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大唐636》 第一章 棍棒孝子 一根青黄色的竹棍被紧紧的握在李柯父亲的手里,被抡的虎虎生风,劲道十足,大有数十年闻鸡起舞所成之功。此刻一股万马从中誓取上将首级的气势,一顿左砍右砍来回交叉挥舞,每一记都狠狠落在了李柯的屁股上,发出“啾、啾……”的声响和李柯杀猪般的嚎叫。 突然这已经习惯性的节奏中传出一声脆响“咔擦”,竹棍断了。李柯已然痛的浑身发颤,但仍不忘找准机会自救,趁着竹棍断掉的一刹那间一个腾空纵起,三五并做两步,飞逃出屋。 老爹气喘吁吁刚就近另抄起一把笤帚的功夫,已然没了身影,便只好拎着笤帚恶狠狠的追到大门口,扶着门框朝着远去的背影大喘气的怒吼着“抽不…死你,你个……狗日……的哈……怂……你给我回来!”之类的恐吓之语。 李柯当然没有驻足,他知道回去只会更惨,所以不管老爹喊什么,他都当做没听见,逃命要紧,这已不是第一次了,等躲过这一阵,老爹气消了再回来,最多再挨顿骂也就不了了之了。 李柯终于逃出了老爹的毒打,跑出了村庄,向着村西边摇晃着,不知走了多久,来到一处景色绝美的山涧,此处水流湍急,怪石林立,山顶高耸入云处隐约看到一间寺庙。李柯不禁叹到原来村子附近竟有如此美妙的地方,真是神仙居住的一样,李柯走到河边方才看到河边有石碑上刻有“漆水河”的字样,回头再看一眼河水,清澈见底,心中狐疑这名字咋来的,如此清莹的河水,怎么会叫这么暗沉的名字。 暂且不去计较这些,李柯径直走向河边一处水流较平静的地方,弯腰伸手撩起一拨河水冲洗着逃跑路上累的满脸的汗渍,顺便也在水的倒影里整理了下自己的头发和衣冠,并不禁的望着水里的俏脸一顿欣慰,喃喃说道“多俊啊,这该是世间最帅的人了吧”,说到这里又想起了刚才挨揍的事,突然心生恼火,至于么,哪有这样毒打儿子的,难道棍棒下面真的出孝子么! 想着这些流传千年的混账话,李柯浑身气不打一处来,也不知道哪个乌龟王八蛋总结的这些坑害儿童的教育理论,就算自古以来老子揍儿子是天经地义的,可李柯还是不能完全说服自己理解这个社会,毕竟…… 李柯来到这个陌生的时代才三天,前世他本已是三十七岁,有着妻子和一双儿女的成年人,却因为一场糊涂的大梦,来到这个不知名的时代和环境,竟还委身在一个十六岁的少年躯壳里,这才有了开头的一幕,李柯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才换来老爹疯狂的毒打,但来都来了,他总要去面对这个时代的环境和人。 这一年,是大唐贞观十年,一个壮丽磅礴的时代,十年前,李世民用六亲不认的步伐在长安城的玄武门结果了亲兄弟的性命,并团灭了十几个亲侄子,又色胆包天的霸占了弟弟的妃子占为己有。也是这一年,这位雄才伟略的青年皇帝在咸阳的渭水桥上,铮铮铁骨,一身肝胆的斥责着顺着陇中小道南下突袭关中的突厥颉利可汗,立下了渭水之盟得以使新生的大唐和平发展。而当下这一年,他最钟爱的长孙皇后辞他而去了,先他一步埋进了九嵕山下的昭陵。 还有,这一年,李柯来了,一个来自公元21世纪的职场油腻大叔来了。他在前世的情感失落中沉沦,又在生活的摧残和惨无人道的老板无止境的压榨下苟延残喘,此刻他忍受着生活的不快仍需熬夜奋战在东部沿海的一座城市中一间满是压抑灰暗色灯光的工作桌前赶稿子,怀揣一颗自命清高、才高八斗的桀骜之心从累趴在桌前的电脑屏幕中眩晕而来了。 第三章 顽劣少年 尽管李柯很理智的控制了暴躁的小情绪,但嘴上还是不客气的骂道:“你他娘的吓我一跳,差点给我拍个狗吃屎,”吕峰呵呵憨笑的愈发欠揍,旁边那个个子稍矮吕峰一截的应该就是吕彦了,他也哈哈在笑,但比他哥笑的猥琐程度还是差一点的,所以李柯第一眼的感觉更喜欢老二吕彦一些。 吕彦止笑,关心的问到:“李柯,听说你爹这次抽你抽的贼狠,吓得我们哥俩都不敢去找你呢,没想到你今天自己过来找我们了?” 李柯尚未回话,便听吕峰那厮一副猥琐表情的说道:“前天的事你可不能怪我们哥俩哦,我们都喊了你几遍有人来了快跑,你自己愣是趴在墙头上瞅的入迷没反应过来,真的不怪我们哥俩,后来你被人家抓住交给你爹收拾,我们也不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帮你,所以只能悄悄先回家了”。 “那个赵家寡妇真的那么好看吗,你都看到啥了?尽顾着驮你爬墙头看了,我们哥俩可都什么还没看到呢,说来,你挨揍也挨得不冤,”吕峰有些羡慕嫉妒的又加点好似自己错过福彩大奖的遗憾味道喃喃说道。 李柯恍然大悟,what?原来自己前几天干过这么没道德底线的龌龊事啊,爬墙头?偷窥?难怪老爹像是要大义灭亲似的给死抽自己。李柯不禁打了个寒颤,低头瞅了瞅自己的身体,心中鄙夷的在想,这样一副大好的青春年华美少年,怎会干如此低劣之事,不知道大唐管这种事叫什么呢,前世叫偷窥,叫作风问题,叫变态。 嗨,,事已至此,多想无益,毕竟李柯无法改变过去的事,也无法选择自己委身的躯体。吕峰吕彦俩兄弟瞅着李柯沉思的表情,以为李柯在回味前天的风光无限,不禁恶狠狠的道:“别想了,有啥可想的,赵家寡妇那身子有什么可稀罕的,骨瘦如柴,屁股都没有,五官倒是清秀,可是瓜子脸蛋太丑了,如果脸蛋像南瓜一样,屁股像碾盘那般大,那就好看多了!” 李柯虽已记不起他们所说的前天的偷窥之事,当然也并不知道赵家寡妇到底是副什么样的尊容,但从这俩兄弟的嘴里听来,怎么感觉有点奇怪,什么南瓜脸,碾盘屁股才好看!那不是肥婆么?哦,李柯忘记了一点,这是大唐,一个以胖为美的时代,再加上农家人自古认为的屁股大好生养理念,自然审美标准是和自己前世完全不同的,但即便如此,李柯也还是不能接受这个开放、繁华、强大的时代里的这种审美。 虽然前世是个崇尚“白骨精”的时代,但李柯自身也并不偏爱某一种,在他看来,不肥,也不骨感,身材匀称、灵活、健康就好,最重要的还是要有颗有趣的灵魂,乐观、率真、活泼,热爱生活,最重要的是要包容李柯的所有好的、坏的臭毛病。想到这里,李柯不禁苦笑,往事如梦,如果真能回到前世,他不会再那么清高跋扈,也不会有那么多挑剔和好面子,他只想好好的去疼爱一个自己心心念的人,哪怕她胖、她瘦、她无理取闹。 被吕家俩兄弟的突然半路杀出,打乱了李柯原本此行的目的,但这个目的是根本不可能被任何事物可以带遗忘的,因为此时的李柯又开始肚子饿的咕咕叫了,不好意思的问吕家俩兄弟:“你们身上有带吃的么”? 俩兄弟诧异的互相瞅了一眼对方,然后一起朝李柯无奈的摇头。“那你们家里有吃的没,给我弄点吃的,窝窝头就行”! 吕峰不可思议的语气道:“还窝窝头就行!我家都吃了七天野菜了,吃的我俩眼睛都发绿了”! 李柯仔细的瞅瞅俩兄弟那副衰样,确实像是霜打了的茄子那般蔫头耷脑。 三人正生无可恋的时候,前方几十丈外走来一人,看走路步履,约摸五六十岁一老者的样子,三人正满脑子回路运转思索来者是谁时,来人先开口了:“你们三个碎怂干啥呢,又在这商量翻谁家墙,偷谁家鸡呢?”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吕二伯,吕峰吕彦俩兄弟闻声识人,立马半躬身子称呼二伯好。吕二伯认得李柯,从小就认得,因为李柯老爹当初给吕二伯家打长工时就曾带过年幼的李柯一起去过庄上,但李柯不认识,因为此李柯已非彼李柯了,但李柯还是很有眼色的学着吕家俩兄弟的样子躬身问了二伯好。 因为都是居住在东庄的原因,吕峰吕彦俩兄弟经常遇到吕二伯,所以吕二伯并不以为奇,但李柯因为李姓家族都住在南庄的原因,所以很少有机会遇见吕二伯,因而吕二伯看待李柯的眼神有点好奇,说不出来的异样,李柯浑身不自在,感觉像被大姑娘看透了小心思一样手足无措。 二伯道“李家娃子,你爹有时日没见了,可还好么”? 李柯连忙躬身回答:“我爹好的很,前天还生龙活虎的追着我暴揍呢,谢谢二伯垂问”。 二伯闻言噗嗤一笑:“你爹还是改不了他那耿直的脾气呀,定是你又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他才会如此愤怒呀。你爹打小一个人把你拉扯大不容易,你可得学好啊,不要整天游手好闲,不学无术”。 “是的,二伯,小侄记住了”李柯郑重躬身作揖回道。二伯捋了捋他那不算太长也并不稠密的胡须,满意的微微点头,似有转身离去之意。 李柯三人正要喘口气的时候,忽然二伯已转身走出几步的躯干又转过身来带有商量口气的言道:“你们三人要不去观里读书吧”。 二伯说的去观里读书,说的是位于村中央的董老道的道观,董老道是村里最有权威和最受人尊敬的人,村里经常也有人称他为董半仙,他往日惠泽乡邻,更是在观里设有学堂,也不收钱,凡是村里有人家娃子愿意去的都可以去,但时至今日,村里并没有几个人去读书,这倒不是因为没人愿意去的问题,更多的是古老的农耕文明社会,最需要的就是劳动人力,太小的娃子去了学不了,稍大点的又要开始为家庭充当劳力,普通老百姓的家庭是不会有这个闲工夫去舞文弄墨的,毕竟眼下有口吃的才是最重要的。 二伯是读过书的人,自是知道读书的好处,听村里人说二伯曾经在前隋时还参加过科举,好像还在县里做过什么官,后来见隋朝快灭亡了,便辞官还乡了。后来李渊父子推翻了前隋,世道陷入群雄逐鹿的年代,河北有窦建德,河南有王世充,而太原和关中有李家父子,这种动荡的年代,是拼大刀、拼杀人的年代,读书显然没什么太多的用武之地,而二伯早早辞官还乡也是明智之举,不用去承担什么前朝孤臣的包袱,也不落事二主的恶名。 二伯虽避世多年,但仍不忘劝诫小辈去读书,不忘关心这个时代的发展和变化,正因为他知道现在已经是太平盛世,读书才是改变命运的可靠行径,所以才劝诫几位后生。 吕家兄弟对着二伯这突如其来的劝诫,显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摸着脑袋吱吱呜呜的也不知在嘴里说些什么。李柯也是一头莲雾水,但总要比吕峰吕彦俩兄弟更为机灵一些,毕竟他可是一个活了两辈子的人。 李柯谦卑且含羞的回道:“谢二伯对小侄们的锤炼之心,只是家中活计,实在难以抽身前去安心读书”。 二伯闻言喜道:“好个娃子,我原以为你们天性贪玩,故不好学,今日听你言明,原是为家所计。很好,这样,你们且去安心读书作学问,家里之事自有我来照料”。 说话间李柯的肚子又不争气的“咕咕”起来,二伯闻之又问:“咋了,是不是饿了,家里没有粮食了么”? 三人一起看着二伯委屈的点点头。二伯一声长叹:“这老天爷呀,也不知是不是睡晕了过去了,今年怎会如此荒唐,一滴雨都不下,我们关中大地东西八百里平川可是自古以来的天府之国,当年秦始皇一扫六合统一天下,靠的就是咱关中的粮草足备等等……” 看着二伯骄傲的姿态和豪言壮语的讲述,吕家兄弟更是眼前飘来五个字“他在讲什么”的一脸懵逼。 李柯前世虽说不是什么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但对历史地理还是比较感兴趣的,尤其对秦、汉、唐代的历史最为感兴趣,不为别的,就因为这三个时代是中华民族史上最牛逼的时代,今天看到二伯这副姿态,李柯更肯定了这种前世的认知,原来唐代的普通百姓就已经如此的具有民族自信了。 或许是二伯看到了吕家兄弟的懵逼眼神,于是暂停了壮怀思绪。对着李柯三人豪迈的一句:“跟我走”,或是当时的情绪还没有平息的缘故吧,这三个字说的都是异于往常的铿锵有力。 第四章 上善若水 李柯三人像三只落魄的丧家之犬一样紧遵主人的召唤,紧随其后走向二伯家的方向。大约半柱香的功夫便到了二伯家,李柯驻足抬头一看,这家伙果然是大户人家,但看高耸的门楼和门框上栩栩如生的木雕,还有那黑的像是刚刷过一般发亮的门板漆,就连门上的螺狮兽环都显得威武嚣张霸气,门框中间横匾上见“上善若水”四个楷书大字,或许这几个字正是吕二伯的人生座右铭,也是他的处世之道。 二伯掀门而入并招呼三人一起进来,进门但见一巨大扇形照壁,面有浮雕图案,顶有琉璃瓦盏,中央额首处贴一铜镜,显得庄严且优雅,李柯前世在北方的四合院和江南的苏州园林里也见过类似的院中装置,只是大家用意和说法各有不同而已,有的人从风水角度认为大门不可直对院落,故而设此屏障,有点类似于泰山石敢当辟除邪祟的用意,也有的人认为这就是一种典型的江南园林的格局而已,完全出于雅致美观的考虑,可以在其表面写诗作画,类似于一道山水屏风而已。照壁的侧面是门房,二伯示意三人待在这里等候,自己一人向里院走去。 李柯见二伯进了里院,忍不住悄悄伸头出门房细细环视了一下这座大户人家的院落,北方的房子大多如四合院的形式,但关中人的房屋建造则更有特殊性,自古流传下来一种奇怪的造型“房子半边盖”,其意思是说关中人的房屋都只盖半边。传统的房屋一般都是“人”字型结构,关中地区把这种房子叫“安间”房,又叫上房。里面住着主人和老人,结构都是厅房、两边是卧室。一个院落除了上房还有偏房,在关中叫厦子房,也叫厢房,房子的结构是“人”字的一半,就是半边盖的“怪”房子了。关中人自古比较讲究风水,认定“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道理,加上地域干旱,即使下雨也要把雨水流到自家院里,诸多说法也没有具体的考证,但不管怎样,几千年老祖宗总结的经验肯定是有它独特的好处和用意的。“老爷,够多了…够多了,您可真是世间难有的大善人呀…”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从院里走进门房一位中年大叔,身材不高,皮肤略显黝黑,两只眼睛大如铜铃,又炯炯有神。来人正是吕二伯家的管家,也是董城村人,家住北庄,名叫赵南山,家中排行老四,故二伯平时唤其赵四或老赵,赵南山是个本分老实的人,正因如此,当年在其困窘的边缘,吕二伯才拉了他一把,请他到家里来干点活计,后来发现其人忠义老实又识得些许文字,便升其做了自家的管事人。 赵南山是个本分的精细人,并没有因为吃的用的是东家的东西而疏忽浪费过一丁点,反倒是为东家把家里的每一份支出收入都搭理的分毫不差。所以当东家让他给门房的三个小子各准备半袋粟米背回去时,赵四才既心疼又感慨的说出了方才那句话。 三人背着二伯家送的半袋粟米,感激又兴奋的回家了。到家后李孝正看到儿子背回来的半袋米,没有惊喜,反倒是惊吓,瞬间就从床榻边上抄起一把笤帚向李柯愤愤走来。“你个哈怂去哪偷的这谁家的粮食”?边说着恶狠狠的用笤帚指着李柯。 李柯吓得慌忙后退几步,这才喜滋滋的说道:“爹爹莫恼,这粮食不是我偷得,来路很光明正大,东庄的吕峰吕彦俩兄弟也各背了一袋回去了”。 李孝正闻言,从刚才即将开火的姿势中稍微缓和了一些,从恼火转向了疑惑。“那你给我说说,这是哪来的?说不清楚,看我今不打断你的腿”!李孝正狠狠说道。 李柯把今日去东庄闲晃遇到吕家兄弟和吕二伯的前后经过都细细讲了一遍给老爹。 “哦,原来是二伯接济咱家的,那就算了,等日后咱家打下新粮食了再原数送还二伯家吧”李孝正感慨万千的长长说到。 “爹,那二伯说的去观里读书的事您意下如何,去,还是不去?”李柯小心颤巍巍的轻轻问道。 “去,当然去么,不去我打断你的腿”李孝正斩钉截铁的狠狠回复李柯。“现在这天也不下雨,地里庄稼都旱死完了,也没啥农活可干,你不听二伯的话去观里读点书,难道还要整天去干那些爬寡妇家墙的蠢事么!”李孝正说着说着似乎又怒火再次上头。 李柯吓的一言不发,远远的保持安全距离的对着老爹并用眼中余光悄悄瞄了下房门的位置,一旦老爹起身,也好随时准备逃跑。 然而老爹瞅着李柯那一声不吭的模样,心里可能以为自己话说的重了,便稍微平息了下自己的语气。 李柯心想老爹哪来这么多这么大的火气呢,难道是长期一个人内心压抑或者某些方面无处释放憋得邪火么?想到这里,李柯不禁感慨,人啊,还是要七情六欲稳固,阴阳调和适中的比较好啊,不然就容易生病,不管是心理疾病还是生理疾病。 当然,这个时代并不知道什么心理医生,什么内分泌失调等。名义上的亲父子其实李柯才刚刚来到这个时代几天而已,所以对这个父亲并无什么感情尊重可言,在他眼里,这只是古代一个没文化的粗鄙农户而已,且是光棍还带着拖油瓶的那种。但眼下的现实人物关系如此,他也只能按照现有的关系说话做事。 翌日清晨,李柯早早起床简单洗漱后便准备去观里读书,这倒不是因为李柯积极好学,而是他实在睡不习惯家里这种木质的床榻,有种像是睡在硬板凳上的感觉,就差被人捆住腿再往脚下一块一块的塞砖头了。 李柯起的时候发现老爹已经不在屋里了,这老头哪去了呢?李柯也没有太在意,继续整装准备,因为家徒四壁的原因,再加上俩光棍父子的生活,屋里自是没有铜镜可照,李柯只好弯腰在刚才洗过脸的盆边仔细打量着自己,不由喜悦,他总是对自己的这副十六岁少年的样子有无尽的热爱和欣慰,甚至自恋。 道观在整个村子的中央位置,李柯家住南庄,出门北上道观途中见老爹迎面而来,不等李柯思索和问候,老爹先乐呵呵的开口了:“我大清早已经去观里拜见过董神仙了,跟他说了我家娃想到观里来读书的事,并说了我娃是受吕二伯的劝诫等等。董神仙很客气,说我娃可以随时去观里读书学习,他一定好好教授”。 今天的李孝正是真的高兴,庄稼人的心思也并不是真对读书无感,而是都普遍对现实妥协,这是农耕社会,这也是门阀社会,穷人家的孩子是很难出头的,即便你寒窗十年,饱读诗书,那也未必能见你考的功名。 因为看似公平公正的科举制度,始兴于隋,往后各朝各代都有延续和不断完善。而唐朝的科举就不同宋朝那样严谨,宋朝的科举考试试卷是要封住考生姓名的,且由专人再誊抄一份后才给考官们阅览,为的就是避免从姓名和字迹上作弊。 而唐朝就没有这两样举措,唐朝初年,如果你想高中,首先需要行卷,行卷的大概意思就是在考试前就带着自己认为绝妙的原创作品去拜会有名望的长者,从而得到长者的欣赏而进一步举荐给上一级的大人物,如果顺畅,最后行卷也会传到皇帝的眼前。 当年四川的某个酒鬼不就行卷上呈过《上李邕》么,还有那位“慈恩塔下题名处,二十七人最少年”的长安米贵,白居不易的的年轻人么。 除此之外,你还得模样长得过得去才行,比如那位终南山的钟姓状元,殿试的时候不就因为长得相貌狰狞不堪而被高祖废了仕途么,从而引愤撞柱而亡。 所以这个时代很难完全从读书出头,读书出头的机会要建立在家庭出身或者真才实学偶遇伯乐。这个时代是尚武的,毕竟刚刚才结束了隋唐之间的英雄辈出的乱世,而大唐这位英雄皇帝也是从十几岁便戎马生涯,带着一帮杀才横扫中原,前些年又马踏漠北,把困扰中原多年的突厥人赶到了西域甚至中亚地区去了。 而这帮靠着骑马杀人的人屠,最后还被他请上了凌烟阁二十四功臣的宝座,就连陪同征战的六匹马儿也被他请石刻大师雕的惟妙惟肖置于自己的万年寿寝昭陵之前。 所以唐人尚武,正因如此,这才有了中国历史上开疆扩土的巨大版图,这才有了流传千年的多少边塞唐诗。那个时代,即便你有点文采,如果不去边塞游历或历练一番,那么你肯定会一生籍籍无名,毕竟这是一个“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的时代。 第五章 仙风道骨 李孝正再给李柯叮嘱着一堆嘱咐的话语后便踩着轻盈的步子回家了,嘴里还哼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像陕北信天游里的段子,又像是关中大秦腔中的眉户唱调,总之曲风旖旎独特,像尘封了三十年的老西凤一样绵柔又不失韵味。 玉华观,一座自带仙气的道观,占地面积并不算大,但位置正好处于整个董城村东、西、南、北四庄的中心位置,或许是道家喜欢研究五行八卦之类风水的缘故吧,这个位置确有一种常人说不出道不明,但都认为它好的感觉。 红色的大门正中央挂着镶金边的牌匾,上书“玉华观”三个黑色大字,再看落款署名,李柯不禁大吃一惊,只见牌匾左下脚“李淳风”三个字跃然在上。李柯脑子里瞬间 ctrl + f 全脑搜索回忆前世历史书里关于李淳风的记载信息。 李淳风,雍州凤翔人,唐代杰出天文学家、数学家,在天文、历法、数学、阴阳学等方面皆有巨大建树。对了,这位传说中和袁天罡一起洗着澡搓着背便推算出中华民族数千年国运的非人类天才,这位和袁天罡一起为唐高宗李治和女皇武则天踏遍咸阳塬寻找万年寿寝的神人。 传说当年两人分别从长安城东门和西门出发探寻,数月后回到长安赴命,皆上报已为二圣选好万年安寝之地,二圣问址,李淳风说他在长安城西北百里处一山梁上寻到宝地,并在该处埋有铜钱一枚。袁天罡则回答他在长安城五行八卦之乾位嵌入桃木楔一支。 随后二圣派朝中太史令前去查看,结果在此处刨开土地发现一桃木楔正好插入在一铜钱中间方孔之中,无不叫人称奇,而这块风水宝地就在好畤县城北5里处的梁山之巅。不知道传说是否可靠,但历史的真相是唐高宗和武则天最后陵寝确实建造在了此处,此处又因地处长安城之乾位,而得名乾陵。 “娃子,你楞在门前何事?”李柯被这突然的声音打断了脑子对前世历史知识的寻味。 抬头望去,但见一白须老者,发白如雪,眉鬓如霜,清瘦的身躯着一身百纳道袍,袍怀一太极八卦图案,手挽一银丝拂尘,慈眉善目,鹤发童颜,仙风道骨之姿,矗于门前台阶之上,让你分不清他到底是站在那里还是飘在那里,仙气十足。 李柯被这仙气迷惑入神之际,老道又问:“你是来读书的吧?你是李家娃子,还是吕家娃子?”天哪,这声音怎么都有点千里传音,回声荡漾的感觉! 李柯震惊之际连忙躬身施礼:“是,是老神仙,小子正是来读书的李家娃子李柯。” 老道打量着李柯呵呵点头笑道:“好、好、好,来了便进来吧,昨晚与吕二伯对弈之时,他已与我提及尔等几人读书之事,今日清晨你父又特来拜会,请我多多鞭笞于你呢!” “劳烦老神仙了!“李柯躬身答谢连连作揖于老道后,便随老道登阶而入了。 进门约数十步但见一大殿,殿门横匾书有“三清殿”三字,因为道观本来就不大的原因,所以并没有太多屋舍,故而老道平日讲学受经之处便在这大殿之中。 李柯紧随老道进殿,但见殿中正中方供奉着三座神像,分别是玉清真人元始天尊、上清真人灵宝天尊和太清真人道德天尊三尊神像,尊前香案摆放三盘贡品和一些道家法器,诸如桃木剑、符咒、木鱼等法物。 香案前方有参拜的跪垫,可用来跪,亦可用来盘腿打坐。大殿两侧整齐分布着两排桌案,应该是学生座位,这个时代还没有桌子凳子配套的习惯,所以每个座位都是一张不大的矮腿小桌案,桌案后方各置一块布匹垫子于地上。 座位背面侧墙一面挂着孔子与孟子画像,一面挂着老子与庄子画像。这种奇怪的搭配让李柯总感觉哪里怪怪的,难道古代人就这么开放多元了么,信仰也可以五花八门选择多个么,一面道家,一面儒家。但又仔细一想这是大唐时代,李柯便也没有什么不能理解的了,因为大唐就是这么豪迈,就是这么气象万千,就是这么多元包容,他可以接受所有可以接受的文化或信仰。 李柯选了一个最靠近殿门口角落的座位坐好,老道亦盘腿坐于殿中座垫之上,轻闭双目,心神专注,气定神闲,想是入定三学五分之境了。 期间不断有学生进殿来,脚步轻盈,也不喧哗嬉闹,只静静向老道深深一揖,便悄然转身向殿侧桌椅自行坐去,如此半个时辰后座中已有十余人,皆静静安坐于此,似乎连呼吸声都能安静的听见,生怕打搅老道禅定。 李柯静坐角落仔细观察着这殿内的所有学子,一个个年轻俊俏,青衣素裹,面容姣好。 “爹,放开我……爹,疼.......”一阵凄惨的求饶声中,殿门口进来三人,中间的中年男子两手分别提着两个年轻娃子的耳朵。 憨憨的声调带有万分的尊敬的神色向殿内老道躬身说到:“董老神仙,俺把这俩个碎怂给您扭送来了,还望您不要嫌其愚钝,能教授他们一些道理”。 说话间便两手向前一扔,让两个娃子给老道跪地磕头行拜师礼。俩人在快被亲爹把耳朵要扭掉的疼痛之下,顺势乖乖的跪地俯首磕头。 对,这俩货不是别人,正是东庄吕家兄弟。原来这俩兄弟对读书这事是深度抗拒,他们的思想就是种田、打粮食、娶媳妇、生娃、种田、打粮食、给娃娶媳妇、生娃…….,所以读书于他们来说,是和人生经历毫无交合点的,更谈不上有什么用,所以不愿意在此“浪费时间”。 其实他们的老爹也不见得有多高的觉悟,只是年纪大点的人总是会有更多的生活感触而已,他们也没深思过读书长远的意义,只是一门心思的觉得读书总是一门本事,总要比没读强一些。吕家爷仨这动静,搅的殿内众学子一下吵嚷起来,打破了刚才的沉静。 老道缓缓睁开双目,看着父子三人,一个身影便到了俩兄弟身前,笑呵呵的扶起俩兄弟,对吕家老爹寒暄两句作罢,使其安心回家,随后示意两兄弟落座。 俩兄弟蔫头蔫脑的环视一周,如进了人间炼狱一般痛苦,当眼神扫向坐在最靠殿门角落的李柯时,瞬间喜笑颜开,恰如他乡遇故知般不胜言喜。 李柯瞅见这俩二货似苍蝇见了屎样的贱笑,不对,应该是流氓见了美妙少女般的淫笑,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但此时为时已晚,这俩兄弟已经毫不犹豫的一个箭步窜到了李柯身边,随之而来的还有那沙包一样的巨灵熊掌:“哎呀,李柯,你这家伙早来了啊!我们哥俩还以为你不会来呢,你以前不是和我们一样最讨厌读书做学问么,怎么这次像变了个人似的?” 李柯忍着这杀才袭来的一掌疼痛,愣是忍着没说话,用眼神示意其安静坐下,俩兄弟见状也意识到了环境的不同,便傻笑着挠头捂嘴悄悄坐在了旁边空着的座位。 老道轻舞拂尘,示意大家安静坐好,正当此间,门外又传来匆匆脚步,可能由于赶得太急的缘故,在进殿那一刹险些被门槛绊倒,只见他慌忙站直身躯,很顺畅的速速整理着衣衫,并两手扶正冠带,再往前一步躬拜:“先生在上,请受学生一拜,学生来迟,还请先生责罚”。 老道打量一番这位年轻人,只见他面若中秋之月,又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着一件白色镶金边的锦缎长袍,宛如一块无暇美玉雕刻而成的玉人,即使静静站在那里,也是风姿奇秀,神韵独超,给人一种高贵清华之感。 “你且起来说话”老道和蔼的说道。来人闻言谢过老道便起身退后一步站立。此刻李柯才看清了这副可人的脸蛋,心中不禁又恨又爱,爱是真心喜欢这副容貌,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试想这世间哪个人见了可以不喜欢这副水木清华之貌。恨是因为嫉妒,李柯自认为自己已经是世间绝美男子,今日遇到此人,心中那个失落的跌倒谷底,恨不得哪个风高夜黑的晚上,带着吕家兄弟绑了他,给他脸上泼二斤硫酸后再扔到化粪池里去。 如此,自己还是这世间最美的男子,呵呵…李柯想着想着差点乐呵呵的笑出了声。再看吕家俩兄弟,直瞪瞪的眼睛睁的比铜铃还大,嘴角貌似流出了羞耻的哈喇子,暗暗自语:“帅,帅,太帅了,世间还有这么帅的人”。 李柯瞅着那俩没出息的样真想上去给丫几个大嘴巴子抽醒,是没见过帅哥咋滴,难道你李大爷不帅么!李柯仿佛忘了自己刚才的衰样,这会又很瞧不起这哥俩了。 第六章 读书之志 “府上据此路途较远,耽误点时辰也实属正常,我等亦尚未开始,快请入座吧”,老道似乎很清楚这位公子哥的家境一样,且很客气的与其回话。 “众弟子安坐,且听贫道一言,众位十里八乡今日有幸聚于鄙观,不论出身背景,不论身强体弱,不论年纪大小,不论贫穷富贵,往后皆为同学袍泽,不可以大欺小,不可持强凌弱,不可以众欺寡,当互敬互爱,互帮互助,方为君子之道。”老道言毕。 众弟子一起起身作揖道“谨遵先生教诲”! 老道轻捋胡须,含笑点头曰:“大家今日为读书而来,可知读书之用呼?贫道愿闻诸子读书之志。”说罢环视众弟子看看谁人可以回答。 只见在座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竟无一人作声。 “回先生话,学生以为读书之用在于明辨是非、通晓伦常,正如孔夫子所云:仁、义、礼、智、信,既为立身之本,温、良、恭、俭、让又乃待世之道也,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此为学生之浅见,还请先生赐教。” 此话一出,满堂仰慕的目光都瞅向了这位玉面公子,只见他躬身作揖姿态面向先生方向,不必抬头,众人已知他是谁了,没错,那身衣装打扮就可以明显辨认出此人并非他人,正是最后进殿的那位貌似潘安的公子。 先生欣慰的微笑点头赞许,并示意其入座。“此子之言,确为读书之用也,甚好、甚好。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我等即为读书而来,便应懂得读书的目的和用途,诸位尽可畅所欲言,无关雅俗,无关高低深浅,皆可道来”。老道说完便期待的眼神望向众人。 李柯本不欲当此出头之鸟,毕竟初来乍到,对这个时代还很陌生,不管遇到什么事都尽量能躲则躲最好,他可不想做那种电视剧里活不过两集的悲催人物,可是李柯心里此时就是不爽,如果刚才那番话语是别的哪位说的倒也还罢,可偏偏是那位貌似潘安的公子说的,本就忌恨他仪表出众的李柯真的无法忍受让他占尽所有风头,长相是娘胎带的,无法超越,可这些红口白牙的大道理,李柯可是不会输给他的,毕竟李柯前世好歹也是上过一所不出名的野鸡大学的,即便是没上过大学,前世21世纪的小学生也应该有很多当代人不如的知识面才对,不过李柯并不想用前世那些科技科学的言论来掩压他,至少此刻不会,因为那样会有点驴头不对马嘴。 那李柯该说些什么经典高论呢!“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不对,这个是说的努力学习,并不是学习目的。 “为寻求知识而读书,为寻求技能而读书?”不,这个倒是合乎目的,但太平凡了点! “为满足好奇心而读书,为情感的需要而读书?”不,这个太做作了点! “为寻求生命的意义,人生的意义,为追求最高的人生价值而读书?”不,这个又太云里雾里! 李柯搅尽脑汁苦想着…,此时亦有人起身回答:“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言下之意是为获取物质经济和美娇娘而读书么? 多么现实的回答!李柯不禁心中叹服,古人不是含蓄么,怎么读书人也会有这么低俗直白的理想之辞!这个回答让李柯改变了对古人读书纯洁性的改观。 不过古人又和今人有什么区别呢,不管古今,不管贫富,人性的贪婪是一致的,谁活着不是为了好的生活,而好的生活无非就是有钱,有女人而已,这个是古今大多数俗人所共有的特性,而李柯自己其实也是这种俗人,只不过他更倾向于后者,其实只要有自己心爱的女人长相厮守就好了,钱财那些东西,多庸俗! 不过李柯也深知没有经济基础,又哪来的女人呢!所以前世她一直都是很努力的在学习、工作,但还没等到他拥有经济基础的时候,他心爱的女人早已嫁作商人妇了,这是一种悲哀,所以他骨子里是痛恨钱财的,越是贫穷,越是没有,确实痛恨,后来这种心理被称之为“仇富”。 殿内的气氛被五花八门各种说辞搞得活跃了不少,就连吕峰那种憨货也敢站起来回答他是为了不被他爹揍才来读书的这种粗鄙话语,而先生问他除了惧怕被爹揍之外,他若能读书有番作为那么他想干什么。 吕峰的回答很干脆简练“娶婆姨,生娃!”此言一出,满堂哄笑,而吕峰却像个说错话的孩子一样搔着后脑勺疑惑的不知道自己哪里说得不对,口中很喃喃自语:“难道不是么,难道你们都不娶婆姨生娃么!” 满堂的喧嚣声渐渐平息的时候,先生顿了顿,又用渴望的眼神投向李柯,李柯激动了,一只手肘“咣”的一声立于桌面,手臂直而有力的竖起喊道“报告”二字,众人闻声皆投来怪异的眼神,像极了看外星来客一般,就连先生也不禁眉眼一皱。 李柯从众人的反应中发觉了自己的不对,这种课堂发言方式好像是前世的,慌忙收起了手臂。虽知是自己表现异样,但还是心里没好气的斥责这群没见识的家伙,怪他们不该用看外星人的眼神看自己,好歹自己也是地球人,也是和他们一个物种。只是年纪上比他们大了1400岁左右而已,不对,应该是比他们小了1400岁左右才对。 “李柯、李柯…”旁边座位的吕峰在低声呼唤着发呆中的李柯。李柯恍惚间从刚才的臆想中猛然清醒,连忙站起向着先生深深一揖:“先生莫怪,小子刚才失态了”。 “你可有什么高论吗?”不妨说来。 李柯躬身一揖后道:“小子出身普通农户家庭,从小便只知干活吃饭、看天吃饭这些浅显道理,妄谈什么高论!不过小子曾听一位姓张的人讲过读书的目的应该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妙…妙…妙!实在是妙!”先生一时嘴里喃喃重复念到,不禁为这四句连连拍手叫妙! “李家娃子,你可知这姓张的先生是何名姓,何方人氏呀”? 李柯本想直接回答此人姓张名载,字子厚,凤翔府眉县横渠人氏。但心中一想,这张先生乃是400年后北宋时期才出生的,况横渠镇距董城村不过数十里之遥,如果老道改日跑去找寻,寻不到岂不是要怪我欺骗于他。 想到此处,李柯便说:“回先生,此人乃一游方道人,居无定所,小的也只是曾经在渭水边游玩时偶遇一面,只知其姓张,别的再无知晓。” 老道似有遗憾的缓缓说道:“想必定是世外高人呀,倘若几时再遇到时还请于我引见才好。” 李柯连忙躬身应和答应。李柯在老道的连连赞许中获得了众人的目光,但这目光不似刚才看那位玉人那样纯属仰慕之光,反倒是有点匪夷所思或者说嗤之以鼻。 李柯心中那个不爽啊,明明连老道都连连赞许,这帮黄口小儿懂个毛线啊,哦,对,李柯突然想通了,虽说老道连连赞许,但赞许的并不是自己,而是那位张先生的经典四句。但李柯还是难掩心中的愤愤之气,咋的?虽说不是出自于自己,但在场除了自己,还有第二个人知道吗?就算是放眼整个大唐,也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这四句话。当然,如果此时的大唐只有自己一个来自未来世界的话。 玉人公子从刚刚的款款而谈到获得老道的赞许,本以为在场只有自己一人可以说出点有营养的言论,毕竟在场的众人十有八九皆是贫家子弟,不,应该是只有李柯和吕家兄弟是贫家子弟,其他人家还是很殷实的,但再殷实也是普通百姓之姿,绝不像这位玉人公子,一看其气度,就知道不是普通百姓家的做派。 所以从小的家教包括学识都要胜过其他人很多,所以那么谦卑有礼,落落大方,但谦卑的姿态下难以掩饰其心中的高傲和得意之色。他更不曾想到,在这乡野之地,竟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不免心中从蓝天白云又跌入了深谷阴沟,心中那个不爽,无语言表。 人性往往都是这样阴暗,要么成自己一家之言,要么凌驾于百家之言,如若别人盖过了自家,那就各种不爽,文人相轻比较多,惺惺相惜却很少。 李柯来此读书的目的很单纯,单纯的不是真的来读书。首先,他来到这个陌生的时代才几天而已,很多事都不清楚,比如地理、社交、教育、社会核心价值等等。 所以他没有别的选择,总不能像个傻子一样莽莽撞撞出去瞎浪,那么结果估计只会是活不过两集那种下场。还有,更多的是随遇而安的心理和事已至此的顺遂吧,毕竟吃人嘴短,既然答应了吕二伯,那么不来读书的话,谁知道会不会落个不仁不义的恶名。 古代人对信义是很看重的,其实前世的社会也在逐渐信息化的管制信义这块,一旦失信,那么立马社死,将寸步难行。再说,就算他可以不要脸的苟活于村中,可老爹的藤条是真的怎么都躲不过的。 所以综上所有,乖乖来读书是最好的选择,可以开阔眼界,认识朋友,也可以学习当代的社会价值,比如什么修身、齐家、平天下之类的思想价值。 没来之前,李柯也曾想过道观道士做教书先生会不会有点挂羊头卖狗肉的嫌疑,毕竟前世经历的类似于营销传销模式的套路太多了。所以难免有些怀疑老道会不会是假借教人读圣贤书之名,实际是在传播道家文化,比如没事搞点什么硝酸硫磺之类的放在火炉子里烧啊炼啊的,炼他个七七四十九天,然后取出来视作珍宝一般不管三七二十一生吞活咽便是。 现在看来这些疑惑都是不存在的,因为从老道对“横渠四句”的发自肺腑的赞许就能看的出来,他确也是个有着深刻儒家思想的人。但不知他为何后来又入了道家之门?难道是转行了,信仰更迭了,还是发现当今天下道家必定吃香了?这个无从得知,但门口那块牌匾上李淳风的落款可以告诉李柯,此老道决非庸庸之辈。 “子路、曾皙,冉有、公西华侍坐。子曰:“以吾一日长乎尔,毋吾以也。居则曰:‘不吾知也。’如或知尔,则何以哉?” 李柯闻声看去,老道正手持一卷《论语》在郎朗诵读,读一句便让大家跟着背一句,这番景象倒是在前世某些古装电视剧里看到过,李柯跟着背了两句后突然心中一喜,因为他懂了,懂了老道为什么一开始问大家的志向了,因为李柯发现现在教诵的正是《论语》中的侍坐篇。 这个在前世的高中语文课本中学习过,大意是孔子和几个弟子在一块坐着聊天谈理想,四人都谈了自己的理想抱负后,最后问孔子的理想,孔子间接的回答他比较喜欢曾皙的理想,因为曾皙并没有像其他几个弟子那样“志向远大”的理想。 ”所谓:”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意思是:“晚春的时候,春天的衣服已经穿定了,我和五六个成年人带着六七个孩子,在沂水沐浴之后,在舞雩台上吹风,唱着歌回家。” 这是一幅多么美好的自然生活生命画卷,虽不像其他几位那样意气风发的想成就一番丰功伟业的大事,但却能在平凡中享受自由生命的时光,这又何尝不是人活着最美好的意义呢? 李柯在前世学习这篇时,曾叹息孔子的志向消沉,因为如果孔子不想成就一番事业的话,又怎么可能周游列国去传道讲学呢,不还是一样为了获得某个王侯的垂爱和赞成么,然后奉为国师,治理国家,教化万民。 只是兜兜转转了很多年也没有人愿意接受他那套思想罢了,从这个方面来讲,孔子还不如苏秦张仪之类成功。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孔子才看透了王权,其实也是一种无奈,既然不能出将入相的飞黄腾达,那就做个安贫乐道的教书先生也好。 当然,谁也不会想到几百年后的大汉王朝,有个叫董仲舒的儒家弟子却受到了汉武帝刘彻的尊崇,从此儒家思想被奉为中华民族后两千年的正统理念。而汉武帝为了纪念表彰董仲舒,下旨要求所有文武官员路过长安城南董仲舒墓前时,都需要下马落轿,从而董仲舒的墓地也被后世百姓称作了“下马陵” 第七章 诗和田野 “公子,马车已经备好,小的扶您上车回府”道观门外一位仆人打扮的年轻人见那位玉人公子出门来,急忙迎上前来半躬着身子侍候道。 正值午时,众人们都从观里纷纷走出准备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因为第一天相识的原因,不,应该是第一次见面的原因,大家在同一个先生堂下同学了半晌,却依然互相之间还很陌生,毕竟这个年头还不流行老师让新同学自我介绍的流程,所以大家都是在散学出门时才互相作揖,笑呵呵的自报家门并询问对方宝居何处姓甚名谁之类的。 “敢问兄台大名,府居何处啊?”李柯本无意参合这些互换名帖的寒暄交际,毕竟他跟这群人在思想上还是有很大隔阂的,还不能达到从善如流的地步,所以无精打采的径直出门打算回家看看中午吃什么,凉皮还是肉夹馍呢?再来瓶冰峰就齐活了! 想到吃上,李柯大概是忘了自己此刻的处境。但这并不能阻挡李柯白日做梦一样的臆想,就在这美好的使人口中生津之时,却被这一声惊着了。 李柯抬头一看,原来正是这位富家的玉人公子,李柯惊诧到:“啥?你说啥?”玉人公子再次缓缓一揖,重复了刚才的问话。 李柯不知该如何回答,初次相逢有必要据实相告么,但再一想,据实相告又何妨,这年头撒谎可是很严重的道德问题,于是便缓缓回揖道:“小弟李柯,寒舍就在董城村南庄。” “小弟海鸣竹,家居临平郡,你我日后便是同窗之谊,还望兄台多多赐教”玉人公子自报家门回道。 李柯心想,这厮有病吧!我又没问你姓甚名谁,也不关心你家住哪里,至于以后么,再说吧,谁知道你是否是可交之人呢! 想归想,古人的礼仪还是很重要的,李柯忙忙回应:“哦,原来是海兄啊,久仰久仰”! 握草,李柯话刚出口就被自己恶心到了,这也太假了,客气归客气,哪来的久仰呢?你不过才来到这个世界几天而已!玉人公子面露难色的回应,很显然他也注意到了这奇怪的“久仰”二字,但还是不失礼貌的道别上车向西边离去了。 因为吕家兄弟家在东庄的原因,所以从道院出来后并没有和李柯一起,哥俩向李柯笑咧咧的挥挥手就径直向东边回了,而李柯也不急不慢的往南庄回家的方向走去。 回到家里,李孝正并不在家,李柯去厨房不带期望的随意翻开锅盖一看,果然,没有惊喜,还是一锅粟米粥,严谨点说,应该叫稀粥,并没有比昨日的米粒多多少,李柯不明白为什么,虽然就算很稠的粥他也未必喜欢,但此刻还是要为为什么还是这么稀而郁闷,毕竟昨日是因为没米下锅,可是后来明明已经从吕二伯家背回半袋粟米了,累得呼哧呼哧的,结果今天似乎跟昨天并没有什么不同,李柯有些烦躁,也没有什么胃口吃,便回屋躺下了,躺下并不是因为疲惫,而是因为莫名的烦躁,这种烦躁并不是来于物质基础,而是来源于精神、思想、心理和情感部分。 李柯是孤独的,无比的孤独。他仿佛是站在上帝的视角俯视着这个世界,但上帝也是孤独的,如果无法参与这个世界的话。李柯有点孤独,更加思念前世的亲人和朋友了,在前世和亲友们有些意见不合的时候总是争吵的面红耳赤,说着什么“你不懂我”之类的话语,那会也感到孤独,但与眼下相比,李柯瞬间觉得自己前世是真矫情了,这里才是真孤独,真的没人懂他,前世心心念的大唐盛世,自己真来了,原来还是这副囧样,惊不起一丝涟漪。李柯越想越烦,躺着的身子也无法安静了,一个侧身起来,洗了把脸,准备出去转转,毕竟这个世界很大,自己不能因为眼前这个小村庄里两三天的见闻而否决这个时代。 李柯无聊的向村外走去,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村里除了偶尔碰到的农户,再也没什么人,而李柯也并不认识这些人,只是碰了面互相礼貌性的笑笑点点头,不知走了多久,李柯走到了村外的田边,这里视野很开阔,李柯找了一块地势稍微凸出的坎梁梁站上去,放眼望去,一望无垠的田野使之心情畅快了很多,果然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远方的诗和田野。 辽阔的关中平原壮美的山河,遥见南边那巍峨的秦岭山脉横贯东西,那太白山上的皑皑白雪闪烁着千年的光彩。 李柯的前世也曾了解过秦岭,了解过太白山,了解过终南山及秦岭的72峪,每一处都是他所向往的人间仙境,只是前世的疲于奔命,纵有全世界最发达的交通网络,他也还是没有去过任何一处,这是前世那个发达却只能苟且加班活着的记忆。 而现在,他就脚踏着这片神圣的土地,这里是世界的文化经济中心,这里有汉风唐韵,这里是华夏民族交融衍生的地方,黄河流域的黄帝文化与渭水流域的炎帝文化在此融合发展,这里是古老中华的诞生地。 李柯想到这些不禁感慨万千,在为这个民族自豪,也在为自己的渺小而伤感,望着壮美的山河,还有那渐渐西下的夕阳,李柯不自觉的大声吟道“向晚意不适,驱车登古原。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李柯此时的状态契合这首诗的意蕴,沉郁的心情出来,看见夕阳西下的惆怅… “好诗、好诗…”李柯耳后传来一阵叫好之声,回头看去,一位青衣长袍的人边拍着手叫好,边走向自己而来。 李柯来了几天,也懂得了些许唐人礼数,凡是能穿长袍的绝不是庄稼汉人,所以夕阳下泛着光并看不清来着脸庞的情形下,还是赶紧礼貌的作揖问好“惭愧,惭愧,小子一时妄言了,前辈谬赞了!” “哈哈哈…你这娃子倒是谦虚的紧,说你好诗便是好诗,只是你小小年纪,怎会做出如此深沉之诗啊?” 李柯忙解释“前辈误会了,此诗并非我所作。” 来人一怔:“哦?快说说是何人所做,我定当前去切磋请教一番!” 李柯傻眼,本来只是想诚实的告知清楚此诗并非自己所做,自己还不至于不要脸的窃取别的的诗作,放在前世,这叫抄袭,是违反着作权法的,尽管这个时代还没有此类法律,也不会有人来拆穿自己,毕竟此诗的原作者要到200年后才出生,可是前世的法律意识和道德规范迫使李柯不能这样窃取别人的作品占为己有。 但是,眼下这种情况,又该怎么回答呢?难道告诉他这首诗是200年后的一位叫李商隐的使人所作吗?显然这种说法会让来人觉得更荒谬,自己也将陷入更深的泥潭,因为你该怎么解释200年后的诗作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综合考虑,李柯打算撒谎了,因为此刻没法不撒谎,难道你要告诉来人自己是一千四百年后的人嘛!别人不给你一嘴巴子抽醒说你犯神经才怪。 李柯顿顿衣衫道:“此诗乃一位游方道人所做,小子只是碰巧遇到了,便学来了几句,不想让前辈您见笑了!” 来人闻听叹到:“原来如此,想必定是世外高人啊”。 几番对话中李柯也渐渐看清了对方的面孔,约莫三四十岁,中等身材,偏瘦弱一些,一双透着无限智慧的眼神,隆起的头发上戴着一顶黑纱飞云帽。一身青鸾衣袍盖过脚尖。看这打扮也不像村里的地主富户呀,这气质一看就不是乡下人,也不像商人,因为商人的眼神不会如此有神,多是闪烁不定那种才对,难道是官家的人? 李柯暗暗想着,想到此处有点惊喜也有点恐惧。惊喜是因为他来到这里除了见过村里的庄稼人就是玉华观的老道士了,外面的人还没见过,更别说是官家的人,恐惧的是,这可是封建帝王专治的社会,人比法大。 说你死你就得死,无罪也得死。所以自己应该谨小慎微的活着,哪怕老老实实做个农户,也不能出头摊上官家的事,虽说现今是历史上难得的贞观清明之治,民风单纯,百姓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但这对于李柯来说,都只是前世历史老师和历史课本上讲的,并不代表没有一丝漏洞,所以自己一定要隐藏锋芒,不可当出头鸟,那样就真的朝不保夕了。 “你这娃子发的甚楞啊?”来人见李柯两眼无神,似有心事的样子,不免好奇问道。 李柯一个激灵缓了过来,慌忙说到:“没,没,小子没有发愣,小子只是想怎么在村中没见过前辈,相比前辈不是董城村人士吧?” 来人一听哈哈大笑:“哈哈…娃子说的不错,我从长安城来,准备去西边漆水河畔的龙岩古寺拜会一位故人,路径此处,闻你吟的一首好诗,便停下与你聊上几句。” 李柯闻言,脑子里回想起上次被老爹揍得跑出去避难的漆水河畔,自己确实看到过对岸山巅之上有一类似寺庙的建筑,便回道:“哦,原来如此,小子胡言乱语耽误前辈行程了,赎罪赎罪”。 “哈哈…你这娃子,哪来的罪过呀,是我自己经过,被你的诗句吸引而来罢了,再说这时辰已不早了,恐天黑行路不便,正打算今晚就在这里暂住一晚,明早再启程。” 天色已晚,李柯与那人互道别过之后便匆匆回家了,到家时,李孝正已经回来在家了,李柯进门他只抬头看了一眼,也没说什么别的话,只见他坐在小矮凳上一手拿个木头,一手拿着斧子在轻轻的劈着,那木头在他的手里已经被劈的像洗干净的白萝卜那样,头部稍尖,身子圆咕隆咚,李孝正边劈着,还不时停下拿起来横瞅瞅竖瞅瞅,好像很专心的样子。 李柯看不懂老爹在搞什么,他正想问问老爹这是啥玩意时,老爹先说话了:“瓜娃子,快点休息吧,明早还要早点去观里读书嘞。”闻言,李柯收回了想说的话,应了声后就去睡觉了。 第八章 香草美人 翌晨,李柯早早起床前往道观,临近道观门口处闻到一处芳香,李柯不禁纳闷,这种地方哪来的这种味道呢? 乡下地界,除了自然空气的味道就是庄稼地里施肥的牲畜粪臭味了,即便是道观门口,那最多也只是有一些香火味而已,而这种香味显然不是,不像是什么花儿或香草的味道,更像是几种完全不同的物质夹杂在一起的说不清的香味。 李柯正鼻子呼哧呼哧嗅着,西边已来了一辆马车靠近了自己停下,车上下来的人正是那位玉人公子海鸣竹,海鸣竹见李柯在此,微笑着抱拳致意:“李兄早来了啊,请、请、请!” 李柯也客套的回礼并一起走进观中。海鸣竹的到来打断了李柯刚才的思索,这会进殿坐下之后,李柯却还是闻到了与刚才相近的气味,且愈发浓烈,怎么回事?难道是观里散发出的味道么? “李柯,你早来了啊!哈哈哈……”闻声望去,吕家俩兄弟正兴冲冲的走进殿来,进来第一眼就瞅李柯在不在,因为他们和李柯一样,与殿内其他人并不相熟,吕峰瞅见李柯后打招呼的功夫就窜到了李柯旁边的桌案前盘腿坐下,而吕彦却似有发现什么邪祟一样奇怪的眼神在殿内边扫视边嗅着鼻子,最后眼神锁定在了海鸣竹的方向,于是又上前了几步嗅了嗅,突然双手给自己腿面一拍:“哎呀,原来是你啊,俺就纳闷哪来的香味呢!” 海鸣竹惊诧的又有点含羞的站起身来朝着吕彦抱拳:“吕兄,有何指教?” 吕彦憨憨一笑:“哪来啥指教啊,我刚才进门便闻到一股很奇特的香味,所以就想看看哪来的,这不,才刚刚发现是来自于海兄你这里,想是海兄身上带什么香包了吧?” 满殿的人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大致意思是说什么自己也闻到了,也正奇怪呢,现在总算知道是这位海公子身上发出的味道。海鸣竹瞬间从刚才有点害羞的表情变得脸颊泛起一坨红晕,嘴上也改了往常的言辞流利,甚至有点结巴的说:“我…我…!王兄见笑了,昨日回家,也不知家中小妹从哪弄的两个香囊,硬是塞给我一个,当时也未曾在意,不想今日诸位竟然都如此敏感,小弟这就收了便是。” 说话间便慌忙伸手向袖袋中去取。李柯前世最讨厌男人用香水了,总感觉太娘,但这个时代,男人头上戴支鲜花都不足为奇,所以身上戴个什么配饰香囊之类的,自然也属正常,尤其这种豪门公子或者达官显贵类的人群,所以当吕彦与海鸣竹正尬聊之际,李柯便已起身准备将息此波。 说时迟那时快,正当海鸣竹手伸进袖袋中正要取出香囊之时,李柯一个箭步上去抓住了海鸣竹的手:“海兄不必,海兄不必,我等闻到这种香味只是奇怪哪里发出的,并无嫌弃之意,海兄还是好好留着便是了。” 吕彦也慌忙说到:“是啊,李柯说的没错,我只是觉得好香,便一探究竟到底是哪来的味道,并没有责怪之意,海兄好生留着便是,切莫误会呀”。 海鸣竹被李柯的手握住的那一刻吓得颤抖了下,搞得李柯以为出手太重握疼了人家,李柯顺眼看去,这是一双白皙的手,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那种细腻娇嫩,但没有温度,反倒有些冰凉。海鸣竹的手像是见了猫的老鼠,快速从李柯握着的手中抽缩了回去,脸上泛着比刚才红晕更羞涩的表情。 海鸣竹见李柯吕彦这般说道,也不像是客套之词,便神情舒展了许多,抱拳行李后便坐下了,李柯和吕彦也相应回了礼,这时先生也进殿来了,二人慌忙跑到自己桌案前落座了。这一日,先生还是在接着讲《论语》,什么“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之类的,李柯也听不进去,让李柯听这些,无疑就是让他陷入前世痛苦的少年背书时代,那个时候的李柯每每背不过老师布置的课文,总是要被罚站,甚至别的同学放学回家吃饭了,自己还要被留下继续背,用老师的话说,叫作啥时背会啥时回家。其实李柯并不笨,甚至还有些聪明,或许是内心叛逆的抵触情绪,所以凡是老师布置的他都完成不好,但是老师没布置的,他却做得很多很好。比如课本上很短的课文他看一百遍都很陌生,课外几十万字甚至上百万字的小说他却一遍就能读的烂熟于心,或许每一个青少年都是这样过来的吧,而李柯只是诸多人中不起眼的一个而已。 “李柯…李柯…先生唤你呢!”吕峰做贼似的悄声呼唤,惊醒了陷入回忆中的李柯。李柯抬头看向先生,先生正在双目直直的瞪着自己,一改往日的慈眉善目,虽说不至于狰狞恐惧,但威严十足。 “李柯,你且起来,解释下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的意思如何?李柯吓了一跳,还好是这句,这句可是论语中最简单最常用的一句了,李柯刚好懂得,于是起身向先生一揖道:“孔夫子是说,三个人同行,其中必定有人可以作为值得我学习的老师。我要选取他的优点学习,如发现他的缺点则要引以为戒并加以改正才是。”李柯一本正经装作很斯文、很笃行好学的模样娓娓道来这些,果然引来殿内众人赞许的眼光。老道微微一怔,心想难道老夫看错了嘛,这小子明明在那里六神无主,我此番问来,他竟然对答如流,老道一头雾水,稍后淡淡的说到:“甚好、甚好,娃子不可怠学哦!”并嘱咐殿内其他学子也当努力勤勉,不可废学。 老道正劝诫众学生时,殿侧跑来一小道童,附在老道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老道轻轻点头便对殿内诸子言道:“今日且到这里,大家散学回家吧。”众人一起起身向老道行礼作别,便自归去了。李柯向来是个慢性子,前世也是如此,前世的生活中没少挨父母和妻子的批评,什么墨迹鬼啊,属蜗牛的之类的。李柯对此倒也习以为常,他喜欢淡雅的生活气氛,喜欢从容不迫的生活节奏。 此刻,当众人纷纷离座都出门了后,他才慢慢的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瞅了瞅殿中的三清神像,移步走到殿中,安静的双手合十向着神像拜了一拜,他并不是相信鬼神的人,他是一个唯物主义者,此刻的这番参拜来的毫无由头,或许只是简单的看着三座神像比较高大吧,又或是他拜的不是神像,而是这个时代。这个陌生的时代,这个他曾魂牵梦萦的时代,他骨子里崇拜这个时代,但此刻他置身于此,却是茫然的,或许他在祈祷,祈祷前世的亲人安康,祈祷自己能在这个时代过得顺遂。 第九章 人生理想 “道长留步,辅机讨饶了…”好熟悉的声音,李柯闻声向殿外望去,只见老道正在观门外送别一位青衣男子,而这话语正是那青衣男子对老道所说。老道身后跟着刚才进殿来附耳说悄悄话的小道童。 而那青衣男子身后不远处也站着一个貌似仆人家丁装束的年轻人,左右手各牵着一匹高大威武的赤褐色骏马。李柯正好也准备回家了,散学已经有一会了,避免回去晚了挨老爹的揍,所以就大大方方的出殿向门外走去,当走至大门口时李柯才看清楚,这青衣男子不正是昨天傍晚和自己偶遇闲聊的那位么,而这时,青衣男子和老道的目光也正看向了从观里走出来的李柯。李柯见两位都看向了自己,慌忙双手抱拳微笑行礼。 “李柯,怎此刻还没回家呢?”老道问来。李柯也不知怎么解释晚走的原因,总不能说无聊乏味,多坐了一会吧。还好李柯足够机灵,瞬间脑子里就蹦出了一个很是假模假样却又勤奋刻苦的缘由来:“回先生话,小子今日听先生所授论语劝学之句,深有感触,多有沉思回味,故忘了时辰,这才走的晚了点。” 老道闻言,轻捋胡须,欣慰的微微点头:“孺子可教也,孺子可教也。” “原来这娃子叫李柯啊,是个好娃子,昨晚在村南塬上碰到,他吟的一首好诗…”青衣男子笑着打量了李柯一番后跟老道说到。 老道闻言笑道:“原来大人昨日已见过这娃子了,确是个好后生,还须多加努力,日后定能成有用之才。” “大人方才说这娃子做的一首好诗?可否给贫道念来听听…” 青衣男子道:“诗是好诗,只是这娃子说不是他所作,而是听什么游方的道人所作…” “哦?游方道人?”老道闻言一诧,游方道人,怎么又是游方道人,心想昨日从李柯嘴里所说的“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四句至圣之语也是说什么听游方道人讲的,怎么后有好诗又是游方道人所作,老道想到这里,心里暗自嘀咕,若有所思,片刻后,似乎想通了什么,面部表情放松了很多,呵呵一笑对着青衣男子道:“想是这娃子福源广厚,遇到过什么文章大家或世外高人罢了。” “道长不就是世外高人么,这娃子在此跟着你读书,日后定能有所作为,好为我大唐效力!”青衣男子似有奉承之意,但观其神情又似真诚。 “大人折煞贫道了!”老道连忙谦谦回道。 大人?李柯心想着,老道这样称呼其青衣男子,莫不是这位是官家的人,想着便不觉害怕,所幸自己昨天遇到他时并没有什么不尊重的失言失敬之处。 “好小子,好好跟道长学学问,老夫料你日后定有出息,日后有遇到什么难处,可以到长安城找老夫!”说罢,便从仆人手中接过缰绳,上马向老道抱拳辞去了。 李柯还没反应过来,这家伙谁啊,这么大口气,什么日后遇到麻烦去长安城找他之类的,他以为他是太极宫的李老二啊,咋那么牛掰呢! “快快回家去吧,别让你爹担心了!”老道向着李柯叮嘱着。 “好的,小子这就回去了,先生,告辞了…”李柯给老道行礼作别便转身向着家的方向走去了。 今天天气有点不对劲,明明才是正午时分,天却黑的的厉害,这片久旱的关中大地莫不是要迎来甘霖了。望着乌云笼罩的天李柯加快了回家的脚步,毕竟淋湿了可不好整。 这年头洗个澡对于他们这种贫苦庄户人家来说是很奢侈的事,平日穷苦人家都是打水在木盘里简单擦洗就算是洗澡了,倘若再来个感冒发烧什么的就更麻烦了。 这个年头的医疗医药可比不得前世,动不动受点风寒啥的就能撩翻大汉,更甚至有要了小命的。 介于这样的医疗水平,所以古代人的寿命都很短,就拿大唐开元盛世来讲吧,人的平均寿命也只有不到30岁,因为医疗医药水平的落后,太多的人一旦染上点病就几乎很难治好,小孩子的免疫力差,所以早夭的很多,加之隋末战争带来的死伤,还有因为生孩子而死的广大妇女同胞,这个年头难产导致命丧九泉的产妇多的近乎平常,李柯这一世的母亲就是死于难产。 李柯回到家后老爹不在,他便胡乱找了些吃的填了下肚子,本想趁着老爹不在溜出去逛逛,但看看外面的天气,想想还是算了,毕竟还是要惜命,毕竟自己才16岁的大好年华,毕竟自己难得来到这个时代,还没有领略这个时代的气魄和许多前世所不能做的美事,比如最为典型的就是讨个三房四妾的过日子这种事,暂且也先不去考虑身板是否扛得住。首先光想想几个女人为了陪你睡,整天争风吃醋的样子就很美好! 李柯不敢出门,当然,最怕的还是出去怕被雷劈死,那就太不值当了,所以要珍爱生命,远离雷电。 躺在屋子里的李柯无聊至极,美梦天天有,今天特别多,但环顾现实四周,又似当头一棒的惊醒,这环境、这经济实力,自己啥时候能过上想要的生活呢。 有一点,李柯很坚定的知道,那就是靠爹是不行的,还是得靠自己,最好是能靠着自己这一副完美的皮囊和学富两车半的才华博得哪家富贵千金小姐的芳心,从而小姐对自己痴痴不忘,一发不可收拾,寻死觅活闹着非李柯不嫁那种! 然后小姐爹娘疼爱女儿,便放下身段托人到李家这间破屋子来说媒,而后八抬大轿的请李柯入赘进府。 李柯正在为自己这个美滋滋的白日梦笑得合不拢嘴的时候,突然又怔住了,不行,这样不行,入赘是没有身份地位的,肯定到时要受人家一家老小的窝囊气,所以此路不通,就算不受窝囊气,但起码过的不自由,更不会允许纳个几房妾室再顺带几个豆蔻梢头的通房丫鬟之类的。这个是大事,对,头等大事! 想着想着,李柯似乎找到了自己人生最伟大的要为之奋斗终生的理想目标,并暗自咬牙攥紧拳头,一副励志好青年的模样。 第十章 天降甘霖 柴房门口横卧着一根长长的木头,旁边摆着昨天李柯见到过的老爹用斧子不知是劈还是削的形似大白萝卜的东西。李柯呆呆看了半天,也识不出这东西是个啥玩意。 屋外一道惊雷吓得李柯一个哆嗦,也不去研究这玩意是啥了,爱是啥是啥吧,自我安慰的告诉自己:自己还是个宝宝,不认识很正常,不认识不奇怪等等! 匆匆起身去关好门窗才是要紧事,毕竟打雷可不是闹着玩的,尤其对于李柯这种有着诸多yy心思的不良少年,打雷是一定要躲得安全一点的。 “甭…关门,快!…马上…下雨了,快…让我…进去…!”李孝正喘的上气不接下气的从外面跑回来,跑到院门口时正瞅见李柯准备关门,便拼着最后一口力气喊着。 李柯赶紧把已经关了一半的门打开,让老爹进屋来,只见老爹一身狼狈,头发上似有火燎过的痕迹,脸上挂着不知是汗珠还是雨珠,脸颊很红,这种红不是刚才跑回来因为运动而造成的,是一种类似于高原红又似骄阳灼伤的红。 “哎呀,我的爷呀……总算是赶回来了……差点就要被淋到半道上了……”李孝正略带喘气的说到,但可以看出他很高兴,而这种高兴不会仅仅是因为躲过一场雨这么简单。果然,老爹从腰间卸下了一个乌漆抹黑的三边形金属类东西。“爹,这是啥啊?”李柯呵呵问道。“犁头么,你个闷怂,这都不认识了!咱去年爷俩还犁地用过么,这东西后来坏了,一直放在西庄任铁匠那里等着修呢,任铁匠这一年被官家征去霸上给北衙飞骑营修缮兵器去了,这才刚回来没几天,我得知后赶紧收拾了下犁辕,这不,今专门跑去缠着他,给他搭把手给咱把犁头就算是修好了…” 李孝正收获满满的说着。犁头?犁辕?李柯一脸懵逼,前世已经农业自动化很多年了,这些古老的农业生产工具他已经很陌生了,或许只有在博物馆或者什么被遗忘的大山部落里才能看到这种工具吧。 “太好咧!太好咧!这犁头修好了,这老天爷好像也要开始发慈悲咧,旱了这大半年咧,看样子是要美美滴下一场好雨咧!等下了雨后,咱爷俩得抓紧装好犁头去犁地补种点庄稼,现在月份还不算晚,刚好来得及!” 李孝正喜悦的跟李柯唠叨着。李柯听老爹说要他一起去犁地,心里一万个拒绝和我不愿意沸腾在胸。首先,前世他没干过这种农活,其次就算是干,那也是机械化或者半机械化。而现在,犁地?除了牛就是人,而李柯家很明显没有牛,那么自然而然的就是爷俩又当人又当牛的去犁地,况且这犁地的家伙事还不知道到底好不好用,李柯可以想得到,肯定很笨重,很难使唤,效率很低,质量很差,人很累!但此刻李柯不能跟老爹说这些,他知道说“不”的后果,所以先“嗯”的一声应和着。 一通电闪雷鸣过后,果然下起了瓢泼大雨,李柯待在屋里看着窗外珠子一般的雨滴霹雳啪啦的打在窗台上,不时溅起的水花打湿了窗户纸,这种场景很新鲜也很可怜,李柯在前世曾经幻想过自己如果生活在古代,应该过的“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的生活,而这一刻他发现他过的是“少年躲雨破屋中,残灯昏无帐”的日子,这种幻想与现实的落差感使得李柯心情糟糕透了。 李孝正蹲在地上在忙乎着安装犁杖,丝毫没有被外面的大雨影响心情,如果有,那也只有喜悦,当听到大雨中夹杂的一道雷电声后,便会越发喜悦,嘴里喃喃念叨着“美滴很!美滴很,美美滴下”之类的话。 关中平原是一道东西横穿的土地,渭水从这里横穿而过,南边是华夏民族的龙脉所在大秦岭,它是国家的中央水塔,长江和黄河的很多支流源头都来自于秦岭,所以关中平原历来风调雨顺的原因,多是因为这个特殊的地理环境,而关中平原的地势是走南低北高的结构,所以越往北就越缺水越干旱一些。好在关中地区的人造水利工程开发的很早,比如战国时期的郑国渠,西汉时期的广通渠、龙首渠等等,大大的缓解了渭水北岸地区的农田灌溉问题。这才成功奠定了关中金城千里天府之国的美誉,当然这个美誉在其后200多年后被用作描述了蜀地,而至今提到天府之国,大家也都只会默认是四川盆地,但根据历史文献记载,这个美誉确实最早形容的是关中平原。 李孝正从午后忙活到很晚才总算结束了他组装犁地工具的大工程,然后满意的告诉李柯犁杖好了,明天雨停了就可以犁地了,并叮嘱李柯明日散学早些回来,好帮自己一起犁地。李柯装作很困的样子没怎么理会老爹,嘴里胡乱揶揄了些什么,李孝正见李柯确实困了睡着的样子,也便没有再多的说什么和责怪之意。 这一场雨来的猛烈,下的也猛烈,整整下了一天一夜都没有歇息的感觉,这无疑给久旱的土地赐予了一顿豪华大餐。而李柯,因为早晨起来雨很大且没停过的缘故,也未能早早去道观学习。在家里无事可做,就把目光聚焦在了老爹昨天倒腾了大半天的犁地工具上,这是李柯前世印象里都没见过的一种犁杖,由犁梢、犁床、犁辕和犁箭等部件组成,犁辕又长又直,犁箭是固定的,看起来就很笨重的样子,不用实际操作,就已经能够想象的到的笨重难用。 李孝正醒来看到李柯蹲在犁杖跟前端详,笑呵呵的说:“怎么样,你爹做的犁杖如何?”从话音中能听得出来的那种自我满意,因为话里话外充斥着嘚瑟之意。李柯也不敢直接说不好,又不能违心的说很好。所以只能噘着嘴慢慢的摇了摇头。 “咋!我做的这个不好?”老爹有点惊讶的提高了嗓门质问。李柯看了看老爹,一本正经的说:“爹,你做的这个犁杖是不错,从各个部件都能看出您是花了心思和功夫在上面的,我所说的不好,不是指你做的不好,而是这种工具他自身的设计就有问题。” “啥设计,啥问题?祖祖辈辈村里村外都用的这种犁杖呀,你个碎娃懂个啥啊!”老爹有点气愤的说到。 “爹,你看看,你这个犁辕太长了,犁箭又是固定的,耕作起来得用好几个人或力气很大的牛才能拉得动,而且回头转弯时也很不便,犁地的深浅度也不能灵活掌握,起土肯定费力,还犁地速度会很慢是不是?”李柯指着犁杖的结构认真给老爹讲述着。 “嗯?…这……”李孝正有点不知道说什么了,因为他发现李柯讲的句句切中要害,这种犁杖确实存在着以上种种问题,但祖祖辈辈的人都这么用下来的,自己也再没见过别的犁杖样式,所以并没有想过这种犁杖的缺点或优点,但方才听李柯这一番讲述后,才有点醍醐灌顶的觉醒,于是深沉的问道:“听我娃方才讲的那些话颇有一些门道,但不知有啥好的办法么?” 李柯托着下巴思索了下,脑子里狠狠追忆着前世在一些古村镇游玩时见到过的犁杖样式,然后悻悻的说:“拆,拆掉重做,按我设计的做。” 第十一章 技术革新 当李孝正一听到李柯说要拆掉时,一下子火冒三丈,毕竟是自己昨天花了大半天时间辛辛苦苦才做好的,现在被李柯随便几句忽悠就得拆掉重做,自然很生气,但由于刚才李柯的那番对犁杖的讲述和很认真的样子,李孝正心里又明白,李柯不是在胡说八道,想他可能真有什么好的办法,再看看屋外的雨还是淅沥沥的下个不停,想着今日也出不得门去,所幸在家爷俩再捣鼓捣鼓犁杖也没什么损失,于是便无奈的答应了。 “爹,咱家有笔和纸吗?”李柯问着老爹,他是想根据脑子里的记忆简单的在纸上先勾画一下新犁杖的结构造型。“没有,我又不识字,你也是才去学堂两日,咱家哪来那些东西!”老爹没好气的说道。 李柯已经习惯了老爹这种脾气和沟通方式,倒也不见怪。便去厨房锅台下面找了根烧了半茬的木头,在地上开始一下一下吱吱的画着。只见不一会李柯便画出了一个有模有样的犁杖结构图,李孝正也走过来仔细看着李柯画的图,看了一会后似有所悟的轻点了几下头道:“这个看着比咱之前那个小,轻松一点,而且犁杖主干是弯的,这样不管是后面掌犁的,还是前面拉犁的都会轻松很多……” “是的,爹,咱之前那个是直辕的,又大又重,还费力气,我画的这个叫曲辕犁,首先把又长又笨重的直辕改成又短又弯的曲辕,然后还在辕头添加了可以自由转动的犁盘,这样不仅使犁架整体变小变轻,而且调头和转弯都方便,能省很多力气呢!” 老爹听着李柯指着地上画的曲辕犁结构图讲的头头是道,不禁心中一丝窃喜,窃喜不只是因为家伙事改进升级了,更多的是因为他发现儿子长本事了,好像换了个人似的,不再像以前那样顽劣不堪,整天无所事事了。“好,那就按照你画的这个咱重新做一个!”李孝正肯定了李柯的方案,便乐呵呵的拆解了原来的犁杖重做。 因为犁杖的结构材质多是木头,又因为昨天刚刚做过的原因,所以家里该有的工具都还在,于是该打磨的打磨,该锯短的锯短,并不时有什么不甚清楚的地方也耐心的询问李柯,李柯也很正经的给详细解释,并在一旁搭手帮忙。 如此,上阵父子兵,不到半日时间便一台有模有样的曲辕犁诞生了。曲辕犁,是我国农业发展中一项重要的革新和改进,最早出现在唐代后期的苏州地区,所以又称江东犁。其辕区别于原来直辕,故名曲辕犁。这是中华民族的劳动人民对耕犁的一次发明创造,它是一种轻便的短曲辕犁。 曲辕犁的出现是古代中国耕作农具成熟的标志,生产工具是决定生产力的重要因素,所以一定类型的生产工具就标志着一定的发展水平,而曲辕犁的出现,毋庸置疑,对我国唐代的农业生产发展起到了重要作用。 李柯的前世便是一个喜欢研究古历史文化的人,虽说生活中并没有接触过太多农业相关的工作,即便他从小也是生活在农村,但这种古老的农耕文化早就已经消失在历史中了,他所接触到的耕地工具要么是拖拉机负载的大型旋耕机,要么是手推式的小型旋耕机,而这些东西都是机械化的,是靠燃油动力驱使的。 李柯之所以知道曲辕犁,大多来自于平生喜好,喜欢研究历史,喜欢去古色古香的历史街区游玩,而他游玩的最多的地方便是在苏州地区,因为他十几年来的生活都在这片土地上,苏州的博物馆很多,历史类的展馆都会展览一些什么蚕桑和丝绸文化,什么耕地或渔业文化,因为这些文化都是这片土地上历史发展的重要组成部分,而当年的大唐全国首先诞生曲辕犁的地方就是在苏州地区,这么重要的农业发展弯道超车式的改进创造,当然会被苏州各个历史相关的展览所包含,这是古代苏州地区劳动人民的智慧结晶,同时也服务了后来的全国农业生产。站在历史的土地上,没想到,这一刻,在大唐,李柯却充当了改进农业生产发展的先行者,所感只有大慰此生可以概括! 第十二章 岛国文化 久旱的关中大地,迎来了一次畅快淋漓的雨水滋养,这场雨足足下了三天三夜,因为关中平原的地势是西北高而东南低的原因,又加上黄土地的土壤本来就容易吸水的原因,所以尽管下了三天三夜的大雨,可并没有什么洪涝之类灾害发生,甚至再下十几天的雨,这里也不会有洪涝,因为地势的原因,雨水会南向流至渭河最后流向黄河,所以洪涝之类的灾害对关中的渭北地区几乎不存在,渭河是黄河的最大支流,所以一旦渭河发水,洪涝的多是渭河下游或黄河中下游的地区了,特别是河南地区,历史上深受黄泛之祸。 第四天雨停了,李柯依然去不了道观,因为这个时代的道路都是土质路面,在几天的大雨后,踩上去会满是泥泞,这个时代鞋子都是布质的,所以很容易弄湿和粘泥。至于这个时代的雨具也只有蓑衣和斗笠而已,脚上没有什么好的防护雨具。所以即使雨停了,也不方便出门,仍需一些时间,等道路风干一些才好。 李孝正看着外面停下的雨,三天没出门下田干活的他已经憋不住了,他一辈子勤劳习惯了闲不下来,这一点可不比李柯,李柯可是前世天天想着过躺平日子的人,也算是个宅男,所以几天不出门也没事,正好利用这个功夫好好思考下接下来的人生。 只见李孝正在柴房随便找了两块片状的木头,然后用绳子绑在鞋底就出去了。 李柯被他这番操作看的目瞪口呆,这不是像前世某个太阳国的木屐么。 木屐这种东西,其实本就是原产于中国的产物,早在夏商时期就已经开始有人穿着,到了汉朝,几乎已经成了脚下必备的一种鞋服,后面发展到晋朝时又有了男女木屐的区别,即男的穿方形的,女的穿圆形的,再后来经过了南北朝几百年后到了隋唐时期就更普遍了,所以李孝正很随意的就想到这个办法出门了,一点都不奇怪。 这种东西本就适合于雨天或泥地行走,据说古代行军打仗时也会穿平底木屐,为的是防止脚部被带刺的杂草划伤,不仅军人如此,平民也常常在路上穿木屐,也是防止脚被带刺植物划伤。 只是李柯这个来自于21世纪的人,那个到处有着水泥柏油路的地方,那个有着各种雨鞋存在的地方的人不适应而已。 李白曾有诗云“脚着谢公屐,身登青云梯”的名句,这里的谢公屐指的就是晋朝的谢灵运穿的木屐,而李白作为谢灵运的小迷弟对木屐也甚是喜爱,足见木屐在我国古代确实很早就已经存在。 现在我们一说到木屐,第一感觉好像是太阳国的产物,这是因为太阳国在唐代的时候曾经官方数次派遣过上千人的遣唐使来大唐学习文化,后来便带回去了很多大唐的文化,比如不睡床睡榻,也不坐凳子而席地,不穿布匹鞋子而穿木屐,还有茶道,樱花等等,哪一个不是我中华的文化和物质文明。 李孝正出去后,李柯因为好奇也同样去柴房找了两块片状木头绑在脚底,结果还没出门木片就松动了,出门刚走没几步,一只脚底的木片就被陷在泥里了,看来这种看似简单的东西实际操作运用也是有技巧的。世上很多事本来就是看似简单而实际操作起来并不简单的,所以千万不要相信李白诗里所说的那样穿着木屐就上天姥山了,他写的那是梦里梦游的事。 李柯的前世也喜欢徒步山野之间,他深深的知道一双鞋子对户外运动的重要性,别说木屐了,就是普通的运动鞋都很难承受野外的摧残,李柯恍惚想着自己前世的几双登山鞋,什么骆驼啊,悍途呀之类的,恐怕在这个时代想都不要想了。 晌午时分,李孝正满心欢喜的回来了,虽说脚上和腿上都粘了不少泥巴,但依旧挡不住他喜悦的心情道:“我到咱田里看了,美滴很,这次雨下滴美滴很,把地下透淌咧。再过二日,让太阳照照,地面就不粘泥了,趁着地软墒土好,咱就可以犁地播种咧!”农家人的开心就这么简单,就只因为一场雨,就只因为田里不干旱,就只因为还可以来得及补种庄稼。而这些还都只是农家生产的前提条件而已,这比起丰收了把粮食放进仓里还差十万八千里,因为农业技术的不发达,即便播种时占据了天时,可谁能保证成长过程中就一定会风调雨顺呢!但此时的李孝正就是这么开心,发自肺腑的高兴。李柯理解不了这种开心,但看着老爹开心的样子像个孩子,他也挺开心。 来到这个时代不过几日,他今天才发现了老爹的另一面,以前多是骂骂咧咧的暴躁脾气,说个话没有一丝温柔可言。而这一刻李柯改变了对老爹的认识,也从新偷着打量了一下老爹的样子,一副典型的庄稼人衣着,有点灰土的脸上依然挡不住他原本比较俊俏的模样,看起来有四五十岁的样子,实则只有三十几岁。 李柯在前世的新闻上曾看到过河南省某地区一位三十六岁的母亲做了奶奶,而为之惊讶。但在唐代,这个真的很平常不过。前面已经说过古代人的平均寿命是很短的,这个来自于很多原因。 历史上不管什么朝代,什么地域,人口是首要基础条件,没有人口就没有生产力,没有生产力就没有物质,没有物质就没有经济。更重要的没有人口就没人守土打仗,所以历史上有很多人口稀少的民族都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了。 在中国古代当女子十六岁时,也就是人们常说的二八年华,如果还没有订婚或嫁人,那么官方是要出来督促的,督促无用就会官方给你推荐介绍一家,其实这样说都有点民主了,更准确的说应该是分配一个丈夫,而通常官方分配的丈夫都是要么先天身体残缺,或者家里穷的揭不开锅,又或是打仗退下来的伤残兵士。 所以古代女性通常很早就结婚了,有的什么在肚子里的时候就指腹为婚了,更多是是娃娃亲,最不济也在十五六岁时便订了亲。如果放在李柯的前世,这个年纪大多还都在中学时代读书,还只是个孩子,哪能过成人一样的独立生活呢!可这里是古代,一个人活七十古来稀的年代,所以人类的繁衍必须高效完成。 第十三章 传宗接代 李柯在前世曾听说过某位张姓女士说过“成名要趁早”的名言,而套在现在这个社会,李柯只能无奈的的觉得或许“生娃要趁早“好像才更符合这个时代需要。 其实人类,动物,或者整个生物界,大家都对繁衍这个事特别重视,尤其是人类,因为人类是百物之长嘛!但人类这种贪婪的物种,对物质欲望的苛求太多,甚至连造人都是一种天性的贪婪的欲望满足。 当然,人类是社会性动物,而这个社会是靠劳动来维系的,所以社会需要劳动,劳动发展需要更多的人类。所以不管是古代还是当代,社会都需要人类不断繁衍,因为只有繁衍才会生生不息,才会有源源不断的生产力和抗争自我保护。 虽然李柯的前世也经历过历史上难有的一次官方性质的人类繁衍遏制,被称之为计划生育,但很快社会结构发生微妙变化后又解除了这种遏制,甚至鼓励多生多育,这也说明了不管古今,生产力对社会的重要性。 古代这种人类的繁衍除了是动物的本能以外,更多的是文化教条的影响,也就是家族的星火传递。当然,最后才是社会的需要。这个是从小的范围往大的方面来梳理的。 由于家庭和社会及生命存在长短等种种原因,所以古代的人比当代的人更注重生孩子这件事,所以当十几岁的孩子身体才开始刚刚有了初期的生理功能后,就马上需要面临传宗接代这项光荣使命,马不停蹄,牛不脱犁的开始深播希望的种子! 李柯真不知道这种时代对人来说算不算悲剧,站在李柯前世的思想里来看,这绝对是悲剧。但站在当下的角度来看,这是悲剧也是喜剧,因为他心中想象的少年夫妻一定很快乐,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这是美好的事物。 李柯已经十六岁了,但从来没有人主动上门为其说亲,这个也不足为奇,因为李柯是男的,不会有人催婚。只有女的才会被迫早早嫁人,而男人是要干大事业的,这是古代男权社会通有的习惯。 话虽如此,官方虽然不会催促,但这个年纪确实也是到了该娶亲的年纪,之所以没有人主动上门说亲,其最主要原因还是穷,其次还有李柯的名声,毕竟爬墙头偷看寡妇洗澡这种事败露后,李柯的名声可算是在有适龄闺女的人家都上了黑名单。 贫穷限制的不只是想象,在李柯看来,贫穷首先限制的是没婆姨娶。东庄的吕家兄弟也是一样,也是因为太穷所以哥俩也都至今单着,村里有点家底的这么大年纪的小伙子基本上都已经成家了,只有他们三个还单着,难怪前不久会去爬人家寡妇墙头,十六岁的年纪,正是阳气正盛的时候,他们除了爬墙头看看春色满园,怕也是只有望洋兴叹了。 想到这里,李柯既无奈又暗自讽刺般嘲笑的摇了摇头,直叹自己命苦,前世今生经历两辈子,怎么都这么的走背字运呢,没一点女人缘,别说良家女子,就是失足少女也行啊! 抬头瞅瞅这个穷的叮当响的家,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没人登门了。 “爹,你咋不找个婆姨呢?“李柯看着和颜悦色的李孝正没忍住问了一句。 李孝正瞬间脸色一沉,面有怒色的道:“这是你该操心滴嘛!“ 李柯话音刚出口其实就有些后悔了,他知道这样问老爹肯定不合适。幸好老爹今日的心情像三月的天,春风和畅万里无云。并没有再多说一句斥责李柯的话,反倒是有些哀怨的喃喃说道:“你娘去的早,当初为了给你娘看大夫和买药花了好多钱,大多都是借的乡亲们的,再加上我还要抚养你长大,所以这些年一直都是一贫如洗!再者说,你娘是个好女人,我也从没打算再续弦,也不会有人替我保媒。我现在最着急和担心的是你!你都十六了,换了别人家娃子早该到了娶亲的年纪了,可是咱家太穷了,所以也没人来给你说媒,就是说了也娶不起呀。所以我现在一心想多干点多种点粮食,好积攒一点余粮,如此过个两三载也就有钱给你娶媳妇了,也好把咱老李家香火传递下去。“ 李柯听到这里有点懊恼也有点不屑,心想怎么又是传宗接代,这个很重要吗?人活一世不是为了自己的轻松快乐而活吗?为什么总要背负这样的使命。李柯其实也不是不喜欢孩子,如果能和自己心爱的女人做一件最浪漫的事,那么他认为一定是一起生个宝宝,爱的结晶嘛,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只是他讨厌为了生孩子而生孩子的这种思想逻辑。 但李柯还是有感激的地方,至少他明白了原来老爹这么开心能补种庄稼,又平时做饭用米那么精细,原来这一切都是在省着点过,努力点过,为了给自己筹备张罗后面娶媳妇的事,尽管他是为了所谓的给老李家传宗接代。 父爱如山,李柯有些感动,虽然他并不熟悉这个爹,也没啥深厚的感情,但此刻,他感动了,并心里暗暗告知自己一定要努力,他想起了前世有个大人物说过“幸福都是奋斗出来的“的名言,所以李柯也想着接下来一定要“撸起袖子加油干“!为了老爹,为了这个家,为了自己不白来大唐一趟! 第十四章 幸福指数 连续下了三天三夜雨后,因为关中地区地理位置及土壤的原因,路面和地面并没有太多的积水,当雨停止之后,只风干了一天,便已经路面硬了很多,不再满是泥泞。田里的土壤也不僵,正适合开犁播种。 李柯知道自己逃不过当牛拉犁的“劫难”,便想着早早溜去道观读书,如此便可以至少少干半天当牛的差事。但让李柯没有想到的是老爹比自己起的更早,在他起床准备出门的时候,老爹已经从外面回来了,并笑嘻嘻的告诉李柯:“我刚去道院跟董神仙告假了,你今天不用去了,咱爷俩好好把咱家的地犁一下。” “啥,这样也行,你怎么能这样呢爹?”李柯有点气愤的责怪李孝正。 “啥不能这样?咱庄稼人命就是庄稼,庄稼就是命!我也知道读书作学问重要,但咱眼下第一重要的还是种好庄稼才行!”李孝正严肃的给李柯讲述着此番道理。 李柯原本计划好的借由读书躲开半天拉犁命运的计划就这样被李孝正无情的打乱了。心中自是有气,老爹讲的这番道理,他作为一个活了两辈子的人当然明白。他此刻的气愤不是因为老爹讲的不对,更多的只是对自己的如意小算盘被人打翻的一些懊恼和失落感作祟。加上此刻的他身份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便应该有一些少年的任性与意气,于是带点愤愤的情绪转头就出了门。 或许是李孝正觉得自己做法确实有些欠妥的原因,也并没有去阻挠和追赶。李柯出门后也不知道该往哪去,无聊迈着碎步晃荡在村子里,也有点后悔自己的这一举动,因为自己内心本来也是不想去读书的,前世就讨厌这种传统的教育方式,全靠死记硬背,更讨厌应试制度,因为他觉得人才应该是多方面自由发展的,这种传统的应试制度只会培养存储和考试工具,并不会对创新有什么开拓。 解放天性才能发掘更多的创新性人才。但他也并不否认,对于中国的社会,没有比应试制度更公平公正的选拔人才路径。李柯本就没什么心思去道观,最根本的原因其实是因为他前世已经读了很多书,这个时代的人懂的,他基本都懂。而他懂得,这个时代的人却一个都不懂。所以他内心是骄傲的,大神一样的存在。 之所以还是去道观读书是因为自己别无选择,刚刚来到这个陌生的时代,一切都很陌生,只能随遇而安小心翼翼的活着。而今天摆出的这一副不让去读书反倒很生气的样子,完全是出于躲避干活,因为去读书可以假模假样安坐殿里啥也不干,而不去读书就必须面临牛一样的苦力活。 “李柯,你干啥去?”一个熟悉的声音远远对着李柯喊来。李柯望去,正是吕彦。 李柯忙加快脚步走上前去,见吕彦一人,便问道:“你哥呢,怎么今天你一个人?” “我哥一大早就和我爹我娘下田耕地去了,我是来道观跟先生请假的,马上我也回去帮忙了,你也是去跟先生请假的么?” “哦?我…我…?对,是的!”李柯有点结结巴巴的回道。 “我已经去过道观了,看到今天没几个学生来,想是大雨初晴,很多人家田里都有得忙了的缘故吧,我不和你多说了,我哥他们还在田里忙呢,我得赶紧回去帮忙了。”吕彦急匆匆的说着,边说边离开了。 和吕彦简单的几句交谈后,李柯觉得自己作为这个年代的这个家庭身份,确实此举有点过激了。原想回家去老老实实跟老爹下田去算了,但碍于面子,又实在拉不下脸。于是继续漫无目的的晃着,沿路遇到很多扛着拉着各种农具的乡亲都乐呵呵的往自己田里去。 李柯不明白这种心理,明明是要去下田干苦力,为什么一个个脸上还洋溢着幸福的笑脸。回想前世,那些起床困难症,那些每逢周一不愉快的年轻人们。他真的很难理解这种物质匮乏的年代,可能随时面临没饭吃没衣穿,甚至随时被拉壮丁当炮灰或奴役的年代,人们何来的幸福!反之又想,可能正是因为这样的时代,大家才更懂得和更珍惜得之不易的小幸福。 李柯想起了前世自己经历的时代变迁中的关于成就感和幸福感的故事,前世20世纪的70年代,人们只要全家能吃饱穿暖就感觉很幸福;到了80年代,人们只要能给家里配置几件家具就很幸福,比如某上海牌的自行车,某缝纫机,某机械手表;再到了90年代,人们的幸福开始来自于家中积蓄是否过万,是否已经拥有了类似于电视机、电冰箱、摩托车之类家当;而到了21世纪后,人们的幸福感又大多来自于买房子、买汽车; 但随着物质文化越来越丰富,人们的幸福感和成就感却越来越少了。现在200万买一套房的成就感还不如当初家中拥有一万元存款的多。而坐在汽车里的幸福感也没有了当年一家好几口子挤在28圈自行车上的温暖,即便是雪地摔倒,也都一个个脸上洋溢着幸福的欢笑。 所以幸福到底是什么?成就感又是什么?幸福来自于欲望的戛然而止,幸福来自于满足。而成就感则来自于成全和俘获。 “走、走、走,我们快去看看去…”路边几个肩上扛着锄头耙子之类农具的乡亲像是得到了什么惊天新闻一样,嚷嚷着一起要去看看呢。 李柯好奇的也往人堆跟前靠近,突然人堆里一个人看见了李柯,又惊又喜的朝李柯说道:“娃子真牛啊,娃子好样的!”边说着还边握紧拳头空中挥舞着。人群里其他人也纷纷对着李柯嚷嚷着同样类似的话语。 李柯被这突如其来的夸奖搞得一脸懵逼,不解的躬身像人堆里转着行礼问道:“各种叔伯婶婶,小子干什么了?让你们如此夸我。” “你干什么了?你还不知道嘛!你这是不想告诉我们吧!”人堆里一个碎嘴子的婶婶笑呵呵的回复着李柯。 李柯无语,认真的道:“婶婶莫怪,小子真不知道诸位在说什么,还请婶婶说来听听。”不等刚才碎嘴的婶婶回答,旁边已经有另一个长相粗狂的大叔回道:“你家那个小小的、弯弯的犁杖是不是你做的?” 哦,原来是说这个,李柯疑惑半天的心总算知道他们在讲什么了,可是,不对呀,他们怎么知道的呢?那东西是趁着下雨天的时候爷俩在家倒腾出来的,这也没人见过呀! 不等李柯再问,人堆里有人说道:“孝正兄弟去我家借独轮车,说是拖犁杖去田里,我担心他一个人不好装车,便过去打算给他帮把手,没想到看到这么个新鲜玩意,也不知好不好用,反正看孝正兄弟那说辞应该是很好用,大家一会都一起去看看吧。”李柯看看说话的人正是邻居家李姓同族的一位伯父,家族排行老五,他讲的很清楚,李柯也已经明白了所有事情经过。 在李柯跑出家后,李孝正一个人不好携带犁杖下田,于是便有了上面这位伯父所说的故事。 “五伯,那请问我爹现在何处啊?”李柯问道。 “我给你爹搭把手把犁杖装车上拖田里去了,他这会应该去找你或借牛了吧!”五伯回道。 “你既然回来了,那正好咱们都一起去你家田里看看吧,看看那新鲜玩意到底好不好用。”不知道人堆里哪个人这样说着。 李柯心想正好,既然老爹已经去了田里,那自己直接去田里就好了,可是他才来到这个时代才没几天,且正好遇上大旱,还未曾去过田里,所以压根不知道自家的田在哪里,这下正好,乡邻们平时都在村里生活劳动,对谁家田在哪之类的都很熟悉,所以自己可以跟着大家一起去就好,并不用说自己不知道在哪,混在人群里一起走就是了。 第十五章 闪耀登场 原来十几个人的队伍一起向村子东南方向的农田走去,沿途又遇到了很多正要准备下田,或已经在田里干活的乡亲,都好奇的询问发生了什么事,这些人群里刚开始还是只有南庄的乡亲,但是因为南庄东南方向的农田和东庄的农田也接壤着的原因,所以东庄也有很多乡亲在得知这件新鲜事后皆放下手里的伙计跟着队伍一起浩浩荡荡的向李孝正所在的田里去一探究竟。 吕家兄弟一家人这会也正在田里耕地,看到浩浩荡荡的热闹人群,一打听说是好兄弟李柯家的新鲜事,便也给父母请示了下后,俩兄弟也加入了人群。 李孝正正蹲在田头发愁,因为他去问村里大户人家借牛没有借到,这倒不是人家不愿意借,只是这个特殊的节骨眼上,大家都需要耕地补种庄稼,而大户人家的田地要比李孝正家多出很多,所以人家更需要牛的协作。 李孝正倒是没有怎么怪李柯,因为根据前些年的经验,李柯太瘦弱,在前面拉犁的力道太过勉强,纵使挣的脸红脖子粗,也拉不到三十尺距离就要歇息半天,有心自己拉犁,可掌握犁杖把这事,也不轻松,李柯也试过,也是不能胜任。 所以以往耕地时大多是错峰借牛来拉犁的,要不在别人家耕完所有地后,要不就是连夜月下犁地。尽管如此,还是要赔上半年感激的笑脸追着大户人家好话说尽才能答应。 李孝正也发现了一大队的人潮涌向了自己所在的方向,且越来越近。他在越来越近的人群里寻找能认识的人,打算问问怎么了,这是啥情况之类的话。因为人数太多,且田间小路大多不平,大家走起来都一摇一晃的原因,所以没等李孝正瞅见某个认识的人问话,而来的人群里已经有人在向他喊话了:“孝正兄弟,我们来见识你家的新家伙事了!” 李孝正闻声知道是同族五哥的声音,便起身又尴尬又有一丝欢喜和无奈的说:“五哥啊,你莫说笑了,我家娃子倒腾的这玩意还不知道好用不好用嘞…” 说话间众人已经纷纷来到了李孝正跟前,瞅着摆放在田头的曲辕犁,交头接耳的纷纷议论“这是个啥玩意呢,看着倒是像犁杖,可是怎么是弯的呢,还架子这么小,这东西能犁地嘛”之类疑惑的声音。 吕家兄弟在来的路上已经找到了李柯,并与李柯打听了一路了,李柯也跟他们没有讲太多,因为讲得多他们也未必听得懂,索性不讲了,到了一看究竟便知道了。 此刻,吕峰从人群里挤出来细细打量了一番这个犁杖后,充满好奇又怀疑的问李柯:“你这家伙事能犁地吗,咋看着有点不靠谱呢?” 李柯也不理他,因为他知道此刻大家都和吕峰一样有着这样的疑问,便干脆趁着大家都在,来一场‘农科’大讲座也好,这样也就免得以后再一一的来问自己了,那自己可就成了客服专员了,这不是李柯想要的。 再说,这年头也没有什么专利申请可保护之类的,自己做这东西时,也只是简单的考虑耕地省点力气,并没有想要靠这个赚钱,或技术垄断之类的,何况这也不是什么高精密的东西,聪明点的人一看便知其中技巧,索性趁着今天这么多人都在,自己直接一次性来个大普及也不错。 李柯摆了摆躺在地上的曲辕犁,使它的结构能尽可能的多展现给大家看到,然后自己站上田垄,‘咳咳’了两声后让大家安静下来听自己讲:“大家好,小子李柯,家父李孝正,想必大家伙都认识,前几日下雨在家无事,研究出这么一个新玩意,我给它取名叫‘曲辕犁’,这个犁杖的好处在于它整体结构短而精巧,还有好掌控方向,最重要的是省力气……” 一番有模有样的讲述之后,看着众位乡亲茅塞顿开的惊喜和连连说好的气氛,李柯很有成就感,仿佛自己像是上了次前世央视十套的《百家讲坛》节目了一样光荣。 当然,一番讲述还是远远不够的,讲完了那就该实操了。李柯前世哪里用过这么古老的家伙啊,他只是博物馆看到过而已,所以根据印象画图制作的而已。为免尴尬,李柯退后了两步,同时喊吕家俩兄弟出来。并告诉大家他因为还要继续讲解,所以不便亲自动手操作,故而请吕家俩兄弟代为示范。 吕峰吕彦二人停了李柯的话后,丝毫不带犹豫,因为这对于他们这种从小长大的农家孩子来说,已经是轻车熟路的事。俩兄弟看了看李柯,李柯给了一个肯定的眼神。俩兄弟便上手了,吕峰扶起犁杖握着掌把,吕彦拽起拴在犁杖头部的麻绳搭在肩上。俩兄弟的这个起手式一看就是专业的,有经验的。 李柯正在暗自庆幸时,谁知这俩货已经犁出了三丈远的地。李柯原想着像比赛一样喊个什么“预备,开始”呢,也没料到这俩憨货拿起来就干啊。在场的乡亲们看到这俩兄弟的操作,全部目瞪口呆,惊讶,惊喜!不可思议! 因为大家一直以来用的犁杖要比这个不止是结构大,费力气大,犁地速度也慢。通常都是需要两个人或一头牛在前牵拉,执掌犁把的人还要辅助向前推,一番操作下来很费力,且寸步难行的艰难。 可今天,这个李家娃子制作的叫做曲辕犁的犁杖,不光结构小,速度还快,还很省力气。这不,两个半大小子竟然一溜烟就犁出去好几丈!大家无不拍手叫好,李孝正也和大家一样开了眼界,连连称赞,但不同的是他比其他人更多了份满心欢喜,因为这是他家的犁杖,而且是他李孝正的儿子发明制造的。 一旁的五哥拍这手也不忘拍拍李孝正说:“兄弟呀,你养了个好儿子呀!真有本事嘞!” 李孝正强压自己内心的欢喜谦虚的回复五哥:“瞎弄的,瞎弄的,这小子运气好罢了!” 吕家兄弟停下后回头一看他们已经距离人群好几丈远,还以为跑了空趟呢,再目光向下一看犁过的地,沟是沟,垄是垄,不由惊喜。特别是执掌犁把的吕峰,更是爱不释手的握紧了手中的神器,难以置信的痴迷。 第十六章 何谓凳子 李柯清楚自己想要的理想生活是需要建立在经济基础之上的,这个在前世他就已经很清楚了,正是因为前世的不够努力和不够优秀,才导致他生活的并不理想,甚至有点疲于奔命。 所以面对自己在这个时代的十六岁大好青春,他懂得不可浑浑噩噩度日,不能再走前世的老路。‘少小不努力,老大徒伤悲’的道理他已经在前世亲身体验过了,所以眼下他更明白自己缺的是什么,需要怎么去努力等等。 李柯是个有些宿命的人,这个和前世倒是没有多大区别,所以他想因地制宜就地取材,尽可能过随遇而安的生活,既然老天让自己投入了这样的环境和家庭,那么他就地努力的做一个田舍郎也不错。 而他想要的田舍郎最好是能有稳定的经济来源,然后不去管外面的世界,建一座属于自己的田园屋舍,再有几个仆人侍候着,当然仆人都要清一色的俊俏少女才行,这么大的家底,还是再养几个武功高强的护院才行。 眼下最关键的看来就差钱了,因为这一切都需要钱才能完成,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就是这个道理。虽然李柯很多时候都自命清高,常常鄙夷那些为黄白之物呕心沥血的人,但现实所需,没钱,拿什么玩女人,不,是玩高雅!嘿嘿… 挣钱,是眼下第一目标,往往第一桶金都是很难的,等到了后面就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此处他面对的都是村里的普通百姓,他们和自己一样,都是生活在这个伟大王朝的社会最基层,能糊口已经不错,哪有什么钱,何况李柯也不忍心挣这些基层劳苦大众的钱,正所谓君子取财,取之有道。 中国古代的社会层级分的很清楚,士、农、工、商,对于李柯前世的经验来说,无疑从商是最赚钱快的,也就最容易满足自己的物质经济需要,但商人逐利,在古代是上不了台面的,是社会的最低层,虽然他们拥有着较好的物质生活,但在社会价值观上,他们是比农民还要低贱的,即便是有点手艺的技术工人,也就比商人社会地位高出那么一点,还是处于农民的下层。 李柯不能理解这种社会阶级的划分,因为与经济基础不符合,士居首席是可以理解的,因为古来士大夫阶级就是代表读书人、有文化的人和统治阶级,也就是所谓的领导阶级,他们自然是一等阶级,但明明工和商的经济基础都要比农民好,却要居于农民之下,这个就有点奇怪了。 其实如果你足够了解古代社会,就不难理解这种阶级划分了,因为这个划分不是按照行业的经济实力计算的,而是根据对国家的贡献,准确的说是对封建王朝皇家以及所有官僚阶级的贡献。 以农业为主体产业的国家,当然拥有最多的是农民,所以农民是主体,也是被剥削者最多的,不光要承担国家的各种赋税,还要承担各种徭役等。 在曲辕犁的高效作用发挥下,李柯家的二亩田用了不到一天时间便已经被爷俩顺利翻耕了个遍,李孝正开心的总结着:“美滴很,美滴很,这要是搁在以前,咱爷俩得满三天干嘞!” 关中地区主要农业产物以小麦和粟为主,这个时代还没有玉米,玉米应该是明朝时才从南美洲传过来的,小麦大家都很熟悉,种植已经有几千年历史了,而粟呢,其实就是小米,只是没去壳前称之为粟。 往常播种时都是一边犁地一边撒种子,而这次没有,那是因为好几天的大雨泡的地面表层水分较多,所以先深耕一下,然后晾晒半天再重新下种。 李孝正收好犁杖后横放在地上,想顺势坐于犁杖掌把的木辕上歇一会,或许是太开心的原因,身子坐下的有点猛,一下扭着了身子,疼的直叫唤。 李柯赶紧上前查看,经过反复几个部位的按压确认没有什么大事,应该只是扭到腰了,回去休息两日便不打紧。天色也晚了,于是李柯只好用独轮车把老爹和犁杖一起推回了家。 回家后安顿好老爹躺下,李柯琢磨研究起一种简易的凳子,之前的几天他就有这种心思,因为这个时代没有板凳椅子之类的物件,坐一般都是地上的垫子上,或者床榻的边沿。 李柯在道观几日盘腿坐下来老觉腿脚酸麻的厉害,跪坐又会膝盖和后脚跟痛,所以他早就有想做个凳子之类的想法。今日老爹又因为要坐下去这么简单的事而扭了腰,更刺激了李柯要赶紧制作凳子的神经。 回来的路上李柯脑子里已经在想大概的结构了,老爹受伤了帮不了自己,所以李柯打算做一种最简单又容易携带的凳子,这种凳子叫十字交叉腿凳子,大概样子就是两个方木框套在一起,在中心结合交叉点钻一个洞,然后插一根较为结实的主轴,最后给两个木方框的同一端之间用废布绳索之类绷紧捆扎起来,其实就是一个“x”型架子,只是上面用绳索和布片裹了一个可以坐的曲平面,这种凳子的好处就是制作简单,且方便收合,又容易携带,以后去田里干活便可以带上歇息时使用。 李孝正躺在床榻上看着李柯又在忙着倒腾什么东西,也无心睡觉,通过曲辕犁的实际操作,他已经对这个儿子有了新的认识,他觉得儿子突然长大了,又觉得这个儿子突然聪慧了,总之变得越来越好,想着心里就美滋滋的,当李柯完成了十字交叉凳的制作后,坐上去试了试,嘴里满意的自语道“还不错,挺舒服.” 李孝正看到儿子鼓捣半天整出这么个坐在屁股下面的小玩意,也觉得挺好奇,便‘吭吭’了两声,然后好奇的问李柯:“娃子呀,你这是做的啥啊?” 李柯见老爹醒了,高兴的汇报:“爹,这个叫凳子” “凳子?凳子是个啥物件,做什么用的?”李孝正继续问着。 “爹,凳子呀,就是专门用来坐的东西,你可以理解为一种家具,它和桌案配在一起用会更舒适,只是我们现在都是跪坐在地上的,桌案太低了,如果把桌案做的高一些,再配上这个凳子,那么以后看书、练字、吃饭、玩扑克、打麻将什么的都会很舒适!”李柯开心的解释给老爹。 老爹想了想说:“你说桌案做高一些配着这个凳子我倒是可以想象的到是啥样子,可你说的什么玩扑克打麻将又是什么东西呢?” 李柯笑了:“爹,你不用去管它们是什么东西,您还是下来感受一下这个好处吧。”说着便去床榻边搀扶老爹。老爹也很开心的来试坐一下儿子做的这个叫做‘凳子’的新鲜物件。 “哎…呀…,这东西还真不错,我这腰扭得痛嘞,躺在床榻上也痛,站起来也痛,蹲下去更痛,可是坐在这个东西上好像痛处轻松了很多!”李孝正又惊奇又开心的说道。 “爹,这是因为坐在这上面,你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集中在了臀部和腿部,所以整个身子轻松了很多,腰部的负担也减轻了,所以能缓解一点疼痛。其实针对您这种情况,躺在按摩椅上才合适呢,只是那玩意我一时半会也不会做。” “哎…呀…美滴很,美滴很,这个已经美滴很嘞!我娃长大了,长本事嘞!”李孝正欣慰又高兴的夸着李柯。 第十七章 门庭若市 翌日,因为前一夜做凳子耽误睡得晚的缘故,日上三竿的时候李柯还没睡醒。屋外的门板却快被敲烂了,李孝正被吵醒了,但因为腰部扭伤不便的原因,所以摇醒了李柯起来前去查看。 李柯半眯着没睡醒的眼睛昏昏沉沉的走到门口,有气无力的打开门闩,还没来得及看是谁,便被一堆人热情笑呵呵的推向屋里了,带头的便是昨日一起去田里凑热闹看曲辕犁的几位叔伯婶婶。 今日前来他们倒是没有提曲辕犁的事,都说是听说李孝正腰扭伤了,前来探望了,各自手里还拿着些许农产品,有鸡蛋,有花生红枣之类的,李柯家从来没有来过这么多人,正所谓‘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就是这个道理,以往门可罗雀的李家,此刻门庭若市,已经进屋的,正要进屋的,还有院子里排队等着进屋的,真是锣鼓喧天,人山人海。 李孝正充满感恩的开心,连连感谢各位乡亲。李孝正腰扭伤的事情,只有李柯昨天回来归还独轮车时跟五伯父讲过,所以李柯心里知道,这个消息是五伯父传出去的,而村子就这么大,曲辕犁的神奇出世,自然而然正成了村里的头条新闻,所以当知道李孝正身体不适时,大家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来蹭下热度,关键是可以拉近和李柯家的关系,于是东家一句,西家一句的传播的很快, 李柯当然知道,这些人今日前来绝不是单纯的探望老爹的,因为他们爷俩在村里,‘孤儿寡母’的日子过的相当寒碜,这么多年下来,又有谁会这么热情的待见过呢!而今天这一出很明显,就是因为李柯做了个叫做曲辕犁的耕地神器。 果然不出李柯所料,在一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热情关怀问候之后,大家开始寒暄起了曲辕犁。 “我说娃子啊,你家做的那犁杖咋做的,你能给大家伙都教教吗?”人群里有人笑呵呵的问道。 李柯本就无意技术封锁,因为这个年头没什么发明专利之类的事存在。“哦,您是说曲辕犁啊,这个简单,我画个图,您拿回去照做便是了!” “真的啊?那太好了!”一群人纷纷高兴的叹到。 “嗯?这是个啥东西?”有人被搁在屋里地上的凳子绊到了,然后好奇的拿起来问道。 “这个东西叫凳子,是用屁股坐的,这也是我娃新做的!”不等李柯回话,李孝正急切又得意的先说了。 问话那人一听李孝正这样说,便放下凳子,顺势小心翼翼的坐了上去。“哎…呀!这东西美滴很么,坐着舒服嘞,比圪蹴省腿力,比跪坐省膝盖!” 那人高兴的说着,这声音很大,很显然他是要说给所有人都听到。听他这么一说后,其他人也纷纷高兴的叫嚷着让自己试试,让自己试试之类的,现场好不热闹,就一个最简单的凳子,这帮人就像前世游乐园里排队坐过山车似的兴奋快乐,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这让李柯始料未及。 来人里有一位中年人把李柯悄悄拽出人堆并出了房门,此人李柯认识,正是吕二伯家的那位管事人赵南山。“娃子呀,你可还认得我么?”赵南山和颜悦色的问道。 李柯忙一个抱拳行礼道:“是赵叔啊,前几日往吕二伯家,正是您帮忙装的粮食呢,小侄岂能不认识您呢!” “呵呵…娃子好记性啊,真没看出来还是个有本事的娃子嘞!”赵南山打量着李柯肯定的叹道。 “感谢赵叔今日光顾寒舍来探望我爹爹,小侄感激不尽!”李柯客气的又是一个答谢礼。 “呵呵…我跟你爹是老相识了,以前我和你爹都在二伯家干过长工的,我对你家和你都是清楚的,你爹有伤,我来探望是应该的,这倒没必要太客气了。” 赵南山顿了顿又接着说:“贤侄啊,今日到你家来,除了探访你爹之外,本还另有别事与你商量,不想你已经答应大家了,我也就没啥好说的了,这就准备回去给二伯回话了。”说完这话赵南山就准备要离开了。 李柯心想这家伙所说的商量之事应该就是怕自己不教授大家曲辕犁制作之法,所以原本是打算来劝诫自己的,这一定是吕二伯的意思,赵南山自己不可能有这觉悟。二伯真是仁爱之人啊,李柯不得不感慨,通过这件事,李柯更肯定了吕二伯的胸怀与人品。 “赵叔请留步”李柯喊住了赵南山即将离去的身影,因为李柯有了一个新的想法,既然自己本就没打算将曲辕犁的技术据为己有,既然吕二伯也想请自己把曲辕犁的制作方法教于乡亲,那么不如将此干脆好好的推广一下。 而推广需要平台,准确的说是需要财力支持,而放眼整个董城村数百户人家,有钱的大户倒是有几家,但既有钱又有仁爱之心的当属吕二伯莫属了。 赵南山止住脚步,疑惑的看向李柯,眼神中似有“你小子后悔了?”的疑问。 李柯嘿嘿一笑上前行礼道:“赵叔,小侄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不知是否可行,想跟您探讨一下.” “哦?你且说来。”赵南山有种要被讹诈的感觉,猜不出这小子要出什么幺蛾子。 “曲辕犁虽说看似简单,我简单讲解后大家都可以仿照做出来,但同样做出来的未必都同样得心应手的好用,因为这其中还牵涉很多力学问题,既然我们决议让大家都能使用上,不如我们开一间作坊,请专门懂木匠活的师傅来制作,我负责技术指导…” “你且等等…等等!”李柯话未说完,赵南山便已急着叫停了。 面有不悦的说道:“原本以为你小子还是个大气有胸怀的好后生,没想到你这还是想变着法的赚乡亲们钱呀,曲辕犁是你所创不假,如果你不愿与大家分享,便只顾自去罢了!怎好面前答应乡亲们,然后又背里想赚钱!”赵南山越说越气,气的本来就眼如铜铃般大的两只大眼珠子差点掉下来。 李柯知道他肯定是误会自己了,从这态度中就能看出来,连忙解释道:“赵叔莫恼,赵叔莫恼!您误会小侄了。” “误会?那你倒是好好跟我讲讲!”赵南山没好气的甩袖子说道。 “赵叔,你想想,如果乡亲们各自去制作这个曲辕犁,你觉得他们能做的好吗?如果做不好,是不是白白浪费了功夫和材料,乡亲们都是庄稼人,懂得粮食怎么种怎么施肥怎么收,可这曲辕犁他们虽说听我讲过也见过了,但要自己真制作一个谈何容易呢?” 赵南山细思李柯之言也不无道理,原本恼火的情绪也缓和了一些后说道:“你说的也有些道理,可是你前面所说的都由你来和木匠师傅统一制作,那做好后不卖难道白送乡亲们吗?” 李柯呵呵一笑道:“当然不是白送,不然我不得亏死,先不说材料需要成本,就是找场地和木匠师傅,还有买工具等等,都需要开支…” “那你的意思是?”赵南山听李柯说的也没错,但好似又能听出他这话里还有文章,便着急又问。李柯收起刚才那不正经的笑脸,一本正经的跟赵南山说道:“小侄的意思是专业事交给专业人办,比如农民种地,瓦工砌墙,屠户杀猪这种,这叫‘术业有专攻’!我没想过赚乡亲们钱,我只是想把这件事做好,让大家都能拥有好的犁杖!” “你把老夫搞糊涂了,老夫自是知道什么人干什么事才会干的更好这样的道理,但你前面也说了不挣乡亲们钱,那你的所有成本怎么来?” “赵叔,这就是我为什么要和你商量的原因,我家状况你是了解的,如果我需要做这件事,是拿不出一点成本的,所以我需要二伯他老人家的支持。”李柯双眼盯着赵南山认真的说道。 “什么?你是想要成本全部由二伯来承担吗?”赵南山不可思议的问道。 “不!不!不!当然不是,我是需要二伯前期支持一下,后面二伯是一点不会给里面搭钱进去的。”看着赵南山一脸越听越懵逼的神情,李柯接着道:“赵叔,简单点说,就是前期我需要二伯垫资,也就是出成本,而这个成本也不会太多,找一个可以避雨的场地,再购置几样做木匠活用的工具就行,至于请木匠师傅的工钱么,可以以物抵资,也可以直接月结,只要这个木匠铺能开起来,我就保证不会赔本,所以二伯那里也可以大可放心!”李柯这番话讲的信心十足。 赵南山虽对李柯说的话中一些词语不甚了解,但大致意思是明白了,想了想说:“哦,这个倒是也要不了多少本钱,我回去跟二伯讲一下你的想法,只要是造福乡里的,我想二伯应该会答应你的。” “好的,那就有劳赵叔了,赵叔慢走!” 第十八章 合作共赢 李柯回到屋里的时候,第一双眼睛看见他后,紧跟着第二双第三双眼睛都盯着了李柯,然后似有默契的一窝蜂涌到李柯身边叫嚷着李柯“到我家去坐坐,到我家去坐坐”之类的言语,东拉西扯,李柯像个宝贝似的被三大姨七大婶的抢着、拽着,互不相让,李柯有种要被五马分尸的感觉,不,应该是另类的牡丹花下死或者人肉叉烧包;又像是走进了某个青楼妓院,被一帮体态丰满又搔首弄姿的老鸨左右拉扯的热情笼盖。 原来受欢迎也未必是什么好事,尤其是受一帮能当自己老娘年纪的婆娘们欢迎。李柯想起了前世那些新闻里的明星,出个门全都得是全身武装,尤其是脸部,什么鸭舌帽棒球帽啊,什么口罩保镖啊。李柯此刻好像也成了名星,是如此的受欢迎。 李柯心里自然知道,这一切都来自于自己做了曲辕犁和小板凳,而他们急着争着抢着要拉自己去各自家里坐坐的原因,当然也不只是坐坐那么简单,这种目的性是很明白的,傻子都看的出来,就是为了让自己去帮他们做那两样新鲜东西罢了。 “都别拉扯了,像啥样子!”一声如雷般的怒吼震耳欲聋,随着这声怒吼,大家都松开了手,看向了怒吼声的来源,此人正是李孝正的五哥,李柯的五伯。 拉扯李柯的都是些七大姑八大婶类的妇女,并没有男人参与其中,因为关中男人都有点大男子主义,也有一种倔头倔脑的二愣脾气,他们是不会娘不唧唧去这样与人沟通的。反倒是关中女人,天生一种豪放加泼辣的性格,嫉恶如仇,但娇媚起来也是别有风韵,比如前世《某某外传》里的‘佟掌柜’那种。 “你们有求于娃子,就好好说么,一个个跟撒了泼的土匪婆姨一样,成何体统!”五伯父目露凶光严厉的怒斥着。 这帮双手紧紧拽着抓着李柯身体的七大姑八大姨们闻声都松开了手,一个个不好意思的垂下双手后退了几步悄悄低头偷笑着。 这群女人之所以有点怕五伯父的原因很简单,因为是五伯父放出去消息说李孝正受伤的,大家才有了由头一起上门。其次还是因为五伯与李柯家的关系,算是没出五伏的本家人,谁也不好得罪五伯,得罪了他,也就相当于间接性的得罪了李孝正,得罪了李柯,如此一来,那自家想要的曲辕犁怕是要猴年马月才能有了。 “各位叔伯婶婶,大家的来意,小子已经知道了,大家且安心回去吧,曲辕犁和凳子大家都会有的。”李柯边整理着被拉扯凌乱的衣衫边大声给大家说着。 “哎呀,娃子,你可不敢这么应承这帮歪婆娘啊!”五伯担心的提醒着李柯。 “没事的,我现在就正式的答应大家,这些都会有的,大家都回家去收拾准备木料吧,越多越好!”李柯回复着五伯父,同时也再一次告知了大家。 听到李柯这样说,大家都欢喜的道:“对,对,对,光忙着拉娃子了,都忘了啥东西都没准备呢!”乐呵呵的憨憨笑着都一个个回家了。只有五伯父心有担忧的留到最后,然后再一次疑惑的问李柯:“娃子呀,你这答应的不应该啊,这不是一家两家的事啊,你要是真做完啥时是个头啊?” 李孝正也躺在床榻上唉声叹气的埋怨着李柯:“瓜怂胡弄呢!瓜怂胡弄呢!” “五伯父放心吧,娃子自有办法!爹,你也放心吧,请相信儿子!”或是从李柯的眼神里看到了自信,李孝正闻言情绪倒是淡定了许多。只有五伯父还嘴里喃喃说道:“这可咋整呀…这可咋整呀??”之类的话。 经此一闹,李柯顺势答应了乡亲们,因为他知道吕二伯会答应自己的,就从吕二伯能派赵南山来劝自己不要据为己有这件事来说!但是话放出去了,此刻的李柯还是有点担心,倒不是担心二伯不答应,主要是担心赵南山回去会不会讲不清楚,导致事情耽误。 于是天快晚时,李柯又亲自跑了一躺东庄吕二伯家。 “娃子呀,看不出来你还是个人才啊,哈哈…”二伯笑的合不拢嘴还不忘拍着李柯的肩膀说道。 “二伯见笑了,都是小子胡乱倒腾出来的。” “不管你是不是胡乱捣鼓出来的,现在看来这确实是个好东西,而乡亲们都急迫的想要拥有这个好东西,那你就放开手大刀阔斧的做吧” “是的,小子是想批量生产,所以才托赵叔跟您带话回来,好听听您的意见?” “做!为什么不做!只要是有利于乡亲们的,就做!只是我听说你还答应不赚乡亲们钱?这个是何说法?” “二伯,是不赚乡亲们钱,但是不代表不让乡亲们出力,其实力气就是钱!”李柯笑嘻嘻的说道。 “哦?你是说让乡亲们替你干活?”二伯再次疑问。 “对,可以认为是帮我干活,但更多的是帮他们自己干活,因为做的东西是给他们自己用的,而且做的多了还有钱分给他们,这叫合作共赢!” “有这等好事?你可不要做了赔本买卖哦!”二伯呵呵笑道。 “是的,请二伯相信小子,小子一定认真做好!”李柯自信且认真的说道。 “只是你刚刚才去玉华观读书没几日,如果此番打算把精力都花在这个上,那你读书又该如何啊?” “谢二伯关心,小侄想请问二伯,我等读书为了什么?” “自然是为了上可忠君报国,下可造福黎民!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小侄斗胆才问二伯,那我带着大家伙一起做曲辕犁,算不算造福黎民?” “这…”二伯被李柯问的竟不知如何回答。愣了片刻后似有所悟的捋着胡须频频点头道:“没想到你小小年纪,才读了没几日书,竟有如此深邃的觉悟,难不称之为精辟、通透之思啊!” “二伯折煞小子了,小子只是想干点自己能干好的事,谈不上什么觉悟。” “好,好,好,娃子还挺谦虚,二伯答应你便是了,你需要多少银子支持尽管找我管家赵南山便是了,就算是你没做好,二伯也不会怪你的!”二伯笑呵呵的应允了。又说道:“听说你还要找个地方,你看玉华观西边几百丈外那个破庙收拾下如何?” 李柯知道二伯嘴里所说的破庙,原本村里没有道观,只有这间庙,庙名普善寺,相传是西晋时期就已经有的,也曾香火旺盛,附近十里八村的百姓每月初一十五都来上香供奉,只是后来在南北朝五胡乱华的纷乱中毁掉了。倒也不是破烂不堪的那种毁掉,只是连年战乱导致的百姓流离失所,庙里断了香火钱,原有的僧人也不知是游方去了还是逃难去了,留下一座空庙,时间久了没人打扫便成了杂草丛生的破庙,如果稍加修葺,还是个很不错的好地方,位置也好,正好在董城村偏中部的位置。 “如此甚好,小侄谢过二伯了!”李柯躬身行礼谢道。 “地方既然你觉得尚可,那我明日便差庄上几位懂得修葺房子的仆人前去收拾了。至于干木匠活的工具和木匠师傅就更简单了。” “二伯,此话怎讲?”李柯对二伯说的问题简单表示疑问,虽说他知道二伯拥有这样的实力轻松购置工具和有足够的人脉请到木匠师傅,但这都需要付诸时间啊。眼下看二伯这语气,貌似已经成竹在胸的感觉。 “娃子啊,难道你忘了跟你平日交好的吕峰吕彦兄弟了嘛?他们爹爹便是我们附近有名的木匠啊,既然是木匠,家里自然有干木匠活的工具,这个难道不是很简单的事嘛?” 有这事?李柯心里有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高兴,也有一丝惶恐,因为按照自己身份状况,应该是知晓这些的,但谁叫自己已经不是那个原来的十六岁的真李柯呢。此刻他怕露馅,所以要装作灵光乍现的用手轻拍一下自己脑门说道:“哎呀,我怎么忘了这茬了!多谢二伯提醒,小侄这就去找吕叔商量此事。” 吕二伯呵呵笑着,他对李柯这几日的表现内心是赞赏的,同时认为这娃子是个有本事的聪慧的娃子,但找木匠这个事,明明他自己整天玩在一起的好友家中便是,他却怎么一点不记得似的呢?二伯想不通这一点,但想想也不重要,也就不必去在意了。“娃子你且先回去吧,时辰不早了,吕家是我本家人,距我庄上也不过百丈距离,我明早亲自去知会一声即可,你还是早些回去收拾收拾,明天直接去破庙处等候吧。”二伯瞅着天色跟李柯说道,因为二伯知道这个事很简单,李柯跑一趟和自己随便差个人去吕峰家里说一声是一样的,因为吕家没有永业田,平日主要是二伯家的佃户,虽然二伯多有照顾,每年收取他们的粮食都比合约中签的数量要少很多,但吕峰家过的依然并不轻松,或许是因为吕峰老爹是木匠出身的原因吧,可能对种田这种事经验会比别人少一些,又或许是家中孩子多,所以消耗的本就比一般人家多一点。 第二章 初来乍到 董城村,一个关中平原上中北部不大不小的村庄,村名来自村中一所道观。因唐朝是老李家的天下,所以皇室很有必要给自己本来出身平平的门庭在历史名门皇族中找一个道貌岸然的祖先,于是当年大唐建国时,唐高祖李渊普告天下说春秋时的道家祖师李耳是自家的先祖,而这位在中华文化中众所周知的李耳,也就是老子,当年西入函谷关,最后到达了长安城西南的终南山修道成仙,却也能和出身关陇李氏的李唐皇室在地域上扯上一丝貌似像真的一样的关系,反正那个信息不发达的时代,又时隔一千多年,没有家谱传世,更没有dna比对,谁又能说人家不是老子后人呢! 有了这样的先祖后,李唐皇室的门楣光耀万千,力主关中并狂揽国家大权,貌似一切都是天意为之。从此以后,大唐的国教便成了道教,于是全国到处散布着大小不一的道家观宇,董城村,正是大唐武德年间,由一位姓董的道人所主持修建的道院而成,道院四周分布着东、西、南、北四处小庄子,分别住着李、赵、吕、任姓四大氏族,另围着四个庄子周边修有夯土城墙,因董姓道人在此多行善举并施学乡里,故四庄家族皆感其恩德,最后统一将整个村庄称之为董城村,以示尊敬。 河边搬了一块光滑平整的石头,李柯撩起水反复冲洗了一番石头表面,又用衣襟擦去已经干净的水渍,再到河里洗了手和衣襟,然后一屁股坐在了石头上,开始进入发呆阶段,脑子里很乱,他到目前还不能适应这副年轻稚嫩的躯壳,总觉得浑身别扭,更不适应这个环境,用前世的时髦词叫原生态,但自己真来到这里每一秒都生活在这种物质匮乏,交通不便的时代,真的如若走近了原始森林,且手机没电没信号那种感觉。但瞅瞅自己这副躯壳,又不可否认,这是一个健康的身体,年轻,有朝气,不喝酒,也不抽烟,而且没有前世的大肚腩了,更没有吃过什么不放心的地沟油等垃圾添加剂的食品,清瘦而健康,看到这些,心中倒也有了些许安慰,但,毕竟还是太陌生了点。在各种复杂的思绪交织中,李柯不知已在河边坐了多久,直到太阳西下,河谷中光线渐沉,李柯才不得不清醒一点,起身,抬头望着即将闭幕的天色一声叹息,然后起身准备回家。 虽然来这里摊上这么一个暴躁的爹,但终归是父子相依为命的生活,老爹总不至于将他饿死荒野,回去的路上,李柯一直这样告诉自己,过了许久,不情不愿的回到家里,李柯没有直接回屋,先是从屋外悄悄溜到后窗去向屋里侦查了一下,发现老爹合衣躺在床榻之上,昏暗的油灯之下,也瞅不清楚到底睡着没睡着。 李柯的爹自然也姓李,名叫李孝正。李柯此刻只记得这些,甚至他连家里的屋舍及家具摆放都还很陌生,他心里暗暗期许着,希望这是一个富庶的家庭,自己也好在这个时代好好做一次挥金如土的登徒子,出门到处被人叫大爷,各种酒肆茶楼,风月雅居都可以逛个遍,最后,再娶个媳妇纳个妾啥的,想着都美。 可惜,现实并非李柯想象的那样,这个家,不光不富裕,还很贫寒。因为他发现整个家里里外就两间屋子,准确的说是一间大屋子套着一间小屋子,大屋子是爷俩住的地方,小屋子是厨房加柴房。家中除了爷俩,没有女人,不,应该说是没有第三个活物,一只狗呀鸡呀的都没有,也难怪,穷的人都吃不饱肚子的日子,又怎么会养其他东西呢! 李柯不敢再继续看下去,探究下去,思索下去,因为只会使得自己越想越怕,越想越后悔来到这个世界,所以索性不去想了,还是应该好好考虑接下来的日子咋办吧,既来之,则安之,难道一个来自21世纪的人在这个万物贫乏的时代没有什么特长优势么,想着,想着,李柯睡着了…… 这个夜晚很长,梦里李柯梦到了前世的朋友亲人,也梦到了今生的那段记不起的前续,那年母亲生李柯时环境窘迫难产而亡,从此父子二人相依为命苟活于世间,老爹没有再娶,或许是因为穷娶不起,或许是因为李柯这个拖油瓶连累了他。这样梦来,李柯白天挨打的怨气少了许多,甚至有点感谢老爹没有把自己还在襁褓里的时候丢到山野里喂狼,足见老爹也是重情重义之人,不管咋说,毕竟是亲爹,也不能给他暴揍一顿还回去不是…… 在“瓜怂,赶紧起来喝粥”的怒吼声中,李柯起了床,怒吼声自然是老爹发出的,关中人的粗鄙就是如此,父子间没有温和的交流,通常都是老子训导或怒骂着儿子的交流模式,当然,这也和家庭有关,至于李柯家里这种状况,一目了然,显然是社会最底层的普通农户,自然更略显粗糙一些。 起床很尴尬,没有牙刷,没有柔软的毛巾,在这个时代的制造工业还很原始,所以不可能有前世的那些很多物种,眼下最直接的,没有牙刷,这可咋整?这个时代的口腔清洁办法,一般只是漱口,讲究点的人家用较软的柳枝塞进嘴里捅来捅去,就跟通老鼠洞似的,李柯想想就觉得满嘴是血,再高级一点的就是用竹炭清洁,几竹子烧完后的竹炭碾成细粒,然后用手指沾着在牙齿上摩擦,这已是最高级的专业刷牙了,李柯接收不了这些,只好先用最简单的办法漱口就行,待改日再研究如何自制一套牙刷才好。 想着便匆匆从瓮里用瓢舀了水漱口准备吃饭,到锅台前抄起勺子盛饭,才发现锅里仅有的两碗粥的稀稠度,毫不夸张的说,一眼可以数清楚里面的米粒数,且不是前世的大米,是一种类似于前世小米的物种,称之为粟。 大唐贞观十年,关中大旱,粮食欠收严重,而李柯家里所在的董城村地属关中西北部雍州辖下的好畤县,地处关中平原北部,自古本就缺水,再遇上天灾,百姓生活堪称雪上加霜。 大唐皇帝也曾沐浴更衣带领文武大臣一等在长安太极宫前焚香祭天,但貌似老天爷从不给这杀兄弑弟逼父的皇帝老儿面子,愣是一滴雨没有降。 好畤县地表水域只有两处,县东部有一深谷名曰漠谷,谷深百丈,即有少许水流也难以取上来灌溉庄稼,县西部有一河流名曰漆水河,就是李柯前日“避难”的地方,此河堪称全县的母亲河,千百年来一直孜孜不倦的流淌着,抚育着生活在这块土地上的儿女,可当遇上这种百年不遇的大旱时,她也变的身心疲惫,原有的宽阔的河床现在只剩数米宽了,接近断流的边缘。活了两辈子,终于遇见了粮食危机,这是穷人的无奈,这是生与死的挣扎与考验。 李柯的前世过的不算富足,但至少那个年代不存在饿肚子的问题,现在体验到了,那滋味是真他娘的不好受啊。李柯觉得自己应该是个聪明的人,那聪明的人应该有最简单轻松的办法解决最棘手的问题。于是,李柯苦想着……想了半天,没有想到什么高深莫测的捷径,而肚子里的反应却是越来越频繁了。 实在没辙,李柯只好起身出门,去村东头转转,兴许还能碰见个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又或者哪个赶路的大马虎掉下什么干粮银两之类的。村子东头主要是吕姓家族居住的地方,这个地方是东西南北四个小庄子间距离最远的一处,因此村里人也称之为“半城”,意思是董城村掉出去的一半,这里有远近知名的几家大户人家,其中吕二伯家是最大最富有,也是最仁心的一家,这个完全不像前世所了解到的那种什么地主阶级剥削穷人,什么周扒皮黄世仁等一干故事里那样吝啬小气恶贯满盈。 李柯的老爹就曾为吕二伯家干过几年长工,期间照顾颇多,李柯也经常听老爹念叨吕家人的好。李柯在这块有两个好朋友,其实李柯也不知道关系到底有多好的那种朋友,毕竟他才刚刚来到这个时代几天,只是委身的这副年轻的躯壳记忆里有这样两位朋友而已,他们是吕姓家族里比较穷困的一户人家的两兄弟,老大十七,叫吕峰,老二十五叫吕彦。 李柯正在慢悠悠晃着并努力记忆这些模糊记忆的时候,突然身后似一只饿虎扑来,又像是一只大黑熊的熊掌袭来,狠狠的拍在了李柯的后背上,李柯一个酿呛差点趴到在地,不等起身回首去看这天杀的是谁,先听到一串哈哈憨笑:“李柯,你这厮咋滴啦,怎么无精打采,莫不是被你爹抽的丢了魂?”。 李柯起身一看,原来正是吕家兄弟里的老大吕峰,李柯本很恼火的情绪看到吕峰这副模样后,瞬间火气消了一大半,因为他知道,能这样毫不客气给自己一掌的人,一定跟自己是很铁的关系,所以他应该克制自己,再去重新了解这种关系。 第廿十章 集体致富 李柯来到破庙的时候,庙门已被二伯派来的人砸开了大门废弃的铁锁。但没有人进去,一堆人都在门口围着等待李柯的到来。古代劳动人民是比较淳朴迷信的,他们总是会觉得这样的地方,总是有点邪祟的,所以即便大白天的打开了门锁却不敢进去,原因很简单,大门在外面大路边敞亮处,而院里屋里就不是了,荒草丛生,断壁残垣,一片狼藉的景象,时不时的从杂草从里再发出几声怪叫,乌鸦停在院中的枯树枝上,一声不吭,这种动与静的结合,在这种陈旧古色的破屋里,将恐怖气氛烘托的淋漓尽致。 “走,大家随我一块进去!”李柯看着一群人游离的眼神,也想到了他们的担忧,便说话间就捡起一根竹竿,一边往里走,一边左右开弓打折院中已经超过一人身高的杂草。众人看着这个十六岁的娃子尚且不怕,并毫不犹豫的领头往里面走,大家也都你看我,我看你的确认了下眼神才一个个跟了上去。 很快一堆人跟着李柯一起的边走边踩踏着被杂草封住的院中小道,不过五六丈距离便到了院子里的庙堂。庙堂们没有上锁,李柯用竹竿戳开了堂门,一股灰尘从门框上洒落而下,落在了已经掉落在地上满是尘埃的“大雄宝殿”牌匾之上。众人的目光随着戳开的堂门向里看去,但见蛛网结织,神像残损,香炉倾倒,不知哪里来了一股凉风,使人顿觉后背发凉,一股萧瑟之气不言而喻。 李柯轻轻迈步走了进去,众人看李柯这小心的步伐,更加心惊肉跳,竟无一人敢跟着进去。李柯走了数步,回头才发现一帮人还都矗在堂门之外,看着这帮人心惊胆战的样子,李柯不禁哈哈大笑,笑的的前俯后仰。其实李柯轻轻的迈开步子进来是为了避免溅起地上陈旧堆积的灰尘,他只是不是搞得自己一身灰头土脸罢了。而这个动作却被众人当成了小心翼翼的恐惧。 众人看着李柯这番大笑,互相对视不知缘由。只有吕峰急了道:“李柯,你笑甚嘞?”李柯笑的断断续续说了大家的误会,并示意大家都进来看看,众人听了李柯的解释后,虽然没有了刚才的紧张,但依然有点犹豫是否进去。这时吕峰先迈着脚进去了,吕彦也正要跟着大哥的脚步进去的时候,却被老爹吕老六一把拽住了胳膊,用眼神盯着轻轻的摇了摇头。 或许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缘故,这两个年轻人此刻好像胆子要比在场的成年人要大一些,或许也是因为他们俩和李柯更为相熟的原因。李柯见众人犹豫不前,于是让吕峰搭了把手,扶自己站上了堂中已经残破的神像台案,然后指着门外道:“你们再不进来,我就要找二伯换人了,后面的好事就都不会有你们份了!” 众人一听,忙提着裤脚就都进来了。李柯站在高处简单指挥了下谁谁谁去搬那倒了的木柱,谁谁谁去打扫堂内的杂物,还有那谁谁去清理干净院中的杂草之类。众人都按照李柯的吩咐分别忙碌开了。 二伯派来的都是轻壮劳力,大家又都是贫苦出身,所以干起活来并没有蹑手蹑脚的嫌脏怕累,不到半天功夫就已经院中和堂内都打扫的有模有样。当这群人正在打扫的时候,李柯利用这个功夫已经把整个寺庙里里外外转了个遍,并把有残破需要修葺的地方都记了下来,等第一波大扫除完成的差不多的时候,李柯开始询问谁会瓦工,谁会木工之类的技能,然后在吩咐他们去修葺自己刚才一一记录下的需要修补的地方。 李柯没有钱,董城村也没有酒肆饭馆,最近的商业区需要去到西边五里地的临平乡才会有。大唐贞观年间的行政区划是按照道、府、州、县来管理的,而每个县城内部又分为坊,类似于李柯前世的社区,而县城以外则分为乡与村,村是自然形成的,而乡是由方圆五里的村组成的,董城村正属于临平乡辖下。 临平乡这个地方是汉初信武侯靳歙的封地,因为封爵为临平君,故此地置临平亭,地名一直延伸至魏晋南北朝。而大唐贞观年间,依旧沿用此名,只是行政署名上从亭变作了乡。所以这个商业还不够繁华的年代,想要来点商业化的交易,最少得去乡里或县里。当然这个时代人们的生活物质需求也没那么大,大多都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年代。 即使有钱,李柯也没打算管饭,最少眼下不会。大家因为都是二伯家仆人或长工的身份,也都从没有奢望过李柯会管饭,所以到了饭点还是该回哪里便回哪里用饭了。 当一切收拾停当之后,李柯也和众人基本相熟了,也都了解了每个人的一些基本特长,这个方便于李柯接下来的人力布置。临散伙前,李柯叮嘱吕老六明日再来时把所有干木匠活的家伙事都带来,又叮嘱大家:“想必小子制作的曲辕犁大家都有所耳闻吧?” 众人皆互相点头称赞。李柯又说:“我们收拾的这个地方,以后就是专门用来制作曲辕犁的,当然,再往后还会制作其他好用的东西,希望大家都能踏踏实实勤勤恳恳与小子一起努力,我保证不出一年,我会带着大家一起致富奔小康的。“ 大家虽听不懂李柯所说的什么小康之词,但对致富还是很敏感的,此刻兴奋的连连拍手叫好,更有甚者咬紧牙关,好像恨不得马上连夜开干的架势。当一众人散去时,李柯叫住了吕峰吕彦两兄弟留下。不为别的,就是打算让这俩兄弟跑腿去村里挨家挨户宣传。 李柯也曾想过写份公告贴出,但一想这整个村里都没几个人识字,所以打消了这个对牛弹琴的想法,还是用比价传统的办法比较好,那就是口口相传。大致传的意思就是村里木匠铺明日开业,大家都去看热闹,去了就会有得到曲辕犁的机会之类的话。 第十九章 食色性也 翌晨,当李柯还嘴角挂着哈喇子的徜徉在春秋美梦之中时,吕家兄弟已经随着第一缕阳光兴致勃勃的杀进了李柯家中。 李孝正的腰伤已经缓解了需多,大清早已经晃悠着身子去田里看墒情了,走的时候门并没有锁,而屋内的李柯还在沉睡,自然门闩是开着的,这才让吕家兄弟毫无阻碍的直接杀到了李柯床榻之前。 “李柯,快起来了,我爹带着我们哥俩,还有二伯派的修房子的人都已经到破庙处等候了,就等你去指挥呢!我们哥俩等不及了,所以这才杀到你家来叫你!嘿嘿…”吕峰笑咧咧的拽着躺在床榻上睡眼朦胧的李柯臂膀说着。 李柯的美梦被这小子无情的搅黄了,心中自是生气,可又不能大清早的因为这个而发顿火,尤其当看着哥俩喜滋滋的表情,何况这又是自己家中,所谓拳头不打笑脸客,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李柯无奈,只好准备起身下床。 “咋了么?咋了么?”吕家兄弟见已经掀开被子打算下床的李柯突然像个被偷窥了的大姑娘一样迅速缩了进了被窝,又用本来掀开一半的被子又把自己裹得像个大粽子似的,急切的问着,不知发生了什么!李柯心想也是,这俩货不也是男人么,自己何必如此呢?但毕竟是羞涩问题,就算是放在一千多年后的前世,也是个人隐私问题,所以天性使然的回避了,再说自己跟这俩家伙也未必讲的清楚,毕竟这个时代的生理知识是极度匮乏的。 古人的保守,更不会有一帮坏小子在一块讨论研究这方面问题,尤其是生活在底层的穷苦老百姓,他们大都忙着在温饱线上挣扎,压根没有功夫去想这些奇怪的。所谓饱暖思……此处删减500字 面对古代生理知识的启蒙,皇室贵胄或达官显贵在这方面当然是要比普通百姓提前提上议程,一是因为有充分的物质条件,二则是又回到了急于传宗接代的问题上,古代的门阀制度和世袭制度,最需要的就是继承人。……此处删减500字…… 李柯知道自己是没有这好命了,不过他并不渴望这种好命。因为从历史的经验来看,那些年纪轻轻就早早沉溺于鱼水之欢的人通常都命不会太长。…………他不想早早的死于石榴裙下。虽然他也是个好“色“之徒,但好色不等于滚啊滚,好色是一种对感官上和精神上对美好现象的审美体验而已。难道喜欢看美女就一定是下流么,显然不是! 不过李柯这一世还没见过所谓美女,当然还未有怦然心动的时候。李柯想不起前些时日吕家兄弟嘴上所说的自己爬墙头偷窥的赵家寡妇的模样,也在村中没见到过什么妙龄少女,或许那些样貌清丽的大家闺秀都养在深闺人未识吧,至于那一帮对自己动手动脚的老娘们们,想到只有恐惧。李柯在脑子里细细盘点了一番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所遇到的女人,好像都很无感。但很奇怪的是,他竟然最后想起了那位玉人公子海鸣竹,这个连李柯自己都奇怪,明明自己是在盘点女性,怎么这个貌似潘安的屌丝会出现在自己脑海里。 当然,如果不是出于自恋和嫉妒心的作怪,其实李柯打心里还是很欣赏海鸣竹这个人的,但没办法,谁让他是男人呢,而自己又没有那断袖之癖,所以他只能是影响自己成为方圆数十里帅哥排行榜上的对手,而且是很难打败的对手,毕竟脸蛋是娘胎里带的,这个时代也没有韩国整容啊,对了,这个时代的韩国应该叫高句丽,还处在蛮荒之中,经济科技教育医疗都完全和大唐不是一个档次。 “李柯…李柯…你咋了么?你咋了么?还没睡醒么?怎么无精打采,心不在焉?”吕家兄弟看着李柯恍惚的神情急切的一边拍打着裹在棉被里的李柯一边叫喊着。 “哦!没事,我没事!我刚刚只是在思考一个问题,结果却被你们哥俩打搅了,你们先去破庙那边吧,我很快就过来!”李柯用话搪塞着吕家兄弟,他们倒也没有质疑李柯的说法,只是对李柯所说的思考表示疑惑,带着无论如何绞尽脑汁也猜不到的疑惑,哥俩双双出门向破庙的方向走去了。 第廿一章 万事俱备 李孝正得知儿子要开始和二伯合作开作坊做曲辕犁后,甚是高兴,因为如此一来,整个村子的百姓都会感恩李柯,因为他不藏私,他是实实在在为大家做好事的。而与二伯的合作,则正好是锦上添花,因为二伯是十里八乡闻名的仁义和善之人,是受万人敬仰的,而李柯跟他现在合作,定然也是沾光沾彩的事,而李孝正自己,一直唯唯诺诺的苟延残喘多年,如今也要跟着儿子的出息而腰板直一些了。 “哎呦”一声,李孝正慌忙拿手捂住腰部按摩着,此刻他的身体跟着刚才的设想也不由的撑直了腰板,直到觉着痛了,这才发现自己腰部原来还有伤,但虽然痛了一下,李孝正还是没能抑制自己的高兴,一边揉着痛的部位,一边笑的志得意满。 再说另一边,吕峰吕彦俩兄弟在李柯的教唆下,不对!应该是教导指示下,分别前往了西、北两个庄子去放风声出去,因为东、南两个庄子不用放消息,已经会有很多人上门打探的。 吕峰吕彦俩兄弟前往西、北两庄子的预期结果和李柯猜想的一致,果然只要是曲辕犁的话题,都特别风靡全村,而李柯答应要帮大家都制作曲辕犁更是登上了董城村热搜榜top1. 当李柯在安排完诸事之后又去了趟道观,因为这里的位置本就距离道观很近,已经有几日没去了,李柯需要前去探望一下董老神仙,虽说是自己以后跟其读书的机会不大了,但此次的拜访只是架着所谓的“师生之情”来拉拢关系搞社交的。 因为李柯来到这个时代,来到这个村子,目前认识的有德望的人只有吕二伯和董老道,所以只要和这俩人统一了战线,那么就是和全村人达成了共识。 天色渐晚的村落,道观显得愈外冷清,殿门开着,李柯便径直走了进去,见老道一人盘腿打坐在殿中间神像下。李柯轻跨进殿躬身行礼:“先生,学生李柯给您问安。”老道闻声是李柯,并未有丝毫动静,依然闭目安坐,只微微问道:“娃子前来所为何事啊?” 李柯并未因老道闭目而有失礼数,再一次恭敬的行李道:“学生前些时日,大雨宅家之际,鼓捣出一种新型犁杖,优点颇多。故全村父老皆欲得之,学生计划大量制作,故而耽误读书数日,还望先生责罚!” “呵呵呵……娃子这番道理,老道我岂能怪罪于你呢!老道我近日对曲辕犁之事,亦有所耳闻,但还未曾有缘一见,你且安心去做吧,读书于你来说,其实并不重要!”老道听闻李柯之辞后不忍轻笑几声,然后语气平常的缓缓说道。 “学生感谢先生教诲,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学生不敢忘怀!”李柯哪有什么感觉,此时只是按照前世电视剧里的台词套用而已,什么教诲,什么又是师又是父的。但对于老道,李柯内心还是有着另外一种尊敬的。 “娃子倒是个有情有义之人,不过,那些都是虚妄之词,老道并未教授你什么,你自是知道,老道又岂会不知!”老道似乎听出了李柯的陈词并非肺腑之言,顿时诚惶诚恐,不知所措。心想老道果有过人之处,真乃世外高人,不为名利,不贪恋什么虚名,自己在他面前似乎什么都隐瞒不了,那还是踏踏实实说话办事比较好。 “先生高智,学生惭愧”李柯躬身道。 “罢了、罢了,你可还有他事?”老道轻声问来。 “学生确有一事想请先生移步前往。” “哦?何事?不妨道来” “学生与东庄吕二伯商议,欲建一生产曲辕犁的作坊,地方就选在旁边不远处的破庙,明日即可开工制作,故学生想邀请先生明日移步前去一观,学生才疏学浅,又年纪尚轻,恐有不妥之处,还请先生教我!”李柯说完又是低头深深一揖。 “哦?竟有此事,老道竟不知晓,前几日只听闻娃子造出个什么曲辕犁,不想已经建成作坊,这倒不失为一件好事,可喜可贺啊,只是贫道明日尚有课业不便前去啊” “学生斗胆!请先生何不率领众弟子一同前往,也好使众弟子皆可了解曲辕犁之妙,亦可利于方圆村落” “嗯?如此说来,倒也可行,老道答应你便是了”老道微加思索,觉得李柯诚意所致,又思众弟子多有周边村庄之人,如果了解到或学习到曲辕犁的妙用,带回村里或可造福乡里,所以这才应允。 李柯告别了玉华观后又奔至东庄吕二伯家汇报了今日状况,并邀请二伯明日前往作坊参观,吕二伯欣然应允。 这一夜李柯没有入眠,脑子里满是明日之事,毕竟前世自己一路走来都是普通职员的身份。而现在要主持主导这种类似于前世某工厂开业运营之类的事,难免心中有所顾忌。他想了很多,也在心里盘算着自己的小目标,只是这个小目标不是先赚一个亿那种庸俗的概念。 董城村,这个关中平原中北部的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村庄,经过大半年干旱的摧残后,原本更显得了无生息,此刻好似一场雨又马上给奄奄一息的生命注入了强心针,田野显得有些绿意盎然,人类活动也开始活跃起来,好像刚刚过去的苦难都是一场噩梦而已,梦醒了,就一切正常,丝毫没有因为噩梦而影响此刻的生活。 村落里人流涌动,不管是东西南北四个庄子,还是周边的邻庄,都有人流在涌向一个地方—原破庙,这所已经经历几百年风雨变换的破庙,在此刻,又引来了比历史记忆中香火旺盛期间还要更多的人潮。 而这些人流显然不是什么信徒,也不是来烧香祈祷的,只是他们听闻了一种叫曲辕犁的神器诞生在了这个村庄,而这所破庙也已经修缮改成了将要专门用来制作曲辕犁这种神器的作坊。 今天正是开启这历史一幕的时候,曲辕犁的优点最近已被传的神乎其神,大家对此充满了好奇和向往,所以都想来亲眼一见。 李柯早料到来看热闹的人会很多,所以早早已经吩咐过作坊的第一批员工,也就是二伯安排的人和吕家父子三人,让他们对大门有了一些喜庆的装饰,只是操作有点过急,李柯还没有给作坊取名和找人书写牌匾,所以只是用红布打了一个花结空挂在门楼子上。 院里已被前日打扫的干干净净,庙堂里的香案之类也已经被搬到了院子之中,上面也盖上了红布,红布下面则盖着放置于桌面之上的曲辕犁和小板凳。 按照李柯的吩咐,避免人多嘈杂,在没有他正式宣布开门之前,是不允许除工作人员以外的其他人群先行入场的,所以来凑热闹的人群都三五成堆的扎在庙门外的马路边空旷处各种嘻哈闲聊,尤其是女人堆里,更是时不时的传来捧腹大笑,丝毫不用去注意形象,这个时代的女性还是比较开放的,远没有宋代以后那么拘谨。 李柯今日唱主角,他知道自己不能去的太晚,毕竟他今天还请了吕二伯和董老道他们,为了不至于失礼,在吕家兄弟离开后不久他就起床梳洗了。 另一边,吕二伯从东庄过来前往破庙途中,正好要经过玉华观,于是便进观相邀董老道一同前往。董老道本是方外之人,无心参与,但谁叫他又是个内心里满是儒家思想和心念苍生的人呢,所以如果真的是有利民生的事,他还是很关心的,虽然他道法精深,但依然是有血有肉的人,不然他不会修道于村落之间,更不会平日施学乡里。 老道既然前日已经答应了李柯,便念及李柯好歹和自己有几日师徒之谊,还有李柯那他看不透却总感觉哪里独特奇怪的神秘地方也吸引着他,他心里知道这娃子不是庸庸之辈。所以吕二伯没来前,他已经收拾好准备和众弟子前去的,此刻正好,两位老者在前,众弟子在后,边走边聊向破庙而去。 第廿二章 精彩亮相 李柯到来的时候,庙门口人群已经很多,李柯本就不认识几个人,所以当有人跟李柯打招呼或示意的时候,他都双手抱拳一一回礼。 吕家俩兄弟左右开立,站在大门口的红布之下,活生生像极了哼哈二将,见到李柯前来,原本给众位来凑热闹的乡亲板着的脸马上变得满脸猥琐笑意。 李柯不用去问,也知道为何如此,定是众人里有人想要挤进去先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而这兄弟俩谨遵李柯的话,没放话之前,谁也不许进去,所以兄弟俩和来凑热闹的有了些口角摩擦,故而板着一副臭脸矗在门口,一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李柯进院后检查了下布置状况,屋里屋外已经全然一新,李柯在看看院里“展台”上红布盖着的两样“神器”,心中既喜悦又鄙夷,喜悦是对于大家对这两样神器的态度,鄙夷是对自己的讥笑。原想自己也算是满腹才华之辈,咋就在这混上干木匠的活了。 不过他也知道,不管干啥,只要是新鲜的,就一定有前途。比如前世的某宝和某东,就是走了一条别人没走过的新鲜路才发达的,而这种路线最好一切都是原创才好。“李柯、李柯、二伯和先生他们来了”吕彦跑进院来跟李柯报告着。 “哦,是吗?快快请进来吧”李柯回复着吕彦,并一起和吕彦前往门口迎接。李柯见了二伯和董老道后赶紧抱拳行礼,又向后面跟着的诸位同学行李,一番简单寒暄后便请众人进去了,同时请各位已经在门外等候半天的乡亲们也进去了。 众人进院后最吸引眼球的便是那“展台”之上红布盖着的东西,纷纷走上前去,但谁都没有冒失无礼的去揭开看,都围在跟前指着红布里的东西,各种猜测议论。 李柯站上庙堂门口的台阶之上招呼着大家先安静,自己有话要说:“诸位叔伯婶婶、诸位乡亲父老、还有二伯和董道长,小子李柯,前不久在家中瞎捣鼓出两样新鲜玩意,试来感觉甚好,在场应该有数位叔伯婶婶已经见识和尝试过了。” 话音至此,前日在田里见过曲辕犁和在李柯家中坐过凳子的几位都纷纷得意的在向左右吹嘘,人群瞬间全是叽叽喳喳的讨论声。 李柯再次喊着大家安静后道:“介于这两样东西,诸位都想拥有,但小子一人之力恐难造出,故而前日与二伯商议,建此工坊,专门打造。” “那你是说,在这里专门做好卖于我们吗?”人群里有人疑惑的大声询问。 “到底是啥神器,只闻其名,还未曾见到过啊!”人群里亦有人传来这种抱怨。 “诸位莫急,且听娃子先细细说来嘛”二伯看着在场的各种声音,笑呵呵的出来帮李柯安稳民心。 “也好,大家请一起来看!”李柯说着从台阶上下来走向了“展台”,伸手揭开了盖在桌案上的红布,只见一柄曲辕犁和一只小板凳整齐的摆在上面。众人一起靠近,睁大了眼睛细细打量这新鲜玩意。 已经见过的继续在左右吹嘘这玩意多好多好,没见过的满脸惊奇和疑惑,惊奇来自于没见过,疑惑来自于不知道这俩玩意是啥。 “大家稍安勿躁,且看演示一番!”说着就又示意吕家兄弟上手。吕家兄弟上次就已经用过一次了,这几日正徘徊着还没过瘾呢,此刻见李柯示意他们的眼神,马上高兴的应和“好嘞!”便双双上前取犁准备了。 兄弟俩还是一人执犁杖,一人拉犁的配置,又是不等李柯说话,便在靠近院墙脚下的地方犁出几丈来。大家纷纷上前查看,只见有沟有垄,甚是规整,不由赞叹真乃神物啊! “院里本就土地瓷实,又加上常年杂草丛生,前日的清理也只是清理了表面的杂草,土下依然长者很多杂草根蔓,要比正常的田地耕种起来更费力才是,没想到这俩个娃子一眨眼功夫就犁的这番规整,实在是妙啊!”吕二伯蹲下抓了一把带有草根的翻耕出来的土壤说道。 二伯本就是十里八乡有名望的仁义之人,又有才学智慧,是大家一致尊崇和仰望的,此刻听二伯此番言论,顿觉如雷贯耳般透彻。这个犁杖绝不是简单的只比原来的轻小,它确有它的神奇之处。 “妙啊,果然是妙啊,这个物件不管是从做工还是使用,都要省力省材料诸多呀,观其形状,似有巧力交集,是要比原来的垂直长辕犁好用极多!”老道也不由说道,并向李柯投去了赞赏的点头。 此二人皆为方圆重量级的人物,这也是李柯为什么要必须请他们来的原因,因为他们说的话大家不管懂不懂都会认为是对的,而如果换了自己,即便说的再好,也未必有多少人信服。 人群中沸腾了,一片赞叹声连连不断,纷纷表示自家原来那犁杖有多折腾人,如果有了这个犁杖便不会什么什么之类的话语。就连随老道而来的众弟子们也纷纷交头接耳赞叹不已,李柯看着这个场面,心中的虚荣心爆棚。再仔细看向老道身后的众弟子时,他发现似乎还缺了一个人的赞叹,对,海鸣竹!他人呢? “贤侄,何不快给大家再讲讲这个是何物件呢!”二伯指着桌案上的凳子笑呵呵的对李柯说着。 “是,小侄这就说来!”李柯跟二伯躬身说道。大家一听李柯要将另一个神奇的物件了,纷纷停止了讨论声,安静的涌向了桌案前。 李柯稍提衣衫,一个纵身跳上了摆着凳子的桌案,望着围的水泄不通的人群拱手道:“大家伙很早便来了此处等待,时至此刻,已过去不少时辰,敢问大家伙可有腿酸脚麻之感吗?”此话一出口,人群瞬间又是一片喧闹,什么能不麻嘛,能不酸嘛,赶路来的,又来了在门外站着等了半天之类的牢骚。 李柯呵呵一笑道:“别说诸位来了半天了,就是小子来的时间比你们晚了许多,这会也已经腿酸脚麻的了!不过大家请看…”说话间李柯就稍收衣衫一屁股坐在了桌案上的凳子上,笑呵呵的望着大家,还时不时左右腿换着翘二郎腿,摆出一副很享受很舒服的样子。 众人见后,无不羡慕,此刻人群里有前日已经在李柯家坐过凳子的人开始添油加醋的吹嘘,什么这娃子他爹腰扭伤了都是坐这个玩意才好了的之类的,愣是要把一个破凳子吹得跟可以缓解疼痛的什么神奇按摩椅一样。 第廿三章 巧夺天工 看着众人激动兴奋的样子,李柯又起身将凳子顺手一提,原来撑开的十字交叉凳子瞬间成了一个扁型的木框,众人的眼睛惊奇的瞅着并不是发出各种惊叹之声。 “这个东西叫十字交叉凳,简称凳子,用途是拿来坐在屁股下面休息的,这个形状还方便外出携带,也方便收纳,不管你是居家旅行,还是上山下田,都是必备良物啊!” “哈哈…是吗?让老夫试试如何?”从人群的最后面传来一阵笑声,大家闻声都回头看去,但见围观人群的最后面有一青袍紫衫,头戴乌沙飞云冠,两眼炯炯有神的中年男子。 说罢,男子便向人群里走进,围观人群纷纷一个个左右让开一条道,当男子快走到“展台”时,李柯才发现原来是那位有过两面之缘的前辈,也正是那日在道观门口董老道所送别的“大人”!李柯慌忙跳下桌案来躬身行礼:“原来是前辈大驾光临啊,小子有失远迎,赎罪,赎罪!” “行了,行了,别假惺惺的客套了,也不知你是真心还是假意的装腔作势!”来人笑呵呵的调侃李柯道。 “小子哪敢啊?小子是诚心向前辈施礼问安的!”李柯急忙回道,其实李柯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心跟这位“大人”行礼,反正前世电视里就是这么演的,华仔不是歌里唱“礼多人不怪”么! “是您啊,大人,老道有礼了!”只见陷在对两件‘神器’结构特异思索中的董半仙此刻恍惚间才发现有熟人到了,忙乐呵呵施礼打招呼道。 “哦!道长也在啊,有礼了,有礼了…”来人回礼道。 “大人这是刚到的么?此番前往龙岩寺可还顺利?”老道问道。 “托道长之福,一路尚且顺利,只是回来路上在临平休息用饭时听闻贵庄造出了什么神器的物件,故返回时特来一看。” “呵呵呵…大人所听闻的物件应该就是这两件了,都是这娃子鼓捣出来的”老道指着曲辕犁和凳子还有李柯跟来人讲道。 “哈哈…我已来了许久了,也见过这两样物件的展示了,确实新鲜好用,尤其这曲辕犁,不只省力气,还效率高,耕出的土地垄畔也好,小巧精干,真是个不错的好家伙事啊!”来人回着老道话,兴奋的难掩心中的喜悦。 “娃子,这东西真是你鼓捣出来的?我早看你不是庸庸之辈呀”来人和颜悦色的问到李柯。 “小子谢前辈夸奖了,这两样东西确为小子发明,不想前辈也对此感兴趣…” “感兴趣?岂止感兴趣!我大唐幅员辽阔,有着大面积的土地和山河,又是以农立本,你造出这么个新鲜的玩意,如果全国推广使用,将会大大的有利于农业发展,实在为利国利民之举啊,不光我感兴趣,想是当朝陛下知道了也会很感兴趣和高兴!”来人兴奋的讲到。 李柯没想过这些,当初倒腾这个出来完全是属于下雨天也出不了门在家瞎折腾,重要的是看见老爹在修原来的那把旧的犁杖,而他看见那把陈旧的犁杖觉得不顺眼,便按着自己前世的记忆瞎鼓捣改制了这件曲辕犁,当时并没有想着推广之类的,纯属无意之举。 结果后来被大家传的沸沸扬扬人人皆知,自己压根想不到。不过这几日从大家的关注热情来看,李柯也明白了这玩意对大家的好处,但也没想到过能提升到利国利民这个高度,今日听来人一讲,感觉也对,毕竟这是农业为主的过度,如果真的全国因为自己发明的这把犁杖而大大提升了农业效率,那么确实集小成多,最后真的可以达到利国利民的效果,想到这里李柯难掩兴奋,真没想到自己无意之举竟推动了古代中国的农业发展,想着就兴奋不已,心中那个暗爽! “啊?小子不曾想到这些,还是前辈高见”李柯强烈抑制着心中的暗爽说道。 “娃子,我方才前来见你大门之上如何连一块牌匾都没有?” “哦,小子禀前辈,那是因为此处原为村中破庙,我们收拾的太过匆忙,还未来得及招人题字制匾” “哦,原来如此,那老夫给你题字可好啊?”来人笑着试问李柯道。 李柯心想这货谁啊?通常这种事都是需要本家主动去请别人题字的,今日倒好,有人主动要求给题字!也不知这货字写的如何之类的想法。 但李柯知道这位道长口中的‘大人’却非碌碌之辈,自己也不敢得罪,何况人家主动,自己也不能让人家热脸贴了冷屁股,所以忙拱手回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有劳前辈了!”李柯让人拿来笔墨纸砚,这东西本来是李柯昨日吩咐给会写些许文字的二伯家的一位佣人的,因为李柯想着作坊既然开起来了,难免后面多少有些账目之类需要记录,所以昨日就吩咐准备了,此时正好先拿来用上。于是便叫人笔墨纸砚铺于方才‘展台’之上。 笔墨纸砚准备停当,来人走上前去提起笔,一手轻捋胡须,微微沉思后又问李柯:“娃子,这名字还是你来取吧,毕竟东西是你做的,这作坊也是你开的!” 李柯闻言稍加思索道:“那就叫‘天工坊’吧!”关于木工类的名字,李柯前世接触的也很少,但记得好像在历史书上看到过明朝还是几时有人编纂过一本专门记录一些工具制作的图解书籍名字叫《巧夺天工》的,所以张口开出那就叫‘天工坊’吧。 “天工坊?好名字”来人赞叹道。只见右手执笔轻蘸墨水,左手提着右手衣袖,从右至左,一挥而就‘天工坊’三个大字,可谓刚劲有力,入木三分啊。在场围着的人群看到这三字纷纷拍手叫好,不管识字不识字,反正就是觉得写得好。 当然,吕二伯和董老道也拍手叫好了,看来确实是写得不错。李柯对书法有一些了解,但仅限于浅显的程度,所以并不知道什么是好,好到什么程度之类。 ‘天工坊’三个大字已成,来人轻蘸墨水,又在砚台上轻捋了几下,使得笔头墨水少了许多,便不会滴下来,然后继续在纸张左下角落款处竖题五个小点的字体,写完后轻放毛笔于笔架,拍了拍手跟李柯道:“娃子,你看可还入得你的法眼?” 第廿四章 流水作业 李柯刚才忙着观察二伯和老道对这几个字的态度呢,因为从他们的表情里李柯就能辨别这个字的好坏。此刻闻声又忙假模假样的走上前去准备装作细细观瞻一番再好好夸赞,当李柯看见左下角的五个落款小字时瞎了一跳,只见苍劲的笔法赫然‘长孙无忌书’五个字于纸上。 李柯惊住了,长孙无忌?那个李老二的大舅哥吗?那个长孙皇后的亲哥哥吗?那个最后被外甥和外甥媳妇整死的唐太宗托孤权臣老舅么? 李柯心中一震,小心脏都加快了速度,但仍需要告诉自己静静心,依然要装作不认识的样子,因为自己的身份本就是一个普通村庄里的一个普通的十六岁少年,不可能认识当今朝堂上的大臣,而且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种。 按照前世历史书的记载,此刻长孙无忌应该和房玄龄分别担任朝中左右仆射之职,也就是左右丞相,只是唐代初年叫法不同,但实责一样。 “哎呀!前辈果然笔走龙蛇一手好字啊,小子五体投地佩服之至!”李柯装作惊讶的在细细看了题字后赞道。此时吕二伯和董老道也上前来细细观瞻了一番,老道也不断赞道‘好字好字’,但并未对落款感到意外,说明他早就知道来人身份了,所以才会口口声声大人长大人短的称呼其人。 反倒是二伯看到落款时有些惊讶,显然二伯也并不认识来人,但却认识名字,知道该人是谁,所以忙拱手道:“原来是长孙大人贲临,失礼失礼了!” 长孙无忌忙上前止住二伯的见礼,并眼神示意他不必声张,显然他并不想公开自己的身份。二伯会意,便只拱了拱手致礼没有再说别的,长孙无忌也含笑客气的拱了拱手回了礼。而这一切,李柯都装作啥都没看见也不知道。 “娃子,我正要赶回长安,你可与我同去啊?”长孙无忌笑呵呵的转头问向李柯。李柯对大唐长安城从前世就梦寐已久,但此刻却还有另一番顾虑,因为那里是大唐的政治经济中心,虽说十里繁华,车水马龙,商贾遍地,但同时也是鱼龙混杂,斗争激烈的地方,自己初来大唐,尚不甚了解,所以真要去长安,难免心中莫名顾忌和担心,还是等以后再说才更为妥切。 “前辈,小子从小出生在此,便长于此,还未出过远门,感谢前辈盛情,小子暂且还是先不去了。”李柯回道。 “哦,娃子啊,你可知长安的繁华吗,你不去可是会后悔的吆!”长孙无忌笑眯眯的说道,带有明显的诱惑之意,李柯感觉这货的态度怎么有点坏叔叔拐骗小朋友的感觉! “长安繁华,小子确有耳闻,只是小子家中上有老爹孤身一人,何况天工坊刚刚开业,小子还有很多事要做,故此时还不能前往,待日后一切妥善,小子必将前往府上探望前辈!” “倒是个懂事的娃子,如此也好,那老夫就不强人所难了!只是你这个曲辕犁是否可以卖老夫一件,好让老夫带回长安去?” “前辈哪里话,您想要,送你便罢,何谈买卖之说!只是这东西虽说轻巧,但真要长途跋涉携带,确有不便,不如小子画图于你,您回去长安后请木匠打造便是” “哦?你肯画图于我?不怕我自己多多加工制作,抢了你的生意么?”长孙无忌笑道。 “不怕,不怕,小子本就无意以此为商而赚钱,只是乡亲需求太多,故而成立此作坊专门制造而已!” “哦?原来如此啊,娃子果然没有让老夫失望,不但是个奇才,还不藏私苟利,实在是我大唐之幸啊!” “前辈过奖了,小子受不起!”李柯忙连连拱手。随即李柯用纸笔勾勒画了一副曲辕犁的结构图赠于了长孙无忌。并双双拱手互道别离。 长孙无忌的突然出现,打破了李柯原本的规划,不过,两样物件都已经展示过了,剩下的就差公布营业策略了。 李柯再一次站上台阶对着众人道:“小子今日成立这个工坊,不为赚钱盈利,只为给大家代劳做好每一把犁杖。大家可回家收集木料搬来,我们这里实名登记各家提供的木料,然后定期制作,不久大家就可以拿到标准的成品犁杖了!” 众人闻言,纷纷欢喜的议论着真的不要钱啊,有人疑惑,有人给肯定。后有人问了几时可以开始,李柯随即回答马上就可以,人群便一哄而散了,都忙着回家去找木料了。 趁着这个空闲,二伯凑上来心有疑虑的问李柯:“贤侄啊,按你所说,你这确是不赚钱,可是你会赔钱啊!” “二伯,且听我讲,如果要做一个犁杖,那么每家送来的物料只会多不会少,因为不可能有正好不多不少的犁杖木料,一般只会送来多的或大的木料,而我们统一加工制作的好处就是可以最大可能的节约收集这些下脚料,然后还能再次利用做出其他犁杖或小板凳来…”李柯跟二伯细细讲着。 “哦,懂了懂了…”二伯笑呵呵的说道。二伯是聪明的人,虽然不懂李柯所说的什么下脚料之类的词语,但是经过李柯稍加解释便马上懂了。李柯是要用下脚料来再次利用,可以做犁杖,也可以做小板凳。而多做出来的这些物件,如果谁家不想提供木料那就需要钱买,或者干脆拿出去城里市场卖掉,一定会供不应求的。而作坊的收益也是从这部分收获的。 这对于需要曲辕犁的乡亲来说是没有亏损的,因为即使自家制作,也会有很多下脚料,而这些下脚料只会沦为烧火的柴火,那确是可惜了。 事已至此,只待开工了,吕老六带着两个儿子和几个原本就懂点木匠活的师傅已经迫不及待跃跃欲试了。此时老道也笑呵呵的跟李柯道别要回观里了。李柯看着老道和诸位弟子又想起了海鸣竹,于是便没忍住的问道:“先生,今日诸位师兄弟大多都到了,怎么好像没看到海鸣竹海兄啊?” “海鸣竹已经好几日未来读书了,想是家中有所变故吧”老道淡淡说道边道别回观了。二伯临走时留下了赵南山给李柯,说是接下来定有很多账目需要记录,恐李柯原本安排的那个人招呼不过来,于是留下赵南山帮忙,李柯感激的连连答谢了二伯还有赵南山。 果然,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开始络绎不绝的有人拖着、抱着木料就来了,赵南山一笔笔清楚的登记着谁家的,数量多少、要做什么东西之类的。 而吕老六那边也开始了摩拳擦掌,开始了准备工作,各自按照李柯的要求,每个人干的活都不一样,量尺寸的量尺寸,拉锯的拉锯,打磨的打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岗位,流水作业,如此当物件做到最后一个人的岗位时,物件也就成功完成了。 在这个基础之上李柯还要求每一个岗位都要监督上一个岗位干的活的品质好坏,并按此来制定工钱的多少,即谁干的又好又快,钱就多,谁干的不好就可能面临失业的风险。这些人本来就是二伯家的佣人或佃户,当知道李柯还要额外发工钱时,一个个开心的卯足了劲。李柯把这种制造的生产方式称之为流水线作业法。看着一切有条不紊的在院中进行,李柯拎起小板凳坐到屋檐下准备沏壶六一八年的龙井歇着去了。 第廿五章 隆冬福利 对于流水作业这种生产制作方式,刚开始所有工人是打心底里质疑的,但是出于对两个新鲜物件的陌生和对李柯的刮目相看,即便是有所质疑但都还是完全按照李柯的吩咐干了起来。 这种制作方式的结果是显然的,如果每个人单独负责一台犁杖的制作,预计最快也得一天时间,这还得是建立在有经验的老木匠手里。天工坊的这些人除了吕老六和两个儿子比较精通木匠活计之外,其他的都是生手,或很浅薄的懂一些。所以很难单兵作战的去制作,而流水作业的好处就是每个人只做简单的一件事,从头到尾很多个简单的事组合在一起就制程了不简单的东西。 吕老六是老木匠了,所以李柯并没有给他和其他人一样安排固定的工站,而是让他负责整个生产流程工站中的事宜,比如哪个工站手法上有问题他就需要亲自操作示范和指导之类。 三天过去了,这种制作方式的好处,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而且随着每个人对自己工站操作上的熟练度越来越高,效率和品质也都得到了有效提升,因此每天的产出犁杖数量也在日益剧增。 除了生产中的忙碌,赵南山负责的账目登记那边也是忙的热火朝天,自从那天李柯宣布了以木料换犁杖的置换方式之后,十里八村的人都大车小车的拉来了木料。当然,也有直接用钱预定购置的。由于订单量太大的原因,院子里的木料已经堆积如山,但好在制作的方式比较快,所以进来的快,出去的也快。 李柯本来找个可以遮雨的地方是考虑成品淋雨的事,但现在看来并不用担心库房的问题,因为大家需求的热情,使得每个犁杖都是在还没做好的时候,就有人排队等着取货了,所以成品仓这块是不需要考虑的。而大家送来的木料一般都是刚砍回不久的树木,树皮尚在,所以堆积在院中墙脚之下也不用担心淋雨的问题,何况关中地区本来就不是雨水多的地区,而此时已至深秋,雨水频率会更加少。 关中的秋天格外的准时,当时节过的秋分之后,温度便每天一个变化。这是李柯来到这个时代这个地区的第一个将要面对的秋冬了。想着前世的空调暖气没有使得李柯有一丝暖意,每天回家依旧睡在硬邦邦的床榻之上,只是被子上多添了一些不知名的破布匹。 这个时代棉花还没有流传到中原,古代交通信息不发达的原因,导致这种对人类文明有极大推进的产物一直到公元九世纪后才被从印度传到西班牙,约十三世纪时才传入中原,但也有专家考证,说是棉花这东西其实早在汉魏之时已经传入我国,只是那会还只是停留在少数山区的少数民族种植。不管哪种说法可靠,李柯只知道眼下大唐这东西还没有,所以不要梦想一床大棉被盖着。这个时代,有钱的人家盖得被子或是貂裘或是丝织品里填装羊绒鸭绒之类。而贫苦人家的被子就要靠一些粗布或劣质的羊皮狗皮之类取暖了。 李柯的前世就怕冷,来到这个时代更怕冷,因为这个时代的气候要比前世更冷一些,这个是因为地球气候变暖的缘故。 连日的忙活,成效是显着的,天工坊的账目上已经有了不少积蓄。李柯找到赵南山并嘱咐他去县里置办一些过冬御寒的东西。 首先第一个就是要给天工坊的所有伙计都配一件羊皮袄和羊毛毡靴。 一向精细的赵南山有些疑惑李柯的这种做法道:“贤侄,你是说要给天工坊每人购买一件羊皮袄和羊毛毡靴?” “是的,赵叔,有什么问题吗?”李柯道。 “贤侄啊,你可要考虑清楚了,这些人大多本来就是二伯家的常工和佃户,往日只管吃住已经不错,后来到这里干活你又额外给他们发工钱,这已经是破天荒的仁义了,现在又要给每人配置羊皮袄和羊毛毡靴?”赵南山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李柯说道。 “没错,我考虑的很清楚,赵叔不必怀疑,工钱是工钱,这次这个叫做福利,也可以叫取暖费,眼看冬天马上就要到了,可我们的订单量依然很大,这可能是十里八乡的乡亲们都等着年前拿到曲辕犁,好方便开春耕地。所以我们整个冬天都不能停下来,而我们的活又大多是在院子里做的,所以大家到时一定会冒着风寒干活。” “这些我自是知道,只是大家往年没有这些东西也是照旧过来的…”赵南山喃喃说道。 李柯知道赵南山的用意,赵南山也是苦出身,他骨子里并不反对对贫苦人群的关照,何况这群人都是天工坊的工人,只是他精细过日子的性格习惯了花出每一分钱都需要考量是否值当,尤其当初收到二伯的接济并提升他做了管家之后,他更是对二伯感恩戴德,所以主人家的每一笔开支,他都会管控的比花自己的钱还要谨慎。 此刻,他在这里也是受二伯的派遣,不管这个钱是二伯的还是李柯的,对他来说没有本质区别,因为他知道二伯心里是将天工坊完全交由李柯全权打理的,只是习惯使然促使他再三确认。 “赵叔啊,小侄明白你的担忧,但是你可曾想过如果我们因为冬天的寒冷造成我们的伙计冻了病了的,那么不只是请郎中买药花钱,更重要的是会延误工期,这可能啊!保证稳定的生产力才是最有效的产量保证的基础,我们看似乱花了钱,但其实最终都是为了大家好,为了天工坊好,试想大家领取到这份福利,会不会很高兴,从而更卖力更死心塌地的为天工坊干活。另外,我们这也是一种人道主义的表现,这种做法只会对天工坊和我们在社会上起到更好的宣传!”李柯细细跟赵南山解释道。 赵南山懂得李柯的意思,尽管对后面那些什么人道,什么社会的不懂,但基本意思是懂了。赵南山也知道这种事是积功德和获取好名声的好事,只是他从一个过来人的角度,一个长辈的角度出发,有点担心这个只有十六岁的娃子刚刚有了点家底后就晕了头不知轻重。现在听李柯这一套套的娓娓道来,心里便有了底了,这娃子不是意气用事,更没有晕了头,反倒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甚至清楚的知道这么做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回响。 赵南山心悦诚服,不得不佩服李柯的头脑灵活,不只是懂得鼓捣一些新奇玩意,对收拢人心,恩威并施的管理也很有一些道道。赵南山此刻想到这些甚至觉得这娃子有点城府颇深的感觉,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总之,自己以后不能再把这小子当小娃子看待了。 第廿六章 何惧寒冬 李柯并不是随口开河才发所谓的福利,大唐开国武德四年就开始使用开元通宝这种铜钱,到了贞观三年的时候,由于李世民和一帮治世能臣的辅佐,吏治清明,百姓休养生息大有成效,当时长安城的一斗米价格已经只卖到三四钱。虽然此刻是贞观十年,遇上了荒年,但国库的储备还是丰盈的,所以物价并没有因此而抬高。 李柯粗略已经算过一件羊皮袄和羊毛毡靴的价格,所以他清楚这些购买下来所花费的钱数连账上的三分之一都不到,所以才会如此决然而然的发福利,这种士为知己者死的年代,笼络人心的方式很简单,虽然李柯并不是想笼络什么人心,他只是从一个普通人的角度去考虑这些的,寒冷的冬天说罢将至,这个荒年肯定会有很多人家饱受饥寒,但这些他看不到,也没有能力管,考虑这些的该是那位太极宫里的李老二,而不是自己,自己力所能及的只是照管好身边的人。 这天,当李柯回到家的时候,李孝正正蜷缩在床榻上,裹着简单的粗布破袄。李柯心想老爹不是天工坊的人,所以吩咐赵南山采购的数量里并没有老爹的份,但李柯忘了自己可以提取自己的工钱拿来给老爹买一些保暖的衣物之类。 “你这娃咋回来这么晚呢?”李孝正蜷缩在床榻上瞅见李柯进屋来便颤颤的问道。 “天工坊活太多了,忙的不可开交,所以这才回来晚了。爹你没事吧?”李柯上前问道。 “我么事,不要紧,虽说有点冷,但可以扛得住,听说北庄有人冻的活不成咧,今年冬天真冷呀!” 李柯自然知道今年冬天会比往年更冷,因为干旱的原因,土地和空气中湿度太少,自然会更冷。可是面对这种自然环境,他除了能想到添加点衣物外,好像别的暂时也想不到,屋中生个火炉到时可以取暖,可是木炭那玩意岂能是普通百姓家消费的起的! “锅里给你留饭了,应该还热着,你快去吃!”李孝正嘱咐道。 李柯已经在天工坊吃过了,因为考虑节省吃饭往返路途中浪费工时的原因,李柯让赵南山在后院前些日子已经盖了一间小厨房,又专门请了位擅长做各种面条的厨师,在厨房之外还搭了吃饭的棚子,棚里摆上了桌案和凳子,一切看起来很完善。但李柯发现这些桌案和凳子对于这些工人来说几乎只是个空摆设,因为他们更愿意抱着像盆子一样大口径的大老碗随意找个墙脚圪蹴在那里狼吞虎咽。 李孝正给李柯留了饭,这是一种关怀,李柯虽然吃过了,但并没有这样说,只是“嗯”了一声后便走进了厨房,揭开锅盖发现留着两个窝头,这就算是不错的晚饭了。 李柯来到这里已经有些日子了,也了解了大家目前的生活多是如此,所以这个也就不足为奇了。李柯坐在厨房烧火的灶火门子前准备啃个窝窝头,一只手用烧火棍随意拨弄着灶里已经燃尽的柴禾,很奇怪,已经完全早早熄灭了的灶火,却依然向外散发着余温,正好冲击在了李柯的面部,温暖急了,李柯又将双手伸进灶火门子,里面的温度更高一些。 “火炕!”李柯不由脑子里出现了这个字眼。对啊,为什么不给家里盘个火炕呢,烧不起木炭炉子,可是随便捡点柴禾烧炕总是可以的。 火炕这个东西应该早就出现在历史中了,可为什么关中地区此时却从未看见?原来火炕这种东西是辽东那边先有的,这会应该叫高句丽,因为这里的地域要比关中更冷的缘故,所以民间早早就有了这种火炕的基本雏形,只是和后世的有所不同,当时还只能算是“火坑”,通常是在地下挖洞来烧的,而热的是地面,有点类似于后世的地暖。 大唐的疆域板块太大了,地域气候的不同致使生活习惯不同,“南方人习床,北人尚炕。”南方炎热且潮湿,人睡竹、木床,上下悬空,利于空气流动,既凉快又不易受潮;北方寒冷,人们在房中盘一大炕,老老少少集聚一炕,热热火火、温暖而舒适。 土炕是一种用土坯或砖砌成的睡觉用的长方台。上面铺席,下面有孔道,跟烟囱相通,可以烧火取暖。相传在隋、唐之际,冬季生活在寒冷的东北地区的高句丽人,受“床”和“炉灶”的启发,将二者合二为一,又经过改造加工而产生了炕,并传至东北各民族中,后又传至黄河至秦岭以北。 而贞观年间的关中,这个地处秦岭以北的地区貌似还并没有受到这方面传播和普及,那正好,李柯又可以借着这个再来一次首创发明了,想到这里,李柯不禁高兴的心里直夸自己聪明。 一般人家炕是盘在房间里向阳的一面,几乎占据了半个房间的面积,三面靠墙,而南面墙开有窗户,炕沿的下边即北面是近三尺高的炕台。也有人家是土坯垒成后抹一层青泥或白石灰。 火炕的用途不仅限于睡觉,也是吃饭、做家务、拉家常、看书学习的场所,三口五口围聚而坐,吃着简单的家常便饭,滋润也舒坦。当熟人来访,也不用客气便脱鞋上炕,既亲近又坦然;忙完农活的主妇顺手端来笸篮,依着炕桌纳鞋底儿缝衣衫,娴静而悠然。 火炕的用途可谓农家人过冬之必备良选,李柯坐在灶火门口暖和着身子好好盘算了一下火炕的结构和制作方式。当盘算好一切后美美滴去睡了,跟老爹挤在一个床榻上和衣而睡,倒是也不会太冷,但一想到自己马上要干的事,那顿觉浑身暖暖的。 羊皮棉袄和羊毛毡靴发放了以后,十里八村都震动了,都没人敢相信,常工佃户的身份干活,不但发工钱,还额外发棉袄和靴子,当一双双不可思议的眼神在询问求实天工坊的工人后,都羡慕的眼神变了色,纷纷跑来表示也要加入天工坊,碍于后面工作量和业务的拉宽,李柯也正准备储备和培训一些人手,可是来的人太多,每天都能挤破门,李柯只好一个个简单面试了一番,择优录取,而择优录取的原则是要有一技之长。 看来特长这玩意还是每个人必须掌握的,不管是前世那个竞争激烈的时代,还是这个纯农业的落后时代。 由于李柯没有成功盘过火炕的原因,只是凭借前世纪录片里看到过的记忆来试盘,所以并没有直接给自己家盘,而是选择了在天工坊的屋内,而天工坊的屋内此刻也正担负着实验室的重担,一旦成功就可以四下推广,而且天工坊的工人休息时也可以上炕去暖暖,说干就干。 盘炕前需要先打胡基、托炕坯,干这两件活儿,不仅需要体力,还得讲技术。所以李柯在储备的人力里找了几位有力气又擅长泥瓦匠的壮年来干盘炕这个事。然后又让工坊的木匠做了几个模子用来当模具。 李柯又找两人,一个取土,一个担水,用土围起个“大锅”,锅里倒上七八担水,再一铲一铲地放进黄土,用水闷。闷得差不多了,再添些不长不短的麦草,用铲或锄来回搅拌。和的泥要不稀不硬,李柯怕和不好,又让一人脱去鞋袜,双脚跳进泥锅,来回“扑腾”,然后用手挖出一块,在地上“啪”一甩,看它的弹性。这样和出的泥比胶还黏。泥和好了,在一旁撒些麦糠,放上模子,一人铲泥,一人握着抹子抹。完成一个取下模子再做第二个。等做好的几个炕坯半凝固后,要再套上模子往瓷实扎。隔几天栽起来,相互支撑成“口”字形,让它晾干。 当一切就绪,便到了盘炕的时候。比起打胡基、托泥坯,盘炕更讲究的是心灵手巧。土炕要三面靠墙,先在靠墙叉开着立起一层胡基,这样盘成的炕,火能通到四周,叫“灵炕”,满炕热。“木怂”盘炕胡基挨胡基,炕中热,靠墙凉,是“闷炕”。然后立腿子,修火路;再用柴草填满炕内,并留有空隙。需要把烟筒外皮用白灰泥齐齐抹一遍,以防漏烟,接着泥坯一个个塌在炕腿上。炕面用事先泡好的麦草泥加上白灰,收抹三次,两寸薄厚。 一步步按照李柯的指示完成后,李柯又让人找来一些干的柴草,将柴草从炕门子塞进去点燃,所谓‘烘炕’。当炕面微干后,又给炕上捂盖一层长一点的麦草,以吸收水分,这叫给炕“放水”。最后一道工序,要把事先做好的木炕边镶在炕沿上。 如此一个完好的火炕完成了,差人找了些干净的麦草铺到已经干了的炕面上,再在麦草上铺上准备好的芦苇席子,人便马上可以坐上去感受炕的火热了。现场参与盘炕的这一堆人都坐上去感受后,无不笑的乐开了花,并纷纷心里盘算着给自家盘一个,有了这个火炕后,这个冬天注定是不会太冷了。 第廿七章 家有囍事 天工坊又创造出神秘取暖装置的消息像初冬的雪花一样,飘飘洒洒,一夜间覆盖了方圆几十里的村落。十里八村的人都赶来看新奇,天工坊根据李柯的要求来者不拒,但是不可同时坐上炕去多人,毕竟是土坯结构,难免会有超负荷导致塌陷的可能,所以来人需要按先来后到的秩序排队体验。 大家排着队轮换上炕体验,每一波坐上热炕去体验的人都充满欣喜若狂和留恋不舍,恨不得躺在上面赖着不起来了,每一波都想赖在上面不走的人又会被排队等着体验的人嚷嚷着催促着赶紧下来,到最后实在不好意思,只好依依不舍的下炕来。 烧炕也是一门学问,如果只是简单的用一些柴禾点燃是不会太热的,烧炕不可能像烧开水一样不住给炕底添柴禾,因为炕的材质是土坯,没有锅碗那样壁薄传热快,土坯材质的炕特点在于持久性好,隔热也好,这样就不会烧完后马上就凉了,也不会热到把炕上的被褥烧着了。 持久的火炕温度需要炕底最好烧一些碎叶碎末的东西才会保温更持久一些,因为碎叶碎末燃烧的慢的缘故。天工坊正好有大量的木头碎末,所以李柯正是让人用这些木头碎末烧的炕,所以天工坊的火炕,不光是从做工还是使用中的燃烧材料都可谓上品。 经过连日多人的上炕下炕体验,李柯其实从中也得到了对这个火炕结构的安全确认,如果放在前世他所在的电子行业来讲的话,这种确认叫‘可靠性测试’! 既然盘炕、烧炕、试炕都已经完整结束了,那么这种制作方式和结构说明是可靠的,是可以全面上线的。其实也就是只有李柯才有这种完整的安全品质意识,其他人压根不会考虑这些,一般人只要一眼看到这个并坐上去体验一下后都会爱不释手,迫不及待的想要自家拥有,根本不会去考虑什么安全隐患之类。 最近李柯可是真的太忙了,不管是天工坊内的工人,还是村里的乡亲,一个个找着机会排着队找李柯拉亲近,甚至有很多人跑去李柯家里找李孝正拉关系,最终的目的其实就是想请李柯给自家盘个火炕这么简单。来人实在太多,需求量也太大,而盘炕这个事远不是做木匠活那么方便,至少在时间周期上是比较繁琐的,因为前期的胡基土坯夯打就需要时间,还有风干的时间,所以此事仍需从长记性。 按照李柯原来的想法,只要试验成功,就先给自家盘一个的,但后来他回去跟李孝正说这个事的时候,却被李孝正婉言拒绝了,说什么自己身板还扛得住,实在不行了就去跟李柯挤一挤睡在天工坊的炕上之类的,让李柯优先给那些比自己家过的更恓惶更窘迫的人家盘炕。李柯被李孝正感动了,这么一个没文化的粗鄙农户,竟然有这种高尚的人道主义情怀,实在让李柯惭愧不已。 李柯在经过一番思索后,决定出一个告示,大致内容是写天工坊近来所创火炕,经试验可为居家取暖之良品。近来获悉需求人家太多,恐一时不能满足,故计划如下:家有年过六旬之老者,可优先;家有低于五岁之孩童者,可优先;家中经济紧迫,取暖极贫者优先;另,家中原有火盆取暖者亦可优先,但需收取现钱十贯。其他满足优先条件者可以物抵资,亦可以劳抵资,具体钱数,由天工坊决议。 此告示一出,马上来叫嚷给自家盘炕的人少了许多,但满足条件的也并不少。李柯让赵南山对来预定盘炕的人做了详细的一一登记,并在后面备注上了其家里的基本状况,其实就是有钱和没钱的状况。李柯不是慈善家,天工坊也不是慈善机构,即便李柯是慈善家也需要经济来源,所以李柯在盘算着先帮家中有老人和小孩的贫苦人家盘炕过冬的同时,也考虑着给有钱人家盘炕。 因为李柯需要钱,不管是人力物力都需要钱,只是他把有钱人家宰的有点狠了,盘炕十贯钱绝对是天价,现实中他们五六个人忙活一天下来也就十几文钱,而这十贯钱是可以盘十几二十个炕的费用,但这个钱对于有钱人家来说,也不算太过苛刻,因为他们有了火炕后,一年节约下来的木炭钱就有不少,何况火炕可以一直沿用很多年,这样算来,十贯钱自然也不是很多。关键是仅此一家,别无分号,放眼整个关中地区,没有人再能干的了这个事,所以贵点就贵点,倒也无妨。 “李柯…李柯…找你说点事!”吕彦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油泼面,一手端着碗,一手用筷子翻腾搅拌着,跑来屋子里找李柯。李柯因为平时也没啥体力活可干,所以此刻实在吃不下去饭,正躺在炕上脑子里盘算年底分红的事呢。 “咋了?油泼面都堵不上你嘴啊!”李柯被这小子突然杀进屋来扰乱了思绪,没好气的斥责道。 “我家有喜事了,嘿嘿…”吕彦嘿嘿边笑边说,还时不时给嘴里塞进一口面条。 “什么喜事?你娘有了,要给你生个小弟弟或小妹妹吗?”李柯看着这货这吃相,没好气的问道。 “那倒不是,是我哥要娶婆姨了!”吕彦即兴奋又神秘的说道。 “啊?有这事,我咋一点都不知道呢!”李柯一惊,因为他从来没给这方面想过,准确的说,他从来就没想过,但给自己倒是偶尔想过。 “说来还要好好感谢你嘞,要不是你让我们爷仨在这干活,每天又管饭又发工钱的,我们家现在还不知道上哪要饭吃着嘞!现在有钱了,我哥已经十七了,眼看过年就要十八了,我爹说可不敢再耽搁了,所以最近家里一直在张罗我哥的亲事,听我娘说已经差不多了,想赶在过年前娶过门嘞!”吕彦一副像是要自己娶婆姨的高兴劲说道。 吕家这爷仨,因为吕老六是木匠老师傅的原因,李柯从刚开始的每月一百文工钱到现在越来越赚钱多了,也已经涨到了三百文钱,而吕峰吕彦俩兄弟,从刚开始的五十文每人每月也涨到了现在的每人一百五十文每月,这样算下来爷仨每月可以纯收入六百文钱,那确实已经是十足的小康之家了。 大唐贞观年间,一斗米不过三五文钱,可想而知月入六百文的家庭是个什么概念。大唐贞观年间法治婚龄是男十五,女十三。但通常都是比这年纪更小的时候就已经订过婚约了,只待到了年纪便过门成亲。而吕家兄弟,包括李柯自己,其实都已经过了十五岁,但依旧光棍的原因,就是因为家庭一贫如洗,所以一直没有媒人上门说亲,而家人也不好意思托媒人说亲,因为实在不具备娶亲的条件,就算是媒人看到他家的人,也要故意绕着走,生怕难堪。 但现在不同了,吕家从原来的困难户,一跃成了村里的小康家庭,村里那些专业的、非专业的媒婆也都开始前脚走后脚跟的上门来要给吕家娃子说媒了,这就是现实,不管什么时代都大多如此。 第廿八章 媒妁之言 古代的婚姻遵从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不仅是社会习俗的问题,也是国家法律规定的,如果子女未按照父母或长辈之意自行嫁娶,按照国法是要“杖责一百”的。 婚书和聘礼是成为婚姻成立的前提条件,如果已经订了婚而悔婚者则需要“杖六十”,但是男方悔婚的却不处罚,这就是男权社会的不公之处。另有同姓不婚的规定,一旦结婚则需要吃两年牢饭等等。 一桩婚姻的组成,虽说是父母之命在前,但父母和子女单方本身其实也并不曾知道对方的容貌美丑和品德优劣,全靠媒妁之言来两边忽悠,所以择偶的命运等于几乎全交给了媒婆。李柯作为一个有着21世纪思想的人自然对这些是很难接受的,但眼下事实就是如此,所以李柯突然觉得古代也并不是自己曾经想象的那般美好了。 整天听一些长辈苦口婆心的劝诫子女“婚姻不是儿戏”,但这又何尝不是儿戏呢?两个未曾见面的人在经过媒人一张臭嘴的瞎咧咧,便成了厮守一生的人,当洞房夜掀开盖头的那一瞬间,是何其的慌张与恐怖,新郎不知道盖头之下是个什么模样,而新娘也在激动和恐慌这被揭开盖头后的奇迹,这完全是一场赌博,且是赌自己一生的那种,想到这些种种荒唐的习俗,李柯不禁打了个寒颤,他有点恐婚了。 唐朝的婚嫁习俗大多延续了“六礼”。所谓“六礼”指的是说媒成功后的六道程序,即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和迎亲。而迎亲的过程就和后世有点类似了,首先新郎家带领一帮人上门去,新娘家会紧闭大门,然后新郎家去的人就各种喊呀闹呀的,这被称之为“催妆”。 古代迎亲大多是傍晚时分,结婚的婚字在古汉语里本就是同义黄昏的昏,通常当新郎家人经过一通折腾接到新娘之后,便匆匆急着赶回新郎家,这时,新娘家的人就又会去阻拦娶亲回去的车马队伍,想过去,一般都需要留下财物,这被称之为“障车”。 吕峰的婚事进行的很快,这得益于吕峰家里给媒婆的重礼。媒婆哄高兴了,两条腿也可以当做四条腿跑,而那本就能把黑的说成白的的嘴,也能再说成五彩斑斓。 婚事已定,对方姑娘家是漆水河西畔清水营人士,姓孙,闺字三娘,年十五,据说是个能持家的好手,孙家爹爹是行伍出身,曾经在漠北之战中追随过大将军李靖。孙家本是随大将军住在三原县的,但由于玄武门事变的时候,李世民拉拢李靖一起举事,李靖没有参与的原因,以致后来李世民登上皇帝宝座之后,对李靖依然会有耿耿于怀之心,而李靖自己也明白这一点,所以虽有战功赫赫,却长期告假住在三原县老家搂着红拂女过清闲日子。 为避免李世民猜忌,李靖更是散尽家财遣散了众多跟随自己多年征战的兄弟,而孙家爹爹正是被遣散去别地安家的一员。孙老爹带着一家三口从三原县一路向西,辗转经过泾阳和醴泉县,最后选择落脚在了好畤县西部的漆水河畔,由于贞观十年的关中大旱,再加上一路的劳碌奔波,孙三娘的母亲已经去世了,现在家里只剩父女二人相依为命。 虽说这孙三娘是个姑娘,但却有巾帼不让须眉之姿,家中活计干的不比同年岁的小伙子差,且略通拳法,这自是从小看着老爹舞刀弄枪耳濡目染的一些。而这孙老爹也是豪爽之人,不但没有阻止,还时不时的点拨女儿。 按理说家中有至亲去世,三年孝期未满是不可嫁娶的,但孙老爹不在乎这些繁文缛节,毕竟他戎马半生,见多了刀口舔血,生死一瞬间的事。又因他家初到此地,人生地不熟,急需要发展亲戚脉络,再加上家中屋舍也并不宽松,闺女大了,多有不便等等因素。 孙家嫁女儿,但也不是随意哪家都愿意嫁的,孙老爹也是在多少位媒婆面前被溅了多少唾沫星子后再选定了人家。孙老爹找亲家的原则是家庭殷实的子弟不嫁,怕太纨绔。读书人也不嫁,怕薄情寡义负了女儿。太过贫寒的也不嫁,这个自然是怕女儿嫁过去后太辛苦。 他吕峰家这个状况表示很满意,因为吕家现在虽说殷实,可几个月前还是低保户的层级,这样的家庭肯定懂得过苦日子。还有就是这家是手艺人,而不是读书人,有门手艺总是个长处。再加上最近乡里疯传热潮中的曲辕犁和凳子,听说就是出自他们父子之手,虽然发明者叫个什么李柯来着,但这并不重要。 这种种信息综合起来都让孙老爹甚为满意这门亲事,自己戎马半生,现在只剩这一个宝贝女儿了,他选择的很谨慎,为的就是一定要让女儿过好日子才行。 吕峰最近总是闷闷不乐,而吕彦却总是喜上眉梢。不知道的人都还以为是吕彦要成亲了呢!难道是吕峰对这门亲事不满意么?李柯是了解吕峰的,这货才不会不满意,在李柯看来,只要是个活物,拎起尾巴是个母的,这货都能接受。但此刻,这又是出了哪门子邪乎了?李柯躺在天工坊的火炕上,从窗户瞅着院里干活的吕峰,疑惑不解! “哎呀,我滴娘呀,冷死个人嘞!”说话着一双大手伸进了李柯所趟的火炕被窝里暖手,正是吕峰。 “别人都不冷,就你冷,小心我扣你工钱!”李柯拿出一副资本家剥削奴隶的姿态假模假样说道。 “扣你妹啊!你小子别忘了当初你爬墙头看赵寡妇洗澡,是我跟我弟给你驮上去的!你可不能不讲情义,我们可是铁兄弟了!”吕峰憨憨笑道。 李柯被这货整的无语,这货明明平日憨的厉害,但每次却总能特别及时的拿这件事怼的李柯不知所措。李柯知道这龌龊事是自己这副躯体的前身干的,但自己现在就是这副皮囊,他又怎么解释的清呢! 正所谓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一起嫖过娼,人生知己三大铁律。李柯现在总算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说法了,内在含义不在于真的关系好坏,而在于彼此都掌握了彼此的糗事或软肋,并能时不时的拿出来提醒你。很显然,这种伎俩已经被吕峰演绎的淋漓尽致。 第廿九章 成亲之恼 李柯被吕峰这货搞得无语,只好不情愿的往里侧挪了挪身子,免得被这家伙一双大手摸到自己的腿。吕峰见李柯没有继续回怼自己的意思,还往里侧挪身子给自己滕出点地方,心里一阵狂喜,他在为自己的胜利窃喜。 天工坊这几个月来的发展,让李柯在方圆几十里,声名远扬不可一世。大家都知道他是天工坊的管事人,也知道天工坊造的新鲜玩意都是李柯设计的,所以巴结李柯的人很多,有为了天工坊丰厚的福利来求职的、有为了走关系给自己家做犁杖或盘炕的,也有一些大户人家只是为了李柯的名声而来结交的。 而李柯对待这些人,都是装的一副天降英才的姿态,说起话来更是有板有眼。而此刻,李柯被吕峰这个跟着自己讨饭吃的混小子怼的没话了。吕峰想到这些,更觉自己好生厉害!连日来像是被人偷了钱一样愁苦的脸瞬间也变得喜笑颜开了。 李柯看着吕峰这货趴在炕沿边上,双手塞在被褥下面暖着手,脸上露出的得意笑容,不禁心中来气威胁道:“我说你小子差不多得了!赶紧干活去,再不去真扣你工钱了,看你拿啥娶婆姨!” “唉,别提了,烦死我了!”吕峰听到李柯说自己娶婆姨的事,瞬间从刚才得意的表情中又变回了烦躁与苦恼的样子道。 “我说你这厮!别人快娶婆姨了都是整天笑不拢嘴,你倒好,像是谁把你舅家牛偷去了一样!”李柯愤愤道。 “娶婆姨固然是好事情,我也想娶婆姨嘞,从小长到大,还没碰过女人嘞,谁不想啊!”吕峰带有一丝可怜兮兮腔调和夹杂着一丝饥渴的神情说道。 “那你整天吊着个苦瓜脸是有病怎的?”李柯有点懊恼的说道。 “之前俺只是想着盼着娶婆姨娶婆姨,可没想到娶婆姨这事这么麻烦,邻村那王媒婆,这段时间是天天到俺家来,一来就坐着不走了,叨叨个没完,明里暗里就是想再讹诈些什么!俺娘也真是的,每次都多少会塞给她一些钱物!那可是我们爷仨辛辛苦苦赚的,俺每次见到她就来气,俺娘却按住我不许我闹!”吕峰气的咬牙切齿的攥紧拳头,恨不得要暴揍那王媒婆个稀巴烂不可的模样。 “哎呀,我当是啥事呢!不就被媒婆趁火打劫点钱财么!哪有啥啊,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何况你家现在有求于人家,你就认栽吧!好歹把新娘子先娶回家才是大事!你娘可是眼巴巴的等着抱孙子呢!”李柯长舒一口气安慰道。 “嗯…你说的对着嘞,我咋就没想通呢?还是李柯你脑子好使!”吕峰憨憨的摸着脑袋咧着嘴笑道。 李柯很享受被人夸奖的感觉,虽然这个夸奖自己的人在自己眼里一直是个比较憨的家伙,但这并不能阻碍和降低李柯欣喜自豪的程度。平时在李柯看来粗鲁傻憨的吕峰,在这一刻似乎也变得可爱了许多,于是又道:“听我的准没错!好好宽心娶你的婆姨就是了,钱财没了可以再赚,可这婆姨要是没了,你拿啥让你娘明年抱孙子啊!” “对,对,对,钱财没了可以再赚,让我娘抱上大孙子才要紧!” “这就对了!好好加油哦!”李柯欣慰的鼓励道。 “嗯,是的,你放心吧,我一定明年开春就让我娘抱上大孙子!”吕峰倔强而肯定的说道。 “什么?明年开春?”李柯被这货惊吓到了!现在已是冬月了,按照古代的习俗,一般喜欢在腊月成亲,就算是这货顺利的赶在今年腊月成亲,那也不能明年开春就生孩子呀!这货该不是把他们小俩口当成老鼠了吧,一月一窝就能造出来! “咋了?不行么?“吕峰疑惑道。 “哈哈哈……“李柯看着这货一副天真无邪的憨劲,真是难以压制自己的情绪哈哈大笑起来。 “咋了么?咋了么?你快说么,别只顾着笑。“吕峰焦急问道。 李柯好一会才忍住了自己躺在炕上笑的打了半个滚的情绪,然后做起来憋住笑脸问道:“你知道女人怀孩子多久才能生吗?“ “知道啊!三个多月啊!“吕峰不知道李柯为什么问自己这样简单的问题。 “哈哈哈……“李柯又一次没忍住哈哈大笑,笑的前俯后仰,不过瘾时还用一只手拍打着被子。 “难道不是么?我家以前养过猪,就是三个月就下崽子了啊,然后母猪喂小猪吃奶……“吕峰认真的讲述着关于他家母猪生小猪的历史经验故事。 “原来如此啊!!!!哈哈哈……“李柯愣是被这货逗的笑出了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心想这货原来把人和猪一样看待呢。尤其看到吕峰讲的一副认真正经的样子,更是让李柯忍俊不禁。幸亏这货养的是猪,要是养的是老鼠那还得了! “你还笑!还笑!“吕峰初是有点疑惑,后面又有点生气的对着李柯吼着,并试图伸手去抓挠李柯。 李柯双手一撑,身子往后一使劲,躲到炕角处躲过了吕峰那双大爪子的袭击。然后强忍了好几次难以自抑的笑声道:“人和猪能一样么!虽然都是哺乳动物,你不要只看到小猪吃奶,小孩也吃奶就以为一样!猪是妊娠三个月多没错,但人需要九个多月,俗话说十月怀胎嘛,讲的就是怀孩子需要差不多十个月!“至于标准的281天,李柯就懒得讲了,因为讲了也是白讲。 吕峰认真听着李柯讲着关于猪和人生育周期不同的知识,虽然他并不懂李柯所说的什么哺乳动物和妊娠期之类没听过的怪话,但时间应该是没错了。 “原来女人怀孩子要这么久啊!那我娘明年开春指定是抱不上大孙子了!“吕峰不好意思的挠着后脑勺如大梦初醒,又似茅塞顿开,又好像带着点遗憾喃喃说道! “肯定不行!最快也要明年秋冬了!“李柯扎猛着眼睛思索了下日期微笑说道。 “嗨,李柯,问你个问题,这也是我最近烦恼的又一个原因。“吕峰突然庄重严肃,又有点神秘兮兮的往李柯身边凑了凑道。 “啥事你尽管说,我听得见,你不要给我跟前来了,我怕被你逗的喷你一脸!“李柯笑着伸手摆出制止吕峰靠近自己的手势。 “俺就想问问,老说娶婆姨娶婆姨,这婆姨娶回来咋办呀?“吕峰有些无奈又苦恼的低声问道,像是问李柯,又像是自己在问自己。 “啥咋办?该咋办就咋办呗!“李柯有点疑惑,这货到底在苦恼什么,又不是上山娶老虎回来,有什么好苦恼的!从此有人暖被窝,有人准备衣食,多么美好的事,何乐而不为呢? “俺……是说,娶婆姨……回来……然后……娃!“吕峰像是得了突发性晚期口吃癌,一句话说的结结巴巴,听的李柯满头雾水,看着吕峰那有些羞涩的大脸,李柯突然懂了,不禁哈哈大笑不止道:“原来……你……是……是说……那事呀!“ 第三十章 年终奖金 吕峰看着李柯笑的前俯后仰的样子,感觉李柯越是开心,就越是对自己的羞辱性越大,于是怒道:“李柯,是不是好兄弟?是就好好说话,别光顾着笑俺,俺是没你有脑子,但俺比你有力气,你倒是笑个甚!”吕峰边说着双臂一震,显出一个年轻魁梧的块头给李柯投去挑衅的目光。 李柯从没想到过这货还能说出这样的话,竟然懂得和李柯之间的优劣比拼,看来也不是个憨的没脑子的货。李柯伸手示意吕峰靠近自己一些,吕峰见状忙身子前倾把耳朵靠近了李柯。李柯一只手捂着嘴在吕峰耳朵边嘀嘀咕咕半天,不知说些什么,只见吕峰的表情从呆稚到惊悚,从惊悚到欣喜,从欣喜到愁苦,随着李柯的悄悄话而不断变换着表情包。 “你看过吗,哪有卖的?”吕峰没忍住问道。 李柯不好意思的眼珠闪烁道:“我怎么会看过!我都没你岁数大,人家还是个孩子!” “也是呢,我比你还大一岁,我们平时一起玩耍,我也从不知道你还懂这些啊,你咋知道的,快告诉我!”吕峰带有猥琐眼神急迫的问道。 李柯实在想不出该怎么跟这家伙解释这些,总不能告诉他自己来自于一千四百年后,那个时代什么信息都很发达,自己很小就深受岛国诸位老师的谆谆教诲,所以… “你别问那么多,再问我就什么都不告诉你了,等着看你小子抓瞎”李柯故意装作厌烦的没好气的说道。 “好,好,不问了,那你知道哪里有卖你说的那个什么图鉴的书吗?”吕峰仍不死心的问道。李柯前世的知识里知道有很多古代关于夫妻事务的专业书本,始于战国,兴于唐五代,但却不曾知道这些东西都是在哪里才能买到的,至少他们所在的这个偏僻的地方应该是买不到的。 “这种书都是很高端的,所以高端的地方才有,高端的人才买,我们这里太偏僻了,肯定没有卖的。”吕峰听李柯如此说道,也觉有理,但这却更加勾起他的好奇心,就因为李柯说了几个所谓的高端,而吕峰家这半年就好比是从低保线上跃身而起的煤老板,在思想和追求上也有了一些不该有的瞎奢靡,所以他渴望得到这种高端的物件以满足自己已经不再是贫贱人群的虚荣心。 “那长安一定有吧?”吕峰片刻后突然喃喃问了一句。 李柯差点没一口唾沫咽下去把自己噎死!这货竟然如此固执,为了自己随口胡说的几本破书,难道打算跋涉百里之遥去长安跑一趟么!但细想也不可能吧,毕竟李柯知道这小子和自己一样,从没离开过董城村方圆十里大的地方,所以装作平淡却又透着威胁的道:“长安当然有,那可是当今世界上最大最繁华的地方!但是董城村距长安有百里之遥呢!” “是啊,我也听大人们说过长安的繁华,也知道距离我们有百里之遥!”吕峰目有无奈的说道。 李柯以为距离的遥远,已经扼杀了这小子欲往长安的心思,心中不禁暗自窃喜:“是啊,太远了,我还一直想去呢,都没机会去,实在有点远!”李柯装作无辜的喃喃说道,就当是安慰这小子去不了长安的遗憾吧。 “什么?你一直想去?那我陪你去吧,或者是你陪我去!”吕峰像溺水奄奄一息之时忽然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盯着李柯道。李柯听这货这么一说,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都怪自己嘴贱,没事说什么自己还一直想去之类的废话,果然应了那句老话“言多必失”啊! 李柯看着吕峰期待的眼神,和刚才说过的话,什么你陪我我陪你的,他娘的不就是想拉我陪他去买玉房图鉴么!说的倒是好听,还他陪我,我呸! 时间已至冬月底,古人腊月大都是闲在家里的,因为农业社会的原因,这个时间田里早已经被封冻,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农活可干,所以老祖先把过年安排在这样一段悠闲的时段里正是考虑到这些。 天工坊的工人本来就是农民,虽说有钱赚的活他们干的不亦乐乎,但赚了几个月钱后,他们发现每天忙得却没有时间花,所以心中也在纷纷期待什么时候可以停工:放假些日子。 李柯的前世整天在为自己八八六的工作时间所苦闷,他当然明白劳动者的心声,天工坊自开业以来,几乎天天都很忙,大家伙都没人休息过,但也没人抱怨,或许李柯要是告知他们多少年后的劳动法规定是每七天工作五天休息两天的,他们肯定打死不会相信。 虽说这个时代的没有什么劳动法的保护权益和约束。但作为一个有着二十一世纪文明思想的人来说,或者只是作为一个有着基本良知的资本阶级来说,也真的该给这帮工人放放假了。 天工坊,从腊月初五放假至来年正月十六复工,每人发放年货为二斤猪肉和二百文奖金,因为工人工钱大多每月都是二百文左右的样子,所以类似于发了十三薪。当李柯宣布这些的时候,工人们无不兴奋的像是捡到了宝,有的更是激动的热泪盈眶。 这种情景李柯在前世从未见到过,前世的人遇到年终福利的时候,满意的话就认为这是他干的好,应得的。不满意的话,就各种抱怨,从不会有感恩之心。 而当下这个时代则完全不同,因为他们没有遇到甚至听说过天下竟有如此好事,原先发工钱就已经破天荒了,没想到现在放假不干活了还要发钱发肉。他们无不激动的感恩戴德,有年长一些的激动的流下眼泪给李柯差点跪下答谢,李柯慌忙上前去扶起,告诉他们这是他们应得的。 赵南山经过前面那次冬日福利的事情后,已经不再怀疑李柯的任何举动,因为他发现李柯并不是他心中所认为的十六岁傻小子,再加上李柯看似赔本的福利发放后给天工坊换回来的仁义口碑,赵南山也不禁要为李柯这混小子点赞。 “大家伙都听好了,掌柜的已经讲得很清楚了,大家每个人都有!晚点收工时大家排队到我账房那里领钱领肉便是!”赵南山笑着跟人群里喊着。 大家伙欣然应和着便散了纷纷带着笑脸去干自己手里的活了。 “赵叔,给你发一贯钱,外带十斤肉”李柯看着人群散去后走到赵南山身边轻声说道。 “啥!?使不得,使不得!”赵南山受宠若惊的连连拒绝道。 “赵叔,您老这半年辛苦了,这是您应得的!” “那也不能这么多啊,我都没干啥活,能和大家伙一样多我就很高兴了!”赵南山诚惶诚恐的说道。 “那怎么行,您老这是脑力劳动,并不比别人干的轻松!” 赵南山几番推脱后见李柯的态度很诚恳,并不是故意客气的样子,便只好听了李柯的话后喃喃说道:“愧领了,愧领了!“ 第卅一章 比文招亲 放假后的日子很清闲,天天躺在炕上迷迷糊糊除了吃饭就是睡觉,几天下来后突然李柯开始感到无趣和烦躁了,忙了小半年,都没有周末休息,李柯本想着攒到年底来个大唐版的寒假好好休息休息,此刻发现,人这动物啊,还是要有事干才行,如果真的和猪一样吃了睡,睡了吃,那注定是会废的。 赵南山在放假后的第二天把过去这年的账本也核算清楚了,并给李柯送来审核了一番,李柯当然不会太去关心这些,只要是赚钱的就行,因为他此刻并没有想过靠这些发财,更多的只是为了服务三农罢了。 不过当李柯看到账本最后的年度总盈利时,还是忍不住一惊,竟然小半年功夫净赚了几百贯钱。 “赵叔,你没算错吧?”李柯惊讶的问道。 “应该不会错,我反复已经核对了五六遍了!”赵南山也是一惊,然后小心翼翼的说道,他并不知道李柯是因为钱数多而惊讶,还以为自己算的少了。 “那库房现钱和这个能对得上吗?”李柯问道。 “核对过了,出入不过几文钱!想是往日什么零碎的小钱,我疏忽了,还请贤侄不要见怪,还请从我工钱里扣取便是了。”赵南山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 “哪里,哪里,这么多账,赵叔能做到只有区区几文钱出入,可见平日费心之多啊,哪能扣取您的工钱,以后我们越做越大,业务还会更宽更广,赵叔你可要辛苦了呢!”李柯笑着说道。 随后李柯让赵南山把账房结余的钱分成三份,一份留在账上做以后打算,其他两份分别于自己和吕二伯各一份。如此下来,李柯竟也得近两百贯钱。李柯盘算了下,这两百贯足够盖一院房子了。但此刻隆冬不宜动土,所幸等开春再盖。 古代的房屋建设是有规制的,平民家庭不能随便盖太高大华丽的房屋,不然会告你个逾制之罪,即便是官员,也有等级制度之分,什么级别住什么样的府邸,就连门口的石狮子都有层级区分,不可擅立。 “李柯,李柯,别睡了,你都快成冬眠的老鼠了!”吕家兄弟上门来吵嚷着。如果是平时,李柯定然要好好唾骂这兄弟俩一顿,但这次不会了,因为他经过几天的卧炕岁月之后,开始感觉有些无聊了,此刻这哥俩来,正好看看有什么好玩的。于是便装作淡定的问道:“你们两个瘟神来找我干什么啊,一定没好事吧?” “我哥说你们准备去长安城玩,我也想去,带上我吧!”吕彦笑嘻嘻的恳切说道。 “什么,啥时候答应你去长安城了!!”李柯诧异又恼火的问向吕峰。 “嘿嘿…这不是放大假了,没事干么,手里有钱,可不得去城里看看新鲜么!”吕峰笑的很猥琐。 李柯知道这小子是为了什么想去长安,不过想来他也不会只是为了一本书跑这么远,应该也是早就对长安心向往之了,买书只是顺带的事。李柯想了想,反正无聊也是无聊,那就出去走一趟也不错,毕竟自己现在也是腰里有货的人,出去看看也好,买点时兴的年货回来给老爹尝尝鲜也好。 三人一起像是要干什么坏事一样合计了下行程,董城村位于长安城西北方向一百里的位置,如果要去长安,主要路线有两条,一条是直接向东南方向直线前往,而另一条路线则是先往南到渭水畔的武功县,然后再向东挺进。显然直接向东南去的路途要近一些,但是此时正是贞观十年,埋进昭陵的文德皇后的陵墓还在大规模的修建,而如果选择东南直去长安,则必须经过位于醴泉县的九嵕山昭陵,不知道会不会被抓了壮丁,虽说现在是后世仰慕的贞观之治,但李柯并不能完全相信历史书上所讲的,所以他们宁愿绕道远一些从武功走,毕竟他们现在都有钱有时间,所谓财富自由,即是如此。 主意已定,即刻出发,三人沿着漆水河畔的小路一路向南前往武功县,途中遇到赶年集的牛车,吕彦便上前去又是佛祖又是菩萨保佑的哀求带三人一程,其实这个时代的人都是很淳朴和热心肠的,只是几个人没有出过门的缘故,所以不知道该如何与人沟通,所以上去便是各种好话说尽,各种苦苦恳求。 武功县,一座历史几千年的古城,传说农业鼻祖后稷便出生在此,所以这里算是华夏农业文化的发祥地,武功古城坐落于漆水河汇入渭河的怀中,两面环水,三面环山,可谓是很不错的风水宝地,当今的太宗皇帝当年便是出生在武功这块土地上。 夜色临近时,三人一路搭车加步行,跌跌撞撞总算到了距离董城村三十多里开外的武功古城,疲惫的身体早已经无心欣赏这座千年古城的风韵,随便找了间客栈便打尖休息了。 客栈柜台的老板看着三人的年纪和一身算是轻奢的打扮,客气的笑道:“想必三位公子也是来参加明日的比文招亲的吧?” “啥比文招亲,就听戏词里唱过比武招亲,比文,咋比?”吕峰奇怪道。 “哦,原来不是哦,那权当小的多嘴,三位客官请上房休息,待会小二给您送热水上来!”老板热情的说道。 “掌柜的,你方才说的比文招亲是怎么回事?”李柯好奇的问道。 “客官有所不知,本县有个大户苏员外,祖上乃大汉关内侯麒麟阁十一功臣苏武是也,世代居于此地,平日也是扶危济贫,乐善好施。只是这苏老爷家中有一女,闺字盈盈,性格刚烈,平生好诗文,今年年方一十有六了,上门提亲的可谓是门槛都能踩扁好几回了,多少达官显贵家的公子这苏家小姐愣是一个都瞧不上,苏老爷都快急出病了,问其到底欲配何人,小姐说其实也不难,只要诗文能让自己折服的未婚男子便可!苏老爷无奈,这才想出个比文招亲的办法…” 老板见李柯好奇,便热心的细细讲了一番。 “敢问老板,这苏家小姐样貌如何?”李柯问道。 “大家小姐,往日极少出门,小的倒不曾见过,只听闻人言其貌出众,宛若天仙,明目皓齿,亭亭玉立,又文采斐然,堪称我武功县第一美人嘞!”老板讲的似乎要流出向往一见的口水来了的样子。 李柯看着老板讲的这般如痴如醉的样子,心中倒是也有了些想一睹庐山真面目的想法。 第卅二章 巧对佳联 翌晨,李柯三人由于前日赶路的辛苦,睡得正酣,却被客房外街上的喧嚣声吵醒,三人住的正是窗户临街的景观天字房,平时倒是可以从窗户看看街景也不错,但如果要论睡觉,这绝对不是个好的选择,因为临街太吵了。其实往日也没有这般喧嚣,此时因为腊月已至,到城里办年货的人流增多了,故而要比往日喧嚣一些。 李柯的睡眠质量一向不好,前世是因为生活和工作的压力,而现在是因为陌生,这个时代太陌生,所以他从头到尾都是缺乏安全感的,这个世界,如果可以放心把自己的后背留给对方的人,目前无疑只有三个,两个已经在身边了,另一个叫李孝正。 李柯起床推开窗户看着车水马龙的街道,叫卖声连连,过往的行人更是络绎不绝。突然一阵人群都快步乐呵呵的冲向了东市的方向,看这喜滋滋的奔跑样,也不像是有什么凶恶的人追来呀,李柯疑惑不解,这时店小二正敲门送洗脸水进来,李柯便问道:“小二,发生什么什么事了,这街上的人缘何疯了似的向东市跑去?” “客官难道还不知道么,我们全县人都知道的热闹事,苏家大小姐今日比文招亲嘞,擂台就设在东市,寓意能找到东床快婿的意思!大家伙都急着跑去看热闹了!”小二喜滋滋的讲道,好像这事有他什么份似的。 “原来如此!”李柯想起了前夜掌柜说的话,不禁叹到。 吕家兄弟也被这喧嚣声吵醒,正骂骂咧咧的走过来李柯房内,见李柯房门未关,显然也是早被吵醒了的样子,便直接拉李柯下楼去吃饭了,并嚷嚷道:“不管睡好没睡好,先吃好再说!”之类的言语。 三人坐在客栈大厅吃着饭,瞅着外面街上一波一波向东市急步跑去的人流,吕彦聊有兴趣的道:“我们赶快吃完,也前去看看热闹吧,俺还没见过呢!嘿嘿…”边说着一大口肉包子往嘴里塞着,一边的吕峰用鄙夷的眼神瞪了瞪吕彦,然后又用讨好的眼神看着李柯笑道:“要不,咱也去看看,也不耽误啥!”其实李柯心中又何尝不想去看看呢,这种事还只是在前世的电视剧里看到过,不过那些大多是抛绣球或比武之类的模式,比文招亲,确实还挺新鲜,怎能不去看看呢,只是他还没来得及提议,却看这哥俩已经魂不守舍了,便佯装一副妥协加成全的口气道:“好吧,那就随你们愿,陪你们去看看!” 三人顺着人流一行来到东市擂台处,此处早已是人山人海,围的水泄不通。三人急切的各种踮起脚,各种纵身跃起,愣是什么也看不到。吕家兄弟急的到处乱窜,正当靠近无望之时,李柯无意间转头看见擂台侧前方有一茶楼,茶楼的二三楼窗前分别坐满了喝茶看热闹的人。 李柯拍了拍正在拼命给人群里挤的吕家兄弟,并示意上茶楼去,吕家兄弟回头看了看也是已经人满为患的茶楼,用无可奈何的眼神似乎告诉李柯“没用!”李柯目光一炬,一个肯定的眼神示意他们跟自己走,两人反正挤了半天也没挤进去,所幸跟着李柯去看看也好。 只见李柯在前,吕家兄弟在后,一副贵家少爷携带两个跟班的架势,慢慢走上了茶楼三楼,这里的角度看过去擂台正好,正是一个完美的上帝视角,不管是擂台还是台下人群,一举一动都尽收眼底。只是…人太多了,吕家兄弟失望的看了看李柯,只见李柯突然腰间一摸,郎声道:“一贯钱一张桌子!”在场的看客闻声都回头望了一眼李柯,飘来鄙夷的眼神,然后继续看向了楼下擂台。 李柯知道,这是因为自己出的价太少了,这群能坐在这里的家伙肯定都不是缺钱的主。 “十贯一桌!”李柯仰头瞅着屋顶大声喊道,旁边的吕家兄弟吓了一跳,是真的吗,心中惊叹李柯是不是疯了,为了一张桌子,一次看热闹,要花十贯钱!!那可是他们哥俩加一起两年多的全部工钱! 不等吕家兄弟脑子盘算这十贯钱的价值意义,已经有人赫然起身了。“公子既然有此雅兴,那在下就成人之美了!”只见靠窗的桌上一位三十来岁的人站起来,旁边还带着一个男仆和一个丫鬟模样的人。李柯听着这话就想骂人,他娘的什么叫成全我,明明是老子用钱砸的你!当然,这些话要真的说出口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了,所以李柯只客气的抱拳道:“承让,承让!”便从腰间掏出十贯钱给了这位公子的仆人。 吕家兄弟瞅着空出来的桌子,瞬间兴奋,也不再去顾忌心疼十贯钱的事了,何况就是百贯钱也无碍呀,反正又不是他们的钱。此刻只顾着乐呵呵的赶紧冲上前去坐这价值十贯钱的宝座。 三人安心落座,看向楼下,这才知缘何刚才吕家兄弟如何也挤不进去,原来这人是如此之多,密密麻麻,坐在楼上俯视,之间一个个人头,一个个挤着挨着,毫无喘息的空隙可言。 李柯看向擂台,并不见有苏家小姐在上,只见一浅红衣服的丫鬟在台上侧边站着,而台柱子上则贴有大字告示,上言:小女年方二八,才貌超群,如有品貌年龄相当着可对上此联,小女将纳为夫婿。李柯再定睛注视那对联上写到“走马灯,灯走马,灯熄马停步。” 只见台下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者,又见蔫头耷脑无可奈何者,看来这副对联确不简单啊。李柯来回瞅着这十一个字反复默念道,感觉哪里有点熟悉的感觉,暗暗闭目好好多默念几遍思索追忆一番,思索半天于事无补,当李柯打算睁开眼放弃时,突一阵西北风刮来,正巧吹得茶楼檐外的幡子卷成一团,李柯瞬间一笑:“有了!” “有啥了,有啥了?”吕家兄弟急切问着! “龙井旗,旗龙井,旗卷龙藏井!”李柯大声诵道。 “妙!妙!实在是妙啊!兄台才华过人,实在令小弟佩服之至!”只见茶楼之上另一桌上一位身着灰色长褂的秀才打扮的人闻得李柯之对,连连拍手称绝并站起来向李柯抱拳施礼。 李柯并无意参与这种拆盲盒式的择偶形式,只是抱着凑热闹的兴趣来的,看到了题目,便只是自己试对来玩玩而已,不想一时兴奋失口,竟让旁人都听了去,只好起身尴尬的还礼道:“兄台谬赞,纯属无心之作!” 坐在身旁的吕家兄弟愣愣看着这两人互相客气,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甚至他们连李柯已经对出了那副下联都还没反应过来。 而这旁桌的人之所以清楚第一时间听见李柯对的下联,那是因为李柯从十贯钱买位置那一刻起,茶楼上的人便注意上了这位年轻的公子。刚才看李柯豪横挥金买桌的架势,本以为又是位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谁都不曾想到众人抓耳挠腮苦思冥想不出的下联,竟被他这个少年公子片刻间便对出下联来了。现场一片沸腾,纷纷嘴里反复吟诵着这幅完美的上下联,妙绝之赞无数! 第卅三章 肝胆兄弟 茶楼里原来对李柯的豪横入场方式有所鄙视的人,这一刻也被其才华折服,纷纷起身向李柯施礼称赞。刚才的灰衣秀才更是赶紧叫店小二拿来纸笔,然后草草几笔,便让小二拿走。原来他是把李柯的下联写在了纸上,让小二速速呈去擂台了。李柯忙着向诸位吃瓜群众还礼,却不曾阻难的住。 再说店小二将那写有下联的纸张跑去擂台外围递给一护院打扮的壮汉,并指着茶楼上交代了几句变回来了。这一切都被李柯从楼上看见,心想这下要坏事,倘若自己这下联合乎苏家小姐心意,自己岂不是骑虎难下要做了这苏府女婿,倘若这下联不合苏家小姐心意,那么自己又会很没面子,尤其面对茶楼上这群已经对自己才华敬仰万分的人。 两种结果不管哪一种,都是他不愿意接受的,所以眼下当务之急,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赶紧悄悄桌下用脚踢了吕家兄弟一下,然后投去快溜的眼神。吕家兄弟会意,也不管为何热热闹闹的突然要开溜,但他们从不怀疑李柯的抉择,立马起身喊着茶喝多了要找茅房解手,李柯顺便也跟着喊着自己也正有此意,如此一块前去便是。 三人刚一下楼,也顾不得东西方向,随意奔着一条人流不多的巷子便溜了。 “小姐,张护院刚送来下联一幅,请小姐过目。”粉红色着装的丫鬟将擂台下维护秩序的苏家张护院递上来的纸张呈给了苏家小姐。 “龙井旗,旗龙井,旗卷龙藏井!谁,这是谁递上来了?”苏家小姐展开纸张一看,口中吟诵着,不觉身子一颤,急声问道。 “禀小姐,听张护院说,是对面龙井茶楼的一位喝茶的少年公子所对,然后命茶楼店小二呈上来的,小姐,有什么不妥吗?”丫鬟见小姐急促的神情,担心的弱弱答道。 “小红,快,快去请张护院前去茶楼将对此下联之人留下,好生招待,待我晚些再叙”苏小姐急命自己的这个身着粉色衣衫名叫小红的贴身丫鬟前去告知张护院留人,但并不是直接将此人接到府上,这是因为苏小姐的谨慎之处,毕竟是自己的终身大事,她并不会随便任由哪个不入流的穷酸秀才瞎猫撞上死耗子一般碰巧对上自己的上联便什么都不顾的嫁于此人,她先留下此人,是想着再进一步考验,确认此人是否是有真才实学,是否品行端正,当然,潜意识里还是想再看看这个人是否仪表倜傥英俊潇洒。毕竟人这动物都是爱美的视觉物种,圣人也逃不过这一点。 李柯三人慌慌张张跑出茶楼顺着人少的巷子溜了几圈后,发现怎么好像又回到了原地,三人正气喘吁吁的争执谁带错的路。抬头却见刚才茶楼上的店小二正给苏家护院指着三人的方向,李柯心想不好,想装作没看见转身溜走,可一想他们三人已经溜了好几圈了也没溜出去,既然一时半会溜不掉,那么为了不失体面,便干脆装作大大方方的走向了来人的方向。 “请问三位公子,刚才是哪位对出我家小姐下联?”来人正是苏家张护院,此人身高八尺,虎背熊腰,两颊胡须繁茂,乍一看,整个一个活张飞。 李柯心知事已至此,纸难包火,再看来人形象,更不敢妄言胡说八道,便客气抱拳回礼:“正是在下,不知有何赐教?” “敢问公子名讳?”张护院客气问道。 “小的姓李名柯”李柯郑重回道。 “如此甚好,来呀,请李公子回客栈”张护院跟身后两个护院说道,只见这俩人虽整体块头稍逊带头的张护院一些,但也是长得人高马大,一副孔武有力的身形。 说话间这二人已经上前来矗于李柯左右,一副要李柯不从便要绑架的架势。 不等李柯反应,吕家兄弟此刻先不答应了,瞅见这彪悍的身躯,以为来者不善。虽心底也知兄弟二人这副身板定是不能抗衡,但却依然拿出了对抗的举动,只见兄弟二人小退半步,牙关紧锁,一副前弓后箭半曲的姿态握紧拳头道:“你们是什么人,想干甚?”李柯闻声回头看见兄弟二人这副架势,不觉想笑,却仍心头一暖,平日老骂这哥俩各种蠢笨,不想此刻才见患难兄弟之情,虽明知哥俩不敌,却依然一副拼死一搏的气势,真可谓肝胆相照的好兄弟! “两位小兄弟误会了,方才这位李公子对上了我家小姐的对联,小的这是奉小姐之命请李公子回去叙话的。”张护院看到情形不对,忙上前解释。 当然,他单从武力上是一点不惧吕家兄弟的,只是自己奉了小姐的命来请人的,实在不宜惹出不必要的麻烦,何况这位李公子很可能以后会是苏府的姑爷,那岂不是给自己自找麻烦,所以忙出来解释。 吕家兄弟听张护院如此说来,仍是半信半疑,相互对视,却并无罢手之意。李柯见状忙道:“你兄弟二人放心吧,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的,我又没偷没抢!”二人听李柯如此一说,心中这才安心许多,收起了决斗的架势,靠近李柯道:“真的没事么?” “没事,真没事,你俩放心吧”李柯笑着说道,一副很轻松的样子。 “这样,你们不如一同前往便是,只是要辛苦二位小兄弟住下房了,苏府在鸿途客栈只为李公子订了一间上房,二位意下如何?”张护院见二人仍有疑虑,便再说道。 “下房就下房,我们哥俩怎么样都成,只是你们不能亏待了我兄弟!”吕峰狠狠说道。 李柯听着吕峰的话,心中是无与伦比的舒服,来到这个时代并不久,今天才发现原来已经获得了两位肝胆相照的兄弟,人生如此,夫复何求啊,尽管今日之前,他心里还只是单纯的认为这哥俩就是陪自己逗闷子的憨货。 “吕峰,那就委屈你们兄弟俩了,反正都是一家客栈,我们也好有个照应,就听这位大哥的吧”李柯跟吕峰说道。 鸿途客栈,武功县城最豪华的客栈,住在这里的要么是富商,要么是官宦。普通老百姓是住不起的,客栈分两层,二楼为上房,一楼为下房,按理说如此高档的客栈本不应有下房,但谁叫住进来的房客都是富商官宦呢,那么就难免出门带有随从和仆人,所以客栈一楼特设了下房。 第卅四章 有客夜来 苏家乃武功县有名的大户人家,往来多无白丁,所以在这鸿途客栈常年订有一间上房,以作不时之需。今日张护院正是按照苏小姐的吩咐带李柯先到此处安置,准确的说是带那个对上自己上联的人,因为苏小姐还并不知道此人是谁,姓甚名谁,年纪如何等等一切信息。 张护院跟客栈显然很熟,一进店,掌柜的就热情寒暄上了,寒暄几句,又请代问了苏家老爷安好等等。张护院又嘱咐掌柜帮忙给吕家兄弟安置了下房入住,并叮嘱好吃好喝招待,房钱一并记在苏府账上便是,老板欣然应允,随即喊来店小二前去安排。 话说这苏小姐自从白天看了那幅呈来的下联之后,便口中反复吟诵,越是吟诵,越是激动,当然还有一些小欢喜。心中更是迫切的想见一见这位才子,但迫切的心中也有些许忐忑,因为她担心此人并非是自己意中之人,或许是个年迈的老者,或许是已有婚配的男子,又或是有点学识的斯文败类之流。但不见又岂会甘心,这一番大费周折的设擂比文招亲岂不成了白忙活。 小红是跟随小姐多年的丫鬟,小姐的心思她最是了解,她知道小姐的欣喜,也知道小姐的担忧。于是便心生一计悄悄告知了小姐,小姐听闻后脸色一羞道:“你这坏妮子,竟想出这种馊主意!”说是这样说,但难掩小姐脸上那一丝放松的窃喜。 “奴婢还不是看小姐心生忧虑,这才出此下策,小姐听便听了,不听便罢就是了!莫要怪的奴婢!”小红一副既委屈又调皮的说道。 夜色将至,武功城里的街上开始逐渐亮起了灯笼,鸿途客栈当然也不例外,只见门口两侧挂着写有“鸿途”二字的巨大灯笼,显眼的厉害,生怕谁不知道这里是鸿途客栈似的。 夜色中匆忙的两个人影,一男一女,男的温文尔雅,玉面玲珑,女的小鸟依人,楚楚动人,一前一后匆匆忙忙赶往鸿途客栈,有些鬼鬼祟祟的样子,见了灯笼亮光的地方就有意的躲闪一些。 只见这二人进来后直上客栈二楼,似乎对这地方很熟悉的样子,径直来到苏府订的房间门外停住脚步,没错,此时正是李柯住的房间。 只见来人中那女的上前轻轻抠门问道:“公子在吗,可曾歇息了?” 李柯晚上在这武功最豪华的客栈和吕家兄弟一起美美享受了武功美食旗花面的美味,此刻酒足饭饱正躺在床上无聊的翻滚着,环视着这豪华客栈里的布局,翘着的二郎腿有意无意的踢着床上的罗帷。忽闻门外敲门声和伴随着一个女人的问话,显然是在问自己,便赶紧坐起身来,心中嘀咕这是谁啊,难道古代也有半夜上门推广服务的?这豪华客栈难不成就是因为有这项服务而豪华吗? 他也曾想过苏家小姐来找自己,但那最多只限制在白天,这个时代的大家闺秀是不能轻易出门的,更不会抛头露面去见陌生男人,何况还是夜晚!这出乎意料的敲门声,李柯实在想不出可能会是谁,会是什么事,唯一的想法就是真的有夜半推广服务的那就看看成色如何。呵呵…… 先不去管这些了,毕竟听声音只是个弱小的女子,料他也不能把自己怎么着,何况自己楼下还有俩帮手呢,也实在没有什么好顾虑的,便应声道:“在,还未曾休息,请问小姐找我何事?” “公子安好,我是苏府丫鬟小红,这厢给您请安了!”小红在门外说道,从影子里也能看到她浅浅一揖。 “哦?小红姑娘,我并不与你相识,你此刻找我,所为何事?”李柯淡定道。 “公子莫要误会,是我家公子今日得知公子您对出了我家小姐的上联,特来拜会,不知李公子是否方便?” 李柯一顿,原来是苏家公子来了,那可得赶紧请人进来,自己住的苏家的上房,晚上和吕家兄弟胡吃海塞也都记账在苏家账上,于情于理都须一见,便整了整发髻和衣冠上前开门。 夜晚的客栈虽有灯笼照亮,但不似前世那样如白昼般的灯光明亮。打开房门但见一男一女两人分别躬身施礼,李柯也忙着回礼。只是这明明一男一女的来客,怎么会在开门那刹那齐刷刷的向李柯行着女人的半蹲礼,这让李柯实在不解,但也顾不得去思索,便赶紧请二位进屋坐下。 那苏家公子从进门到坐下,一直含头在胸,不知何故不曾开口,倒是这丫鬟聪慧伶俐道:“公子勿怪,我家公子今日身子偶感不适,不便与您相谈,由我来代劳,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李柯心想,你他娘的既然身体不适,那就甭来便是了,来了又不打算说话,让丫鬟代劳是何用意,想归想,李柯还是客气道:“无妨,无妨,有道是,客随主便!” “那好,请问公子今年贵庚,是否已有婚配,府上宝居何处?”小红一字一眼问道。 李柯有种被查户口的感觉,心中略有不爽,但说说也无妨,身上又不少肉,何况自己晚上倒是吃了很多苏家账上的酒肉,想到这里便爽朗的回道:“在下李柯,年方十六,尚未婚配,好畤县董城村人士。”哈哈…你没问姓名,我都自报家门了,算是额外赠送。李柯心中乐呵呵想着。 “哦?莫不是发明曲辕犁的那个李柯吗?”坐着的苏家公子闻得李柯姓名,不由用惊诧又带有婉约的声音问道,问完又赶紧用手去捂自己的嘴,显然是没忍住。 “哦,原来公子知道在下,在下正是董城村李柯”李柯恭敬道。 小红看了看坐着的苏家公子,只见苏家公子轻轻推搡了一下小红,李柯全装作没看见。 只见小红吱吱呜呜道:“原来是董城村发明曲辕犁的李柯李公子啊,我家公子早闻您的大名了,今日一见,实在欣慰呢” 李柯忙回:“哪里,哪里!”李柯说着看向苏公子,苏公子只是微微点头回馈李柯。 “我家公子今见李公子对联颇为工整,意蕴深远,故今夜还想再向公子请教一联,不知李公子可愿赐教啊?” “赐教不敢当,料公子之才当如皓月当空,在下高山仰止,恐只有望空而兴叹亦!”李柯谦谦一揖道。 坐着的公子也不搭理李柯这番客套,直接挥手示意小红拿出来,只见小红立马会意点头后便从腰间取出一张纸递于李柯道:“请李公子一阅!” 李柯双手接过纸张打开一看,只见纸上一行俊秀的文字漂浮着“谷黄米白粉如霜”七个字。 此时正值寒冬腊月,这种豪华的客栈上房自是配备了火炉取暖,李柯瞅了瞅地上的炭炉,脸上一喜,指着地上燃烧的火炉道:“炭黑火红灰似雪”。 “好!”只见苏家公子听到李柯的下联后忍不住一跃而起称赞道,然后又突然发现自己的举止似乎不妥,又慌忙赶紧又悄悄坐下了。 苏家公子坐稳轻咳两声,整了整衣冠,又示意小红拿出第二张纸给李柯,小红会意又从腰间取出一张折叠整整齐齐的纸张呈给李柯。 李柯接过纸张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道“九溪溶洞,经过中洞五溪中”。 这个有点难,李柯在屋内踱步思索,不出几步,突想起前世在苏州山塘古街的小桥柱上好像看到过这副对联,便缓缓吟道:“七里山塘,行到半塘三里半!” 第卅五章 云胡不喜 李柯刚刚将下联吟出口,便只见那原本坐着的苏家公子突然起身,嘴里喃喃重复着“七里山塘,行到半塘三里半”,念着念着注视李柯的双目愈发凝神,似有千言万语,又话到嘴边不知如何开口。 一个甩袖,便拂衣出门去了。苏家公子注视李柯的那一瞬间,李柯也注视着对方,四目相对俩俩相望,昏暗的烛火之下并看不太清对方的容颜,但只有那双眼睛在灯火下闪烁着晶莹。 李柯从苏家公子的眼神里没有看出什么崇拜或赞赏,反倒是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意绵绵之感。李柯也搞不懂这种感觉,怎么两个大男人之间也会有这种感觉,但还好,李柯清楚知道自己没有那分桃之恋的嗜好,更不会有那断袖之癖。 “李公子果然好文采!我家小姐…,不,我家公子被您折服了!”小红见苏家公子不打招呼的拂衣而去,慌忙赶紧救场,好打破这尴尬的局面。 李柯心想这小红姑娘还救场呢,自己都糊涂了,把公子说成小姐,可见慌乱。李柯却从来没有想到,来的这位苏家公子其实不是别人,正是比文招亲的那位苏家小姐苏盈盈。 小红见李柯似有怀疑之色,便又匆匆道:“时辰已经不早了,打扰李公子休息了,还望赎罪,我这就和公子回府了,公子保重”后,便匆匆追了出去! “小姐,等等我,小姐,等等我!”武功县城里通往苏府的街巷中,丫鬟小红追着女扮男装的苏家小姐喊道。 突然小姐停住了急匆匆的脚步,回头向小红生气道:“你再喊,你再喊,生怕谁听不到是不是?” 小红这才反应过来,吓得赶紧用手堵住自己的嘴,然后小步跑到苏小姐跟前轻声道:“小姐,你慢点嘛,奴婢都追不上你了!” 苏小姐看着小红气喘吁吁的样子,刚才严肃的脸上‘噗嗤’又忍不住笑了出来。 “小姐,你笑什么?”小红好奇的问道。 “没!没什么…,我们快回府吧!”苏小姐不想多解释些什么,便催促小红回府。 “老爷,老爷,小姐回来了!”苏府的管家苏福慌慌张张跑进中堂禀报道。 原来眼看天色已晚,却不见小姐归来,苏府二老惶惶不安,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儿今日却无人知晓去哪了?虽说这女儿在婚事上比较倔强,非要坚持己见,但平日生活中还是很听父母话的,针纺女工也是做得极致。 苏老爷已经派出好几个家仆出去四处寻找了,都还没有回来,二老坐在中堂之中更是焦急万分。管家苏福也是急的在苏府大门外原地打转,迫切等待出去寻找的人回话。不想,出去寻找的人没回来,却看见小红陪着小姐二人有说有笑的回来了,这才慌忙快步跑进去跟苏家二老禀报。 “孩儿拜见父亲母亲大人!”苏小姐走进厅堂给父母行李问安道。 “哼!你这孩子,姑娘家家的,怎么能随意出门呢,即便有事,也当跟家里说一下才是啊!”苏老爷气的吹胡子瞪眼睛道。 “是啊,你平日都那么懂事,今天却怎么能如此荒唐,害你爹爹与为娘好生担心!”苏母也应和苏父责备道。 “你说!你这么晚干什么去了?”苏父怒问道。 “我……?”苏小姐吱吱呜呜,不知如何道来。毕竟这个时代,这种事无疑会被冠上“私会”的骂名。虽然她并没有透漏身份,且是女扮男装还有丫鬟作陪一起去见的李柯。但这些都不会有人去理解,没有父母的授意,任你怎么做都属于私会,所以她不能据实道来。 苏母看着女儿难为情的样子,想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便劝苏父道:“时辰不早了,闺女刚回来也累了,看起来脸色欠佳,想是累了,就先歇了吧,改日再说!” 苏父看着女儿这副样子,自是知道有什么难言之隐,但话已经问出口了,厅堂内又有诸多家仆丫鬟,也不好就此作罢,此时听苏母如此劝来,正好就坡下驴道:“小红,先扶小姐回房休息去吧,改日再做计较!” 苏父苏母是疼爱女儿的,要不然也不会任由女儿可以搞什么比文招亲,但女儿向来其他方面是很温顺的,今天这擅自出门且天黑才归来,实属第一次,所以不免有些生气,而这生气其实也大多来自于刚才女儿没回来时的担心。 苏盈盈虽然也知道自己私自见李柯这举动有点出格,回家后受到双亲的责备,但她一点都不后悔自己的冲动,如果她不冲动,可能将永远要与之擦肩而过。 她欣赏李柯的文采,这才驱使她夜里不管不顾的去找李柯,并接二连三的出题考问于他,谁料这李柯是真有真才实学,竟然连连对上自己所出之对联。苏小姐不免心生欢喜,心中似有小鹿乱撞不可平息。虽冷冷拂袖而回,但都是无奈之举,因为当李柯接连对出自己所出之联时,她已经被李柯的才华所折服,心中也生起仰慕之情和一丝丝爱意。如果那一刻自己不赶紧离开,她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情绪,那样反倒坏事,如若让对方知道自己女孩子家家的那样贸然夜间去探望他,又不知他会不会把自己看成轻薄之人。 回到闺房的苏小姐辗转反侧,无法入睡,心里全是那少年踱步答对联的身影,虽然自己也并未完全看清楚对方的容颜,但可以确定的是,他是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一个满腹才华的少年。 苏小姐心中只要一想起那个少年,便心旷神怡,好不欢喜!十六岁的少女思春不过如此,回想自己顶着家族压力与外界的非议,非要自己的婚事自己定夺,这一刻,她觉得一切都值得,即便是再晚几年,她也觉得值得,茫茫人海中,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风雨凄凄,鸡鸣喈喈。既见君子,云胡不夷。” “风雨潇潇,鸡鸣胶胶。既见君子,云胡不瘳。” “风雨如晦,几名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第卅六章 天朝上国 翌晨,吕峰早早上楼来扣门叫醒李柯道:“今日已是腊月初十了,我们不能在此地再耽误了,俺娶亲的日子定在腊月二十呢,我们此去长安还有挺远的路嘞,你看我们今日动身可好?” 李柯算算日子只剩十天了,加上成亲前的筹备,少说也要三五天,确实不宜在此耽误了,便答应了吕峰喊上吕彦一起先吃早饭,再做打算。 这个时节的客栈还是比较冷清的,因为快过年的缘故,在外的人并不多,所以住店的自然也不多,但街上的人要比往常多很多,因为赶年集办年货的缘故。 客栈的厅堂里只坐了李柯三人在吃早饭,吕彦两口一个羊肉包子的往嘴里塞着,那吃相活像饿了八辈子投胎来的,厅堂柜台上两个伙计对着李柯三人指指点点好像在说些什么,吕家哥俩完全不顾,一个尽管吃着,一个则拿出油纸准备打包带着。只有李柯察觉到了,刚开始李柯以为他们是在笑话吕彦的吃香,后来仔细听才发现原来是在说自己,说什么自己与人私会之类的话语。 李柯倒不生气这种绯闻,毕竟自己一光棍少年,也算昂藏一丈夫,又岂会去在意这些闲言碎语。但郁闷的是自己好像没有这好命的香艳经历呀,难免疑惑。于是趁着店小二再送包子上来之时,叫住了店小二问道:“小二,那几人在说我什么?” 小二不好意思的憨笑回道:“公子,小人不知,小人不知!”一副明知而不肯说的猥琐模样。 李柯右手腰间一摸,几块碎银在手,左手使劲拉住小二的手腕,小二一疼自然反应伸直了手掌,李柯右手的碎银一下扣入小二手心,然后又帮其合上手掌道:“快快说于我听,好的坏的,皆与你无关!” “好吧,那小的可说了,不过这事与公子倒是无碍,可是对于苏家小姐,可就…”小二在李柯的逼迫下,总算答应说了,但说的却吞吞吐吐。 “咋了?什么于我无碍,苏家小姐又咋了?”李柯不解问道。 “他们说苏家小姐与公子您昨夜在楼上客房私会……!”小二鼓足勇气说了出来。 “什么?胡说八道!我都不认识苏家小姐,何况连见面都没见过,哪来的私会一说!”李柯气愤又有点冤枉的说道。 “公子莫恼,敢问昨夜可有人到公子房间?”小二神秘兮兮的低声问道。 “有,是苏家公子带着他的丫鬟小红姑娘,找我切磋对联之事!”李柯率直的说着。 “那就对了!您见过哪家公子出门带个丫鬟,还是夜里?”小二反问道。 李柯仔细一思索,是啊,哪有男人带丫鬟的,这是怎么回事呢,此中必有蹊跷啊。 “那苏公子平日不带丫鬟吗?”李柯还是不死心的问了句废话。 “怎么会呢!小的从小在此长大,却不曾听说苏家有什么公子啊,何况那小红姑娘本就是苏家小姐的贴身丫鬟!”店小二信誓旦旦道。 “啊!”李柯瞬间懂了,难怪那家伙昨晚到来也不讲话,又一直低着头,生怕别人看见他的脸和听见他的声音。莫不是那苏家小姐女扮男装亲自到来的。 想到这里,李柯心中一惊,不好,早知道是苏家小姐的话,自己就该表现的浪荡一点才好,如此她便不会愿意嫁自己。可他以为是苏家公子,还一番客气,现在想来估计苏小姐是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了。况且自己又和苏小姐闹出了私会的经历,虽然自己并不知晓苏公子就是苏小姐,但别人没人信啊。 事已至此,还是快快离开的好,免得迟一步被抢回去做了苏家女婿。 李柯三人吃完饭后,各自回房收拾准备,由于担心三人一起出门会被怀疑的缘故,所以提前约好了碰头地点,便分开一个一个出了门溜之大吉。 冬日的暖阳挥洒在渭水之上,波光粼粼,还有那河岸边薄薄的冰块也散发着钻石一般的光芒。看着太阳逐渐西下之时,三人已经离开武功县有二三十里了,这一路在李柯的催促下,他们马不停蹄,即便是饿了,也是边走边掏出打包好的包子边走边吃着,为了躲开说不好的“追兵”,他们没有走官道,特意沿着渭水北岸的小道一路向东,赶在了天黑之前到达了始平县的马嵬驿附近休息。 这一年,唐王朝的兴盛已经纷纷引得世界各地的胡商来往贸易于丝绸之路上,而马嵬驿,是从西域通往长安很重要的一个驿站,也是最后一个驿站,等过了马嵬驿五十里,也就该到大唐的长安城了。 这一夜,李柯三人寄宿在马嵬驿附近的客栈,马嵬驿是官家驿站,只用于公家事务,是不允许普通老百姓入住的,来往的商客当然也不可以,但这并不影响来往的人群在马嵬驿附近驻足,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而靠着官家驿站,也能分上一杯羹,马嵬驿附近的村庄因为丝绸之路过往客商的增多,慢慢的在此形成一个小集市,主要是客店休息和装备干粮与水为主。 李柯三人晚上就住在一家客店里,这客店完全不能和武功县那鸿途客栈相比,如果非要比一下的话,那么相当于李柯前世的五星级酒店和普通旅馆的对比,这个也可以理解,毕竟这不是城里,沿途过路的人只要有个能避风挡雨的地方过夜就好了,再说大家出门是为了赚钱而不是旅游,也不会在这上面花太多的钱。 “大家今天晚上好好休息,明早天亮出发,顺利的话,傍晚时分就可以到长安城了…”一口满是西域胡椒味的不标准关中腔在给同行的商队队员们讲着。 这商队里有大胡子的,有卷发的,有白人,也有黑人,说不清是什么民族,什么国家的人,但大唐人并不去关心他们是哪个国家的,都只统一称他们为胡人。 而这个时代的胡人可远不如李柯前世所面对的那些老外那般高傲,因为这个时代是唐人的时代,在大唐人眼里,所有大唐以外的人都是低级人等,都是猢狲。 大唐人的这番自信来自于军事实力,来自于经济实力,也来自于文明。 晚上住店的时候,李柯便看见了这群异国的商队,牵着一长溜的马和骆驼,脸上一个个带着和善的笑容,见了不管谁都低头哈腰,而这些被他们低头哈腰的通常只会是大唐子民。 或许这里是丝绸之路的重要节点的问题,见得来往胡商太多了,虽然胡商很客气,见到人就毕恭毕敬,但大唐的百姓一个个挺直了腰杆子,眼睛瞟都不瞟胡商一眼,神情自若的干自己手里的事。 自信,强烈的民族自信!这个辉煌的时代,还没进长安城,只是城郊五十里开外的驿站就已经散发着天朝上国的气派。 第卅七章 盛世长安 来到这个时代也有小半年了,李柯这一刻才找到了一丝他在前世所向往的大唐气息。回想自己前世,有多少国人千方百计的想去番邦求生,有多少女人为了一张所谓的绿卡嫁给了又老又丑的异邦糟老头。更有多少国人看见老外就一副奴颜屈膝的下贱像,而那个时代的老外也大多是高傲的,他们是鄙视和小觑华人的。 李柯想到这些就有些扎心,还是这个时代好,这帮老外见了唐人都跟孙子似的,哈哈…李柯这也才明白,前世为什么全民族都在喊着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而努力口号,民族的复兴,这个“兴”大抵就是大唐这样的时代气象和民族骄傲吧。 凭借着一副大唐子民的高贵脸蛋,李柯三人打算蹭回免费的行程。第二天天刚亮,商队就开始收拾起货物,哪些是马驮的,哪些是骆驼驮的等等,看着对整个商队指指点点的大胡子,李柯猜测这个人应该就是他们的队长或者负责人。于是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凑上前去,大胡子见李柯是向自己走来的,马上一只手臂横放捂着胸口躬身用一口蹩脚的关中话道:“公子你好,有什么可以帮你?” 李柯看着大胡子这造型,不像是欧洲人,估计应该是中亚或西亚人,当然这个时代还没有区分这么清楚,总之是猢狲就对了,大唐人的眼***邦异族统统都是猢狲。 李柯也象征性抱拳一礼道:“你们是去长安吗,能否捎带我们三人一程?” 大胡子看着李柯这一张典型的东方大唐人的脸蛋和听着一口纯正的关中腔,顿时再次行礼道:“是的,我们是去长安,愿意为你们效劳!”大胡子说完就叽里咕噜的不知道什么语言喊来其中一个年轻的商队队员,让他负责李柯三人的行程。 李柯和吕家兄弟都是贫苦出身,还不曾骑过马,更不要说骆驼了,所以年轻的胡人给三人分别安排坐在了三头驮着货物的骆驼背上。三人都高兴坏了,像是要上花轿的新娘一样开心。 商队都是常年奔波在丝绸之路上的,对于关中平原这种路况对他们来说,那简直太好走了,他们可是经过塔克拉玛干沙漠和渺无人烟的戈壁滩才走出来的行者。赶路的技巧自然很好,这不,不过半晌功夫整个商队就叮铃咣当的来到咸阳县的渭水桥了。 越来越靠近长安,路上的行人也越来越多了,坐在骆驼背上,李柯遥遥的望见了长安城的城墙,高额威武,似乎在远远的向远来的客人展示他的强大。 长安,一座世界四大文明的古都之一,一座在中国历史上有着一千多年建都史,一座先后有十三个朝代在此建都的帝王之城。 此刻,他是地球上最辉煌的城市,最大的城市,人口最多的城市。这里除了皇室权贵,还有兵甲武士,有文人墨客,也有万国商贩,这里有傲娇的大唐百姓,也有佛道僧尼,还有万邦来朝的使者和遣唐使团等等。 从汉武帝时期,张骞凿空西域开始,这里便成了丝绸之路的起点,而这条丝绸之路一直绵延后世两千余年。 长安城分郭城,宫城和皇城三大版块,北枕龙首原,南跨重岗,自北向南,为宫城、皇城和郭城以次组成。其城暗合《周易》六爻之理,城中朱雀大街有六道坡,为乾卦之象,故以九二置殿以当帝王居,九三立百司以应君子之数,九五贵位,不欲常人所居,故置玄都观及兴善寺以镇之。 唐长安城的面积很大,是汉长安城的两倍多,是明清北京城的一倍多,比同时期的拜占庭帝国都城君士但丁堡大七倍,比巴格达城大六倍多,比古罗马城大四倍多,此后几千年间,他一直是人类建造的最大都城,是当之无愧的‘世界第一城’。 长安是一个梦幻之地,是一个秩序井然、气势恢宏的伟大城市,三教九流、五湖四海的诸色人物云集其中,风流文采与赫赫武威纵横交错,生活繁华多彩,风气开放多元。 三人走过十余丈的城门甬道,仿佛时空穿梭,走进了另一个世界,长安的繁华与沧桑,夹杂着各种喧嚣吆喝声扑面而来。三人进城后颇为拘谨,一副标准的乡巴佬进城的模样,吕家兄弟没了往日的叫嚣,此时像做错事的孩子,悄无声息的慢慢走着,悄悄注视着这座城市的一切。而李柯则是因为激动和敬畏,这座城市是他前世向往的地方,两千多年朝代更迭,这座历史上最雄伟的古城只有在汉唐时期才焕发出了他最年轻最兴盛的样貌。 长安城以朱雀大街为南北中轴线,两侧东西分布着一百零八坊,对应一百零八星宿,其分布与人口居住区域、等级和贸易市场有关,因为皇城位于北部,贵族及官吏大多居住在东侧,西侧则有贸易繁荣的大唐西市,因此城内住宅分布呈‘东贵西富’、‘南虚北实’的特征。 西市主要面向平民百姓和国外友人,生活用品和小吃最多。文人墨客或风流纨绔则多往东市平康坊,此处花娘,个个貌美如花,倾国倾城,他们都是经过专业培训持证上岗的,琴棋书画,吹拉弹唱样样精通,深受文人骚客和达官贵人的欢迎。在这里你可以于花娘对酒当歌,卿卿我我,也可以租赁花娘随行伴游。 一条条坊间街巷转悠着,三人没有一丝头绪,满眼都是新奇的玩意,来不及思索自己此行为何,直到肚子饿了,这才随意找了家饭馆准备吃点东西。走进饭馆才发现这里貌似不是好好吃饭的地方,因为没有人安心在吃饭,而是在围观站在桌上的胡姬跳舞,一帮人围着,喝彩着,不时也有人上前去摸一把胡姬的身子,胡姬也不躲闪,反倒更为妖媚,只要你给打赏,怎么都行。 吕家兄弟看着桌上穿着暴露的胡姬,两只眼睛差点掉地上了,憨憨的惊讶到张开嘴。不可思议这是哪里,这是天堂吗?怎么会有如此美貌的女子,再看这女子与大唐女子样貌不同,高挺的鼻梁,深凹的蓝眼睛,还有那肚脐露在外面的芊芊细腰,风格多变的手指,那转不晕的身躯,无不叫这哥俩垂涎三尺。 李柯的前世也看过很多舞蹈,什么现代舞、民族舞、钢管舞、脱…,当然也包含唐代所流行的这种胡旋舞,但此刻看到也是有所震惊的,毕竟氛围不同,但他倒没有像吕家这没见识的兄弟俩这般陶醉,不,应该是痴醉。 “吕峰,吕峰!”李柯拍打着吕峰肩膀叫着已经痴醉中的吕峰。几巴掌狠狠的抽打下,吕峰才回过了神!“吕峰,你不是说你没碰过女人么,今天想不想碰?”李柯猥琐的笑着问吕峰。 “可以吗?”吕峰惊诧的问。 “怎么不可以,我来打赏钱,你去摸就是了!”李柯嘿嘿道。 “嗯,,不,还是算了,人太多了,不好意思!”吕峰瞅了一圈,不好意思的说道,眼神里流露出遗憾的神色。 第卅八章 爱上层楼 这个时代,长安城的外籍人口就已达数万人,绝对是首屈一指的国际大都会,这些人不远万里冒着生命危险来到这个繁荣的东方天朝上国谋生,有善于从商的犹太人,有善于干苦力的黑人,更有善于跳舞的楼兰美女。但这个时代的大唐人可不管他们是什么国什么民族,都统称为胡人,女人就称胡姬。 胡姬遍布长安城大小酒肆茶楼,更有官宦富贵人家买回去做舞娘的,所以胡姬的身份很低贱,和沿着丝绸之路贩卖来大唐的普通货物没什么区别,是可以自由买卖的。而酒肆里正在跳舞的胡姬,要么是酒肆自己买的,要么是胡人带来驻场的,有点类似于后世酒吧里的驻唱歌手。 “你还不好意思?”李柯看着吕峰鄙视的说道。 “当然不好意思了,这么多人,光天化日的,男女授受不亲嘞”吕峰解释道。 “那你看刚才那人不就捏了把人家的细腰么!给钱便是了,人家不会介意的,说不定人家正期待着被人摸了赚钱呢!” “不,你莫要说了,我干不了”吕峰俨然制止了李柯的怂恿。 李柯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就是俗人一个,其实自己看着那妖媚的舞姿和全身纤细的身影,也忍不住想伸出咸猪手揩点油什么的,只是他也是空有贼心,所以这才怂恿吕峰上手,没想到吕峰这家伙还是比较老实忠厚的,并没有好色之心让节操碎一地。 “那算了,既然不愿意,那走吧,过去那边坐着吃饭吧!”李柯指着角落里空闲的桌子叫了吕家兄弟。 “李柯,这女的怎么和我们大唐的女人不一样嘞?”吕彦好奇的问道。 “没啥不一样,只是身形和皮肤颜色上有些区别罢了!”李柯不经意的回复道。 “那这女的能生娃不?”吕彦又接着问道。 李柯扑哧一笑道:“当然能啊,就样貌上有一些不同,其他身体上的部件一样不少,和我们大唐的婆姨没啥区别!” “是吗?哦,,,”吕彦惊叹又若有所思的样子。 “怎么,吕彦,你该不是想娶个胡姬做婆姨吧?”李柯笑道。 不等吕彦回话,吕峰急了道:“什么?可以吗,我咋没想到嘞!” 李柯哈哈大笑:“你们哥俩啊,真是没见过女人!如果你们不怕爹娘不认你们,就可以娶。对了,生个怪模怪样的娃子出来!哈哈哈……“ “啊?生的娃不和我们一样么?”吕峰惊讶问道。 李柯没法给这俩货讲关于遗传基因学的道理,更不会讲什么叫颗粒式遗传。只好不厌烦的胡扯一堆恐怖的结果才打消了这俩货的臆想。这件事李柯不会怂恿,因为这与刚才怂恿摸一下完全两码事。 三人边聊边吃着,并时不时的眼睛盯向厅中桌上妖艳的胡姬,全然不顾桌上的美味,这一刻,估计他们啃着窝头,也吃出了鸡腿的味道。天色渐晚的时候,他们酒足饭饱,身处的西市也逐渐安静了下来,听闻路人说晚上要去东市快活,吕家兄弟又来了劲道:“走吧,李柯,我们也去东市看看有啥好玩的!” 李柯知道,西市多是商贸和百姓居多,随着天色的渐晚,市场贸易也都收摊的收摊,关门的关门了,所以冷清了,至于东市么,因为平康坊在东市,那边多是青楼妓院,灯红酒绿自然是晚上比较热闹。 吕家兄弟并不知道这一切,只是耳闻路人讲的话便想去看看。李柯虽然这些都前世在古装剧里看到过,但现实中真没接触过。如果要用前世的红灯区来对比的话,那显然是有些侮辱青楼了。 古代的青楼都是有正规营业执照的,而青楼里的女子也都有籍册,与同时代的戏子其实身份地位差不多,都属于贱籍。这些女子都是从小就各种才艺学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前去青楼的客人也大多是文人墨客,或者达官显贵。充其量算是比较高档的娱乐场所,可以在这里点曲听曲、喝酒聊天、又或是游戏,绝不是古装剧里演绎的那种全靠肉体营生的勾当。 三人来到东市的时候,已经天色完全黑了,只见到处华灯初上,到处洋溢着男女嬉戏之声。吕家兄弟瞅着这一排排像宫殿一样辉煌的楼阁,欣喜的问道:“李柯,这是啥地方,怎么这么漂亮,我们能进去吗?” 李柯呵呵一笑看着哥俩:“你们想进去?” 吕彦愣愣道:“我看刚才经过前面那家门口,门口有姑娘跟我招手呢!” “对,对,对,我也看到了,也有姑娘对我招手微笑呢,真好看嘞!”吕峰也高兴的说道。 “你们知道青楼吗?”李柯笑呵呵又带点神秘的问道。“啊!青楼?没听说过!”俩兄弟对视一看,然后异口同声道没听过。 李柯无语,心想这俩货真是乡巴佬,没吃过猪肉都没见过猪跑么,对,他们连猪叫都没听过! “青楼是个什么地方?吃饭的还是喝酒的?”吕彦好奇问道。 “你们听好了,我只讲一遍哦,青楼呢,就是很多年轻貌美的姑娘工作的地方,这里专门招待男人,男人可以在这里寻欢作乐,吃的、喝的、玩的都有,只要你有钱!”俩兄弟听着李柯的解说,一副又惊讶又喜滋滋的表情。 “那我们能进去吗?”吕峰激动的问道。 “当然可以,只要你不疼惜你兜里的钱!”李柯说着看了看吕峰的身上,那是吕峰装钱的位置。 吕峰不自觉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装钱的位置,心中猜想着进去一次要花多少,如果不多,倒是可以瞧瞧。 李柯当然知道他的心思,都是血气方刚的少年,都有一颗按耐不住骚动的心,不管你天生浪荡还是从小老实本分,这种生理上的骚动是止不住的,只是区别在于有的人表现出来了,而有的人装的人五人六。 “怎么?要不我们进去玩玩?”李柯笑着以商量的口气问着俩兄弟。 “这…”吕彦看着吕峰,吕峰又不知该说好还是不好。看着这灯红酒绿的景致,他当然知道肯定不会少花银两,可是心中又特别痒痒,所以竟不知该如何回答李柯。 “既然如此,那走吧,我请客!”李柯瞅着吕峰纠结的样子,呵呵一笑道。 “合适吗?”吕峰不好意思的说道。 “没什么不合适,我们是兄弟嘛,钱财皆为身外之物罢了”李柯这话说的有点大义凛然,实则是自己想进去一探究竟,毕竟自己前世只在电视上看到过古代这种欢乐的场所,一直向往柳永和杜牧的那种生活,但又不好意思,所幸拉着这哥俩一起进去罢了。 第卅九章 珠帘姑娘 “哎呦喂,三位公子大驾光临,小店可真是蓬荜生辉啊,快快请楼上雅间…”三人刚一踏进这牡丹阁,便迎面走来一位身姿风骚,伶牙俐齿的半老徐娘,虽说年纪稍长,但一副好皮囊下也可以看得出年轻时也是个大美人儿。 一副自来熟的热情表现,让李柯三人有点尴尬,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之前经常来,或是跟这老鸨似曾相识的感觉。 三人不知如何应话,只是一个劲点头尴尬的咧嘴笑着。这老鸨一看情景便知三个小娃子应该是初次逛这种地方,便也不去问找哪个相熟的姑娘之类的话。开始直接当起了推销员:“三位公子是想听曲啊还是想喝酒啊,楼上有雅间,我们这可都是应有尽有,姑娘们更是一个个都貌若天仙,几位公子可随意挑选自己喜欢的姑娘作陪便是了!” 李柯羞涩的不知该如何与这老鸨回话,再看吕家那哥俩,更是早已脸红如血,一脸的拧巴劲。李柯怎么也没想到在这个合法化的逛青楼年代,自己原来会是这副德行,以往的向往也瞬间好像不那么美好了,羞涩,羞涩,十分的羞涩!比前世陪客户在ktv跟陪酒的小姐姐坐一起时还要羞涩。 李柯突然有点怀念前世那个偷偷摸摸的年代了,至少那个年代不需要这般假惺惺的热情客套,也不需要搞这么多场面,小巷子里的爱情甚至多说一句话都不需要,不会有人问你找哪个相熟的人,也不会有人问你是要喝酒还是要听曲,只会轻轻问你‘要吗’?然后你回‘多钱’? 最后就两种结果,要么你继续探寻,别人继续守候。要么痛快拿钱办事,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面对老鸨的拉拉扯扯的热情,三人有点不知所措,只见李柯硬着头皮吞吞吐吐道:“麻烦先于我等找个地方坐下吧,好酒好肉上来便是!”说完这话李柯就想抽自己,难道三人跑这里是吃饭的? “好嘞,管叫公子们满意!”老鸨双手一拍高兴的说道,并示意旁边的小厮将三人带入楼上雅间。上个二楼的功夫,楼梯间擦肩而过的红粉佳人络绎不绝,直看的三人眼花缭乱,有丰满婀娜的,也有身似飞燕的,有二十岁左右的,也有十三四岁的,一个个手握团扇,穿着轻盈的纱裙,洋溢着欢乐的笑声,李柯三人感觉好像到了那九天之上,遇到了仙女一般,仰慕,依恋。 小厮将三人带入一间名为云水间的雅间里,并请三位稍坐,这就去让人好酒好菜上来,根本无需给你拿菜单之类的勾勾点点,这个其实也可以理解,因为这个时代可没有什么川渝鲁粤湘之类的八大菜系任你挑选,通常都是几个简单的酒菜。 三人坐在屋里还在四下张望屋中的布置,却闻声而至三位美女,说是来陪侍三位公子吃酒的,另有那屋内珠帘之后也不知几时有人儿进去坐在了琴台之前,双手抚琴,随之那琴声开始逐渐响起,如窃窃私语,声声柔情似水,沁人心脾。 不等李柯三人回话,只是看着进屋的三位女子傻笑时,三位女子已经一人一个各自依偎在三人身边,轻扯着三人衣袖,客套的寒暄公子府上哪里之类的话语。 酒肉很快上来,只见其中一个手疾眼快的第一时间抢到酒壶便斟起酒来,丝毫没有陌生之意。吕家兄弟在身侧美人的催促下,一个个端起酒盅,憨憨笑着一举而下,也不知是酒还是人儿让他们如痴如醉,李柯身边也有一位美人在各种劝酒,自顾不暇,压根没有功夫去提醒这哥俩。 几杯浮有绿蚁的浊酒下肚,李柯对这味儿很是不习惯,这才想起这个时代还没有蒸馏技术,一般完全靠纯粮技术酿造的酒水,酒精度都很低,且有浑浊物在里面。 人啊,一般都有点劣根性,如果身边这美女稍有羞涩,李柯肯定会色心大发的调戏不止,但这美女太过主动热情,反倒使李柯心生厌恶。因为这种被动性是很难受的,生理和心理上都是一种煎熬,特别是被女人主动,且是你不认识的女人。 虽然李柯也知道人家热情主动这是出于职业的素养,但此刻李柯依然无法对身边这位佳人有丝毫男女之心。为了躲开身边这女子纠缠,李柯端起酒盅向着帘内抚琴的女子说道:“美人抚琴如流水,琴声在音不在弦。寻声试问弹者谁?添酒回灯欲语边。” 帘内琴声闻声忽停,只见抚琴女子站起轻轻向着外面一个半蹲礼道:“小女子谢过公子!公子可还有什么喜欢听的曲子吗?奴家这就给您抚来。” 李柯隔着珠帘也看不清这女子样貌,但从言行举止来看,应是委婉温柔之人。于是便也一个回礼道:“方才闻的娘子琴声,余音绕梁,让在下回味无穷,竟却忘了这杯中之物是何滋味!” “盼儿妹妹,承蒙公子如此赏识你的琴艺,何不出来陪公子饮一杯?”李柯身边这美女向着抚琴之人笑着说道。“这…”里面发出有所为难的声音。 李柯听闻身边女子称呼里面人为盼儿妹妹,那就是说这小娘子叫盼儿,且年纪比这身边女子要小一些。“算了,算了,不要为难小娘子了,强人所难,非君子之为也”李柯放声哈哈笑道,免得尴尬。 “公子莫怪,小女子今年十三,贱名杨盼儿,乃前隋遗留戴罪之身,栖身这青楼之上赎罪,不敢轻易与人交往,恐有连累,故而不敢应允公子盛情。”抚琴女似有哀怨之声的轻轻诉说。 李柯闻听此言,想这姑娘自称前隋罪身,又姓杨,莫不是前朝的皇室宗亲,只是现在斗转星移,隋文帝杨坚辛辛苦苦统一的大隋江山,谁也没料到到了隋炀帝杨广竟会二世而亡,而这弘农杨氏家族也是兴盛一时。 “小娘子莫要忧伤,在下乃好畤县一普通农户小子,并无功名仕途,倒也不怕被你有所牵连,小娘子如果愿意,不妨出来一见!”李柯本来看这女子有难处就索性不见得了,但又闻这女子原来是怕连累自己!”帘内女子听的李柯如此说,只好应允。 第四十章 豆蔻梢头 李柯手里举着酒杯浅浅喝着,双眼望着帘内,只见一黄色衣衫的妙龄少女轻轻拨开那珠帘,有点害羞的缩了缩身子,又慢慢探出头来,却不曾抬头,只是唯唯诺诺的低着额首向李柯走来。 雪白的肌肤,衬一袭金缕衣,柔曼的腰肢扭出风情万种,即使是女人也会被她的美貌震撼到,何况是男人。如此秀丽的人儿,怎会出现在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李柯既心疼又可惜。 “奴家给公子请安!”只见那杨盼儿来到李柯身边先是一个标准的行礼,看这举止,显然不是短时间培训的,应是从小习得才对。 “小娘子这般高超的琴艺,敢问师从何处啊?”李柯问道。 “公子见笑了,粗鄙之技,是奴家小时候从掖廷一位琴师那里偶然学了一些,不足道哉!”杨盼儿含蓄回道。 李柯听这女子如此说来,和刚才所说的家世倒也相符,掖廷这种地方,虽说也是皇家机构,但是里面关的都是一些官宦人家的女眷,又或是宫中犯错或被废的妃嫔,其实就是一种关女犯人的地方,只不过这些女犯人原来都不是普通人罢了。 看来此女也是个家道中落,沦落贱籍的良家女子,便问道:“请问小娘子是何方人氏?” “奴家祖上乃弘农杨氏,祖辈因前朝之功被封地于泾阳县,后来炀帝无道,害的民不聊生,天下大乱,奴家因受前朝之封,又是杨氏宗亲,便被抄家问罪,奴家出生时,娘亲已在掖廷为奴数年,奴家也是出生在掖廷,后来太宗登基,大赦天下,将我们这些前朝的罪身也赦免的许多,因奴家当时年纪尚小,便被放出掖廷沦为贱籍了,幸得牡丹阁黄妈妈收留,这才苟活至今。”说着说着,勾起了杨盼儿伤心的往事,不禁哽咽起来。 李柯听到这些更是疼惜这姑娘,她没有任何错,甚至她的父辈祖辈也并没有错,可是却要承受这殃及池鱼之罪。回想前世,也有躺枪的事情发生,但跟这些比起来,真是微不足道。 这女子本是前朝皇室宗亲,可是因为朝代更迭,她还没出生就已经沦落到了罪人的身份,这其中的委屈更与谁人诉说呢。 “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春风十里长安路,卷上珠帘总不如”李柯听着这姑娘的命运,不禁为其哀伤起来,看她这般年纪,却要遭受命运这等不公,不禁喃喃脱口吟道。 此诗一出,陪酒的三位美女顿时惊喜的连连拍手叫好:“好诗,好诗,公子好文采”再看那杨盼儿,也被这诗震惊,除了对李柯深情的仰慕之情外却更添了一丝神伤,手里的丝巾早已被泪水浸湿。 “小娘子莫要悲伤,你之不幸,非你所为,人生在世,祸福难料,今日不幸,未必明日不可得光明,小娘子还当珍重,莫要自我沉沦堕落!”李柯认真的看着杨盼儿的眼睛说道。 杨盼儿听闻李柯如此说道,看了看李柯真挚的表情,不禁一个放声痛哭便扎在了李柯怀中,也不知是感动还是感激,又或是希望与失望的激烈交错。 李柯猛的被如此楚楚可怜的美女扑入怀中,此时却没有一丝的排斥,甚至有点想伸出手抱紧这苦命的人儿,但他没有,只是一只手在其背上轻轻拍着安慰着。 因为李柯前世已经是三十七岁的成年男人,此刻虽是十六岁的身躯,但思想依然是成熟的,他看待杨盼儿的初衷,最初只是为了躲避身边女子的纠缠,然后当真的见到杨盼儿后,又被其美貌所吸引,但这些都不是重点。最主要的是他听了杨盼儿的身世感觉太可怜的,不免产生了点人道主义的关怀。 这种关怀也不是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如果他具备能力,他也是很愿意救赎这个不该沦落此处的小美人的。或许是经不起杨盼儿入怀的悲悯,此刻李柯不知所措,因为他有心帮助杨盼儿,但又深知自己完全没有这方面能力,所以有点抑郁的喝起了闷酒,一杯,一杯,再一杯… 不知过了多久,李柯眼前的人儿开始扑朔迷离,珠帘也变得恍惚,李柯喝多了。 腊月的天气本来很冷,但牡丹阁这种高档消费场所却格外温暖,或是酒的作用,或是人心的舒畅。李柯晕晕呼呼中喊着:“热,好热!”不知哪里来的一阵一阵凉风吹来李柯的额头与胸口,这风里还夹杂着一种芳香,李柯睡得特别舒畅和惬意。 也不知自己躺在哪里,也不去管哪里来的风与香味,此刻这种惬意,李柯愿意沉睡不起。梦里感觉黑黑的屋子里好像进来人了,还没等李柯问是谁呢,就感觉到一个人上了自己的床把自己一下搂住,李柯惊恐的问道:“谁,你是谁?” “公子,我是盼儿”一个惹人忧怜的声音说道。 “盼儿,你这是干什么!赶紧回去睡觉!我要休息了!”李柯怒道。 杨盼儿的脸贴在李柯赤裸的胸口能够感觉到眼泪嘀嘀的声音说道:“公子,我把自己给你,奴家还是清白之身,不知哪天就要被妈妈赶出来接客了,公子待我一片真情,奴家心甘情愿,还请公子不要嫌弃奴家!” 李柯差点没吓晕过去:“给我?唉,,,我不能啊,虽说你甘心情愿,可我不敢承受啊!” 李柯的前世也是个俗人,也喜欢跟狐朋狗友扯一些乱七八糟的情场谜事,也喜欢沾花惹草四处留情。但他内心深处还是很传统的,前世的他谈了很多恋爱,但都没有轻易和任何一个女友捅破这最后一道防线。 不是李柯不肯,也不是那些前女友们不愿意,只是他太传统了,他觉得要到结婚那一刻才可以确定此生不会辜负别人,脑子里的思想还是保留着要和最爱的人在洞房花烛夜的时候,再行那周公之礼。 他也曾多少次和前女友翻滚在一起,他是感性的,但他更理性,他有他的坚持和对至高爱情的追求,所以尽管无数次的亲密接触,他都能在欲火难止的状态下保持那最后一丝清醒。 而此刻,他来到这个传统中的时代,他更知道这些对一个女孩的重要性。他不想伤害对方,尽管对方愿意,但李柯依然要残忍的保留最后一丝倔强。睡这个女人很简单,不过是一个态度的问题,不过是短暂的肉体碰撞,但自此以后,李柯不管是灵魂上还是肉体上都将不再完整。 “公子,你是嫌弃奴家吗?”杨盼儿见李柯不搭理自己,哭的更伤心了,眼泪浸湿了李柯的胸膛。 “不,不是!你很好,就是因为你完整无暇,我才不能害了你”李柯慌忙解释道。 “那公子你是不喜欢我,今日只是逢场作戏怜爱奴家的吗?”杨盼儿流着泪哽咽道。 第卌一章 多情余恨 看着她眼里溢出的泪水,李柯这个后悔啊,这玩笑开大了,怎么一点同情心,就会换来这种以身相许的状况,自己可并没有帮助或解救人家出苦海啊。一点毫无实际价值的同情心怎么能值得一个妙龄女子便把自己最珍贵的东西交给自己。 李柯很清楚,自己又不是什么高尚之人,这往后的岁月还不知什么样呢,如果此时这样做了,那不是有负人家嘛,何况自己此刻完全没有这种心思,虽然闻着杨盼儿少女的体香,也不觉陶醉其中,也深知这是一位妙龄的少女,男性的荷尔蒙不由得他不有所触动,但只要一想到她的年龄和悲惨命运,就心里又有点趁火打劫的感觉,内心深处告知自己不可。 “不是,不是不喜欢你,是你太小了,我们差距太大了,我不敢保证将来不负你”李柯认真说道,而他说的差距是年纪上的不平等,因为李柯的潜意识里自己还是个三十七岁的成年男人,在他的心里还是保留前世的意识,十三岁还只是个孩子,所以总感觉有点遭罪的感觉,但他忽略了他眼下身处的这个时代,十三岁已经是女性合法婚龄的年纪了。 杨盼儿眼中的李柯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所以她以为李柯说的差距是指身份地位上的差距,低声哀道:“这奴家知道,奴家不奢望公子给予什么,也不需要公子保证什么,更不会要公子娶我,奴家是贱籍,是不能做正妻的,那样会影响公子一辈子的名誉和仕途,是会让人瞧不起的,奴家不会害你,奴家只是想把自己交给真心怜爱奴家的人!”边说边哭的像个泪人儿。 “这样也行啊?”李柯吃惊的说道,他可不相信即使杨盼儿愿意,自己将来的老婆也会愿意,那个时候可是害人害己,摇头说道:“不行!你将来是要嫁人的,找一个爱你的人好好生活,过一辈子,可不能就这么毁在我手上,我给不了你什么,更给不了你幸福!” “不,我是公子的人!谁也不嫁,此生只跟着公子,要是公子不要我,那我就去死!”杨盼儿坚定的说道。 李柯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嘴巴子,这不是没事找事嘛,没事怜什么香惜什么玉啊,这下怜香惜玉大发了!看来多情这东西是个复杂的概念,并不单指爱慕之情,有时同情也容易让人误解,知道自己这下也讲不清楚了,也许是杨盼儿一时冲动,过了今晚,自己离开就好了,所以也不再解释多说,就默默闭上眼睛装睡,身子又装作翻身朝向里侧,一直到半夜,两个人再没说话。 杨盼儿在身后独自流着泪哭了好半天,李柯也丝毫不动,于是哭着说道:“公子,奴家从无别的奢望,只是想把自己交给你,奴家的身子你也看了、碰了,奴家已不是清白之人,公子以后尽可以娶妻,奴家若有幸,只要能侍候在公子身边,哪怕做个烧火劈柴的丫鬟也心愿已足。”说完便哭着下床离开了。 确定杨盼儿出去走了,李柯气的想站起来大骂:“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就见了一面,表达下人道主义同情,怎么就会这样呢!天下哪有这样的事啊,我也没干啥啊,就什么看了碰了的,就是我的人了!“李柯郁闷的不知如何平息自己的情绪,甚至想过既然她这么认为,那刚才还不如禽兽一次算了呢!烦闷使得李柯半宿睡不着觉,到底什么时间睡着的,他自己都不知道。 一直到日上三竿,寒冬的暖阳照进屋子的时候,李柯还赖在被窝里不起来,杨盼儿过来看了两遍,看到李柯转过去不看自己便哭着走了。 李柯呀,也是心疼啊,看到她哭肿的眼睛也不知说什么好,可不敢再表现出一点关心了,怕让人家更伤心难过。快中午了,杨盼儿进来跪在李柯床前:“公子,你别生气了,快起来吃饭吧,以后奴家不逼你了,只要你不要不理奴家怎么都行!” 李柯也是实在太饿了,只好起来床衣服洗漱无奈的说道:“你真傻!以后不许干傻事!我们才认识一天而已!赶紧你也去洗洗脸,看你那脸哭的像烂桃一样,别人看到,还以为我怎么地你了!” 看到李柯和自己恢复了正常的谈话后,杨盼儿心中也放下了,原来公子并不是讨厌自己,只是自己太仓促鲁莽了。那等认识久了再说吧,脸上又露出了笑容赶紧跑去洗脸了。 李柯摇了摇头,这下可惹麻烦了,以后还是小心点,保持必有的安全距离。更别说,自己开始好像有那么点喜欢这姑娘了,但绝不能表现出来,为了昨夜的尴尬境界不再重现,以后再也不能见了姑娘就怜香惜玉了,搞不好就会惹火烧身,自己何德何能呢,还是少害人为好! 等李柯来到雅间吃饭的时候,吕家兄弟也在这里,好像已经用过餐饭了,脸上带着尴尬的表情。李柯带着猥琐的表情问道:“你们兄弟俩昨晚是不是过的很快活?” 俩兄弟疑惑的互相瞅了瞅对方,然后看向李柯道:“什么快活不快活?是喝酒吗?快活!快活!” 李柯嘴一噘道:“你们这俩货,对我也隐瞒吗?快说说昨晚那姑娘服侍的可还满意么?” 吕家兄弟仍是一头雾水,呆呆的摇着头,表示不懂李柯在说什么的表情。 “公子,这俩位公子昨晚喝多了,奴家也不知俩位公子家住何处,便在此间凑活了一夜!”杨盼儿走来看吕家兄弟已经醒了也在,便跟李柯解释着。 李柯恍然,此间休息,难道是原地嘛,难道没人侍候嘛!原来不是谁都和自己一样的待遇哦,原来昨夜那姑娘只是陪侍喝酒游戏而已,并不兼顾侍寝干那些羞羞的事啊。看来是自己思想太邪恶了,只是,那为什么自己? 李柯想到这里不觉有些尴尬的看向杨盼儿,显然杨盼儿知道李柯的疑惑,便喃喃解释道:“奴家昨夜见公子大醉,也不知该如何处置,索性将公子扶入奴家闺房安睡,奴家……”杨盼儿说着说着脸上又泛起了红晕。 原来如此,李柯总算明白了,原来昨夜三人都喝大发了,而这牡丹阁不知三人该送向何处,另一个原因,三人也尚未买单,所以就原封不动的将三人滞留在牡丹阁,待今日醒来再算账。只不过李柯被杨盼儿扶到了自己闺房安睡,而吕家这哥俩就没那么好命了,只能在昨晚喝酒的地方就地席地而眠罢了。 第卌二章 初唐大家 吕家兄弟面露难色的表情,并不是因为昨晚睡得不好的缘故,他们都是贫苦出身,睡在这高档的阁楼之上,漫说是睡在雅间的地板上了,就是睡在大厅里也无碍。 此刻他们面带尴尬的原因,来自于他们刚才用饭时,已经跟门口站着的小厮打听过了,他们三人昨晚到今天目前的花销应该已在两三贯钱左右。而兄弟二人出门时随身携带不过几百文钱,所以此时的尴尬和担忧全部来自于此,虽说进来之前是李柯答应请客的,但兄弟二人也绝非爱占便宜之人,原想着三个人凑来便是,可谁知兄弟俩加在一起,可能还不够一半,他们也知道这一路走来,李柯已经花了十余贯,身上肯定也所剩无多,所以这才难免有些忐忑不安。 “李柯,你身上还有多少钱?”吕彦悄悄问道。 “还有一贯多呢!咋了?”李柯摸摸袖兜说道。 “啊!”吕家俩兄弟惊讶的一起叹道!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李柯见这哥俩有些古怪,好奇的问道。 吕家俩兄弟面面相觑,有点惊恐的悄悄靠近李柯耳边说了他们的担忧。 “什么!”李柯闻言一声惊叹!嘴里喃喃念叨:“这他娘的宰人啊!”李柯回头看了看刻意和自己保持一定距离的杨盼儿,有点不好意思。 因为是他对人家的冷漠决绝,使得人家不敢靠近,只远远的坐在房间的一个角落里。此时的杨盼儿也看到了三人窃窃私语的样子,看着李柯回头看自己那一眼,她不禁低下了头。 “小娘子,你们这里费用很高吗?”李柯故作镇定微笑着问向杨盼儿。 “嗯?奴家不甚了解啊!”杨盼儿一惊,然后实话实说。或许是她还没有出来接客的缘故,其实对钱财费用这些一无所知,也是近期老鸨看她也出落成个大姑娘了,这才让她刚刚出来抚琴助兴罢了。 她并没有实际意义的接过一次客,这也正是她最近苦恼的事,因为她不知道自己悲惨的命运,即将又要把自己的处子之身牺牲在哪个花花公子身上,或者哪个糟老头子身上,所以当昨日遇到李柯时,她是开心的,因为她心动了,她被这个英俊的少年才华所折服,更因这个少年并不同一般的客人,他怜爱自己,懂得尊重自己,所以杨盼儿有了想把自己交给对方的心思,她当然知道这对一个女孩子何足珍贵,但此刻她没有更好的选择。 杨盼儿看着三人有点焦灼的神情,不知发生了什么,关心的凑上前来问道:“公子,是有什么难处了吗?” 这种事对于男人来说是尴尬的,尤其是女人来问,并且还是想把她自己交给男人的女人来问,李柯又怎么好意思说出口。但看着杨盼儿天真无邪的眼神和真诚的关心,李柯又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反正就此一别,以后应该也不会再见了,于是尴尬的微笑道:“听说你们这里消费很高,我们带的钱可能不够结账了!” “啊!这可如何是好!?上次我听几个姐姐在说闲话,说之前有个人在这里吃喝玩乐好几天,最后没钱结账,被活活打的半死,最后被扔到大家上去了!”杨盼儿惊恐的说着,说着说着,越说自己越惊恐了,有点哭腔的说道:“公子,是奴家害了你啊!” “小娘子哪里的话!是我等三人自己走进来的,又不是你强拉硬拽进来的,这与你何干,切莫哭了!”李柯劝慰着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杨盼儿,心想着这姑娘可真逗,动不动就是她有错,动不动就哭,这梨花带雨的模样,还真是别有一番可爱,自己好像都真有点喜欢这姑娘了。 几人正在屋里满脸愁绪不知怎么办的时候,忽听见外面老鸨热情的招呼着:“褚大人,您有日子没来了,听说您最近又升官了!老身还没来得及给大人道喜呢!” “哈哈…朝里的事情竟然都躲不过你这牡丹阁妈妈的眼睛,你可真是耳通八方啊!”来人笑道。 此话着实不假,牡丹阁地处于长安城东市,这里住的人群大多非富即贵,朝中在京官员也大多居于此地,所以自然朝堂里一些新闻,在这里茶余饭后也是客人们常有的谈资,而这牡丹阁的老鸨更是烟柳场几十年打磨下来的人精,又岂会不知晓一二。 随着来人说话声音的靠近,最后来人落座在了隔壁的云雨间,李柯所在的是水云间,没想到这青楼里的雅间名字竟也如此典雅。 李柯凭着对前世的历史知识追忆,试图猜测这老鸨口中的楚大人到底是谁。想了许久也没想出贞观年间有个什么姓楚的官宦人物,李柯正无奈的打算放弃的时候,又闻得隔壁对话。 “登善啊,近来可有新作啊?”一个祥和的声音问道楚大人,听声音想必是个年龄颇长的人。 “近来公务繁忙,实在难有雅兴泼墨,比不得虞老您这番闲情雅致啊!”楚大人羡慕道。 “登善现任陛下起居郎之要职,想是早晚跟随陛下,受益良多吧?”老者反过来又有点羡慕的问道。 “此话不假,陛下日夜操劳,励精图治,这才使我大唐短短数年,便成这太平盛世,我等更当竭力辅佐,以记陛下之功业,好流传万世千代之大治”只见这楚大人说话间双手抱拳拱手向长安城太极宫的方向行李说道。 李老二的起居郎?楚大人?哪来的楚大人呢?哦,李柯突然有茅塞顿开之感,此楚大人非楚大人,应乃褚遂良,褚登善,褚大人才对。 贞观十年,褚遂良正担任太宗皇帝的起居郎,负责记录皇帝的一言一行。而这虞老,不是别人,正是初唐四大家之一的虞世南,此时他已是年近八旬的老者,难怪连褚遂良都要称他为虞老,这虞世南一声历经三朝,最后活了八十一岁,可谓一声荣华,寿终正寝。 虞世南在前隋时便担任过皇帝的起居郎,正和褚遂良现在干的同样的差事,所以此刻两人虽年纪上差距近四十岁,但工作内容相同,又都是文化界的顶流风骚人物,同样写的一手好字,又擅书画和诗文,又同为杭越人氏,故此多有话题相叙。 再说这褚遂良,擅长书法,初学虞世南,后学王羲之,所以对虞世南特别尊崇,一生跟随李老二平步青云,也深得李老二的喜欢,有个“小鸟依人”的成语典故么,出处正是李老二笑侃这褚遂良的话语。 贞观二十三年,李老二马上要去追寻哥哥弟弟的时候,托孤辅佐高宗的重担也交给了这褚遂良和自己的大舅哥长孙无忌,可见其二位在李老二心中的分量之重,只是没想到因此却害了这两位,皆因二人反对高宗册封武后之事因而获罪,双双殒命于蛮荒的他乡,而这褚遂良则更远,先长沙,后桂林,最后被贬到了爱州,也就是后来的越南清化,父子全家被杀。 李柯难掩心中的喜悦,想不到自己前世在历史书上读到的初唐四大家,今天一下偶遇到其中两位,竟还是在这种地方遇到,真是荒唐至极,有趣至极! 第卌三章 智钓金龟 李柯轻轻示意吕家兄弟不要声张,他则悄悄附耳靠近隔墙,打算好好窃听一番这古代名士的交流。 “以登善之才,定前途不可限量,老夫深信不疑!” “遂良谢过虞老赏识了,遂良纵倾一世之功,也难有虞老十之一二的成就!” 两人开始互捧了,你赏识我,我仰慕你,这可能就是古代文人通有的毛病,要是不自谦一下,好像就不显得自己有多高深的涵养,这种谦虚是没错的,但李柯听着总觉的有些假,或许是思想上的不同,如果后世遇到这种过度的谦虚,大多都是迎面的奉承,其实内心深处还不知道怎么鄙视和贬低对方呢,所谓文人相轻嘛,大抵是这个样子。 李柯听着二人一番互相马屁之后,好像喝了一点小酒,开始探讨着书法之类的技巧,怎么善用墨迹,什么八面出锋,浓淡相宜,干涩有度,湿润处血肉饱满,干涩处骨力苍劲,如此生动有机,富有活力四射之感之类。 李柯对这些不感兴趣,他才不会去管书法要怎么练就,如果是前世,或许他会有这心思,因为这无疑是那个物欲横飞年代的调和剂,可以使人静心,但这个时代,他并不喜欢书法,因为靠自己这来自未来一千多年后的脑子,完全可以各种暴富,完全可以赢取各种白富美,只不过,他没有选择去过那只为黄白之物颠覆青春的事罢了。 “李柯,李柯,别听了,还是想想怎么结账吧!”身旁的吕峰急迫的拽了拽李柯的衣衫说道。 李柯回过头时看兄弟俩如出一辙的苦瓜脸,差点笑出声来,再看那杨盼儿,也是一副焦急和惶恐的神情。 “不用着急,这不是还没被赶出去嘛!我们还没说急着要结账走人呀,就算是吃霸王餐,那也得走出去才算!”李柯看着三人着急的样子,故意开起了玩笑。 “公子,你莫要说笑了,都什么时候了,可惜奴家还未曾接过客,也不曾有什么积蓄…”杨盼儿有点自己抱怨自己的喃喃说道,忽然眉目一翘:“哎呀,我去找几个要好的姐姐借一些去!”说着就要起身前去。 李柯一把上去拉住杨盼儿的手,十三岁纯真的双眸回头看着李柯,李柯有些感激这姑娘,但又不能表现出来,生怕这姑娘又误会。 “小娘子千万别去!我有办法的!”杨盼儿看了看李柯握住自己手臂的手,又轻轻抬头看了看李柯的眼睛,有些害羞的低下头,但却并没有急于收回自己手臂的意思。 “公子,你有什么办法?何不说来,好让两位大哥和奴家安心!” “小娘子可愿真心帮我?”李柯低着头向杨盼儿说道,他此刻心中只想尽量减少两人的目光交集,因为那双十三岁的眼睛杀伤力太大了,他不想着迷,更不想害的对方误会。 “我能帮公子?”杨盼儿疑惑的问道。 “是的,昨日见你琴艺高超,我猜想你唱曲也一定不俗吧?” “唱曲?公子怎么知道的,奴家是会唱曲,因为这些都是从小长在青楼必须要学习的技艺!” “那我写一首诗,你帮忙抚琴弹唱出来可好?”李柯期待的问道。 “哦?公子是要现场赋诗吗?”杨盼儿昨日已经亲眼见过李柯吟过两首诗作,自是不怀疑李柯可以现场手到擒来的赋诗,她只是确认性再问一遍而已。 “是的,请帮我拿笔墨纸砚来,我写下来,你且照着文字默诵几遍再唱可好!”杨盼儿闻言点了点头便去找笔墨纸砚了,等一具东西齐全后,杨盼儿将一张宣纸铺平在案几之上,又轻轻研起墨来,李柯走到跟前来一手提袖,一手执笔,不假思索,一挥而就,便是一首五言绝句。 惊得杨盼儿不由张开了小嘴:“公子,真乃文曲星下凡,奴家还不曾细读,公子便已经作完了一首好诗!” 李柯心中暗暗想着,小学时老师整天让站教室后排和不背诵默写熟练,就不让放学回家吃饭的严苛教育方式,看来还是有用的,虽然自己经常说这些都是自己童年的阴影,但现在看来能对童年所学依然记忆犹新的原因,还是得感谢老师当年的严苛。 “垂緌饮清露,流响出疏桐。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好诗,果然是好诗!”杨盼着拿起纸张看着喃喃念道。 没错,这首诗不是别的,正是隔壁那虞老的经典之作《蝉》,是一首托物言志的好诗,回想虞老一生,从南陈到隋朝,从隋朝又到唐朝,可谓一生坎坷,但虞老一生始终坚持正道而行,在纷纭乱世谨慎手持,终遇明主,成就了一世美名,这首诗也正是老人勤于自勉的人格写照,以蝉自喻,以蝉自勉,表达了人应该坚守志行的高洁,严于律己,加强自身修养的处世之道。 李柯此刻便是要凭借这首诗敲开一条邂逅之路,就是不知道这虞世南会不会见了自己,会像当年贺知章对李白那样,喝完花酒钱不够,也能慷慨解下自己的金龟当酒钱。 李柯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出此下策。他不能主动去隔壁,因为那样在主客场上首先失去了先机,所以他想用虞世南的这首诗,通过杨盼儿的弹唱给吸引过来,当然,李柯并不是想钓一个年近八旬的金龟婿,只不过想搞点钱买单,哦,不!是只不过是想结交下当世大学士!嘿嘿… 杨盼儿很聪明,默念了三五遍便牢记于心了,告知李柯后,李柯让她分三种调吟唱,第一遍低吟浅唱,第二遍高耸入云,第三遍再深长悠远,杨盼儿深知此理,因为大多曲子都是这样跌宕起伏的,节奏的韵律可以更好刺激听曲的人。 一阵荡人心魄的琴声轻扬而起,少女那娇滴温婉的声音回荡在屋子里,像无数娇艳的花瓣轻轻翻飞于天地之间,沁人肺腑的花香令人陶醉。那美若天仙,又似圣女的黄衣少女,如空谷幽兰般跪坐珠帘之中,隐隐约约,像水中月,像镜中花,轻盈优美,飘忽若仙,那仪态万千的姿容,和唱的曲儿一样让人如痴如醉,李柯三人似乎忘却了呼吸,那少女美目流盼,使得所有看着听着的人都心跳不已。 李柯迷住了,忘却了这是自己特意的布局,原想钓的隔壁那位老者,不想此刻自己先被钩住了。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啊!”李柯忍不住喃喃说道。这么个美妙的人儿,回想昨夜之事,李柯片刻的认为自己脑子是被驴踢了,如此佳人,夫复何求哉! 第卌四章 阿谀奉承 “咣…咣…咣…”屋外传来敲门声,李柯早料到会这样,因为这本就是他故意为隔壁所演绎的钓龟大戏,但此刻李柯三人却先一步沉醉其中,竟忘了原来的目的。 “几位小郎君打扰了!”推门进来一位年逾四十岁的男子,只见他身穿水墨色长衫,头发以银簪束起,菱角分明的轮廓下长着一双深邃对称的明亮的双眸,蕴含着抵挡不住的几分书生气息,生得风流韵致,一看就不是粗鄙之人。 “嗯?你是谁!要干甚?”吕彦最靠近门口,所以他最先发现门被推开并有人说话打招呼的,害怕的心中以为是店小厮来算账了,当他仔细打量这人长相打扮时,才放下了点戒备之心。 方才的敲门声正是这男子所为,只是许久不见有人答应或开门,这才迫不及待自己推门搭话。 李柯三人沉迷于杨盼儿的美妙声线和玲珑朦胧的倩影中,依然着了魔,所以竟没有察觉到有人敲门,或许是来人敲门太小声了点。李柯发现门口有人时,还是因为吕彦的转身说话,李柯这才发现了门口这位鼻梁挺拔,羽扇纶巾的男子,慌忙起身拱手道:“不知这位兄台有何指教?”李柯心里自是猜到这位八九不离十就是褚遂良了,所以客气的行李说道。 “小郎君误会了,在下哪有什么可以指教的!只是方才听闻此间传来琴瑟之音,曼妙无比,而唱词又好生熟悉,所以想前来拜访,看看何等佳人,竟唱得这天上之音!”来人似有沉醉的说着来由。 “哦,原来如此,那请兄台不妨进来一起欣赏”李柯说着伸手示意邀请进屋的样子。 “多谢小郎君盛情,在下非一人前来,不便独自在此,还是告辞了吧”来人有点犹豫的说道。 “哦,这样啊,那随你吧,不过兄台既有友人何不一起来欣赏呢,我们三人也是在此闲着喝酒听曲,并无其他要事,你们在此也无碍的。”李柯一副很随意,也很大方的样子说道。 “小郎君可真是爽快之人,在下着实佩服,敢问这唱曲是何人谱曲填词啊?” “哦,是这李柯写的词,盼儿姑娘谱曲,里面那位便是了!”吕峰急迫道,他不喜欢李柯和这貌似读书人的男子你来我往的客气寒暄,他此刻只想着怎么搞钱,所以有点厌烦的指着李柯和珠帘里的杨盼儿抢先说道。 来人顺着话给珠帘里瞅了瞅说道:“这小娘子琴艺果然超群,只是这词是李兄所作?” 吕峰正要说话,突被李柯身子向前一倾挡住了半截身子,李柯拱手道:“兄台莫要听我这兄弟乱说,此曲是这小娘子所作没错,这词嘛,是在下刚才写的,但这诗我也是听来的,不是在下原创,还请兄台千万别误会!” “哦?这么说来,是你喜欢这首诗了?”来人眉目一翘,有点笑嘻嘻的问道。 “当然!这诗小而精炼,立意深远,托物言志,借蝉喻人,无一不在表达内心的高洁,实乃不世之佳作耳!”李柯用万分崇仰的态度讲述着自己对这首诗的理解与喜欢。 “没想到小郎君年轻轻轻,竟有如此见解,实乃罕见啊!”来人赞叹道。 “兄台谬赞了,在下也是擅自揣摩,或许原作本意不是如此,也很难预料!” “哈哈哈…小郎君不必过谦,你可知这首诗的作者是何许人也吗?” “听说是当朝大家虞世南虞老先生,不知是不是真的,在下也不能确认!” “哈哈…这有何难!虞老本尊就在此处,一问便知了!” “什么?虞老在这里?那您是?”李柯故作惊讶的拱手问道。 “也不必隐瞒小郎君,在下姓褚,名遂良,小字登善。今日正和虞老在隔壁房间饮酒,方才闻得隔壁歌曲优美,而唱词正好是虞老的诗作,这才好奇过来探访一下。” “哦,原来是褚大人,久仰,久仰,在下有眼不识泰山,失敬,失敬了!”李柯本想着装作不认识褚遂良是谁,但又想着人都有爱慕虚名这秉性,而此刻自己又是利益所驱,逢场作戏客套一番倒也无妨。 “哦?小郎君识得褚某?”褚遂良即高兴又不敢相信的问道,毕竟自己还年轻,并没有多少名声在外,而不像虞老那样天下皆知。 “在下才疏学浅,哪有机会认识大人,不过是曾听一些朋友闲聊,谈及当今天下名士,有谈到大人您家学渊源,博学多才,精通文史,又擅书画等!”李柯好一顿阿谀奉承这褚遂良,虽然有拍马屁之嫌,但事实也确是如此,这褚遂良出身名门望族,父亲就曾在前隋朝任职过散骑常侍,后来又在李二的天策府弘文馆名列十八学士之列,与虞世南,欧阳询等人皆为好友,按辈分来讲,虞世南妥妥的是这褚遂良的叔伯一辈才对。 “哦,原来如此,哈哈哈…都是些传闻而已,不足为信,不足为信!”李柯的一番马屁拍的果真是奏效的,天下没几个人能躲过这人性的弱点,只见这褚遂良被李柯一顿捧吹,乐的不亦说乎,嘴上却还要谦虚的说道都是虚名。 “小的有幸今日在此偶遇大人,真乃三生有幸,还请大人不吝赐教一二!”李柯用高山仰止的眼神看着褚遂良施礼道。 “哈哈哈…小郎君过谦了,褚某看你仪表堂堂,也定非庸庸之辈,何谈什么赐教!对了,如果真要赐教,小郎君得去拜会下虞老才是!”只见这褚遂良应该是被奉承的开心过了头,也不讲什么斯文礼仪,拉起李柯的手臂便要去隔壁拜见虞世南。 “不用了,哈哈哈哈…老夫已不请自来了!”众人抬头,这才发现一素衣老者,苍髯白须,站在门口捋着胡须,笑的和颜悦色,鹤发童年之貌,满脸慈爱桑田,头上一顶毡巾,腰系一条双搭尾龟背银带,手执一把西川纸折扇。 “虞老,您快请进来,我给你引荐下这位小郎君,他可是对你万分敬仰!”褚遂良见虞世南就站在门口,瞬间丢开李柯的手臂,赶紧笑呵呵的去搀扶虞世南进屋。 第卌五章 高山流水 “哈哈……登善啊,你莫要诓骗老夫了,我方才明明听见这小郎君在一味地夸赞你才对呀!”虞世南乐呵呵的调侃道。 “虞老误会了,这小郎君本就是敬仰您的,不然怎么对大人诗作如此欣赏,我是占了您老的光,也受他一番客套罢了。 “来…来,快来见过虞老,刚才所唱之曲,正是出自这位虞老之手!”褚遂良正给虞世南回话,一瞥眼看到李柯傻傻站着,忙招呼李柯见过虞世南。 “小的见过虞老!小的擅将虞老所作在此唱曲消遣,还望虞老勿怪”李柯给虞世南行礼并表示歉意。 “哈哈…小郎君不必多礼,老夫岂能怪你,天下哪个文人着书立传,不是想得到万人传颂,你这样做,是在帮老夫扬名立万啊,老夫还得谢谢你才是!”虞世南虽已是年近八旬的文化大咖,但此刻并没有那种大儒的古板,而更像个活泼的老顽童一样,完全不去顾虑自己和李柯之间的年纪差距,说话像朋友一般亲切。 李柯自是知道,这个年头没有着作权这种事,自己想借用谁的诗词尽可以想唱啥唱啥,但为了表示冒昧和自身修养,才故意表现出刚才见到原创真尊的那副惶恐和歉意的姿态。 “方才在隔壁听闻此间弹唱,真乃绝妙之佳音,后又闻得唱词乃老夫之作,不甚欢喜。再后来登善与小郎君对话,老夫也略有耳闻,万没想到小郎君对老夫这首诗的见解如此深邃见骨,老夫年来七十有九了,洗尽铅华,回看这数十年光阴似水,唯有一颗读书人该有的气节不变,这才写下了这首咏物诗,不曾想,你一个十几岁的娃娃竟然也能读出其中深意,老夫深感欣慰啊!”虞世南捋着胡须对着李柯激动的说道,大有相逢恨晚,高深流水遇知音之感。 “虞老德高望重,实乃我大唐肱股之臣,也是天下读书人之模范榜样,小子不敢曲解虞老大作,只是凭着小子直觉自以为是的理解,还望虞老不要见怪!” “哪里的话,今日遇到小郎君,真乃老夫人生幸事啊!哪来的什么见怪不见怪!见小郎君仪表堂堂,又有这番觉悟,想必是读书不少吧,敢问师承何人呀?”虞世南见李柯这番言语,以为定是师出名门之流,所以问道。 “禀虞老,小子没有读过几天书,只是在老家村里道观和先生学过几天《论语》!”李柯据实回答。 “哦?果真如此?”虞世南不敢相信的问道。 “是的,果真如此!小子怎敢欺骗虞老。”李柯躬身行礼肯定道。 “哈哈哈…那就奇怪了,难不成你是天生的奇才么!不过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有勤勤恳恳寒窗十载到头蠢笨如猪的,也有不学无术,浪荡不羁却身怀绝技者。想必你就是个天生的!”虞世南开玩笑着说道,惹的一边的褚遂良也跟着哈哈大笑。 “二位大人见笑了,小子确实没读过什么书,更没有什么长处,纯属庸庸之辈,是二位大人抬爱小子了!”李柯看着二人相视一笑有些不太相信自己所说的样子,忙再次解释道。 李柯好像是忘了自己的初衷一样,此刻竟然生怕对方认为自己学识广博,倒不是他故意想扮猪吃老虎,他只是在据实相告而已,因为这个世界的他确实只读过几天道观。前世的知识虽然依旧残留在脑中,但他无法跟别人解释,总不至于每次都跟人讲碰到什么游方道人,然后受其指点之类的,所以他尽量不想显山露水,只图安稳过小日子。 “小郎君既然能对虞老的诗作见解如此深邃,想必也有自己的诗作吧,不妨吟来好让褚某和虞老拜读一番!”褚遂良认真的说道,不像是在调侃说笑。 李柯正要说自己哪有什么诗作敢拿出来献丑时,没等他开口,珠帘里已经停下琴声静听几人对话的杨盼儿突然站起说道:“二位大人,李公子确有诗作,小女子取来给二位一瞻可好?” “哦?甚好,甚好,那劳烦姑娘快快取来!”褚遂良被突然传来的姑娘声先是一惊,然后连忙开心的说道。 李柯有些诧异,杨盼儿为何要这样,自己明明遮遮掩掩半天,难道她看不出来吗?为什么要这样‘拆穿’自己?何况自己也没写什么诗作在她那里呀!李柯有些莫名其妙,这姑娘到底想干什么? 杨盼儿刚被李柯要求奏唱虞世南的那首诗作时,起初并一无所知,她不知道这是谁的诗,更不知道李柯为什么要让自己奏唱,她只是为了答应李柯而答应,从不去管为了什么,单纯的女人,通常都是这般,从不去计较自己喜欢的男人做的对与错,只会默许和无名的支持,而杨盼儿这种苦命的少女当遇到李柯的那一刻起,便也将自己置身其中了。 当后来听到李柯与褚遂良及虞世南的对话后,杨盼儿才豁然明白,原来李柯这是设计故意用虞世南的诗作引虞世南过来,而她自己在这个局中正是那颗关键的棋子,她大概懂了李柯的目的,虽说有些感觉不太光明磊落,但她却丝毫不怪李柯,因为当下只要能找到钱,李柯三人就不会沦落受辱甚至遭到青楼的殴打或送官府吃罪。 看着李柯一再的掩饰光芒,杨盼儿有些急了,他知道李柯可能是有自己的想法,不愿意在两位大人面前显山露水,可能他是有所担忧,那是因为他对官场的担忧。而杨盼儿明白,这不是官场,这是文人与文人的交错,看着虞世南对李柯那相逢恨晚的眼神,杨盼儿相信他们不会有什么官场架子,纯粹是文人个人之间的惺惺相惜。所以杨盼儿鼓起勇气替李柯开了口,他知道这样一来,李柯可能会恨自己,但她顾不了许多,她必须让这个少年得到应有的赏识,这种赏识很可能是在此时此刻可以救三人于水火之中的,这才是重中之重! 第卌六章 情景交融 “二位大人请看,这便是李公子昨日所作”杨盼儿从自己闺房拿来一张卷起来用红丝绢扎着的宣纸,轻轻撕开红丝绢,将那纸张奉上给了褚遂良和虞世南。 “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春风十里长安路,卷上珠帘总不如!”褚遂良接过纸张在虞世南眼前展开并吟诵着纸上的诗句。 “好诗,好诗,好诗啊!堪称艳丽闺词之佳作也!”虞世南高兴的吹嘘着胡子拍手叫好,褚遂良也是眼里装满了看到绝世珍宝的惊喜不住地点头。 “诗是好诗,怎么这字体有点娇气,不像少年男子所为呢?”褚遂良看着纸上的字喃喃疑惑说道,又抬头瞅了瞅李柯,好像眼神里在说‘你小子诗写的不错,这字怎么写的如此娘炮呢’!李柯此时也是一脸茫然,这不是自己昨天看到杨盼儿走出珠帘时忍不住吟道的那首小杜的诗么,几时有写在纸上了,难道是自己后来喝多了胡乱写的?总之记不得了,此时被嘲笑也纯属活该,喝酒是真误事嘞! “禀大人,这诗是李公子所作,但字是奴家写的,所以略带娇气,还请大人勿要取笑奴家!”杨盼儿也听到了褚遂良的喃喃自语,知道他肯定误会了是李柯的字,便赶忙解释道。 原来是这杨盼儿昨日被李柯看着自己吟诵的这首诗直击心房,觉得这诗就是李柯为自己所作,此中已是浓浓情意,这才以为李柯对自己心生痴恋,不想昨夜却是那般,想来也满心疑惑与伤心。 但即便李柯如此待她,她还是把这首诗的每一句每一字都熟记于心,尽管如此,仍怕自己遗忘,又誊写的一份珍藏和欣赏。 “哦,原来如此!”褚遂良看着杨盼儿说道,也就在这一刻他看见了杨盼儿的样貌,之前只是顾着跟李柯和虞世南嗨聊,却忘了这抚琴的姑娘,毕竟以他们的身份是不太会去在意一个青楼女子的样子的,因为就算貌若天仙,根据唐律,他们也不能娶回家的。 来此喝喝酒,听听曲消遣下倒是可以,只是士大夫的心理作祟,他们很多人根本内心是瞧不起青楼女子的,所以之前也并未认真的瞧这姑娘长相。 “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哈哈哈”褚遂良突然再一次连连乐道,貌似找到了什么神奇密码。 “登善啊,所谓何事啊?”一旁的虞世南有些疑惑褚遂良的怪异举动,连忙问道。 “虞老,你且看看这诗,再看看这位姑娘!”褚遂良笑呵呵的跟虞世南指着纸张和杨盼儿说道。 虞世南又看了看诗作,嘴里喃喃念叨“诗是好诗啊,绝美绝妙之作!”然后抬头去看那杨盼儿,只见她如出淤泥不染之莲花,又似娇嫩欲滴之牡丹,一副芍药般害羞的脸蛋正泛着少女独有的红晕,当虞世南睁着有些昏花的老眼仔细打量这位红粉俏佳人时,杨盼儿有些害羞的不知所措,索性一转身躲进珠帘里去了。 正是珠帘的那一晃动,虞世南惊呼道:“妙!妙!绝妙透顶啊!原来此诗就是在此处作于这姑娘的!姿态美好,举止轻盈的十三好年华,活像二月含苞待放的豆蔻花。看遍长安城十里长街的青春佳丽,没有一个粉黛俏丽的人儿能比得上这卷珠帘的人儿啊!” “虞老解释的妙极也!真可谓情景交融,比拟有致,短短数字,刻画了姑娘的绝世美艳与俊俏,情感真挚而明朗,一气呵成,真乃绝世佳作啊!我看比肩曹子建的《洛神赋》也尤为不可啊!”褚遂良跟着赞叹道。 “小郎君小小年纪,竟有此等造诣,绝非泛泛之辈啊,不知除了这篇之外可还有其他佳作,也让老夫拜读一番如何?”虞世南欣赏的目光看着李柯微微笑道。 “啊…!虞老折煞小子了,小子并无其他佳作,此诗只是昨天见到这位小娘子时,已经酒入愁肠有几分醉意,迷迷糊糊中有感而发胡乱作的罢了!”李柯原本可以再抄袭几首搪塞过去,可是每到开口的时候,总会有所担忧,他怕‘人怕出名猪怕壮’的事情随即而来,所以总是有意无意的隐藏锋芒。 “小郎君啊,你可莫要谦虚了,既然昨日喝着酒迷迷糊糊中见到这位小娘子尚可作出此等绝世佳作,那么今日此时此景又何尝不能呢,况且今天褚某与虞老皆在,难不成是见了小娘子有感而发,见了我等二人竟无只言片语?”褚遂良看着李柯似有推脱之意,便一番道德绑架的劝慰。 李柯不禁心中暗骂“好你个褚遂良褚登善,你这番勒索于我,真的太艰险了,活该你以后会客死他乡,这都是你自己作孽太多啊!敢阴你李爷!” 因果报应的事多了,但其实如果只是因为这个的话,其实褚遂良还不至于奸恶不赦,李柯只是随便心中调侃,他其实并不讨厌这褚遂良,因为根据他对历史知识的了解,客观来说,褚遂良算是个不错的政治家,但据说唐代的党争也是自他这里开始的,发展到了晚唐时期的牛李党争将此推上了高潮,朝纲混乱,民生疾苦,这也促使了盛极一时的大唐王朝步入了走向灭亡的快车道。 “大人既然这般说,那小子恭敬不如从命,就献丑了!”李柯拱手说道。脸上带着谦虚的神情,心中一万个“贼你m飘过”李柯缓缓走到方才杨盼儿准备的笔墨纸砚案几之前,杨盼儿听闻李柯答应作诗,兴奋地从珠帘里跑了出来帮李柯研墨,李柯瞅了杨盼儿一眼,故作无奈的一个调皮眼神,杨盼儿从这个眼神中知道李柯并不责怪自己,便低着头嘴角露出了久违的笑容,那笑容用笑靥如花来形容,都不足以描述她的美。 只见李柯提起笔来轻蘸墨砚,一手端着酒壶大喝一口,稍加思索后便簌簌簌的一边写一边念到:“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假令风歇时下来,犹能簸却沧溟水。世人见我恒殊调,闻余大言皆冷笑。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当最后一个字落笔时,李柯猛的一摔笔在地上,喘着酒气,一副入魔后的惊魂未定之色。众人看着李柯这副模样都大惊失色,只有褚遂良和虞世南又惊又喜。 第卌七章 天纵之才 “大风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好诗,好诗啊!”褚遂良拿起纸张看着不住赞道。 “小郎君,你这诗……”虞世南有些不敢置信自己的眼睛,面前这个青葱少年居然会有如此才情,自己被世人都公认为文学大家,今日单就诗歌创作来讲,自己不如这小郎君啊,这哪是小郎君,这分明是天生的妖孽啊! 李柯心中偷笑,被余光中说‘酒入豪肠,七分酿成了月光,余下的三分啸成剑气,绣口一吐,就是半个盛唐’的诗仙经典名作,被贺知章直呼谪仙人的李太白的诗,岂能不是好诗?李柯的这一番抄袭,可算是惊到这被后世称为初唐四大家的虞世南和褚遂良了,无疑使他们的玻璃心碎了一地,李柯看到二人那惊异的眼神,心中本有的抄袭愧疚之感也没了,就是三个字“倍儿爽!” 谢天谢地,阿弥陀佛,玉皇大帝,元始天尊,观音菩萨,济公活佛,诸位神灵保佑!李太白啊李太白,在大唐的往后余生里,我不知道还要抄你多少诗词,您老人家看在大家都是李氏宗亲的面子上,可不要太介意哦。你是谪仙人,随便喝点酒,再多作几首便是了,可不要来找我算账哦,呵呵…李柯心中暗自祈祷。 虞世南惊喜、纠结了半天,始终还是不敢相信,毕竟前面两首诗都是李柯自己随意写的,难说不是从哪位高人那里抄袭来的,如果果有真才实学,当命题而作才对。 “小郎君的才情可比日月之光辉,又若瀚海之广际。不知小郎君能否按照老夫命题再作一首呢?”虞世南先是一番夸赞,话头一转,又不好意思的问道李柯是否可以按照命题再作。 这种话术,傻子都看的出来这是不够相信啊!一边的褚遂良听虞世南这样说,心中也有同感,他也不敢相信这样年少的娃子竟能作出如此神作,只是他碍于面子,没有好意思提出,只是在一味的夸赞。 李柯心中有些懊恼,本想小露一手得了,不想却换来更多的质疑,事已至此,再装作谦卑无疑就两种状况,一种是自己真没什么才情,以上两首都是抄袭的。另一种状况就是,那两首是自己原创的,但这会创作不了了。 不管哪一种状况,都将使得虞褚二人更疑惑自己。索性干脆别藏着掖着,直接打碎他们的疑惑,让他们五体投地得了。 “小子本无才情,可虞老如此聊有兴致,小子也不好拒绝,那就请虞老出题吧,小子尽力为之!”李柯装作勉为其难的说道。 “好,既然如此,那容老夫好好想想!”虞世南说着捋着胡须在思索该以何命题,美人?美食?还是咏物?老爷子感觉这些都不行,都有些俗套,不足以考验李柯的真实水平。正待虞世南焦急万分之间,忽看见李柯已经脚踩在案几之上,手里端起酒壶举头倒入嘴中喝着,好一副年少轻狂的样子,虞世南不禁大喜,这活脱脱一个少年俊杰模样,便开口道“我观小郎君几位年轻俊杰,面相向善,有一股少年侠客的气质,不知以此为题可能作否?” “侠客?”李柯一听到侠客这个词,脑海里立马浮现的就是李太白的另一首诗《侠客行》!果然抄袭这种事是潜移默化上瘾的,刚刚抄完李白的《上李邕》,这下又准备抄袭《侠客行》,看来刚才的祈祷是很有必要的,不然不知道这李太白得多恨自己! 李柯再一想,这老爷子刚才不是说我等三人像少年侠客么,那我何不抄袭一首别人的呢,何况李白的侠客讲的是燕赵之地的,而自己明明是关中本地人,这好像有点牵强。 唐诗文化在李柯的前世还是很流行的,而能流传到后世去的,自然都是唐诗中精品中的精品,而这种精品,李柯脑子里少说也有百八十首,什么题材,什么内容的都有,自己又何必逮着李白不放呢。 李柯装模做样的端着酒壶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假装一副绞尽脑汁的思索状,不一会,脚步一顿,开始朗声诵道:新丰美酒斗十千,咸阳游侠多少年。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出身仕汉羽林郎,初随骠骑战渔阳。孰知不向边庭苦,纵死犹闻侠骨香。…… 虞世南口中跟着低吟了几句,便使这老头激动不已,虞世南有些老夫聊发少年狂的骚动,急步走到案几前抓起笔杆子便开始一句句写下来。虞世南可是初唐四大家之一啊,最厉害的就是书法,就连褚遂良早年也是学习和模仿他的字。相传王羲之的七世孙智勇和尚,擅长书法,虞世南早年曾拜智勇为师,深得王羲之书法真传。只见他提起笔来,似有神助,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笔势委婉含蓄,优雅俊丽,美轮美奂。 这一老一少,一个吟诗,一个书写,画面相得益彰,让旁边的人不由的看的有些痴了。褚遂良和虞世南这会才对李柯的才情深信不疑,看来是他们心胸狭隘了,短短时间,这小郎君每每一首,都是旷世之作,看的他们无不惊叹,除了爆赞,别的已经什么都不需要了! “好!好一个《少年行》,好一个咸阳游侠多少年!李家小郎,了不起啊!”虞世南放下笔,拍手大呼赞道。 李柯见到虞世南写的字,眼中立刻爆出了金光,赶紧放下酒壶上前去,将那虞世南亲手书写的《少年行》握在手里,爱不释手,就像搂住了大姑娘的细腰,心中爱,自然手中紧。 李柯并不甚懂书法,他之所以如此珍爱这张字,那是因为这是虞世南亲手书写的,如果放到自己前世那个年代,这少说也值个千八百万的,而大唐贞观这个年代,这玩意同样吃香,谁叫人家是成名多年的大书法家呢! “虞老这字写的真是笔走龙蛇,妙笔生花啊,小子想收藏起来可好?” “哈哈哈…老夫这字哪能比上小郎君的诗啊,新丰美酒配咸阳少年,今日小郎君之诗陪老夫之字也别有妙趣啊,哈哈哈…”虞世南说着笑的胡子乱飞。 李柯嘿嘿一笑,将纸铺平在案几之上,又请虞世南用印署名落款,末了才轻轻吹干了笔墨,小心翼翼的卷起来收入袖兜之中。 “李家小郎啊,你方才说你只在乡里道观读过几天书,竟然也会有如此经天纬地之才,倒是老夫小觑于你了!”李柯收好字后,请诸位落座,虞世南看着李柯缓缓说道。 “回虞老,小子确实只在道观里读过几天书,至于你说的经天纬地之才真是折煞小子了,小子就是瞎编乱造的,想到哪里,就吟到哪里!”李柯老老实实回答,这可不就是真实的答案么,他写《上李邕》和《少年行》可不就是想到哪便吟到哪么!只不过他是凭着前世所学的记忆。其他人可不知道这些都是来自于李柯前世的记忆,只以为他是难得的天纵之才。 第卌八章 高徒难收 李柯的回答让虞世南实在惊奇,难道这世间还真有天纵之才,可以不学而知?一双有些昏花的老眼不停打量着李柯,想看看这个少年郎到底有何不同。 “小郎君啊,方才你说只读过几天书,却是为何啊?”虞世南实在看不出这少年有什么与人不同之处,便接着刚才李柯所说的只读过几天书的话问起缘由来。 “虞老您也知道,今年大旱半年,小子家乡也难逃一劫,所以忙着讨生计,哪还能安坐读书呢!”李柯一本正经的回道,只是这大旱是真,为了生计不读书了就有些水分了,不过李柯自己就是这么认为的,因为总要找个合适的理由敷衍这老头的啰嗦问话。 知道李柯原来是因为今年天灾,造成处境困难而辍学的后,虞世南难免起了爱才之心,试探问道:“小郎君可还愿继续进学啊?” 继续进学?什么意思?是想让自己再去读书?还是想给点什么指示或建议?李柯对读书和学习书法及做学问搞文章并无兴趣,更不用说前世已经受够了上学的日子了,小学读写背六年,中学读写背六年,大学还要四年,枯燥而乏味! 试想古代读书人也只不过寒窗十载,可自己的前世那个时代,最少需要寒窗十几载,有的甚至从幼儿园就要开始读写背,真是惨无人道。谁也不会想到人近中年了,却在糊里糊涂中穿越到了大唐,还要继续学习什么论语,学写什么之乎者也,那也太苦逼了。 此时的李柯脑海中还有很多大唐贞观时代以后涌现出的经典诗词,还可以拿来毫无羞耻的任意抄袭署名,凭这个,还用读什么书!谁还能比李柯写的这些写出更好的诗词来? 抄袭可耻?李柯心里不知哪里听到的!但这不能阻止他,还贼兮兮的喃喃道:我就抄了,怎么滴?李白杜甫白居易,杜牧王维李商隐,你们有本事早生几年来贞观咬我啊!至于柳永苏轼王安石,陆游晏殊辛弃疾,你们就算了,唐朝的后起之秀都不能把我怎么样,就别说你们这圈宋朝的小老弟们了! 嘿嘿……感谢宋老师啊!李柯心中默默给小时候教过自己语文多年的宋老师点赞,他从小在农村长大,却被老学究一样的宋老师天天逼着背唐诗宋词,《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更是如数家珍,还有那早已n多年不用的毛笔字也要求练习,甚至有时做数学作业,也要让用小毛笔书写应用题和计算公式。 此刻的李柯真想问问宋老师,您老人家是不是二十多年前就知道我会穿越回古代啊,才让我小时候过的那么苦逼的日子?他已经记不清因为背书和写毛笔字挨了多少扫帚和批评,流了多少眼泪和饿了多少次肚子。 现在回首童年往事,李柯感慨不已,同时对宋老师在心中又多了几分感激与理解。老人家严厉要求他背的不是诗,而是一部厚重的华夏历史啊。李柯一时想着这些久久不能平复,一旁的褚遂良着急了:“小郎君,虞老问你话呢!” “什么?”李柯被惊醒,才反应过来刚才虞世南问自己是否还想继续进学的事,连忙摇头道:“谢谢虞老关怀,小子现在乡里办了一间工坊,平时很忙,没有心思和功夫继续进学了!”李柯也不是傻瓜,自然看得出这虞世南分明是想收自己为弟子。 试想想,谁不想收拥有李杜之才的年轻人做弟子门生呢?反过来说,又有多少人挤破脑袋想做虞世南的弟子门生,毕竟他可是当世文坛泰山北斗级的人物,又在朝中地位不低,如果做了他的弟子门生,那无疑对自己前途是找到了一把登天的梯子。 可李柯不想,因为他一不想做官,二不想扬名,自从穿越到这大唐贞观时代以来,他只想做个不差钱的田舍郎,悠哉悠哉的,他才不想去干什么兼济天下的大事,也不管谁杀了谁想当皇帝,对他来说,家中娇妻美妾,奴婢成群,有田有房,吃喝不愁,岂不快哉?好好享受这大唐的新鲜空气与完全无添加的蔬菜水果,李柯不妄想去做些什么,因为个人的能力太小了,改变历史那是小说家们大开脑洞的胡吹乱造,享受宁静的夜空才是他生活的追求。 拜虞世南为师,自然是好事,可也会有很多麻烦,且不说学习辛苦,关键学习的都是自己毫无兴趣的经典,他也不想借用虞世南的名声为自己铺什么大好前程,既然如此,又何必要拜师呢,自找麻烦嘛!李柯想得明白,于是便拿自己工坊很忙这件事来当成借口推脱。 “糊涂!年纪轻轻,大好年华,本应该是读圣贤书,修心养德才对,怎么能去搞什么工坊?”虞世南恨铁不成钢的瞪了李柯一眼。 大唐时代和古代任何一个时代没有什么区别,阶级还是以士农工商来区分,后两者是卑贱的,肯定不能为官,但通常却都是官员在幕后主导,有个代理人在前面打理罢了。而为官的又大多是裙带关系或者世家大族的关系,比方说太原王氏、清河崔氏、范阳卢氏、荥阳郑氏,还有陇西李氏,这些世家大族把控着大量的朝廷职位,所以有时候连皇帝都很头痛这些大族,普通老百姓是很难有出头之日的,而现在,虞世南这么德高望重的大人物,多少人打着灯笼挤破脑袋都想投其门下的多不胜数,而李柯却在婉拒虞世南,虞世南自是出乎意料,有种有眼不识金镶玉,烂泥扶不上墙的失望。 “唉,罢了罢了,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老夫还以为你如你诗中所写的那般抱负远大,志向高远呢。却不想是个目光短浅的愣小子,真想不通你怎么能写出这样的诗来!”虞世南看着李柯无动于衷的样子,只好自己作罢,免得都难堪。 虞世南刚才是有些气愤,此刻又是满脸的不解,无论是《上虞褚》还是《少年行》,字里行间都透漏出一种桀骜不驯的洒脱,勇于追求的斗志,而且充满自信和自负的精神。而李柯却似乎压根不像诗里表现出来的那般,这让他困惑不已。 李柯也很无奈,自己又不是李太白那样的风流人物,这‘复抄公’似乎也不好当啊,因为你表现不出其中的气质与气概,别人就会另眼看你。正如前世在影视剧里看到某个老是主演好人的演员一样,好像以为他生活里就必须也是那样一位好人。 见李柯无意拜自己为师,虞世南也有些兴致缺缺,精神头也没了。一旁的褚遂良也狠狠瞪了李柯一眼,似乎在责怪李柯不识好歹。 眼看着两位初唐文坛大佬都被自己给得罪了,李柯也是有些坐立不安,他毕竟不是李太白,总不能再来一句“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潇洒离去吧?又还暂时没钱结账。李柯没那份高远的理想,难道就跟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一样嘛,难道只想舒舒服服做个田舍郎就那么难嘛! 第卌九章 毛体行草 望着案几上的笔墨,李柯眼珠一转,有了主意。虽然自己不愿意给虞世南做弟子,去学什么经典文章,不过自己还有东西能够吸引这老头兴趣的。 嘿嘿…自己能让这虞世南感兴趣的,除了诗词之外,其实还可以有字,这初唐四大家,无一人不终生酷爱书法,有了这一点,李柯不再担心,不用去怕这老头对自己再耿耿于怀。 想到这里,李柯也不多说,起身走到案几前,研墨拿笔,准备书写。 虞世南轻轻抬眼皮看了他一眼,没有出声,显然李柯的婉拒把老头气的不轻。 李柯手持毛笔,给笔头**了墨,屏气凝神,然后落笔书写,不多时,又再次抄写了一遍《少年行》,吹干墨迹后笑着拿起宣纸,请虞世南与褚遂良过目。 “虞老,褚大人,能否指点一二,看看小子的书法如何?”李柯笑着卑微的双手呈上。 虞世南和褚遂良对于李柯的字,实在没怎么看在眼里,因为刚才那篇《上虞褚》,尽管诗是好诗,但字嘛,写得是相当不堪入目,所以此刻李柯再次提笔,他们根本就不往眼里去,要知道这二位可是初唐四大家里的人物,哪个不是书法天下闻名! 李柯方才写《上虞褚》用的是很随意的写法,并没有去刻意临摹或选择哪种书法笔体,他只是急匆匆的乱画,想用最快的时间把诗句里的字词码完,所以看着有点毫无章法,有的字像行书,有的字像隶书,杂乱不堪。 尽管李柯的毛笔字其实也不是烂到不忍直视的地步,可是在当世两位大书法家面前,那确实只能勉强算是个字。 两人漫不经心扭头看去,虞世南立马瞪大了眼睛,一眼不眨的看向李柯手中的宣纸。 “这字,好生奇特!” “笔锋犀利,寓方于刚,寓方于圆,藏正于斜,藏静于动,狂放而不失法度,潇洒而不失真功,险峻而不失庄重,别有一番境界!有意思,真有意思!”褚遂良也被李柯这字吸引,正在仔细品鉴时又听得虞世南如此说道,不禁狠狠点头。 “虞老,小郎这字好生独特,我竟然从未见过呢,不知虞老可曾了解?” “呵呵…不错,老夫与登善一样,平生也未见过如此字体笔法。小郎君,你这字从哪里学来的?”虞世南被李柯这字勾起了浓郁的兴趣。 李柯心中偷笑,果然不出所料,对于这种人就得对症下药才对啊! “回虞老、褚大人,小子这字是曾经在田里干活时,见风吹麦浪,影幻形动,风平而昂首,确有别种风骨,一时受到启发,便捡了根树枝在地上胡乱画画,就有了这么个怪怪的字体,小子献丑了啊,还望二位大人多多指点才是!” 李柯写的这字啊,其实是毛体字,是前世的老人们都很喜欢的一种字体,可能是因为对领导人的崇拜吧,李柯前世成长中到处都可以看到毛体字,很多报纸的名字或者节目名字,都是用毛体字来书写的。 毛体字,名字来源于李柯前世一位姓毛的大人物所独创,其采千古草书之遗韵,集百家之长,熔众法于一炉,所以世人尊称为“毛体”。其狂草源于张旭怀素,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风格独具,盖世无双。 毛体书法主要以行草为主,布局严谨,用笔恣肆,浑然天成,纵逸奔放,大气磅礴,刚劲挺拔,苍劲有力具有个人独特的书法艺术。 李柯小时候耳听目染的实在太多,因为不管是学校的老师,还是村中的爷爷辈老人,都钟爱这种书法,整天可以看到在临摹练习,久而久之,李柯也难逃逼迫,也曾在家中爷爷的逼迫下练习过这种字体,虽然说不能得其精髓,但也算是初得几分神似。 “这字有意思,有意思啊!”虞世南越看越心痒痒,手指开始在空中临摹舞动,模仿李柯所写的这毛体书法。此刻的虞世南,丝毫不像年近古稀的老人,状若疯癫完全进入了自己的书法世界之中。 手臂不断凭空挥舞,这专注的神情无不让李柯汗颜。想起野史记载,虞世南年轻的时候练字,晚上睡觉还用手指在被子上书写,结果最后生生把被子都磨破了。 书法大家,果然非常人也,入木三分,也绝非一日之功!良久,虞世南才放下自己挥舞的手臂,轻叹一声:“可惜,这字徒有其形却无其神,只见表墨却无风骨。” 李柯瀑布一样的汗都要飞流下来了,这评语怎么和小时候练字时爷爷评价自己的字时说的如出一撤!难道这虞世南也穿越到后世去见过毛爷爷的字? 虞世南浸泡在书法里一辈子,虽然没见过后世的字体,但书法发展的字体不管怎么演变,万变不离其宗,却还是根本逃不出他那双眼睛。 “嘿嘿…虞老教训的极是,小子年少,这字还得多多练习,才能有其精神。” “不过你这字其线条优美,笔画坚挺,点画精到,结构俊朗,布局舒展,也实在难得,好字,好字啊!” “这字体可有取名?” “小子称他为毛体行草!” “哦?倒是个挺新鲜的名字,小郎君,这幅字送老夫收藏可好啊?”虞世南看了半晌后笑着跟李柯说道。 “区区小子潦草之拙作,虞老不弃,小子已十分欣慰!”李柯拱手客气的说道。 虞世南满意的看了看李柯,越看越喜欢,尤其作为一名字痴,看到毛体行草这样独特的新颖字体更觉的李柯才华横溢,惊为天人。 “小郎可有表字啊?”表字是指在本命以外所起的表示德行或本命延伸意义的名字,通常男子二十岁及冠后才会取表字,李柯才十六,自然没有。 “回虞老,小子才十六,尚不曾有表字。” “呵呵…无妨,不如老夫送你一个表字如何?”虞世南捋着胡须笑道。 得!这位虞老先生还有送人表字的爱好!送就送吧,反正迟早也得取,省的以后自己费脑子。 “长者赐,不敢辞!”李柯恭敬的拱手行李道。 “小郎你名叫李柯,柯者,草木之茎也,不可无水,亦不可不修也,我看,你就取字‘漫修’吧!” 李柯李漫修,曼秀雷敦嘛,李柯总觉着这名字有些怪,有点像前世某个化妆品品牌,但又不能表现出不喜欢,便只好装作受宠若惊的拱手答谢老头子了。 其实虞世南给李柯取字漫修并非随意而取,这二字原出《楚辞》中“路漫漫兮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之句。是虞世南担心李柯年轻孟浪,持才傲物,所以用这句来劝导其注意脚踏实地,谦虚学习,提升自我内涵,也颇是一番煞费苦心啊。 第五十章 一字千金 “大人,宫里来人传唤你即刻进宫!”随着屋外急匆匆的脚步声跑进来一位貌似家仆打扮的人躬身跟褚遂良禀报。 “哦,知道了,这就回府!”褚遂良眉头一皱,回应来人道。 “登善啊,想必是陛下有事召见,你快速速前去吧,起居郎的差事多是如此啊!”虞世南见状也忙催促褚遂良快去,并身有体会的感叹道!虞世南之前也做过隋炀帝的起居郎,故而身有体会。 “虞老,那在下先告辞了!”褚遂良给虞世南行礼辞别,又看了看李柯,李柯一时慌乱的也不知说啥,忙拱手道:“大人请便!” “嗯!”褚遂良看着李柯,似有话说,又没说什么,只是应了一声便和家仆匆匆离去了! 虞世南看着褚遂良匆匆离开的身影,不禁长吁一声,这一声或许是他对人在官场身不由己的感慨,又或是想到了自己几十年的官场生涯,或许文人就不该在官场消磨,但如果不在官场,又怎么有能力去推广所学,更大范围的服务民生? 这个世家大族垄断大部官场的时代,如果真的少了这些像虞世南一样的真文人,那无疑社会的门阀性质会越来越突出,贫富差距也将越来越大,说小了,影响君王统治,说大了会害的天下大乱,民不聊生。 “哦,小郎啊,老夫也告辞了,日后有什么旷世新作,记得拿给老夫观瞻拜读才是啊!”虞世南突然从刚才的唏嘘声中清醒过来,跟李柯也道别。 李柯心想“别啊,再聊会嘛!再多写几幅字给我留下呗!”呵呵…这无疑留下的都是真金白银,但这只是在心中意淫而已,哪敢再多纠缠,生怕这老头把自己生拉硬拽拐到自己门下当弟子嘞,便只好礼貌的行礼道:“一定,一定,小子若有拙作,定当登门找虞老斧正指点!” “还有,别忘了你那一手什么毛体行草的书法哦,老夫要回去好好钻研一番,改日我们再一起切磋切磋!”虞世南乐呵呵的说道。 褚遂良走了,虞世南也走了,屋里此刻又剩下了李柯吕家兄弟三人,还有那悄悄躲在珠帘里间的杨盼儿。 吕峰吕彦一脸急不可耐的神情道:“咋整,这可咋整啊?原以为你有办法搞到钱呢!咋白忙活了半天嘞!”说着就垂头丧气的长吁短叹一屁股坐了下去! 这兄弟二人从一开始李柯的举动似乎就猜出了李柯是有什么办法了,虽然他们并猜不到李柯是要钓隔壁虞褚上钩,但看李柯认真又神秘的样子,却总能不知所以然的认为李柯一定有办法了。 后来当听到过来的二人表明身份时,心中不禁窃喜,默默夸赞了一百回李柯真有本事,原来是想钓来这两位当官的搞钱。 可到了后来,就越等越急,从刚开始的心中狂喜也逐渐的降温,因为他们压根听不懂李柯与二人都谈的些什么,反正他们听得出和钱没关系,所以就心中越等越急,直到最后二位当官的都离去了,也没见谈到一文钱的买卖,所以直接有些崩溃了。 李柯当然知道这俩兄弟此时的崩溃来自哪里,但他懒得给他们解释,甚至他有点喜欢看着这俩货崩溃的状态,心中反倒是有种说不出的欢喜。 “公子,你怎么还笑得出来,奴家都为你担心死了,原想着在未征求公子允许下拿出公子的诗作可以为公子在两位大人面前一展才华,也好让两位大人对公子有所帮助或提携,虽然奴家也不知道到底能帮助些什么,可奴家就是想努力一下,现在看来,好像并没有帮助到公子什么!呜呜…”珠帘里的杨盼儿在看到吕家兄弟崩溃的一屁股坐在地上那一刻,便意识到了情况不对,便走了出来想看看发生了什么,正好出来看到李柯嘴角因吕家兄弟崩溃所隐藏不住的一丝笑意,故此问道,并及时诉说了自己拿李柯的诗出来的莽撞之举,现在看来没能帮上什么,所以忍不住的抽泣起来。 李柯本来看到吕家兄弟崩溃的样子,已经忍不住想笑,这会又看到杨盼儿也是因为感觉空忙活一场而伤心,心中是想笑,又有些心疼。 他自是知道杨盼儿拿出自己诗的目的,所以从没有怪其一丝一毫,反倒有些感激这小娘子对自己的一片赤诚。 “好啦,好啦,小娘子莫要伤心了,你看这是什么!”李柯对着杨盼儿笑嘻嘻的安慰道,并从袖兜中拿出刚才收起的虞世南的字。 杨盼儿眼泪婆娑的看着李柯拿出的东西,脸上有些茫然,她不知道李柯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又拿出一张纸来安慰自己什么?所以夹杂着哭腔道:“公子休要哄骗奴家了,是奴家没用,没能帮到公子,奴家生来就是灾星,害了公子…” 哎呀哎呀,李柯真是受不了这姑娘了,怎么动不动就给自己身上背罪名,这从头到尾跟她也没半毛钱关系呀,真搞不懂这个时代的女人,其实前世,李柯或许也未必懂得女人,这是后话! “别伤心了,我怎么会哄骗于你呢,你看看这是谁的字!”李柯说着展开纸张。 “这是公子做的诗,虞大人题的字。” “那虞大人是谁,你可知道?” “虞大人是…”杨盼儿回答着突然好像明白了什么,瞬间停止了抽泣的声音,眼睛一亮。 “公子,你是想……?”杨盼儿不确定的问道。 “对,没错!你猜对了!嘿嘿…”李柯露出奸诈的嘴脸笑道。 “可是…虞大人乃当世大家,多少人千金登门求字,他都不写,今日公子难得一副,岂能就此……?” “哈哈哈…放心吧,别人千金万金求字不得,我可一文不花获得,你要相信我,不然,我手里现在拿的又是什么呢?”李柯得意的吹嘘道。这也是事实,文人向来清高,那些碌碌之辈越想花钱求字,人家就越不愿意写,因为没有哪个已经身居高位不差钱的文人,愿意为了黄白之物题字,一是本身不差钱,二是文人的清高孤傲所使。 而李柯则不同,他并不用花一文钱,他靠的是才华上的征服,准确的说是靠抄袭历史上众多才子的诗情来征服,使得对方欣赏不已,自然愿意乐此不疲的为其心仪之作而题字。 第圩一章 吃人嘴短 “李柯!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调戏姑娘!”地上坐着的吕峰看着李柯笑嘻嘻色眯眯的跟杨盼儿聊着什么,心头不由来气,怒喝道。 看着吕峰着实着急的样子,李柯也不想再逗他们拖着了,毕竟这小子过几日就要成亲了,此时估计家里人早都已经急疯了!但还是坏坏的问道:“你还买不买书了!呵呵…?” “不买了,不买了!能回家就不错了!”吕峰一顿,急躁的说道。显然他此刻的脑子里买书已经荡然无存了,因为眼前面临的问题可能是被打断腿或者坐牢的事,都坐牢了还要那书干嘛!难道在牢房里指点老鼠交配嘛? “好的,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准备走吧!”说罢,让吕彦去请老鸨过来。 “唉吆喂,李公子,唤老身是有什么吩咐吗?您尽管说来,老身一定为公子办的妥妥当当,包您满意!”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老鸨黄妈妈扭着妖娆的身姿,挺着丰乳肥臀像摇曳小船的船夫一样奔着李柯而来。 “黄妈妈,这牡丹阁果然名不虚传,难怪这长安城街头巷尾都传闻平康坊神仙境,牡丹姑娘赛天仙的佳话!”李柯一番瞎夸赞,他这哪是夸赞?只不过是想先打好人情基础,免得一会谈到钱时连一点情面都没有。 “哎呦喂,公子可真会说话,传闻老身倒不曾听说,但我们这牡丹阁的姑娘,那绝对是个顶个的赛天仙,一点不假!公子你是又看重了哪位姑娘吗?尽管说来,老身这就给您唤来陪着!”这黄妈妈也是老江湖了,一下就听出了李柯自编的谣言,但也不用去拆穿,只是以为李柯肯定有求于自己,但自己除了能帮忙招呼姑娘外,也没什么能帮上人家,所以才会以为李柯是又看上了哪位姑娘,故而说道。 “不,不!黄妈妈误会了!小子在此已经贪杯耽误了一日,家中尚有事务需要处理,这是打算跟你辞别呢!” “哦?公子这是要走了啊?”黄妈妈出乎意料的问道。 此刻,吕峰吕彦的心脏都快跳到嗓子眼了,因为接下来马上面临的可能就是一顿想吃“霸王餐”的拳脚招呼和送官府再板子招待的剧情。 “是的,所以请黄妈妈结下账,看看我等三人在此共消费了多少?”李柯有些语气怯弱的问道,生怕这老鸨报出一个天文数字来!虽然他知道普通的吃喝应该不至于太多钱,也知道自己有虞世南的真迹,多少都不怕,但内心还是有一些说不清的担忧。 “哦!这个啊!公子不知吗?褚大人离开时已经命仆人帮公子结过账了!还嘱咐老身好生热情招待公子呢!老身还以为公子有别的吩咐呢!” “啊!!”李柯吃了一惊,但吃惊的又何止是李柯一人,只见吕家兄弟紧张抽搐半天的脸蛋一下变得海阔天空,更是露出了一丝窃喜,真是出乎意料,但所幸有惊无险!他们又不禁心中崇拜起李柯来,李柯这次果然最后还是没让他们哥俩失望,虽然跟之前那两位大人什么一毛钱的事都没谈,但却突如其来的请客买单已经足以消散之前所有不快。 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一点不假,李柯此刻突然也觉得褚遂良这个人还是挺可爱的。既然已经有人买了单,那就代表李柯手里这价值千金的虞世南亲笔手迹没用了! 李柯摸了摸袖兜里的纸张,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突然他想到一个问题,脸色又有些晦涩起来,看着老鸨似有话说,老鸨也看出了李柯欲言又止的样子,便请李柯到隔壁雅间去单聊。 “什么?你想给杨盼儿赎身?”老鸨惊呼道。 “怎么?不可以吗?” “可以倒是可以,只是公子你可知道她的出身?不怕拖累公子? “我依然知晓,不就是前朝杨氏宗亲嘛,我不怕,我又不吃官家饭!” “公子既然这样说,老身也就不担心了!只是这杨盼儿当初我五岁收养的她,供她吃供她穿,还找师傅教其琴棋书画等等,老身可是在她身上花了不少钱呢!她现在刚过十三岁,老身才正打算让她接客赚钱呢! ”老鸨见李柯执意要为杨盼儿赎身,便开始哭诉她这些年的付出,无非就是想多要点钱罢了。 “妈妈多年栽培,小子自是知道的,小子既然有此主意,当是真诚以待,还请妈妈开个价吧!”李柯客套的回复着,只有最后一句话不算废话,可偏偏是这最后一句让他感到内心极不舒服,像是在砍价什么货物的价格一般,可这明明谈的就是一个少女的赎身钱,总觉得有点侮辱人格,但李柯想不出什么更好的沟通方式,只能打开天窗说亮话!“公子当真?”老鸨还是有点怀疑李柯的坚定程度,看似怀疑,其实是在测试肯出的价码,因为肯定程度越高,那么自己就可以价码报的更高,多么精明的老狐狸。“自是当真!”李柯拱手坚定的说道。“那好吧,老身也不讹公子,我养其八年,每年两贯钱不算多吧,再加上我当初买她的钱,公子怎么少说也得给我二十贯钱吧!”老鸨试探性的说道,可见这钱数报的已经很多。 李柯在工坊待的这几月,也接触过一些材料的物价账目,从其中也能知道当世的经济物价行情,像这种贱籍的小女孩,通常一两贯钱就可以买到,而生活上每个人吃饭穿衣的花销,每年不会超过五百文,显然这老鸨是给自己也没少讹自己。 这个时代和李柯前世那个时代,欺诈上其实也没什么两样,当有人说他也不讹你时,那么接下来的话一定是在讹你。虽然知道这老鸨有讹自己的成分,但李柯欣然接受这个价码,因为对她内心来讲,人本来就不是能用钱来衡量的! “好,二十贯就二十贯!”李柯稍加思索便肯定的答应了老鸨。“只是小子出门匆忙,未曾带的许多银票,妈妈看这个可值得二十贯钱么?”李柯说着掏出虞世南那副真迹。 “这个…老身不好讲啊,这虞大人可是当朝书法大家,老身也曾听说他老人家的字有千金不卖的说法,今日不知公子怎会拥有这虞老手迹?”老鸨疑惑的问道,她知道虞世南的书法造诣很高,多少达官显贵重金求字他都不肯,可现在怎么就洋洋洒洒写了这么多字,而李柯又哪来的这幅字呢? 老鸨想着想着不禁内心有些怀疑起这字来,到底是不是真的虞世南手迹,像她这种只认识字词为数不多的老鸨,哪能辨的真伪。 “妈妈不信,可以找几位有学识的客官帮忙辨别真伪!”李柯大方的说道,一副真金不怕火炼的架势! 第圩二章 慧眼识珠 “公子说的哪里话!老身怎么可能不信呢?”老鸨瞅了瞅雅间门口的小厮,得到肯定的眼神。才开心的说道。 原来自从今早李柯三人起床后,这小厮便一直被悄悄安排在雅间外面守着,美其名曰随时听客人使唤,其实是一种变相的监视,这种监视可以获得很多客户信息,也便决定了牡丹阁对不同客人的不同礼遇。 虞世南与褚遂良在此与李柯的唱和交际,自然难逃这小厮的眼睛,也当然知道李柯手里这副手迹确为虞世南所为,这才给了老鸨肯定的眼神,老鸨也便马上热情的一副坚信不疑的态度。 倘若这小厮没有肯定的回复,那么估计就该是另一番态度与话语了。想验证这副字的真伪其实在这里很容易,因为这里进出的客人多为社会中上层人群,非富即贵,普通的老百姓或白身是不可能来这种地方消费的,所以随便一抓一大把都是胸有文墨的文化人,自是多少能看出点门道。 “妈妈既然相信这是虞老的手迹,那你看可值得二十贯钱么?” “应该是值得,值得!”老鸨有些不确定的回答,她虽知道虞世南是当世大书法家,字画很贵,但她不曾真的去了解和经手过,只知道很贵,但到底值多少钱,她心里是没底的。可是又不能不回答李柯的文化,所有有些迟疑的回答道。 李柯自是看出了这老鸨的心思,其实李柯自己也不知道在这个时代,虞世南的手迹具体能值多少钱,心中也和老鸨一样,只知道很贵。前世那个一千三百多年后的时代,这幅手迹绝对值个几百万不成问题,但原作者还在世的这个时代就难说了,毕竟这种东西,通常都是原作者过世之后才会价格疯涨。 “这样吧,看妈妈似乎还有些不安心,小子也正好想看看这当世名家的手迹到底值多少钱,我们不妨去前厅试拍卖一番如何?” “这…”老鸨有些担忧,她并不是担心这东西不值二十贯钱,如果那样,她只要找李柯要补差价就好。她担心的是一旦这东西有人出的价格高于二十贯钱该怎么办?卖了吧,怕卖亏了。还有就是这多出来的钱是否要找回一些给李柯,所以贪念使她有些不知所措。 “妈妈不必担心,小子虽不是什么七尺男儿,堂堂丈夫,但说出的话还是算话的,这东西如果不值得二十贯钱,小子自当补钱给妈妈,如果超出了二十贯钱,妈妈也只管照单全收便是了,小子分文不取!” “如此…,那好吧!”老鸨听着李柯这番话心中那个高兴啊,稳赚不赔的生意谁不愿意做呢,却还要佯装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说道。 李柯看着这副假惺惺的表情,真想啐一口浓痰给其那浓妆艳抹的脸上,再送上一句“臭不要脸!既当婊子,还立什么牌坊”! 一行人来到牡丹阁前厅,老鸨命令小厮们纷纷去各个雅间放出话去,不一会,便有诸多衣冠周正的客人们,从雅间里纷纷来到这前厅一看究竟,身边不乏各种国色天香的美女相伴。 老鸨见人来的挺多了,便挥舞这手中的丝巾热情的招呼道:“各位客官老爷们,请听老身一言:今日这位李公子手中有一副当朝虞世南虞大人的亲笔手迹,还请大家上前来一观,看看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被老鸨这么一指,马上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李柯,李柯有点惊慌,努力平息了下情绪,心想看就看吧,反正也没人认识我,大家都在混迹青楼,谁又能笑话谁呢,只要自己未来的老婆或丈人家没有人在这里就好了,其他的统统无所谓,小爷我年轻,风流快活一番有罪吗? “各位兄台,诚如黄妈妈所讲,小弟这里偶得虞世南虞老手书一件,还请各种一观,帮小弟分辨下真伪,最好再帮小弟估个价!”李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厚颜无耻嘴脸笑着拱手说道。 “哦?虞老的手迹吗?听说可是千金不换的!” “是啊!虞老乃我大唐书法第一圣手,他老人家的字肯定是千金难求啊!” “来,来,来,大家伙一起靠近仔细欣赏一番!” “妙!真是妙啊!果然名不虚传,笔走龙蛇,力透纸背!” “是!这是虞老的手迹!”在纷纷膜拜的赞叹声中突然有一人大声说道。 众人纷纷目光投向了这位年轻俊杰,只见他生的英俊斐然,一身蓝色衣衫,高耸的发髻上一根金簪闪闪发光,还有那腰间的玉带,笔直的垂于身前一侧,青涩的面容中隐藏一股说不出的尊贵之气,想比不是一般人家的公子哥。 “这位兄台,此字确为人间少有之极品,但大家都只在称赞,却并未敢确定这是不是真的出自虞老之手,你却为何如此笃定?还请兄台示下!”人群中一位衣装华贵的人问道。 “哦,各位,小弟失礼了,方才有些激动了,打搅了诸位的雅兴,实在抱歉!还请诸位赎罪!”蓝色衣衫的男子客气的拱手朝人群致歉,显然他是认出了这幅字,可是此时这番说辞,明显是有意隐瞒,不想多加解释的意思。 “那到底是不是虞老的手迹呢,你倒是给大家讲清楚啊!”人群中有人喊道,语气中有种你不解释清楚就别想走的气势。 “是啊!是啊!你倒是讲清楚啊!”人群中七嘴八舌的跟着刚才喊话的内容接着催促着。 蓝色衣衫的男子被众人各种眼神的包围,显然不解释清楚是不可能了,便无奈的说道:“好吧,那小弟就说一下吧,小弟曾在宫中见过虞大人的笔迹,是他给当今皇上写的请辞表!所以这才认得出这笔迹!” “啊?给皇上写的他见过?” “难道他是宫里的太监?” “不,不,不,你看他说话声音清朗有力,很显然是个年轻公子!” “难道他是某位王子?”众人被蓝衣男子的解释弄的一头雾水和惊讶,纷纷在指指点点的悄悄议论这位公子何许人也! 李柯听到这话,先是觉得此人慧眼识珠,识得这真迹。但同时又心生好奇!虞世南年逾八旬,确实给太极宫那位李老二上过几次辞呈,但都被婉言拒绝了。这些李柯在雅间的时候就听到隔壁屋里聊到过。所以此刻他坚信这位蓝衣公子讲的绝非假话,可这人是谁呢? 难道真想他们讨论的那样,这是某位王子?李柯心中盘算着,太子李承乾,不可能!他在辅佐朝务,还在忙着见习如何做一位未来的皇帝,怎么可能有闲工夫在这!魏王李泰,也不可能啊,这家伙倒是个书画行家,可他才华横溢,这会应该正忙着在府里筹建文学馆招贤纳士呢!晋王李治,那就更不可能了,这会他应该还只是个七八岁的小朋友才对! 那这蓝衣男子到底是何方神圣?李柯猜不到,在场的估计也就没人能猜的到了! 第圩三章 以字赎人 “敢问兄台高姓大名?”李柯上前向蓝衣公子躬身施礼问道。 “我…?在下复姓长孙,单名一个冲字。”蓝衣公子面露难色有些犹豫的迟迟报来。 长孙冲,原来如此,李柯心中默默叹到。这家伙不就是当朝右仆射长孙无忌的儿子么,不就是长孙文德皇后的亲侄子么,李老二就是这丫亲姑父啊,好像老婆娶得也是自己的表妹长乐公主。 难怪!难怪!虽说不是哪位王子,可这身份在这个时代也是已经尊贵至极了。李柯没有表现出这些,装作不知其谁的样子平静的拱手笑道:“原来是长孙兄,失敬,失敬!” “岂敢!岂敢!”蓝衣男子也很懂礼数的回礼李柯。 “长孙公子,您看这幅墨宝到底值多少银两啊?”人群中一位细皮嫩肉的白白胖胖留着一撮小胡子的生意人装束的中年人问道。果然是在商言商,狗改不了吃屎,在生意人的眼中,没有什么墨宝,只有价格。 长孙冲望了一眼问话的人,一看便知是个生意人,脸上露出轻蔑的一瞥,心不在焉的喃喃说道:“这副墨宝,到了懂他的人手里,那是无价之宝,可以换一座牡丹阁不成问题,到了市井小贩手里,可能只能是一张带有墨痕的废纸!”说完又不屑的斜瞪了一眼那人。 老鸨一听,心中便有了数,毕竟能当老鸨的可都不是一般人,那精明劲放在21世纪,绝对妥妥的职场女精英。满堂的人都痴痴看着那副字指指点点的细细品味,只有那问价格的小胡子生意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问的是个什么结果,这公子回答的好似答非所问,又好像已经回答过自己了。 “哦,对了,还未请教兄台大名,又是何处得来这虞老手迹?”长孙冲转身间看到李柯正在似有所思的看着自己,忙上前拱手问道,他也想知道这少年到底什么来头,怎么会有虞老的手迹。虞老千金不换的手迹可是出了名的,就连自己父亲堂堂的当朝宰辅也没有虞世南的手迹,他也是在虞世南上奏的折子里才有亲眼目睹虞老笔锋之风采。今日这少年郎君,看样貌也不过十五六岁,虽说气质上有些卓尔不凡,但看这衣着打扮,也不像是什么大家名门出身,这就更加深了他的疑惑,这少年又是凭什么拥有的呢? 看着李柯在这里不慌不忙的与陌生人侃侃而谈的样子,旁边的吕峰急了,因为他急着还要赶回去娶亲,心中火急如焚,已经片刻不敢停留了。于是上前拽了拽李柯的衣衫附耳道:“别聊了,赶紧办正事要紧,再晚点回去,我爹会打断我腿的!”一脸惊悚的神情逗的李柯真想哈哈大笑,心想这小子到底是怕回去被他爹打断腿,还是急着回去娶新媳妇。不过笑归笑,李柯心中也明白时间不早了,是该动身回家了,回去晚了别说吕家老爹了,就是自己家老爹那关也不好过啊。 “黄妈妈,你看可值得?”李柯问向老鸨。 “值得!值得!李公子风流洒脱,又出手不凡,老身谢过公子了!”老鸨开心的笑不拢嘴,示意旁边的小厮上前去收起墨宝。 “这是何意?”旁边的长孙冲有些莫名其妙,这字不是这种姓李的少年郎君的么,怎么就这么轻易的送人了,送的还是这牡丹阁的老鸨,简直不可思议,口中便不觉得问道,其实他也不知道这话他是在问谁。 李柯见此情状,便上前解释道:“小弟偶的虞老手迹,实属三生有幸,但今日囊中羞涩,暂且只能割爱了!” “哦?”长孙冲更是疑惑,竟有人用这千金不换的珍品来当嫖资!不!是消遣!心中着实有些想不通,这不是暴殄天物嘛,虽说这牡丹阁的消费确实不低,但和这墨宝比起来,简直如蚂蚁憾大象之别。越想越想不通,倒是不为这少年的孟浪行为可惜,而是可惜这副稀世珍品。于是便不好意思的问道李柯:“敢问李兄这是打算用此物抵得多少债来?” 李柯更是不好意思却又无耻的咧嘴笑道:“二十贯钱!” “什么?二十贯钱?”长孙冲惊讶的叫出声来,虽说二十贯钱在当下已是不菲的数字,但对于他这种皇亲国戚来说,确实显得极少。于是便向李柯施礼道:“李兄,在下愿出三十贯钱买得此物,不知李兄意下如何?” “好啊,好啊!”不等李柯答复,老鸨黄妈妈先欢欣雀跃的连声答应。她本就是心中按照二十贯的钱取得这幅字,但此刻有人愿意出三十贯,她自是高兴,虽说她也知道此物珍贵,但再珍贵对她来说就是一张纸,她更喜欢即刻可以摸在手里、揣在怀里的真金白银。 李柯之前有约在先,已经答应过老鸨,不管值多少钱,多出二十贯自己也不要,全然算黄妈妈的,所以此刻也不好说什么,反正此刻他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拿字换人,暂不去管字的价值和珍贵,于是便回道:“长孙兄,小弟有言在先,此字已经是黄妈妈的了,只要她愿意,你尽可随意买回去!”说着便转身招呼杨盼儿快去收拾行装。 长孙冲被李柯这个答复整的一头雾水,但不管如何,总算是君子不夺人所爱,他从老鸨手里买到手,心理上反倒有些更为平静。只当这姓李的少年是个不懂文墨的纨绔败家子吧。他在意的是这墨宝,至于李柯是什么人,什么品行,与他五关,他只当庆幸的遇到个傻子,才有幸获得一件宝物。 李柯也并不在意长孙冲的看法,因为这与自己无关,就算是李老二那几个亲儿子此刻在这里,他也是一样该咋办就咋办,因为他没想过附龙攀凤的事,所以没必要搞什么好印象,还等着别人帮助或提携之类。此刻心中 第圩四章 誓随君去 手挽包袱的杨盼儿走出牡丹阁的那一刻,回头看了看这个自己从五岁便生活成长的地方,不禁眼中留下几滴粉泪来,这眼泪中夹着着太多情感,虽说这地方不是什么光彩体面的地方,可她太苦命了,还没出生就先成了罪人,出生在掖廷的她,五岁遇到朝廷大赦天下才走出掖廷,可是看似给予的自由又哪里是她一个五岁的小姑娘所能存活的,眼前面对她的出路只有两条,要么乞讨,要么卖身。这个时代,没有生活能力的人,乞讨算是家常便饭,但并不是他们有多么高尚不愿卖身,而是因为卖身也需要资本,对于女子来言,自然是要样貌长得水灵俊秀才有人买,不然只能流落街头乞讨。 所幸杨盼儿天生丽质,所以才被牡丹阁的老鸨相中收留。虽说在牡丹阁从小也是干一些杂活或苦学琴棋书画诸般才艺,但温饱尚可有依。所以此刻的她还是对这个地方有感情的,但这泪水中更多的应该是激动,是感激。没错,她感激李柯,感激上天可怜自己。 “我说你们哥俩有没有点眼力劲!长得人高马大的,就不会帮盼儿姑娘拿拿包袱!”李柯看着杨盼儿流着泪的痛苦模样,也明白这里对她的意义,但却不知道该怎么劝慰,所以故意大声斥责吕家兄弟帮忙拿包袱来打破这伤感的画面。 “不用,不用,谢谢公子!谢谢两位大哥!”杨盼儿被李柯的声音从神伤中惊醒,看着吕家兄弟也正憨憨的上前欲帮自己拿包袱的架势,忙连连答谢到。 “杨姑娘,现在你自由了?”李柯上前对着杨盼儿微笑说道。 “什么?我…自由了?”杨盼儿似乎没有太理解李柯的话,有些迟疑的喃喃反问道。 “是的,你现在自由了,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你可以想去哪就去哪,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就去过什么样的生活了!”李柯开心的说道,有一种前世在水边放生小鱼的满足感。 “怎么?公子你是不要我了么?”杨盼儿有点哭腔的问道。 “啊?我要你?我……”李柯也有些惊诧,因为当初只是怜悯这姑娘,或许还有一些疼惜,就顺带手给她赎身出来了,就像给乞丐的碗中丢了一枚铜钱的那种感觉,完全处于同情和人道主义帮助。难道谁还会渴望乞丐从此就跟着自己,报答自己嘛!没有,当然没有,帮了就是帮了,李柯从没想过要对方如何报答自己,他只是随着自己的心做了件该做的事罢了。 但他忽略了一点,这不是给乞丐碗里丢钱,更不是救助了一只流浪的小猫小狗那样。这个时代可没有自己前世那样民主人道,这个时代是人口可以自由买卖的,准确的说叫奴役可以自由买卖。所以当你花重金从青楼里赎出一个人时,那么这个人的所有权利都已经属于你了,包括生死。 杨盼儿可是这个时代的人,当得知李柯打算为自己赎身那一刻起,就默以为李柯要自己了。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如果对方不要你,又干嘛要花重金赎你。她更心中喜悦的认为李柯是喜欢自己的,这个也和赎人的钱数有关,因为如果只是想买个奴役奴婢的话,大可以用这些钱买一二十个了,对方又何必花这么多钱只为了自己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子呢。 所以此刻当李柯说出这番话后,杨盼儿是吃惊的,更是伤心的。吃惊是因为她始料未及,伤心是因为这说明李柯不喜欢自己。所以刚刚止住的盈盈粉泪又忍不住的往下直流。 “公子你当真不要奴家了吗?奴家哪里做的不好?奴家要鞍前马后服侍公子的!”说着说着更是泪流不止悲痛欲绝! “不是,不是!你别哭啊!我不是那个意思!”李柯最见不得女人哭了,尤其是自己喜欢的女人,还是这么楚楚动人的小美人。这一哭,李柯的心都乱了,仿佛是自己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才造成这样,所以忙急声回应。 “那公子你还赶奴家走?呜呜呜……” “我没赶你走啊!” “你就是赶了,你就是赶了!”杨盼儿看着李柯有些慌乱解释的样子,也觉的可能李柯并不是真的赶自己走,或许是自己误会了什么,所以不禁有些撒娇的说道。 “我没想赶你走,我的意思是你现在自由了,可以去找你喜欢的生活……”李柯平静了下情绪又轻轻解释道。 “你又来!还说不是赶奴家走?奴家今生今世都是公子的人,不,是来生来世也还要做公子的人!公子休想让奴家离开!”杨盼儿有些激动又带有意气用事的口气信誓旦旦道。 李柯听着杨盼儿的话语,再看这这小美人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心中竟不觉有一股美滋滋的满足感。他想起了前世热恋时的前女友,也曾这般非君不嫁的模样来,不过后来,也就没有后来了。但这个时代与自己前世可大不相同,这个时代的人们还是很单纯的,一般说出这样的话,也都会这么去做,而绝对不是处于浪漫才这番说辞。 “可是你跟着我,多有不便啊,我是一个还未娶妻的男人,你又是一个妙龄少女,我这回去咋和人解释啊?”李柯想到了如果将杨盼儿带回家的囧境,不禁说道。 “这没有什么好难的,你是公子,奴家是你从长安买回的婢女便是了!”杨盼儿眨萌着水灵灵的大眼睛说道。 “那岂不是太委屈你了嘛!” “不委屈,只要能跟着公子,奴家便是吃糠咽菜也不觉苦,刀山火海也不觉怕,只要能相随公子左右!”杨盼儿很认真的一字字说道,可谓情真意切! 李柯听着这些心中能不感动嘛,他本就是感性的人,此刻有个小美人这么赤诚相待,怎不叫他感动不已! “那好吧,你便随我我一起会好畤县吧,但你以后不要再‘奴家奴家’的这样称呼自己了!你不是我的奴婢,我们只是对外是这种关系说法,平日你便叫我哥哥吧,我也管你叫盼儿妹妹了!” “好的,公子,奴家答应你便是了!”杨盼儿开心的行了一礼说道。 “你还来……!” 第圩五章 路遇强人 长安城有十二座城门,南面正中为明德门,东西分别为启夏门和安化门,东面正中为春明门,南北分别为延兴门和通化门,西面正中为金光门,南北分别为延平门和开远门,其中开远门和延兴门、金光门合称三大城门。 李柯一等进城的时候便是从这金光门经过,金光门也是西进西出长安城的主城门,所以现在还是从这里出城,李柯前世也曾来过被称作西安的古长安,如果从地理位置来看的话,现在自己所在的大唐金光门的位置应该就是自己前世那个时代的西安土门。 由于婚期临近的原因,吕峰的步子迈的格外的快,并时不时的嘴里嘟囔着嫌吕彦走的太慢的碎语!李柯也因为不想太多与杨盼儿靠的太近的缘故,走的也比较快,有意与其保持一定距离。走在长安城的西大街上,李柯感到好像街上的、客店茶馆里的人都在背后指手画脚说着些什么,所以越想便走的越快,一至于较小的杨盼儿碎步小跑也跟不上了。 “公子等等我!哎呦….”一个踉跄,杨盼儿那较小的身躯竟跌倒在地. 李柯回头一看赶忙急步上去搀扶,杨盼儿有点恨自己不争气的说道:“都怪我自己不小心,拖累公子赶路了”! “哪的话!是我习惯了只顾着自己走路,差点忘记你还在后面跟着了!”李柯看到杨盼儿摔倒后没有责怪自己走的太快,反倒是自己恨自己不争气的样子,不禁有些惭愧的说道。 此刻李柯也来不及觉得大庭广众之下男女授受不亲了,很温柔的搀扶起杨盼儿并上下检查着是否哪里有受伤,反倒是杨盼儿有点羞涩的脸上泛起红晕。 “我没事公子,我们继续赶路吧。”杨盼儿低着羞涩的头轻声说道。 “真的没事吗?”李柯确认性的又问了一遍。 “真没事,我们赶快走吧!”杨盼儿望了望周边,有点像是干了什么羞羞的坏事想要急忙逃离犯罪现场的样子。这个时代的女性就是这般,虽说大唐是开放的时代,但从古流传下来的女人德行却从未改变。 李柯此刻尽管也相信应该是没有伤到哪里,但却再也不好意思独自前行了,还是有些不放心的想要搀扶杨盼儿一起并肩走着。 再说杨盼儿,看到李柯对自己着急忙慌的关切的样子,心中像火山喷发的岩浆一样滚烫,已经不是用温暖可以形容的了。刚才看他急步自顾自的走着也不理自己的失落感在这一刻间化作了乌有。她觉得李柯是在乎自己的,所谓在乎就是喜欢,就是疼爱,这个时代可没有那么多具体的男女关系分类。男女之间只有一种关系,那就是男女关系。好像有些模糊,其实已经很清楚。这或许也是人类最原始的异性形态吧,简单粗暴,但又单纯至极。 吕家兄弟在前,李柯与杨盼儿在后,几人出了西城门约莫五里地的时候,杨盼儿有些脸色日渐苍白,像她这种从小都在闺房中长大的姑娘家,体力上确实比不了乡下的粗鄙农妇,别说杨盼儿了,就是李柯也这会有点腿脚酸麻,只有吕家那哥俩依然摇头晃脑的若无其事的在前面径直走的老快。李柯前世也很少运动,故而体力上确实不行,再加上这种不太平坦的土质马路,走起来越发费力。 “嗨,休息一下!”李柯费劲的扯着嗓子向前面的哥俩喊着。哥俩回头一看,他们相距竟然已有百米,心中不免有些埋怨李柯走的太慢了。但还是停了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等着李柯。 李柯拉着杨盼儿说道:“来,坚持一下,我们赶上前去和他们一处休息一下。” 杨盼儿苍白无力的模样被李柯这温柔的拉起手来,瞬间有了一丝生机勃勃的颜色。她有些含蓄,但不再是害羞,毕竟这里在城外,旁边没什么人,被自己喜欢的人拉起手本就是很浪漫温馨的事,所以她很激动兴奋和难以抑制的喜悦。 人的精神分两种,一种是生理上的精神,可以用体力来简单理解,另一种则是心理上的精神。这种精神看不到摸不到,但却总能发挥巨大潜力,这种精神是支撑生理精神的兴奋剂。孙子兵法云:“攻心为上!”便是这个道理,再强大得军队,再坚固的城池都可以攻下,但唯独人心这股精神力量是最难攻下的,可见心理精神之强大。 杨盼儿在被幸福心满满的裹挟之下,瞬间天降神力般快步的向前走去,原本是李柯拉着她,没走几步后,竟然换做了她拉着李柯。当然,杨盼儿并未发现自己的异样表现。只是李柯有些惊诧这姑娘刚才还奄奄一息的样子,怎么一瞬间就变得这般精力十足,甚至超越了自己这大好男儿。 “驾,驾!”后面长安城的方向奔来一辆马车,卷起一阵尘土。从李柯身边呼啸而过,李柯正欲骂娘时突然想到了蹭车,赶忙向前面的吕家兄弟喊道拦下马车。俩兄弟一听李柯召唤,双双纵身而起就去各自左右马路两侧站着拦车。 吕家哥俩总算是没有辜负李柯所望,稳稳的拦下了疾驰中的马车。只是远远看去,不知他俩怎么又松开了已经拽在手里的马缰绳,并慢慢后退了几步,一种如遇大敌的架势。 只见赶马车的汉子突然一个纵身跃下马车正好立于吕峰身前,一把揪住吕峰的衣领,吕峰那肯就犯,挥手就是一拳迎上,却无奈被那人一把攥住了拳头,并且顺势向下一折,吕峰瞬间痛的嗷嗷直叫。马车另一边的吕彦看到兄长被这大汉所擒,原本胆怯的性子一下子也变得视死如归起来,急步冲到跟前来一个飞奔纵起,从后方直接用胳膊肘紧紧锁住大汉的脖颈。只见大汉一个猛的弯腰一摔,便把原本趴在背上锁喉的吕彦狠狠摔在地上,溅起一堆黄土。 “好汉手下留情……!“ 第圩六章 踏破铁鞋 李柯看着前方动起手来,赶紧加快脚步奔上前去,也不知是自己跑的不够快,还是这马车上跳下来的人太厉害了,又或是吕家哥俩太不经打,这一眨眼的功夫怎么就被双双撩翻在地上了!一看这架势,李柯知道自己就算是早些赶上去也无济于事,结果只会是地上再多躺一位,于是忙喊道手下留情。 既然武力上占不了上风,那么索性认怂,好汉不吃眼前亏,何况李柯本来就不是好斗之人,作为一个21世纪的文明人,他当然知道动手是最愚蠢和最不值当的举动,是莽夫所为。有脑子的人绝对不会去轻易动手。但今天这手动的他也说不上为何,也不知算是谁先动了手?难道只是因为吕家兄弟拦下了这大汉的马车吗,这大汉就啥也不问直接开干? 那大汉闻得有人喊话,顺声望来,却看一少年公子手里还牵着一小美人正向自己跑来,便猛的一推甩,松开了攥在手中的吕峰的拳头,吕峰收回拳头用另一只手赶紧握住出拳的手腕‘哎呦哎呦’叫个不停”!却见那大汉不屑的双手互拍了下手掌,一副收拾完人还轻蔑得意的样子向着李柯喊话:“公子劝我住手,可是认得此二人么?” 李柯边靠近边拱手笑呵呵的说着:“多谢好汉手下留情,此二人是我……”不对,因为李柯一行是自东向西而行,下午的太阳光正好自西向东照来,那大汉看着东边赶来的李柯正好是阴暗面,已导致李柯并看不清那大汉模样,可是当越来越靠近时,李柯才发现这魁梧大汉原来正是武功县苏家那张护院么,所以也顾不得管吕家兄弟,调头转身就往东边跑。 “站住!站住!……”张护院已然认出了李柯,所以急忙喊道。 伴着张护院的喊声,车里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问道:“张护院,发生了什么事?” “禀小姐,我好像看到李公子了!”张护院对着车厢躬身说到。 “哪个李公子?”车里又继续问来。 “正是前几日遵照小姐差遣被我请回客栈的那位李公子!” “什么!?”车内的女子有些情绪激动的说到,并马上掀开车帘探出头来四处寻望着李柯的影子。 坐在地上的吕家兄弟被刚才车里传出的那婉约的女子声音所吸引,此刻也忘记了疼痛,只傻傻的坐在原地静静听着和看着车里的动静。当车里的女子探出头来时,这哥俩像是被人点了死穴一样直直的眼珠子一动不动的盯着那女子,只见那女子的面容皎洁若月,秀色空绝,那弯弯的柳叶眉下一双碧海蓝天般清澈的眼睛,活脱脱像天上的仙女下凡一样。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武功县苏老爷家的千金苏盈盈。原来自那夜这苏小姐女扮男妆试探过李柯之后,便心如小鹿乱撞,脑子里全然不能停止李柯那玉树临风的样子浮现,还有那世间少有的天纵之才让其折服,整的是茶不思饭不想,还总是时不时的傻笑。 其实这苏小姐本是巾帼英雄般的性子,所以一般男人根本看不上眼,她自幼饱读诗书,又擅长剑术,可谓文武全才,可正因为如此出类拔萃不同常人家中女子,所以至今已到了二八的年纪还未出阁。苏老爷和太太可是心急如焚,但又说不得这宝贝女儿,凡事大都由着女儿的性子来。 比文招亲这主意就是按照苏小姐的想法操办的。苏老爷原以为这就是场闹剧罢了,反正女儿高兴就好,有枣没枣抡一棍子也好。不想就是这场比文招亲,竟让女儿像魔怔了一样痴迷上不知哪里来的少年俊杰。后经托人打听得知这人去往了长安,于是便派曾经见过这少年的张护院去长安寻找,不想这事竟又被小姐知道,寻死觅活的非要亲自去找,后来经过一家人商议,为了安全起见,便让张护院带着小姐一起前往长安寻找。 经过几日长安城大街小巷的遍访,也未找到样貌对的上号的三位少年郎君,便正失望的返回武功县途中,方才马车从李柯身旁经过也未发现,是因为张护院沿途只留意三人成行的路人,不曾想到像极一对小夫妻牵着手赶路的人竟是李柯。 当吕家兄弟突然左右夹击在前方准备拦下马车的时候,张护院先是以为路遇强人,但又一想这里距长安城还不出十里地,又是白日官道,何况时下正是贞观治世,百姓安居乐业,路不拾遗,夜不闭户都是常事,又怎么会有强人横行? 当马车越来越靠近二人时,张护院有点疑惑,这二人怎么感觉似曾相识的样子。不等他想到这二人是谁时,马车已经被他们拦下,其中一人已经手里握着马缰。当三人四目相对时,瞬间双方都认出了对方,不禁一惊。 吕家兄弟倒也不是惧怕,只是他们担心这人是从武功县跑来抓李柯的,所以潜意识的松开马缰绳,不自觉的后退了几步。这时的张护院以为他们要跑,那样将失去重要的寻找李柯的机会,于是赶忙纵身跃下马车想抓住这小子,谁料这小子不是善茬,竟出拳想揍自己,于是生理自然反应的还击了一下对方,其实说还击都有点过分,准确的说只是见招拆招罢了,可就是这见招拆招已经搞的吕家兄弟狼狈不堪。 张护院其实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要怎么对付或教训下这吕家兄弟俩,可就是刚才那见招拆招的功夫,却被远处赶来的李柯当成了要对哥俩痛下杀手,听到有人喊手下留情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有些失手了,所以顺势就推丢开了紧握着的吕峰的拳头。 他也没想到这世界真的就有这么巧的事,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感觉。 第圩七章 似曾相识 “他何处去了?”苏盈盈四下望去没有看到李柯的人影,着急的问道张护院。 “禀小姐,李公子不知怎的突然掉头向东边跑去了!”张护院不解的回答道。他也是一头莲雾水不知缘由,不明白这李柯为何见了自己像见了瘟神一般撒腿就跑,难道自己长得有那么凶神恶煞么?何况两人也并非第一次见面,前些日子在武功县已经有过照面,按理说已是熟面孔了才对。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李柯之所以跑,完全和他没有半毛钱关系,只是他的出现可能隐约浮现出一连串猝不及防的故事。 “这二位壮士是…?”苏盈盈看着窝在地上狼狈的吕家兄弟问道。 “这两位是和李公子一起的,应该是同乡或朋友!”张护院回答着苏盈盈的问话,回头又看了一眼吕家兄弟。 正在垂涎三尺两眼放光的吕家兄弟,压根顾及不上自己狼狈的样子,只傻呵呵的痴痴看着苏盈盈那仙女一样的容颜。当听到苏盈盈在问张护院他们是谁时,心中更是美的开了花,脸上更显现出一丝猥琐且尴尬的笑容。等到张护院回头看他们时,马上火急火燎的自报家门道:“是,是,是,我们和李柯是同乡,一起玩到大的,也是铁哥们!” “哦,原来如此!请问两位可知李公子为何又掉头向东而去吗?”苏盈盈向吕家兄弟问道。 吕家兄弟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看向苏盈盈,双双无奈的摇了摇头! “既然如此,你二位可愿随我一同掉头去寻他?”苏盈盈商量的口气问道。 “好啊!好啊!”俩兄弟开心的齐声答应道。突然吕峰眉头一皱,心里暗暗一沉,又慌忙戳了戳吕彦的后背。 吕彦正开心的笑不拢嘴,突然被兄长这一戳,也不知道怎么了,咧着嘴笑嘻嘻的转过头来,却见吕峰一副很难受的样子,赶忙问道:“哥,你这是咋了!” “我们可不能去啊!你忘了咱家中还有大事要办,也不知李柯那家伙又搞什么幺蛾子,我们如果就这么跟着去找他,未必能找到他,就算是找到他,又能怎样?耽误了婚期,肯定要回家被爹打断腿的!” “怎么?两位可是有什么难处?”苏盈盈看着这俩人先是高兴的答应自己,又突然面露难色,叽里咕噜也不知在说些什么,所以轻轻问道。 “实不相瞒,我们兄弟俩非常愿意陪小姐一起去,只是突然想起我们家中还有要事要办,恐不敢耽误了,需要速速赶回家去,所以……”吕峰惋惜的回道。 “哦,既然如此,那就不劳烦二位了!以后得空还请到武功县来,我再设宴招待两位。”苏盈盈对着吕家兄弟说罢,便示意张护院给马车掉头准备去追。 吕家兄弟正在惋惜这么大好的与美女同车的机会就这么白白错过了,听得苏盈盈说日后请他们到武功县来再招待他们,不禁心中欣慰了许多。只是他们到现在还不知道这小姐是谁,怎么会认识李柯,为什么要去找李柯,又为什么说要招待自己哥俩这初次见面的陌生人。 再说李柯看到张护院的那一刻,心中具体也不清楚什么状况,只是隐约感到不好,所以掉头就跑了。他是因为逃离而跑,而被他手牵着的杨盼儿却完全是因为被他拽着而跑。跑的呼哧呼哧的,却还不清楚为什么要跑。一溜烟功夫越过一个小土坡后回头看去,马车还在原来的位置并未追来。这才停下脚步,在坡地的边上大喘着粗气休息休息。 “公子,我们为什么要跑回来?”等休息的气息稍微平缓一些后杨盼儿好奇的问道。 “对不起,盼儿,是我连累你了,我可能遇到冤家了!” “公子你年纪轻轻,为人正直善良,又博学多才,怎么会有冤家呢?”杨盼儿不解的问。 “不是你理解的冤家,我向来并没有和人有仇怨,这个可能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李柯解释道。 “那我们还继续跑吗?”杨盼儿看李柯不想过多的解释给自己知道,索性直接问接下来怎么办,反正李柯说往东她就往东,李柯说往西她就往西。 “不跑了!不跑了!累死我了,爱咋滴咋滴吧!”李柯真的很累,这一波接一波的折腾下来,他身体有点吃不消了,再看那马车也确实没有追来,心中想着可能那张护院根本没有认出自己来,又或是人家本来就不是来特意找自己的,是自己太把自己当根葱了,太大惊小怪想的多了。 “李公子,你跑什么啊?”突然一个大汉的身影出现在李柯眼前,李柯抬头一看,果然又是那张护院,此刻正站在自己眼前。 李柯心知这下完了,别想跑了,跑也跑不掉,跑也跑不动了,只好站起身来不要脸的笑呵呵的装作刚才啥事都没发生过的样子拱手道:“哎呀,这不是苏府的张护院嘛,幸会幸会!” 张护院看着李柯这副表情,心里恨得牙痒痒,心想“孙子,你装什么装,刚才难道看见的是鬼么!”但碍于小姐的情面,他不好对李柯不敬,毕竟眼前这个厚颜无耻的年轻人很有可能就是未来苏家的准姑爷,所以自己不能得罪。 张护院强忍着心中的不快,却依然也拱手给李柯施礼道:“公子幸会,公子幸会!”然后便身子轻轻往左侧移开。随着他这高大魁梧的身子移动开,展现在李柯眼前的是一位明眸皓齿的紫衣姑娘,这姑娘长得亭亭玉立,温婉可人间似又带有一丝英姿飒爽之气,云鬓花影,卓尔不凡,圆圆的脸庞恰似那二月的桃花半开,浅浅的酒窝更像是那瑶池宴饮的钟铃,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里散发着一些痴迷,一些哀怨。 李柯看着这女子看的有些出神,看着看着,突然觉得好像哪里见过,难道是梦里么?李柯在前世用此类话术确是撩过不少姑娘,但此刻,他是真的感觉哪里见过这姑娘。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武功县,什么比文招亲,什么有客夜访,已经忘的一干二净,甚至连刚刚遇到张护院那茬事都忘得不知所踪。 “吭…吭……” 第圩八章 两个女人 “吭…吭…”身旁的杨盼儿轻吭了几声,顿了顿李柯的衣衫。她不知道来人是谁,更不知道李柯和她是什么关系,但此刻她看着李柯盯着那女子出神的样子,心中不禁一股酸楚。她也觉得这女子说不出的美妙,如果没有李柯在场,她或许会主动上前认识一番,可这一刻,李柯这样的表现,让她对这女子又生出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厌恶。或许这种心理也不是厌恶,而是嫉妒,是羡慕,总之这种独特的感觉只有女人才会有。 苏盈盈本以为李柯认出了自己,虽说上次自己是女扮男妆,可是那也只能掩盖一时,她知道以李柯的聪明肯定瞒不了他,只是此刻李柯看自己的眼神让她也不知所措,这眼神似曾相识又似不曾相识,看的苏盈盈不知所措却也无可奈何,正好杨盼儿的举动打破了这种四目相对的尴尬。 两人都慌忙低下头轻轻侧了一下身体,然后李柯稍加整理衣冠赶紧后退一步拱手连连道:“小子冒昧,小子冒昧,还请小姐勿要见怪!” “公子不必多礼,是小女子失礼了!”苏盈盈也忙行了一个半蹲礼说道。 “请问小姐,小子见姑娘芳容,好像一位故人,不知我们可曾在哪见过?”李柯不是在搭讪,而是真心觉得这女子好像认识的感觉,他也说不清是哪里见过,或许是前世吧。 “公子贵人健忘,小女子前些日子有和公子讨教过学问!”苏盈盈含羞的用衣袖半遮着面部侧身说道。 李柯本来看到张护院时,瞬间就联想起了发生在武功县的一系列事,所以马上掉头就跑,可此刻他却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怪只怪他此刻见到了苏盈盈的庐山真面目,一时鬼迷心窍,没了往常的清醒。 爱情这东西,来的就是这么快。什么叫一见钟情,无疑,这算是一种。你也不想知道对方姓甚名谁,也不在乎对方出身何处,甚至你都懒得去理对方是否已有婚配。总之,当四目相对那一刻起,爱情的毒药已经侵蚀了你的五脏六腑。让你完全不能自已,它使你的智商降至冰点,你傻傻的只想紧紧拥住对方,只愿时间永远的凝结在这一刻。 李柯当初忙着从武功县想尽办法溜出来,却正是为了逃脱这一见钟情的女子,说来也是荒唐,他当时也没有给人家以真面目相见的机会,只是单纯觉得这样任人宰割不行,毕竟他不想吃软饭,他有他想要的爱情和他所期待的邂逅。那种被人请去看管在客栈的方式,他不喜欢,尽管人家待他不薄,可他总有种身在屋檐下的感觉,那种感觉可以总结为不自由,不自在。所以他先入为主的对苏家人没什么好印象,特别是苏盈盈。在他心里,苏盈盈肯定是一位娇生惯养,飞扬跋扈的女人,不然,怎么会十六岁还待字闺中,竟然还要靠这种擂台的形式招亲。 但此刻,当李柯真的见到苏盈盈的真身时,他觉得他之前那些看似伟岸理智的想法都变成了臭狗屁,什么软饭不软饭,什么自由不自由,什么飞扬跋扈!此刻他宁愿为了这个女子放弃一切原则。李柯想起前世有个词叫“舔狗”,此刻自己俨然已经是了。 “你…是…苏家…小姐?”李柯期待又不确定的问道。 “小女子正是苏盈盈!”苏盈盈一派落落大方的回复,果然是大家闺秀,言行举止都是那么得体,反观李柯却完全不是,一副像是憋了尿的表情,激动的不知所云。 “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出现?”李柯并不知道或者说并不能确定苏盈盈此行就是专程来找他的,毕竟这种女子千里寻夫的故事世间少有,什么孟姜女哭长城啊,那都只是传说!即便有,也是落魄的妻子寻找发达的丈夫,类似秦香莲陈世美那种。这是其次,最主要的还是古代女子是很少出门的,尤其是大家闺秀,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何况李柯自觉和苏盈盈严格意义上来讲,都不算认识,所以对方完全不可能,也没有必要专程寻找自己。 世间的事,如果都能如人所料,那么又有什么意思呢!当然,这只是李柯自己的想法。他根本无法理解他对苏盈盈来说代表着什么。从他对上擂台上对联的那一刻起,按照当时的游戏规则,他已经成了苏家的准女婿,当苏盈盈那夜暗访他后,就已经心里确定他就是她今生要找的人,所谓非君不嫁,基本也就这样了。 “李公子,不怕公子笑话,小女子此行就是专程来找你的,我和张护院已经在长安城找了你两日了,终是没有找到,这才打算回武功县去,怎料竟在这里遇见公子,真是老天有眼!”苏盈盈说着说着双手合十,媚眼一闭,一副很虔诚的感激模样。 “啊?小姐这般辛劳,不知找在下可是有什么差遣?“李柯不由自主的说着明知故问的话语。他都想抽自己两大嘴巴子,可是,他不这么说,又能怎么说?毕竟之前他们并没有什么直接的交际和承诺。 “我……?“苏盈盈被李柯这装大尾巴狼的问话问的不知该怎么回答,只有那一张俊俏的脸蛋显得愈发红润。 李柯见问的对方有些尴尬,得不到对方回答,自己其实也挺尴尬。所以装作不经意的又瞅向了身旁的杨盼儿,只见她正表情严肃,聚精会神的看着苏盈盈,好像也在认真的等待她的回复。可当李柯看向自己时,她突然朝李柯翻了一个大白眼,还撅起小嘴给了李柯一个鄙视的带有娇气的“哼!“ 正是杨盼儿这一哼,使得苏盈盈才注意到李柯旁边竟然还有这样一位小美人,她见这小美人十三四岁的年纪,生的端庄优雅,此刻正撅着小嘴,一副懊恼的样子,尽管如此,也阻挡不住她的美丽可人。 第圩九章 贴身丫鬟 “这位姑娘是……?”苏盈盈疑惑的问道李柯。李柯一时竟有些惊慌失措,也不知该如何来介绍杨盼儿与自己的关系,实话实说吧,岂不是堂而皇之的要告诉眼前这位佳人自己多么放荡不羁,多么好色贪杯的在长安城的青楼里过了一夜,尽管什么都没做,但谁又会相信呢?如果撒谎说自己多了个妹妹呢,这个妹妹又是怎么多出来的呢?难不成天上真能掉下来个林妹妹?如果说是自己丫鬟呢,李柯又自己心里觉得对不住杨盼儿,毕竟他从没把杨盼儿当成丫鬟看待,这样的小可人,他只想宠溺着,哪里舍得把她当下人使唤,再说自己前世是生活在人权平等的社会,也没这方面使唤人的经验,而这一世,又是如此贫寒的出身,被人使得经验或许更多一点,真找几个仆人回家,自己还真不习惯那种大爷般的生活,不过,这并不代表他不想过这种生活。 既然来到了这个时代,那就要适应这个时代,不是自己多么阶级压榨,也不是不民主,这些完全受限于时代的约束,这怪不得自己,李柯心中就是这么自欺欺人掩耳盗铃的无耻自我诠释着。 “奴家是服侍公子的贴身丫鬟!”杨盼儿见李柯一脸拧巴,知道他有难言之隐,于是很大声的上前一步行了一个半蹲礼答到,杨盼儿虽说自降身份的自报家门,但答话中用词却特别有考究,并特意声音中突出了“贴身”二字! 李柯听的很清楚,心中不觉一激灵,心想这丫头可真是聪慧呀,找了这么个合适的身份给自己,虽说有些阶级低下,可是又特别强调了“贴身”二字,倒也地位不可或缺。 “贴身丫鬟?”苏盈盈有些惊讶和疑惑,很显然她并不太相信杨盼儿所讲的话。 李柯在大唐刚来不久,涉世未深,并且基本都生活在董城村这种乡野之地,并不太懂得有钱有势人家里的一些日常事物或人物关系,以为贴身丫鬟就只是比较靠近主人,负责主人饮食起居的丫鬟,仅此而已。 而杨盼儿虽说是这个时代的人,可她打娘胎里就生活在掖廷,五岁又被青楼所收养,并不了解当代社会大户人家的生活方式和体制。对于这个时代的事物并不见的比李柯多了解多少,所以理直气壮的自报家门。 可他俩不知道并不代表苏盈盈不知道,苏盈盈可正是从小生活在这样的名门望族里,她对这些生活可是再熟悉不过的。所以当听到杨盼儿这样自报“身份”时,心中涌上一丝疑惑和不可置信。 她细细打量了下这姑娘,生的小鸟依人,确是个俊俏清丽的小美人,可这年纪似乎有点太小吧。她再转头瞄了一眼李柯,不可置信的问道:“这丫头果真是你贴身丫鬟?” “是的,这是小子的丫鬟,小姐可有什么指示,但请说来便罢了!”李柯装作淡定的确定道。 “这果真是你的‘贴身’丫鬟!”苏盈盈眼神有些变化,黑宝石一般的媚眼里似有一丝杀气。 李柯这才恍然发现不对,知道这苏小姐肯定是理解歪了,什么贴身丫鬟,这分明就有通房丫鬟的歧义了。 这个时代女子可以是女子的贴身丫鬟,那无可厚非,就是指主人最亲近的丫鬟。但未婚男子一般不会有所谓的贴身丫鬟,如果有,那也就是表示着男主人长到一定年纪了,所谓一定年纪其实也就是性发育成熟的年纪。而家里安排贴身丫鬟的目的,其实就是一种不可言说的两性指导,但贴身丫鬟绝对不可怀孕,男主人也不能真的爱上贴身丫鬟,可以喜欢,但绝不能娶。 另外一种贴身丫鬟虽说是女子与女子之间的,但当主人出嫁时,贴身丫鬟也会像附赠品或者说嫁妆一样嫁过去,而这种原来只属于女主人的贴身丫鬟自然而然的也就成了男主人的贴身丫鬟,而女主人只要高兴愿意,或者为了博取丈夫的欢心,大多也都会让自己的贴身丫鬟成了丈夫的通房丫鬟。 李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因为谎言这种东西,一旦开始了,就很难再改过来。但不改过来,又需要一个接一个的谎言编下去,如此愈编愈瞎,终有一天终会酿成大祸。 可李柯又不想透漏杨盼儿的真实身份,毕竟这个时代的阶级性还是很强的,他即使愿意承认自己逛过青楼,还在青楼住过一夜,并且赎出一个女人了,他愿意因此承受苏盈盈对自己的各种天崩地陷的不齿,但他也不愿意透漏杨盼儿的真实身份,因为如此一来,杨盼儿将无法像正常人一样堂堂正正生活,她是无辜的,之前的一切是上天的不公,是时代的不公,李柯没有办法改变,但自从李柯决定赎出她的那一刻起,他就是要改变她的生活。 但如果一旦自己说出了她的身份,那么势必一传十,十传百,众人口舌如洪水猛兽,又岂是他所能阻挡的,所以李柯不肯,不肯向任何人告知杨盼儿的真实身份,这一点他在走出青楼那一刻也已经跟吕家兄弟击掌定了死约,他知道古人是诚实守信的,特别面对那种盟约发誓之类的,更是深信不疑,总感觉好像发了誓要是再违背就会遭天谴的样子。 “咯...咯…咯,我骗你的!”杨盼儿突然笑的前俯后仰。这可吓坏了李柯,不过李柯此刻也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已经准备迎接杨盼儿的如实相告了。 “嘿…嘿…苏姐姐你跟我来!”说着话杨盼儿就上前伸出手拉起苏盈盈的手向路边停着的马车方向跑去。李柯一脸懵逼,这都什么操作,还说上悄悄话了,你们很熟吗?女人啊,就是这么难以琢磨,你永远想不到猜不透她在想些什么。 李柯无奈的摇了摇头,嘴里喃喃道:“女人啊!”突然眼睛余光中看到站在侧面几丈外的张护院正在看着自己,那眼神看的人毛毛的,似乎在说“小子啊,你才几岁,还感慨起女人了!”那种不屑,李柯真想扑过去大嘴巴抽他丫的!可惜不行,怕是还没碰到人家一根头发,就自己先得被人家摔个狗吃屎。 张护院的身手李柯今天可是见过的,就那马车上一跃而下直立吕峰面前的速度,还有那能轻松攥住吕峰那沙包大的拳头的本事,更别说吕彦那偷袭中的锁喉功了,都被他轻松化解,且摔的哥俩双双在地。李柯的身子骨比吕家哥俩可要还单薄许多,又怎么可能单枪匹马还能占到什么便宜呢! 第六十章 闺蜜成行 两个女人在马车背后窃窃私语聊了许久,时有悲伤的抽泣,时有欣喜的笑声。 女人这种特殊的物种就是这样,喜怒无常,特别感性化,也特别情绪化。她们可以这一刻如菩萨般善良仁慈,也可以下一秒就如恶魔般狠辣。 李柯常常在想,造物主创造女人是为了什么,难道只是为了人类生命繁衍的平衡么?不,应该不是仅仅如此,李柯更觉得造物主创造女人是为了折磨男人,也是为了充盈和满足男人。因为男人可以因为女人而痛不欲生,也可以因为女人而极乐无边。 当两个女人从马车背后走出来的时候,已经俨然一对好闺蜜的样子,用勾肩搭背来形容最好不过,好像完全是认识了很久的好闺蜜一样,那肢体之间的接触,那眼光中的交流,都是一副好姐妹的架势,相信不了解状况的人绝对不会猜出这俩女人才是方才刚刚第一次见面。 看来李柯之前的担心是多余的,他太低估了女人的智慧,女人并不是傻傻冲动的任性,也有其男人所不能懂得小心思和小策略。 “呵!什么情况?我还以为你们找个没人的地方去决斗了呢!怎么成这样了…?”李柯看着走过来的俩人,指着俩人紧紧相互挽着的胳膊好奇的调侃道。 “哼!你想的美!我和苏姐姐无冤无仇,为何要决斗!”杨盼儿小嘴一撅,尽显刁蛮的说道。 李柯还生气呢,心想你这丫头片子,刚才明明是你跟人家说话有点火药味,我可是一直很客气有礼的,怎么这会又一百八十多大反转了,反倒我好像哪里不对了。但想归想,说来也无益,索性不说了,只轻轻无奈的回她一个小噘嘴。 人,这种物种,很复杂,特别是心理或感情方面。当李柯刚才看着俩人话里话外有点剑拔弩张的时候,心中有一股莫名的紧张,生怕这俩女人因为自己而不合,不管是为了其中某一个,他都不愿意看到任何一个人不快。因为这俩女人在他心里都是尤物一般可人。 但当此刻俩人好的像是一个人时,他心中竟有一丢丢失望,有种自己被孤立的感觉,原先的状态是其二人争着和自己一派的架势,而这会,明显这俩人成了一派,反倒自己这个被争抢的核心人物,反倒成了被孤立的外人。 “苏小姐,我们还要赶路回乡,那…就此别过…”李柯拱手跟苏盈盈说道,他有些担心吕家那哥俩,想到了他们应该还在前面焦急的等待自己,所以这才道别苏盈盈。 “我好饿啊,赶了半天路了!”不等苏盈盈说话,旁边的杨盼儿突然一手抚在肚子上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说道。 被她这样一说,李柯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也有点饿,再一想干粮和水都在包袱里,而包袱也是让吕家哥俩背着的,此时他与杨盼儿俩人皆是两手空空,这可如何是好。 李柯突然有点怀念前世的生活了,因为他想到了有种叫“饿了么”和“美团外卖”的东西,不管何时何地只要手机一下单,就能片刻之后吃到热乎乎的自己想要吃的美味。即便你是身上没钱,也可以用“蚂蚁花呗”或“信用卡”先行支付,不至于让你因为手头一时之缺而饿着。 “既然如此,那不如我们先找个吃饭的地方再说?”苏盈盈看着李柯走神的样子,也知他们身上并未带什么干粮,便生出这个提议。 “好啊!好啊!”李柯还沉浸在前世的美好回忆中没有回过神来时,杨盼儿先欢心雀跃的连连拍手叫好了! “那我们走吧?”杨盼儿已经急匆匆的挽着苏盈盈的胳膊了,苏盈盈见李柯没有反应,这才询问性的说到。 “哦…哦…!走,走,走!”李柯顿时反应过来自己的失常,忙连连答应道。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这话是千古不变的至理名言。我们得以生存的基本物质需求,其实就是一日三餐,吃饱穿暖。在人类饥寒的时候,欲望是很微小的,吃饱穿暖就是一件极其美好的理想。 但人性的贪婪,总是在不知足的释放更多的欲望,所谓“温饱思**”就是这个意思。但这只是很片面的一点,但也足可以以点带面说明人性的贪婪无度。 苏盈盈示意三人都先上马车,张护院也很有眼色的上前去驾车。李柯先搀扶苏盈盈和杨盼儿先后上了车后,正准备自己也上车坐进去,上车那刹那突看见马车前手握缰绳的张护院那怪异的眼神,李柯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坐进去好像不太合适。 虽说大唐是开放的,那也仅仅是指与古代其他封建时代相比而已,或者是指大政策上对外的交流交融关系上而言。但从现代人的角度来看,其实还是很保守的,特别是人民生活中的一些人伦规矩,或者说言行举止的礼数。 两个未出阁的大姑娘,怎么可能和一个男人同乘一辆马车!这帘子一拉,黑灯瞎火,车厢内可是私密空间,这传出去可就有各种说不清的是非了。 尽管苏盈盈和杨盼儿都不介意李柯一同进车厢,但身为局外人的张护院显然觉得这样不妥,所以当看见李柯准备上车要进去的时候,眼神里有些抵触之意。 幸好李柯觉察到了这一点,便忙拱手跟张护院说道:“小子与阁下一同驱车可好?”说着便坐在了车厢前与张护院并肩的位置上。张护院并没有理会李柯,只是轻轻点了下头示意。 车内的二人,听见李柯这番言语,也知李柯是在顾忌礼教与她俩的名节,有点不舍,但也欣慰的默许李柯这种做法。 第圆一章 夜宿咸阳 在经过几人的简单商议之后,决定继续向西行,因为调头返回长安虽然近,可是那是回头路,再加上李柯考虑杨盼儿的感受,所以建议继续向西行,这样是回家的方向,而且前方不远处就到了渭水边的咸阳城,在那里一样可以填饱肚子。 大唐时代的马车还是木轮车,行驶起来很颠簸,也很费力气,现在车上又多了两人,所以马车行驶的更慢了些,一是避免颠簸,二是马儿真的跑不快。 约莫天色渐晚的时候,一行人才到了渭水南岸,隆冬时节的渭河,水面已经有了很多浮冰,刺骨的寒风刮着,这使得李柯的心儿也似乎寒冷到极致,而车里的两个女人却聊得热火朝天,似乎有说不完的话,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过了渭水桥便是咸阳城,这座曾经成就大秦帝国一扫六合统一天下的古都,虽然现在已经不再是文化政治中心,但由于靠近长安,又因为丝绸之路的缘故,依然不失当年的繁华。 虽然天色已晚,但街上依然有形形色色的流动的人群和车马,酒楼茶馆旌旗飘舞,问询过几家酒馆客栈,有的有饭没住的,有的有住的没吃的,几人折腾了一天,都不想再折腾,所以让张护院驾车给偏离正街闹市的地方再寻寻,最好找一家直接吃住都有的客店。 最后在沿途寻到城西边缘的位置才总算找到一家可以吃住的客店,虽说环境上比不上正街那些,但这里环境僻静,几人正不想别人打扰,于是开心的停车住下了。 张护院去安置马车和喂马了,李柯和苏盈盈杨盼儿三人进店安排食宿事宜,准确的说,应该是李柯忙着进店安排,这种事当然是仆人安排,仆人不在,那就男人安排,苏盈盈和杨盼儿似乎也没有主动上前的意思,一个是大家小姐,一个是从未涉世的少女,自然不懂得这些,当然是由李柯主办,李柯也乐于干这种事,如果放在前世,晚上带两个女的来住店,那是什么状况,前台的服务员可不得用异样的眼神好好你打量你一番。 李柯前世没有过这种经验,但还是心中自我美滋滋了一番。 “掌柜的,给我四间标准间!”李柯乐呵呵的扑到柜台处朝着柜台里的掌柜模样的人说道。 “嗯?标准间?客官你…?”掌柜的一脸懵逼,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话,毕竟丝绸之路的发达,使得这里沿途也经常有一些胡人经过,而古代的夜晚又没有日光灯,晚上都是以油灯或蜡烛之类取光。李柯的这新鲜词听的掌柜的以为是来的胡人说的哪里的听不懂的胡语。 “哦!不对,是给我四间上好的客房!”掌柜的反应使得李柯这才发现自己说的话不符合场景,其实场景也算符合,应该是不符合时代才更准确些。 “哦,客官对不住了,小店只剩两间客房了,要不您几位委屈一下挤挤?” “啊?”李柯瞬间不适,挤挤?怎么挤挤?是说我和这俩姑娘一起挤挤吗?嘿嘿…李柯猥琐的意淫,嘴角露出一丝坏笑。 “你还笑!没地儿住了都!”杨盼儿隐约瞅见李柯的坏笑,不解又生气的抱怨道。 “苏姐姐,怎么办?”杨盼儿完全也不在乎李柯的反应,径直又拉起苏盈盈的衣袖问道。李柯正欲狡辩的嘴只好又闭上了,然后目光也跟着看向了苏盈盈。 “天色已经不早了,况且我们自东边一路问询过来,这已经是咸阳城西边上了,恐是这里不住,再也不好找别的地了!”苏盈盈理性的分析道。 “那这可如何是好?”杨盼儿愁坏了,更多的可能是饿坏了。 “你们看这样可好,我们就住这两间房,盼儿妹妹和我一间,李公子和张护院一间可好?” “好啊,好啊,我正好可以和姐姐晚上再好好说说话!”杨盼儿高兴的答应了。 李柯可心中一百万个不愿意了,要他和一个看家护院的粗人住一起,那简直不敢想象,虽说这一世他也是穷苦家庭出身,也平日是和父亲李孝正挤睡在一个床榻之上。但意义不同,那怎么说也是亲爹。 可外人嘛?李柯就相当介意了。脸上露出难色,但也不知道该怎么拒绝苏盈盈这看似很合理的安排。 这时已经安顿好马车的张护院也进来了,正好听到苏盈盈的安排,又看到李柯那纠结的表情,想是这小子不愿意和自己一屋挤着,正好自己也看不惯这斯文败类的臭小子,索性说道:“小姐只管安心入住便是,不用考虑小的,小的是粗人,睡柴房就好。” 苏盈盈面露不好意思的说道:“这样不好吧?” “不碍事,小的以前也经常风餐露宿,这点事没什么。”张护院微笑着一副无所谓就轻驾熟的样子说道。 苏盈盈看了看李柯,想看看李柯是否可以劝劝张护院,毕竟张护院属于苏家的下人,有这点自主觉悟是应该的,但苏盈盈可从来不是拿下人不当人的主,所以当张护院提出这种说辞时,她还是心中有些亏欠的,所以期待李柯能帮忙挽留一下,毕竟是要和李柯挤一间屋子。 可谁想这李柯竟装作没听见一样,不是抬头看看屋顶,就是转头望望墙上的字画,很显然他是故意的,苏盈盈有些讨厌李柯这种态度,只好不好意思的应诺了张护院。 再说李柯,他也并不是欺负下人的人,只是他和苏盈盈的角度不同而已,在苏盈盈眼里,张护院是下人,所以她想尽量照顾。而在李柯眼里,这个大块头的家伙,可不是什么下人不下人的,他就是一个比自己高大魁梧的大汉,且有一身的肌肉和功夫。 人啊,天性都是喜欢照顾和呵护比自己弱势的人,不管是年纪还是地位,或者身体强弱上,此刻苏盈盈正是在身份地位上考虑,而李柯只是站在身体方面考虑,很明显,这种比对下,只能是张护院照顾呵护李柯才对,毕竟人家还只是个十六岁宝宝。 第圆二章 关中匪事 几人赶了一天路都有些累了,便草草点了一些茶饭吃了便各自回房准备歇息了,张护院问掌柜的借了一床被子抱着也向拆放去了,临出门时还不忘不屑的瞪了一眼李柯,似乎在说“老子宁愿睡柴房,也懒得和你挤一起”的样子。 当李柯看着张护院抱着被子准备去柴房的时候,心中还有一丝不忍,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过分了,但当看到张护院瞪自己的眼神后,心中立马打消了这种念头。 客栈的柴房在后院,马棚也在后院,此时正值隆冬腊月,关中地区的天气已经到了一年中最冷的时节,客房中都有火盆取暖,柴房自然没有,但所幸这家客栈的柴房好像刚修补过,倒是挺严实,只要不透风就还算不错。 张护院在柴房找了几根还没劈砍的较为粗壮点的木头拼在一起,上面铺上一些麦草,又找了一根比较圆润光滑的短木当做枕头,如此便简单躺下,身上盖上了从掌柜那里借来的被子。 这个环境其实对于他来说已经很不错了,张护院曾经是关中东府一带的游侠,后来因为伸张正义,杀了残害一方的恶霸乡绅,本来打算以命抵命罢了。结果在去华山郡投官自首的路上,却听闻老李家已经攻入长安了,改朝换代就在指日可待。 当张护院到了华山郡时,果然看到有很多“唐”字的旗帜,这才确信,但耿直的张护院还是坚持去了郡衙自首,不想郡衙大门紧闭。打听才知前隋的郡衙老爷因欺压良民,已经被杀进关中的老李家给砍头了,新的官员还没派下来到任,所以郡衙大门紧锁。 张护院想着想着突然开窍了,看来这是老天不亡自己啊,自己杀的是身上背有几条人命的恶霸,这也算是替天行道了,本也不应该受罚才对,既然现在老天开眼,那自己也不能不领情。 想着便准备离开华山郡,只是去处嘛?不能回东府,那边是恶霸的地盘,说不好哪天就被恶霸一脉的喽啰所害,他倒是不怕死,关键他怕连累其他人,所以便决定沿着渭水岸边一路向西流浪了。 俗话说“八百里秦川尘飞扬,”说的便是这关中大地从东边到西边的景象,关中东部地区称之为“东府”,关中西部称之为“西府”。而这两处之间由一条渭河所贯穿,所以关中大地也叫“关中平原”或“渭河平原”。 张护院从东府到偏向西府的武功县,少说也走了五六百里,那时候全靠步行,所以可以想象他是如何风餐露宿的一路来到武功的。想着往事,张护院觉得此刻这个环境已经很安逸了。 来到武功县时,见这里民风淳朴,便打算在此停留谋生。当时正值隋唐换代之际,天下除了几支譬如王世充,窦建德,刘黑闼或者瓦岗寨这样的有组织性集团性的军阀外,更有很多历史上留不下名姓的小股盗匪。特别是关中地区,这里可是国度所在地,所以这里趁火打劫的盗贼更多。 因为这里住着很多都是官宦人家或者名门望族,盗匪又不傻,自然是哪里有钱哪里去。 武功苏家,便是所谓的名门望族,虽说祖先苏武的光辉已经过去了六七百年,可是苏家一直世世代代稳居在武功这块土地上,后世也曾出现过一些人才,但都是普通的芝麻官,没有什么封侯拜相的大官。 苏家的门风很好,又以宽仁待人,所以在武功当地享有极高的尊崇,就连历史上几次大的社会动荡都没有太大的波及到苏家。 但经过南北朝这乱哄哄的数百年踩踏后,汉文化已经日趋衰败,所以有些盗匪也不再讲什么江湖道义,只要你有,我没有,那就可以抢,管你家先人是谁!也不管你人品家风如何! 所以当时还算年轻的苏老爷,也日子过得有些惶恐,只好在武功城里招收一些壮士门客,当时招了大概有数百人,其中就有张护院。后来老李家击败了其他几家军阀,坐稳了江山,苏老爷才逐渐遣散了众多门客。 这倒不是因为他卸磨杀驴过河拆桥,而是太平日子来了,你不遣散,家中聚拢这么多人,难免官方要怀疑你别有用心,所以这也算是无奈之举,不过好在苏老爷都给了大家不少的补偿,这个数字嘛,要比李柯前世那些公司资遣员工赔偿的n+1多很多。 而张护院没有家室,也不想回东府的同州老家,他比较信服苏家的为人处世,想就此永远留下来为苏家效力,苏老爷也在几年间的共处中发现张护院是忠义之人,也便很高兴的留下了他。 张护院的身手也是好生了得,其最擅长的是刀法,也不知他师从何处。在武德二年的时候,甘肃的西凉军在泾州与环州一带败给了当时还是秦王的李世民和其姐姐平阳公主李秀宁的双面夹击,很多散兵游勇便顺着泾水或漆水流域一路向南逃窜,一路逃窜,一路打家劫舍,而李世民的大军根本无暇去收拾这群成不了气候的残兵败寇,因为他又马不停蹄的率领大军东征。 对了,这条路线在几年后被突厥的颉利可汗也带着人马走了一遍,不过人家带的可不是散兵游勇,人家可是横冲直撞的一直杀到了咸阳的渭水桥头,吓得刚登基不久的李老二带着一帮死忠铁粉亲临渭水桥求和,后来杀了匹白马才算定下这卑躬屈膝的渭水之盟。 武功县本就处在漆水入渭水的位置,又是关中腹地数一数二的大县,自是逃不过西凉盗匪的光临。武德三年正月,西凉散兵洗劫到武功一带,本是打算洗劫县衙,但探子打听到武功县衙早有准备。 原来是武功县令已经半年前就开始奏报朝廷协防,后来朝廷派了五六十人的小队驻扎在县衙,这五六十人俱是出自守卫长安的北大营官兵,其大多都是随着老李家东征西战的勇武之士,所以西凉残匪有些不敢直接与其交手,便放弃了洗劫县衙的计划。 后听喽啰打探回报此地还有一户苏姓人家也颇为富有,经济指数绝不低于县衙,匪首闻言甚是欢喜,决议不能白跑一趟,决定此番就拿苏家打牙祭。 第圆三章 苏府血战 再说这武功县,在前几日得知流匪们打劫过北边数十里的村镇后,便已经各家各户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大户人家更是心惊胆战的各种加固院墙和门板。 苏家也不例外,不光加固了整个苏府的院墙高度,还在院墙里侧搭建了梯板,如此,如果匪寇们如若打算越墙而入,苏府的门客们便可以站在墙内的梯板上轻易用刀叉扎退来犯。 板门的加固也不可不防,苏老爷恐匪寇放火烧门,便提前请铁匠给大门板面钉上了一层铁皮甲衣。 武德三年二月的夜晚,初春的晚风夹杂着泥土复苏的气味,明月当空,本是一副祥和的景象,怎奈整个苏府都夜不能寐,大门紧闭,门客和护院们都巡逻在府内各处,因为前天夜里,匪徒们已经来过县城,县城倒是没听说有谁家被劫,想来应该是提前踩点来的,所以此刻的武功县每一家应该都是提心吊胆的熬着这难眠的春风之夜。 临近子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夹着着一团团闪亮的火把,贼寇们来到了苏府门外,领头的一个刀疤脸骑马出列上前对着大门院内大声喊道:“苏老爷安好,杂家乃西凉军统帅座下校尉马飞龙,今日到贵宝地求个活路,听闻苏老爷向来慷慨,素有武功小孟尝之美誉,今日特来拜会,还请出来一见!” 苏府的人吓得纷纷瑟瑟发抖,苏老爷也内心有些恐惧,但依然在强作镇定的吩咐各位家丁、护院、门客都小心注意,切不可让贼寇钻了空子。 贼寇们见苏府无动于衷,也知多说无益,本来干的就是打家劫舍的买卖,也着实不愿意多说废话,如果不是想让队伍里越来越少的兄弟少死几个,他们才不会黄鼠狼给鸡拜年这般先礼后兵。 刀疤脸见苏府毫无反应,且门板还加了铁皮加固,再看看院墙也足有一丈多高,也知苏府已经做好了顽强抵抗的准备,于是调转马头回到队伍里低头抱拳给头目汇报,只见那头目听闻之后,用手指指点点给身后的队伍比划了一番,便后队分作两队,分别向苏府两侧前去。 苏府墙内的护院们站在墙内梯板之上探出头,也看到了贼寇们向两侧围墙攻来,纷纷手里握紧了刀叉,等着贼寇们越墙时便猛的攻击对方。 张护院手里紧紧握着一把很宽的大刀,半蹲在墙内梯板上,只见刚一个贼寇搭着梯子爬上墙头,张护院猛然起身横刀一砍,对方还来不及张嘴哀嚎,便一颗血淋淋的头颅掉落在墙下,墙下的贼寇们见状,有的大惊失色,有的却露出更加凶狠报复的表情,只见被张护院刚砍去脑袋的贼寇的身体紧随落地的头颅也落到地面时,贼寇又一大汉嘴里咬着弯刀恶狠狠的爬上梯来。 这个贼寇有了前一位的教训,没有愤然直接爬上墙头,而是在接近墙头时,先右手握起口中咬着的弯刀在墙头一阵猛烈乱砍,趁着乱砍之余,一点点向上爬来。 张护院知道事无第二,这次依然不能像上次那样趁其不备猛然攻击了。所以缩着身子向梯板的另一端轻轻移动着位置不敢露头,突然他脚下好似踩到了什么,乌云遮住了月光,漆黑的夜里看的不太清楚,于是用手捻起一点一嗅,原来是前些日子加固墙头时剩下的石灰,张护院突然想到一个好办法,他把那把宽大刀横面拿着,像一面铁板,用它铲起一刀面的石灰向墙外弯刀袭来的地方扬去,果然不出所料,石灰在夜风里被张护院这一扬,立马传来“我的眼睛!我的眼睛!”的哀嚎声!张护院知道时机成熟,立马起身趴在墙头,挥刀顺着墙面方向一个横砍,快爬上墙头的贼寇一声惨叫和梯子一起跌落在地。 “快来..助我!!!”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距离张护院所在墙头位置只有不到十余丈的地方,匪寇已经有两人爬上了墙头,正在和墙内守卫的护院刀光剑影血战,溅起火星一片,眼看又有匪寇顺着那条梯子踊跃而上,张护院来不及思考,一个纵身跃下梯板跑去帮忙。在眼看要登上该处梯板的时候,守卫的护院终是寡不敌众,一声惨叫被贼寇砍落梯板之下。 张护院双手握紧大刀,冲上梯板对着贼寇左砍又砍,前面的贼寇被砍落梯板之下,而另一个贼寇显然较为难对付,只见他弯刀舞的很有章法,时而使出一招圆月弯刀,时而一招踏马流星。 张护院也不示弱,只见他时而单手握刀,时而双手握刀,上下一招天崩地裂,左右一招横扫千军。两人先是一阵你攻我守,又一会我攻你防。直打的是天昏地暗,火光四射。 约莫这样对战了一百多回合后,张护院一着不慎用力太猛,竟将大刀劈于梯板之上卡住了,对方一看机会来了,忙扑上前去攻击张护院上身,张护院左一个侧闪,右一个侧避,对方连攻数招没有伤其一毫,有些不耐烦的胡乱砍来,张护院眼见对方乱了章法,瞅准时机,一个闪身之余跪地扑向对方身下,双手一把牢牢握住对方的弯刀,对方并不放弃,也不松手,又与张护院你拉我拽好一番,最后张护院趁其不备一个力顶千斤,一头将对方顶出两三丈外,正欲扑上去用刀结果对方,却发现这弯刀自己用的并不顺手,于是索性空拳上阵,对方也不屈服,握紧拳头也向张护院扑来,可张护院身形魁梧,如果单靠拳头,对方又怎么能是对手,几个回合下来便被张护院一拳ko。 张护院看着倒在地上半天起不来的贼寇,这才松开了拳头舒展了下胳膊,走到梯板跟前双手用力拔下卡在梯板上的大刀,然后缓步走到贼寇跟前,一个手起刀落,贼寇的头颅像打翻了的尿壶一样流着献血滚到一旁,还冒着热气。 第圆四章 关中刀客 墙外这会安静了不少,没了兵器之间霹雳咣当的打斗声,张护院爬上墙头一看,墙下已经躺着零零落落不少贼寇的尸体,剩下的贼寇正在后撤,或许是已经放弃了进攻。看到这些,张护院才缓缓坐下长舒了一口气。 翌日,苏老爷收到一封信函,上面写道昨夜交战,西凉军头目马千山的弟弟马千河被苏府护院砍杀,请苏老爷交出砍杀其胞弟的凶手和其胞弟尸体,便不再来骚扰苏府,不然,西凉军哪怕战之最后一兵一卒,也要誓不罢休拼个鱼死网破。 苏老爷召集门客、家丁、护院们一起商量此事该如何是好,大家经过了昨夜的生死搏斗,至今心有余悸,有的说不妨就交出去吧,用一人换这么多人性命,也算划算。也有人说不能交,这帮流寇的话不可信。 这两种声音的人都有,大家你一句我一言的吵得沸腾,最后突然有个人喊道:“我们在这争来争去,到现在还不知道是谁砍杀的呢!”大家闻言,这才安静了一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互相摇着头。 突然有人说道:“既然贼寇要尸首,那说明尸首在墙内而不在墙外,我们排查一下墙内的尸首便是!”众人纷纷点头。 经过众人的一番排查之后,发现墙内的尸首只有五具,其中其他四具都穿的破破烂烂,只有那一具没头的尸体衣服还算整齐,很显然就是这一具了,大家纷纷围上来嘴上低声念道:“对,对,对,是这一具,不会有错!” “这是谁杀的呢?”人群里有人疑惑的问道。 “你看这头颅与颈项伤口,显然是大刀所砍!”一位门客俯身琢磨着尸体的伤口说道。 “是在下砍的!”不等众人继续猜测,之间人群外围一边靠着柱子手里拄着大刀站立的大汉大声说道。 众人顺着声音拧头望去,再看他手下的大刀,纷纷不语,只你看我,我看你的纷纷点头。 苏老爷走到大汉身前问道:“壮士,这人果真是你所杀?” “错不了!我与这厮苦战数百回合,差点命送其手,怎能记错!”张护院肯定的说道。 “那……”苏老爷上下打量了一番张护院,只见这人二十出头,身躯凛凛,相貌堂堂。脸上有微微胡茬,皮肤黝黑,他的一双粗糙大手,看得出应是经过一些岁月的洗磨,但那一双凤眼,却似寒星透亮,两条弯眉浑如刷漆,横阔的胸脯,似有万夫莫敌之威风。 苏老爷好一番打量后,有些欣喜原来自家数百人里竟有如此好汉,但一想到贼寇的信,又愁上眉头,不知该如何开口。 “苏老爷不必忧愁,就按信上所说,将我一人送出去便罢!”张护院来到苏家已有半年时间,虽没有和苏老爷有过单独相处的交际,但平日所观,也知这苏老爷确是一宽仁之人,苏府上下主仆之间也少有压榨之事,足以说明苏府家风优良,不像那些为富不仁的乡绅恶霸所为。 张护院是尊敬苏老爷的,所以此刻他愿意自己一人之命来保苏家数百人之命,所以平静的说道。 “这……!壮士可知此去意味着什么?”苏老爷提醒且为其担忧的问道。 “自是知道,无非小人贱命一条!”张护院淡定自若的说道。 苏老爷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张护院,看着他坚韧冷静的眼神,苏老爷知道他说的是真话,这确是一条好汉,竟然为了顾全众人性命而牺牲自己一人,英雄,绝对的英雄!这样的英雄人物又怎么能断送在自己苏家之手,苏老爷不舍,他不是不舍得自己家失去这样的英雄,而是觉得这世间不能失去这样的英雄人物! “请问壮士高姓大名,何方人士?”苏老爷要好好认识一下这样的英雄,所以敬仰的问道。 “小人姓张,名杰,东府同州人。”张护院一个抱拳答道。 “哦,原来是张壮士,人如其名,果然是不折不扣的英雄豪杰,请受老夫一拜!”说着苏老爷聊起衣摆就打算给张护院来个抱拳单膝跪拜。 “不!不…可!这可万万使不得!小人贱命一条,哪能受的起老爷如此大礼!”张护院说着忙去阻止苏老爷正要下跪的身体。 苏老爷吩咐酒菜,说要与张壮士同醉,并吩咐给参与此次抗击贼寇的好汉们都改善伙食并每人赏银十贯,只是酒就免了,因为贼寇尚没有彻底消灭,恐有突袭,所以不可喝酒误事。众人在一片笑嘻嘻的答谢声中散开了,昨晚由来的肃杀之气也缓和了不少。 是日,苏家大门前栽一高杆,上面悬挂着贼寇马千河的尸身和头颅。城中的乔装打扮的贼寇赶紧回去将此事禀告了贼首马千山。马千山暴跳如雷,气的咬牙切齿泪泪纵横,大声嘶吼着要为胞弟报仇雪恨,不血洗苏府,他誓不为人! 太阳已近西山的时候,武功县的街道上传来各种凄厉的喊叫声,随着奔跑逃命的人群后面横冲直闯的奔袭着一队人马,只把个武功县城搅得天翻地覆人仰马翻。 没错,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为了替胞弟报仇雪恨而失去冷静的马千山贼寇一等。人马径直奔着苏府大门而来,来到苏府门前,马千山看着高杆上的胞弟尸首异处,痛不欲生,同时仇恨的火苗也再一次涌上心头,直到他一声“血洗苏府,杀…!”喊出口! 身后的人马约有不到两百人,之前到武功的时候已经不足三百余人,前夜攻击苏府,又折了些许,此刻贼寇只剩二百人左右。随着马千山的一声喝令,身后的贼寇们像一个个不要命的亡命之徒向苏府大门冲来。 快冲到大门口时,突然门楼子上箭雨齐下,门前广场两侧也不知何处飞来数不清的飞箭,直射的贼寇们惨叫哀嚎声一片,一个个跌下马来,而受惊或也中箭的马儿更是惊慌乱踩乱踏,更给了跌落地上受伤的贼寇要命一蹄。 停在原地的贼首马千山眼见中计,却只有傻傻看着一个个兄弟跌落马下惨死的惨状。这时冲击队伍中的刀疤脸马飞龙左闪右躲的折回逃奔到马千山跟前,急迫的大喊着:“大哥…小…心!咱们中埋伏了!” 此刻门楼上和门前两侧,三面围攻,马飞龙折回时看到了这一切,于是对着马千山嘶吼道:“大哥,三面皆有埋伏,我们原路杀回,或可安全!”说罢便给了马千山胯下的马屁股一鞭子,马儿一声嘶鸣,也惊醒了痴痴发呆中的马千山,慌忙急掉马头,与马飞龙一起向来时的方向急奔逃去。 谁料刚刚跑进被他们来时践踏过的街道,便被早已埋伏好的县衙官兵用绳索绊倒了马匹,直摔的两人连人带马一起栽了个大跟头,不等两人反应过来,埋伏在街道两侧店铺里的一小队官兵便已经将刀刃架在了两人脖子上。 原来经过上一次流寇们攻击苏府之后,武功县衙便已经在筹划如何御敌之策,但武功县衙并未和流寇直接面对面交过手,也不知其人数多少,弓马装备如何。当苏府夜战结束后,根据判断,流寇应该在三四百人左右,不然不会连一个苏府都拿不下,却还折了百余人,当驻守县衙的北大营队长得知苏府一战后的双方战况之后,便准确的推测出了流寇实力,于是便与苏老爷谋划了一番。 唐代的军队编制为每五名官兵为一伍,两个伍为一伙,每五个伙为一队,如果根据李柯前世所认识的现代军队编制,唐代的这一队也就等同于一个连的建制。所以面对小规模战斗还是很厉害的。 当马千山与马飞龙被擒住的时候,苏府这边也已经接近尾声,只见苏府门前哀嚎一片的时候,苏府大门忽然打开,冲出一众身强力壮的门客护院,将困兽犹斗的流寇砍杀一团,将愿意放下兵器投降的都绑了送官。 至此关中匪事告终,苏府除了仁善之名外,还多了一些名。而此次抗击流寇的战斗中涌现出最闪耀光辉的便是张护院和官军北大营小队长,由于北大营的官兵多使陌刀,而张护院也使的是大刀,故此关中大刀客之威名侠名声震一时。 第圆五章 寒夜躺枪 隆冬的夜特别冷清,仿佛月光都带着些许寒意,李柯躺在床上闻着房间火炉里散出木炭的烟味,有些不安,脑子里满是前世看到的某某小区住户煤气中毒之类的新闻话题。也曾起身试图打开一点窗户,却发现刺骨的寒风就像漏船的水全涌进屋里,无孔不入。 “砰…砰…铛…铛…”伴着窗缝里钻进来的一丝寒风,李柯好像听到了一些异样的声音,迷迷糊糊中,李柯还以为自己在做梦,梦见有人在打斗,双方交战的相当激烈,突然李柯觉察到其中一人的刀不知怎么的就向着自己迎面飞来,吓得李柯一个踉跄,猛一闭眼,以为自己小命已经没了。 冷静片刻却发现自己似乎仍有意识,只觉自己后颈发凉。李柯睁眼一看,一大胡子蓬乱卷发的大汉衣衫褴褛,身上带有几片血迹,正用一把怪异的弯刀架在自己脖子上。 只见这大汉看到李柯后也有些惊异的眼神,李柯可不管这些,第一反应就是“啊…救命啊!” 大汉一急,忙用刀更贴紧了一些李柯颈部说道:“住嘴,再叫老子一刀宰了你!真晦气!” 李柯慌忙闭上嘴,并恐慌的不由自主的举起双手。大汉以为李柯举手是要耍什么花样,又威胁到:“想死啊?叫你别动!” 李柯这才反应过来,这年头不流行举手投降啊,自己的顺从之举反倒差点被贼人当成了反抗,险些送了自己小命啊!于是慌忙说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只见大汉一手拿刀架在李柯脖子上,头却不住的盯向后窗,李柯仔细一听,是打斗声,在后院,原来自己不是在做梦,是真的有人在交恶。 后院,那不是柴房和马厩所在的地方么,张护院…李柯想到了张护院,难道这是张护院在与人交手?此刻李柯心中一万个虔诚的祈祷张护院能完胜对手,他也不是有多关心张护院,只是怕张护院的失手会导致自己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李柯听着屋外越来越密集的刀剑声,心知这下完了,看来对方人数不少啊,张护院有点悬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李柯有点绝望的恐惧,濒临死亡的感觉还是第一次感受到,原来是如此的悲怆。 过了一会,屋外的刀剑声又少了些许,也不知是打累了动作慢了,还是有人已经倒下了,但这绝对是好象征。因为如果是刀剑声少了,说明敌人已经有被张护院解决掉的了。 李柯正心中暗暗琢磨着似乎自己又有生机的时候,屋门一脚被人破门而入,吓了李柯一哆嗦,也惊得劫持李柯的贼人手中刀柄一紧,李柯的颈部已经被划破一道浅伤。 “放开他,我饶你一命!”进门的人手持一把越女剑端的水平,直指着劫匪说道。李柯被刚才割破了一点颈部的皮肉,流下血来,吓得大惊失色,他并不知道刀口有多深,直以为自己命不久矣。根本顾不上去看冲进来的是谁,但当熟悉的声音喊出的时候,李柯打算用自己生命最后一口气挣扎着抬头看一眼是谁。 只见这人纤手如玉手持长剑,一身白色睡衣装束,一头黑色的长发来不及梳理,只胡乱在后面簇成一团用发簪别着。虽然装容有些不合时宜,但明眸皓齿,一张略显苍白的脸蛋,依然难以掩饰她美丽的胚子。 苏盈盈,原来她也听到了打斗声,便从屋内后窗看去,知道是张护院在与人交手,于是赶紧起身拿起剑就去助阵,但过程中张护院告诉她,此处他足以应付,让她快去李柯那里看看,因为刚才有一同伙杀向了李柯所住的房间。这才有了刚才一脚踹开门进来的场面,李柯看到原来此人正是苏盈盈,瞬间心都碎了,心想这个时候你怎么也跑来凑热闹,我一个死了也就死了,你也好帮我收尸呀,你这一来,我们都死这可咋整。 李柯听说过苏盈盈是文武全才,但并不知道其武学造诣属于什么段位,在他眼里估计也就最多是个爱好者的菜鸟级,但他不知道的是苏盈盈从小拜在太白山小爷海的慧清师太门下学习越女剑法,已经算是一等一的高手。 大概李柯是被李盈盈那娇婉的容貌所骗,总觉得好看的女子都有花瓶的嫌疑,所以此刻他觉得李盈盈不该来,严重怀疑其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情绪。 李柯颈部的血掉了一滴在胸前衣服上,这才想到自己已经是马上要死的人了,就不去再顾忌那么多了,本能的大声向对峙中的李盈盈喊道:“快…走!快…走!” 李盈盈看了一眼李柯,几滴热泪在眼眶中打转,鼻子酸了一下,很快又执拗的看向劫持李柯的贼人,眼中的凶光足以杀死对方。 “你是何人,为何要偷袭我等?”李盈盈狠狠的问道。 “哼!我是何人不重要,你是何人我可是清清楚楚!”贼人似乎认识李盈盈,轻蔑不屑的说道。 “为何要劫持他?快放了他!”李盈盈急切的有些凌乱,又问又威逼的说道。 “哈哈哈……你倒来问我为何!实话告诉你吧,我本要劫持的是你苏大小姐,谁想竟进错了房间。不过现在看来也无妨,看你的眼神,想必这小子对你很重要!算他倒霉!” 李柯听劫匪这样说来,心中那个悲苦委屈无与伦比,搞了半天自己竟是因为这女人而遭此横祸,心中正有不甘,又一想这贼人说的是走错房间了啊。于是便有些猥琐的哀求道:“大侠,我是无辜的,杀了我会毁了你一世英名啊!既然你要抓的是她,那她现在就在这里,你去抓呀!小的真的是天大的委屈啊!呜呜呜……” “小子儿,你别想美事了,看你这样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杀了你一点不委屈!”贼寇瞅了一眼李柯说道。 “你快放了他,有本事就与我拼个你死我活!抓着一个毛头小子算什么江湖好汉!”苏盈盈恶狠狠的向贼人叫嚣道。只是这股狠劲里夹杂了一些说不清的愤怒,这愤怒来自于李柯刚才的话语,李柯的话,让李盈盈失望之极,伤心至极,她不曾想自己心中喜欢的人竟是这么懦弱怕死,但李柯讲的又都是实话。所以李盈盈将这股怨气都撒在了贼人身上。 第圆六章 报仇雪恨 “放下你的剑,不然我一刀宰了这小子!”贼人从苏盈盈的眼睛里看出了她对李柯的关切和担忧,于是手中的刀刃又一次逼近李柯的颈部威胁苏盈盈道。 “别,你别伤害他,如若你害了他,我今日必取你狗命!”苏盈盈既紧张却又狠辣道。 “哈哈哈…取我狗命!我知道你剑法精湛,所以今夜才聚集几位兄弟趁着夜色来杀你,不想从后院越墙而入,却被一个睡在柴房的杂碎莽汉所发现,我原以为打草惊蛇不说,竟又进错了房间,今晚定当无甚胜机,谁料你竟自己送上门来!”贼人时而失落,时而庆幸的娓娓道来。 “我从不认识你,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为何又要处心积虑来杀我?”苏盈盈疑惑的问道。 “哼!别说你不认识我了,我压根也不认识你!但我从小就知道你们家的所有事……!”贼人关于苏府这十几年来发生过的一些事情都如数家珍般说来,包括最近苏家小姐的比文招亲。 “这是为何,你怎会如此了解苏家?”苏盈盈更疑惑了! “为何?因为我要杀了你们苏家所有人!”贼人有些愤怒的咆哮道。 “我苏家到底与你有何深仇大恨?竟叫你如此痛恨!”听闻贼人说要杀死全家,苏盈盈有些惊愕,恶狠狠的质问道。 “十六年前,也就是你们大唐武德三年的春天,我父亲、叔叔皆死于你苏家之手,你说我该不该杀了你们全家替我父亲叔叔报仇雪恨!”贼人有些痛苦的回忆和眼睛里喷出歇斯底里的仇恨说道。 “你是西凉人?”苏盈盈就出生在那一年的秋月,苏府与西凉军流寇的恶战,也是从小听大人们说起过。又因为苏府向来都是宽仁待人,确没有什么亏欠他们的地方,就更别提什么杀人害命的事了。所以当这贼人一说父亲叔叔皆死于苏家手上的时候,苏盈盈瞬间就明白了大概。 “没错!我就是西凉军马千山的儿子,马千河的侄子,外面还有马飞龙的子侄,不过已经……”贼人说着说着有些痛苦的哽咽。 “那是你们父辈横祸乡里,残害百姓,欲害我苏家,我苏家才自卫反击的,你又怎能记恨我苏家!”苏盈盈有些可怜贼人又有些气愤的说道。 “休要跟我讲这些!为人子侄,岂有不手刃仇人,报仇雪恨以慰先人在天之灵之理!”贼人一副慷慨悲壮又有情有义的样子说道,却不管不顾这是他父辈咎由自取,能怪得了谁呢? 李柯算是听明白了,心中竟不禁有些想笑和可怜这贼人,天下哪有这般糊涂的儿子!讲道理吧,是你自己父辈去害别人,却被别人所杀。不讲道理吧,你好歹涨点本事,直接带着大队人马再灭一次苏家就完事了,不光报了仇,还替你父辈完成了付出生命也未完成的事呢!你这倒好,三五个人鬼鬼祟祟一路跟着搞偷袭暗杀,偷袭暗杀也就算了,你应该去直接找苏府当家的人啊,你跑来杀一个十六岁的姑娘算是咋回事,人家那会可还没出生呢! “你笑什么!?”贼人看到了李柯有些异样的表情和眼神,也说不清是在嘲笑自己还是别的什么,于是怒斥道! “好…汉…息…怒!小子没笑您,小子只是觉得好汉您有些糊涂,也觉得小子自己有些倒霉!”李柯生怕贼人的一个不爽就给自己来一个手起刀落,这个世界清静了,于是忙忙求饶道。 “你小子倒是说说,我哪里糊涂了?说不好我宰了你!”贼人可不是开玩笑,杀死李柯就和踩死一只蚂蚁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李柯闻听此言,哪里还敢多说,生怕一句没说好就被这家伙一刀人头落地,所谓祸从口出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只好委屈的喃喃道:“那我还是不说了,我哪里知道好汉您认为我说的那一句对,哪一句不对,您这动不动就要杀我,我还是悄悄的省点力气吧!” “看你小子这怂样!也是一大好少年,竟如此没有胆识,窝囊废!”贼人嗤之以鼻的羞辱道。 李柯有些气恼,但气恼也无可奈何,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这种时候逞英雄只会不值一提的死去,这种死亡毫无意义,他也不想这么早死去,他在前世上班看老板脸色,回家看老婆脸色,几十年唯唯诺诺在夹缝中求生存,好不容易来到这个时代能被众人追捧巴结,尽管这个时代科技文明和物质文化都很落后,可是他明白不管多么落后的时代,都会有生活的优劣之分。 前世倒是很先进,可他辛辛苦苦天天加班加点,也只能在温饱线上挣扎。这里虽然什么都落后匮乏,但自己在这里绝对可以活成出类拔萃的人中龙凤样子。 这种优越感是会让人陶醉的,这个时代还有很多美好的东西没有来得及体验,李柯不舍得就这么死去。 后院的打斗声时而急促时而缓和,最后总算安静了下来。张护院拖着血淋淋的大刀,冲进屋来,只见他已浑身是血,脸上也有几处伤痕,满脸疲惫的样子问道:“小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张护院你的伤…?”苏盈盈看见张护院浑身血渍和脸上的刀痕问道。 “不碍事,都是小伤!”张护院用疲惫的口气不在乎的回答道。 贼人见张护院进来,心知和自己一起来的几位兄弟此刻已经毙命,有些懊恼的说:“你这杀才,我的兄弟呢?” 张护院不屑的瞟了贼人一眼道:“老子送他们都去西天了,怎滴!” 贼人有些激动,手里的刀不由的握得更紧,而李柯的颈部又被刀刃逼得更近了一些,吓得李柯直哆嗦,却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杀…!杀了他!杀了他我放你们走!”贼人有些激动的向苏盈盈喊着不切实际的条件。 苏盈盈虽然喜欢李柯,但也不可能为了救李柯而杀了其他不相干的人,何况这人还是看着自己长大,对苏家忠心耿耿的张护院。 苏盈盈转头看了一眼张护院,张护院也看了一眼苏盈盈,苏盈盈又对贼人道:“你说的话可当真?” 第圆七章 项庄舞剑 贼人见苏盈盈有此一问,心知看来此番交易有戏,再看张护院正眼睛直戳戳盯着苏盈盈,面露忌恨之色,嘴角胡须气的微微上扬。贼人心中暗喜,痛快答道:“当然,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吐口唾沫一根钉,岂能有假!” “那好吧!你最好记住你说的话,不然我会让你死的很难看!”苏盈盈狠狠的警告道。 “小姐,你…!你果真要为了这个臭小子杀了老张吗?”张护院不敢相信的质问苏盈盈。 “张护院,对不住了,他是我意中之人,今日若是他死了,我也定不独活!既然现在你一条命可以换我们两条命,那就得罪了!”苏盈盈面露愧疚的说道。 “苏盈盈!你是被猪油蒙了心了?想我老张,追随老爷十七年,对苏府忠心耿耿,更是看着你从小长大,你现在为了一个见过两次面的臭小子要杀了咱老张!天下可有你这般无情无义之人么!”张护院气的直吹胡子,也不再小姐小姐的称呼,破口大骂苏盈盈不仁不义,不讲多年情义。 “张护院,你且骂吧,我知道你对我们苏家忠心耿耿,我也对你向来尊敬,并未把你当下人使唤,可是…我……!我也是不得已啊!”苏盈盈说着说着竟流下几滴鳄鱼的眼泪来。 “既然你如此执迷不悟,冥顽不灵,那就来吧,我老张权当瞎了眼,服侍照顾了这么多年白眼狼!”张护院气的无奈的闭上了眼睛说道。 “你提刀吧,生死交给上天来决定,我不会直接杀死你的,今日你我必有一死,但最终是我死还是你活,都交给刀剑说话吧!”苏盈盈流着泪跟张护院说道,有点无耻,又有点脑残的决定。 “也好,那今夜就试试,看看你的剑法精湛还是我的刀法更独绝!你不必对老张手下留情,老张也不会对你刀下开恩,只当是纯粹的江湖比武便是!”张护院提起大刀,退后两步摆出拖刀的阵势。 “正合我意,那…得罪了!”说完苏盈盈就手持长剑向张护院直刺而来,张护院忙双手举起刀面拦截,只见苏盈盈的剑正好刺在张护院的刀面之上,直刺的张护院小腿几步被屋内墙壁所挡住。张护院借着背后墙面,一只脚在背面墙面上一蹬,两只手将托着的刀面猛地往前一推,苏盈盈又被推回数步。 张护院见苏盈盈后退之时还立足未闻,脚底在背墙又是一个蹬腿,像一只猛虎下山般直扑向苏盈盈,双手将刀举上头顶,一招劈天破日,从空中劈下来,苏盈盈知其威力,并不敢用剑去抵挡,只好侧身一纵,躲开这一大招,由于此招力度无穷,眼看劈空却不能及时收回,只见一刀径直劈在地板上,房间地面顿时裂开一条足有一寸宽的缝隙,下面客房住的客人正挑着灯从木板缝里吃惊的向上看发生了什么。 苏盈盈见张护院正要使劲从地板里拔刀,一招天女散花又向张护院杀来,张护院见势不妙,急忙飞起一脚将身旁的木凳踢向了苏盈盈,只见凳子在苏盈盈的这招天女散花攻击下,纷纷化作了一片一片的小木片跌落在地上。 两人你攻我守,我攻你守,直打的昏天暗地,房间里的桌椅木柱都被砍成了残垣断壁,两人交战中从房间门口打到房间中间,又从房间中间打到靠近床榻。 挟持李柯的贼人,看的那个眼花缭乱,是又紧张,又连连赞许好武艺,似乎忘记了自己正在干嘛。但李柯此时仿佛突然明白了什么一样,刚才还在心中暗骂苏盈盈可真是个不仁不义的败家婆娘,为了一个见了两次面的男人而去选择杀为自己家忠心耿耿十七年的张护院,虽然他认为自己虽然长得俊,文采也还算不错,苏盈盈绝对没有走眼,绝对值得拥有。可是为此而去杀人,那还是多少有点不讲武德了。 这打了半天,李柯总算心中似乎明白了点什么,想想刚才其二人恶狠狠的你一句我一句恩断义绝的扎心话语,不禁差点笑出声来。李柯正想着却突然脚下一空整个人掉了下去,而上面手握弯刀的贼人还愣愣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正当要低头看发生了什么情况事,苏盈盈已经一招仙人指路剑尖已经刺过了贼人咽喉,只见两只眼睛愣愣的睁着,嘴里却流出深红色的血来。 “小姐你没事吧?”张护院关心的问着苏盈盈。 “我没事,张护院你快坐下歇息歇息,辛苦你了!”苏盈盈同样关心的让道张护院快快坐下休息。李柯从自己房间床榻位置垂直跌落在楼下客房的床榻之上,倒也没有摔伤,刚才被挟持划破的颈部也只是很浅的皮外伤,此刻也没再流血了。只是一脸懵逼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难道自己下地狱了么!正当李柯抬头看向头顶窟窿时,才发现苏盈盈一双迷人的眼睛正向下看着自己,看到李柯没事,苏盈盈这才长舒一口气,丢掉手中的剑,无力的瘫坐床边上。 原来这是张护院和苏盈盈自导自演的一出好戏,张护院从小就教苏盈盈一些刀剑,后来觉得姑娘家家不适合练习刀法,这才被苏老爷送去了慧清师太那里学习越女剑法,虽说刀剑有别,但在府中闲暇时,两人也经常比试一番,张护院自是把自己当做小姐的陪练,更多的是把小姐当做自己的关门弟子,而苏盈盈却是一直心里面把张护院当成师父看待的,所以两人情义深重,又岂会轻言杀死对方。 两人对对方的人格都很了解,所以一个眼神就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而刀剑相杀,那就更是拿手好戏了,双方经常比试,自是对对方的招数了如指掌,故而你攻我守,我攻你防,打的看似凶狠,实则都是轻车熟路的戏法套路,目的就是为了扰乱贼人的注意力,然后趁其不备将其制服。 打斗的过程中张护院也有有意劈开地板,就是想知其是否结实与厚度,两人又故意把屋内各种打烂,其实就是故意在扰乱和迷惑贼人,果然贼人上当了。 当苏盈盈将这些从头到尾的告知李柯时,李柯才恍然大悟,直竖起大拇指,并憨憨的说道:“大唐贞观十年,最佳奥斯卡男女主角非二位莫属了!” 第圆八章 命运多舛 住在城郊客栈的客人大都是赶路的商人和住不起城中客店的普通百姓,因为这里地处咸阳城西郊,因为偏僻所以店钱也相对少一些。 冬夜的寒风呼呼地刮着,再加上都是赶了一天路的疲惫之身,这一夜的打斗竟然客栈没有几个人觉察到,即便是觉察到也可能以为是在做梦,或者嫌冷懒得下床去看,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是普通人通有的心态,只有李柯楼下房间的人被吵醒,还被吓得愣愣看着却不敢大声喘气,生怕被人一刀像劈开地板一样劈了。 杨盼儿和大多住店的人一样,睡得浑然不觉,许是她从来没走过这么多路的原因吧,刚住进来撑着吃点东西后就回房睡着了,半夜苏盈盈发现不对起床时,杨盼儿也浑然不知。 “李公子,可否帮忙给张护院上点金疮药?”苏盈盈手里拿着一个陶瓷的小葫芦药瓶问道李柯。张护院身上确有不少刀伤,虽说都是皮外伤,但总是要上点药的,关键是他们出门时行囊里有带药,可是因为男女授受不亲和一些所谓的礼法问题,苏盈盈只能拜托李柯帮忙。 “小姐,不碍事,不用上药!”不等李柯反应,张护院先说话了。 “那怎么行,你这么多伤,不可以硬扛的,我们正好也带了药,还是上一些比较好!”苏盈盈劝道。 “那好吧,小姐且将药给我吧,老张自己上点就可以了!”张护院说着伸出手问苏盈盈拿药。 “哎呀,你们俩都别说话了,折腾了一晚上不累嘛,赶紧歇息歇息,这事我来就行!”李柯看着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客套,干脆上前一步,一把从苏盈盈手里抢过药瓶说道。 “那就有劳李公子了!”张护院真诚的说道。 苏盈盈又给李柯大致讲解了一些这药的用法和用量,然后又再次谢过了李柯便出去了。 “来吧,张护院,你且把衣服脱了,小子好给你用药。”李柯瞅着苏盈盈出门去了,回过头来说道。 张护院慢慢解开袖口的腕带,又褪去腰间的腰带,脱下衣服后吓了李柯一大跳,原来天气寒冷的原因,张护院流出衣服之外的血都已经凝结,所以看着不多,也不那么血腥,但衣服内原来早已经鲜血模糊的不像样。李柯此刻也顾不得许多,顺手用自己的衣袖和衣角去帮张护院擦拭血渍,擦得差不多了才看清露出的伤口,虽没有什么致命的大伤,可只背部就被砍了三四刀,两个胳膊上又有三四刀…… 要说这张护院还真是英雄,挨了这么多刀,愣是一声不吭的坚持着把后院的四人全部撩翻,李柯此刻有些打心底里佩服张护院了,真汉子! 直到李柯细心的给所有伤口上过药后,张护院才长舒一口气,轻声的说道:“谢谢李公子了!” 李柯看着浑身是伤却一点不输英雄气的张护院,沉思了,他有点为自己被劫持时的表现感到羞愧了。 人啊,往往都是嘴上容易实践难,李柯前世也曾在网络上使劲喊着什么屠日灭美,什么打老美,我捐一个月工资,打日本,我捐一条命之类的愤青狂言。但那些都只是空头叫嚣而已,键盘侠谁都会做。 有句难听的话说爱叫的狗通常都不敢咬人,或许人性也是这样。李柯只是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穷屌丝,只是十四亿人群中看不见摸不着的一滴水,一粒沙,他有着平凡老百姓都具有的特性,那就是贪生怕死,有点小贪婪,有点小好色,这些毛病占据了其主要性格,只有在某个阴暗的小角落里或许才能激发出一丝丝人性的正义感。 “杀人啦,杀人啦……!”天色刚刚放亮,屋外便传来急促的喊声。李柯和张护院都听到呼喊声,但都没有说什么,也并不惊讶,因为他们知道后院里几具尸体都是昨晚张护院所杀。 “咣咣…咣咣…!”随着屋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最后停在了李柯所待的房间门口迫切的敲着房门。 李柯料是吓着店家了,嘴角不屑的露出一丝嘲笑,他此刻已经暂时忘了自己昨夜的熊样。没好气的上前开门道:“怎么了!怎么了!死个人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门外正是店家掌柜,见李柯开门不等自己说话,先一番毫不在乎的数落,竟不知自己跑上来是干什么的了,正傻傻准备转身离开时,突然道:“客官,我记得昨夜您投店时有两位美丽的姑娘一起是否?” 李柯这下有些糊涂了,这是啥意思?难不成还想打我们那两位小美人的主意吗,那也不对啊,这朗朗乾坤的,还能明抢不是,再说也不看看我们身边这大汉多威猛,想着还转身瞅了一眼浑身是伤正躺着休养的张护院,不禁有些尴尬。 “没错,我们同行是有两位姑娘,你可得给我们照顾好了哦!”李柯有点警告性的说道。 “客官,不好了,我看院里躺着一位中箭的姑娘,好像正是昨夜和您一起的其中一位!”店家声音微颤的说道。 “什么?不可能!!”李柯听店家说的话,很惊讶又很肯定的说道。 “小的也但愿不是最好!客官你还是随小的下去看一眼吧!”店家有些哀求道。 李柯压根不想去,因为屋外太冷了,何况去了也是白去,他知道昨夜虽说艰险,但最终所幸有惊无险,大家都是安全的,如果院子里有死人,那只会是贼人的尸首。但李柯又看着店家惊恐和可怜的样子有些心软,心想反正贼人是他们一行所杀,正好下去给店家讲清楚昨晚的事,再让店家去报官就是了,这种事完全属于自卫,反正他们也不会吃官司。 当李柯跟着店家走下楼梯再转向后院去的拐角处时,李柯看见了一身紫色衣服的女人躺在地上,身上插着一支箭。这衣服有些熟悉,李柯也顾不得细想是谁,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在李柯心里,慌忙加快脚步扑了上去查看。 第圆九章 盈盈之死 李柯的脚步一步步靠近躺着的紫衣女人时,距离愈近脚步愈发的沉重,心中一万遍的告诉自己‘不可能!不可能’,因为这衣着确像极了苏盈盈的装束,可是她明明已经完败了贼人并且没有受伤,又怎么可能遭遇不测! 眼前的一幕使李柯震惊至极,躺在地上的紫衣女人不是别人,正是苏盈盈,只见她的面容和发髻像是特意刚梳洗过一般整整齐齐,衣服也不再是昨晚打斗时的白色睡衣,看来她确实已经回过自己房间并梳洗打扮过了,可是又怎么会中箭倒在这里? 李柯顾不得想这么多,赶紧伸手去感受她的呼吸,似有非有,若有若无,气若游丝,两只玉手已经冰冷的有些僵硬,脸色苍白,嘴唇也失去了血色。李柯心里猛地一阵酸楚,一个时辰前还好好的大活人怎么此刻就……! 不管李柯对苏盈盈心中有多少喜欢,或者说是否爱苏盈盈,但即便是朋友,哪怕只是一面之缘的新朋友,当死在眼前的时候,也会使人感伤。李柯不是无情无义之人,她知道苏盈盈喜欢自己,并且此次出门也是为了追寻自己的脚步,更何况刚刚不久前她才救了自己一命,此刻怎么就……!李柯想着想着,心中的痛苦也更深了一些,眼睛红了,忍不住的红了。 “是苏姐姐吗?是苏姐姐吗?”院里传来杨盼儿急促慌张又带有悲伤的喊声,李柯将苏盈盈头部抬起,一只胳膊搂起她的脖颈,回头看着杨盼儿正慌乱的跑来,愈近愈哭腔浓重,当她看清楚是李柯在搂起准备抱起来的人后,一下子扑在地上失声大哭。 “苏姐姐…苏姐姐…!你…怎么…能…这样…说话…不算…数呢!苏姐姐,我都答应你了….!苏姐姐…你答应…我要做一…辈子…好…姐妹的呢!”杨盼儿哭的那个叫惊天地泣鬼神,似有无尽的泪水与哀伤。李柯没有工夫去安慰她,轻轻抱起苏盈盈给屋里走,走到杨盼儿身前压着哀伤的情绪佯作平静的轻轻道:“盼儿莫要过于悲伤了,来送苏小姐一程吧。”杨盼儿一听李柯的话,也知哭的再多也是无用之举,于是慢慢止住了哭声,不断哽咽着慢慢从地上爬起来跟着李柯向她们住的房间慢慢走去。 李柯将苏盈盈平放在床上,用手折断了插在身上的箭支,缓缓盖上厚厚的棉被,又将房中的火盆移动靠近了一些,他知道苏盈盈已经死了,可是他还是想给她一些温暖,因为她太冰冷了。 杨盼儿看着李柯平静的一举一动,心知李柯是故意装作坚强的,心中愈发悲伤,一下子扑到床边拉着苏盈盈的首再度失声大哭。这哭声像练了多年的狮吼功一般,震破了整个客栈,也吵醒了刚刚休息的张护院。 “公子,苏姐姐…她…怎么了?她怎么…会…这样?”杨盼儿抽泣着问李柯。 “我也不甚清楚,方才店家敲我屋门唤我到院里,我才看到是苏小姐她…”李柯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他也不清楚这是咋回事。 “姐姐起的很早,我朦胧中看到姐姐在梳妆,问过她起这么早干嘛,她说不放心你,还说张护院好像受伤了什么的,我太累的,睡得有点迷糊,也没太在意,方才也是店家敲门告知我可能姐姐遭遇不测!”杨盼儿呜咽着回忆道。 李柯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早已红了的眼眶掉下几滴热泪,如果不是为了自己,她不会离家跑出来,如果不是为了自己,她不用半夜与人厮杀,如果不是为了自己,她已经回房了却没有休息,又要特意梳妆好再来探望,如果她昨夜一直待在屋里不用管自己,或者后来回到屋后不再牵挂自己,她可能都不会有事!可是…可是…! “小姐!小姐怎么了?”门口传来张护院有些无力的却焦急的声音。李柯赶忙上前扶起靠在门边上的张护院,轻轻扶他进来到靠近床边的位置,张护院并未看到什么伤痕,着急的问着:“小姐到底怎么了,小姐到底怎么了?”李柯劝慰张护院不要着急,叮嘱其身上有伤,应该多保重自己,并把之前发现苏盈盈的经过讲了一遍。 “走,带我去小姐中箭的地方!”张护院听过李柯的讲述后,似乎若有所思,着急的喊着让李柯带他去事发现场看一看。李柯刚开始有些迟疑,想这张护院没毛病吧,人都死了抱回来在这了,还去什么现场,不过是多此一举罢了。但又看张护院那很认真的表情,又莫名的相信他似乎发现了什么,于是赶紧搀扶着他去了。 两人到现场的时候,院里已经围了不少起的早的客人在围观和议论,店家让几个伙计围着后院不让人进去,更没有清理后院的四具尸体,因为店家已经差人去报官了,这是在保留现场等着衙门来人呢。 李柯扶着张护院沿着人群后方往里面瞅着,仔细打量每一具尸体的位置和躺倒的形态,看到第四具尸体时,张护院顿住了,李柯赶紧看去咋回事,只见这具尸体和前面的不同,前面三具都是身上有明显的刀伤,身上的血渍也更多一些,且手里都握着有些怪异的弯刀,而这第四具尸体距离身旁的弯刀有两三丈距离,而身体处却压着半张弓。再仔细看去,那距离尸体两三丈外的弯刀与尸体之间似有一行血迹,正常人都看的出,这应该是先倒在了弯刀的位置,然后又爬了两三丈使得弓箭。 李柯仿佛脑子里浮现了苏盈盈遇害的全过程画面。苏盈盈在救下李柯之后,又托李柯给张护院上药的空隙,她并没有回去休息,而是考虑自己一身睡衣装束有些不雅,怕破坏了自己在李柯眼里的形象,所以趁此空隙赶紧回屋洗漱打扮了一番,而这个时候,也被睡得迷糊的杨盼儿正好看到了。 苏盈盈洗漱完毕后心中正美滋滋乐呵呵的往李柯房间的方向去,她担心李柯给张护院上不好药,也想起了李柯颈部也有一些皮外伤,所以又着急忙慌的返回来了,当走到院中拐角处时,她并未注意到后院方向那边正有人趴在地上用弓箭对准了自己。 而对准他的人一箭正中苏盈盈腹部,而他也使劲了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气绝身亡了。这人原是已经被张护院砍杀在地的四个贼人之一,由于当时张护院担心苏盈盈的安全,所以在撩翻四人之后第一时间上楼去帮助苏盈盈,也并未曾认真检查下贼人的尸体和身份。这才有了一个当场没死的贼人,最后射杀苏盈盈的一幕发生。 “是我害死了小姐!是我害死了小姐!!”张护院突然捶胸遁地,丝毫不顾及自己浑身有伤,好像他就是故意要让自己伤口撕裂,活生生疼死自己的样子,或者他是想借皮肉上的痛苦在掩盖心中的痛苦。 第七十章 吉人天相 “张护院不必自责,你已经尽力了,此事纯属意外,想必是张小姐命中有此一劫吧!”李柯安慰着张护院,同时也用自己那一套‘宿命说’的理解宽慰着自己。 “不!小姐命不该绝,小姐不能死…小姐不会死!她才刚刚十六岁啊……”张护院痛苦的哀伤中撕心裂肺的呜咽道。 这种伤心很真切,可以看出苏小姐在张护院心中的地位,他们名为主仆,实则有师徒之谊,张护院又是看着苏盈盈出生到长大,也有一种长辈对小辈的感情,故而面对苏盈盈死去这件事,他是真真切切的悲痛万分。 院里很冷,腊月的关中地区已经冷到了泼水成冰的地步,看着张护院那一身包裹着的外伤,再加上他太过伤心有些失魂落魄的脆弱,李柯欲扶着他回屋。 “不!小姐不会死,小姐不能死……!我不走!”张护院有些神志不清的拒绝着李柯的搀扶,仿佛搀扶走他,小姐就会死,不搀扶走他,小姐就会活一样,有些思想混乱! “走走…走!我带你去看你家小姐,她在屋内喊你过去呢!”李柯只好用这种下三滥的低级谎言哄着张护院,可这个时候,就是这种低级谎言反而最为奏效。果然,张护院一听这么说,赶紧乖乖顺着李柯的搀扶回屋去了。 屋内,杨盼儿趴在床榻边上,紧紧握着苏盈盈的手,哭的已经没了力气,正呆呆的面无表情发愣。张护院一进门来看到苏盈盈躺在床上,脸上竟露出一丝过度悲伤的怪笑,看着苏盈盈痴狂的笑道:“小姐没有死,我就说小姐没有死,她只是累了……!” 李柯看着张护院这种癫狂的笑,心中不禁又一次痛苦涌上心头,这种痛苦倒不是因为苏盈盈,而是在于张护院对苏盈盈的这种深邃的感情,已导致原本孔武有力的粗鄙大汉,现在也这般脆弱,李柯强压着内心苦楚,连哄带骗的请张护院坐下,并取了件披风给其添在身上。 回头看着杨盼儿神情恍惚的趴在床边紧紧握着苏盈盈的手,李柯上前去想安慰下她,他想不通这两个女人才认识一天而已,怎会有如此的难舍之情,或许是因为杨盼儿从小的环境太冷漠,从未感受过亲人的温暖吧,而苏盈盈待她像亲妹妹一样。她刚刚触及人间亲情的温暖,突然又一夜之间戛然而止,她自是不舍,不舍她这短暂人生中第一缕阳光般的温暖。 “盼儿,起来歇息下吧,你苏姐姐看到你这样也不会高兴的,你要坚强的活着,快乐的活着…”李柯拍了拍杨盼儿的肩膀,低声的劝慰道。 “公子,苏姐姐她…不会死的!苏姐姐…她怎么…可以就…这么死了!我…不要…苏姐姐离开我……!”杨盼儿在李柯的劝慰下,突然惊醒,随之反应过来的又是一场撕心裂肺的忧伤,边哭边抽泣道。 “盼儿,盼儿!你别这样!”李柯双手去抓着杨盼儿肩膀两侧,想扶她起来,怎奈她抓着苏盈盈的手就是不松开,李柯无奈,只好又去解她握着苏盈盈的手,这一解,李柯顿住了。 李柯本只是双手去解杨盼儿紧紧握在苏盈盈手上的双手,却因为这个举动而触碰到苏盈盈的手,让李柯心中一顿的是苏盈盈的手怎么不像刚才她抱回来时那般僵硬了,甚至在杨盼儿双手的紧握下还略带了一丝暖意,难不成苏盈盈并还没有死? 李柯赶紧伸手去触及苏盈盈的呼吸,果然,鼻子有一些弱弱的呼吸,李柯惊喜道:“没有死!没有死!”屋内的张护院和杨盼儿都被李柯的话音一惊,初以为是李柯也因为苏盈盈的死而瞬间癫狂了,再仔细看来好像又不是。 李柯目光转向张护院道:“张护院,你家小姐没有死,你快来看看!”张护院闻声急忙起身扑了过来,同样用手去感受呼吸,确实,张护院脸上不禁露出惊喜之色,拍手道:“太好了!太好了,小姐没有死!我就知道小姐吉人自有天相!” “苏姐姐,苏姐姐!你醒醒啊!”杨盼儿看着二人分别确认过后的表情,心知苏盈盈确实还没死,脸上也有一丝喜悦,眼中却蹦出更多的喜极而泣的泪水,双手紧紧握着苏盈盈的手更紧了,急切的呼唤着苏盈盈。 “盼儿,你松松手,小心握疼了苏小姐!先让她好好休息!”李柯看着杨盼儿握的更紧的手说道。杨盼儿听李柯如此一说,也才发现自己好像确实激动了,赶忙松开苏盈盈的手,将其温柔的放好,并扯了扯被子给盖上。 “张护院,苏小姐既然还有呼吸,那还请你帮忙让店家帮忙找个郎中来看看!”李柯转身跟暂时沉浸在死里逃生喜悦中的张护院说道。 “不,店家不靠谱,咱老张亲自去请!”张护院说罢就甩掉身上的披风准备出门,全然不顾自己身上多处的刀伤。 李柯对这里及这个社会还不太熟,所以不便动身去请郎中,杨盼儿就更不行了,张护院最适合,可是张护院身体有伤,所以李柯才让张护院找店家帮忙,谁料这老张同志一听说请郎中,立马像是吃了药似的,全然不顾自己身上的多处伤痛,甩掉李柯帮他披上的披风就径直出门去了。李柯想劝他来着,却压根等不到开口,那家伙就已经跑出门了。 也好,趁着张护院不在,李柯想检查下苏盈盈的具体伤情,便让杨盼儿关上房门,打点热水来。等杨盼儿端着热水回来到房间时,却看见李柯掀开被子正在撕扯苏盈盈的衣服。 杨盼儿来不及放下水盆就怒斥道:“你干什么!”李柯没有功夫回头理会杨盼儿,只是随口问了一句:“门关好,热水打来了?”杨盼儿见李柯如此镇定,并没有被人发现干龌龊事时的紧张,于是便上前一探究竟。 这才发现李柯双手满是鲜血,正在苏盈盈小腹中箭的位置忙活。心知这是想检查伤口,却还是有些责怪的口气道:“你怎么可以动苏姐姐的身子!” 第进一章 解衣疗伤 李柯无奈的苦笑一下道:“医生治病,不动手怎么行?难道你想看着她死嘛?” “不!不!我当然不想苏姐姐死,可是…你…”杨盼儿还是有些无法接受李柯去撕扯开苏盈盈小腹中箭部位的衣衫,可她也知道必须要这么做,所以有些矛盾的语无伦次。 “不然,你来?”李柯见杨盼儿似乎还有些想不通,调戏她道。 “我不行!我不行!我怕血!”杨盼儿紧张的后退好几步连连说道。 “那你还嘟嘟个啥,还不快来帮忙!”李柯瞪了一眼杨盼儿说道。杨盼儿赶紧放下热水盆,靠近床榻跟前,只见满手鲜血的李柯正在使劲撕扯着苏盈盈小腹中箭位置的衣服,很吃力,好像怎么扯都扯不开。 李柯大概是忘了古代的衣服可都是真的丝麻织品,坚韧度可要比自己前世的那些强太多了。 杨盼儿看着李柯焦急的使劲却不见多大成效,急的想上前帮忙,却也不知如何帮的上忙,急的直跺脚的杨盼儿无意碰到了挂在床头帷帐处的剑,灵机一动,赶紧取下剑递给李柯,这是苏盈盈的越女剑,剑锋相当锋利,用吹毛断发来形容也毫不夸张。 李柯拔剑用剑尖只轻轻一挑,扯了半天没扯破的衣衫立马齐刷刷开了一道口子,当划开外面的两层衣衫后,李柯收起了剑,因为剩下最里面的衬衣紧贴皮肤,李柯怕掌握不住分寸伤着了苏盈盈,所以收起了剑。 “要不,还是你来吧?”李柯看着已经露出的伤口和最后一层衬衣,有些胆怯,他做为一个拥有21世纪思想的男人,是不会忌讳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如果21世纪有这种思想,那或许也就不会有什么猥亵、咸猪手、性骚扰这些猥琐的词汇出现了。 他怕的是马上要看到血肉模糊的一面,前世的李柯是一个连鸡鸭鱼都没杀过的人,即便是碰到有人在杀,他也会避开眼神,不忍直视这残忍的画面。而此刻,他为了救人,已经鼓足了勇气,因为他知道,苏盈盈没有断气,说明箭头并未伤及到五脏六腑,而此刻最需要做的就是拔出箭头给其缝合伤口就好,所以他不能迟疑。 “公子,救人要紧!”杨盼儿似乎看出了李柯的胆怯和迟疑,在一旁鼓励道,并贴心的拿毛巾帮李柯擦了擦额头的汗珠。 这场景有点像前世那些手术台前的医生在被护士帮忙擦汗的感觉。李柯想,既然有了主刀医生的待遇,那自己不加油好像有点说不过去。 李柯怕杨盼儿受不了这血腥的场面,吩咐她去找针线,自己则长舒一口气,双手将用剑划开的衣衫顺口口子又撕大了一些,然后轻轻去抽已被鲜血染红的白色内衬,将白色内衬向身体上方拉到胸部位置,露出苏盈盈白如凝脂的肌肤,在鲜血染了太多的对比下,显得愈发的白净如玉。 趁着苏盈盈此刻还在深度昏迷中感觉不到疼痛,箭头必须快快取出,李柯来不及多想别的,左手按住苏盈盈染血且细嫩的小腹,右手握紧残留在小腹上的箭支,一咬牙,一使劲,随着箭头拔出奔涌而出的鲜血溅了李柯一脸,李柯赶紧丢掉箭头,也来不及擦脸,忙用双手去堵住流血的伤口。 李柯知道动作必须要快,不然流血过多致死,可是外伤致死率最高的一个原因了,所幸按住伤口不过一小会杨盼儿就急匆匆的回来了,李柯赶紧接过针线将针在油灯上轻轻划过,算是做了消毒处理,然后像小时候缝纸风筝一样一针一针缝合着伤口,随着伤口愈缝来愈小,流血也慢慢少了。 “公子,苏姐姐她怎么样了?”站在一边吓得有点哭腔的杨盼儿关心的问道。 “应该性命无碍了,等郎中来了看看再说吧!”李柯的话说的有些含糊不清,这也怪不得他,他也是实话实说而已,但李柯坚信拔出箭头缝合伤口肯定要比之前更好一些。 “我能做点什么吗?”杨盼儿有些失落,她不清楚李柯到底有没有把握救治苏盈盈,她也不知道李柯刚才的话到底靠不靠谱,但他还是不由自己的相信李柯所说,并悻悻问道。 “哎呦喂,我的杨大小姐,你就不能关心一下我么,你瞧瞧……!”李柯有些吃醋的说道,伸出自己一双满是鲜血的手,身子向前一挺,还有那带血的衣衫和溅了血渍的俊脸。 杨盼儿见李柯这番状况还能调侃自己,心中不禁有些轻松的愉悦,这轻松来自于她相信苏盈盈的伤应该不会要命了,不然李柯不会这般轻佻的说话,愉悦来自于李柯给自己一副卖惨的衰样。杨盼儿没有说话,只是赶忙去端过来打好的热水给李柯放在眼前,然后就去给苏盈盈露出伤口的小腹去轻轻的盖上被子。 “原来你这么会照顾人啊,以后谁娶了你可是要享福喽!”李柯看着杨盼儿轻手轻脚的又是帮苏盈盈盖被子,又是调整枕头角度,忍不住又调侃道。 “公子莫要拿我说笑,我不会嫁人的?”杨盼儿有些气恼的说道。 “是姑娘,就都要嫁人的,你不嫁人又算是咋回事呢!”李柯边洗着手,便继续调侃道,他并没有看到杨盼儿那充满晶莹的眼眶,只自顾自的调侃着。 “我要服侍公子一辈子的,除非公子有一天不要我了!”杨盼儿笃定的说到。 “傻姑娘,那我现在就不要你了,你去嫁人吧!”李柯继续乐呵呵调侃道。 “你当真不要我了,我就去死,去跳河!”杨盼儿有些激动的说。李柯原以为这姑娘说的自己不要她了,她就会去选择嫁人的,竟不曾想她是这打算,吓得李柯洗着热水的手,不禁一股冰凉。 李柯知道现在他怎么讲大道理她都不会懂,也不想懂,这个时代的人都比较认死理,等有一天她长大些了,遇到自己心仪的小伙子后,估计就不会再是这个想法了,初心总会败给现实,这是李柯前世总结的道理。 第进二章 一针两命 “傻姑娘,我怎么会不要你呢,我疼你还来不及呢!”李柯只好笑着如此安慰道,其实李柯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这是安慰还是心中本就如此想的,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是喜欢这姑娘的,但可能碍于前世生理及心理年龄的原因,总觉得这姑娘还很小,撩骚未成年少女这种事,李柯可是干不出来的,虽然前世也没少撩骚,但那也仅限于双方都是未成年的年纪。 张护院自从知道苏盈盈还有生命体征可以挽救后,心中似打了兴奋剂一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跑了整个咸阳城的九街十八巷,药铺倒是不少,但坐诊的大夫却没几个,纵使有几个也不愿意出门就诊,原因很简单,他们看着张护院一身的伤,再看那满脸的络腮胡须,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人,有点绿林好汉的架势,所以大多药铺的坐诊大夫都以各种理由搪塞不愿前去出诊。 张护院从客栈所在的咸阳城西郊一直访寻到咸阳城东郊都没有找到愿意出诊的人,这可急坏了他,可小姐的伤情必须得加急治疗,所以张护院打算不再客客气气邀请,即便是强拉硬拽绑了去,也必要带一位大夫回去。 但此处自己并不太熟悉,也不知哪个药铺的大夫医术更精湛一些,后来想想,为了省时间,返回客栈的路上把距离客栈最近的药铺的大夫绑回去便是了,这样也正好少了很多麻烦。 快出西城门时,张护院被一支送葬的队伍阻挡住了去路,张护院好生奇怪这是咋回事,按理说送葬的队伍只管浩浩荡荡的出城去下葬便是,怎么会停在这城门之下不走了,挤着人群张护院靠近一看,不禁吃惊。 只见送葬的棺材被停放在城门洞子下,棺椁刚刚打开,一位道士模样的老者正从随身携带的包袱内取出一个牛皮夹子,里面密密麻麻别着各种小物件,张护院认识这些玩意,这都是大夫治疗皮肉伤或针灸的一些工具,看来这老道士是位大夫。 张护院不知所以,满肚子的疑问,但此刻只能静静看着到底咋回事。只见老道士从牛皮夹子里取出两根银针,细如发丝,然后俯身向棺材内扎针的样子。 片刻后,棺材里的人似乎有了动静,围在棺材跟前的白衣家属纷纷喜极而泣。棺材里动静越来越大,传来女人阵阵的叫喊声,伴着叫喊声传来了一声婴儿的哭声。围在棺材身边的亲属们惊喜之余齐刷刷全跪倒在地叩谢这位老道的救命之恩,并邀请老道到府上歇息,一定厚金以报之类的话语。 老道却连连推辞,只让家属们快快把母子带回家好生照料,便悄悄从人群中打算离开。张护院被这一幕惊掉了下巴,心中暗叹“什么情况!世间竟有如此奇事,今天却被我撞见了。” 他只在为此事感到震惊,却忘了自己正在忙活的事情。当人群散去,他才准备继续赶路去药铺找大夫,刚走出十几步总觉得哪里不对,一拍脑门:“哎呀!我可真是个蠢蛋,神医都被我遇见了,我咋就没反应过来!” 于是马上回头去追老道,老道一身灰色道袍,清瘦的身形,此刻却不知去了哪里,张护院沿途在街边的各种小摊前打探,皆回复没有看到这样的人。张护院满心的着急,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心中骂了自己几百遍蠢蛋,怎么没有及时反应过来。 张护院正懊恼的左右徘徊在街上,突见街边的小摊旁边正蜷缩着一个身影,不等张护院反应,街上就冲过来一众家仆模样的人,吵嚷着要找活神仙,张护院认出一个家仆的模样,正是刚才那送葬的人群里的,只是这会已经身上摘掉了白布麻孝,张护院瞬间明白这些人是在找刚才的老道。 “老神仙,我掩护你可好?”张护院悄悄走到老道身边友好的微笑道。 “嘘……”老道竖起食指在嘴边嘘到,让张护院切莫再说。 张护院很顺从的按照老道的意思没有再张口说一句话,并站起身来用自己魁梧的身板向着街面站立遮挡住老道的身体。 当寻找的一众家仆们散去后,老道这才站起身来向张护院致意:“多谢壮士相助,老道有礼了!” “老神仙不必客气!老神仙不必客气!”张护院忙喜滋滋的抱拳躬身连连说道。 老道谢过张护院后整理了下衣冠正欲离去,还在傻呵呵打量老道的张护院急了:“老神仙等等,老神仙等等!” 老道疑惑的眼神看向这个魁梧满身裹着伤的大汉,若有所思的道:“壮士莫不是要我治伤?” 张护院心中一惊连连点头,心想这可真是活神仙,怎么我啥都没说,他就知道我找他是想帮忙治伤,不由心中对老道更是崇拜之至。而他不明白的是老道如此说来,其实是看到他自己一身带伤,误以为是想让帮他自己治伤。 “壮士之伤,皆为皮肉之伤,既已包扎,只需稍养几日便好了,无需再治了!”老道看着张护院身上裹着的伤,轻捋着胡须说道。 张护院这才明白自己刚才是理解错了,连连道:“不是!不是!老神仙你误会了,是我家小姐受伤了,伤势很重,恐怕快不行了,还请老神仙救救她!”张护院说着一急‘噗通’跪在地上向老道连连磕头。 老道见张护院这般赤诚,为救自家小姐而堂堂九尺大汉当街跪下恳求自己,心想这大汉也是忠义之人,料想他口中所说的小姐定也是仁义之人,不然只是一个仆人又怎么可能如此急迫且真情实意的邀请自己,于是便扶起张护院道:“壮士快快起来,贫道随你去瞧瞧便是了!” 回去客栈的路上老道向张护院大概了解了苏盈盈的伤势状况,而张护院也请教了今天发生在棺材里生孩子的事到底咋回事。 原来老道进城时见到送葬的棺材沿途滴下几滴异样的鲜血,连忙上前问询所以,才知棺材里装的是一位因难产而刚刚去世的少妇。老道又细细嗅察血迹,断定此人或可一救,于是耐心的说服亲属,而亲属看老道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也觉得或可一试,说的难听点,死马当活马医又何妨,谁料这老道在打开棺椁后,用几根手指找准穴位,轻按有应,便取出银针扎下,竟然救活了少妇,还顺利生下了婴儿,真可谓‘一针两命’的活神仙! 第进三章 何以解毒 张护院将老道请回客栈屋内的时候,李柯与杨盼儿正静悄悄的坐在屋内,杨盼儿是因为伤心哭累了,有些面无表情目光呆滞,而李柯是因为昨夜一夜没睡好,此刻困意上头。 “活神仙,您这边请!”张护院恭敬的邀请着老道进屋,这声音惊醒了李柯,其实倒也不是声音,主要是词汇。 “老神仙?什么情况!”李柯心中不觉发毛,还以为自己梦见了《西游记》里的剧情呢!起身见张护院正毕恭毕敬温柔甜美的邀请一位道士模样的老者进来,李柯被张护院这表情状态看的总感觉有些不适,在李柯的眼里,张护院是永远板着脸,一脸桀骜不驯的钢铁直男,竟不知他也有这温顺卑躬的一面。 再看这老者,一身灰色布衣道袍,挎一有些泛黄的包袱,风尘仆仆,也不像是哪家药房坐堂的名医装束,倒有一种流落江湖的穷酸道士样。衣着打扮普通至极,但又似乎和这老道精神头极不相符,这老道虽说衣着打扮粗鄙,但两眼炯炯有神,头发与胡须皆已斑白,但依然鹤发童颜,精神抖擞。 看张护院对其礼敬的姿态,想必定非常人,李柯赶紧迎上前去施礼:“先生一路辛苦了!”老道只轻轻向着李柯微微点头致意,并不去仔细看他,因为老道眼中正直直看着床上躺着的苏盈盈,步子已经径直靠前去了。 李柯也不见怪,看老道如此注重病患,就算正眼不瞧自己一眼也无妨,毕竟自己又不是病人,在大夫的眼里,当然病人才是第一。 只见老道依偎床边,看看苏盈盈的脸色,又伸手去掀开上下眼皮查看一番,眉毛微邹,又轻轻掀起被角,将苏盈盈手腕露出,三根手指轻按手腕之上,眼睛半眯的一番把脉。 “这姑娘伤势不轻啊!”老道转身起来轻捋胡须沉沉说道。 “求求你活神仙,你一定要救救我家小姐!”张护院看老道神情,知道苏盈盈伤情不浅,急的赶忙上前躬身抱拳连连求道。 “嗯……”老道有些为难,捋着胡须轻轻走了两步,似乎正在想什么挽救良策。 “老先生,苏小姐中箭受伤,小子看过伤口,并未伤及肺腑,小子已将箭头拔出,也缝合了伤口,按理说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李柯躬身行礼奇怪的像是述说,又像是求解。 “哦?原来如此!贫道来的路上这位壮士已经与我讲过这姑娘中箭之事,外伤者,首先止血,我刚检查姑娘身体,并未有败血之症,且肤色也并未完全苍白,原来是小郎君你已经缝合过伤口了!”老道打量着李柯面露喜色道,然后又看了看躺在床上的苏盈盈又再次皱起了眉毛。 “老先生,既然你都说血色正常,哪又为何犯难?”李柯好奇的问道。 “小郎君,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呀,这姑娘的伤势并不在箭矢之伤,而在于中毒,贫道怀疑那箭上定有奇毒!”老道无奈的说道。 “啊?有毒?那可如何是好?”李柯、张护院、杨盼儿三人齐声惊讶的问道。 “解毒倒也不难,只是此毒致使脉象紊乱,气息微弱,贫道一时也捉摸不出是何奇毒,便也不知如何对症下药!”老道有些无奈的说道。 “老先生,你看这箭头上可能有些许线索?”李柯想起从苏盈盈身上拔下的箭头,忙转身拿来给老道查看。 老道看了看满是鲜血的箭头摇头道:“此毒早已被血肉所侵染,现在已经与血肉混成一团,实难分辨的出!” “那不知下毒的人身上可有?”李柯喃喃说着,像是自言自语,眼神却看向了张护院。 张护院立马心领神会,马上二话不说便奔去了后院。只是后院此刻什么也没有了,院子也被客栈的小二打扫的干干净净,张护院从店家那打听几具尸体去处,得知已被官府搬走,正欲迈步前去官府问个明白,店家见其慌乱问道:“客官您找那几具尸体做甚?” “我想看看那几个贼人身上是否可有盗窃了什么东西!”张护院恐惹麻烦,不愿与店家多说,便随便找了个借口说道。 “我劝您还是别去了,因为什么都没有!官差在这里已经对那几具尸体搜了身,又请仵作验了尸,身上啥都没有,不知哪里来的,一点蛛丝马迹的线索都没有,这会估计已经被官府把尸体处理掉了!” “你怎知什么都没有?”张护院不相信的问道。“小的岂能欺骗客官,那官差搜身验尸之时,小的一直在现场,岂能不知!”店家肯定的说道。 张护院有些懊悔,自己怎么不早点检查下那几个贼人的身上,看看可有携带什么毒药解药之类。关键那会他压根来不及考虑是否有毒这种事。尽管如此,张护院还是很自责。 大唐国力强盛,人民安居乐业,自信心爆棚的年代,练武之人其实是很鄙夷用毒这种下三滥的狠毒手段的,但这几个贼人可不是大唐人,他们来自于西域,当年西凉被灭后,西凉官兵的家小都逃去了西域生活。他们只想着如何快速有效的复仇,才不去讲什么江湖规矩和仁义道德。 中毒这事别说张护院没想到,就是看遍了各种金庸、古龙、梁羽生武侠小说的李柯都没想到,想不到前世武侠小说里说的那些邪魔外道或江湖败类才干的事,竟然今天让自己遇到了,李柯也是大跌眼镜。 下毒这事确有很多种,什么鹤顶红啊,七虫七花膏啊,什么十香软筋散啊,好像一旦中毒了确实很难解毒,除非找到所下之毒的配方,才能根据下毒的配方调制解毒的配方。但还有一种毒就比较好解了,什么奇淫合欢散啊,什么桃花雾啊,什么阴阳和合散啊,诸如这类毒药都很好找解药,只要找个异性亲密亲密就万事大吉了。 李柯想着想着不禁嘴角露出一丝猥琐的笑容,因为他想着如果苏盈盈中了这毒,他倒也是可以为了救人勉为其难的奉献一下自己这纯洁之身。 第进四章 如此良药 当然,此种坏心思只是短暂的涌上心头微微意淫一番罢了,武侠小说当然不可信,李柯作为一个21世纪的九流大学毕业生,自然知道这根本不科学。毒就是毒,哪能与春药混为一谈。 “你怎么了?”杨盼儿不经意间似乎看到了李柯嘴角流露出的一丝坏笑,有些气恼的问道。 “哦!没事,没事!我刚是在想如何救苏姑娘,如果可以的话,牺牲我一下只要能救活她也不错!”李柯一副大义凛然舍己救人的姿态说道。 “你……”杨盼儿被李柯这番假崇高所震撼,眼中含着热泪痴痴望着李柯,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门外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张护院火急火燎的回来了,只见他身上裹着的伤,已经渗出几处血来,可他丝毫好像没有觉察到疼痛,一进门就奔向李柯说:“那贼人已经不在了,所以未曾发现什么毒药或解药!” “啊!那可如何是好!”李柯有些沮丧,武侠小说看多了的他,以为自己很聪明,让张护院去贼人身上搜,定能像电影剧情那般找到对应的药,没想到此刻竟连毛都没找到,瞬间内心遭遇挫败感。 “不过,我在柴房后的墙脚处找到这支箭,不知有没有用!”张护院说着从身后拿出一根羽箭。 “哦?我瞧瞧!”李柯一下子又提起兴趣,忙上前接过箭支细细打量着。 “小心!别碰箭头处!”老道突然向手里正拿着箭细细研究的李柯喊道。 “哦,谢谢老先生提醒!没错,这是那贼人的箭,我从苏小姐身上取下的和这支一模一样!”李柯肯定的说道。 “想必是那贼人昨夜越墙而入时掉落在后院墙脚了……”张护院猜测道。 “小郎君,来,给贫道看看可好?”老道眼睛瞅着箭跟李柯说道。 “哦,对,小子一时忘神,老先生还请快看看……”李柯忙将箭支双头横拿着递给老道。 只见老道拿过箭支别的地方不看,只细细打量那箭头,双目注视,横看看,竖瞧瞧,左瞅瞅,右瞄瞄,最后又将箭头靠近鼻子嗅了嗅。 看的李柯和张护院一脸懵逼,愣不知这老道到底要干嘛。片刻后,老道把箭支双手放在桌面上,轻轻捋了捋胡须道:“贫道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箭支应该来自西域!” “活神仙啊,你咋知道的!”张护院闻言惊喜的问道,因为昨夜与那伙贼人交手之时,他看到对方衣着和使用的兵器确实像是西域人。 “没错,这伙贼人确是来自西域,不过他们都是原来的西凉人,隋末天下大乱之时,也曾声势浩大的举兵反隋,后来我大唐高祖陛下在长安代隋而立,二皇子秦王,也就是当今的太宗文皇帝带兵西征,西凉人不愿降,被秦王和其姐姐平阳公主合围击败于泾州,西凉军的老本营恐遭灭顶之灾,便老弱妇孺全部举家迁徙到玉门关外去了。”李柯把自己已经知道的这些有关贼人的信息细细的道来,希望能对老道的判断有所用处。 “哦,难怪!这就对了!贫道本来还有些许疑惑,听小郎君这番讲述,瞬间豁然开朗。贫道观这箭羽乃西域鸟兽之翎毛,但嗅这箭头,似又有回鹘之药味!”老道如释重负的乐呵呵说道。 “老先生可是已经知道这箭上之毒为何毒了吗?”李柯见老道说的云淡风轻的样子,料想老道应该是已经知道了什么,忙躬身抱拳请教道。 “应是错不了了,贫道早年游历,曾在崆峒山遇到过这种毒,此毒乃回鹘人常用之毒,取凉州特有之黑枸杞、戈壁黑蝎子、还有玉门黑狐之夜明砂混制而成!”老道很有把握的样子说道。 “活神仙,您说这些,杂家也听不懂,您不妨直接告诉我这毒能解么,怎么解?”张护院听的一塌糊涂不甚明白,所以急着直接问道。 其实李柯也听不太懂,有的东西知道,但却也不知其性状,比如黑枸杞,这不是自己在前世看到有人常买来泡茶喝的补品么,怎么在这就成毒药配方了。 “这毒倒也不难,只要找到三样对应的药材相煎饮下,再用药渣捣碎外敷,不日即可痊愈!”老道不慌不忙说道。 “那请问活神仙,需要哪三样药,老张这就去药铺抓药!”张护院急不可耐的问道,仿佛半个身子都已经要奔出屋去的架势。 “这三样不是平常药物,但也不是什么罕见的奇材,只是药铺可能一时抓不到,还得慢慢去找才好!”老道有些故弄玄虚的感觉说道,急的张护院直跺脚,却无可奈何。 “老先生,还请您慢慢道来,看看我等可能找来!”李柯有条不紊的向老道询问。 “这黑枸杞当对应红枸杞,这戈壁黑蝎子当对应屋檐白蜘蛛,这黑狐夜明砂当对应玉兔望月砂,此三种凑齐便可!”老道细细说道。 前面两种李柯倒是能理解讲的是啥,只是这‘玉兔望月砂’所指何物,李柯却不明白了。 “老先生,这玉兔望月砂为何物啊,还请老先生指教!”李柯恭敬的请教老道。 “呵呵……这玉兔望月砂就是白兔的粪便!”老道微微笑道。 “什么?兔子的粪便也可入药?那黑狐夜明砂也是指黑色狐狸的粪便喽?”李柯不可置信的推论问道。 “呵呵…正是,正是,小郎君果然聪慧,一点即通!”老道微笑着夸奖李柯。 “哦,这个小女子也知道,望月砂,性寒,可治肝肺之疾,具有解毒去热之效!”一边的杨盼儿听到李柯正在向老道请教的问题,突然上前来插上一嘴,好像在显摆她比李柯博学广进一般,当然,这只是李柯的想法。 “不错,不错,姑娘倒是颇知药性,难得,难得!”老道笑眯眯连连点头。 “老张也听明白了,只是现在正值寒冬腊月,这望月砂和红枸杞倒是好找,只是这白蜘蛛上哪去找呢?”张护院有些为难的说道,并眼睛看向老道,多有询问之意。 “壮士说的确是难处,眼下正值寒冬,关中严寒,肯定是找不到白蜘蛛的,不过贫道曾多年隐居于终南山里,前些年隆冬时节,有次山中采药遇到天降大雪,便在山中寻一破庙暂避,竟在那里看到有新网!”老道像是在讲神仙传说一样,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 “活神仙,老张愚钝,还请您直接告知老张吧!”张护院根本没听清楚老道在讲什么,急的‘噗通’跪下求解。 “张护院,老先生不是讲过了么!”李柯笑眯眯看着张护院那一脸懵逼的横肉。 “讲过了?哪里讲过了?我咋没听见?”张护院一脸懵逼加委屈的质疑表情说道。 “老先生说终南山里有座破庙!”李柯提示道。 “是啊,我也听到了啊,终南山里有座破庙,活神仙在那躲避过大雪,这咋了嘛!”张护院有些急躁又无奈的囔囔道。 李柯被这货这表现也是气的不轻,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气。 突然杨盼儿道:“老先生说那破庙里,他看到有‘新网’!”说着还不忘眨了眨眼,重声读到后面‘新网’两个字。 张护院依然一脸懵逼,也不知这小姑娘讲的哪里有问题,和自己刚听到的没啥区别啊,还是没讲哪里有白蜘蛛啊!突然张护院一跺脚,摸着后脑勺的手也放了下来憨笑着道:“杂家可真蠢,谢谢活神仙指教,老张这就去找!” 第进五章 终南捷径 张护院也不细询老道所言之破庙具体所在方位,便火急火燎转身去了,更不在意自己身上裹布渗出的血迹。但张护院绝对不是冒然行事,因为老道已经说了终南山里的某座破庙,他知道山里都是小径,没有什么路线可以指示,所以与其在此问的再清楚,到了山里也毫无用处,索性径直先去了,然后再询问住在山里的山民或隐者。 终南山是巍巍秦岭山脉中一处比较神奇的地方。说他神奇,一是缘自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但更多的是仙道文化,其实也就是人文文化,古人说‘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正是如此,终南山在整个横贯东西千里的秦岭山脉中不算最高的,但却是最有名的,原因就在于‘有仙则名’! 世间本来没有仙,那又何来的‘有仙则名’呢?其实‘仙’字就是一个‘人’字加上一个‘山’字,所谓人在山中或者人山合一即为仙。但又不是什么人在山中都可以称之为仙,山民樵夫自然不是,没有哪座山会因为普通人居住的多而闻名。 山之名来自于人之名,而人之名来自于人的智慧和文化以及道德思想。所以最初的隐士大多是有真才实学,却不愿意进入仕途,不愿意被名利所困扰,不愿意委曲求全,只愿意安贫乐道,追求天人合一,过着无拘无束,自由潇洒的这一类人。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人在江湖自是身不由己,要想在世俗的生活里追求天人合一,几乎没有可能,因此,一些人就离开人类的群居社会生活,甘愿到山林旷野中人迹罕见的大方,来实现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真正的隐士,便是这种生活态度下所催生出的一个群体。 华夏大地,名山群立,都可以发现隐士的身影,他们过着‘出门见南山’的惬意生活,享受着‘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闲适,无不让我们这些红尘中人羡慕不已。如果要说哪个名山已经形成了兴盛的隐士文化,并吸引全天下众多的隐士扎堆前来隐居修身,当然要数终南山了。 终南山隐士文化源远流长,几乎和道教文化同步诞生,两千多年前,终南山附近就有以道家学说作为信仰的隐士,潜心在这里修身养性,过着与世无争,清心寡欲的生活。 若要问起终南山隐士文化的形成和完善,毫无疑问,跟历史上几位着名人物有很大关系,他们特立独行的生活方式成为后人效仿的对象,再加上道教文化的推波助澜,于是乎,终南山便自然而然形成了独特的隐士文化景观。 第一个推动终南山隐士文化的人物是三千多年前西周时期的姜子牙,第二个人物则是两千五六百年前春秋时期的老子,第三个人物是一千三百多年前的初唐诗人卢藏用。 此三个不同时期的人分别从三种不同的角度和层面,对终南山隐士文化的繁荣做出了巨大的贡献。此三人之隐,除老子是真讲经传道之外,其他二人却是故意为之,以便待价而出,原因很简单,姜子牙如果真隐,那也就不会有直钩垂钓之事,这是典型的故作高深搞传闻,以引起贤明君主的垂问。 至于卢藏用那就更是处心积虑了,卢藏用20出头的年纪便才高八斗科举中了进士,可谓是青年才俊,春风得意。但不曾想工作几年间一直得不到朝廷赏识和重用,因此常常闷闷不乐。 后来卢藏用和人聊天聊起了姜子牙归隐最终被周文王请出山的故事,卢藏用大受启发,于是便大张旗鼓的住进了终南山,然后,又委托一帮好友在长安城里为他制造噱头,传说他是隐居终南山的世外高人;就这样,终于有人邀请卢藏用出山了,并委以重任,这使其名利双收,这便是‘终南捷径’典故的由来。 通过隐居给外界制造噱头,完全能太高自己的身价,跟后世一些明星善于炒作和包装自己其实也是一个道理。 隐居的目的,实际上是通过修身养性来不断提升自己的学识。智慧和境界,从而为了更好的重出江湖,做一个对社会真正有用的人,这才是正能量的隐居,比如眼下这位自称曾在终南山隐居的老道便是这种人。他的这番医术完全可以扬名天下或者被朝廷所用,但他显然不是为了自己的仕途,他隐居绝对是为了安心钻研医学药理,然后再出山救治百姓。 “小郎君,怎不前去,却让那位身上有伤的壮士前去呢?”张护院走后,老道微微笑着问到李柯。 “哦,老先生说的极是,小子也不忍心让张护院带伤折腾,只是小子从小未出过家门,也不会骑马,若去了,即便是把自己走不丢,那也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回来,倘若那样,苏姑娘的病……”李柯恭敬的细细解释道。 “原来如此,小郎君考虑的极是!”老道颇为赞同的连连点头道。 第进六章 白山药王 “老先生,小子有些话憋在心里疑惑许久,不知当不当问?”李柯见这老道与自己对话也不是什么性格乖张之人,便想再多了解一下。 “哦?小郎君有何疑惑,但请说来便是!”老道有些吃惊,马上又和蔼的让李柯直说便是。 “小子见老先生您医术精湛,这身装束又不像那种坐堂问诊的大夫,您是游方的道士吧?”李柯试探性的问道。 老道听闻李柯的话,低头瞅了瞅自己的衣着哈哈大笑道:“小郎君还是个以貌取人的人!贫道却不是开馆坐医的郎中,也并不是游历江湖的道士!贫道就是贫道自己喽…哈哈…” 李柯被老道这解释听的越发糊涂了,心想你这解释还不如不解释呢,怎么越解释反倒让人听的更迷糊了。 老道看出了李柯的懵逼的神情,也知道自己说的话可能对方并不一定听的懂或理解,于是又接着道:“小郎君不必疑惑,贫道方才的意思是说,不必拘泥于形式而已,坐堂问诊的不一定都是良医,躲在深山里修炼的也不一定都是高人,至于衣着那就更是身外之物了,可蔽体,可保暖,即为好衣也!” “哦,小子似乎听懂了,老先生果乃高人,不受于世俗形式所束,小子佩服之至。”李柯这次算是明白了老道的大概意思,真正的高人一般都是这样。 “小郎君且莫要恭维于我,当今天下,高人到处都是,我可不算什么高人哦…”老道谦虚道。 “是的,小子也知天下高人辈出,但老先生您确实也是高人,并非小子刻意恭维!”李柯解释道。 “呵呵呵…小郎君倒是会说话,看来贫道这高人不做都不行了…”老道开心的笑着说道。 “敢问老先生您是何方人士?”李柯见老道笑的挺开心,于是又果断开启了查户口模式。 老道也不避讳,直言道:“贫道原是耀州人士,不过平生四海为家,也曾在太白山隐居过数载,倒也是过得无拘无束!” “那敢问先生可有道号?”李柯知道这种世外隐者是不太愿意跟人说自己姓甚名谁的,方才能告知哪里人士已经算是破天荒了,便没敢再问姓名,问问道号应该是不犯忌讳的。 “贫道未曾特意受业于哪位门下,所以并无道号,不过隐居时,贫道倒是有过自号,称作‘妙应真人’,呵呵呵呵…”老道似乎想到自己的道号后很高兴。 “听您这自号就是神医的派头啊,呵呵…”李柯想到前世很多医生的办公室都挂着病人送的锦旗,什么‘妙手回春’啊,‘华佗在世’啊之类的,所以有此一说。 “不错,贫道自小就喜好医道,十几岁起就开始给人治病了,粗略算来也有五六十年了…”老道回忆道。 “那您没有跟人学过医吗?难道您是无师自通?”李柯好奇的问。 “倒是没有特别拜在哪位门下学医,不过自己潜心研究的古代先贤的医术比较多,像是《黄帝内经》、《伤寒杂病论》、《神农本草经》这些,我都烂熟于胸!”老道很有成就的说着。 “先生无师自通,小子真是佩服之至,只是老先生您这医术如此高明,为何不坐馆问诊呢?那样岂不是更能发挥您的平生所学!”李柯不解的问道。 “不对,不对,不对,小郎君有所不知,如你所说,那样只能医一方百姓,哪比得上我可以医治天下四方百姓,贫道就是不是只为一部分人医病,所以这才漂泊江湖,何况贫道还有重要的事要做!”老道解释着突然很认真的说自己有正事要做。 “哦?正事?”李柯闻言疑惑不已,却也不好打听。 “呵呵…贫道告于小郎君也无妨,贫道自小研习先人医术名着,受益良多,但自己从医这几十年来,又另有一些收获,所以故而准备整理收集也写成医书,以供后世之用!”老道见李柯很疑惑,又不好意思问自己的样子,笑了,索性自己告知也无妨。 “先生真乃悬壶济世的良医,无一丝私利,如此全身心的为了拯救天下疾苦,请受小子一拜!”李柯说着就要跪下行大礼,因为真被老道的高尚情操所感动。 “小郎君不可,小郎君不可,这可是折煞贫道了。这只是贫道的宏愿,目前还未完成呢!”老道忙扶起李柯谦虚的说道。 “先生看来已经在写了,相信不久以后,世上将又多一旷世医书。实乃我大唐之幸,我九州万民之福!”李柯激动滴说着。 “贫道一向认为,人命至重,有贵千金,一方济之,德逾于此。所以贫道准备将书名以‘千金要方’命名,小郎君不知可好啊?”老道认真的说着,问着李柯。 “什么?您要给您的书取名‘千金要方’?”李柯大吃一惊,质疑自己没有听清楚,所以又问向老道。 “正是,有何不妥吗?”老道被李柯惊诧的表情也惊到了,以为自己这名字哪里取得有什么大问题,紧张的问道。 “小子冒昧的问一句,您老可是姓孙?”李柯充满试探性又急迫紧张的问道。 “哦?小郎君莫不是认识贫道,怎知贫道俗家姓孙!”老道也感到好奇,这小娃子怎么会认识自己,不过自己平时到处行医,或许有有心之人认识自己,倒也不足为奇。 “您…您……”李柯激动的说不出话来。李柯脑子里快速的回忆着老道之前和自己聊过的信息,说他是耀州人,又说他在太白山隐居过,又是道士,又四处行医,这会还要写医书! 这一串串信息都指向了一个人,那就是“药王”孙思邈!李柯激动地不禁想抽自己,自己平时挺机灵,怎么今天竟然有眼不识泰山,把这位中国历史上赫赫大名的药王当做了穷酸的游方道士,与其聊了这么多,李柯早应该想到的,可是就是没想到,直到老道说出自己写的书名准备叫‘千金要方’时,李柯才恍然大悟! “难怪…”李柯想着之前说的种种,依然激动的不知说什么! “小郎君这是怎么了,老道哪里不对否?”孙思邈疑惑的问道。 “对…对…对!!您对极了!是小子失礼了!”李柯激动的总算忍不住开心的大笑起来并给孙思邈又要行大礼,吓得孙思邈赶紧拦住免礼。 第进七章 董城旧识 孙思邈被李柯这一连串的变化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不知道为什么李柯突然对自己如此礼待有加。但总有一种好像对自己很熟悉的感觉,不过这些都不重要,礼多人不怪,权当这小子尊敬老人家了。 李柯难掩心中的惊喜,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在后世书本上或者某某医院的墙壁上或者花园里的雕像才能见到的人物,此刻竟然就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眼前,后世对这位医术高明,医德高尚的‘药王’可是倍加推崇,甚至于后世对其年纪都一直众说纷纭,有说他活了141岁的,也有说他活了101岁的,两种说法且都有一些证据,难分对错,不过可以肯定是其肯定活过了一百岁。 杨盼儿一直在床边照看着苏盈盈,被李柯刚才一激动瞬间声音有点大的话语吸引,此刻正时不时打量着李柯,见李柯脸上难掩溢出的喜色,不禁有些疑惑,便轻步到李柯身前来问:“有什么好消息吗,怎看你这会有些窃喜?” 李柯被杨盼儿这一问,一下笑了出来,轻轻拽了下杨盼儿的衣袖,示意到一边说。 “苏小姐有救了,绝对有救了!”李柯靠近杨盼儿耳边喜滋滋的说道。 “为何如此笃定?你想到什么绝妙的办法了吗?”杨盼儿有些疑惑的问道。 李柯笑着轻轻给杨盼儿指了指孙思邈道:“你可知道他是谁?” “他是张护院请回来的郎中啊!”杨盼儿疑惑不解的答道。 “哎呀,我当然知道他是郎中,我不是跟你说这个,我是问你知道他有多厉害吗?”李柯有些急躁的说道,但依然喜不自禁。 “不曾见过,我也不知道啊!看他能找出苏姐姐的病因和所中之毒,应该是蛮厉害的郎中,其他我就不清楚了!你还是快快告诉我吧!”杨盼儿被李柯有些兜圈子的绕来绕去,也有点急了。 “好了好了,告诉你吧,你可把耳朵张大了,也记好了,这位老先生可不是普通平凡的庸医,他是名贯古今的名医,后世人们都尊他为‘药王’!”李柯兴奋的贴近杨盼儿耳边说道。 “啊?那苏姐姐的病看来真的有救了!原来这老先生竟有如此大的来头,实在没想到,真是老天保佑!”杨盼儿高兴的连连双手合十感谢上苍。 李柯看着杨盼儿这举动有些无语,心想这和上天有一毛钱关系吗,眼前放着神医你不感谢恳求,谢哪门子的老天啊,古人这种愚钝真是让李柯无语言表。 “不对啊!你怎么知道这位老先生是名贯古今的名医的?你明明今天也是第一次见,老先生也不可能自己给你讲自己是名贯古今的名医呀!”杨盼儿突然想到了什么,然后质疑的问向李柯。 “这个嘛……?”李柯被这丫头问的竟不知道怎么回答,总不能告诉她自己是从一千三百多年后跑来的吧,也不能吹牛说自己能掐会算吧,这可真的难住了李柯,不过还好李柯前世早就练就了吹牛不打草稿的技艺,忙说道自己以前听村里人讲过这位名医的故事,没想到今天却真的被自己撞见了之类的,这才勉强骗过了杨盼儿。 “二位有什么话不妨直说,贫道乃方外之人,自是不会多言的,或者贫道出去也好!”孙思邈见两人窃窃私语的样子,还不时回过头来看向自己,觉得怪怪的便开口说道。 “没有,没有,我们哪有什么话需要躲避老先生的,这丫头非要缠着我讲小子家乡的故事,没想到让老先生误会了,真是失礼了,老先生请勿见怪才是!”李柯忙指着杨盼儿给孙思邈打哈哈道。 “哦,是吗?哈哈哈哈……”孙思邈闻言捋着胡须哈哈大笑。李柯和杨盼儿看着孙思邈也尴尬的笑了笑,然后李柯跟杨盼儿使了个眼色,杨盼儿便低着头又乖乖去服侍苏盈盈了。 “对了,小郎君,方才说到你的家乡,不知是在何方宝地啊?”孙思邈笑着笑着突然闲打听起李柯来历了。 李柯又不是什么闻名四海的大人物,说出来自是无妨,直言道:“小子是好畤县人,家住漆水河畔不远的董城村!” “哦?董城村?好生熟悉的地方!”孙思邈有些似曾相识的说道。 “老先生莫不是去过小子的家乡?”李柯拱手问道。 “你说的董城村,是否村中有一道观,名曰玉华观?”孙思邈问道。 “对,对,对,正是!小子还在那观中读过几日书!那观里的董半仙可是个得道的高人呢!”李柯看孙思邈知道董城村,于是忙激动的讲着。 “哦,那便错不了了,那董老道近年不知一切可好啊?”孙思邈问道。 “董半仙一切皆好,在观中除了自己清修之外,还在忙着给乡里的年轻人讲学授课,老百姓们都很尊敬他!”李柯回答孙思邈道。 “哦,这就好,这就好!”孙思邈淡淡的说道。 “老先生您可是认识董半仙?”李柯好奇的问道。 “认识倒是认识,不过已经很久了,有几十年没见过了!”孙思邈大概默算了下时间,淡淡说道。 “那老先生您一定也认识李淳风吧?”李柯想到玉华观的门牌字是李淳风落款的,便好奇的问道。 “哦?你还认识李淳风?”孙思邈反问道。 “小子并不认识,只是玉华观那门牌上的字是李淳风落款的,所以小子见您既然认识董半仙,想必也认识李淳风,这才有此一问。”李柯解释道。 “你说的李淳风,贫道并不相熟,不过近几年在江湖上也偶有听过此人名声,如果玉华观是此人落款的话,那么想必此人也定是有一番真才实学,不然,以我对牛鼻子老董的了解,他是不会请一般人题字的。”孙思邈给李柯细细分析道。 李柯听到孙思邈把董半仙称作牛鼻子老董,不禁心中乐了,心想你也是牛鼻子老道一枚,却偏偏为何要把人家董半仙称作牛鼻子,人家看着外表可比你体面多了,当然,这只是李柯心中偷偷想着,不过他也知道外表说明不了什么,一个人是否高尚崇高,还是要看具体行动才对。 第进八章 大唐门神 苏盈盈在孙思邈施过几针后,已经开始慢慢有了动静,但只是止住了毒性漫流至全身,恢复了一些生命体征,却依然昏迷着。孙思邈在叮嘱了解药回来后如何内服外敷后便打算离去了。 “老先生,您这般离去,苏小姐她…”李柯有些担心孙思邈离去后苏盈盈的病情,所以不放心的问道。 “小郎君不必担忧,且依我嘱你之法用药,确保万无一失,苏小姐的毒自是无碍!”孙思邈信心满满的肯定道。 “如此,那小子便不强留老先生了,救命之恩,小子先代苏小姐谢过,容他日再报!”李柯见孙思邈如此肯定的执意离去,便也不好再挽留,只好谢过了孙思邈后任他江湖远去了。 “小郎君与杨姑娘保重,贫道这便去了!”孙思邈跟李柯和杨盼儿告别后便转身离去了。 两人送出门,看着孙思邈逐渐远去的身影,杨盼儿有些疑惑的问:“公子和这位老先生很相熟吗?”杨盼儿是看着李柯脸上露出的真切不舍之情,所以有此一问。 “不熟,不熟,不过这位老先生,我听过他的传闻,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医德高尚而不重利,果真乃当世高人!”李柯解释道。 是日,苏盈盈依然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只是脸色恢复了血色,呼吸也变得渐渐和常人睡觉无异,杨盼儿仍然小心翼翼的每天为其擦洗,坐在屋里椅子上两眼发呆的李柯有些无精打采,他不知道张护院此去终南山需要多久才能回来,眼下这种形式,自己只能呆呆的留在这里照看苏盈盈,虽然真正照看苏盈盈的是杨盼儿,但自己也必须同步留下,总不能留下杨盼儿一个人在这里守着苏盈盈,自己一人开溜,这好像有些不妥。 “盼儿,你好生照顾苏小姐,我算着张护院也快回来了,我去城里把其他几味药也采办一下,省的张护院回来了又忙活耽误时间。”第三天的时候,李柯实在待不住了,便打算独自溜出去到城里晃晃。 这种没有电没有网没有任何娱乐设施的时代,每天天亮而起,日落而眠,真的有点憋坏李柯了,杨盼儿倒是很习惯这种生活,每天都几乎不出门守护在房间里,也不觉烦闷。 寒冷的腊月天气,西北风呼呼刮着,可咸阳城里依旧人流涌动,叫卖声时起彼伏,或许是因为马上要过年的缘故吧,街上采办年货的人群络绎不绝,看着形形色色琳琅满目的年货,李柯也并不熟悉,和前世逛年集的热闹相同,但货物当然有天壤之别。 这个时代的春节,还没有烟花爆竹这些东西,烟花倒也有,只是仅供皇家使用,寻常老百姓是买不起的,也根本买不到,但爆竹是可以的,其实正如其名,就是一捆捆晒干的竹子,人们买回去在除夕夜时,家里院中生一堆火,然后将其放入其中燃烧,竹子在燃烧的过程中便有霹雳啪啦的响声,并伴有溅起的火星,也寓意着红红火火驱邪之意。 桃符这种东西也卖的很多,伴随着灯笼一起卖,桃符其实就是春联之前的产物,在桃木板条上写上吉祥的文字或画上符咒挂于家门两侧,通常多写‘元、亨、利、贞’等字眼,象征来年有个好兆头。 李柯晃荡在街上就像是外星的来客,目不暇接的看着一样样对他来说充满稀奇古怪的商品,走到街中央十字路口时,这里人潮更是鼎沸,只见高高搭起的木栅上挂满了各种好看的年画,围观的百姓正在指着高处挂着的年画指指点点,有的在询价,有的嬉笑。 架子下更有一堆人正围得严严实实水泄不通,好像在看什么稀世珍宝,看热闹这种事,李柯也不能免俗,毕竟确实无事,出来溜达就是为了看热闹散心。李柯凭借着一张十六岁的英俊小脸蛋,左一声大叔,右一声大婶的地道关中话,很容易便钻进了人堆中。 原来是一位年轻的书生模样的人在手执毛笔,聚精会神的画画,李柯端详了半天,才看出来这画的应该是钟馗画像,只见这画像画的是豹头环眼,铁面虬鬓,相貌奇异,怒不可遏的一副狰狞模样。 人群中熙熙攘攘的在议论这画的是什么,有的说是张飞,有的说是关公,然后两拨人还因此争论起来。最后作画的人落笔后才拱手抱拳向周围围观的百姓道:“各位乡亲父老,莫要为此争执了,此人不是张飞,亦不是关羽,此乃我大唐终南山人士,此人姓钟名魁,才华横溢,满腹经纶,正气浩然,待人正直,肝胆相照。去世后,被玉帝封了天地人三界伏魔大元帅,又作镇宅圣君,大家买回去可以贴于自家墙上,以驱邪避凶之用!” 李柯不禁有些疑惑,根据相关史料记载,钟馗不应该是大唐武德年间去世,到了大唐天宝年间才被唐玄宗封神的么,怎么这贞观年间的民间就已经有了他的传说了,不过这个也不用太纠结,毕竟这个时代讯息不发达,而后世记录的历史也未必事件与人物时间绝对准确,张冠李戴的历史确也有过不少。 “这位相公,你能不能给我画一幅吴国公尉迟将军和翼国公秦琼将军的画像?”人群中挤进来一个衣着亮鲜的中年人,看他纯净的脸颊和整齐的发髻,应该不是市井小民和寻常百姓,非富即贵的装束,但又不像普通有钱的商贾人家,李柯猜测此人肯定是混迹官场的人。 “哦?这位先生,小人在此只作年画,您如果是要画真人肖像画,还请另寻别处,小人恐不能胜任。”画画的年轻人闻言一顿,以为这人是要让自己画肖像画,故而推辞。 “不!我不是让你画两位国公的肖像画,我是想请你以两位将军威武的神姿帮我画成年画,我要用他们拿回家当门神供着!”来人有些欣喜的说着和期待着画师帮其作画。 “哦?这位先生你是崇拜二位国公极甚,所以想请其二位画像附于自己堂前吗?”画师有些猜测问道,却是以为来人是特别仰慕两位国公老爷,故而想请自己画来。 “这位兄台,你有所不知,这位先生请你画二位将军的神姿自是有其道理的,小子也曾闻二位将军为我大唐太宗陛下守夜之事!”李柯忍不住想讲给画师这其中原委。 “哦?有这等事,你且快快说来!”画师立马兴趣来了,忙请李柯细细道来。 第进九章 新桃旧符 “话说我大唐太宗皇帝,曾经有段时间夜不能寐,似有鬼魅纠缠,后来秦琼与尉迟恭两位将军去为太宗皇帝守夜,结果太宗皇帝睡得分外安然,可又心疼两位将军年事已高,这般辛苦又于心不忍,于是请宫中画师画了两位将军飒爽威武的英姿成像张贴于太极宫寝宫的门上,果然也能有驱邪安神的作用……”李柯讲的绘声绘色,完全忽略了周围的人流涌动。 “原来如此,还有这等神奇之事,看来两位将军果真乃神人也!”画师闻言感叹道。 “你可能画来否?”中年男子见李柯已经讲的很清楚了,便问向画师。 只见画师提起笔来蘸了画料又停住了手中的笔,一副纠结的表情道:“小人未曾见过两位国公大人啊,这可如何下笔,画不好恐有不敬之嫌!” 中年男子想了想也觉不对,他竟忽略了这个很现实很重要的问题,别说普通老百姓没见过两位国公爷,就是他自己这种小级别的官场小吏也不一定亲眼见到过。想到这里不觉尴尬的咧着嘴笑了笑,很难为人的那种笑脸。 其实秦琼和尉迟恭被当做门神是从明清时代才开始在民间盛行和普及的,这或许是受到文人墨客的吹嘘和杜撰,据《山海经》记载,传说黄帝时代有神荼、郁垒两兄弟善于捉鬼,如若有恶鬼危害人间,他们哥俩便将其捉住绑了喂老虎,后来人们为了辟邪御鬼,就用桃木雕成神荼郁垒的形象,每逢春节就挂在门首,并在门上画一只老虎,久而久之,便敬这哥俩做了门神。 三国时期的关羽和张飞也曾被尊为门神,到了唐朝,传说中专门捉鬼的钟馗也进入了门神的序列。直到元末明清时期,随着杂剧和评话艺人对隋唐历史的演艺和传播,再加上小说的广泛运用,秦琼、敬德的故事逐渐深入人心,这才将其门神的地位稳固下来。 其中最典型的当属《西游记中讲唐太宗地府还魂》那一章节的故事了。话说唐朝开国初期,泾河龙王为了和一个算卦先生打赌,结果犯了天条,罪该问斩,玉帝任命魏征为监斩官。泾河龙王为求活命,向唐太宗求情,太宗答应了,到了斩龙的那个时辰,便宣召魏征与之对弈,没想到魏征下着棋时,打了一个盹儿,就灵魂升天,将龙王斩了。 龙王抱怨太宗言而无信,日夜在宫外呼号索命,太宗告知群臣,大将秦叔宝奏道:愿同尉迟敬德戎装立门外以待,太宗应允,那一夜果然无事。太宗因不忍二将辛苦,遂命巧手丹青,画二将真容,贴于门上。 后代人相沿下来,于是,这两员大将便成为千家万户的守门神了,其中执锏者即是秦琼,执鞭者是尉迟敬德。 “先生买对桃符回去吧!”青年画师放下手中僵握了半天的笔,对着中年男子微笑的介绍到身后架子上挂着的自己雕刻和画写的桃符,试图打破这尴尬的气愤。 “这些不甚新鲜,府上都有了。”中年男子瞅了瞅架子上挂着的各种桃符毫无表情的摇着头说道,显然他是失望的,看来也是个弄潮儿,非要玩点新鲜才行。 “兄台可否借纸笔一用?”李柯看着这喜庆的气愤,突然写些什么,青年画师瞪了李柯一眼,也没说什么,微笑的递上了纸笔。周围的人也都围上来想看看李柯这娃子想干啥,难不成是要画门神么。 只见李柯将纸张折成条状,然后提笔蘸墨,潇洒的写下“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又一纸条上写上“千门万户曈曈日,只把新桃换旧符”的字样,围观的有识字的便跟着李柯的笔尖游走一个一个念叨着,等二十八个字写完落笔时,中年男子有些兴奋问:“这是何物?” “此为新桃符,又称春联,也是贴于大门两侧!”李柯乐呵呵的解释给中年男子,声音故意有点大,也是为了让周边围观的人都知晓。 “这个好,这个好,比桃木条的可要省事多了!”青年画师也惊叹道。 “不错,这个可以想写什么就写什么,制作简单,省时省料,成本低又便宜,就是普通百姓家也可以张贴!”李柯给周边人群解释道。 “这个多钱啊?”人群里有叽叽喳喳吵嚷问价的人声。“桃符十文钱,这个只要一文钱即可,大家想要的,可以提前预定哦!”李柯向着人群喜滋滋的说道,说着又将笔递给了青年画师,画师有些不解,这是什么操作,又是什么意思? 他不知李柯这半路杀出来到底为了什么,难道是帮自己变着样搞促销么?他想不通,但看着李柯一脸人畜无害的笑脸,也不像是要使什么坏,便接过笔给要买春联的围观人群一笔笔写着,他的字可比李柯写的要飘逸的多。 李柯看着被自己这一嚯嚯而掀起的大唐春节新风尚,不免心中有些得意,不过好像肚子有些饿了,李柯挤出人群在街上四处打量着可以填饱肚子的地方,就在十字路口东边三十步开外就有一家饭馆正在开张,锅灶和蒸屉上冒着白气,鼻子一嗅,似乎闻到了羊肉大葱包子的香味。 “老板,来一屉包子一碗胡辣汤!”李科快步跑过去,找了个空位子边坐边向着老板吆喝着。 “好嘞!客官您稍坐!”老板乐呵呵应允着便从炉子上取包子。片刻之后一屉冒着气的香喷喷的包子便端到了李柯面前,一口包子,再一口胡辣汤,美滴很嘞,李柯吃的狼吞虎咽,或许是因为太饿了,或许是因为街边的风刮着有点冷。当两个鲜美的羊肉包子下肚后,再来一口胡辣汤,李柯觉得这是人间最好吃的美味了,前世那些所谓的大餐在此刻,统统都显得是如此浪费。 人类对食物的依存本来就只是果腹而已,但偏偏人的欲望也没有放过这简单的生理需求,于是便有了口腹之欲,便有了满汉全席,便有了各种形形色色的浪费和糟践。 第八十章 人穷志短 包子很好吃,胡辣汤也很好喝,李柯边吃边心中默念着嘛真香,任凭包子馅里的汤水流淌在嘴角,任凭胡辣汤里的菜叶沾满牙齿,毫不顾忌。 如果此刻谁打搅或阻碍了李柯吃包子,那才是要拼命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句话在李柯眼里绝对是句错话,人如果不能建立在吃饱肚子的基础上,还为什么钱财啊,也不知这话是谁说的,李柯真想和说这话的人好好掰扯掰扯。 酒足饭饱绝对是人间最安逸的时光,李柯起身伸了个懒腰:“老板,结账!”随着话音伸手去摸向口袋,糟了,竟忘了这是个要出门随身带银两的时代了,前世手机支付或刷脸支付的恶习,致使此刻遭遇了尴尬的境界。 老板闻声用腰间的围裙正满脸热情的擦着手走过来,却看到李柯正摸向口袋的手停住了,心想坏了,这家伙该不是个吃白食的吧,刚才洋溢着热情的笑脸瞬间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两只眼直直盯着李柯,那眼神里透露着‘小子,你想吃白食?’的凶光! “兄弟,你可是有什么不便么?”一个憨憨且粗狂有力的声音从旁边桌子传来,李柯闻声望去,见一二十出头的壮汉坐在桌前,手里捧着一根烤的焦黄的羊腿,嘴里还在微微咀嚼撕咬着,看来吃的很费力,额头也渗出几滴汗水,一副粗狂蛮横的模样,身上却是穿的绫罗绸缎,看起来十足一个煤老板的形象。 “兄台,您是于我讲话吗?”李柯转身向那人轻轻抱拳问道。 “除了你,还有谁!”对方有些不客气的大着嗓门说道。 李柯再看这哥们,皮肤黝黑,一脸横肉,丑的很有特色,心中不禁想笑,看来大唐的帅哥确是稀缺资源,自己这副俊样,难道是被这家伙嫉妒了么,怎么对自己说话毫不客气的感觉。 “兄台,唤小弟何事?”李柯恭敬的问道,毕竟这种环境不利于自己嚣张,眼看连包子铺老板都要有扒自己一层皮的威胁,怎可再惹其他麻烦,这人虽然说话有点生硬,但应该不是什么流氓恶霸,因为李柯瞅见那人身边不远处站着的家仆都很端庄,衣冠整齐,显然是大户人家特有的气质。 “听说你刚才在街上捣鼓什么叫做春联的玩意,能给杂家也写一些么?”壮汉瓮声瓮气,却似乎有有一些好奇的感觉。 李柯并不想与这壮汉闲扯淡,毕竟大家颜值相差太多,不是一路人,也不适合做朋友,当然也不会有什么共同语言,可是再回头看着店家那有些想杀人的眼光,李柯决定跟这壮汉好好聊聊,毕竟虽然颜值不行,但价值还是有的,李柯心中有了一个生意的想法,毕竟,他觉得和这种煤老板似的人物只能谈生意。 “兄台认字么?”李柯走上前去直奔主题问道那壮汉。 “认得,不过认得不多,咋了?”壮汉有些诧异。 “哦,没事,兄台方才问小弟春联之事,又是……?”壮汉的回答让李柯有些不知怎么接话,心里嘟囔骂着‘你丫都不认得几个字,你问那有文化的事干叼啊!’ “咋的!不认得字就不能拥有么?”壮汉有些抬杠的语气回问道。 “不,不,不,小弟不是那个意思,小弟看兄台虎背熊腰,一定是大将之材,却问那些酸儒秀才们干的事,不免有些疑惑!”看壮汉似乎有些生气,李柯立马换了思路,先是一顿毫无羞耻心的违心夸赞,肥胖不堪的身板愣是给说成大将之材,这还不行,还要反过来羞辱文化儒生一番,好像这样才能凸显出没有文化才是真本事的样子。 “哈哈哈……你小子倒是挺会说话,不过俺是不是大将之材不是你说了算,那是要靠俺自己去厮杀才知道,你不必奉承于我!”这壮汉倒也不是像李柯想的那般愚蠢,显然看出了李柯的谄媚之词,不过虽然点破了,但依然难掩其有些高兴的心情。 “那兄台找小弟可是有什么别的吩咐?”李柯像是穿了皇帝的新衣一般,被点破的尴尬也不知该如何转移,便也不再多做解释,索性直接问这家伙到底要干嘛得了。 “方才你在街上写的那玩意,杂家也看到了,虽然有的字不认识,但听人群里念出来倒是有些诗的味道!你可是会写诗么?”壮汉关切的问道,特别是最后一句时,用两只凶神恶煞的眼睛直愣愣盯着李柯问道。 李柯吓了一跳,难道是自己抄袭的王安石那首《元日》被这家伙认出来了?不对啊,这家伙刚才明明说有的字他都不认识,难道是别人认出来告诉他的?李柯有些慌乱,有种抄作业被老师逮到现行的慌乱,慌乱到他都忘了王安石是宋朝人,大唐的人又怎么会知道这首诗呢,除非王安石这首诗也是抄的前人的,或者是有人和自己一样也来自于后世。 “问你话呢!你到底是会写不会写啊?”壮汉看着李柯走神的样子,半天不见回复自己,有些急躁的追问道。 “会!小弟会!”被壮汉急躁的问话打断了李柯的慌乱,结果,便是更慌乱。不过说会写也没事,毕竟对于眼前这个大字都不认得几个的人来说,自己随便怎么写几句,只要他觉得耳顺,便是好诗了。 “兄台,可是要学诗么?” “学那玩意干嘛,又不能当肉吃,当酒喝!”大汉不屑的说道。 这话让李柯一头雾水,怎么都想不通这家话到底想干嘛,问诗又不懂诗,更不学诗,这是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壮汉看出了李柯懵逼的神情,哈哈大笑道:“兄弟,你莫要问杂家到底寻诗要干嘛了,你且帮我写一首来听听看!好诗的话,杂家重重有赏!” 看着这一脸横肉不像好人的家伙咧着大嘴看着自己笑着,李柯真忍不住想上去大嘴巴子抽死这货,并狠狠的告诉这货‘不要戏弄李大爷了,你丫大字不识,跟李大爷谈什么诗,斯文败类!’终归只是想想,即便是有被这货戏弄的满头雾水,也毫无办法,实力不允许,这是现实,也是硬伤。 ‘重重有赏’这几个字倒是让李柯心中波动了一阵,虽然有点阶级服务性和无形中的人格羞辱,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李柯只能用‘虎落平阳被犬欺’来内心自我安慰,毕竟这个‘赏’此刻是需要的。 第枯一章 童叟无欺 既然决定做了这桩有辱人格的生意,那就竭尽全力满足客户需求,虽然李柯的“货”也并不是自己原创,既然反正也是剽窃之物,哪有何必再去掩耳盗铃自欺欺人呢,又要当婊子又想立牌坊这种事,是虚伪人格的表现。 李柯瞅了瞅这壮汉,心中估摸着这家伙看身形应该属于豪放派,投其所好才能使得客户满意,从而心满意足的成交,而这刚出手的第一件货物必须要一炮打响,直击心扉,不然可能影响客户心情而错失这桩生意。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在李柯洋洋洒洒吟诵了一遍后,壮汉也跟着一句一句默念着,两眼忽然放光,猛滴一锤桌子,纵身而起道:“好诗!好诗!这诗忒好了,听着提气,给力!小子,这是你作的?” “是小弟所作,不过,从未示人,如果兄台喜欢,你不说,我不说,只有天知道是小弟所作……”李柯露着神秘而又奸诈猥琐的表情说道。 “什么意思?”壮汉愣了,满头雾水地问道。 “兄台莫急,小弟的意思是说,这首诗除你我之外,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兄台如果想要的话,也可以拿去当自己的原创之物!”李柯悄悄附耳于壮汉说道。 壮汉仍然有些楞,忽然眉头一扬,咧着嘴笑嘻嘻的搓着手心道:“甚好,甚好!” “兄台衣着华贵,气度不凡,应该不差钱吧?”李柯殷切的看着壮汉问道。 “嗯?……不差钱!”壮汉随口说道,神情中似乎多了一丝不屑的好笑之意。 “看兄台也是爽快之人,小弟也不藏着掖着了,这首诗两贯钱卖给你如何?如果可以,此诗以后便署兄台之名,小弟对天发誓绝不外泄……!”李柯信誓旦旦的说道,一副诚心十足的君子好汉之色。 “两贯钱?”壮汉凝眉沉吟,不但没有半点被侮辱斯文的愤慨,反而眉头微挑,似乎有些黯然心动。 李柯见状心中暗喜,很好,终于遇到一个斯文败类,大家的文化道德修养底线处于同一水平,也不用去管这个水平在海拔负多少米,重在有生意、有市场,挣钱吃饭才是硬道理:“对,两贯钱,价格公道,绝对童叟无欺!” 人生难得一知己,自从来到大唐以后,李柯一直觉得大唐的百姓太有道德情操了,总觉得这样不好,想请大家把道德底线降低一点,又怕被人唾弃。 现在终于看到有个家伙的道德底线跟自己不相上下,令李柯不由产生一种高山流水遇知音的快慰,何种感觉就好像一个贼在前门撬锁,撬开锁后发现另一个贼从后门也撬锁进来了,除了握手抱拳问好,互道珍重之外,剩下的就差一起分赃了。 壮汉现在的眼神也有点分赃的意思,直盯着李柯同样英雄所见略同的惺惺相惜之情。 “你刚才随口就能吟出这等好诗,应该不是刚刚作的吧?应该是早都做好了吧?还有多少?”壮汉斜眼瞥着李柯笑嘻嘻问道。 李柯愈发惊喜了,天哪,这还是个大客户,刚才还在怀疑自己一首诗要价两贯钱会不会开的太高了点,此刻才知自己太小看了眼前这位大唐权贵的消费档次。 “没错,不瞒兄台,小弟确实积累了些许往日做的好诗,只要兄台需要,尽可以都倾囊相授!”李柯一副爽快生意人的嘴脸,说的好像都白送似的。 “多了杂家也记不住,这样,你捡几首好的写下来,我好细细挑挑看!”壮汉说罢便示意身后的仆人去找来纸和笔铺于桌上。 “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钩。何当金络脑,快走踏清秋。”李柯提起笔来便笔走龙蛇洋洋洒洒一挥而就,看的壮汉瞪大了双眼,一个字一个字跟着笔尖游走念道。 等李柯落下笔时,壮汉一跺脚一拍桌子道:“好诗,好诗,绝世好诗!”眼里冒着止不住的狂喜。 李柯也不多说,又铺开一张纸提起笔写道:“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写着这些诗,李柯表现的好像是自己刚刚作出的一样充满着饱满的激情,在笔墨之间时而浓墨敦实,时而轻钩划过,一副人、诗、字融为一体的灵魂状态。 “好诗,好诗!”壮汉狂喜道。李柯内心也是狂喜的,只是与壮汉的狂喜截然不同,李柯的狂喜来自于客户对自己货物的肯定,因为这直接决定着生意的成败。 不等李柯开口,壮汉已经开心的拿起纸来端详道:“这三首我都要了,你开个价!”李柯很喜欢这句话,这哥们很专业,手上端详的不是什么高雅之物,是货物,是商品,大家沟通的也不是什么诗词歌赋,而是生意。统一了认知,彼此沟通起来那就方便多了。 “头回买卖,原是一首两贯钱,三首便是六贯钱,小弟看兄台是个识货之人,又是爽快之人,便于你打个折扣,三首五贯钱,还算公道吧?”李柯心情大好,心情一好就忍不住瞎大方当起了败家子。 壮汉很高兴道:“小子文文弱弱,说话办事倒也是个爽快人,行,就这么办,你这朋友我交了,家住哪里?下次若有需要,好方便再去找你买诗!” 李柯犹豫了,对他来说这是为了解决眼下燃眉之急不得已的一锤子买卖,卖完了转身就走便罢了,泄露住址怕是会有后顾之忧。 但不告诉对方又怕对方不悦,随便告诉个假的地址更是不行了,谁能保证他不会立马派人去核实呢,一旦知道是故意欺瞒,那么等待李柯的怕不会是什么好果子,综合考虑之下,还是老实告知比较好,毕竟这种交易是你情我愿的,交易后也不会有什么品质问题追溯,即便是再找自己,无非就是再双方厚颜无耻的再糟蹋几首好诗罢了。 “小弟好畤县董城村人!”李柯抱拳淡淡的实言相告。 “哦,董城村啊,我知道,在临平郡旁边,漆水河附近……当年颉利可汗就是顺着漆水河畔攻取武功,剑指长安……呵呵,不说这个了,你且坐这里稍等,我叫人拿钱。” 第枯二章 孙子大爷 壮汉拍了拍手,身后五六个人中上前来一人,一身灰蓝色短衫打扮,神情冷峻,体格彪悍,一看就是那种五斤牛肉喂不饱的狠角色。 这人从腰间掏出一个鼓鼓的钱袋子,捏了几贯碎银伸手递给李柯,面无表情,只是朝着李柯轻哼一声,李柯忙笑着双手并在一块手心向上的去接,给了钱后又面无表情的退回到原来位置站立。 李柯接过钱后眼数着沉甸甸的几个大子,心中应该是喜悦的,可此时眼皮子却跳的厉害,一场看似公平公正的交易完成了,他这才发现自己好像选错了客户,这家伙的气势和做派,远远不像是普通富家子弟或煤老板的架势啊。 “兄台,刚才这三首诗……”李柯有心反悔,又担心挨揍,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咋了?”壮汉眼睛一瞪问道。 李柯干笑:“没事,没事,祝兄台用的顺手和愉快!” 壮汉瞪着的眼睛又变成了轻瞟,咧着嘴道:“还以为你小子反悔了呢,钱都给你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若反悔,我可不答应!”说着说着突然又面露凶光。 “没有!没有!绝不反悔!”李柯吓得连连摇手否定。 不管了,钱到手就撤,壮汉是什么身份关他何事?不过,这种人以后还是少接触为妙,惹不起,还是躲着点好,总不能为了几个钱不要命,直到此刻,李柯心中依然充满后怕。 交易完毕,壮汉起身满意地拍了拍已经揣进怀里的诗,豪迈长笑:“别人都说我家满门白丁,放他娘的狗臭屁,老子今就做几首绝世好诗给他们长长眼!”然后仰天长望,壮汉眼眶中竟渐渐有些湿润:“家门有幸,俺家也马上出诗人了!” 李柯看到壮汉这副表现,内心真对壮汉有些佩服,刚刚钱货两清,立马就把产权转移到自己名下,这脸皮,这境界,李柯自叹不如! 包子铺老板清清楚楚目睹了眼前发生的一切,知道李柯口袋已然有钱了,方才能杀死人的眼神也变得慈眉善目了,也不多说,只站在一边笑嘻嘻的看着李柯。 李柯倒也不和他计较,毕竟人家是小本买卖,自己吃东西没带钱本就有错在先,这种状况下,一个普通的人,正常的人,谁又能不生气呢!李柯痛快的扔了一贯钱在桌上大声道:“老板,结账!” “多了!多了!客官给多了!”老板激动地双手捡起钱来举着,急切的跟李柯说着。 这个时代的大唐已经在李老二的经营下社会繁荣,经济稳定,一石米的价格不过二三十钱,而此刻李柯几个包子外加一碗胡辣汤竟付了一贯钱,这当然是吓坏了老板。但李柯却并不在意,反正他也不太清楚这其中具体的差价,他只知道一贯钱是普通老百姓生活中不少的一笔钱,他才懒得去计算,只要口袋有货,便不知道精打细算,典型的败家子思想。 “不用找了,你收好了便罢!”李柯说着便要走,大有‘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的嚣张。完全已经忘了就在刚刚不久之前的囧境,从孙子变大爷的距离,只等于口袋有没有钱的距离,这就是现实,李柯前世就明白这个道理。 “嗨…!兄弟,这就走了?”壮汉扬天长叹激动了半天的情绪终于稳定了,看到李柯要走,便招呼道。 这声音吓了李柯一跳,将刚才给店家老板甩一贯钱的气势和嘚瑟劲瞬间吓得一丝不剩,李柯生怕是这壮汉反悔了,而自己刚刚又已经将钱花出去了。 回头见壮汉有些憨憨的微笑,这才使得李柯提到嗓子眼的心又缓缓降了下来:“兄台,还有何吩咐?”李柯恭敬的抱拳道。 “也没啥事,只是你刚才说你是董城村人,但你没告诉俺你姓甚名谁啊,我恐不好找你?”壮汉憨憨的道。 壮汉的话让李柯有一种卖出去假的货物,被人追上来嫌没有写生产厂址的感觉,十分后悔自己溜的慢了,就应该刚才趁着壮汉仰天长望的时候赶紧悄悄溜之大吉。 可现在想这些似乎已经为时已晚,只好硬着头皮装作镇定的答道:“小弟李柯!恭候兄台随时赐教!” “赐教个屁啊,刚还觉得你是个爽快人,怎么酸臭文人那一套又来了,俺可不待见!“壮汉不屑的嚷道。 谁他娘的刚才还拍着胸脯仰望天空感叹家门有幸来着?李柯真想骂娘,刚刚还以为这货那副表现是个很崇尚文化人的主呢,原来归根结底还是个莽夫,很粗鄙的莽夫! 第枯三章 爱的味道 想想也便罢了,这种想法只能悄悄隐藏在内心深处,最好连脸上都不要表现出来一丝气愤之意,不然谁知道这家伙会不会不讲武德的一声吆喝之下,引来一起群殴事件。 “呵呵……小弟迂腐了,兄台莫要见怪!”一肚子气憋着,还要撑着笑脸表示歉意道,所谓胸有激雷而面似平湖者也不过如此,李柯觉得自己这不是因为恐惧而如此低三下四,他觉得这是自己修养高、涵养深的缘故,什么宰相肚里能乘船,自己这肚里跑得了辽宁舰和山东舰,甚至福建舰也可以一起挤挤。 “哈哈哈哈……兄弟不要紧张嘛,俺就跟你开个玩笑,瞧你吓得,装模作样可就不对了!”李柯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不想还是被这壮汉看出来了。此刻,他倒不为自己没掩饰好而唏嘘,更多的是生气,有种被这壮汉调戏的感觉。更可恨的是明知被调戏了,却不能反抗,还要摆好良好的姿势,等待下一波继续。有时候拼命的反抗,不如换种心态安静的享受,这也是化险为夷的好办法,尽管这种办法毫无气节可言。 “兄台见笑了,小弟向来胆小,经不得兄台这般虎威!”李柯看似解释自己的懦弱,实则又在奉承这壮汉,虽然心中百般不爽,但现实必须如此。 “哈哈哈……不用害怕,俺又不是老虎,还真能吃了你啊!再说,兄弟这般大才,俺以后可能还有大用,怎可不仗义的欺负于你呢!往后,不光俺不欺负你,这整个关中,谁要欺负你,你就来找俺,俺定会替兄弟你出头的!”壮汉拍着李柯的肩膀,又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说道。 李柯不知道这壮汉到底什么来头,竟然如此大放厥词,什么整个关中,难道他是李老二家的公子吗,不然怎敢如此嚣张!又一想那也不对,皇家的子弟管束应该很严格,不可能这般粗糙不堪,但既然能说出这么霸气的话,定然也不是泛泛之辈,或许他老子是长安县令或者万年县令吧。 先不去管这家伙到底是何许人也,最少此刻李柯觉得自己安全了许多,这安全倒不是来自于这壮汉的照顾,反倒安全这个词是针对壮汉而言的,李柯并不惧怕别人威胁到自己什么,说白了,眼下最大的威胁正是这个嘴上说着要为自己出头的人,这是何等讽刺。 “兄台若是没有别的吩咐,小弟就先告辞了!”李柯深知多留无益,不管对方是龙是虎,自己还是躲远一些比较好,趁着壮汉此刻面容不是那么狰狞,赶紧抱拳告别离去。 壮汉似乎想要再说些什么,但顿了顿又没说,只轻轻点头示意。 沿着街道又转了几家药铺,买好了药材便准备回客栈去了,出来已经老半天了,也不知道客栈里那两位姑娘可还好,李柯心中竟然有了些许挂念,他开始想象苏盈盈会不会醒过来了,杨盼儿是否正在急迫的等待自己回去。 路过一家卖蜜饯的店铺,李柯进去买了好大一包,老板开心的用油纸给包起来捆得格外结实,李柯喜欢蜜饯,虽然他知道这东西多吃对牙不好,可是他不想出来半天只买了药回去,因为客栈等待他的不只是床上躺着的苏盈盈,还有那位差点和自己有过肌肤之亲的杨盼儿。 在李柯的眼里杨盼儿还是个孩子,所以他本来想着回去时在街上买几串冰糖葫芦之类的带回去,前世,他知道小孩子都喜欢这个,初恋女友也喜欢,冰糖葫芦酸酸甜甜红红火火似乎像极了爱情,有酸甜,有火辣,偶尔也会有一丝苦涩。 偌大个咸阳城没有找到走街串巷冰糖葫芦的吆喝声和影子,李柯可能是因为心已经被客栈那两位姑娘所牵绊,竟然忘了冰糖葫芦这种产物是宋朝才有的产物,想到这里,不禁拍了拍自己脑瓜子,恋爱中的人儿智商为零,自己这还没恋爱吧,咋就开始犯糊涂了。 不过糊涂不要紧,关键是因为想给杨盼儿买冰糖葫芦这个想法的诞生,让他最终想起和发现了这个时代没有这个玩意,物以稀为贵,说不定这又是一次商机,大唐人对新鲜事物的接受是很积极的,尤其对这种既好看又好吃的东西。 苏盈盈已经苏醒了,这多亏杨盼儿的悉心照顾,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孙思邈给扎针止住了毒性扩展至全身。 李柯回到客栈的时候,杨盼儿正在拧着热毛巾帮苏盈盈擦脸,只见她一首拖着苏盈盈的后颈部,一手正在温柔且精细的帮苏盈盈擦着脸颊。 “盼儿,看我给你带什么回来了!”李柯快跨进门槛的时候就喜滋滋的喊道,因为他知道杨盼儿一定在房中照顾着苏盈盈不曾离开。 杨盼儿闻声转头,苏盈盈却闻声马上拧头侧身转向了床榻里侧,杨盼儿以为苏盈盈累了要转过去休息,没有说话也是正常的,因为她身体真的太虚弱了。于是也没有过多询问,只是轻轻的双手拉起被角,给苏盈盈往身上盖了盖。 “你怎么了?”李柯见杨盼儿回头看了自己一眼,却什么也没说,又转身向床上忙活着,有些好奇的问道。他不知道苏盈盈已经醒过来了,杨盼儿没有答应道他,是因为正扶着苏盈盈的头部,怕是说话会吵到身体本就虚弱的苏盈盈,所以并未回应,只是想着先安顿好苏盈盈后再去理会李柯。 “你刚才说什么?”杨盼儿安顿好苏盈盈后走向李柯问道。 李柯有些郁闷,自己兴致冲冲的带好吃的回来,本想着一进门,这丫头知道了自己特意为其带了好吃的回来后,没准会高兴的扑上来给自己脸上一波,就算是不会这么激烈,一个大大的抱抱应该也是有的吧,就算再不济,至少看着这丫头幸福的脸蛋泛着几分爱意的绯红也是不错的嘛! 谁曾想,这些竟然都成了自己一厢情愿的臆想,这丫头竟然那么淡定的在床边,只是安静的回头看了一眼自己便又转过头去忙活了,李柯有些失落,当然,他并不知道杨盼儿正手里扶着刚刚苏醒不久的苏盈盈,古人的衣衫大多比较宽松,衣袖挡住了视野,李柯并未发现杨盼儿的具体举动,只是看见她在床边回头只安静的回头看了自己一眼,那眼神,太过平静,惊不起一丝涟漪,这种平静像极了一壶沸腾的水里扔进了一块千年寒冰,瞬间冷却了。 第枯四章 含蓄之美 心中虽有不悦,但李柯仍然相信肯定事出有因,或许是苏盈盈的伤势使得杨盼儿揪心走了神,又或者是因为自己回来的太晚,这姑娘有些心中埋怨,总之,这姑娘对自己这幅冷淡肯定不是正常表现。 “看我给你带了什么!”李柯嘟着嘴假装有些不开心的模样从背后拎出一大包包的鼓鼓的东西。 “这是你给苏姐姐买的药吧,怎么如此之多?”杨盼儿惊讶的问道。 “这才是药!”李柯翻了个白眼拎高另一只手提着的一小包药。 “哦,那这个是……”杨盼儿疑惑的看了看李柯,又瞅了瞅李柯手中的东西。 “你自己打开看吧,傻妞!”李柯撅了噘嘴递给杨盼儿手里。 杨盼儿双手接过轻轻放在桌上,小心翼翼的拆开包捆着的丝线。 “哇!”一声惊喜!李柯顺声看去,杨盼儿也正转头看着李柯,那眼神充满了激动之色,又充满了说不清的难过,或许她怎么也没想到李柯会想着自己,给自己带好吃的回来吧,惊喜万分,而难过并不是真难过,而是想到了自己长这么大,从没有人对自己这么好,想到这里不禁有些喜极而泣。 “这……是……特意……给……我……买的……嘛?”杨盼儿声音有些颤抖呜咽的再次确认道。 “不是给你的,喊你干啥!这里还有别人嘛!”李柯喜滋滋的脸蛋装作一副懊恼的样子回答道。 杨盼儿轻轻转身向床上望了望。 “对,苏姑娘是也在,可是她还在昏迷,又怎么能吃东西,算不得数的,当然就是特意给你买回来的呀!”李柯看到杨盼儿的举止,明白她的意思,于是插话嚷嚷道。 “我……”杨盼儿喜悦后的眼眶里终于还是忍不住掉下几滴泪水,却也不愿让李柯发现,故意转过身去悄悄拭去,她没看错人,李柯确是一个值得自己追随一生的人,如果可以,她这一生愿意为李柯做任何事,包括付出性命。 李柯知道这丫头是喜极而泣,也不愿意去拆穿她,就装作没事人一样:“吭…吭…我不在这半天,苏姑娘她还好吗?” “苏...姐姐…她…醒过来过了!”杨盼儿说话有些哽咽,依然背对着李柯说道。 “什么?苏姑娘她醒过了?”李柯激动的问道,可是向床上看去,又有些失落的疑惑。因为此刻的苏盈盈依然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是的,你今天出去不久,苏姐姐她就醒了,身体很虚弱,只是拼着力气问了下你去哪里了,刚才你回来前又睡过去了!”杨盼儿眨着水汪汪的眼睛讲述道。 “哦,原来如此,果然是神医啊,这下就好了,苏姑娘醒来就好,说明中的毒已被神医止住,并没有扩散至全身,现在就只等张护院回来了!”李柯高兴地双手摩拳擦掌喃喃道,并走向床榻边。 也不知是李柯眼花了还是幻觉,感觉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苏盈盈好像在李柯靠近的时候刻意身子又向里侧转了一些,被子也向上拉了一点,几乎盖住了脸。 李柯顾不得迟疑这些,首先他脑子里担心的是这样会不会捂着苏盈盈,导致她呼吸困难,别没中毒身亡,先给闷死了,那可就太荒唐了。于是伸手想去把盖过苏盈盈面部的被子往下褪一些,谁知被子里好像有一双手拽着,却不能褪去。 李柯轻轻揭开被角一端,发现正是苏盈盈一双玉手握着小拳正攥紧了被子里面在自己面部位置。很明显,这姑娘是醒着的,但不知为何既然是醒的又为何如此。 方才听杨盼儿说这姑娘一醒过来,第一句话就是问李柯去哪了,怎么此刻李柯回来了,她又是如此面对,是装睡,还是不想见?这使得李柯也半天不明白其中原委,不过好在她醒着,这样便不会被闷着了。她这样做自然有这样做的道理,李柯也不责怪,便轻轻梳理了下被子周边角落,便走开了。 “你说的没错,苏姑娘是醒过来了!”李柯走到杨盼儿身边附耳轻轻告诉杨盼儿,杨盼儿脸上也露出一丝不解,回想起刚才苏盈盈还醒着,正是李柯回来的喊声,苏盈盈才马上又睡过去的,这也太巧了,现在看来,确实不是真的又睡过去了,而是刻意为之。 “我刚看她被子盖过面部,恐闷到她,想把被子往下褪一些,结果原来她是故意那样的,两只手在被子里面攥得紧紧的,好像是故意躲着我的,生怕见到我似的!”李柯见杨盼儿有些疑惑,便又接着讲道。 杨盼儿呆萌的眼睛一眨一眨,却不知道为何如此,但可以确定的是刚才苏盈盈正是因为听到李柯回来了才马上睡过去的,这个倒也没必要跟李柯讲了,因为李柯已经发现了苏盈盈在故意躲他。 见杨盼儿已经拆开在桌上的蜜饯,却还顾不得尝一个,便被自己打扰了,李柯忙说道:“不管了,你快点尝尝!” 杨盼儿看了看李柯,又看了看蜜饯,从刚才呆萌疑惑的眼神又变得有些湿润,轻轻拿起一颗塞进嘴里,轻轻的咀嚼着,并不像李柯那种大快朵颐的吃相。 古代女子讲究笑不露齿,吃东西也是如此,虽然李柯看着这种吃法很急,很不解馋,但并不否认女子这般吃相才是端庄温婉的。回想前世那些女性吃货,李柯笑着无奈的摇了摇头。 此刻看着杨盼儿秀色可掬的樱桃小嘴含着蜜饯鼓鼓的样子,却又不大口大口的咬着,只是轻轻的含在嘴里,小心翼翼的咀嚼着,李柯觉得这好像也是一种美的享受,这平时也没太注意的小嘴巴,此刻竟是如此性感,真想上去咬住这迷人的小嘴儿,也像其咀嚼蜜饯一般温柔的蠕动着舌头。 “啊…!”杨盼儿正在细细品尝蜜饯,不经意间发现李柯正色眯眯盯着自己,那眼神像极了老色批,俨然一副登徒子的模样,好像大灰狼看着小绵羊一般,正死死盯着这即将到手的可口大餐,嘴角都快掉下邪恶的口水。 一声惊叫之后,慌忙转身用袖口遮住自己的脸。李柯差点乐出了声,心中暗叹:“可爱,真是可爱,含羞的美是真的美,难怪我们中国人一直讲究含蓄,含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自然之美,又是文明之美。这只是多看了几眼她吃东西的样子,咋就搞得像是被流氓偷窥了胴体一般惊慌失措!” 第枯五章 相见怀念 苏盈盈被这一声惊叫也吸引的掀开蒙在脸上的被子,轻轻偷看发生了什么。看到李柯一副坏坏的猥琐嘴脸,又看到杨盼儿对他背着身子,还以为李柯在调戏杨盼儿,心中不免有些气恼,也有一些醋意。 正是这一气恼,竟忍不住咳了两声,李柯和杨盼儿都连忙上前查看,却看到苏盈盈像做了坏事的小孩一样慌忙用被子又蒙住自己。 “苏姐姐,你没事吧?”杨盼儿关心的扑在床边问道。 苏盈盈也不应声,身子面对着床铺里侧侧卧,只是轻轻伸出一只玉手摆了摆,示意她没事。杨盼儿见状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轻轻的又给梳理着本就整齐的被褥。 “苏小姐,你既然醒了,又何必如此呢?”李柯忍不住问道。苏盈盈却并不回话,只是又轻咳了两声。 突然杨盼灵光乍现,好像想到了什么,一双充满灵气的眼睛看了看苏盈盈,又赶紧伸手拽了拽李柯的衣袖,示意他出去说话。 李柯跟着杨盼儿的脚步走出屋外:“怎么了,什么事神神秘秘?” “我猜到苏姐姐为什么躲着你了!”杨盼儿眨着眼睛说道。 “哦?快说来听听!”李柯急迫的追问究竟。 “公子可知道汉朝的孝武皇帝后宫有个李夫人么?”杨盼儿停下已经离开房门数十步的步子,一本正经的回头问向李柯。 “知道啊,你说的是汉朝那个音乐家李延年的妹妹李夫人,我还知道‘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唱的便是这李夫人!”李柯有些显摆卖弄的回复道。 “那公子可知道李夫人的聪慧之处么?”杨盼儿接着又问道。 这话问呆了李柯,李柯前世上历史课,只知道汉孝武帝一生文治武功很厉害,手下有霍去病卫青这样为其开疆拓土的将军,也知道汉武帝与陈皇后‘金屋藏娇’的典故,更知道刚才背的那首《佳人曲》是李延年唱的自己妹妹,后来汉武帝因听了这首曲子而询问世间果有这样美貌的女子吗?李延年便将其妹引荐给了汉武帝,也便是后来的李夫人,至于李夫人有什么聪慧之处,那便不知道了,李柯只知道李延年倒是挺聪明,用音乐做引子,将其妹妹千呼万唤始出来谨献给了皇帝……. “李夫人的…聪…慧之处?这……”李柯有些结结巴巴的反问,他确实不甚了解。 “那我讲给公子听可好?”杨盼儿有些斗胆的问道,生怕李柯误会她故意刁难自己。 “老师说不耻下问才是好学生,也是学习的好习惯,你讲吧,我听着….”李柯尴尬的又失礼貌的微微笑了笑,又一副态度端正要听讲的好学生样。 “话说这李夫人身染重病之后,面容憔悴,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美貌,汉武帝去探视她,想要见她一面,她说什么也不见汉武帝,并说‘女人不修饰容貌,不能见君主和父亲,这是礼仪’。汉武帝急了,对李夫人说只要让他见一面,他便立即赏赐千金,并封赏李夫人的家族兄弟以高官厚禄。”杨盼儿仔细的喃喃给李柯讲着,一副小小老师的样子。 “那后来呢?李夫人让汉武帝见自己了吗?”李柯听的津津有味,又急着问道。 “后来还是没让见!因为李夫人说封官赏赐都是皇帝陛下的恩典,不应该和见面扯上关系!”杨盼儿讲的有种莫名的力量,似乎她很敬佩这位李夫人如此硬杠这位千古一帝。 “后来呢?汉武帝不生气吗?他怎么可能接受连自己的女人都不能见一面这种事情!”以李柯前世历史知识的了解,这完全不可能,汉武帝何等人物,岂能有女人对其拒绝,这有点说不过去,别说是汉武帝这种天之骄子,就是历史上几百位皇帝中任何一位都不可能发生这种事情,所以好奇的又问。 “是啊,汉武帝是仍然坚持要见李夫人,可是李夫人蒙在被窝里哭起来了,汉武帝知道不能勉强,便十分扫兴的走了,谁想,这最后一面也没见成!”杨盼儿有些惋惜的说道。 “啊?那是为什么啊?不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嘛,她为什么不见见喜欢自己的汉武帝呢,也好留下点感念!”李柯有些惊讶的问道。 “你说的不错,当时很多人也这么觉得,都叹息李夫人真傻,都到了生命最后时刻了,还干嘛忤逆汉武帝,若能和汉武帝好好见上最后一面,汉武帝肯定也会接受她的一些临死的托付的!”杨盼儿也有些看似赞同的观念。 “对啊!是真傻,你怎么还说她聪慧!我看是典型的傻女人!”李柯有点不屑的笑道。 “你错了,人家才不傻呢,虽然当时好像李夫人很傻,但多年后,汉武帝因未能见到李夫人最后一面,始终对其念念不忘,甚至命画师将李夫人画像画下来挂在甘泉宫,后来又将李夫人的兄长李广利封为海西侯,李夫人的另一位兄长李延年封为协律都尉。如此,你还觉得她傻吗?”杨盼儿不服气的讲完后面故事又反问道。 李柯竟不知如何作答,谁也不曾想到结果会是这样,一个女人用“拒绝”,换来了一个男人多年的念念不忘,李夫人是聪慧的,她深深知道做帝王的女人,帝王最看重的是自己的美貌,一旦颜老色衰,帝王对其爱意便会减少。 此刻她生病了,容貌憔悴不堪,如果皇帝看到她这个样子,肯定会嫌弃自己,到时候,她还谈什么托付兄弟呢?这是一种高明,若想托付,反倒不见。 人性往往就是这样,相见,不如怀念,李夫人用自己洞察人性的智慧,换来了家族的富贵,后来又被追封为皇后,成为汉武帝诸多嫔妃中,结局最好的一位,可见智慧,是多么重要。 “难道……苏……”李柯忽然脑子转了回来,指着屋内有点说不出来话。 “是的,苏姐姐应该就是以为自己活不久了,所以不想见你!”杨盼儿淡淡的解开李柯欲言又止的疑惑。 “唉……这女人!真是想多了,我看聪明的女人才不好嘞,多累!”李柯撇着嘴暗暗叹道。 “公子千万莫要这样说,苏姐姐听到会很伤心的!”李柯的低声暗叹竟被杨盼儿听见,于是赶忙阻止李柯这套说辞和想法。 “可是,我又不是什么皇亲贵胄,我就一个乡下穷小子,她这是何必呢!”李柯对这种想法表示不解。 “公子,我看你才傻呢,这说明苏姐姐她太在乎你了,在乎你看到的她的形象,虽然她不期待你能做些什么,但仅凭她在乎你看到她憔悴的样子,就足以看出来,苏姐姐是有多么在乎公子,喜欢公子!”杨盼儿解释的已经很清楚了,李柯再不懂这种心思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这……”李柯不知该说些什么,唯有祈祷苏盈盈赶紧好起来,就算是自己对她一番良苦用心的回报吧,至于别的,还是再说吧,只有十六岁身体的李柯自认为自己还只是个孩子,现在谈什么婚嫁会不会有些太早。 第枯六章 护院归来 北风呼呼刮着,天色昏暗,关中大地洋洋洒洒飘起了雪花,时间已至腊月十八,李柯已经无聊的躺在客栈两日多了,期间除了杨盼儿唤其吃饭,始终没有离开客栈,倒不是因为宅男性子所致,实在是天太冷了。 猜想这场雪来临之前应该有过降温,李柯总觉得这气温有零下二十多度,这种天气只适合待在屋里,围着火炉、或烤个地瓜,或温一壶好酒,这才是最佳绝配。 苏盈盈依然不见李柯,李柯也识趣的不去打扰,只是每天询问下杨盼儿苏盈盈的伤情如何。 看着窗外的飞雪,李柯知道张护院可能一时半会还回不来,终南山距咸阳城不过百里之遥,李柯并不担心路上耽误时间,只是这终南山太大了,再加上冬天大多时候都白雪覆盖,想要找个东西,又谈何容易。 此刻看着这又开始飞飞扬扬的雪花,李柯知道这下更难了,但他依然坚信张护院一定可以找到和顺利回来,只是时间问题,所以苏盈盈一定要撑下去,等到那一天。 换作普通女子可能中箭当天便断气了,幸好这苏盈盈从小习武,所以身体要比普通女子好很多,这才能在中了毒箭又冻了几个时辰后还保住性命。 其实这倒要感谢冬天太冷,她的身子几乎当时被冻僵,体内血液循环几乎停止,这才延缓了毒液扩散至全身,不然怕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她了。 后来回到暖床后,孙思邈又给其用银针刺穴的办法控制了毒液扩散,这才慢慢有了生命气息,甚至每天还能醒来一小会。但吃不得东西,肯定不是长远之计,铁打的身体也扛不住饥肠辘辘。 李柯怕苏盈盈会脱水死去,便嘱咐杨盼儿每天给其喂些汤水,这样虽然解决不了问题,但起码可以多撑几日,时间就是生命,撑到张护院带药回来就好。如果撑不到,李柯不敢去想,这是个烦心的事儿,每每想到这里,李柯就忍不住围着火炉来回转圈踱步,他试图想象着有什么前世独特的办法。 终究李柯不是万能的,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穷屌丝,读过几天整天泡在网吧的书,他哪里懂得什么医疗技术和知识,他有点悔恨自己为什么前世不是学医的,但这只是遇到事的短暂想法,就好比遇到武力比自己强大的人时,他也会悔恨自己为什么不是学散打的一样。 “骗子!骗子!都是骗子!去他娘的穿越小说!老子再也不信了!”急的踱步的李柯忍不住骂了起来,他想到了前世所迷恋的那些穿越小说,什么一去就是王爷,一去就发明火药雷管的当了军神,什么一去就跟皇帝哥俩好的睡遍了后宫佳丽,扯淡,都是tmd扯淡,一个普通的屌丝哪能懂得那么多! 李柯恨透了穿越小说,他用亲身经历证明了现代人不是万能的,如果真的穿越到古代,活下去都不容易,哪来那么多风火雪月的光芒人生。 遥远的时代不说,只拿后世人们向往的大唐盛世来说,如果你打算躺平,那么你将马上饿死,如果你有洁癖,那你马上也得脏死,如果你身体弱,哪来的抗生素药给你,你也将很快病死,穿越,只是一种美好的想象,千万别来,谁来谁后悔。 一声马的嘶鸣,惊醒了李柯烦躁的沉思。客栈院中冲进一批踏雪青鬃马,四个蹄子像白雪一样,一身乌青,正扬起前蹄嘶鸣,当落下马蹄时,马背上跌落下来一个人,客店伙计忙跑到院中搀扶。漫天飞舞的雪花遮住了视线,李柯看不清那人的模样,但体型好像有些眼熟。 “公子,公子,您朋友回来了!”搀扶着那人的店小二朝着李柯呐喊。 “难道,是张护院?”李柯忙推开门跑过去查看,只见这人蓬头污面,一身衣服破烂不堪,衣服上沾满了血迹:“啊?张护院!是张护院!”李柯仔细看着已经不成人样的张护院惊喜的喊道。 此时的张护院已经整个人和衣服都面目全非,李柯之所以认出来是张护院,是因为看到了已经破烂的衣服下的臂膀之上有自己当时给帮忙包裹的纱布,那种拙劣的打结手法,除了李柯,世间再无第二。 “快,快!外面冷,且帮我扶进屋去!”确认就是张护院,李柯忙叫店小二搭把手扶其进屋,张护院已经昏迷,两人将其扶进屋内躺下,李柯让店小二去最近的药铺请个郎中过来,自己则打了一点热水,拧了拧毛巾为其擦了擦已经脏乱的难以认出的脸。 客栈屋内,郎中整仔细检查着张护院的伤势,又把了把脉搏说道:“这位壮士想必是劳累过度了,身体并无大碍,待我开几味滋补之方,好好调养几日便好!” “先生你可瞧仔细了,他满身是血!怎么可能没事!”不等李柯说话,在场的店小二先不可置信的问道。 李柯自是知道这血是旧伤的血,不过如果流的太多也很危险。 “呵呵…不会错的,两位请相信老夫!”郎中笑着说道,转头便去药箱拿纸笔写药房。 “先生,请问他多久可以醒来?”李柯看了看昏迷中的张护院,又拱手向郎中问道。 “快则一日,慢则三日,请这两日好生疗养,回头抓药回来煮了喂下,助其恢复体力,则会更快醒来!”郎中手中边递给李柯药房边说道。 “好的,在下知道了,谢谢先生!”李柯说着便从袖兜中掏出一些钱来递给郎中,他也不知道多少,按照自己心里的想法,应该差不多吧。 “哎呀,不可,不可!小郎君使不得!区区小事,哪能用的如此之多!”郎中惊恐的推开李柯给钱的手。 “先生辛苦了,这大雪天的,劳您跑一趟,还请收下,以表小子感激之意!”李柯最怕人客气,对方越是客气,李柯就越想让对方别客气,于是又是一顿强塞,郎中急了,竟然转身背起药箱便准备走。 “先生留步,小子不强人所难了,这厢给先生赔不是了!”李柯看强塞不成,反倒惹的对方有些生气的准备转身离去,忙躬身致歉。 “小郎君啊,老夫自幼学医,只为悬壶济世,救人于危难,绝不是为了钱财,你这般……唉,算了,念你年少,罢了,罢了!请给我三文钱药钱吧!”郎中有些愤愤的想斥责李柯,但又看其一副娃娃之气,便不再多说了。 不得不说这大唐的医德就是好啊,出诊费也不收,大雪天的一把年纪折腾一趟,只收了区区三文钱药钱,这可比李柯前世去那些大医院看医生要高尚的不知该怎么衡量,特别是那些为了拉业绩瞎开一大堆检查单和高价药单的‘白衣天使’们,有时穿白衣的可能不是天使,而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 李柯按照郎中的要求,支付了三文钱,并给了小二两文钱,请其跟郎中前去抓药回来,不想小二面对这‘跑路费’或者说‘小费’竟然也是连连拒绝,并笑着说这是其应该做的。 这让李柯好生尴尬又好生感慨,什么情况?这都什么情况!大唐人怎么都这样呢,医者仁心也就罢了,连这社会底层劳动者也这般精神崇高了?这让人简直不可置信,不可置信….. 想着前世那些种种服务行业,但凡只要给点‘小费’,便开心的成了花,原本冷冰冰死气沉沉的态度,立马像换了个人似的热情似火,一声声‘哥哥’叫着,让你都有些怀疑自己是否当年真有走失过一位亲妹妹。 第枯七章 血肉藏药 两顿汤药喂下,第二天早张护院便醒过来了,昏迷的这一天中,李柯也曾检查过其身上衣兜,想着第一时间给苏盈盈也喝下解药,毕竟晚一天就多一天危险,不曾想翻遍张护院身上所有衣兜也未曾发现白蜘蛛的影子,李柯心想不好,或是张护院未能找到,或是回来路上丢掉了,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因为张护院无功而返的可能性极低,毕竟这关系着苏盈盈的性命。 李柯正坐在火炉边打盹,醒来的张护院也没有吭声,只是轻轻伸手去自己身上摸索着,一声‘啊’的疼痛之声惊醒了李柯,李柯上前一看,只见张护院血淋淋的手里捏着一个小木盒,小木盒上也满是鲜血。 见李柯上前,张护院伸手将小木盒吃力的递给李柯道:“快……快……救……小姐!”顺着血迹李柯这才知道自己为什么已经翻过全身衣兜却没有任何发现,原来张护院将小木盒藏在贴身纱布包裹之中,显然他是怕丢失,所以贴身携带,但一路颠簸,这木盒竟已经蹭破伤口卡在血肉之中,所以当要取出时,将如同撕开伤口,故而右一声没忍住的疼痛之声。 接过小木盒打开一看,里面有七八只白蜘蛛还活生生的在舞动着手脚,看到这一幕,李柯方才被张护院的状态刺激的有些心酸的表情瞬间疏松了不少。 “张护院,你辛苦了,白蜘蛛完好无缺,你家小姐有救了!”张护院注视着小木盒的微弱眼光,在听到了李柯的描述之后,也没有在说话,他太累了,只轻轻松了口气便又睡过去了。 李柯拿着小木盒忙去找杨盼儿配药,之前已经备好的其他两样早被杨盼儿准备妥当,只等这白蜘蛛一到,按照孙思邈之前所嘱,将药分为两份,一份熬煮喝下,一份碾碎外敷。 当这一切内服外敷都给苏盈盈使用过了后,李柯长舒了一口气,仿佛心中悬着的一块巨石总算落了地,他相信孙思邈的医术,也相信苏盈盈命不该绝。 长安城牡丹阁,人潮涌动,来自长安城所有权贵家中的少年俊杰聚集于此,以文交友,这已成为长安城每年都有的盛事,目的是为了春节之后的春闱做准备,也是为了元宵佳节的曲江诗会做准备。 每年快到春节时,天下的风流之士都会云集长安,有的为了扬名立万,有的只是为了共享盛事凑热闹。腊月在此聚会,算是交友和切磋,多是一些准备性的工作,这看似闲事的活动,之所以能吸引天下士子纷纷前来,绝不仅仅只是为了凑热闹那么简单。 其实这是为了来年春闱做行卷,类似于给自己打广告做营销,这些种种动作的积累,都决策着来年春闱的结果,也决定着个人和家族的未来走势。 “各位兄台,今日天下英杰均相聚于此,小弟不才,提议大家都将自己的佳作写出来贴于墙上,好方便众位轮番欣赏和评点……”一位形象俊逸的公子站上桌子向着在场所有人抱拳行礼客气的说道,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前些日子在牡丹阁鉴定出李柯所持有的虞世南笔迹的长孙冲。 长孙冲的父亲长孙无忌本就是李世民还在当秦王的时候组建的弘文馆学士之一,自是家学渊源,满腹经纶。到了长孙冲这里,虽说不如其父长孙无忌那般有韬略,但出身决定了其也绝非泛泛之辈。 长孙冲其实并不喜欢舞文弄墨这些事,只是迫于父亲的要求,才来结识天下年轻的俊杰,长孙无忌此举,一是为了提升儿子的学识和交友质量,二也是为了通过儿子随时好掌握到当今天下年轻俊杰们的状况。 一旦当得知或发现什么出类拔萃的人才,那么就可能是未来国家的栋梁之才,他作为当朝宰辅,又是国舅爷,自然要为老李家的江山招揽人才。 第枯八章 岁末诗会 牡丹阁这种盛会也不是第一年才有,所以快到岁末的时候,早已经备好了海量的文房四宝,又让头牌花魁现场献艺,或抚琴,或吹箫,或起舞,或帮心仪的公子研墨,此时的牡丹阁大厅里好一番盛世景象,俱是俊男靓女才子佳人。有欢歌笑语,粉黛流香,也有酒色财气,笔墨纵横。 随从小厮们将一幅幅书写好的诗文小心翼翼的吹干贴于墙柱之上,每当有一首诗完成之后,都会有众人蜂拥而至,读着诗,看着书法,侃侃而谈,评语多为赞叹之词,毕竟这种场合,没必要去当面批判哪里写的不好,都是礼貌性的称赞一番,然真正优劣,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各人心中都有一杆称。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好诗!好诗……!”人群中几位仆人把这首诗贴于墙上之后,也是引来众人欣赏,当众人齐口吟诵完时,瞬间炸了锅。 本来每当一首诗现世,都有人潮围观,但大都是各自各的心中默念,或七嘴八舌的的自顾自的喃喃吟道。直到这首诗的出现,人群中从刚开始的默念到声音逐渐升调,最后竟然引得在场众人一起放声齐诵。 诗是好诗,只是这字有些太上不了台面,不过大唐人的审美相对于书法和诗来相提并论的话,更偏向于诗文本身的创作,所以这里的字虽说很潦草,甚至有些难以认出,但瑕不掩瑜,依然盖不住这首七言绝句的光芒四射。 这首被后世称作唐诗七言绝句之首的《出塞》,出自于被誉为‘七绝圣手’的盛唐诗人王昌龄,百分百的名家名作,拿到初唐来显摆,自然是震惊四座,无不连连拍手叫绝。 “哈哈哈哈……杂家这首诗可还过得去否?”人群中挤进来一位壮汉,膀大腰圆,一脸横肉,一副喜滋滋又混不吝的样子挤到贴诗的墙边转身向着众人问道。一副猖狂嘚瑟之气,毫无掩饰。 众人一听此人之语,自是知道此人便是该诗作者,出乎意料的竟没有人上前拱手示意夸赞,反而纷纷有些愕然,随着便是一阵唏嘘,摇着头哀叹,显然是没有人相信此绝佳之作会是出自这壮汉之手。 文人的气质是可以从言行举止展现和灵魂散发出来的,所谓“胸藏文墨虚若谷,腹有诗书气自华。”讲的便是这个意思。 再看看这位壮汉,显然一副滚刀肉的形象,一身华贵的锦缎长袍在身,但只能说明其不差钱,并不能代表其有多么深邃的文化涵养。在场的众人都是文化儒生,而儒生天性就鄙夷侮辱斯文之人,现在看到壮汉这粗鄙不堪的样子,别说衣着华贵,就是全身镶金戴玉也并不能使其折服。 壮汉本来兴致极好的站出来自我彪炳,本想着一众人也会像方才赞叹这首诗的态度一样连连赞叹不已来夸奖下自己,没想到却适得其反,脸色立马有些不悦,众人七嘴八舌低声指着壮汉和诗窃窃私语,并不时的点头又摇头,显然点头是对诗的认可和称赞,那么摇头呢,就是对这位所谓的‘作者’的不屑与无可奈何。 这让壮汉再也压不住胸中怒火:“你们这群腌臜货,是瞧不起俺老程咋滴?难道这首诗不好么?方才看尔等也是连连叫好,怎么此时又唧唧歪歪婆婆妈妈,絮絮叨叨个 没完!有甚不解,坦白说来便是,少给老子在那里嘟嘟囔囔!” 众人一见壮汉发飙,一副原形毕露的凶残样子,更是心中笃定确认这诗绝非出自此人之手,还不知道是从哪里窃取豪夺来的呢。众人转身散去了不少,多是不想与这壮汉掰扯,再者也不想生出事端,现场除了壮汉和壮汉的跟班一个个身形魁梧之外,其他人大都都是文文弱弱的读书人形象。 壮汉见到这场景,更是气的咬牙切齿,一步子跨出去拽住一个距离自己最近正要转身离开的人怒喝道:“咋了?这是咋了!俺哪里得罪你们了?为什么一个个看俺的眼神怪怪的?” “没有,没有,兄台很好,诗也很好!”这人毫无防备的突然被人从身后一把拽住,实在是吓了一大跳,看着壮汉凶神恶煞的问话,不禁全身有点颤抖。 “你这厮,休要敷衍于我!要是什么都好,你们怎么会纷纷离去,更是没了方才的褒赞之词?”壮汉觉得手中这人完全是在敷衍自己,没有说实话,不禁恨得牙痒痒,另一只手操起砂锅大的拳头竖在对方眼前,恶狠狠的狰狞模样,说这话就要锤下去。 “堂…堂……白日,朗…朗…..乾坤,天…子…脚下,你可是要动粗嘛!”那人瞅着壮汉举在自己眼前沙包大的拳头,吓得有些语无伦次,但依然强装镇定的斥责和质问壮汉。 壮汉本是想揍谁就揍谁的主,但听到这人在自己恐吓之下说出的话,立马脑中清醒了许多,不可,在这里不能揍这家伙,这对自己很不利,长安城的金吾卫可不是吃素的,如果在此滋事把他们招来了,那可不好,虽说壮汉并不惧怕金吾卫,可是免不得回家爱凑,他怕他爹呀! “哎呀,快快放手,原来是程兄啊!几日不见,你怎么在这里?”长孙冲在另一角落里欣赏诗作,刚才听到有人大声吆喝,又见这边人群突然快步散去,好奇的走过来查看,这一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怎么会是程处默这杀才,实属意外。 熟知程家的人都知道,程家这爷俩可都是粗鄙之人,一辈子莽莽撞撞,大大咧咧,毫无文化可言,典型的粗鄙武夫,往日虽说长孙家和程家同朝为官,且两家老爹都是当年一起辅佐效忠秦王的人,但长孙家偏文,主要以谋略辅佐,而老程家则是以勇猛辅佐。 其实了解隋唐英雄的人都知道,老程在英雄云集的隋唐时代根本算不上什么英雄人物,但没办法,这家伙命好啊,稀里糊涂可以混上瓦岗寨的头把交椅,又稀里糊涂站对了李世民这一队列,这才成就了开国功臣的荣耀,封卢国公,名列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中,一生可谓荣耀至极。 第枯九章 长安纨绔 这位壮汉不是别人,正是老程家的嫡长子程处默,这货完全延续了其父程咬金的风采,大字不识几个,却生的一身横肉,脾气暴躁,动不动就要与人干仗,不管自己是不是对手,勇猛之气不输任何人,三板斧虽不可劈尽天下,但也是威名赫赫。 程处默见长孙冲笑着走过来拱手打招呼劝慰自己莫要动手,而程处默此时也因一时上头的火气平息了许多,正不知所措的时候,他看似莽撞,但理智起来又比猴都精明,他深知在这里的人大多不是白丁或穷酸秀才,要么是官宦子弟,要么是世家大族子弟,他倒也不是怕,只是有些麻烦。 如果在此闹事打了人,肯定要招来巡街的金吾卫官兵,自己仗着小国公的身份倒也谁都不怕,可是不怕归不怕,你打了人,惹了事,总是要有个说法的,而一旦惊动了官方,那么自家老子也是一定会知道的,这是他最怕的地方,不管你有理没理,只要让老程那老杀才知道了,肯定回去少不了一顿鞭子。 可拳头都已经攥紧竖在对方眼前了,如果就这么收回去,又面子实在挂不住,程处默一等王公大臣家的公子在长安城那可是纨绔中的纨绔,此时如果就这么毫无说法的收回已经举起的拳头,那岂不是日后招人耻笑。 此刻长孙冲出现的太过及时了,程处默正需要一个恰当的理由或者台阶,就坡下驴平息此事才是最和谐的办法,听到长孙冲过来这样劝慰,程处默瞅了一眼抓在手里的人,然后轻轻一推松开了手狠狠道:“今天算你命大,看在驸马爷的面子上,杂家今天就先放你一马!”那人看遇上这等身强体壮又霸道蛮横的纨绔,自知没什么道理好讲,也不再继续。 长孙冲本是和程处默年纪相仿,大家都是官二代,家庭背景相近,所以小时候也算好友,只是在贞观七年的时候,李老二把自家女儿长乐公主李丽质嫁给了其表兄长孙冲,很显然,说小了这叫亲上加亲,说大了其实就是政治联姻。 自长孙冲与长乐公主成婚之后,便很少与程处默等纨绔再厮混了,毕竟家里有个公主身份的老婆管着,所以特别注重个人日常操守,李老二一生特别能造人,前后生了三十五个子女,其中儿子十四个,女儿则有二十一个,但嫡出的只有七个,即三男四女,而长乐公主正是长孙文德皇后所生,自然是备受李老二喜爱。 了解历史的人都知道唐代的公主那是出了名专业的给驸马头上种草原专业户,但那都是自武则天以后的事,武则天之前的公主或者所有大唐女人还是都很规矩的,正是武则天的横空出世,改变了女人只能当男人附庸品的地位,表现最突出的便是女人只要有钱有势,也可以像男人一样养几个男人,历史称作男宠或面首。 武则天之后有其女太平公主,有其孙女安乐公主,还有其玄孙女玉真公主,哪个不是比普通老爷们还野,玩的正规点多换几个驸马,玩的不正规点把驸马当空气,该咋种草原就咋种草原,该咋狂浪就咋狂浪,堂而皇之,毫无羞耻,才不会去管所谓的贞节名声。 大唐奔放,但武则天之后,女性的奔放应该是最大尺度的,这种开放来自于解放思想的禁锢。 被程处默推开的人,整理了下衣襟也没有多说什么,方才听这杀才跟当朝驸马都很熟悉的样子,便知道这家伙也非等闲之辈,便没想着再做计较,即便是想做计较,那也是日后的事,眼下自己肯定是占不到便宜的,两人体量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就是这个时候用来自我安慰的最佳用语,当然,‘好汉不吃眼前亏’也是聪明人都懂得简单道理。 “啊哈哈…哈哈……驸马爷,有日没见了,可还安好啊?”程处默走过来拱手给长孙冲行礼问好。看似热情洋溢,但心眼里态度其实并不是那么诚恳,带着一些挖苦之意。 长孙冲自是了解程处默的,也听出来这厮是在挖苦自己,但此处人太多,也不便挑明了与这厮掰扯,便笑着回礼道:“安好,安好,有程兄挂念,自是安好啊!” “驸马爷果然乃风流雅士,这种场合总少不了您的身影啊!呵呵……想必长安城无人不知驸马爷的这种逛青楼的嗜好吧!”程处默继续挖苦讽刺长孙冲。 “哪里!哪里!小弟也是知道天下英才每年此时群聚于此,所以特意前来学习学习,也好结交一些当今天下有识之士!总不能老窝在长安城里与一帮纨绔子弟厮混!您说是吧?”长孙冲话里话外也回怼这程处默,所谓长安城里的纨绔,那么舍其程处默,谁人敢当。 程处默见嘴上功夫自己是占不了什么便宜的,有些闷闷生气,但总不能也揪住这家伙准备揍一顿吧,私下里倒是可以考虑,但这众目睽睽之下,暴揍当朝驸马爷,皇帝的女婿,宰相的儿子,这是不要命了么,别说揍了,就是在这里吵几句嘴,明日也能成为长安城街头巷尾的头版头条,什么“牡丹阁二男争一女唇枪舌剑!”什么“当朝驸马血战长安纨绔第一人!”八卦新闻这种东西,什么时代都有,总有一些无聊的人喜欢搞这些无聊的事,然后还惹得一群无聊的吃瓜群众围上来,一本正经,若有其事的侃侃而谈。 长孙冲见程处默不再说话,一脸压不住的怒火中烧,知道自己把这哥们气的不轻,于是又悄悄凑上前去,装作若无其事的背搭着手欣赏这墙上的诗作,看到一副像杂草堆里捡出来字迹,想到应该是程处默所作,便又凑近细细看来。 这副假惺惺的举动当然不是抱着什么欣赏的态度去的,只是知道刚才占了程处默口头上的便宜,见这货有些真生气了,便想找个借口让其消消气,而这里正好有一副程处默的诗作,那么自己可不得抓住机会,好一番夸赞,看似无意,实则有心为之。 但让长孙冲没有料到的是,盯着这副乱如破网的字,却一不小心便入了神,倒也不是字迹的原因,而是这诗句,完全已经牢牢吸引住了他,使他忘记了字迹的丑陋,也忘记了自己欣赏这幅字的初心,愣愣的,静静的,像是被勾住了五魂三魄一般,不可自拔! 第九十章 纨绔之争 “这……这……!!!!”许久后,长孙冲才缓过神来,手指着墙上贴着的诗文,一时语吃,竟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这,这!这个屁啊!可有比您长孙驸马爷写的好么?”程处默看着长孙冲痴痴看了半天墙上的诗后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心中那个暗爽,但却还要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 “这是你写的?!”半天长孙冲才缓了过来,吃惊的看着程处默问道,眼中充满了惊愕之色和不可置信。 “不是杂家写的,难道还能是你驸马老爷写的么!?”程处默面带不屑之气怼道。 “程兄莫要再斗气了,这诗果真是你写的么?”长孙冲知道程处默在与自己抬杠互怼,所以语气郑重脸色凝重的又问道。 程处默见这货不跟自己较劲了,其实一开始就是自己先跟别人较劲的,不过他并不在乎这些,只是此时看对方一副极为郑重的语气态度,两个眸子也直戳戳的认真的盯着自己,忽然心中竟然有一丝虚意。于是也有些结结巴巴的说道:“这…这可…不…就是…俺…老程…写的…么!”虽然言语意思肯定,但语气上已经明显有了一丝心虚。 长孙冲自然是了解程处默肚里有几滴墨水的,所以刚才故意表情凝重的重复询问,果然不出他所料,这家伙果然又是不知道哪里抄袭的,其实,是不是程处默的诗,长孙冲一读便知,怎么可能指望一个整天满口‘干啊’‘杀啊’的粗鄙之人写出好诗来,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所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话糙理不糙,从遗传基因来说,老混世魔王生小混世魔王才天经地义,程处默和其爹程咬金是什么货色,几斤几两,别说原秦王府的一帮老臣知道,就是放眼整个长安城,估计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爷俩虽平日也不干那欺男霸女的勾当,更不会去鱼肉百姓,但要说是长安街头一霸,谁也不会否定!特别是程处默这家伙,仗着自家老子是李老二的开国功臣,整天更是领着一帮和自己一样的纨绔子弟,吃喝玩乐,遛狗打猎,至于读书学文化么,估计比长相更突出,三年气跑八位先生,直到现在还只是处在基本认字的程度。 长孙冲心中最关心的是这货从哪里抄袭来的如此佳作,自己也算是饱读诗书之人,这种足以流芳百世的绝世好诗自己却似乎闻所未闻过,此诗颇有魏晋风骨,又荡气回肠,既然不是前人流传下来的,那么定是当代作品,只是放眼整个大唐那些可圈可点的文人墨客,又是谁能作出来的呢? 程处默喜欢这首诗,只是觉得读起来提气有劲,但并不知道到底好在哪里,但自从众人纷纷感叹称赞之后,现在连长孙冲这种家学渊源极深的家伙看了也像被其吸引的失了魂。 程处默不懂诗,但他懂察言观色,当看到长孙冲由刚开始漫不经心的读自己的诗到后来神情越来越呆滞,眼中瞳孔逐渐放大的震惊的样子,心中自是暗喜又得意,看来前几日在咸阳城偶遇的这桩买卖果真物有所值,可谓物美价廉,下次再见那小子,一定再多买几首,并必须给五星好评。 “程兄,别装了,还是告诉我实言吧,这诗到底是哪位大家所作的?怎么会到你手里?”长孙冲知道再继续严肃追问,这家伙肯定又会厚颜无耻的坚持是自己所作,所以放下身份,靠近搭着程处默的肩膀,有些坏坏的表情猥琐的打探。 “你丫要不信,杂家也没办法!”程处默见长孙冲跟自己勾肩搭背在一起说话,似乎又有了当初一起厮混时的感觉,那他也不再把长孙冲当驸马爷了,于是又拿出了兄弟间的语气狠狠道,并一把推开长孙冲。 可能用力有些猛,长孙冲被推出一丈多远,并撞在一张木桌上才停了下来,可能木桌磕疼了身体,可能觉得没脸面,于是插着腰部上前理论:“我说你个程匹夫,好好说话呢,动什么手!别以为你膀大腰圆,我就怕了你了!” 程处默见长孙冲似乎真生气了,也觉得自己刚才那一推似乎有点过分了,自觉理亏,竟不敢回怼,只是嘴里嚷嚷着:“谁叫你不信这是俺写的诗呢,你这般侮辱于我,杂家岂能轻饶你!” “我侮辱你?到底是我侮辱了你,还是你侮辱了这首好诗!”长孙冲气急败坏,也不再顾及颜面,径直吵了起来。 “长孙小儿!你倒是说说杂家咋就侮辱了这首好诗,说的有理便罢,说的无理,让你好好领略杂家的拳头!”程处默被长孙冲这一怼,一下子混不吝的毛病又犯了,也不去管什么宰相家少爷,皇帝家女婿了,好像整个长安城,皇帝老大,他便是老二一般。 长孙冲一看这家伙态度和口气,也知道这厮那混世魔王的劲又上来了,自己可不能被这货拉下水,不管结果如何,只要计较了,便是不对,自己是堂堂驸马爷,宰相家的公子,绝不可与这莽夫在此真的打起来,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是会惊动太极宫那位姑夫老丈人的,万万不可! “程兄,莫要动气了,我只是觉得你这诗太过经典,说是横空出世也毫不逊色。所有有些不可置信是程兄所作,倒也没什么坏的心思,还请老兄不必介怀才是!”长孙无忌家的公子就是不一样,脑子灵活有谋略,不像老程家这家伙,几句说不好就老要动拳头,如果不是长安城内禁带武器上街,这家伙还不得天天腰间挂着两把家传板斧横贯长安城。 程处默正在气头上,气的脸红脖子粗,但脑子里也在后悔刚才一来气没忍住骂的有点过分了,正在悄悄暗恨自己总管不住这火爆脾气和这没有好话的嘴,他也知道这种环境下闹出点事情可不是小事情,这里都是官宦子弟或者名门望族家的公子少爷,自己和谁干起来都不好收场,何况是当今驸马。 现在见长孙冲突然又收住了性子,温和的语气跟自己和解,心中不禁佩服,还是人家有觉悟啊,说收就收,不像自己老是把握不住分寸,除了心中暗叹长孙冲比自己聪明之外,也有有一丝感谢和如释重负,程处默只是脾气暴躁,但并不傻,就坡下驴这种事,他是完全轻车熟路的。 第无一章 龙城飞将 “怎么,你这是相信这诗是杂家写的了?”程处默虽说就坡下驴,但还是要不依不饶的再薅回点面子,霸道习惯了,现在就算是不霸道了,也要气势上占上风。 “哦,你说这首诗啊!信了,信了!”长孙冲只是为了消除剑拔弩张的气愤,才先说了一些客气的话儿,其实跟信不信那首诗是不是程处默写的毫无关系,但在程处默看来,对方话软了,客气了,就是代表着对方信服了。 但长孙冲又岂会是任由你程处默这种小混世魔王所能随便欺负的,只是他不像程处默这脑瓜简单的暴脾气性子而已,如果刚才真的干起架来,绝对只会双方都有所损伤,但长孙冲不愿意被程处默牵着鼻子走,不能因为对方没脑子、暴脾气,自己也跟着拱火。 “信就对了!让你整天小瞧俺程家人,俺家也出大诗人嘞!”程处默继续得理不饶人的嘚瑟着。 长孙冲胸中自是很不爽,但面对这家伙又不能硬刚,所以倒也没说什么,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又将眼睛注视在了诗文上。 “程兄啊,小弟甚喜你这首诗,写出了我大唐将士的威武之气,只是有一些不解之处,还请程兄不吝赐教可否……”长孙冲注视着诗又向程处默拱了拱手,谦虚的请教之姿。 程处默一直嚣张嘚瑟的脸在听到这么客气的话后,反而脸色大变,如临大敌。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他此刻内心有些虚了,额头隐隐都冒出几滴冷汗。 心中那个后悔呀,诗呢,是自己花钱买的,当然是他的,这是必须的,可是是他的,他就一定要了解这首诗吗?程处默尴尬的直冒冷汗,完全没了刚才的气势,嘴上还要嘟嘟囔囔道:“有啥……不清……楚的……!” 这架势,这口气,傻子都看的出来底气不足。长孙冲看到这幅样子的程处默,心中那个别提多美,心想你小子刚才的霸道劲呢,怎么不吼了?尽管如此,长孙冲依然装出很庄重的样子请教道:“请问程兄,这‘但使龙城飞将在’一句中的‘飞将’所指何人啊?” 程处默想哭……他现在才发觉这桩本来觉得物超所值的买卖做的不利落,早知如此,就应该让卖诗那小子逐字逐句给自己解释一遍再放他走才对。 “飞将,飞将?飞将嘛……”程处默被逼的黑脸泛起红光,迟疑了半晌,突然猛一摆头道:“飞将啊,当时指的是我爹!” 长孙冲差点没笑喷出来,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只是微微笑问:“哦?程伯伯为大唐征战沙场多年,战功彪炳,天下皆知,可这么多年了,小弟咋就没听说过程伯伯还有这‘飞将’的美称呢?” 被长孙冲看似客气实则针锋相对的逼问,程处默烦的不知多措,硬着头皮索性放开了编瞎话:“这你当然不知道了,这是我们家的事,话说有一天我爹喝多了,独自爬上家里的房顶撒酒疯,撒了一阵后想从房顶上跳下来,结果一头扎进我家后院的池塘里,从此我爹就有了‘飞将军’的雅号!” “噗……”长孙冲实在控制不住笑喷了出来,在场围观的众人也纷纷憋不住笑的前俯后仰,却还要小心翼翼看着程处默,生怕被其一把抓住拷打。 长孙冲实在是笑的快抽抽了,上气不接下气的道:“原来程伯伯竟有这般传奇得来的雅号,汉朝李广将军泉下有知,亦当欣慰‘飞将军’名号后继有人了,哈哈哈……” 诗中出处,在场众人全都明白,偏偏只有这号称原创的作诗之人不明白,何等尴尬的场面。程处默看着在场众人的嬉笑,再看看长孙冲那副坏笑,心知自己原来被这家伙算计了,竟全然不知。 其实直到此刻他也不知道到底对方怎么算计了自己,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察言观色周边人,程处默单纯且肯定的知道对方确实算计了自己! “长孙小儿……!我要你丫命!”程处默突然爆发,像刚刚圈在笼子里眯着眼睛温顺睡觉的雄狮出笼,一声咆哮便举着沙包大的拳头扑过来。 长孙冲当然有所防备,他们不知道以前在一起已经这样多少回了!当程处默脸上一变的时候,长孙冲已经做好了开溜的准备,不等程处默一拳打来,人已经跑出了人群,不见了踪影。 第无二章 春心荡漾 咸阳城西郊客栈,张护院返回的次日便已经醒来,身上仍有之前的刀伤几处不时渗出几滴血来,但这种皮肉伤对他来说,不值一顾。这不,大清早的便在客栈院子里的雪地里施展开拳脚,一阵阵出拳扫腿的簌簌之声,又一阵左劈右砍的横竖开工,扬起一片雪花,像极了《雪山飞狐》,又像极了《雪中悍刀行》。 李柯受护了一夜,因为床让给张护院躺的缘故,李柯只能围着火炉熬了一夜,此时正盘腿坐着,一只拳头撑着额头,一点一点,不住打着盹,睡的很不自在的样子,可嘴角却扬起了微笑。 阳春三月,一位美丽的白衣女子,在暖阳高照,万物复苏的春日,踏青在漆水河畔,却见这女子长得亭亭玉立,肤如凝脂,面若桃花,张开双臂正笑意盈盈的冲李柯怀中扑来,李柯兴奋的张开双臂,准备紧紧拥住这美人,在这春光烂漫的时节,在这山清水秀的漆水河畔,来一场地动山摇的亚当与夏娃的快乐勾当。 这碧绿的草地丝毫不亚于李柯前世的席梦思床垫,这清新的空气压根不用去发展什么碳中和、碳达峰,这蔚蓝的天空浮着几多洁白如雪的云彩,像极了床上的丝绵被,在这种天当被、地当床的纯境中,与一位貌若天仙的心仪女子不管不顾的干那没羞没臊的事,又岂不是一件很浪漫的、很罗曼蒂克的事。 “啊……!”一声惨叫,围在火炉边打盹的李柯疼的直叫,原来哪有什么美丽女子,一场春梦,让他将火炉竟然拥入怀中,烫的两手水泡,一首惨叫。 李柯望着自己受伤的双手,委屈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所幸,自己只是梦到张开双臂去拥抱,而不是凑上嘴去亲吻对方,这简直不敢想象,绝对属于不幸中的大幸。 “什么事?”一声诧异的的问话声,张护院从院中提着刀冲进屋来。原本正在院中耍的虎虎生风的大刀被提在手里,上面沾满了不知是雪还是水的东西,站在屋门口向屋内查看。 却见李柯正双手举在眼前,眼含泪珠的痴痴盯着,张护院好奇的又问:“你咋了?” 片刻后,李柯才缓缓的说道:“我被火炉烫了双手!”一副委屈哀怨的苦脸。 “哦,我当是啥事呢,吓我一跳!”张护院上前两步瞅瞅李柯的双手后舒了一口气道,显然这种皮毛之事在他眼里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此刻见李柯因烫了手而像个憋屈的小孩,不禁心中有些鄙视和不屑,说罢又转身去院中继续挥舞他的大刀了。 李柯也觉得似乎自己是有点矫情了,不过想起张护院那鄙视自己的眼神,心中却难免还有愤愤之意,他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这张护院从第一眼看到自己,就有种瞧不上眼的感觉,细想自己好像也没什么劣迹被其发现啊! “公子你怎么了?”李柯正苦思冥想自己哪里不对,为什么张护院总有种看自己不顺眼的感觉,却被进门来的杨盼儿一声惊醒。 杨盼儿走近李柯,看着两手已经鼓起的水泡,眼泪哗啦啦一下子就下来了,抽泣道:“公子,你是不是很疼啊!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呢?……”等等。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这不是挺好的么!”李柯看着杨盼儿稀里哗啦的对自己一番关心,心中乍暖,又有些觉得这姑娘太那个……啥了!说着站起身来还给杨盼儿展示式的转了一圈,表明自己没有大碍,只是手不小心烫了一点。 人总是这样,在比自己强大的人面前就愈发的显得软弱,在比自己或自己认为对方比自己软弱的人面前,却要特意装的强大。其实原本同样的伤痕,并没有加深,也没有减轻,而李柯在两个人面前表现出的却截然不同,其实就是这个道理。 李柯喜欢自己强大的感觉,但他又深知自己并不强大,只有强大了才会更坚强,不管是身心还是精神,而所谓强大,只体力上是不行了,毕竟李柯太懒,你指望他勤加锻炼来打造自己么,那绝对不可能,何况他清楚的知道,个人的体格或者说武力强大并不能说明什么,就好比再厉害的武林大师,也经不起一颗子弹或者一群叫花子的围殴。 钱,是使自己强大最基础的条件,因为自己所处的环境,没有背景,也没有什么超人之处,所以多搞点钱,才能武装强大起自己,不只是自己,可能身边的亲人,朋友,都会因为自己的强大而变得不再平凡,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人因有梦而伟大,这句话实际的意思不是表面意思,而是一种潜台词的陈述,如果人单单的只有梦,那么何以伟大,这句话更强调的是这个梦背后所念所想所付诸行动的过程或者说结果。 李柯也有梦,在这个时代里,他本只想做个富足的田舍郎,但他发现田舍郎这个梦好实现,但还有很多田舍郎所不能实现的内涵,这是个阶级区分明显的时代,即便你再有钱,也一样被士大夫阶层所不齿。 “盼儿,你别难过了,我都不疼的!你看……”装爷们、装强者,是挺辛苦,李柯为了让杨盼儿不要因为自己的烫伤难过,还要硬撑着安慰她,并伸出双手来回扭摆着,示意无碍,不疼,可其实疼的扎心。 “公子,你果真不疼吗?”杨盼儿看着李柯嬉皮笑脸的样子,再次问道。 “不疼,不疼,真的不疼!你快别伤心了,眼睛哭肿了可就不好看了!”说着轻佻的话,又故意一副色色的表情看着杨盼儿有些绯红的小脸蛋。 “哼……公子,你坏!都这样了,还拿人家寻开心!”杨盼儿有些含羞的假装生气道。 “唉,不能乱说哦,我好的很,哪里坏了?”李柯猥琐的笑着看了看自己身体下方。 被杨盼儿含羞的模样触动了身体某个多情的地方,看着这小脸蛋,这明眸皓齿,这小鸟依人,还这么关心呵护自己,李柯岂能不动心。 “哎…呀!人家不理你啦!”杨盼儿看见了李柯原本坏坏的眼神里竟露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深情,扔下一句话便打算转身离开,也不知是不是假动作。 “别…走!”李柯竟然一急,一把扯住了杨盼儿的衣袖,杨盼儿心中一颤,瞬间全身血液像蒸腾了一般涌向心头,竟也不敢转身,只留下一个诡异的造型,火炉边,一个妙龄少女正将离去,却被一登徒子拽住衣袖不许离开……。 第无三章 难以接近 屏蔽第八回,不知所以,请看下回! 第无四章 爱而不能 杨盼儿的内心似翻江倒海般汹涌,她搞不清楚自己该如何以对,更不知道回过身去看到李柯会生出怎样的情绪,偶想拂袖而去,可心中又很难决绝,并夹杂一丝依依不舍,真是进退两难,纠结万分。 试想如果没有苏盈盈的出现,那该多好,她会毫不犹豫转过身去依偎在李柯怀里,那是她梦寐以求的心愿,可现在不行了,她再没了最初单纯的对爱的勇敢,理性告诉她自己不能这样做,她是喜欢李柯,可苏盈盈更适合李柯,所以她心中把苏盈盈当亲姐姐一样看待,如此内心虽有不甘,但两者相比,只要此生不离开李柯,至于什么身份,名分之类,她从无所求。 另一端,此刻李柯也很尴尬,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怎么就突然激动的跃起身来拽住了这姑娘,甚至刚才自己内心还产生了一瞬间想要得到这姑娘的念头,此刻见对方僵住了身体,也不回头,他不知道对方怎么想,或许把自己当成藏匿已久的登徒子,又或是欲擒故纵的伪君子,他不知道自己是该放手,还是该进一步上去直接牢牢抱住这姑娘。 少男少女之间的关系总是这么微妙,特别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则更加危险和荒唐。 “杨姑娘,不知我家小姐伤情如何了?”张护院练功完毕,正好看到杨盼儿,便忙过来询问苏盈盈伤情,虽说他带着伤冒着暴风雪从终南山寻回药来,但自己旧伤加上劳累,回来就倒下了,这才身体刚刚恢复了一些,却因为受到男女主仆等礼数的制约,至今张护院并不适合亲自去探望,所以碰到杨盼儿便赶忙上前询问。 而正是这个契机,杨盼儿看着院中正向自己走来的张护院,容不得多想,忙胳膊一拽衣袖,便甩开了李柯扯着其衣服的手,回头看了一眼呆若木鸡的李柯,杨盼儿心中竟有些怜悯之情,似乎自己应该乖乖配合,从了这登徒子才对,何况自己本就喜欢,这种复杂的心情,似乎像是拒绝了对方,其实也是拒绝了自己,失落亦是两个人都有的。 “苏姐姐已经好多了,今个早晨,已经吃下一碗白粥了,气色看着可比前几天好多了,估计要不了三五天,便能下床走动了!”杨盼儿充满欣喜的告知张护院,声音故意说得比较大,其实刚才,她本就是在喂了苏盈盈吃过粥后特意跑来跟李柯告知苏盈盈已经病情好转的好消息的,却不曾想一进门看到双手被火炉烫伤的李柯,这才忘了说正事。 看着门口正在给张护院回话的窈窕背影,李柯无奈收回自己的手,双手拢在衣袖之中放在怀里,一屁股坐下来,呆呆望着火炉里摇曳的火苗,他不知道自己刚才是怎么了,先是好一场春意盎然的美梦,结果啥都没干成,却被烫伤了手。后是对杨盼儿有了一瞬间的邪恶之念,却又被这姑娘稀里糊涂的好像拒绝了。 烦躁,很烦躁,比烦躁使自于更烦躁的事来自于自己并不知道因何烦躁,很多时候,很多事,都是莫名的,就好像刚刚,原本烫伤手的宝宝好可怜情绪,在张护院过后,变得心中愤愤不平,后来又在杨盼儿的温婉疼惜之下,竟又变得无比坚强,坚强的后面,却又衍生出一瞬间歹心。而这一切情绪及思想状态的变化完全属于相对化的变化而变化。 第无五章 微创手术 茫然的李柯并不知道到底是杨盼儿的楚楚动人引起得自己蠢蠢欲动,还是自己本身就是个不安分的无良少年,围坐在火炉边许久,李柯做着各种思想斗争,依然没有理清楚为什么会莽撞,结果却在不经意间一低头发现了一件糗事!此刻只见李柯某部位正斗志昂扬意气风发的旗帜鲜明,一副准备干仗的威武气势,好久没有的感觉,前世的记忆,这已经是好几年前的光荣历史记忆了,但此刻李柯忘了自己的年纪-------- 这里只是一个十六岁的毛头小伙!生理这种事,很神秘也很平常,神秘在于从小到大的十几年里,你每天都如了解自己的十根手指一样的部件,为什么会突然开始会有偶发性的巨大变化,你也不会知道穿过的内内几时上面开始有了一些不知为何物的东西,你甚至也曾怀疑自己是不是病了,又或是怀疑自己是不是思想龌龊,因为你总能做一些奇怪的的美梦,梦中雄姿英发斗志昂扬,梦醒,便尴尬和窘迫!知识的匮乏,使得多了一些困惑与不知所措,如果你一旦了解了这些,便会内心平静的度过,你知道这是成长的正常表现。 “那便太好了,还劳杨姑娘多费心照顾我家小姐……”张护院跟杨盼儿细声细语,满脸慈祥的说道。 李柯见这家伙竟也有这样的模样,不觉心中又有些恼火,为什么,凭什么!这老小子咋就对杨盼儿这般和蔼可亲,完全不像一个五大三粗的莽夫,难道自己长得丑么?不!李柯坚信自己长得很帅,或许正是因为自己太爽,这老小子嫉妒自己吧,这样想,李柯的内心舒坦多了。 杨盼儿给张护院轻轻行了个半蹲礼便打算回房去了。 “唉,对了,杨姑娘,请问能借你绣花针一用么?”张护院憨憨的笑脸问道。 “哦?您是说…您要…绣花针?”杨盼儿有些质疑自己是不是没听清楚!又重复问道! “对,没错,是想问姑娘借绣花针一用!”张护院笑着肯定道! “您要那东西做甚?”杨盼儿诧异的问道。别说杨盼儿诧异了,就连李柯都差点没晕过去,这魁梧大汉,粗鄙武夫,咋回想起借绣花针玩了?难道是大刀玩腻了,准备学习下东方不败玩玩绣花针吗? “不瞒姑娘,我想帮李公子刺破手上烫伤的包,那样,才好的快一些!”张护院看了一眼李柯然后抱拳对着杨盼儿解释道。 “天哪!” 杨盼儿这次没惊,是李柯自己惊着了,那个小心脏啊,啥情况?难道老虎发慈悲了?这怎么可能呢?瞧这老小子平时不待见自己的那副嘴脸,李柯打死也不会相信这家伙如此好心,竟是要帮自己挑手上的水泡。 “如此,那请您稍等,我这就回房去拿!”杨盼儿也向屋内看了一眼李柯后,行了个礼便匆匆回房去了! “来,给俺看看……”杨盼儿离开后,张护院走进屋来,还没来得及放下手中的刀,便走到李柯跟前说道。 “哦…”李柯不知道该说什么,总感觉这家伙是在假仁慈,可是自己不配合吧,好像也敢,谁知道这家伙会不会一生气,直接操起手中的大刀,给自己上演一出‘手起刀落,这个世界清静了!’既然不敢违逆,只好乖乖伸出两只手,就算是被等会砍去双手,也比这会惹恼对方直接砍掉自己脑袋好,很悲观,很可怜的孩子,李柯越想越想哭,也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自己命这么苦! 当杨盼儿将绣花针给到张护院手中时,李柯总有一种手术台前护士递给主刀大夫各种刀具的感觉。“有麻药吗?”内心恐惧之际,李柯突然口中毫无预兆的问了句。 张护院一愣,回头再看杨盼儿,杨盼儿也是疑惑的眼神只无奈的轻轻摇了摇头。李柯心知自己失言了,也不再多说,紧紧闭上嘴,装作没事人一样,好像刚才那句话不是自己说的一样。 “手!”张护院将针尖在炉火的火苗上轻轻掠过,算是简单的消毒,便左手伸向李柯说道。看着张护院这豹头环眼的凶残模样,李柯哪敢不配合,颤颤巍巍的轻轻伸出一只手来,脸上写满惊悚,双眼环泪,却强忍着不敢落下来。 杨盼儿看着李柯的样子,眼中也是一阵酸楚,她或许是没经历过,并不知道这个有多痛的样子,一副同情可怜之色无语言表。只有张护院一如常态,毫无特别,好像这一切都想吃饭睡觉一般平常,也不多说,一把握住李柯烫起泡的手就是一顿针刺,并时不时的用粗糙的大手按压挤着刚刚针刺过的水泡,痛的李柯直叫:“啊!!啊!疼,疼死我了!” “哼!叫唤个啥!这点小伤,能要了你小明不成?”张护院听到李柯连声的喊叫声,再也压不住心中的怒火,直接撅着嘴就吼起来了,其实方才没针刺之前看到李柯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心中就有些无名火,但碍于身份之别,强忍了而已,此刻被李柯的叫声再这么一吵一刺激,一下没忍住别吼出来了。 张护院本来看不惯的就是李柯这种只会耍嘴皮子功夫的年轻人,尤其还弱不禁风,一点没有一点男子汉的阳刚之气。这也是李柯一直以来觉得对方总看自己不爽的原因所在。但李柯却不知道原来如此,一直自我安慰的认为是对方羡慕嫉妒自己年轻帅气。吼声一出,瞬间李柯止住了杀猪般的嚎叫,张护院也似乎感觉到自己不该如此,也没有再说什么,片刻间,房间一片死寂,只有炉中的火苗在熊熊燃烧的声音。 “好了!”张护院丢开握着的李柯的手,毫不避讳的将手中的针在自己衣摆上擦了擦微笑着还给了身旁静静站着的杨盼儿后,便起身离开了。 看着走出房门的张护院身影消失,杨盼儿马上扑到李柯身前:“公子受苦了,公子受苦了,公子痛吗?”一阵怜惜关怀之词。 “没事!没事!这点小伤!”看着眼含泪珠楚楚动人的杨盼儿,李柯就像换了个人似的,一副英雄好汉之姿,毫不要脸的忘记了刚才那杀猪般的嚎叫来自哪里! 杨盼儿双手拿起李柯受伤的手,哗啦啦的流着泪,抽泣着从怀中掏出自己的手绢,又小心翼翼的给李柯包上,这才起身道:“公子好生养伤,有什么事喊我做便罢了!”待杨盼儿回去苏盈盈房间后,李柯看着手上包扎着的手绢,又抬起手搁在鼻子前闻了闻,眯着眼,脸上露出享受的笑容。 第无六章 有功之臣 腊月的关中地区年意渐浓,城镇里满是琳琅满目的年货和疯狂采购的人潮,而乡下也别有一股年味气息,大户人家杀猪的杀猪,宰羊的宰羊,而平民百姓自是没有这日子,但也丝毫没有不如人的失落感。 这个和后世人们的羡慕嫉妒恨心理是有着截然不同的区别,因为这个时代的百姓思想还都很相信命运,既然自己从出生就不在大户人家,那么就欣然接受了这个事实,所谓信命,就是人家命里该有肉吃,自己命里只有吃稀粥的命,这是上天注定,自己不能去攀比和逾越,逾越便是有违天理。 虽然远在秦朝时便有了陈涉吴广所谓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之说,但那绝对是很少数的叛逆派心理的人才会认同的。不过好在大唐这个时代是富裕的,就如同后世西方世界有个叫马克思的德国佬所说的道德都是建立在经济基础之上,所以这个时代是有道德基础不差的时代。相邻和睦,士绅仗义,比如吕二伯那种家资殷实的人家,总会在这个佳节来临的时候给村里贫寒点的人家送一点生活物资,这一点倒是很有后世政府救济低保户的感觉,也有慈善机构或人士仗义疏财的做派。 董城村,也在一片热闹祥和的气愤中迎接着新年的到来,人人脸上都带着幸福的喜悦,这份喜悦比往年的春节来临前更多了一些内涵,因为大家的日子比往年都好过了许多,而今年与往年不同的是,还没等到吕二伯给贫苦的人家送慰问物资,反倒先被这些人家先登门给吕二伯送来了,吕二伯欣喜不已,这倒不是因为有人送礼的简单高兴,而是这背后所代表的深远意义,吕二伯是在为乡亲们日子看来真的都好了而发自肺腑的感到高兴。 “孝正老弟啊,你也来了!”吕二伯一边双手抱拳答谢着登门而来的诸位相亲,一边向人群中的李孝正说道。这倒没有什么好意外,因为李柯家本就是村里贫苦的底层人家,往年也没少受到吕二伯的接济,不说多的,只今年大旱那段时间,李柯不就从吕二伯家背过半袋粟米回去么,不然李家爷俩还不知道会怎样呢。 “吕二哥啊,快过年了,兄弟可不得来看望看望您老么!”李孝正手里拎着两坛上好的陈年西凤酒,在人群中掂着脚仰着头乐呵呵滴回着吕二伯的话。李孝正从来不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也能来给吕二伯送东西,回顾这么多年以来,都是别人接济和帮助自己家,心里虽感激之情浓烈,却不曾敢想过他日也能报答对方,所以更多的想法都是祈愿自己来生当牛做马结草衔环也要来报答对自己有恩的人。 不曾想,真的不曾想,世事难料,李孝正做梦也没有想到这短短半年时间,自己就能从温饱线上挣扎的状态变成了现在这种有肉吃有酒喝的生活。不只是李孝正如此,相信来的人群大多皆是如此。 吕二伯高兴的一边抱拳答谢,一边邀请众人进门,而赵南山也是忙得不亦说乎,一边帮忙接着众人带来的礼物,一边还要张罗大家进客厅坐下,显然,人太多,本来还算宽敞的客厅竟也被挤得人满为患,坐的坐,站的站。 按道理招呼客人坐下就该上茶了,可此刻哪里来的及有上茶的功夫,只是添凳子安顿入座就够忙活了。一片熙熙攘攘中,众人倒也不介意是坐着还是站着,更多的是互相寒暄,指着吕二伯家家里的物件乐呵呵的细声夸赞着。 吕二伯很高兴,却也很无奈,人太多,确实有些乱哄哄的失了礼数,不过他也不会去计较,因为高兴,高兴比什么都好。李孝正因为挤在进门的人群后方,所以进来客厅时也在后面,他见客厅都已经塞着这副样子,心知这也好好说不了话,就将手中两坛酒交给赵南山收好后便站上客厅的门槛:“众位乡亲、众位乡亲父老,请听我一言,今日我等前来都是为了答谢吕二伯长久以来惠泽乡亲父老,二伯呢,大家也都见到了,为了不打搅二伯,乡亲们咱都先回吧!” 当李孝正此话一出,立马人群中就有人跟着迎合,然后一个接一个的应和点头,于是乎,另一番场景出现了,只见大家一个个挨个抱拳给二伯行礼告辞,吕二伯也连连回礼,并答应众位盛意。当众人都纷纷道别后,李孝正最后才上前去跟吕二伯行李告辞。 “孝正老弟啊!你我之间,何必客套呢!”不等李孝正开口,吕二伯先上前握住李孝正的手责怪道。 “二哥说的哪里话,这些年来您可没少帮助兄弟呀,没有你的帮助,我怕是连李柯都养不活啊!”李孝正感激的说着,声音不禁有些哽咽,他想起了这些年的艰辛苦难,想到了一次次面对饿肚子的窘境,一次次都是吕二伯出手相助,他是打心眼里感激吕二伯。 “老弟快别这么说,乡里乡亲的本就该互相帮助,你也不必太往心里去!那些穷苦的日子这不已经过去了么!”吕二伯见李孝正有些忆苦的哽咽,忙宽慰道。 “是啊!这都多亏了二哥你啊!”李孝正平息了下情绪,又面带一份苦尽甘来的幸福表情说道。 “这跟我有啥关系!都是老弟你养的好儿子啊!”吕二伯夸奖道。 “是,兄弟知道那小子是出了些小点子,不过这头功还是您二哥的啊!若不是您劝李柯上学,后来又出钱出人的帮助他建成天工坊,哪有他小子今天啊!”李孝正说的很真切,他内心也确是这么认为,他觉得自己养了十几年的儿子突然间变得灵醒,都是因为吕二伯的劝学造成的,虽然他也知道李柯才去玉华观没几天,但他依然坚信就是此次学习改变了儿子。 “孝正老弟误会了!这短短数月内改变了乡邻本来贫苦的生活状态的确是你家那好儿子啊!我是有出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力,但那都是无足轻重的锦上添花!”吕二伯再次撇清自己没有功劳。 “这……这……难道……真……?”李孝正被吕二伯的一番诚挚的话语整懵了! “呵呵……老弟毋庸置疑,我说的都是实话,这些功劳都是你养的好儿子的,他可是我们董城村的有功之臣啊……!说来惭愧,老哥我枉读了数十年圣贤书,却也是只能救人于危难,而并不能帮人完全脱离贫苦,可是…你儿子做到了!老哥我是既惭愧又高兴啊!你养了个好小子啊!可真是羡煞老哥哥我了!哈哈哈……” 第无七章 成家立业 看着吕二伯这一番赞许的神情,李孝正知道对方不是在跟自己客气,于是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自豪感,是啊,他不会想到,几个月前自家还在仓皇度日,温饱无依的日子已经过了许多年,也不知这自己从小带大的混小子,咋就突然不那么混了,不光不混了,还似开了窍一般,变得灵醒,虽然懒是懒了些,但自古有脑子的人就不太需要自己动手。 “二哥谬赞了,那混小子也是瞎猫撞上死耗子运气好罢了,真正改善大家生活的还是您老哥的功劳啊!”李孝正这会即便是认可对方的夸赞,默许这就是儿子的功劳,但也不可能欣然接受,虽然心里可能已经接受,但此刻与人交际,还是要放低身姿,这是中国式人情世故,谦逊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都是中华民族的美德。 “对了,那小子今个咋没和你一起过来呢?”二伯正乐呵呵的跟李孝正讲话,忽然转头瞅了瞅周围问道。 “那怂娃去长安咧,还么回来呢!”李孝正有些气鼓鼓的回道。 “还没回来?听说他是和我们吕庄那俩小子一起去的长安么,老夫昨日还见那俩小子在家忙活收拾屋子准备喜事呢,怎么……?”二伯有些奇怪,他原以为三人一块出去浪,浪完就又一起回来了,今听李孝正说李柯至今未归,不禁有些奇怪和疑惑。 “是的,还没回来,三个人一起去长安浪的,吕家那俩小子前几日就回来了,我前去询问,支支吾吾的说李柯在长安交了新朋友了,这才耽误了回来的时辰,他们哥俩则是因为老大娶亲日子快到了,所以急急忙忙就赶回来了!”李孝正也着急儿子出门好几天不见回来,所以当听说吕家哥俩回来了之后便第一时间赶过去询问了,正如此刻答复二伯之言。 “哈哈哈……好小子,出门撒欢不知道回家了!年轻人,多在外面见见世面也是好的,多结交一些朋友也是好的!这娃灵醒,有出息嘞!”二伯闻言笑着,不但不疑惑,还挺高兴的样子。因为他知道当下天下太平,而这里又是关中地区,长安都城所在之地,社会环境还是安全的,这是客观环境。再说李柯这小子,灵醒着呢,就连二伯自己都经常被这小子说的话整的云里雾里,所以二伯心里坚定的认为,李柯没回来,肯定是贪玩了几日,倒也不必去多担心什么别的。 “唉,有啥出息嘞!狗日的哈怂,回来了看我不打断他的腿!叫他再满世界瞎浪不着家……!”李孝正想来生气,骂起来也是口不择言,这倒也不是第一次这样,不过此刻这种表现或许更多的是在向外人展现自家的家风和管教和做父亲的威严。 “哈哈哈…老弟这脾气倒是一点没改啊,哪来这么大气性!这娃好着嘞,你可别再动不动就动手打娃了……!哦,对了!李柯今年十几了?”吕二伯被李孝正这暴脾气热的笑着劝慰,突然又想起询问李柯年纪。 “唉…这过完年就该十七了!”李孝正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回道。 “哦?都十七了啊!那你还是和娃小时候一样动不动就动手教训啊?”二伯惊讶问道。 “十七咋了!他狗日的就是八十七,我也还是他老子,该教训还得教训!”李孝正这话说的倒也在理,这个讲究‘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让子亡,子不得不亡’的封建时代,三纲五常和忠孝结义衍生出的文化意识就是如此。甭管你做儿子的有多大能耐,老子永远是老子,永远可以压你一截,这倒不是儿子窝囊,只是这个时代的人伦观念压迫的你只能这样。当然,也有个例,但几乎都成了遗臭万年的不孝败类。 “嗯…老弟啊,消消气,你这是何必呢!娃都十七了,又颇有能耐,你咋不给娶个婆姨回来管着呢!娃也到了该成家立业的年纪了!你也年轻大了,不要老生气了,娃们的事交给他们自己去处理!”吕二伯轻轻捋了捋胡须说道。 “二哥你说的没错,我听你的!这事我也寻思了好些时日了,只是以前那日子饭都吃不饱,又哪来的钱娶婆姨嘞,再说谁家的闺女又愿意嫁到我们老李家呢!唉……!”李孝正说着说着又仿佛回到了那过往的贫苦记忆里,不禁唉声叹气起来! “那倒也是!不过,现在可大不相同了!你家娃可是咱十里八乡有名的灵醒娃咧,不光灵醒,还本事大滴很嘞,你看看这短短几月,折腾了多少新鲜玩意,赚了多少钱!我想这十里八乡的人家都想把自己闺女嫁到你老李家做儿媳妇呢!哈哈哈……”二伯听着李孝正诉苦,也知道李家之前境遇。不过他可不会像李孝正那样只会忆苦,所以才有了这番言语。 “嘿嘿…不瞒二哥,前些日子村头碰见您府上的管家南山兄弟了,他说他们赵庄本家的一个堂兄有意将闺女嫁于李柯嘞!我寻思着打听打听嘞,看看赵家那姑娘性子人品咋样嘞,还有就是身体结实不,能不能下地干活是把好手……!”李孝正想到这里便说到这里,一脸要马上当准公公的开心模样。古代劳动人民的择偶标准就这么简单实诚,只管人品身体,才不去管长的样貌如何,因为劳动人民就是劳动人民,花瓶是没啥用的,他们需要的更多是劳力,只要身体好,就能干活,只要身体好,就能生娃,就这么简单。 “是吗,有这等好事?那我回头也帮你打听打听……!”吕二伯见李孝正谈到这里高兴的样子,也为之高兴,心中也涌上一股要促成此事的打算。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由此可见促成一桩婚该是多大的功业,有此功业,自是难少福报啊!自己做回月老也未尝不可啊!想到这里,二伯也心中不禁一番喜悦。 “那就这里先谢过二哥了!时候不早了,小弟这就不打搅二哥了!”李孝正抬头看日头渐落,便谢过吕二伯后告辞准备回家,吕二伯也抱拳道别。只见走出吕府大门的李孝正,像个欢快的孩子,走起路来脚下生风,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应该就是这个样子,打了一辈子光棍的他,此刻因为自家儿子要准备娶婆姨了而欣喜万分,他一边走一边哼着小曲,并时不时的想到了什么便忍不住的笑出声来。人间父母,不过如此。 第无八章 吕家有囍 董城村,吕庄,整个村子街道都洋溢在欢歌笑语中,寒冬腊月的刺骨冷风丝毫没有吹淡这份热闹喜气,街上的树木和墙壁上都贴满了小方块的红纸,就连石磨和拴牲畜的木桩子上也没闲着。街上三五成群的乡邻都双手互相交替插在袖筒中,跺着脚,嘴里哈着白色雾气,不知在聊些什么有趣的事,但脸上都是清一色的笑意。 一处人头攒动的人家,屋里屋外,更是进进出出一大群人在忙活,有人一手拿着大红色的门联,一手端着刚和好还冒着热气的浆糊,正抬头横看竖看怎么张贴,好不容易瞅准了位置,刚贴一半,却有人喊道:“你这帖的对着么?” “怎么不对了?俺瞅准了才贴的,左右高低都么啥问题!”贴对联的人表示不满的回怼道。 “俺不是说你贴的方位正歪不对,俺是听人说这玩意还分左右的,好像叫啥上联下联之类的!” “你少胡咧咧,分啥上了下了的,左右贴正了就顺眼,你跟俺一样豆大个字不识的人,装什么蒜!” “你这人!唉……”质疑声随之消散,赶紧去忙自己的活了。抱柴火的抱柴火,生火的正小心翼翼捂着点着,还凑上嘴去轻轻吹着助燃,一不小心吹了一脸灰土,逗得旁边正在择菜的村妇哈哈大笑…… 吕峰一改往日邋遢形象,穿的一身深灰色新做的长袍,头发也梳理的甚是整齐,大大的脑袋上也戴上了一只黑色礼冠,从屋里走出来笑的龇牙咧嘴的双手抱拳从院子里一直热情客气的答谢走到大门外,听见村妇的笑声扭头看去,却看锅灶前负责生火的人已经灰头土脸,几处黑墨划过,简直一个活生生的阎王样,一下惹的吕峰也哈哈大笑,慌忙走上前去:“兄弟,你这咋搞的,来,来,来,我帮你生火,你起来…..”吕峰说着就挽起长袍扑向锅灶前。 “别别别!”阎王模样的人连忙止住吕峰靠前要帮自己的举动! “咋滴啦?”吕峰被制止声喊停,疑惑的问道。 “我说新郎官,你瞅瞅你这一身亮堂的衣服,哪能干这个!这事我能干好,你快去忙你的,想想今晚怎么洞房花烛吧!” “不碍事,不碍事!”吕峰低头瞅了瞅自己的衣着,又看似不在意的说着,在他看来,穿什么都一样,他就是他,一个粗鄙的糙汉子,就是穿上再华贵的衣服,也改变不了什么。换句话说,难道今天这衣服不够干净就不能娶媳妇了么?他简单的头脑里从来不会去想太多锦上添花的事,他能想到的只有行或不行。 “咋能不碍事!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新郎官可不得收拾的干干净净,英俊潇洒才行,如果因为这点小事,让娘家人不高兴,让新娘子不喜欢,那你往后还有好日子过么!” “这有啥!还反了她了!”吕峰对前面的话语丝毫没有在意,倒是对后面说的什么新娘子往后不会让自己有好日子过很能听进耳里,一下子就暴躁了,说着说着似乎还有撸起袖子要揍人的架势。 关中自古有“打来的媳妇揉来的面”这样的俗语,所以吕峰可能也是受这种思想所影响,所以对于自家婆娘这块,他从来没想过对方可以怎么怎么自己,好像媳妇娶进来就是给自己娶个丫鬟,娶个传宗接代的工具一样,绝对不可能因为对方的来临而压制到自己什么。 “二伯您来了…二伯您来了…”忙碌的人群里传来挨个问候打招呼的声音,没错,吕二伯正一手轻捋胡须,一手提着礼盒缓缓向吕峰家走来,吕峰见是二伯来了,扔下生火的事先不管了,赶紧急步过去给二伯作揖问好:“二伯,您老怎么来了?” “嗯…..?”二伯笑意盈盈的脸上突然有了一丝惊愕,很快,随之一转又恢复了乐呵呵的笑脸。他不会为吕峰的说话不妥而置气,因为他太了解这娃子了,穷人家的孩子,哪懂什么礼数,不太会说话也是正常的,但实诚善良是绝对的。 “啥叫我怎么来了?我老吕家娃子大喜的日子,我这能不来贺喜,顺便讨杯喜酒喝么!”二伯没有生气,但还是接着吕峰的话笑呵呵打趣说道。 吕峰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说话是哪里有点不对,憨憨的龇牙笑着,一只大手挠了挠后脑勺后,这才缓过神来,赶紧上前去请吕二伯进屋里去坐。吕二伯在吕峰的热情招呼下向院里走去,边走边回应打招呼的人群,并四处环视这新囍之家布置的可都妥当与否。 快要跨进门槛时,二伯突然停住了脚步,抬头瞅着新贴的喜联念到“‘夫妻恩爱和鸣凤鸾两多情,意厚情深月圆花好两知心。百年好合’好字!好字!”二伯当然一眼便能识出这字是玉华观的老道所为,因为整个董城村识字的都没几个人,能写出一手好字的就更是只有董老道和吕二伯二人了,所以往来村里有个啥红白喜事的需要写字的话,都会请这二位其中某一位执笔。 按理说吕峰家与吕二伯家是本家,又都住在东庄,本应该是请二伯执笔才对,但由于二伯年底事务繁忙,实在不好打扰,这才请董老道帮忙执笔了,再加上吕家兄弟俩好歹也给董老道叩过拜师头,虽然就上过几天课,但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个人情董老道是必须要做的。 “二伯,这对联是前日请董老道…,不,是请董先生帮忙写的,俺爹说二伯您年底事务繁忙,恐不好打扰,所以去玉华观找董老神仙写的,俺也不认识这上面写的啥,您说是好字,那肯定是好字了!”吕峰见二伯停住脚步念这对联上的字,又赞叹好字,忙说道。 “哈哈哈……”二伯捋着胡须笑着点头。“董半仙啊董半仙,可惜你一手好字了,可惜被本末倒置,哈哈哈……”吕二伯笑着笑着又轻轻摇着头喃喃道。 一旁的吕峰一脸懵逼,搞不懂二伯这是说什么,他见二伯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一向有一说一憨实的他还是不解的问了:“二伯,咋的了?您刚不是还夸好字么,怎么看您又好像摇头,这里面是有什么玄机么?” “呵呵……没错,董半仙的字自是铁画银钩妙笔生花,我是笑你们贴反了!”吕峰闻言转身看向门框上,当然,看也白看,他本就不认识什么字,但二伯既然这么说,他的自然反应就是如此。 “快,趁着浆糊还没干,赶紧换回来吧!”二伯像周边人说道,人群中忙有人急匆匆去搬梯子,对二伯的指示毫不懈怠,更不会去质疑二伯说的对错。二伯既然说反了,那铁定是反了,不会再有之前那种对质疑声的回怼了。显然,二伯在这群人的心中,就是德高望重,神一般的存在。而二伯也不会去给他们解释具体是哪里不对,因为不可能去给一帮连字都不认识的人讲什么平仄对仗和上下联之分。 第无九章 风雪夜话 咸阳城郊客栈,火盆里的木炭烧的火红,伴着一缕一缕青烟,屋外刺骨的寒风呼呼作响,似有一股不冲破这屋门与窗户便誓不罢休一样的狠劲。 火盆旁边坐着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他盘腿围坐在火盆跟前,一只手托着脑袋,眼睛闭着,一脸黑黝黝的大胡子,时不时一晃一晃,似有可能把脑袋掉到火盆里去的危险,又或是烧的满脸胡须殆尽的危险,尽管如此,大汉依旧睡得正酣,呼吸声匀称而大声,时不时也会奏起一段鼾声。 “咳…咳…床上的少年伴着一阵咳嗽声坐起身来,看见独自一人坐在火盆前的大汉不禁疑惑,好好的床怎么不睡,难道是睡着了忘记上床? “哎…张….啊!啊!…….”李柯下床轻拍了一下张护院的肩膀,原想提醒他上床睡,不想话没出口,却被张护院猛虎下山般一下拿捏住了手腕。 “快放开我,快放开我”疼的李柯‘啊啊’直叫。张护院闻声是李柯,便缓缓睁开双眼,看了看李柯的惨样便松开手道:“三更半夜,小郎君做甚?’ “我见你这般坐在火盆前睡着了,想必是忘了上床,故而来提醒你上床睡觉的!”李柯挣脱被握住的手腕后,赶紧用另一只手去揉搓疼痛之处,边揉边有些凄厉又气愤的说着,大有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的意思。 “原来如此…”张护院听李柯说罢,知道这小子原来是关心自己,特意来叫自己上床睡觉的,不禁有些不好意思,但指望他对李柯说什么客气的话,绝对不可能,所以只是有些恍然大悟的感慨和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自己后脖颈。 “小郎君有所不知,自从我家小姐出事之后,我就一直很自责,怪自己没有保护好小姐,幸得小姐这回吉人天相,算是扛过来了,可往后谁又知道不会有其它横祸呢,所以我不能睡,我要坐在这里时刻保护小姐!“张护院发自肺腑的讲述着,并时不时转头看向苏盈盈房间的位置。 李柯知道张护院对苏盈盈的忠诚,这份忠诚里又不只是家仆对主人的那么简单,更有一些长辈对小辈的怜爱,毕竟他在苏家多年,是从小看着苏盈盈长大的,私下无人时,他又是苏盈盈的师父,所以几种关系的融合注定了他们之间的情义不浅。 看着苏盈盈有这么一位忠诚的人守护,李柯不禁有些羡慕嫉妒,同时也对张护院的看法有了更深一层的理解,张护院这人其实不差,除了长得彪悍了些,还有一脸的大胡子有些凶神恶煞之外,其他方面倒也没啥毛病,为人仗义,又武艺高强,颇有大侠风范。和自己初见的态度有些不和谐,那也是事出有因的,谁让李柯从武功县悄悄溜掉,这简单的溜掉不是害的苏盈盈失落,更是一种对苏盈盈的侮辱,要知道,整个武功县方圆几十里,搭着梯子想娶苏盈盈为妻的人可是能挤破脑袋的,谁曾想,苏盈盈却喜欢上李柯这么一位吊儿郎当的少年。这个是让张护院心中一直不理解和不悦的,但小姐喜欢,他没有二话。 “小郎君快去歇息吧,不用理我这号粗鄙之人,风餐露宿对我来说也是家常便饭一般,无碍的…”张护院看着李柯好像有些怜悯自己的样子,赶紧催李柯快去睡觉,不用管他。 “哦…也好,,,”李柯深深打了一个哈欠,然后伸伸腰拧拧胳膊又向床榻边走去,刚走两步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问道:“张护院,你们打算几时回武功县?张护院一愣,他不知道这小子问这个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回心转意,想和小姐一起回武功县成婚嘛,又或是不想和小姐在一起,所以有些急促的盼着早些分道扬镳? “小郎君何意?”就张护院这粗人,哪能想到为什么,所以还是直接问了。 “哦,没什么意思,没什么意思,我就想着这不是眼看要新春佳节了嘛,你们总得赶回去和苏府上下众人一起过年嘛!”李柯见张护院那豹环眼盯着自己问,心里有些发慌的赶紧解释。 “小郎君若着急,不妨明天就先走一步吧,我家小姐眼下已无大碍,我留下自可照料,就不劳烦小郎君了!”张护院虽说是粗人,但也看得出李柯是有点想走的意思,心中自是有些愤愤不平,毕竟他家小姐是为了寻找李柯才从武功县大老远跑来的,结果还遇上差点丢了性命的祸事,而这小子貌似对小姐毫无情义,走了也罢,省的自己看到这家伙生气。 李柯听张护院这么说,心中一喜,甚至脑海里已经浮现出明早天一亮就开溜回董城村的愉快画面,可再一回味,好像这话中隐约埋藏一些异样,虽然这些话说的貌似平静在理,但李柯总感觉好像有些埋怨的味道。再想想自己真的可以走么?能?不能? 能走是因为李柯觉得自己与这苏盈盈并无特别感情,只不过是机缘巧合下认识的一位名门之后的大家闺秀而已,自己一个穷小子从没奢望过攀上她,总觉得会有吃软饭被人戳脊梁骨的嫌疑。 不能走,是因为自己虽然不指望与其发展点什么,但终究这姑娘是因为自己才来到此处,这才受了伤,虽然受伤的原因是因为她们老苏家自己的仇人寻仇,但如果她来到此处,又怎么会给仇人机会呢?想来想去,好像自己还是该负一些责任。再想想自己被歹人挟持时苏盈盈的神情,其实她本可以完全离开,自己也便不会受伤,可是她没有,她为了求自己甚至丢了性命,这是何等情深义重,而自己才待了几天就厌烦了,就想舍人家而去,这好像真的有点不厚道。 “哪的话!我怎么可能丢下你们主仆二人不管不顾就离开呢!虽然我们认识不久,但好歹也算朋友一场,我怎么可以自顾自的独自离开,何况你们二位还都有伤在身,再说我走了,你一个大老爷们照顾苏小姐也诸多不便,还是再等些时日,让盼儿好好照顾苏小姐,祈祷她早日康复,这才是当下最要紧的!”李柯说的义愤填膺,话到尾音又作出双手合十祈祷的样子,好一副装模作样的仁义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