被妖怪抓住了,这怎么可能,她跟青岚交手应该不会落下风,难道今天来的妖怪还有妖帝或妖王级别的!普通妖怪根本无法帮助青岚对付破空剑。 我正想着,不小心脚碰到一个凳子之类的东西,青岚朝我看过来,她忽然笑了起来:“竟然送上门来了。” 我大惊,难道我的隐身咒对她没用? 现在我只有放手一搏了,我立即收了隐身咒,一边准备用剑,一边对青岚说:“妖怪,赶紧将我小师父和舅舅放了,你不是要我的骨头吗?有本事自己来取啊!” 青岚并没有动,她示意另外几个妖怪动手,我正打算调用破空剑。小师父忽然大声说:“你舅舅都打不过妖后,你别过来呀!” 我顿时愣住了,如果舅舅用破空剑都打不过青岚,那凭我的力量,肯定也是无能为了。 我看着狞笑着向我走来的妖怪,我也没时间考虑了,只能打了。 就在这时,小师父忽然又大声对我叫到:“明明,神像那边有香!” 我看着我侧边有个神龛,供着一尊不知名的神,神龛上放着一堆香烛,我立即明白小师父的意思了。 我舅舅打不过青岚,我肯定也打不过,打不过就是死。 我放弃了拿剑上前拼杀的念头,回身立即拿起三根香,我焚香念咒,跪拜在地,后面的妖怪好像并不着急,他们一边走来,一边说:“你今天就是求神也没用了。” 这时我已经念完咒,插好了香。我回身向那两个来抓我的妖怪说:“求神真的没用吗?” 要知道,我请神就从来没有请不到的时候。 忽然我背后云烟升起,一个手握钢叉的海神凭空而来,他从我身后冲出来,挥舞钢叉,几下就将我面前的两个妖怪打到在地。然后,那个海神又转向青岚,厉声说:“就算你是妖后,也不许在我家撒野。” 海神抡起钢叉刺向青岚,青岚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一边解释一边招架。 我赶紧念了个隐身咒,虽然这咒语对青岚无效,但其他妖怪可能不一样,我跟大师父在妖都西城用过隐身咒,普通妖怪发现不了我们的隐身。 我隐身后立即过去用破空剑就近先斩断舅舅身上的锁链,然后立即去到小师父身边,我刚砍断小师父身上的铁链。舅舅在那边已经杀死了几个妖怪。他立即跳到小师父身边,我见舅舅手中也有了分身破空剑,便收了隐身咒,我跟舅舅说:“我们今天杀了这些妖怪。” 舅舅忽然拉住我的手说:“不行,快走。”他一手拉着小师父,一手拉着我说:“我们先回去。”这时我感到脚底有物,居然是变大的破空剑,这剑不仅能分身,还能变大!大到我们三人站在剑身,共同御剑飞起。 我们飞到空中,舅舅回头看着海神庙说:“你请来的海神毕竟不是海神的真身,这种海神的分身是奈何不了青岚的,我已经跟她交手过,她剑法远在我之上。” 我想,那我们就这样逃走吗?如果舅舅打不过青岚,那还真的只有走为上计了。 第12章,换骨之后的遭遇 我们从海神庙回来后,舅舅立即对我说:“必须换骨了!” 小师父说:“不是技术还没有成熟吗?” 舅舅说:“青岚和凌苍已经来到这里了,迟早会再次找到我们,与其等人家来拆骨,不如自己换下来,至少能保命啊。” 小师父说:“换骨不得将身体全部切开,那万一出个岔子,也会要命啊。” 舅舅说:“是这样的。这也是我不想给明明换骨的原因。并非我们没有培植出克隆骨骼,而是因为,这个世界上,能给人全身换骨的人只有一个,就是神医李莉莉。” 谁是李莉莉?我和小师父同时问。 舅舅说:“李莉莉是美籍华人,有中美两国血统,不光是医学奇才,也继承她父亲奇门遁甲的衣钵,所以她也是阴阳师。此人可谓术可通神。如果她来给明明换骨,可保无虞。只是她提出的条件太苛刻,她不要报酬,但要换下来的一半骨头。” 大师父问:“她要骨头干嘛!也是给人治病吗?” 舅舅说:“我也不知道她是否需要用那些骨头干啥,我查过她的家庭和社会关系状况,她没有亲近的人得绝症,也许天子骨确有我们不知道的用处,可能不仅仅是救命。” 舅舅又说:“现在没时间考虑那么多了,如果不换骨,只要凌苍他们找上门来,我们可能就没有机会了。” 舅舅让我和小师父做好准备,他立即与李莉莉联系。 李莉莉那时在香港,她知道情况紧急,说是乘私人飞机过来,今晚就能到。 舅舅让小师父赶紧给我们做点吃的,这种大手术对我的身体可是一个大的考验,我需要吃好喝好、休息好。 小师父立即去给我们做饭,就在这时,舅舅的手机响了,电话里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舅舅一个去阳台接电话,忽然他立即挂掉电话,冲着我和小师父说:“这里不安全,赶紧跟我走。”小师父从厨房里跑出问:“怎么啦?” 舅舅唤出破空剑,将我们推到剑面上,他一边说:“你们可记得飘飘上次生日那天见到的那个女人?这女人名叫刘湘,她刚才忽然打电话问我在家吗,我说在啊,她说那你到你家阳台那边往下看,我就在你家楼下。我刚走到阳台上,我就觉得不对劲。我可从没跟她说过我住在哪里?她怎么会到我家楼下呢,这女人有问题。” 小师父说:“都怪你乱交朋友。那现在我们去哪里?还有安全的地方吗?” 小师父很是担心,因为我们毕竟是人,而像凌苍这样的妖怪,他们可以不眠不休,我们一晚上不睡都受不了。在没有绝对的实力能战胜他们之前,我们稍不留神就会万劫不复。 舅舅说:“去国家实验室!” 舅舅的公司跟政府合作建了一个国家级的实验室。舅舅是实验室的直接领导。 小师父说:“就算是国家级保密系统,它对妖怪有用吗?” 舅舅笑着说:“你以为我们搞科学的就一定不信风水啊?我们实验室跟我们楼上的家一样,都是请风水师布局,设置了天罗地网阵。” 舅舅说:“反正做手术也在那里。” 我们很快到了舅舅所说的国家实验室,在离城市三十余里的海上。 一座孤岛,看起来很小,大概有一平方公里的面积。实验室在树丛之间,一半埋在地下。从天空看,几乎看不到岛上有建筑的样子,实验室的屋顶上覆盖着植被。这个地方如果不算隐秘和安全,那真没有别的地方了。 这时候太阳西斜,晚上我就要做手术,我必须尽量休息好。我们刚到实验室,舅舅就安排我到休息之所,我一会儿便朦胧睡去。 半夜被叫醒,小师父说神医到了。我揉着眼睛来到舅舅的实验室,听见舅舅正在和两个外国人说话,他说的是汉语,那两个金发碧眼的女生也用汉语回答。 舅舅大概是问其中一个女人,为什么事先来没有说是两个。那女人解释说,她们为我做手术所用的刀,非普通的刀,而是五行刀,她需要一个气宗的法师来帮她动手术。 那个神医说,血肉属水,骨骼属土与金,以气宗的御土和御水等法术才能真正分解、又重新组合人身的骨骼和肌肉。 小师父也进了实验室,她问神医是否头骨都换,神医说:“就是换下全身每一块骨头。” 神医说,你们看过《庖丁解牛》吧,气宗法师的五行之刀,就是在骨骼的虚无中运行,不伤骨骼而能分解骨骼。 舅舅还是给我打了麻药,我听着他们还是不停地讲着什么,听着听着就在手术台上睡了。我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身上到处都痛,抬胳膊一看,身上到处都是缝合的刀口,应该是手术过了,我听见不远处舅舅和小师父正紧张地说着什么。 我大概听明白了他们对话的主题,他们竟然讨论要不要去见青岚。 我轻声跟他们说话,他们听到我的声音,立即到我身边来。问我感觉如何。 我说没什么感觉,根本感觉不到自己骨头被换,是不是还没动手术? 舅舅说:手术很成功,可是? 小师父在一旁补充说:“都是因为我们太大意了,这两个女人以做手术出不得差错为理由,支开了我们,然后手术过后,竟然带着所有的骨头,用土遁法逃走了。” 我一听,我换下来的骨头全被偷了?如果她跟青岚是一伙的,那岂不要坏事? 舅舅说:“他们不是一伙的,但坏事还是迟早要发生,她们的野心跟青岚母子一样,就是掌握弑神之力。” 这位神医是修气宗的,连青岚这样的妖帝都无奈其何。现在问题是,他们两方一方有天子骨,一方有圣婴魂,要掌控圣婴魂需要天子骨,现在的可能是两方合作,或一方夺到另一方所有的东西。 舅舅说这两家合作肯能性不大,小师父问什么。舅舅只说,他们是世仇。 我们商量了半天,还是决定将实验室里录制的换骨视频全部发给刘湘。这时大概是凌晨三点多,刘湘在收到视频竟然立即来电话了,她问舅舅为什么要发这个视频给她。 舅舅开了免提,他对刘湘说:“刘总,我知道您是归一教的领导人,我知道归一教所崇拜的凌苍圣帝,我给您发这个视频就是告诉您,让您转告凌苍圣帝,我外甥不光是做了全身换骨手术,我们还被做手术的医生玩弄了,她们做完手术后偷走了全部骨骼,土遁而去。我想让您告诉凌苍,这两个医生是气宗的人,她们的下一个目标可能是偷凌苍身上的圣婴魂。” 刘湘说:“韩总,这两人有这么大能耐,能从圣帝身上偷魂?” 刘湘并不相信,舅舅知道多说无用,他只是说麻烦转告,便挂了电话。 小师父见我不安的样子,她安慰我说:“这天子骨是个烫手的山芋,丢掉也好,至少现在想要的人没有理由来杀你。管他谁得到,谁掌握弑神之力,天上的神如果被地上的人和妖给击败,他们也没有什么了不起。我们人只不过是换个势力统治而已。” 想来也是如此,我们以后反而从这个大麻烦中脱身了,也就是说,今后我们不用躲藏了。我们三人虽然心有不甘,可还是回到原来的家中,小师父人很单纯,她让我该吃吃、该喝喝。可就在三天之后,小师父又失踪了。 我发现时去问舅舅,她是不是又偷偷回烈风山去了,舅舅发现了小师父屋子里没有任何留言和她离去的信息,她的衣服都还在。舅舅觉得她被绑架了。 我立即画了追踪符,可是那符居然没有任何反应,符焚烧后,没有电光飞去。追踪符无效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被追踪的对象用法术藏踪了;一种就是追踪的对方人已经不在世。 我立即拨打我大师父留的电话,几年来,为了不泄露行踪,我虽然非常想念大师父他们,但从不被允许打这个电话。奇怪的是,电话提示关机,打了好几次都如是。 舅舅着急了,立即开车带着我去烈风山,我们开车十来个小时,到了烈风山时,那里山门冷落,没有一个人影,道观里长满了野草,像是很久没有人住了。 我们只好又回到了海城,舅舅几天之后,天天求人去查找消息,包括找刘湘帮忙。我感觉他似乎得到了什么信息。有一天早上我起床时,发现舅舅也不在,我以为他去工作了,但到了晚上他都没有回来,我拨打他的电话,电话竟然又是关机不通。我使用追踪符,追踪符没有反应。 第13章,入山寻踪 舅舅失踪的那天,我一个人住在海城雍银大厦的顶楼。我从阳台上看到楼下的花花世界,喧闹的人群,拥挤的车辆,光与影交错的街道。 在这一切之上,我静静的坐,静静的看,我身边没有一个认识的人,上千万人的城市,没有一个朋友。这就是我的命吗?无命的命运。这个繁华世界上多余的存在。 没有人要的骨头了,我也不怕偶尔上街,置身于陌生的人群中,我对着陌生人点头微笑,而陌生人似乎看不到我一样,我没有隐身咒,但我被命运屏蔽了。 我多么希望舅舅能马上带小师父回来,我想去找他们,却又怕他们自己回来找不到我。我长这么大了,一直都有人陪我,我还从没有过一个人生活的时候,但现在我要习惯这种生活,一个人,一个五百平米的家。 舅舅很富有,他留在房间里零花钱都够我生活很久。就这样我在家里等了一年多,在这漫长的一年时间了,我每天都从报纸、电视、网络上去寻找他们可能的消息。 当我习惯了寂寞的时候,我却发现我其实可以不用忍受寂寞,我没有与人交往的经验,但我也不是完全没有亲人和朋友,我想起了陨潭镇,想起了钱奶奶和钱叔,我离开那里都快十年了。 我觉得舅舅和小师父可能不会回来了,舅舅曾经离家十年学剑,他连自己在哪里学剑都不知道,他以为自己那时在外太空中,现在他和小师父去的地方,是不是那个不在我所知的地图上存在的某处。 我决定去陨潭镇。在离开之前,我在房间里留了纸条,万一舅舅和小师父回来,他们能知道我的去向,我在舅舅的卧室里找零钱时,居然找到几张银行卡,其中有一张黑色卡片上写着我的名字和我的生日,我带上了大概两叠钞票和那张银行卡,说实话,我几乎没有用过钱,也不知道我带的这么多钱能买多少东西。我又找出舅舅的车钥匙。 我换外套时,发现两年前小师父和舅舅给我买的衣服已经穿不进去了,我找来尺子量了下身高,我居然长到一米七五了,要知道一年前我还不到一米五,还记得小师父说,男生十四岁应该很高了,她一米六五的个,她说我得有她那么高才行,一年之后,我居然悄悄长了二十多厘米。不仅如此,我在量身高时,从旁边的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脸也似乎完全是另一个样子,以前我先天不足,我身上骨骼和肌肉发育都有问题,我的骨头比正常状况下生长的慢很多,而且骨头细小,甚至都撑不起我脸上的肌肉,我的肌肉也发育不好,干瘪,瘦削,总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但现在,我换了骨头,换到我身上那一副克隆出来的骨头,应该具有我健康时该有的样子。这幅骨架将我整个身材撑得挺直的,我那与舅舅同款的五官也终于变得帅气了,不光如此,我的肌肉、皮肤也变好了,大概是舅舅给我打的那个针起作用了。 我应该已经过了十五岁生日了,没有小师父和舅舅,我都不记得自己的生日。我现在唯一满意的是,我终于长得像一个正常人了,甚至比一般人要帅气和健康,应该也比正常人多一些本事,我会天师道的法术,我会能斩妖驱魔的凌云剑。在练习凌云剑时,我的五藏六府都经受了剑气的折磨和熏陶,我的体质绝非正常人可比。 也许我现在比正常人多了很多东西。除了没有朋友和亲人,现在我要从这个城市最高的大厦的顶楼下来,我要下到人群中,我要找到正常人的生活。我晚上出发,我在车库里开出了舅舅的奔驰车,舅舅最喜欢开这辆高大的奔驰越野车。 我在车上找到了舅舅的驾驶证,我在镜子中对比舅舅的照片和我现在的样子,同款的五官使我乍看上去,还真的很像舅舅。我忽然对我去陨潭镇生活有了信心。当年我刚上小学的时候,就是因为长得又矮又丑,几乎没有人跟我做朋友,我现在有了舅舅略矮的一点的挺拔身材,有舅舅七成的帅气,在陨潭镇这样的小地方,我相信人人都会欣赏我。 我几乎记不起那时我见过的人们的姓名和模样,除了三个人,钱奶奶、钱叔和新月。那时候我脑子也笨,学习也一塌糊涂,但那时同学和老师的轻看和怜悯,却刻在我心中。 第二天下午我就到了陨潭镇,虽然我也不怎么记得当年陨潭镇的样子,但现在我是完全认不得这个我出生的地方,镇子上到处是新建的楼房。我离开的时候,也不知道钱奶奶所在的村子叫什么名字。我在镇上问路,问了几个人才知道,这里姓钱的人很多,镇子周边都有姓钱的人家,我想起钱叔是医生,而镇上只有一个医院,我便去医院找钱叔,我也并不知道钱叔叫什么名字,结果医院里有好几个钱医生,其中有三个男的,跟钱叔年龄上对得起来,但我见到这几个人后,没有一个让我有一点印象,我都不知道钱叔是不是三个人中间的一个。我直接跟他们说我叫吴明,当年水库吴站长的儿子,而这三个人居然都一脸迷糊,有一个说他听说过我爸,另外俩人居然都不知道我爸。 这三人肯定不是我要找的钱叔。我只能去镇子周边碰碰运气,我开着车绕着镇子方圆五里的地方开着,因为我总记得,当年我还是小孩的时候,钱奶奶牵着我从镇上的走到村子里,也好像要不了多久。我问了很多人,他们说姓钱的奶奶很多,我停车去看了几个,但是没有一个让我记起什么。这时候已是黄昏,夕阳西下,我有一种断肠的感觉,不会钱奶奶也找不到了吧。我在几个村庄之间的路上漫无目的地开着车,忽然有一股熟悉的气味传来,那是一种混合的草药的气味,我立即朝着那气味散发出来的地方找去,我在一个小院子门口发现了气味的源头,那里是一栋新建的农家住宅,院门开着,我将车子停在院子边上,我下了车,推开院门。院子里一个老太太正在烧草药,看见我她和蔼地问:“小伙子,你找谁啊?” 正是这个声音,我熟悉的声音,我忍着眼泪走到钱奶奶身边。钱奶奶没有认出我,我现在的样子,她肯定无法将之与十年前的小孩联系起来。 这时风将她手中的几根药草吹到地上,我过去捡起来,直接将药草放进炉子里点燃,这时钱奶奶看着我,她很肯定的说:“明明,你是明明。” 我立即跪着她身边,我终于忍不住眼泪了,我哽咽地说“奶奶,明明回来看你了。” 终于,我找到了我和这个世界的联系,找到了一直关心和爱我的亲人。 我找到钱奶奶才知道,钱叔三年前移民到海外了,他因为发明了一副特效药赚了很多钱,后来他受邀到海外工作,再后来就全家都出国了。 钱奶奶并不知道烈风山道观的情况,她说烈风山是天师道的修行地之一,一般人是找不到的。她也许只是因为那一年救我才认识了二师父。二师父好像也没有再与钱奶奶联系过。因此钱奶奶也不可能知道道观的人去了何处。 晚饭时候,在餐桌钱奶奶听着我说起我这十年的经历,她时刻为我开心也为我惋惜,听说我舅舅和小师父都在一年之内相继失踪,钱奶奶想了想问:“你小师父柳飘飘,就是当年柳道长的女儿吧?” 说实话,小师父姓柳,但我从没将她跟当年的赶尸道长联系起来。 钱奶奶说,湘西那边出大事了,柳道长二年前受人之托,去山里寻找一个走丢了的老尸,结果他自己一去不回。 据说是一个赶尸道士,因为路上喝酒,赶丢了一具尸体。这件事当时传得沸沸扬扬,有人说那个老尸不是普通人,而是百年前道门的一代奇才霍温,霍温是明代张真人的再传弟子,后脱离师门,开创了湘派鬼道,此人能撒豆成兵,在明末带领弟子与张献忠大战,张献忠以为是朝廷大军到了,本来就准备从四川往南攻占湖南湖北,结果收兵回川。霍温死于清初。他死后尸体不知何故被盗走。有人说是霍温自己安排的,他其实是假死渡劫。 钱奶奶说,柳道长和他的师兄弟及同门三十多人都被请去山里找那具尸体,他们进山一个月之后就发出信息说寻获尸体踪迹,但他们进去第二月,就只有其中一人发给他家人一条信息,上面只有“救命”二字。 我忽然明白了,小师父是柳道长的女儿,那收到信息的人也有可能是小师父。 另外,钱奶奶说柳道长跟同门多人进山,这些同门应该包括了大师父和二师父,只不过他们隐居山里,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失踪的事实。 我觉得我竟然歪打正着,找到了一丝舅舅和小师父,以及我整个师门失踪的线索。可那又怎样?如果我舅舅和我大师父这样的人物都卷进去而无法逃脱,我就算追踪而去,结果也不过多一个失踪人口而已。 可我是不可能不去的,我不敢告诉钱奶奶,我骗她说我其实在海城上学,因为舅舅失踪了,我更加想念亲人,所以就过来找她。 我在钱奶奶那里住了三天,走的时候将我身上的钱分了一多半给她,钱奶奶不肯要,她说一个老人要不了那么多钱,我数了数,大概有十来万的样子,钱奶奶说这些钱够她生活好几年。我跟她说那就多买点草药烧了,钱可以帮人,也可以帮鬼。 我按钱奶奶说的方向,进了山。我将车抛在进山的路边小镇上仅有的一家旅社里,我在只能步行的山路,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着,我在小镇上虽然打听到了两年前一群道士进山的方向,可是没有人知道那群人在山中的路线。可惜舅舅带走破空剑后,不知道什么原因我无法跟破空剑建立心灵感应。难道破空剑也会受距离限制?如果我御剑飞起,大概几天就能将这片山区看个遍,可现在我落在茫茫的山里,根本就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找遍这个地区。我只能沿着有人迹之地找,那些人看起来不大可能去的地方,我的轨迹根本无法覆盖。我准备了很多红色的尼龙绳,剪成小段,没经过一段距离,我就用绳子做标记。大概一个月后。尼龙绳用尽了。我的手机早就没电了。就在我打算返回的时候,我遇到一群狼,骇人的是,这群人在吃人,我远远的看见,几头狼围着一个人类的尸体。我立即拿着登山手杖冲过去,我挥舞着手杖,自从经过破空剑地狱般的训练后,我觉得我的力量和耐力能从容与猛兽周旋。我并不想打死那些狼,我只想检查一下这具人类的尸体,我用暴力赶走那些狼之后,便去查看那具尸体,尸体已经被狼吃掉多半,我从他的衣服里找线索,衣服口袋里的东西都烂了,衣服也烂得一碰就碎,我从这个人身上找到的唯一完整的东西是他腰部的一条长约三尺的、宽约五寸的布袋,我伸手到布袋里去掏东西,忽然布袋里有个什么东西像个吸盘一样地吸住了我的手,我本能地用另一只手掐住布袋口,布袋里的吸力立即消失了,我抽出我伸入布袋中的手,我检查了一下我的手,并没有接触到什么的痕迹。我还是想检查一下布袋,想知道刚才是什么东西吸住我的手,这回我找了一根树枝,我刚刚将树枝伸进布袋口里,里面就像龙卷风似的的一股力量吸住了树枝的一头,我根本拉不住,树枝嗖地从我手中脱去,消失在布袋中,我又扎紧布袋口,再从上到下摸了一遍布袋的外面,布袋的材质很柔软,被吸入布袋里面的树枝应该能被摸到,可从外面摸,布袋里似乎什么都没装。我觉得其中蹊跷,又用一块石头试了一次,石头被吞入布袋中,从布袋外面则看不出、摸不出里面有石头的样子,我觉得这是个神奇的东西。便将它拿到附近的山溪里洗干净折叠起来收在背包里。晚上我在一个山洞里生火准备睡觉时,忽然想到,这布袋里面也许有很多东西,树枝和石头丢进去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不知道布袋到底能装多少东西,但我觉得这布袋可能是个法器。他的主人应该也不是等闲之辈,想到此,我立即回身去找那具尸体,如果我不将他找回来,明天肯定会被狼吃得一干二净。 我用树枝和干草做了个火把,正如我所料,布袋主人的尸体旁边果然又围了几只狐狸之类的小型食肉动物,我大声呵斥着将那些动物赶走。我就在旁边折断一棵小树,将那棵树放自地上,我小心地将那具尸体放在树枝上,我拖着树干,将尸体拉着回我刚才的山洞。 尸体被动物撕咬的口子到处都是,局部腐烂的较厉害,我握着鼻子检查了半天,实在找不到能提示这人身份的物件,他的衣服也烂得一块一块的,连衣服的款式都看不出。我用我们天师道的通灵术试图召唤出这人的鬼魂,可是一点反应的都没有。我知道这一定有秘密。忽然想着能否将此人的尸骨放进他自己的布袋里,我便松开扎口的绑绳,将布袋口对着尸体的头部,只听嗖地一声,那人的尸骨真的象树枝和石头一样被吸入布袋中,且同样从布袋外面感觉不到,何止如此,布袋收纳了一具尸体,居然没有半点增加重量的感觉。 只可惜我只会往布袋里装东西,却不知道怎么从布袋里取东西,我再也不敢将手伸向布袋口子,我怀疑连我这样的活人,布袋也吞噬掉。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在山里又转了一会,我觉得我走得太远了,这片山区太大,我就算在里面转几年都不一定能找到什么。我越是深入山里,我就越是有迷路的风险,我终于下决心往回走。然后回去的路却不是我想象的那样好找,我已经迷路了。 第14章,山中的秘密 我在大山深处转着转着,在我准备返回的路上,我没有看到任何我留下的痕迹,我晚上待过的山洞,我洗澡的山溪,仿佛它们去到另一个时空里了。 我在空寂的山间大叫着:“老天啊,这就是我的命,无命之命,我就该一个人生活,我不该进入世间吗?” 无论我怎么喊叫,我的狂躁不能改变林中的寂寞,或许只是增加了它的可怕之处,它的幽深、它的迷茫,对于人类来说,它是没人可以越狱的监狱。除非幸运降临,否则你只能在上帝设置的迷宫里永远迷失。 幸运还真的降临了。我知道在这个大山中,你就算分得清东西南北也没有用,弯弯曲曲的路让你不知道是那个地点的南北。有时候你走了上百里,但是却没有走出哪怕一座山,你总能看到你要达到的山还在前方。我的幸运是一种神奇的力量之牵引,我在山中忽然感到一种祥和而甜美的气氛。我仿佛在过节,我内心有一种满足感,那种满足超过了收到一大堆意想不到的礼物,遇到了各种惊喜。 那又不是我的满足感,但它是我的幸运,我本能地跟随这种满足感,来到一个山中的湖边,一个栗色头发,棕色眼睛的女孩在湖边坐着,我还只看到她的背影时就对她充满亲切感,我正面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时,却没有意识到自己唐突。而她也专注地看着我,她作战一块大石头上,她没有站起来,而是拍着石头的空白之处,让我挨着她坐下。 很多年来,我都没有跟陌生人接触过,而这个女孩对我而言似乎没有一种陌生感,我甚至能感受她的心跳。我脑子里翻过我所了解的却没有体验到的人类情感,难道这就是爱情?如果我要选择一个人爱的话,我肯定会选这个女孩。 我坐到她身边,正准备开口,她低声说:“你不该来这里。” 我说:“不是我要到这里来,我是迷路到此的。” 女孩不再看我了,她看着湖边不远处的一块露营之处,那里有收拾到的行李。 她有些心事重重地说:“我知道你迷路了,我在这里等你,就是想帮助你,我得把你送回去,但你必须答应我再也不要到山里来。” 我沉默了一会,问她:“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进山吗?” 她直接点头。我便告诉她我必须找到我的舅舅和小师父。 她似乎了解我情况,但她只说:“所有人都消失了,包括我的家人,我妈妈说是这些人进了邪神之梦,除非有弑神之力,否则,被邪神困住的人一个都回不来。” 我问女孩:“你妈妈在哪里,她是谁?” 我这么问是因为我想到了那个气宗的华裔女人,但女孩不愿透露她家人的情况。她只是告诉我一件更槽糕的事,那就是邪神之梦所布局的地方,最近躁动不已。 我急切地问女孩:“你知道邪神之梦境在哪个地方吗?” 女孩指着湖水说:“就在这里。你去湖里洗个手试试。” 我觉得这湖水清澈,没有异样。于是走了两边到了水边,我掬水时,却发现什么也没有摸到,我将整个胳膊伸进水中,看着明明是水淹没了我的手,我却没有感觉到水的存在。 女孩说:“这个湖只是梦境外面的人之所见,我妈妈说梦里面的人看见的可能是地狱。” 我无法形容我当时内心的震撼,这么大一个湖在面前,可是我摸不一滴水。 女孩这时抬手看了看手表,她说:“我该带你离开了,如果我妈妈知道了,未必会放你走。” 我问为什么。女孩说:“我妈妈研究这个湖已经很久了,她派了很多人进入湖中心,当人们来到湖中心时,他们就会真正进入邪神梦境,妈妈希望那些人能在里面找到出来的路。可是她在全世界找来各类高人,进去后,没有一个出来的。我妈妈现在很绝望,她说不能再等了,她要找到邪神并杀了他,这样他的梦境就会自行破灭。” 我想到凌苍身上的那个吸收了火山之力的圣婴魂,不知道女孩的妈妈是不是偷走我换下来的骨头的那个华裔,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真要去偷凌苍掌握的那个东西。 现在小师父和舅舅失踪了,他们可能就在这个所谓的邪神梦境中,我虽然恨那个将他们骗到梦境中探索的人,但此刻我还是更希望那个人能杀了邪神,破了梦境,解放我的亲人。 我甚至有一种冲动,就是直接去探索邪神梦境,女孩似乎知道我的想法,她对我说:“很多身怀绝技的高人进去后,连一丝信号都传不出来,你现在进去只怕一点用也没有,无非是增加了一个失踪人口。” 我说:“只要能找到我的舅舅和小师父,我就算跟他们一起困在那里也行。” 女孩笑着说:“在邪神的梦里,你觉得你能遂心吗?说不定在他梦里,你是一只狼,而你舅舅是一只老虎,天天咬你。” 女孩若有所思地说:“只要我们在外面想办法,说不定哪天就能救他们出来,如果我们也被困住了,那未来就可能再没有得救的希望了。” 我觉得女孩说的是对的。 这时候女孩站起身来说:“时间不早了,你的赶紧离开,我妈妈的人不喜欢其他人参与到这事里来,被他们碰到你就走不了啦。” 我问:“那我如何离开?” 女孩说:“你往那边看。” 她吹了个口哨,手往树林中一指,那儿跳出一个僵尸来,他居然戴着墨镜,穿着现代人的衣服。 我不解地问女孩:“这僵尸是你控制的吗?” 女孩点点头,她给了我一个遥控器,居然是一个遥控器!难道现在控制僵尸都不用铃铛,用遥控器了吗? 女孩见我一脸迷糊,她笑着说:“我给他大脑里植入芯片了,所以遥控器能控制它,包括让它跳和睡觉。” 女孩将遥控器交到我手里说:“现在它是你的了,记得给遥控器一年换一次电池。” 我将遥控器接在手里,我还是没弄明白她送个僵尸给我干嘛? 女孩按了一下遥控器上印着跳跃图标的按键,那个僵尸立即跳起来,它竟然跳的比树还高。女孩说:“你看明白了吗?它可以背着你跳出大山。” 女孩说:“你只要拿着遥控,一直让僵尸向南边跳,大概三五天你就能到山外最近的小镇了。” 我现在算是明白女孩的意思了。能脱离大山的围困,我自然高兴,可又感觉我不想离开这个女孩,我想呆在她身边。 女孩看着我说:“你可千万别误会,我跟你之间有种天然亲近的感觉,但那个不是所谓的爱情啦,应该是兄弟之情。” 我这下尴尬了。但我又搞不懂为什么我们会有一种天然的兄弟之情。 女孩交给我一本书,她告诉我,我必须提升自己的道行,修习一些有用的法术,否则未来发生的事我根本无法应对。 她催促我趴在僵尸背上,她嘱咐我不要丢了遥控,有了遥控,这僵尸就是最忠实的仆人。 我在僵尸背上趴稳了,一按按键,僵尸便高高跳起,一下子跳出去几十米,我正想着好像还有问题没问。这时那个女孩脚底生云,那云气将她托举到空中,她果然是气宗的人。 女孩飞到我身边说,记得练习书中的本事,那是我们气宗的秘籍。等你学会了,你就飞来找我。 然后女孩对僵尸说了一句:“彭老头,你跳高一点,早点送你的新主人出山。” 那僵尸似乎听懂了女孩的话,嘴里哼哼叫着答应了,它猛地跳到百米高空。我想不是用遥控吗?怎么语音也行。我又想起什么,回头对女孩说:“还没问你叫啥呢!” 女孩飞到我身边不远的地方,笑盈盈地在看着我说:“还没到告诉你的时候,后会有期啦!” 僵尸“彭老头”跳得很高、很快,女孩没有跟来,她挥手的身影消失在山林中。自见到那个女孩开始,我觉得有一种找回失去的亲人的感觉。也许这世界并不是真的断了我的命运。我来到了这个世界,就属于这个世界。这一点鬼神也没有权力决定。 三天之后我真的脱离了大山的围困,我到进山的小镇上找回了我的车子,回头看着那条进山的路,我有点感概,想不到当时以为进去转一圈就回来,却转了大半年。 幸好我的车子质量好,大半年没开,钥匙一转就启动了。那家旅店的老板居然还时不时地帮我擦一下车子,为了感谢他,我给了他两千元钱。 僵尸彭老头真是颠覆了我对僵尸的认知,他居然能听懂我的话,但嘴巴不好使,只能发出简单的哼哼声音,戴上墨镜,乍看可不像个僵尸。我让他坐在副驾上。他居然真的弯着腰人模人样地坐着。 一开始我还有点怕他,但他对我恭恭敬敬的,俨然像个仆人一样对我,我慢慢地就不怎么怕他了,我问他是否吃喝,他总摇摇头。 僵尸可是吸血的,我开车的路上,特意去农家买了几只鸡。我找了僻静之处,将鸡放血了用后备箱的一个水桶装了。我给彭老头送上鸡血时,他非常开心,大口地喝了起来。 彭老头是一个非常听话,也非常克制的僵尸,我想他大脑里的那个芯片应该是一个非常高明的设计,居然能控制僵尸!不知道将来能不能控制活人,那就太可怕了。 我没有直接回海城,我来到陨潭镇,花了三天时间说服了钱奶奶,让她跟我一起去海城,我知道舅舅非常有钱,他给我留了一张银行卡,我知道卡上的钱足够我和钱奶奶用。 我要给钱奶奶养老,如今她已经是八十岁的人了,一个人在乡下肯定不行。 钱奶奶舍不得那些乡村的孤魂野鬼,她说每天晚上她焚烧了草药,看见那些鬼挤在院子前后,她内心就十分安宁,她的存在保证了陨潭镇多年都没有闹鬼事件发生。那是因为她的草药味安顿了那些迷失的鬼魂。 我问钱奶奶:“你百年之后呢,你这事也要有人接班才好,要不然你一走,陨潭镇的野鬼可就没地方玩了。” 钱奶奶听我一说,笑了起来。她还真有个徒弟,是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太太。 几天之后,钱奶奶将自己的小院交给了她的徒弟,我要了那个徒弟的卡号,我告诉她,每月我会打钱给她,让她去买需要的草药。 几天之后,我带着钱奶奶、彭老头来到我在海城的家里。我觉得钱奶奶和彭老头相处融洽,而我宣布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从那一刻起,我要融入社会,我要上大学。 我决定以社会人员的身份参加高考,我找舅舅公司里的人帮助,办了身份证,一切准备就绪之后,我找到各种教材在家研究了大半年,终于考上了我想要去的大学,海城的最高学府,也是全国最好的大学之一,海城大学。 第15章,大学遇鬼 从我十岁之后,我跟舅舅一起生活了不到五年时间,舅舅让我真正认识了自然和人生。他是一个少有的能游刃于两个世界之间的人,这两个世界似乎互为矛盾,一个是科学的世界,一个是神秘的世界。但舅舅说,很多人刻意分开科学的和神秘的东西,认为神秘的东西只能用信仰获得,他们还认为神秘之所以为神秘乃是因为无规律可循,数学算不出,物理定律推不出,完全不遵守逻辑规则。相信有神秘之物的人说起神秘之物,总像是天方夜谭。其他人说他们迷信。舅舅却说,一念执着,科学也是迷信;而只要有一丝把握的机会,神秘之物也可纳入科学。舅舅认为真实的世界,我们能把握的东西也许只是亿万分之一而已,仅凭我们对世界的一点点真实把握,人类却创造了一大堆所谓的知识,所谓的科学理论,其实历史上很多‘科学理论’从现在看来一点都不科学。科学本身也是一种信仰,一种特殊的信仰,就是相信错误的认识和片面的认识可以通过不断的修正和积累而接近真理。这就是科学对真理的态度,一种承认无知而不断追求知识的态度。 我从没见过比舅舅更自信和更有学识的人,在他亲自教育我的四五年中,我通过最简易的途径,最少的教学内容,学到了真正的科学知识。这是我高考成功的基础。 我在十八岁的时候上了大学,选择我最喜欢的理论物理学专业。 开学之前,我特意去银行取钱,谁知我刚拿出我的银行卡,工作人员立即打电话叫来了他们经理,不一会儿,一个表情严肃的人来到我身边,恭敬而冷漠地请我到贵宾室,然后我在一个保护严密的房间里,验了指纹、瞳孔,又刷了脸。才进入到第二个房间,我刚进这个房间,一个又高又胖的人热情地弓着腰迎接我,他一边给我拉了座椅,一边说:“少爷,对不住,您第一次来我们银行,为了您的财产安全,我们冒昧将您请到这个房间来,您需要什么尽管说,投资、收购啊什么的,我立即请我们最资深的顾问来。” 我哪里知道什么投资,我只是要取钱而已。我直接说:“那您给我去十万块钱吧,我明天开学要交学费。” 我的话显然让这个总经理失望了,他愣了一会说:“哦,那您等等,我一会叫人送来。” 总经理打了个电话,二分钟之后,一个姑娘就提着一包钱过来了。我接过钱,正要告辞,忽然想到还没刷卡,我又摸出银行卡递给那个姑娘说:“这位姐姐,我还没刷卡呢。” 这时,总经理立即站起来说:“少爷,您这卡不用刷,是无限额度,全球只发出五张,这张卡一般不是用来取钱的。”他和蔼可亲地笑着说。 我说:“啊,这个不能用来取钱啊,那取款机上也不能用。” 总经理立即说:“能用、能用。都能用,我的意思是,这张卡不只是银行卡,这么说吧,这张卡是就相当于古代元帅调军的虎符,一般是用来调用咱们银行系统的资源的。您只要拿出这张卡,整个银行给您都行。” 总经理说话时,那个手里拿着我的银行卡的女生张着嘴,眼睛盯着我的卡看着,这时总经理从她手中夺过那张银行卡递给我说:“少爷,我送您出去。” 我从银行出来,一路走一路想,舅舅不愧是剑仙的弟子,还真是个神仙啊,怎么年纪不大就挣了这么多钱啊? 但我知道钱对舅舅来说意义不大,钱对我也是如此,我需要的是人间清欢,是普通人的生活,是天伦之乐。我多么希望这残酷的世界将舅舅和小师父等人送回来。 开学的那天,我起了个大早,我可是真没有这样深入的接触社会,我在钱奶奶的陪同下去了学校。交学费等各种入学手续,我都是让钱奶奶去问,而钱奶奶可是真正的乡下人,她一口赣方言的普通话让接待我们的学生直翻白眼。结果是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我们花了四个小时才办好入学手续,钱奶奶帮我到宿舍里给我铺好床,将各种生活用品都给我准备齐了才回去,她交代我有什么麻烦就给她电话,家里不用操心,彭老头会帮她的。 钱奶奶走了之后,我便加入了宿舍同学的聊天。在选宿舍时,我特意选了八人间,我真的很想融入社会。 这是全国住宿条件最好的学校之一,所有宿舍都有空凋和卫生间。还提供四人间和二人间给那些家庭条件好的学生选择。 没想到我的选择使我非常尴尬,我同宿舍的同学家里的都非常穷,而我跟舅舅生活久了之后,不知道世间百物的来之不易,我随手扔掉一些微微损坏的用具和衣服,都让我的宿舍的同学很是不解。当宿舍管理员带走我扔掉的东西时,我的同学竟然是一副羡慕他的样子。 几天之后,我跟班上的同学渐渐熟悉了,那时候我们以一种新生特有的热情,每天都处在兴奋中,不仅逛遍了学校周边的地方,也没完没了地在校园的每一个地方散步。凭着同样的好奇和热情,我终于找到了几个玩伴,一个是我同宿舍的赵明德,一个是我的同桌冯挺。我们三个几乎无话不谈,也几乎形影不离。明德来自农村,家里很穷,穿的衣服都是他亲戚给买的。冯挺恰恰相反,他是典型的富二代,住在宽敞的二人间宿舍,全身上下都是名牌衣服,一双鞋子都几千,而他有六双同样贵的鞋换着穿。 我跟明德做朋友看的是他的淳朴,而我喜欢冯挺的原因是他大气、潇洒。 对于我的不谙世事,我的同学们认为是源于我的书呆子气,我总是好奇地问他们问题,有些同学不耐烦了,而明德和冯挺却总是认真的回答我的问题。久而久之,我们三个就成了朋友。 冯挺很大方,他觉得我们这些住大宿舍的人家里条件不好,没隔几天会带我和明德一起去校外小饭店吃顿好的,他会贴心地说:“不要以为哥有别的意思,哥一个月二十万的零花钱花在吃上,总比花在干坏事上好。” 我开玩笑说:“那我吃掉了你可能用来干坏事的钱,就该算我干了件好事啊。” 明德家里是真穷,每次冯挺请客吃饭,他只是默默地吃。并不多说一句话。 当然,我们之所以成为好朋友并不是偶然的,我们有个共同爱好,那就是足球,我们每天都要去操场踢一个小时的球,踢完球后,冰啤酒自然是冯挺买好的,然后我们每人一瓶啤酒,喝着就去上晚自习。 有一天上课的时候,我发现冯挺黑眼圈,一副没有睡好的样子,我很奇怪,这家伙有名的贪睡,经常上课打瞌睡。 我问他:“昨晚干嘛去了?看你黑眼圈比熊猫还明显。” 冯挺愣了会,慢慢说:“我说了,你可能不信。” 我说:“那你先说啊。” 冯挺说:“真见鬼了,我同宿舍的那位,前两天不在宿舍,昨晚回来,举止异常,跟他说话也不怎么理我,我也没管他,可到了半夜,忽然被他吵醒,我听见他好像很痛苦地叫着,我起来朝他床上看了一眼,结果看到特别诡异的一面,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吐着血红的舌头在咬他似的。我怀疑我眼花,擦擦眼睛再看,那女人也朝我这边看,她眼睛里面是血红的光。我当时吓得赶紧用被子蒙住头。一晚上我连厕所都不敢上,憋着直到天亮才去小便。” 我笑他说:“瞧你这胆!你宿舍那同学现在在哪?” 冯挺说:“我早上跑出宿舍时,他还睡着呢,人好像一动不动,不会出事吧?” 我问:“你走的时候也没看看他吗?” 冯挺摇摇头说:“我哪敢呀。” 晚上我们依然像平常一样踢球、上晚自习。等各自回宿舍的时候,冯挺好像很担心什么,我和明德忍不住嘲笑他,一个理科男居然这么迷信。 可是我跟明德两个刚睡下,冯挺就来敲我们宿舍的门了。 我问他:“干嘛呀,又见鬼了。” 冯挺说:“我宿舍的那位到现在还没回来,刚才我打电话给他,他说今晚不回宿舍了。” 我说:“那不正好吗?你一个人睡大宿舍,安静啊。” 冯挺说:“好个屁啊,我现在哪敢睡,那哥们昨晚带到宿舍的那个鬼不知道还在不在啊,我一个人要是被它给盯上了,那可就叫天天不应啊。” 冯挺说:“我叫了吃的,你俩赶紧给我起来,今天就是有鬼,你俩也得去陪我。” 冯挺硬是将我俩拉了起来,我俩打着哈欠,来到他宿舍一看,桌上一堆美食,我们立即就有了精神,两个人毫不客气地开吃了。 冯挺的宿舍很大,中间还有大台桌和沙发,我跟明德吃好喝好之后,不一会就歪歪倒倒在沙发上睡着,那一晚啥事没有。 我们俩早上去上课的时候,一路笑冯挺神经兮兮的。弄得他也有点不好意思。 第二天晚上,冯挺同宿舍的同学还是没回宿舍,冯挺忍着没找我们去陪他,可是第二天我上课的时候,冯挺却没有来,我忽然感到不妙,立即从教室后门溜出去,我到了冯挺宿舍,敲了门,屋子里没有人答应,我便去宿管哪里喊上大爷去拿备用钥匙开门,进去之后,我才发现大事不妙,冯挺脸色苍白,身体冰凉。我立即给他倒了一杯热水,给他灌了几口。 好一会,冯挺才醒来,他有气无力地说:“鬼。” 我在他宿舍看了看,虽然没有发现什么东西,我还是感觉到了一丝异样,我走到他同宿舍同学睡的那张床边,我翻了翻被子,没有发现什么,我蹲下去看床底下,却看到一双红色的绣花鞋。我将那鞋拿到手上,我立即感到鞋子里面鬼气森森。但那只鬼却不在屋子里,它若在肯定逃不过我的眼睛。 我将那双红色绣花鞋放到我的口袋里,那种布鞋很小,我的外套口袋里正好装得下,我赶紧将冯挺送校医院打吊水了。等冯挺缓过来了,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说:“真的有鬼,你要相信啊。” 我说:“我知道了。” 然后我从口袋里掏出那双红绣鞋说:“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冯挺见那鞋样子古怪,有点不敢看。 我说:“你同宿舍那人床下面找到的,这是个信物,你同学应该是被鬼看上订了阴婚。” 冯挺说:“你怎么知道的?他跟鬼订婚,那鬼怎么又找我呢?” 我笑着说:“你跟他一个宿舍,那鬼找不到他不就找你吗?” 冯挺见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有点急了:“都啥时候了,你能不能正经点,现在我得怎么办?” 我说:“瞧你!还真当回事了。不要怕,等下午我们将这双鞋拿出去,找个僻静的地方埋了就没事了。” 冯挺将信将疑。下午他出院后,我便带着他出去,找了校园外面的一处僻静的墙角,我略略看了看位置,那里位于校园南北交汇的地方,路边,朝东,太阳初起就能照到的地方,我们挖了个坑将鞋子埋下。 此后一连几天,冯挺那边也没事了,我们又正常踢球喝着啤酒。 但就在有个下雨的晚上,我半夜手机响了,又立即挂了,我一看是冯挺的号码。我一翻身就起了床,我狂奔到冯挺宿舍,敲门未有应后,我一脚踹开了宿舍门,果然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鬼压在冯挺身上,我暗结指法,书空画符,向着那女鬼弹去,书空符落在女鬼的肩头,只听见她一声惨叫,肩头被我的符打开一道口子,里面可见森森白骨,那女鬼急起逃去。 我也不去追赶女鬼,立即开了宿舍的灯去救冯挺。冯挺眼睛睁得大大的,呆呆的看着我,嘴里竟发不出声音,他的手似乎指着什么,我向他手指之处看去,那是他宿舍中央那个大桌子的位置,我看到桌上摆着的竟又是一双红绣鞋。 第16章,三角冥婚 当我看到冯挺桌上的红绣鞋时,我当时有种克制不住的恐惧感,虽然我学过道术,可我毕竟是人,人对死亡和鬼神的畏惧是与生俱来的。 那双红绣鞋太邪门了,灯光下,红绣鞋上古怪的图案让人看得心里发毛。那图案可不是通常的那种花鸟图,而是一圈一圈的绕着的藤蔓似的东西,图案上的线条纠结,让人迷乱。 这时,我发现红绣鞋边上还有泥土,我想不会是上次我们埋的那双吧!上次我只想尽快处理掉它,因为是白天发现的,倒没有注意到鞋面上图案的诡异之处。 这一次我来冯挺的宿舍比较及时,冯挺喝了几口水之后就恢复了常态。 我问他怎么回事,他说大概一个小时前,他刚要睡着却还没睡熟的时候,听见门吱嘎开了,是有人用钥匙开的门,他听到钥匙响动的声音。他想,应该是同宿舍的那人回来的。然后那人进了屋,却没开灯,只在桌上放了件东西,放好后转身就走,门随之带上。 我惊讶地说:“不会吧,这人不是害人吗?你看鞋子边上有泥土,应该是我们埋掉的那双,看来这人是想让这个女鬼缠上你,如果是你宿舍的那个人的话,说明他想让你代替他跟女鬼结冥婚。” 那时已经凌晨一点了,我们毕竟要睡觉的,怕睡梦中那女鬼又回来,我立即拉起冯挺,让他抱上被子到我们宿舍打地铺。我们宿舍人多,人气旺,我相信没有哪个鬼会往人堆里挤。 我跟冯挺说:“明天要找到你同宿舍的那人,如果查到是他故意害人,可别饶了他。” 我们睡到第二天八点才起来。吃过早饭后,我和冯挺,再加上明德,三个人翘课去找冯挺同宿舍的那人。这些天那人都没有回宿舍,我们猜应该是躲到班上其他同学的宿舍里借宿去了。那人是金融系大三的学生,名叫陈申国。我们找到他们班级上课的地点,直接进去找他,却没看到人。问他们班同学,那些同学说好几天都没见到他人了。 我们从陈申国所属班级上课的教室回来,为了证实摆在宿舍里的红绣鞋是否是埋在校园墙角的那双。 我们特意绕道到墙角一看,果然,我们埋鞋子的地方被挖开了。 我跟冯挺说:“必须找到陈申国。” 我想如果陈申国就在学校里,只是躲起来了,那他终会出现。我们要有耐心,另外我们要查查他家在哪里,找到他家人,让他的家人介入,不怕他不露面。 红绣鞋自然要埋起来,它就像是鬼物的定位器,这玩意在哪里,女鬼就会找到哪里去。这回我使了点坏,我让冯挺从陈申国洗脸的毛巾中剪下几根线头,即使陈申国用毛巾也不知道我们动了手脚。 我将剪下的线头放在红绣鞋中,这样做能引导女鬼去找陈申国。这次我们打算将红绣鞋埋到一个几乎不会被人发现的地方。 我将之埋在校园离大门不远的砖路上的一块砖下面,那里人来人往。我们三个人围成一团,他们俩个假装蹲下系鞋带,我则用铁钎撬开一块砖,随便挖了下,将鞋子埋下,将土扫开。那条校园路上的砖本来都被人踩得有些松动,即使我不铺平,也没人看出下面埋着东西的那面砖有何异样。 我想除非陈申国有什么法术,否则他不可能找得到的。 为了防止陈申国利用法术找到鞋子,我们自然安排了人手监视那条路。冯挺将我们经常一起踢球的几个同学请来吃了饭,那几个哥们答应轮流监视。 我与冯挺、明德三个人晚上就在他宿舍里看球、喝酒。 等到晚上十点左右,有个哥们打电话来,说有人在砖路上挖东西,我们三个立马就出发了。几分钟后就到了那条小路上。一个哥们说有两个人鬼鬼祟祟的,挖了东西后就到校外去了,小张正在跟踪他们。 我们立即朝那两个人走的方向追过去,小张又打电话来了,他说那两个人研究到了校门口,正准备上车离开,我们急忙来到校门口,小张一个人在那里,看来他追踪的人已经开车走了。 我们有些失望,小张掏出手机,给我们看他拍下的车辆照片,是一辆红色奥迪车。我问小张:“他们离开多久了,向那个方向走的。” 小张说:“就是刚刚走的,朝那边。”小张指着校门东侧的马路。 我跟冯挺说,“找辆车,我们追过去看能否追上。” 冯挺立即招手叫了一辆的士,我们上了车,冯挺将小张拍下的照片给司机看,跟他说:“帮我追上这辆车,车上的人拿了我们的东西。”冯挺掏出十几张钞票,他是真不差钱。 那师傅一看,接过钱大声说:“你们坐稳了。” 车子立即朝着那条路跑去,在过第三个红绿灯的时候,还真追上了那辆红色奥迪。 司机问,要贴上去吗? 我说:“您就跟在后面,暂不要让车里的人发现了。” 师傅答应着:“好咧。” 那辆红色轿车在南城公园的停车场里停了下来,我们也跟着进了停车场。 红色轿车上下来两个人,一男一女,我问冯挺,男的是不是陈申国? 冯挺说:“不是啊,这两人我都没见过。真是他们拿了鞋子吗?” 小张肯定地点点头说:“就是这两个人挖走了东西。” 那两人下车后就进了公园,我们立即追踪过去。 我们能听见前面那个女人嘴里不停地骂着那个男的,那个男的则不停地说自己糊涂。 他们向着公园西边的湖边走去,湖边十分安静,通常是情侣们约会的地方,我看到那两个人来到湖边的小树林里,两个人停下来时,四面看了看,大概是不希望被人发现,我们跟他们保持了一段距离。 这时,我看到他们那里亮起了火光。我大叫不好,那两人在烧那双红绣鞋。 我们立即跑过去,想要扑灭鞋子上的火,却发现鞋子已烧得差不多了,我闻到浓浓的酒气,他们应该是淋了烧酒在鞋子上助燃。 其实他们烧的不只有红绣鞋,还有一只袜子,我们灭火后,从烧剩的残片中将那一截袜子拿起来,冯挺说:“那是我的足球袜。” 我立即起身质问那两人,这两人大约都是三十岁左右的样子,穿着考究,女人漂亮、男人英俊,这样看起来就很有地位的人,怎么干这种事。我问他们:“你们知道你干的是啥事吗?你们这是要谋杀啊。” 就好像将绳子系个活扣,随时都能解开;如果打个死扣,那就无解。女人将可能结冥婚人和鬼双方的物件烧掉,就是将结冥婚的两者的命运绑在一起。 冯挺抓住那个女的衣服问:“你是陈申国什么人?你跟他长得很像。你们这样害人,就不怕报应吗?” 女的忽然哭了起来。哭着哭着就开始骂那个男的,听语气,男的应该是她丈夫,女人边哭便诉说。原来她是陈申国的大姐,现在是陈家产业的实际掌门人,但陈家老爷子重男轻女,说等陈申国大学毕业就将家族企业交给他,遗产也全部给陈申国和他的孩子继承。女人的老公很是不满陈家老爷子的安排,他听信一个阴阳师的蛊惑,说是给陈申国结个冥婚,让他将来不能结婚生子,这样他几个姐姐就会有继承财产的机会。 我们总算明白了,原来是那个男人要害陈申国。冯挺心想我tm怎么这么倒霉呢,居然掺和到这事里来了。冯挺质问那女的,你们要害申国,那烧我的袜子干嘛?是拿错了吗? 那女的愣了一会说:“后来我知道这事后,就去找了那个阴阳师,他让我们这么干的。” 我觉得这女的是真糊涂,她什么话都说出来,不像是阴险小人。我就跟她说:“大姐,这结冥婚,大多是女鬼借男人的阳气壮大自己,如果是怨鬼,她这样做肯定是有目的的,比如生前屈死的,是要吸收阳气壮大自己的力量,这种力量使她能自由来去,她就可以去找人报仇。你看吧,以前那女鬼要凭借自己的绣花鞋才能出入,绣花鞋放哪里,她就只能到哪里。现在你将绣花鞋和冯挺的袜子一起烧了,她就直接跟冯挺接上命气了,冯挺到哪里,她都能找到。这女鬼吸阳气可不是开玩笑,吸着人就没了。顺便告诉你吧,你刚才烧的绣花鞋里还有你弟弟陈申国毛巾上剪下的线,也就是说,女鬼现在与你弟弟也是能建立关联的。我们现在冯挺身边,冯挺是安全的,你弟弟现在如果是一个人呆着的话,那就很难保证安全了。” 女人惊恐地问:“你说的是真的吗?” 她不敢让她弟弟冒险,女人立即拨打她弟弟的电话,焦急地等待着,一会儿,电话里报出“对方无人接听……” 女人忽然一下子跪在我面前,求求你们,救救我弟弟。 我知道就算陈申国死了,那女鬼还是不会罢休的,冯挺还是不安全。 我问那个女的:“你知道你弟弟在哪里吗?现在关键是要找到他。” 女的点点头,她说:“我带你们去找。”然后她又吼了男人一句,快点开车送我们过去。 那男人眼神闪烁,我觉得他应该不是女人说的那样简单,他可能不是被阴阳师蛊惑,他或许就有意请阴阳师那么做。 果然这男人将车开到车流稀少的路上,女人还问他为什么不走近路,男的说怕那边堵车。可这都快半夜了,哪里会堵车。 那男人果然心里有鬼,他将车开到偏远之处,忽然就车开到路边的泥坑里去,然后装着一副无辜的样子说,刚才我看见路上有一只猫。 我们几个四处找也没看到猫,男的还在装,说猫跑到路边去了。 总之,现在车抛锚了。也许我们找到陈申国时,他已经被女鬼吸干了阳气。 就在女人打电话催促公司里的司机赶紧过来接我们时。冯挺说:“我叫车子了,十分钟就能到。” 他只是发了个短信,也许这就是有钱人的本事。 不一会,一辆七座suv开了过来,我们立即上车,女人的丈夫却指着抛锚的车说:“你们先过去吧,我等修车的师傅。” 一路上,我总觉得那个男人还会整点事。 我催促司机开快点,大概半个小时,我们就来到陈申国住的地方,那是个五星级酒店。刚走到那酒店的大厅,我就放慢了脚步。 冯挺说:“你咋不走了呢?” 我说:“放心,住这个酒店很安全。” 因为我能看到他们看不见的东西,这家酒店一定请了高人布局,酒店的正厅里洋溢着和顺之气,正厅四周的柱子上都有镇物虎视眈眈,这里可谓鬼怪不侵之地。 我自然不能告诉他们我可以看见什么东西,只是略加配合着走快点跟上他们的脚步而已。 等我们到了陈申国房间门口时,忽然听见陈申国惊恐的叫声,我们立即敲门,但敲门没用,冯挺立即去找酒店经理,我和明德使劲踹门,但这五星级酒店设备可真是质量过硬,门是厚厚的钢材制作的。 我知道里面的陈申国随时可能丧命,立即书空画符隔着门弹进去,一会就听见一声鬼叫。幸运的是我的书空符还真打到鬼身上了。 这为陈申国争取到了活命的一丝机会。 这时候经理来了,他打开门。我们进门看到,陈申国居然身体直立贴在墙上,我能看到那女鬼用手掐着他的脖子将他顶在墙上,其他人看到的,简直是对牛顿理论的挑战,陈申国不仅贴在墙上不掉下来,他脚还悬空着,上无绳牵,下无承托。 我立即又是一个书空符打向女鬼,那女鬼吃过亏,立即放了陈申国,从窗户那儿跳了出去。此时陈申国才从墙上摔了下来,落在床上。他已是半死之人。经理检查之后,立即替我们叫了救护车。 我趁其他人救陈申国时,来到窗边看女鬼还在不在楼下。 楼下早没有了女鬼的踪影,我却在窗口看到一个纸人,大概只有一支铅笔那么高,不懂的人还会以为是谁折叠来玩的,可我看到纸人胸口有一点血迹,这是用来渡魂的,能将鬼送到它去不得的地方。这家酒店风水好,元气满,正是鬼怪难入的地方。我想,一定是陈申国的姐夫在我们上车后,给他那边的阴阳师打电话,让他做了纸人在窗口,帮那个女鬼进房间。 第17章,女鬼之谜 我们救下陈申国之后,冯挺问:“下一步怎么办?” 我说:“烧了结冥婚的信物,就是死契,当事者不死不休。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找到那个女鬼,将她打得魂飞魄散;二是超度她到另一个世界去,最好是让她转世投胎。” 冯挺急切地问:“吴明,我现在能走那条路?” 我说:“我也不知道,得先找到女鬼,文的行就来文的,不行就来武的。” 想找到这个女鬼其实也不难,因为陈申国姐夫找来的阴阳师肯定知道女鬼的来头。 我跟陈申国的姐姐说:“陈姐,现在就看您啦,你丈夫请来的阴阳师在哪里?找到这个阴阳师就能找到这个女鬼,只有找到这个女鬼事情才能化解。” 陈姐立即摸出电话,电话接通后她先是吼了一句:“你死哪去了,怎么还不过来?” 电话那头,男人问:“申国没事吧?”我心想,有你就有事。我立即小声对陈姐说:“告诉你老公说申国在急救中,让他快来。” 陈姐照我的意思对那男人说了。男人说半个小时能到这边。我对陈姐说:“等你老公来了,你先拿下他的手机,看看他的通话记录,看他在最近打过谁的电话,或许有那个阴阳师的号码。不行你一定要他说出阴阳师现在在哪。如果现在找不到那个阴阳师,事情将生变,这阴阳师可能采取更可怕的手段对付陈申国,这样也同时会伤害冯挺;另外,他也可能一走了之,任凭事态发展,我们无法找到女鬼,那就只能坐等女鬼来找申国和冯挺,这样的话,稍有不慎,两人都可能没命。” 陈姐向我们保证,一定让她老公带我们去找那个阴阳师。 半个钟头不到,男人就到了,他来到房间,看见陈申国虽然挂着吊瓶,但精神还好,没有他想象的那样严重,他脸色有一会捉摸不定。陈姐见他来了,立即手一摊:“手机拿来。” 男人犹豫地说:“老婆,你要我手机干嘛,我手机好像没电了。” 陈姐说:“不给是吧?” 男人好像很怕老婆,赶紧将手机交到陈姐手里。陈姐将手机递给我说:“看看有没有那个阴阳师的号码?” 我将手机摄像头对着男人的脸解锁,划开屏幕后,查看了他的通话记录,最近的几次通话都是跟他老婆。我怀疑他还有别的手机,要不就是他提前删除了通话记录。 陈姐问有没有看到什么号码,我摇摇头。 这时,陈姐拿起我刚才放在旁边桌子上的纸人,她质问她老公:“你知道这个纸人是干嘛的吗?”陈姐将我刚才告诉他们的情况跟她老公说了一遍。 那男人听了之后,矢口抵赖,他还指着我说:“你小子敢胡说八道,小心我叫人打死你。” 他又对陈姐说:“老婆,你别信他们,刚才我就在路边等修车师傅,慢说那一会,我就是打电话给那个阴阳师,他也不可能比你们先到啊。” 我立即问:“你的意思是阴阳师住得远,多于半个小时的车程?” 我想套他的话,那人很狡猾,张口说:“我都不知道他还在不在市里。” “那你怎么确定那个阴阳师半个小时肯定到不了这里?”我反问。 那个男人说:“你小子是谁呀,轮到你说话了吗?” 男人对我态度嚣张,与跟他老婆说话的态度正好相反。我知道不可能从一个想谋财害命的人口中得到我们需要的信息。我对陈姐说:“如果你弟弟因此而遭遇不测,陈姐你打算怎么办?” 陈姐明白我的意思,她对着那个男人说:“这回我弟弟要有什么事就是你害的,真出事了我立马到公司董事会那里辞职,我也会放弃财产继承权。你敢害我弟弟,迟早也会害我。” 陈姐呜呜地哭了起来,明德在一旁给她递上纸巾。 冯挺话里有话地劝陈姐:“你们这都是家事,也怪你们家老爷子封建,现代社会男女平权,财产就算不均分,也是人人有份啊!这位陈家姐夫啊,现在嘛,事情还有回旋余地啊,您总不至于想看着申国和我没命吧,你看这事跟我可一毛关系都没有啊。你现在说出阴阳师在哪,让他带我们找到女鬼,剩下的事就交给我们,我们几个发誓,这是你们家事,我们就当完全不知,我代表我和我兄弟承诺,一定保密。那陈姐啊,姐夫可能也是为你抱打不平,还有你们家应该也有孩子吧,这男人为孩子想未来,手段是绝了一些,但我能理解。他要是能将功补过,咱不计较行不?” 陈姐很聪明,立即接过话说:“老田,你还不说出那个阴阳师在哪里吗?” 男人犹豫了一下,然后站起身来说:“我带你们去找他吧。” 我立即安排明德留下陪申国,并嘱咐酒店里的保健医生留在房间里,不要离开病人。然后我们几个人赶紧行动。陈姐的老公老田开车带着我们来到一个僻静的城郊小巷子里,我估计了一下旅程,离酒店总有二十公里,打的的话半个小时还真的到不了。我心想老田有没有耍我们。 我们来到那个阴阳师的住处时,我觉得那里阴气凝重。一定出了什么事。 阴阳师的门从里面锁着,敲门不应,我对冯挺说,可能有些不妙,我们把门撞开。 撞开门后,我们能看到屋里一片凌乱。阴阳师的房子是个两室两厅的套间,我们在他卧室里找到了一个人,开了灯后,我们看到那人其实已经是一具尸体,胸膛破开,内脏都暴露于外,我看了一下那人的脸,问老田:“是这个阴阳师吗?” 老田满脸惊恐,他吓得声音有些颤抖地说:“是他,刚才我们……我们……还通话了。” 这老田还真不老实,在酒店陈申国的房间里,他一直不承认跟阴阳师有联系, 我立即对其他人说,快找找,有没有女鬼相关的东西,比如死人的一块骨头,比如上次你们看见的绣花鞋类似的东西。 我们四个人将阴阳师的住所翻了个遍,其实我也想到我们翻不出什么来,从房间凌乱的样子看,或许已经有人翻找过了。 究竟是谁杀了这个阴阳师?看手段有可能是那个女鬼,阴阳师利用女鬼肯定是有交易的,女鬼没达到目的迁怒于阴阳师而杀人,这也是有先例的。不过一般阴阳师还是有收拾女鬼的能力。但没能在这个阴阳师活着的时候见到他,我无法判断他的道行深浅。 我想从老田口中找找阴阳师的线索:“陈家姐夫,你是怎么认识这个阴阳师的,他们一起的还有没有人在海城?” 老田说他跟这个阴阳师是在古玩拍卖会上认识,当时买了他一个法器。我问他,你买的那个法器在哪里,能不能去拿来给我看。 老田说就带在身上,他从外套里边口袋里掏出一个玉佛来,我大致一看,竟然是个假的法器,普通的劣质的玉料做的,老田也算是有钱人,不至于认不得玉料的好坏吧? 这个玉佛根本不能算是法器,法器指的是一个物件里含藏着正气或元气,鬼怪是邪气凝成的,正气可销邪气,故法器一般都能降妖驱鬼;元气是生气,能源源不断地生出正气来,当然也能源源不断地生出邪气来。宋代大儒陈灏说:“物各有一个太极。”太极之体就是元气。陈灏认为每个事物中都有太极,也就是说都有元气。但这只是理论上有,实际上,每一个事物,每个人的生命,在现实生活的折腾中,太极是破碎的,这能被破碎的太极是小太极,天地之本源是大太极,大太极是无限的存在,当然不会破碎。人和万物之小太极破碎了,还能从天地中获得生生不息的元气。不过这种元气只能帮助人延续生命,不能给人对抗鬼怪的能力。 制作法器的材料就是那些易于保存小太极的事物,如坚硬的玉器和金属。老田手中的玉佛里既不见正气,更不见元气。 我天生能见气,这也许是那个气宗的女孩给我一本气宗秘籍的原因。但我见不到老田玉佛中有什么含藏之气。 如果这真是一个法器,或许还能作为线索,因为法器能跟它主人融合生气。这个阴阳师是玉佛的前一任主人,如果玉佛是法器的话,就能在其中找到阴阳师生前的生气。这或许能给我解开秘密的可能。但可惜是个假的法器。 我也没有多说,让老田收起玉佛。 空手而归,我们不光是失望,也有恐慌。连阴阳师都牵扯进来,而且还因此丧命,这背后鬼怪的力量之强可想而知,冯挺和申国可能随时性命不保。 我觉得我还是有信心看住冯挺和申国,只要他们到晚上跟我们待在一起就行。 第二天晚上,申国和冯挺还睡各自的床,我和明德就睡沙发,竟然一夜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