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间月下拾星辰》 第一章 偶见云间月,恰好拾星尘。 无畏在险路,洗清罪与身。 秋日的林间没有蝉鸣,只有枯叶被吹落的沙沙声。一队巡营的士兵从枯叶上踏过,叶片碎裂的声音淹没在盔甲摩擦的声音中。 远处的营帐中烛火晃动,映照着人的影子。 “将军,按照现在的行军速度,再有一月便可到达边境同大部队汇合了。” “行,下去吧。”答话的将军大马金刀的坐在踏上,手中的帕子不断擦拭着手中的剑,透亮的剑身映出前来回话之人的远去身影。 营帐之中人未着铠甲,可以很明显的看出,是名女子,正是大齐最年轻的女将军——叶苧。 她眉眼间透着一股英气,常年驰骋沙场,皮肤透着小麦的黄色,擦剑的手布满了茧,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久了周身一股肃杀之气。 叶苧出自大齐有名的将门世家,家中上至家主,下之仆从,上阵皆可提枪冲杀。她虽刚至一般女子的及笄之年,却已经在战场之上摸爬滚打六年有余,军中无不称之为小将军。 叶苧熄了一盏蜡烛,帐中瞬时昏暗许多。就着昏暗的光,她躺在榻上一边思考行军之事一边入睡,这是她睡觉的习惯,睡时思考,不至于睡得太死。 就在她睡意上头,双眼将合之时,突然耳中传入一阵骚乱声,她从榻上弹起,拿起身旁的剑,披上铠甲走出帐子。 望着远处似有火光,现下刚出王城不远,不太可能是大金敌军,难道是宫中……叶苧一边想着一边朝那处走去。 她点了两个亲卫,让剩下的人守住自己的位置保持警惕。没走两步就遇见了巡逻的士兵前来汇报。 “回禀将军,是王爷的营帐烧了,火势不大,现已扑灭。”来人跪在地上汇报。 叶苧抬了抬手示意那个小兵起来,继续走着,“火是如何烧起来的?” “回将军,据王爷的侍从说是王爷自己不小心打翻了烛台,秋日天干,火一下子就着起来了。” 自己打翻的?他想寻死? 金人游牧而居,冬季粮食紧缺便南下侵扰大齐,边境年年征战。十多年前还是王子的扎呼延一统大金十二部,坐上了大金王位。他不仅政治上铁血手腕,带兵亦是好手。他指挥金兵一举南下,拿下了大齐多座城池。 叶家早年跟随太祖征战沙场统一大齐,立下汗马功劳。后来高祖继位后叶家为求自保主动上交兵权。当时临危受命,夺回包括边城在内的多座城池,奉命镇守边关多年。 不过传闻去年扎呼延旧疾复发时日无多,为保住幼子的王位所以向大齐休书议和,将自己的弟弟扎呼和送来做质子,两国交换质子以保和平,而大齐送去大金作为交换的质子就是这位——六王爷。 “周围可有发现可疑人物。” “没有,属下今夜巡逻并未瞧见可疑人等。” 叶苧点了点头,“嗯,你们今夜做的不错,火势扑灭的很及时,巡逻时加强防卫,让各处的兄弟注意防火,下去吧!” 那小兵拱了拱手便退下去,朝着巡逻队跑去。 · “大哥,大哥,汇报完了,将军还夸我们反应及时了勒!” 小兵傻笑着。老兵削了他一个脑袋瓜子,“你小子,好好干,表现的机会还多着呢!” “对了,大哥,刚刚我们去扑火的时候我看那个什么几王爷,怎么疯疯癫癫的。”另外一个兵也凑过来说话。 那老兵瞪了他一眼,“脑袋不想要了。”那人便惺惺地喝水去了。 “好了好了,休整好了,起来继续巡逻。”那老兵整好队列,继续巡逻去了。 · 叶苧来到王爷营帐的位置,营帐塌的半边已经烧成了焦炭,剩下半边靠着主梁撑着摇摇欲坠。 “王爷呢?” “在那帐子后面” 守在这的士兵指了指那未塌的半边帐子 叶苧绕过那些焦炭走过去,在那半边帐子的后面蹲着两个身影,准确的说是一个人跪坐在地上,另一个蹲在他身旁,两人衣衫都被烧掉了些许,脸上熏了许多烟灰,看不清面容。 “参见将军”蹲着的那人看见叶苧立马跪地,匍匐在叶苧脚边,仔细看能看见他发抖的双腿“小,小,小的是伺候王爷的奴才,三顺。” 叶苧看了看那跪坐在地上的人,仿佛看不见自己的到来,嘴里喃喃着什么? 吓傻啦? “你是怎么照看王爷的,怎么还烧了帐子”叶苧目光转向三顺。 “奴,奴才,奴才一个不查,不小心让六爷打翻了烛台,着了火,奴才罪该万死,将军饶命。”三顺跪在地上磕头。 虽然烛台的确是王爷自己打翻的,可是作为照看王爷之人三顺却是犯了失察之罪。 他突然想起来自己离宫之前干爹来看自己,对自己说的话,“三顺啊三顺,你是我的第三个干儿子,给你取名三顺本来是想着你顺顺利利的,好好孝敬我,没想啊,哎……” 叶苧摆了摆手,“行了,行了,叫我饶命有何用,还不把王爷扶起来,这帐子不稳,要是倒了,出了事,你就是磕再多的头也没用。” 要是自己手里的兵事情办成这样怎么着也得打几板子,可现下打狗还得看主人呢,自己懒得插手,叶苧心里腹诽。 “这……”三顺无可奈何只能爬回王爷身边,叶苧来之前三顺不是没劝过王爷,可是无论自己说什么王爷都跟听不见似的,眼下只能硬着头皮叫,“六爷,六爷,叶将军来了,咱们挪挪地儿,六爷,六爷……”三顺越叫声音越弱。 三顺一声一声的叫着,可是跪坐在地上的人依旧那副神情,恍若未闻。 叶苧看这样子只能自己出声,“王爷,这帐子着了火现下不稳,很容易倒塌,不若现下换个地方也好清洗清洗,王爷?” 叶苧自觉自己的声音够大,可这人还是没有反应,她看了一眼这帐子,自己上前拽着王爷的手臂打算把他扶起来,拽到一半却看见王爷的另一只手正死死拽着帐子的一角,手指因为用力已经发白了。 真吓傻了? 叶苧道了一声得罪,用力将那只手掰开。手被掰开的瞬间,王爷像泄气的皮球突然往地上坐去,叶苧手疾眼快将人捞起来。 她也管不了那么多,捞着怀里的人往外走着,远看时没有注意,捞在怀里叶苧突然发觉这位王爷瘦的不寻常,仿佛只有骨头没有皮肉,硌得她的手生疼。 一行人绕过帐子向前走着,叶苧怀里的人转动着他失神的眼睛朝那烧成焦炭的一摊看去。 叶苧还没有反应过来,王爷突然脱了手,朝那些焦炭里冲去。“ “王爷”叶苧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疯,追了过去。王爷在废墟里翻动着,嘴里念着什么叶苧没有听清,牢牢抓住抓住王爷的手臂,他发起疯来挣扎着。 也不知道吃的什么,这么瘦的人,发起疯来这么大力气,叶苧双手?着他。王爷在她怀里疯狂挣扎,嘴里仍然呢喃着。 纸,我的纸,给我纸,我要写,我的纸……纸?叶苧这下听清了他的呢喃却是不解其意。 王爷还在挣扎,她没有办法,一个手刀将人劈晕了。叫来两个士兵,让他们将王爷带到自己的营帐里去。 转过身的一刹那叶苧好像看见的一滴莹尘从王爷的下颚滑落,再看过去士兵已经将人背远了。 第二章 “苏医士呢?到了吗”叶苧询问帐外的士兵。 “将军,将军”不远处跑来两人,哦不,一人是被拽着的。 “你这泼皮也太无礼了,我火上还煨着药呢,你就把我拽过来。”走到近前那被拽着的人理了理衣衫像叶苧行了个礼。 “我这不是着急嘛,你那些药不是有你的小阿狸!”王虎也向叶苧行了行了礼“将军”。 “好了”叶苧瞪了一眼王虎,看向苏离,“苏先生,劳烦你了。”叶苧掀开帘子请苏离进去。 叶苧坐在椅子上思考着,王虎立在她的旁边,椅子后面是一扇屏风,苏离正在里面为王爷整治。 过了一会儿苏离走了出来。 “苏先生,情况怎么样?” 苏先生坐在叶苧右手下方一边整理针灸包一边说道,“哎” “怎么啦,快不行啦!这可怎么办,别的让我们将军担罪吧,这可是他自己放的火。”王虎着急着上前。 “我还没说什么呢,你就在这着急上火的”苏离将针灸包放入医药箱不理他。 “那你叹什么气啊”王虎瞪着他。 “好了,好了,在这急什么,坐那边去”叶苧指了指旁边的凳子,王虎气冲冲的过去坐着。 “苏先生,情况如何。”叶苧递了一杯茶给苏离。 “没有性命之忧,”苏离摇了摇头,“身上有些烧伤但面积不大,我开些药外敷便好,不过我看他身上还有许多旧伤,当时未及时医治,现下落下了病根,若身体受寒,内外交困,便会犯痛风之症,我给他开了些膏药,疼痛时内服外敷即可,但无法根治,只能缓解。” 苏离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水继续道,“你说他着火受惊有疯癫之相,我看不像是今日受惊所致,我观他脉象虚浮,心绪不宁,胸中郁结已久,想是此相已有许多时日,现下已经开始损伤心智,这种症状最是难治,现下我只能开些汤药看看,还无把握。” “将军,他们选这么一个人,不会就是想赖上咱们吧”王虎着急道。 “好了,送苏先生回去。今日之言烂在肚子里”王虎瘪瘪嘴,同苏离一块儿出去了,留下叶苧一人沉思着。 大金与大齐这场仗已经打了这么多年了,这些年边境多亏了有叶家才能与大金僵持那么多年。这一点叶苧相信王都之人都看的清楚,现下虽然两国开始议和,但难保出什么差错,他们应该不会想到要现在卸磨杀驴。 不过有些事情也不得不考虑起来。叶家这些年一直远在边境,远离政治漩涡,但不代表他们对王都之事一无所知。三王爷和四王爷的夺嫡之争越发胶着,皇帝年事已高,大家都在急着站队。叶苧从小就知道有时可怕的并不是战场。 此次叶苧回王都接交换去大金的质子,她原本以为三王爷和四王爷会想方设法从对方阵营里找人以此来削弱对手,没想到最后选出了一个王爷。 叶苧听到这个人还吃了一惊,这些年她从未听过和王爷有关的事情,后来一打听才知道王爷这些年一直久居宫中佛堂,未开府,出宫上朝。 想来这是皇帝的意思,选一个远离皇位之争的人以此来保证边境与政局两方的稳定。不过要是这质子出了什么事情,那不仅让皇帝的一番苦心白费,还可能引火上身。 叶苧让人把王爷的侍从叫了进来。 “你是叫,三顺,是吧”她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 “回,回将军,是,小人是叫三顺”三顺战战兢兢的回话,这位叶将军虽然还没把自己怎么样,可是在她的威压之下,自己便不由得害怕,这也不怪叶苧,这在战场上累积下来的肃杀之气一般人确实见着生怯。 “行了,你起来回话吧。” “不,不用了将军,小人跪着就好。”三顺现在腿肚子转筋双腿发软已经站不起来了。 叶苧懒得管他继续问道,“今日王爷为何打翻了烛台,一字一句都说清楚。” “是,是”三顺擦了擦头上的汗,“六,王爷他每日都要抄念佛经,只是我们出发不久下了一场大雨,那些纸没做好防护淋湿了大半,这些时日王爷,已经将能的纸都用完了。后面的日子小人一直找军中其他军友借,只是借的是在太多,军中也拿不出来了。” 军中用纸虽无定数,但下发命令,回复公函时等总是需要的,不可能全都拿给王爷。 “今日王爷寻经抄书,小的将事情告诉王爷。王爷一开始未说什么,只是让我们派人去临近的镇子买纸,明日一定要有。” “这和着火有什么关系?” “是,是到了晚间,”不知是不是说了太多话,还是回想起当时的场景,三顺觉得舌头发涩,“晚间我去给王爷送晚膳时,看见王爷在案几上抄写佛经,可是突然,王爷嘴里说着什么,抄不完了,让奴才给他寻纸,奴才说已经派人去寻了。王爷看了一眼奴才,突然走到床边伸手去扯床幔,想将床幔扯到桌案上,这时不小心碰倒了烛台,火便着起来了。奴才看见着火了,想拉王爷出去,可是王爷不肯,说什么经未抄完,硬是要往帐子里去。” 三顺想起王爷当时的样子就觉得可怕。 “后来巡逻的士兵来了,将奴才和王爷拉了出去,他们将火扑灭以后,王爷一直坐在帐子后面不肯挪动,后面的将军都知道了。” “所以就是因为没有纸抄佛经?”叶苧的手在扶手处无意识的磕着,发出哒哒的声响。 三顺听着感觉这就像是自己的催命符,俯在地上不敢动。 叶苧想着这事只觉得荒谬,“抄经是陛下安排的?”当今陛下十分信佛,王爷们抄经并不新鲜,但如此这般倒是稀奇。 “奴,奴才不知,出发第一日,王爷便吩咐奴才每日备好纸。” “那王爷身上的旧伤是怎么回事?”叶苧站起来给自己到了一杯茶喝。 旧伤?三顺从来不知王爷身上有什么上,听到这话吓了一跳,怕叶苧觉得自己照顾不周,只一个劲的磕头“奴才不知,奴才不知,奴才是王爷出宫之时才跟着王爷的,而且王爷一般不让人进身,奴才不知道王爷身上有过旧伤。” “行了行了,退下吧,日后尽心照顾王爷就好,去找军医拿些伤药。” 三顺颤着腿退了下去,寻着了茶壶猛灌了一壶水,才压下心中的那股害怕。想着,难怪叶将军小小年纪便当上了将军,光看着她就已经让人害怕了。 第三章 叶苧坐在凳子上思索了一会儿,提笔在纸上写了些什么,叫人去寻了信鸽来。 她将手中的纸条慢慢卷起来用细绳绑在鸽子的腿上,这鸽子是军中专门培养的,运送各处消息。 刚走到帐门口她却是犹豫了。打算折返,可想到脑海里想到了什么,叹口气,还是走出去将鸽子放飞了。 忙活儿完这些已经是后半夜了,床榻被人占着,自己只好在椅子上将就了一晚。 . 第二日一早叶苧睡的迷迷糊糊的突然听见“咚”的一声,把她从椅子上惊醒。反应过来声音是从屏风后面传来的。 这人还真是让人不省心,叶苧揉了揉有些落枕的脖子走进里间,发现王爷裹着被子从榻上摔了下来。 “王爷?王爷?”叶苧还想着要不要进去扶他,好歹是个王爷怎么也得给人留点面子,可是叫了半天每人回应,心里暗道不好。大步流星地走进去将人连人带被子捞起来,发现人已经烧起来了,急忙派人去传苏离。 将人在榻上放平又掖了掖他身下的被子。出发时,叶苧匆匆一瞥根本没注意王爷的长相,后来的日子这王爷不是在马车里就是在帐子里也不出来,现下到是第一回正正经经的瞧这人的相貌。 这皮相长的还真不错,比叶苧在三表姐带自己去的那些小绾馆里的魁首长的还好。 面若冠玉,眼尾带红像是刚刚哭过,尾端坠着一颗小小的痔,眼睛紧闭着不知其中光景。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那紧促的眉头像是在美玉中染上一点墨色。 最近这些日子老爷子一直在给她招婿,可挑来挑去没一个合心意的,看看沈渊,叶苧觉得自己就得找个这样的才行,自己已经能武了,就得找个这样的。 · 不过多久苏离便过来了。 “发烧是正常的,我昨日回去便已经叫人熬上药了,先喂下去,退了烧人清醒了,我再看看。”苏离诊完脉便去叫他的小阿狸把药端进来。 “将军,先生,奴才来吧!”三顺知道王爷发起了热急忙赶过来,害怕叶苧觉得他照顾不周。 “行,你伺候王爷把药喝了,要是人醒了便来唤老夫”苏离让阿狸把药给三顺,自己又继续煎药去了。 叶苧见没什么事便去外间处理公务去了。 “王爷现下身体不适,我们要在此地耽搁几天再拔营,你去信给老爷子,告诉他我们要比预计时间晚到些,让爷爷有个打算,”叶苧叫来王虎交代事宜,“还有在我帐子旁再搭个帐子,把王爷的东西都安置过来。”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王虎带着任务下去做事去了。 . “将军,王爷醒了。”三顺出来告诉叶苧。 叶苧听见了去查看他的状况,刚一进去便看见王爷正坐起来打算下榻,突然重心不稳向后摔去倒回榻上,他又挣扎着要起来,三顺见了急忙上前去,“六爷,您烧刚退,在床上躺躺吧。” 王爷拨开他的手仍然想要下榻,叶苧懒得看他折腾,一把把人推倒在榻上,拿被子裹着,“王爷,您就安生些吧,好好休息我们也好早日出发。” “放开我,放开我”王爷在被子里挣扎着,“我要去抄经,放开我……”他嘶吼着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挣扎。 看来是还疯着,叶苧没办法,总不能又像昨晚把人劈晕了,苏先生还得来看症状,她只能将人死死锢在床上。 苏医士来时正看见叶苧将王爷锢在床上,一副霸王硬上弓的样子,要不是他知道缘由还真是叫人误会。 “将军,将人扶起来吧”苏医士走上前把了脉摆开针灸盒。 叶苧得了指示将人扶起来死死箍在怀里怕他乱动影响苏先生施针。 头顶施下几针后,王爷渐渐安静下来,头歪倒叶苧脖颈处,极浅的呼吸洒在叶苧耳畔,弄得她有几分痒意。 “在下给他施了针,应当能清醒,不过还要辅以汤药,不然可能还会迷糊” 苏医士收了针,叫阿狸将药端进来,“不要刺激他,情绪不能激动,给他配的药我还要去研究研究。”苏医士摸着胡子往外走去。 正走到门口苏医士又回头到“还有,给他好好补一补,他底子太弱了。” 苏医士走后一个时辰左右,沈渊从床上缓缓睁开眼,不久前那些疯癫的记忆涌入脑海让他头疼,想抬手却发现浑身无力,一偏头发现了在远处塌上小憩的叶苧。 她头靠在一只撑着桌子的手上双眸紧闭,沈渊不好开口吵醒她,便只是虚虚的看着她坐的方向,透过她身后的帘子企图望见外面的光景。 其实叶苧没有真的睡着,只是闭眼眯了一会儿,这时感觉有一道目光投向自己便本能地就寻着方向看去,恰好对上了王爷的那一双眼。 “王爷,您醒了”叶苧站起身来。 沈渊撇过头去,喉咙中轻轻发出声音“嗯,给将军添麻烦了。” “六爷,您可算醒了。”从外间进来的三顺看见自家主子醒了情绪激动,“担心死我了。” “那有什么,护送您本来就是我的职责,您既然醒了那我就不在这叨扰了,您之前的帐子烧了,现下就在这帐中暂住吧,等您身体好些了我们再启程。”说完叶苧便离开了。 “我睡了多久了?”沈渊半靠着床坐起来。 三顺将炉子上的药端过来答到“爷,也没多久,昨日着火后到现在就一晚。” “嗯”沈渊点点头心里计量着。 叶苧出了帐中甩了甩头让脑海中那双眼模糊起来,随手召来两个士兵,“你们将旁边帐子里的东西移到我帐中去,将我的一些公文移过来,后面我的帐子给王爷用。”两个士兵得了令便麻利地去了。 原本是想让将王爷安置在旁边的帐子里的,现在看王爷这孱弱的身体还是少挪动的好。 叶苧回头看了一眼帐子,心中疑惑,这位王爷身上有太多奇怪的地方了。也不知那边的消息什么时候能传回来。 第四章 “三哥,那沈渊眼看着就要到边城了!” “八弟,不要着急。”三王爷沈同看了一眼着急上火的沈同。 “你让我如何不着急,”沈同将手里的茶盏搁在桌上,“他要是到了大金就不便动手了,你可是答应过我,沈渊必死。” “你怎么总是这么毛毛躁躁的,”沈同理了理褶皱的衣衫,“我早有安排,他不会活着到边城。” 说道这里沈渊抬头看看远处,“这次得手,必能叫老四折掉一臂。” 沈同顺着沈渊的目光看去,“希望一切顺利,我母妃的生辰可快到了……” · 叶苧在军中有晨训的规矩,她领着士兵打了套拳,绕着营地跑了几圈伸展了身体,刚路过沈渊的帐子便听见一声咳嗽。 叶苧有些不放心打帘进去便看见沈渊附在桌案前抄经。 不知道是不是瘦的缘故,他的手指看起来格外纤长,执起笔来很是好看,身上披了件崭新的雪狐披风可看起来还是太过单薄了。 三顺看见叶苧进来急忙给她奉茶,这本来也是叶苧的大帐,她很是随意,大大咧咧地找了个凳子坐,端着茶问道,“你家王爷这两日都在抄经?” “是,从爷醒过来的那日便开始抄了,还把前些日子落的补上了。”三顺奉完茶恭敬地端着茶盘退出去了。 叶苧看沈渊这身体本想劝他多休息,可想到前些日子他嘴里的呢喃怕又刺激他只好作罢。 “早上没吵着王爷吧!” 沈渊知道她说的是晨训,一边抄经一边道,“没有,我醒得早,听着将军的训练声我仿佛也多了几分气力。” “那就好,那就好,不是我说这多强身健体总是好的。”叶苧笑道。 “王爷信佛?”叶苧刮了刮茶盏,发出清脆的声音,“这日日抄经,佛祖他老人家定会为您的诚心打动的。” 沈渊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执笔沾了沾墨,摇头道:”不,我不信佛?“ 他这一回答让叶苧吃惊,”那您这……“ “这是我之责,”沈渊回答她却并未抬头,“我不信,但……有人信。” 叶苧以为他说的是皇帝,便了然于心了,并未多说些什么,起身离开了。离开时还不忘敲打三顺让他好好伺候王爷不许再出差错,有什么情况立刻去找苏医士。 这时的叶苧其实并未明白,叶渊所说的“责”并不是职责之意,信佛之人也并不是皇帝…… · 连着休养了好几日,叶苧看沈渊的身体有些好转了,便下令拔营启程,耽搁了好些日,不得不加快行军步伐,不过行了七日不到,天公便不作美了。 往年秋日都是秋高气爽,今年却是开始阴雨连连,遇上了大雨。叶苧他们这些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下来的自然是没什么,可现下他们带着王爷,安全起见,便只好在附近的乡里家中借宿,等雨停了再走。 “他娘的,这雨得下到几时呀!”王虎站在廊外抖了抖身上的雨水走进屋子,”这都耽搁几日了,要不是带着王爷,老子们早就……“ 话还没说完一只鞋子砸在身上,王虎立刻闭了嘴,捡了鞋子委屈的递给了叶苧。 叶苧自然地将鞋子穿上,瞪了王虎一眼,”管好你的嘴,不然自去领军棍!我们这趟出来就是为了护送王爷的,他的安全是最重要的,别一天在这嚷嚷。“ 王虎就是嘴快,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对,便立刻点了点头。 “让借住在百姓家中的都注意,不可随意动百姓的物什,欺压百姓者按规矩,军法处置”,叶苧一边批着手里的公文,一边嘱咐王虎,“让在周边扎营的兄弟注意巡视,不可放过可疑人等。还有给百姓补偿的银钱一定要到位……” 王虎领了任务便下去施行了,他这人就是嘴上没个把门儿的,但无论是在战场上还是在军务上都是可用之才,不然叶苧也不会让他跟着自己这么多年。 处理完军务叶苧觉得无事一身轻,伸了个懒腰,搬了凳子打算去廊下听雨了。 不过看了不到一会儿发现这根本啥意思都没有,之前她看咏叔父他们聚在一起听雨好生有趣,没想到这么无聊。 正打算起身回房时远远地看见苏医士撑着伞提着药箱急匆匆地走着,想来是王爷有什么事,叶苧懒得回去拿伞,冒着雨便往外冲。 苏医士正着急赶路,冷不丁一个人钻进伞里把他吓了一跳,“你就不知道自己拿把伞,老夫都一把年纪了还来和我挤,一点也不尊老。” “我这不是怕您撑伞累着嘛!嘿嘿……”叶苧厚着脸皮把伞柄拿过来撑着。 沈渊借住的房子离叶苧的并不远,她和苏医士很快便到了,刚到院门口,便看见三顺在廊下急得团团转,看见叶苧他们便冲了过来。 “苏医士,将军,你们可来了。”三顺记得跺脚。 ”情况如何?“苏医士问道。 叶苧收了伞靠在门边,站在苏医士后面听着。 ”早上起来时奴才发现六爷有些发烧,便煎了苏医士开的退烧药,当时烧退下去了,“三顺一边说一边看着屋里,”刚刚午饭送来,奴才想伺候六爷吃饭,可和上次一样,怎么唤六爷都跟没听见似的,一看又烧起来了,奴才就赶紧让门口守卫的大哥去请您。“ 苏医士听了大致情况,点了点头便往屋里去了,叶苧紧跟其后。 一走进去,便看见沈渊坐在案前抄经,王爷自己带的书案在那场火中便烧得一干二净了,现在这个是叶苧用来办公的,后来便直接给了沈渊。 这是叶苧第二次看见沈渊抄经,姿势与上一次一般无二,只是不同的是,可以很明显地看出,那双纤长的握着笔的手现在在微微发抖。 苏医士走上前探了探沈渊的额头,换了几声,沈渊都没有任何反应,把了把他未握笔的那只手了脉,摸了摸胡子,绕到另一侧,打算把另一只手,可刚握上去,沈渊便挣脱开来,继续在纸上写着,动作中几滴墨汁洒落在他的白衫上慢慢晕开。 苏医士抬头看了一眼叶苧,叶苧心领神会,大步流星地走上前去,从另一边抽了他手中的毛笔,一把抱住沈渊,叶苧力气大,沈渊根本挣脱不开。 抱着沈渊时叶苧发现,他未执笔的那只手死死握着拳,手心已经发红了。 趁此机会,苏医士急忙给沈渊把脉,随后拿出药箱,给沈渊扎了几针。 扎了针的沈渊慢慢平静下来,只是意识还不清醒。 ”他这是痛风之症犯了,加之发热钩起了这病,老夫回去给他煎药,一会儿他醒了让阿狸来抽针,不要随便移动他。“苏医士挎了药箱急急忙忙往外走,一边思考着用药,沈渊的病情棘手,用药还需斟酌,走的急伞都忘记撑了。 三顺急忙跑出去撑伞,怀里抱着沈渊的叶苧喊道,”那我就一直这样啊,唉……“ 没人回应他,算了,病人为大,叶苧只好这样等着。 叶苧扫视着整个房间,这屋子里很空,屋主为了给沈渊住把很多自己的东西都搬走了,而沈渊住进来也没放什么自己的东西,唯一一件就是这张书案了。 叶苧曾经看过京里那些权贵们出游恨不得把家搬空,住宿也是摆的富丽堂皇的,很少看到这般。 视线落在近处的书案上,一眼便看见了沈渊抄的经文,是梵文,叶苧看不懂,但是看得出来,他的字很漂亮,虽然手疼的发抖了,但并没有影响他的字迹,应是他极力克制的结果。 通风之症叶苧不是没有见过,有些人疼的满地打滚,可想其厉害。 叶苧看的正专心,突然听见耳边传来声音——为什么,为什么,……我错了,错了……是沈渊的呢喃。 叶苧想凑近些听清楚,余光瞟见三顺带着阿狸回来了,便直起腰杆,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等三顺他们进了门叶苧才反应过来自己又没做亏心事干嘛心虚。 沈渊头顶插着针叶苧也不敢乱动,让他枕在自己肩上,现下他迷糊着,安静的很,叶苧便只是虚虚的环着他。 无聊地紧,叶苧手里把玩着沈渊垂下来的头发。 沈渊是伴随着叶苧的动作醒来的,一睁眼叶苧的侧脸映入眼帘,距离近的他都能看见叶苧脸上的绒毛,意识到自己现在正在叶苧怀里,他便立刻想起来。 叶苧察觉到怀了人的动作,加大的手上的力气,让沈渊动弹不得,侧过头看向他,“王爷醒了,你头上扎着针呢,可别乱动了。我叫阿狸来。” 阿狸在屋外熬药听见叶苧的声音便赶紧进来,”将军!“ ”嗯!王爷醒了,你来瞧瞧吧。” 这阿狸跟着苏离许多年了,一边帮苏离熬药,一边学医,苏离可是把他当徒弟教的。 阿狸把了把脉,看了看沈渊,便慢慢的将针抽了,“外面熬着药,师父说醒了之后先把这副药喝了,后面还有,他会拿过来。” 说完便继续熬药去了。 第五章 沈渊拔了针叶苧不好再这么抱着他,便坐到了下首的凳子上。 意识渐渐清醒,身上的疼感也逐渐恢复,沈渊只能倚靠在桌案上看着叶苧点头,满眼歉意,“今日真是麻烦叶将军了,这都不知道是第几次给您添麻烦了。” 叶苧最是受不得这样的眼神,摆摆手,”哪有的事!“ 药熬好了,三顺将药端进来服侍沈渊喝下,沈渊抬手打算自己来,可刚接过碗,手上一阵疼意,眼看手中的碗便要翻倒下去。 叶苧反应快,一个箭步杀到沈渊旁边一手扶住碗,一手扶住沈渊,碗接住了却也洒出来一些溅在沈渊衣摆。 三顺看此情景扑通一声便跪了下去,“将军,王爷,赎罪,是奴才的罪。” “不怪你,是我自己没有端稳。”沈渊摆了摆手。 三顺跪在地上一个劲的磕头求饶。 ”行了行了,你家王爷衣裳都脏了,去找个换洗的来。“叶苧摆摆头。 三顺得了吩咐便赶紧去了。叶苧看看远去的三顺一阵无奈…… ”王爷,还是我来帮你吧。“叶苧将扶着沈渊的手抽回来,打算喂他喝药。 ”又给将军添麻烦了。“沈渊自己拿起汤勺喝了起来。 沈渊拿勺子的手都在发抖叶苧只当作没看见,”王爷不用如此客气。“ 叶苧一直在军中长大,实在是不喜这些客套,之前对沈渊是不熟悉,也不知他为人如何。这些日子看着沈渊也没那些纨习,不是病着就是在抄经,便放下了戒心。 “你我怎么算也是朋友了吧,不必客气。” 沈渊听了叶苧的话嘴角不自觉翘了起来。 叶苧第一次看见沈渊笑,一时晃了眼,没想到沈渊笑起来这么好看,要是他不是王爷都想让他做自己的上门夫婿了,想到这叶苧也呵呵呵的笑起来。 发现沈渊在看自己,叶苧虚心到,“王爷你快喝,不然凉了。”说完推了推碗。 沈渊叶苧笑的这么开心,自己的笑意也深了几分。 这边三顺找完衣服站在廊下也不敢进去,只怪自己蠢笨,什么事都能做砸。 守着炉子的阿狸看他这样子凑过来问道,”你这是咋了?咋还不进去?” “我,我不敢进去,我服侍王爷,出了这么多岔子,我害怕将军……“三顺说着说着便抖起来了。 阿狸无语的摆摆头,”你知道将军为什么生气吗?“ ”因为我没照顾好王爷?“三顺看向阿狸。 天哪!好蠢。 ”因为你不够忠心?你服侍王爷不是因为你对王爷忠心耿耿,而是因为你害怕将军责罚。将军征战沙场最厌恶的人便是不忠心的人。你的主子应该只有王爷一个人,知道吗?“ 阿狸说完拍了怕三顺的肩,打着蒲扇继续坐着煎药去了,三顺则细细想着阿狸的话。 沈渊喝完了药,在里屋收拾妥帖便打算出来继续抄经,一看叶苧竟然还在,正坐在椅子上把玩着手里的杯子。 “将军竟还没走。” “我也没什么事,回去也是无聊。”叶苧抬头看了看沈渊,“你身体可好些了?” “好多了。” “那就好,那就好。” 沈渊坐在桌案前继续抄经。 “王爷平时除了抄经还喜欢做些什么?”叶苧好奇问道。 “我这个人无聊的很,平日也就抄经而已。” 叶苧没想到沈渊平常的生活这么单调。 “那等你到了边城我可得带你好好玩玩,虽然城外时不时打仗,城内可热闹着呢!”这些都是叶家军守护疆土的成果,叶苧说起来无比自豪,“我来之前听说城里来了一群玩杂耍的,听说要待好几个月呢,等到了之后我带你去看。” 沈渊听着叶苧的话不自觉的停下了笔,“好,那我等着将军。” 两人都很默契的没有提沈渊到了边城就意味着他就要去大金做质子的事。 “我看王爷日日抄经,这是要抄多少啊?”叶苧看看抄经的沈渊。 “快了,快抄完了。”沈渊答道。 第五千三百三十一本,快了,很快就要抄完了…… 叶苧听沈渊说快抄完了高兴道,“那就祝王爷早日抄完。” 沈渊同她笑了笑。 叶苧看天色也晚了,便告辞回去了。 沈渊停下了手中的笔,揉了揉手腕,靠在墙上,浑身都在发疼,是那种从骨头钻出来的疼,沈渊闭上眼放任着,这十多年他都是这样疼过来的,早就已经麻木,可是明明早就麻木了,今天在端上药碗的那一刹那他却松了碗,不该如此,不该如此的…… 三顺看见自家主子靠在墙边,害怕他又着凉烧起来,想服侍他去里间休息,沈渊不习惯有人伺候,甩了甩手自己向里间走去。 三顺想到阿狸白日里的话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沈渊倒是吓了一跳,不知他这是做何。 “主子,主子,我错了,小的就只有您一个主子,您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一定对您衷心耿耿。” “无妨”沈渊抚了抚衣袖,“我也不能给你什么富贵,你做好你的事就好,我不会对你如何的。” 从小到大除了大福,三顺他们这些人从来就没把他当做主子看过,更别谈衷心耿耿了,沈渊从不奢求这些。之前自己身边的那个收到了自己要去大金的消息花了大功夫才离开自己,换了现下这个三顺,他也是不容易的。 三顺听了沈渊的话只觉得自己之前真是猪油懵了心,这么好的主子自己还不珍惜,要是放在宫里,那些叛主的奴才早就打死了。 “不,主子,奴才是真心的,奴才一定对您忠心耿耿。”三顺对着沈渊磕了几个响头。 沈渊看到三顺这样心中也有所触动,“你起来吧!此去大金你照料好自己,你有此番心我很高兴。” 墨色染上了苍穹,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床上的沈渊带着身上的阵阵疼意睡去。 “六爷,今日中秋,宫里摆了宫宴,御膳房应该能剩下不少好东西,我去方总管那里打点打点,今日咱们也吃些好的。” 面前的大福摸了摸沈渊的肩膀,将他牵到宫墙的角落边,“您在这里等奴才,奴才很快就回来。” 沈渊点了点头,看着大福走远,一回头看见一群人的影子走过来,他蹲下来极力将自己藏在这个角落里。 一个盘子猛地砸在了沈渊的头顶,盘子里的汤汁从头顶淌下来,混着血,在沈渊的脸上流淌着。。 “什么狗东西也来碍我的眼,今日真是事事不顺。”那人骂完还不过瘾,拿起身边跪着的宫女手里的盘子继续向沈渊砸去。 沈渊抱着腿蹲着,一动也不动,他知道只有他不动才不会换来更严重的打骂。 那些盘子有些砸在了沈渊身边的墙上,碎屑飞出割破了沈渊的手,有些则是直直的砸在沈渊身上,他只能死死护住自己的头。 “想来你也吃不着什么好动西,这些就当我赏你的。” 沈渊默不作声,只想等他发作完,可刹那间身边的声音都消失了,沈渊察觉到自己面前站着一个人,他的双眼早就被那些汤汁与血液模糊了,看不清眼前人的样子。 “你是何人在这里多管闲事!” “你管我是何人,你何故在此伤人。” “我可是当今五王爷,在这里多管闲事,小心我……” “不管你是谁无故伤人就是不对,就算在陛下面前你也没理。” 不知道是哪个随从说了什么,五王爷带着人悻悻离开了。 “你没事吧!这些伤药你拿着很好用的。” 沈渊踉跄地站起来却瞧不见那人的身影了。 · “白日里有那个丫头护着你,现在是谁也帮不了你了。”五王爷带着一群人闯进来将沈渊团团围住开始拳打脚踢。 “六爷”门外刚回来的大福急忙扑到了沈渊的身上,不知道持续了多久,那群人终于离开了。 “大福……你没事吧!” “奴才没事,咳咳,奴才身强体壮的这点儿不算什么。”大福在怀里摸了摸,摸出一个纸包,“奴才去御膳房拿来了月饼呢,爷您快尝尝,中秋嘛就是要吃月饼的。” 大福便说便打开袋子,“咦,怎么碎了,都怪奴才没注意。” 沈渊伸手尝了尝,“碎了也好吃。” “那您多吃点,您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 …… 沈渊眼皮微动,一滴泪从眼角滑落,缓缓地睁开眼。看向窗外,天已经放晴了,屋外传来一阵阵叶苧训练的声音,沈渊坐在床上久久不能回神。 “爷您醒了。”三顺一进来就看见王爷靠着墙坐着,“叶将军说天放晴了,让咱们收拾收拾下午准备出发。” “嗯”沈渊听见三顺的话回过神来。 · “王爷,你身体还好吧!” 叶苧打马走在马车旁边,车上的帘子掀开一角。 “我没什么大碍,将军不用担心。” “那就好,”叶苧将那掀开的帘子放下去,“虽是放晴了,但还是有些凉,王爷别见了风。” 说完便驾着马去了队伍前面。 “爷,喝杯热茶暖暖吧,您抄经抄了有一会儿了。”三顺将茶递上来。 沈渊停了笔,端着茶杯暖了暖手,在抄满经文的纸上摩挲着,第五千三百四十本…… “我们还有多久能到边城?” “听叶将军说再有半月应该就能到了。” 沈渊听完点了点头。 第六章 队伍走了三天,在燕岭脚下,叶苧下令原地修整。 大家找了快空旷的地方,支起帐子,升起了一堆堆篝火。 入了秋,晚间的林子里凉意更甚,沈渊披这狐裘还是感觉身上的骨头隐隐作痛。坐在篝火边望着那一簇簇上升的火苗出神。 “晚间夜凉,王爷注意保暖。” 沈渊一回头看见叶苧提着一壶酒站在不远处,“多谢将军关心。” “将军这是往何处去?” 叶苧看了看沈渊映在地上随着火光晃动着的影子,单薄又孤独,提起手里的酒,“去找旧友喝一壶,王爷要不一起?” 沈渊没想到叶苧会叫上自己还有些惊讶,“啊,好!” 两人在林子里慢慢地走着,没人说话,脚下枯叶碎裂的声音格外明显。 眼看着他们离营地越来越远。 “将军的旧友在何处?”沈渊出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快了,”叶苧指了指,“走过这座山丘就到了。” 站在山丘之上,向下看,眼前竟然是一片草地,月华洒在草地上上,在露珠上闪出莹莹的光。 “我的旧友,”叶苧席地而坐,“就在这。” 沈渊随着叶苧一起坐了下来,看向了眼前的草地。 “她啊原来就住在燕岭上,她同我说,仗打完了,她最想的就是躺在这燕岭的草地上晒它一天的太阳……后来她死在了战场上,我们就把她的尸骨带回了这里。” 她没说的是,阿萤被找到的时候尸体早就被金人养的豺狼啃得看不出模样。他们收敛了她,将她的骨灰洒在的这偏草地之上。 叶苧举了举手里的酒壶,“阿萤,我来找你喝酒啦。” 说完将酒洒在草地上,自己猛喝了一口。 叶苧说完,空中突然多了许多的萤火虫,星星点点的光在黑夜里舞动,好像是在回应她的话。 “将军节哀。”沈渊看看叶苧。 “无妨,我知道那些离开的人他们其实都还在,只要我们记得他们,他们就一直在。”叶苧晃了晃手里的酒又喝了两口。 是这样吗?他们还在吗? 沈渊抬头看看空中的月亮,脑海里浮现出已经模糊的大福的样子 “王爷喝一口吧,秋夜里凉,喝酒暖暖。” 沈渊小心的接过酒壶,犹豫着喝了一口。 咳咳咳,这是沈渊第一次喝酒,被呛得不轻。叶苧拍了拍沈渊的背,笑了起来。 酒的味道沈渊虽然还没有适应,但一口下去,身上却是暖和了不少,只是不知为何脑袋也有些昏昏的。 “叶苧” “嗯?”叶苧又抬起头来。 “我想托你帮我个忙?” “啥忙?”叶苧看了沈渊一眼长饮了口酒。 “我抄的经,快抄完了,想托你找人帮我运回京中的大相国寺供奉起来。”沈渊的眼睛已经有点模糊了。 “哎”叶苧拍了拍沈渊的肩膀,“这点小事,包在我身上。” 沈渊看看叶苧,有抬头看来看天空闪烁的繁星。 快抄完了,抄完了,就要离开了,叶苧我死了你也会这样来找我喝酒吗?也许你很快就会忘了我吧…… 叶苧眼看着眼前的人晃晃悠悠的倒了下去,还是个一杯倒。 叶苧背着喝醉了的沈渊往回走着。 “叶苧,”背上的人凑在自己的耳边说道,“谢谢,谢谢你……” “不用客气,我的王爷。”叶苧颠了颠背上的沈渊一晃一晃地回了营地。 · “怎么样,你们家王爷醒了吗?”叶苧站在大帐前。 “还没,叶将军,苏医士正在里面看呢。”三顺端了水出来随后又进去了。 哎,昨天就不该叫他喝酒,叶苧内心自责着。 “怎么样怎么样?”叶苧看苏离出来急忙问道。 “你啊你”苏离看见叶苧气的发抖,“怎么能这么折腾一个病人呢?他现在这个身子是能喝酒的吗?” “我,我这也不是不知道嘛,这这……”叶苧急的说不出话来。 “苏医士不怪将军。”沈渊的声音从帐中传来。 “你醒了,没事吧”叶苧冲进帐子问道。 “无碍,将军不用担心,也不必为此事自责。”沈渊从床榻上半坐起来。 “哼,无碍”苏医士在旁边吹胡子瞪眼,“自己的身体自己也不知道爱惜。” “那他没事了吧?”叶苧担心的问。 “现下是没事了,不过万万不能再饮酒了,他的身体受不住,也别刺激,别折腾,他这身体现下就是一尊泥菩萨,稍稍一碰就掉一块,等掉完的那一天人就没啦。”苏医士摆摆手。 “那怎么办?”叶苧抓了抓苏医士的衣袖。 “一个字——养,我最近收到了我师弟的消息,他离我们不远,我去找一他,应该能商量出办法,到时候我们直接边城汇合,我回来之前,好好修养。”苏离甩了甩衣袖出去了。 叶苧掖了掖沈渊的被子,道“你好好躺着休息吧,过两日我们再出发。” “拖累行军路程了。” “没事的,你的身体最重要,昨日爷爷来信说大金那边的人也要晚几日,我们不急。” 叶苧出了帐子担忧的回头看,沈渊这样的身体,去了大金做质子恐怕只会越来越严重,希望苏医士能带回来好消息。 · 第二日夜间。 “将军”王虎抱了抱拳。 “怎么样?”叶苧坐在拿着树枝坐在火堆旁拨弄着那些灰烬。 “四周都查看了,没有异常。” “嗯,告诉弟兄们都警惕些,过了燕岭就快到边城了。”叶苧站起来将手里的树枝一扔,扬起了那些灰烬,灰烬从地面缓缓上升却又被火舌吞没。 叶苧大步走进沈渊的大帐。 “烧退了吗?” 阿狸收了手里的针道,“已经退了,明日应当不会烧了。” “那就好”叶苧点点头,“三顺,你收拾收拾,明日王爷好些了我们便启程。” “这么着急?”阿狸问道。 “从早上开始我就心口堵得慌,怕是要出什么事。”叶苧捏了捏拳头。她一直都很相信自己的预感,这是久经沙场的人对血的直觉。 交代完这些,叶苧便带着人四处巡视去了。 · 走了两日。眼看还有一日便可出燕岭了。可是这一路上并无什么不妥。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也叶苧叫大家原地休整,没有支帐子。也没有燃篝火,只叫大家原地休息。。 很吹过林子发出沙沙的声音,耳边只有士兵巡逻的声音。,叶苧心中的异样并没有消失,它提醒着叶苧——一场腥风血雨在等着她。 燕岭是边城与大齐腹地的最后一道屏障,要是有人想要做些什么,此处是最后的动手地点。 “将军,可是有什么不妥。”王虎看着警惕叶苧发问。 “感觉不对,叫所有巡逻的兄弟们提高警惕。” 叶宁叫了一小队人,专门守在王爷的马车前。 眼看天就快亮了。一夜平静。 难道是太过警觉了?叶宁心里泛起了嘀咕。 “小心!” 这时从暗处。一只冷箭射了出来。叶苧举刀一挡。箭矢分做两半。 大家迅速做出反应。刚刚还躺在地上睡觉的士兵。立刻起身。牢牢握住了手中的剑屏息凝视着这一切。等待着大战前最后一份宁静的结束。 冲啊!从密林中传出声音,一群黑衣人冲杀出来! 大家迅速陷入混战状态。 队伍休整时,一对人在外巡逻。其他人在内休息。两边轮换替岗。此时外围的敌人还伤不到王爷? 叶苧带着人冲到外围,与黑衣人拼杀。 缠斗了一会儿,叶宁感到有些奇怪。这些人好像斗志不强,与自己的士兵搏斗时并未使出全力。 突然叶宁脑海里闪出一个念头。她提着剑朝中间走去。 王爷的马车旁。安顺手里握着匕首,颤颤巍巍的看着周围。 “可有什么人靠近马车?”叶苧着急的问道。 “没有王爷奴才和这几位兄弟一直牢牢的守着王爷的马车,没有任何人靠近” 叶宁点了点头。可还是放心不下。 王爷叶宁敲了敲马车壁辕。可车中并无人回应。叶宁撩开车帘。却发现车中根本没有王爷的身影。 三顺立在原地吓傻了。 叶宁环顾四周。外围的士兵还在和黑衣人缠斗。既然他们还没撤退,那就说明人肯定还没有走远。 “王虎” 听见见叶宁的声音,王虎急忙赶来。 “叫兄弟们把外围守好”随后叶宁点了一队人。从一个口子,冲了出去。 那些黑衣人想反过来阻止叶苧被外围的士兵死死压制。 叶苧带着人追了不久。看见几个穿着自己士兵服的人带着被绑住王爷。 “站住!” 那群人回过身来发现了叶宁他们。其中一人举起刀架在王爷的脖子上。 “小子你这是要干什么?你不是还说要跟着将军好好干嘛,你……你这是要做叛徒。”身后一个年纪较长的士兵举着刀颤抖着喊到。 可那人好像并没有听见他的话。只将手中的刀又握紧了几分。“你们敢过来。我就一刀杀了他。” “他们不是我们的人。”叶苧死死瞪着眼前的一群人。。 这几个虽然穿都是她军中的服侍,应该还和自己的士兵有同样的长相,可他们握刀的方式和军中教的完全不一。 第七章 “告诉你们了,别过来,再过来我就一刀杀了他。” 这杀手也是生气。原本已经说好了,他们只管杀了人就好。到后来他们却说要将这人活捉带回去。实在没有办法,他们才出此下策。不然早在一开始这人就已经死在自己剑下。何必生这么多的波折。现下没有办法,把人杀了,也总好过没啥的强。 他看了两眼身边的人,眼神示意他们,手中的刀已经割伤了沈渊的脖子 就在这时叶苧摸起腰间的飞镖。直直的射过去。扎进了那人的眼睛。 那人吃痛,手上脱了力。叶苧一个健步冲过去。将沈渊拉到了自己身后。 “找死!” 那杀手忍痛将飞镖拔了下来,举起刀与叶宁缠斗。 叶苧没想到眼前的人还有些功夫伤了一只眼睛,还能与接住她好几招。 不过此人表面与叶苧缠斗,其实意在叶苧身后的沈渊。 看穿他的意图叶苧他故意给他留了个口子。 就在那人提刀劈向沈渊之时,叶苧从身后一剑刺穿他的胸膛。鲜血洒在了沈渊的脸上。 那人眼里带着震惊,瞪着眼睛直直的倒了下去。 沈渊摸了摸脸上的血,意识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的那座佛堂。 “你没事吧?”叶苧握住沈渊的手腕。 沈渊看着眼前的叶宁他的脸上有许多血。有的是别人的,有的是她自己。 他攥起自己的袖子,擦了擦叶苧的脸,睫毛上挂着的血,随着眼睛的运动上下震颤。 叶苧察觉到沈渊有点不对劲,她握住他的手腕握在手里,右手提着剑。 剩下的人已经被自己的士兵降服了。 “说,谁派你们来的。”叶苧提着剑指着其中一人。 那人并不啃声。 叶苧剑尖一挑,那人便扑通一声倒在地上,脖颈处鲜血涌出。 “有想说的人吗?”叶苧扫视着那群人。 “没人?都杀了吧。”说完拉着沈渊打算走。 随即又有几人应声倒地的声音。 “军爷,军爷,我说。”一人颤颤巍巍的磕头道,“别,别杀我,我全说。” “谁派你们来的?” “我,我们就是江湖上拿钱办事的刀客。有人出银子,给了我们画像,让我们来要这位公子的命。” 叶苧将剑向下一掷,那把沾血的剑插在地上,上面血顺着剑身向下流。 “我说,我说,一开始我们收到的消息让我们直接把人杀了,人头取金,后来又……又加了银子,让我们把人带回去。” “你们给他下了怎么?”叶苧看了一样沈渊,他只是愣愣的看着叶苧,眼神空洞。 “就怕他出声,下了一点哑药。” 那人跪在地上用力磕头。 “军爷,军爷,我知道的就,就这么多了。”那人跪在地上发抖,“其他的都,都是我们大哥操持的,他刚刚已经被您杀了。” 叶苧看他这个样子,知道他应该没撒谎。 “那你们是怎么扮成我们军中人的模样的?” 那人从脸上撕下一张皮,双手呈上“军爷,这是我们大哥的独门绝技——易容术,可以变换成他人的样子,不过只有两个时辰。” “那原本的人呢?”人群中那位年长的士兵悲痛的问道。 “我,我们趁换岗的时候把他们截下,易容成他们的样子,他们已已已经杀了。”那人越说声音越小,他知道他活不成了。 “你——”那位年长的士兵提着剑打算上前,被人拉住。 “带回去看还能不能撬出什么东西。”叶苧拔起地上的剑,“给他留个全尸。” 那人被两个士兵架起来,拖着打算走。 “额……” 那人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膛被一只箭贯穿,终于还是……大哥我对不起你,我……。 叶苧回头,这人已经被那支冷箭毙命。沈渊突然站在了叶苧身前将她牢牢护住,让她吃了一惊。 “还有埋伏,注意隐蔽。”叶苧拉着沈渊躲在一棵树后。她看来看沈渊,不像恢复神智的样子,刚刚只是下意识的行为。 这时数只箭从暗处射来,划破空气发出凛冽的声音,叶苧耳边传来抽气声,自己的士兵中有人中箭了,有人黄雀在后,自己带的人不多,不知对方实力且敌暗我明,不好冒进。 一切回归平静,躲在暗处的人握着刀小心的摸索出来,四处搜索叶苧他们的身影。 “在这!”有人喊了一声。 叶苧一手拉着沈渊,另一只手握剑应对着敌人。 带着沈渊,加之刚刚结束一场战斗,她有些分身乏术。 这些人和刚刚的人明显不是一波,刚刚的使的一看就是江湖的招式,而现下这些训练有素,很是难缠,而且叶苧他们现在在数量上并不占优势。 她将沈渊的外衫脱了下来,披在一个士兵身上,示意他们向大部队的方向靠拢,自己带着沈渊往反方向走。 眼下天很黑,看的不是很真切,应当可以蒙混过去。 果然,那群人追着大部队的方向去了,不过他们还是派人一小队人来追叶苧和沈渊。 很警惕,叶苧腹诽。 她拉着沈渊在林子里穿梭,眼看着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这时她看见一座茅屋,应当是猎人打猎的歇脚处。 “沈渊,你待这里等我。听到了吗?” 叶苧看沈渊没有反应,看了看四周,找来稻草盖在他身上。沈渊拽了拽她的衣角,叶苧拍了拍他的手以示安抚便提着剑走了出去。 不到五十米不久便遇上了追上来的黑衣人。 “说,你们是何人派来的,刺杀王爷,可也是死罪。” 那些人并不作答,提着刀冲了上来。 叶苧同他们缠斗,突然肩上中了一箭,是有人躲在暗处用箭弩。 “你奶奶的这么喜欢放暗箭是吧!”叶苧从腰间摸出一枚飞镖转身射了出去,远处有人了倒地。 叶苧反手拔了肩上的剑朝近处的人迎面一扔,那人提刀来挡,叶苧乘此机会一剑了解了他。 “你姑奶奶我在战场上砍别人脑袋的时候你还在你娘怀里喝奶呢!”,叶苧手腕一动,提着剑冲了出去。 一番苦战,伴随着最后一人倒地的声音,战斗终于结束,叶苧半跪在地上喘气。 箭上没毒,叶苧并不担心。这群人个个身手不一般,看来是有人下定决心要取沈渊的命。 叶苧心中猜到了应该和京中有关,但具体是谁还不好说。 她回到茅屋,拔开茅草,沈渊还同她离开前的姿势一样,一动不动。 “沈渊,沈渊”叶苧晃了晃他,可他毫无反应,“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此处不能久留,她拉起沈渊打算离开,动作之中不小心拉扯到中箭的伤口“嘶——”。 听到叶苧的声音,沈渊好像突然回过神来,他看着叶苧,手抚上了叶苧的脸庞,嘴里拼命说这什么,可他忘了他喝了哑药,现在说不出话。 眼泪一簇一簇的从眼眶里掉落,他拼命的拽着叶苧的手,一边哭一边想发出声音,身体靠着柱子慢慢下滑,目光却从未离开过叶苧。 随着沈渊的动作叶苧不得不弯腰迁就他,她看着沈渊的眼睛,沈渊也在看着她的,这双眼里充满惊恐和悲伤。 叶苧蹲下身,用手抚去了沈渊脸上的泪珠,泪珠和血迹慢慢晕开,在她手上绽放。 沈渊,你究竟经历了什么呢? “你这个杀人凶手的儿子,我要杀你为我的母妃报仇。” “不,我不是,我不是……” · “殿下,娘娘们都信佛,你给她们抄佛经吧!抄完她们就能登极乐世界了,就不会把你当成罪人了。” “真的吗?真的……吗?” · “殿下……活下去,去佛堂抄经,活……下去。快去……” · “你的眼睛和你母妃真像啊!佛经快抄完了吧,朕记得当年你说抄完便去寻你母妃?也好,你知道该做什么吧,这也算你给自己赎罪了,去吧……” · “沈渊,我要死了,都是因为你,因为你……” “叶苧,叶苧……” · “沈渊,沈渊,沈渊。” 沈渊猛地睁开眼,叶苧的脸映入眼帘,他猛吸了一口气。 他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啊。 “你还好吗?” 沈渊想开口说话却发现自己出不了声音。 “你这哑药还没解完,暂时还说不了话。” 沈渊点了点头,他看看叶苧的又看看她的肩膀。他记得叶苧的肩膀受伤了。当时叶苧满身是血的出现在他面前,好像又把他带回了那个晚上。 叶苧拍了拍肩膀道,“我这是小伤,不碍事,很快就好了。你快把药喝了,好好休息。” 沈渊喝了三顺端进来的药躺在床上,看着叶苧离开的身影却是不敢闭眼。 · “阵亡的兄弟们好好安葬,抚恤金都安排好。” 王虎点了点头。 “那群杀手怎么样?”叶苧问道。 “都看过了,嘴里藏了毒没一个活口。”王虎。 “身上都搜了吗?” “搜了,他们很警惕,什么都没留。” 叶苧动了动自己受伤的肩膀,道,“刀客呢?” “也搜了,没什么有价值的,其他的可能要去调查了才知道。” “嗯”叶苧点了点头,“叫大伙收拾一下准备启程,王爷情况不稳定,这里离安城不是很远了,我们尽快赶过去,将这些人的尸首也带上。” 安城是到达边城的最后一座城,背靠燕岭。京中派来的监军一直就住在这里,有人刺杀王爷,这事还得要上报回京。 第八章 “兄弟们,你们等着,等我再多砍人头就来陪你们了。”一个老兵跪在几座坟前烧着纸钱。 他是伍长,可现在整个队只剩他一人了。 “兄弟走吧。”旁边的兄弟走过来扶起了这名老兵。 “虎小子找到了吗?”老兵问道。 “找到了,走的很快,没受什么罪。” “那就好,那就好,他还说要跟着将军好好干呢,哎……”那老兵抬起胳膊用衣袖抹了抹眼睛,和身边的兄弟一起走远了。 在战场上这么多年,死别已经是家常便饭了,活着的人只能压下心里的悲伤继续往前行。 · 叶苧一行人到达了安城城门口,早早等在门口的人朝叶苧赶来。 “叶丫头,你们可算是到了。” 叶苧下马朝来人行礼。“五叔,让你们担心了。” 这位是叶家在安城的驻军首领,叶苧的五叔叶肃。 “听说你们在燕岭遇上刺杀了?你没事吧。”叶肃关心到。 原本叶肃收到叶苧他们遇刺的消息是打算带兵出城接应,可是王监军却死活不同意。 “没事,没事,五叔不用担心我皮厚着呢哈哈。”叶苧拍了拍胸口。 “你啊你”叶肃轻拍叶苧肩膀,“幸好你没事,不然老爷子还不得把我宰了。” “快走吧,王监军已经等着了。”叶肃和叶苧一齐上了马朝城内走去。 叶肃骑在马上看着叶苧的身影。说起来叶肃他也好几年没见过叶丫头了,几年过去了越发像她爹娘了。叶肃一想到当年的事就不免难过,叶国王冉夫妇双双撒手人寰,尚在襁褓中的叶苧还那么小就失去了父亲母亲。 当年二王爷起兵造反的时候,贿赂了当时驻扎安城的隋亲王沈培,杀害了镇守的叶家军。叶家收到回京救驾的圣旨,可安城却城门禁闭。大金在边城虎视眈眈,叶家腹背受敌。叶国,王冉夫妇在边城同金人厮杀没有及时接到援兵,双双战死。 平乱后陛下却认为他的侄子沈培已死,没有证据证明他投了二王爷,反倒是怪罪叶家救驾不力,以此分散了叶家兵权,从京中派了监军,以此来掣肘和监视叶家的一举一动。 那监军将叶老将军的的义子叶肃调往安城,企图分裂叶家。 “叶小将军啊,你们可终于来了。”说话的正是王监军,王炎。 “王监军。”叶苧向他抱拳行礼。 “听说你们遇刺了,可叫我担心啊”王炎装模作样的抹了抹脸,“快快,我备了好酒好菜,给你们接风洗尘。” 叶苧听了他的话却是没有动作。 “听说王爷遇刺后身体不适,是不是要先做安顿。”叶肃向王监军说道。 “啊,对对对”王炎向幕僚贾同招了招手,“快给王爷安排最好的住处,把城中最好的大夫请过来。” “既然王爷身体不适,那下官改日再去拜访。”王炎冲沈渊的马车道。 叶苧看他的动作,心里冷哼了一声。 她转身招来王虎让他安排好兄弟们,好好休息。转身上了沈渊的马车。 “王爷怎么样?“ ”发着烧,还迷糊着。”三顺跪坐在一侧着急道。 沈渊躺在马车的塌上,脸色憔悴,惹人心疼。 叶苧坐在塌边在沈渊的额头上探了探,满手滚烫。 “阿狸怎么说?” “小先生说苏医士留了急救的药,等安顿下来了就可以服用。” 听了三顺的回答叶苧点了点头。 不知道是不是叶苧从外面进来手上带着凉意,沈渊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握住了叶苧的手。 叶苧本该放手,不知为何她却紧紧地握住了这只瘦可见骨的手。 三顺在一旁瞧见了一个劲的低头。 “王监军说会找大夫来看,开的药先拿给阿狸看”叶苧看着躺在榻上的沈渊,“若是大夫问起,就说是遇上刺客受的伤。” 吩咐完,叶苧撩起衣服打算下车,王炎怎么说也是监军,叶苧就算再不喜欢他也不能得罪。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叶苧握紧的手开始放松,沈渊突然加重了手上的力气。 叶苧起身的动作一顿。 她拔下头上的玄铁簪子,塞进沈渊手里,慢慢抽出了自己的手。 “好好照顾王爷”说完便下了马车。 “让将军久等了,王爷身体不是,我得好好敲打下人好好服侍。”叶苧一脸歉意向王监军说道。 “理解理解,请吧小将军。”王监军伸了伸手。 · 王炎确实是备了一桌子好酒好菜,请了当地有名的乐妓歌舞助兴,还拉上了安城的将领来给她接风,对叶苧这样的职位来说实在是过于隆重了,不过叶苧对这些并不感兴趣。 “叶小将军啊,你这一路来真是辛苦了”王监军举起酒杯,“来我敬你一杯。” 叶苧举起杯子饮了半杯,“哪里的话,都是为陛下办事。” 王监军放下杯子道,“这些贼人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谋害王爷,我早已写好奏疏禀明陛下,陛下命我彻查此事,小将军放心,我一定查他个水落石出。” 原来是闹这出,叶苧心中了然,他们前脚刚到安城,陛下命他王炎彻查的旨意就下来了,说这里面没有鬼叶苧都不信。 “那真是辛苦王监军了。”叶苧向王监军敬了敬酒,仰头饮完杯中剩下的酒,“不过这王爷此次受的伤不小,此时恐怕还得劳监军上呈陛下。” “小将军此事我一定如实禀明陛下。”王炎拍了拍桌子。 胡乱吃了几口菜,同五叔打好招呼叶苧便起身同王炎告别。 “我年纪小,不胜酒力,怕是陪不了监军了。” “你这酒量还有的练哈哈哈”王监军找来贾同,“快,替我送送小将军。” 王炎看着叶苧出门的身影暗暗捏了捏手里的酒杯。 他在这安城做监军已经十二年有余,虽然奏折可以直达天听,可叶家在这边境树大根深,在陛下的心中的位置也不轻,他夹杂中间左右为难,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晋升,眼下只要他抓住这个机会就能调回京中。 · 在宴上叶苧只喝了三杯,现下出来走了两步,醉意便开始上头了。看来这王炎是打定了这次要将调查刺客一事抢过去。 “贾先生,你就别送了,这安城的路我认得。”叶苧朝贾同拱了拱手。 贾同听了叶苧的话送了叶苧几步道,“那小将军您慢走。” 叶苧摆了摆手从监军府出来。 夜色已经很深了,街上还是很热闹。大齐没有宵禁,晚间街市上还是有很多人,尤其是在京中,袨服华妆着处逢,六街灯火闹儿童好不热闹。 盛京的风也吹到了边境,叶苧看着眼前热闹的景象,心头一暖,如果大齐和大金此次议和真的能长久,那么这些美景将会一直保存在边境这片土地上,多好啊! 叶苧很高兴,可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这份高兴中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她在路边的摊贩那里买了一壶酒,边喝边逛,一路走到了永平街。 “将军!”门口守卫的士兵看见叶苧朝她行礼。 “嗯”叶苧点了点头,“王爷休息了吗?” “应该还没有,刚刚三顺公公还端了宵食进去。”守门的士兵回答道。 叶苧听了这话提着手里的东西大步走了进去。 “沈渊,沈渊”叶苧大喊道,“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酒意上头叶苧骨子里的调皮劲上来了。 “将军”三顺端着餐食开门出来。 叶苧看了一眼,一口未动。 “王爷休息了?”叶苧问道。 “王爷又在抄经,将军您还是去看看吧。” 叶苧皱了皱眉推开那扇半开的门进去,绕过屏风,便看见了跪坐在榻上抄经的沈渊。 他身上还是披着那件纯白色的狐裘,头发用发簪随意的挽着,有几缕头发松散下来,垂在那佛经上和上面的墨字混作一团。 “沈渊”叶苧唤了一声。 “嗯”沈渊抬起头来看她。 听见沈渊的回应,叶苧松了一口气,没有犯病。 “你猜我从外面给你带了什么?”叶苧将手里的油纸包打开,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糖葫芦,哈哈”叶苧将糖葫芦举在手上,“这边境的糖葫芦和京中的风味可不同,你尝尝。” 沈渊其实没怎么吃过糖葫芦,但记忆里应该是酸酸甜甜的。接过叶苧手里的竹签咬开糖葫芦的糖衣,里面的果肉炸开,不酸,反而更甜。甜味在口中铺开。 “这是?” “是葡萄。是不是很甜?这可是我们边境的特产。”叶苧坐在沈渊对面答道。 沈渊笑着点了点头,吃了好几颗,还剩两颗沈渊是在有些吃不下了。这时叶苧突然伸手拿过沈渊手里的竹签,将两颗一起吃进嘴中,“嗯,真是不错。” 沈渊看着这一幕呆在了原地。 叶苧醉了酒没察觉有什么不妥,将竹签一扔,拿过沈渊铺在桌子上的经文瞅着,“你这身体还没好就开始抄经?” “已经耽搁好几日了,得赶紧补上。”沈渊回过神慌乱的抬手理了理桌上的纸。 叶苧注意道他手腕处贴着膏药,抓住沈渊的手将袖子掀起来问道,“你是不是痛风又犯了?” 沈渊将衣袖向下拨了拨,“无碍不影响写字的。” 第九章 叶苧拿他没办法,她知道抄经这根弦碰不得,伸手拿过了沈渊搁在架子上的笔。 “你好好休息,我帮你抄。”说完便对照沈渊之前抄写的内容写起来,叶苧不会梵文,只能依葫芦画瓢。 沈渊坐在对面静静的看着那个埋头抄书的叶苧,他没有告诉他,只有他自己亲手抄的才算数的。 “沈渊,我抄的这句是什么意思啊?”叶苧边抄边问 “愿我尽未来劫,应有罪苦众生,广设方便,”沈渊盯着低着头写字的叶苧缓缓道出,“使令解脱。” 佛渡众生,使令解脱。 可众生之中却没有我。 · 叶苧迷迷糊糊的在榻上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突然意识到不对,坐起身来。 她竟然在这榻上睡着了。 沈渊听见动静进来瞧便看见了睡眼惺忪的叶苧,头发睡得有些乱,瞧着竟有些可爱,与她身上的凝练有些不搭。 “将军你醒了。” “嗐,我怎么抄着抄着就睡着了”说起抄经叶苧便想起来了,转身一看桌子上空空一片,“咦,我抄的那些经呢?” “我早先已经收起起来了。”沈渊递给叶苧一杯茶。 “哦~那就好。”叶苧将茶一饮而尽,便匆匆告辞。 沈渊本想提醒叶苧可奈何她跑的太快了,一眨眼就没影了。 门口守卫的见着叶苧一脸震惊,看了一眼站的笔直不敢再看第二眼。 叶苧还奇怪自己今天这么有威严吗?挠了挠头,抓到了自己乱糟糟的头发。 她烦闷的抓了两下,完了,她这头发乱糟糟的从六王爷处出来,误会大了,她回过头狠狠的瞪了两眼守门的士兵,暗示他们守口如瓶。 那两个士兵不敢看叶苧但仍能感觉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往下蔓延,现下他们后悔死了找人换班,这下看见了不该看的,不会被将军灭口吧。 · 小阿狸抱着一大堆药材进了叶苧的住处。 “你这是?” “那王监军找来的大夫开的药,你让去拿药材又不让给王爷用,拿来给你,这开的都是上好的药材呢!”阿狸将药材搁在桌上甩了甩酸疼的手。 “说起起来你昨天晚上在王爷那里干啥啦?” 正在喝水的叶苧差点没把水喷出来,“这消息传的这么快吗?” “那门口那么多摊贩,那么多只眼睛呢!”小阿狸朝叶苧翻白眼。 “误会都是误会,我就帮王爷抄了抄经。”叶苧猛喝了一大口茶。 “说回正事,王爷的身体如何了。” “还就那样呗,痛风,发烧,严重的时候,发发病,只要不受啥大刺激死不了。”阿狸趴在桌子上把玩着那些药材,“也不知道师傅啥时候回来。” “好啦,好啦,你师父来过信,快回来了。”叶苧摸了摸阿狸的头被他拨开。 “真的?” “真的”叶苧点点头,“好了,好好照顾王爷,不然你师父回来可要说你了。” 阿狸撇了撇嘴头也不回的出门了。王虎刚走到门口就看见了气鼓鼓的阿狸走远。 “阿狸这是咋了?”王虎给自己倒了一壶茶问叶苧。 “想他师父了。”叶苧给王虎一个眼神让他给自己倒一杯,“你来干啥?” 王虎将茶一饮而尽,抹了抹嘴,“那贾同今日来找我们要那些杀手和刀客的尸体,给还是不给。” “给啊,昨日我可是答应王监军了,不但要给,还得同贾先生说让他们一定好好好彻查。” 王虎收到叶苧的指令便赶回去安排。 “哎呀,贾先生,刚从将军那里回来,将军专门交代我们一定好好配合你们。”王虎向贾同拱了拱手,“真是辛苦你们了,这群贼人一定要好好查。” “王副将哪里的话,你们这一路过来才是辛苦,你要是缺什么什么一定给我说,我一定给您办好。”贾同侧向王虎到。 王虎拍了拍贾同的肩点点头,带他去领尸体。 · 这边沈渊的住处却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王爷,属下现在才来拜访您真是该死。”王炎拱手嘴里说着,可脸上却并无半分歉意,“臣是听闻您受了伤,怕打扰您休息。” “不防事,我素来喜爱清净。王监军不必自责。”沈渊抬了抬王炎的手。 “臣已经询问过军中的人了,当时的情况真是凶险啊!”王炎喝了一口茶道。 “是啊!多亏叶将军英勇。”沈渊点了点头,淡淡的看着王炎,他知道此人绝对不是来看看自己那么简单。 “叶将军确实是女中豪杰,此行也多亏有她。”王炎脸上的皮肉笑了笑,但这笑意却未达眼底。 “王爷放心此番我一定将这刺客刺杀一事如实上达天听,您可是为了两国和平而去的大金,陛下要是知道了,定是会震怒的。”王炎义愤填膺的说道。 和平吗?沈渊心里自嘲道。 “不知道王爷还记不记得当时的情景,我好写入奏报之中。”王炎问道。 此话一出沈渊便明了了他此番来的目的。 “我当时受了伤,意识不清,只记得当时有很多杀手,形式凶险,其他的也不甚清楚。”沈渊搁了茶盏将手藏进了袖子里。 王炎故作无奈的点了点头,此番他来就是来确定六王爷是不是真的不清楚当时的事,在他这一环决定不能出问题。 “那王爷您好好休息,我就不叨扰了。”说罢便起身告辞。 沈渊成身体不适便让三顺送了送他,看着王炎远去的身影他知道此番在京中又有一场血雨腥风。 · “老五,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朝堂之上皇帝看完手中的奏折将他狠狠的甩在五皇子脚下。五皇子跪在地上捡起奏折看着上面的内容: 五皇子勾结江湖人士买凶杀人,意图谋害六皇子,六皇子身受重伤…… 怎么会,来的消息明明说没有得手,怎么会如此……六皇子心里泛起了疑惑。 “父皇,饶命啊父皇,儿臣没有,儿臣没有,您要相信儿臣啊!”五皇子在殿上一个劲的磕头。 “还在狡辩,罪证齐全,说的就是你五皇子谋害手足,破坏两国议和。”皇帝指着殿下的五皇子骂到。 “父皇,您消消气,五弟虽然顽劣,但不会做出此等事情的,一定……”四皇子站出来为五皇子解释道。 “你还为他开脱,你这个做哥哥的不好好教导他,让他做出这等事来,还在为他找借口。” 听到皇帝这话四皇子也跪在地上不敢发声。 “五皇子无德去守皇陵吧不要进京了,四皇子禁足一个月。”说完便退朝了。 三皇子一行人路过四皇子与五皇子时看了他们一眼,心中暗笑。 “五弟,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干了没。” “我……我”五皇子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哎!你,我不是千叮咛万嘱咐让你不要犯傻不要犯傻。”四皇子甩手道。 “这再不动手就没机会了,而且传的消息回来的是他们没有得手,我也不知道怎么那个沈渊受了重伤了。” “你这是给别人递刀让别人做了黄雀了,好好去守皇陵吧”四皇子无语甩头。此番让老三得了手,不过一切总是要徐徐图之的,老五这种蠢人失了就失了吧。 · 消息传回安城的时候叶苧和沈渊正在下棋。 “京中的消息已经到了,此次的刺客五皇子是主谋。”沈渊点了点头,神色并无波澜。 果然天家无情啊,叶苧心理道。不过这次叶苧却想岔了,刺杀的人在沈渊心中无非就那些人,不应该是那所有的人,所有人都想让他死,是谁想杀他他都不意外。 叶苧落完最后一粒白子,此盘棋局结束。他们一共下了七局,七局七胜。不能说沈渊的棋艺不精,她感受的到沈渊总在无形之中一步一步引导她,将他的黑子困死,不过她并不打算戳破。 “我又赢了,王爷承让。”叶苧笑了笑。 “将军好棋艺,在下佩服。”沈渊把玩着手中的黑子看着叶苧淡淡的笑着。 “说起来京中来了消息,你受伤的消息传到京中,陛下下令两方交换质子的时间向后推半月,让你好好修养,口谕应该这两日就到了。”叶苧将棋盘上的白字一一拾回棋篓。 这正是她想达到的目的,让王炎大肆宣言六皇子受伤,不管王炎拿了谁的好处,都不会放过这一点。半月的时间虽然不多,但也能让深渊好好恢复一下,不然去了大金定是会比现在更加难熬。 “等口谕下来了我们就启程去边城。” “好!”沈渊笑着点了点头。能与叶苧再多待半月的时间他是高兴的。对其他的事情他是他总是淡然的,但对于叶苧他却是贪恋的,他厌恶这样的自己,可又难以自控的深陷其中。 送走了叶苧沈渊便吩咐三顺收拾开始收拾东西,启程的时候总不至于那么慌乱。 “爷,这根簪子还在这。” 沈渊看了看,是那日叶苧塞给自己的那根玄铁簪子,他伸出左手摸了摸那簪子,通体冰凉的,右手捂着怀里那份已经发热的满纸经文,让他清醒着沉沦。 “先收起来吧,以后找机会还给将军。” 说完三顺便抱着盒子收拾去了。 第十章 “丫头,虽然从这到边城不远,但路上还是小心。”叶肃拍了拍叶苧的肩膀。 “知道了五叔,我走了。”叶苧握紧缰绳将马头调转方向。 叶肃点了点头,“去吧,帮我给老爷子问好。” “一定带到,老爷子也常常提起您呢?”叶苧点头示意,骑马走到阵前,举起手号令出发。 叶肃骑在马上看着叶苧一队人走远心里感叹,自从被调往安城,也许多年没有回去了。 · “监军,王爷和叶将军一行人今日出发去边城了,您为何没去相送?”贾同问道。 王炎喝着酒搂着怀里的没人笑道,“一个初出茅庐的黄毛丫头和一个马上要去大金做质子的废物王爷有什么好送的。我已经称病让叶肃去了,这不是正好给他们叙旧的机会。” 他饮过美人手里的酒继续道,“何况三王爷早就答应我了,不日就将调我回京城。” 说完摆了摆手让贾同退出去自己继续饮酒作乐。 鼠目寸光,贾同心里暗讽。他那日陪王炎去拜访六王爷,自己在门外就看出这位六王爷绝不是那些碌庸无能之辈,只是明珠蒙尘罢了。还有那位叶小将军更不是凡女子,他们叶家哪位是凡夫?王炎自以为将叶肃这位义子调来身边就能分裂叶家简直是异想天开。 贾同当年败落才轮到在王炎身边当一个小小谋士,眼下他便思索着给自己另谋出路。 · “王爷,您这身体有有点烧。”三顺伺候沈渊喝完了一盏药。 “无妨,我的身体我清楚,将笔墨摆出来吧,我继续抄经。” 三顺听完沈渊的话欲言又止,只能将笔墨摆出来让沈渊继续抄经。 马车有些颠簸,但并没有影响沈渊下笔,一字一字地将经文默在纸上。 · 叶苧一行人到边城城门口时天已经擦黑了,城墙上看守的士兵看见军旗大喊道,“叶小将军回来了,快开城门,开城门!” “阿苧,你终于回来啦!”城门口一位身披铠甲的女将军骑在马上喊道。 这位正是叶苧的表姐,军中人称叶二将军的叶筝。 “阿筝,许久未见有没有想我啊!”叶苧嬉戏道。 “叫什么阿筝,叫阿姐,没大没小,你不在我清净不少呢!”叶筝嗔她一眼,“王爷呢?” 叶苧身子向后转了转,“后面马车上。” 话毕叶筝便驾马来到了沈渊的车架前下马行礼道,“属下参见王爷,王爷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 “将军快快请起,一路多亏了叶小将军护送,该是我感谢叶家。”沈渊掀开帘子,让三顺下车去扶起了叶筝。 “爷爷他们估计着你们这个时辰会到,已经备好酒菜,王爷快请。” “劳烦诸位了。”沈渊抱歉点头。 叶苧下令让王虎带着所有的士兵回营修整,好好犒赏,自己和叶筝并排驾着马,带着沈渊的马车朝城中走去。 沈渊在马车中听着叶苧与叶筝两人的嬉笑声,仿佛自己也被这笑意感染。 城中的百姓看见叶苧一行人纷纷议论。 “这是叶将军护送回来的那位去大金做质子的王爷吧。” “应该是的,叶小将军护送的应该没错。” 有人踮起脚想看清马车里的人,可奈何天色暗了,什么也看不见。 “这位可真是有大功德的人啊,为了我们大齐的和平,只身去大金。大金那群虎狼豺豹可不是好人啊。” “是啊,是啊……”人群中响起一阵附和。 有些大胆的人将自己手里菜果瓜饼送到车架前坐着的三顺手中。 “王爷,这些都是百姓送的。”三顺掀开车帘子对沈渊说道。 沈渊看着三顺手中满满的的瓜果,感到心头一软。 “不能白白拿百姓的东西,你给他们拿些银子。” 三顺听了吩咐便给这些百姓拿了银子,百姓们哪里愿收,两边推脱了半晌,最后三顺说这是王爷给他的命令,不收自己回去会被责骂,百姓这才收下。 到了将军府,叶老将军一行人已经在门口恭候了。 “爷爷”叶苧下马冲叶老将军笑道。 “这一路可还好?”叶老将军拍了拍叶苧的手。 “都好,爷爷不用担心。” “阿苧她又不是小孩子了,爷爷您不用为他担心。”叶筝在旁边道。 此时沈渊从马车上下来,叶老将军一行人纷纷向沈渊见礼。 “参见六王爷。” 沈渊急忙去扶叶老将军,“叶老将军快快请起,沈某担不起这么大的礼。” “如何担不起,您既是皇子又是为大齐和平奉献之人当得起。”叶老将军还欲行礼被沈渊扶起。 “你们为大齐镇守边关才是大齐真正的功臣。”说完沈渊便向叶老将行了大礼。 “王爷切莫如此,您这是折煞我等了。”叶老将军扶起沈渊,“我早已备好酒菜,王爷快请。” 沈渊在堂上落座发现自己的菜品均是清淡滋补一类的。 “阿苧早就给我们来信了,说您身体不好,特意让我们准备一些清淡滋补的菜品。”叶筝在旁边搭话。 “叶——筝,”叶苧被叶筝这一番话弄的不好意思起来,怒道。 “叶小将军是极好的。”沈渊笑道。 “王爷,听阿苧说你身体不好,陛下既然下旨将日子往后推了半月,眼下你就在我们边城好好修养。”叶老将军坐在上首道。 沈渊十分感谢,以水代酒敬了他一杯。 一行人相谈甚欢,酒足饭饱。 许久没有见到家人,叶苧今日高兴,便多饮了几杯。 “王爷要走了,我去送送他。”叶苧拨开趴在自己身上喝醉了的叶筝。 “平时也没见你对谁那么好……”叶筝小声咕哝着。 沈渊刚和叶老将军请辞准备离席。 “王爷我送你回去吧,这安城我熟着呢!”叶苧走到沈渊身边道。 “那就麻烦叶小将军了。” “害,跟我说什么谢,”叶苧摆了摆手,“不是说叫我叶苧就好了吗?走走走。” “你的住处离将军府不远,不然我们走着去吧。”叶苧站在府们口看了看这夜色。 沈渊看着开心地笑着的叶苧道,“好。” “北边的风大,三顺你去把披风和手炉拿出来。”叶苧对三顺吩咐道。 三顺看了一眼沈渊,沈渊点头,他便立马去马车上将东西拿过来。叶苧看着三顺的动作心里高兴,这小子孺子可教。 三顺本来打算将披风给沈渊系上,叶苧便顺手接了过去,一边给沈渊系上披风,一边问道,“你今日为何与我这般客气?” “今日见得都是你的家人,与你显得太过相熟,不太好。”沈渊看着眼前这个认真给自己系披风的女子。 她热烈的活着,肆意又张扬,如此明媚,如此耀眼,实在不该与自己走的太近。 “好了,走吧” 叶苧与沈渊并排走着,三顺在后面慢慢的跟着。 “这边这个铺子卖的风干牛肉可好吃了,明日我带你来尝尝。” “那家婆婆卖的馄饨也是,我从小吃大大,最爱吃了。” “这家铁匠铺的匠人是受了伤从军中退下来的,打的一手好兵器,什么时候我去给你打一把防身。” …… 沈渊走在叶苧旁边静静地听她说话,看着这片叶苧从小长到大的土地,没有战火,只有一片安宁祥和。 “到了,我就不进去了。”叶苧看了看眼前这宅邸。 “苏医士已经回来了,已经安排在你的府邸了,有什么情况及时找他。” “好”沈渊看着叶苧点点头。 “那我回去了,你好好休息,这一路舟车劳顿的。” “你的伤怎么样了?”沈渊看着叶苧的肩膀。 “害,小伤,早就好了,你别担心,”叶苧动了动肩膀以示无恙,“走了。” 沈渊一直看着叶苧走远,直到她的声音消失在街角。 “王爷,咱们进去吧。”三顺说道。 “咳咳咳”沈渊重重的咳了几下,“走吧。” “您没事吧。” “无碍,不要在将军眼前多嘴。” 三顺听了扶着沈渊进去了。 · “爷爷!”叶苧一回来便看见叶老将军还坐在太师椅上,“您还没休息呢!” “回来了,我的阿苧还没回来,我怎么能去睡呢!” 叶苧走上前扶起叶老将军,“好啦好啦,我这不是回来了嘛,快去睡吧。” “要你扶,我身子硬朗着呢”嘴里这样说,但并没有拨开叶苧的手,“这一趟没受伤吧?” “没有,我的功夫可是您亲自教的,您还不放心。” “就你贫嘴。”叶老将军假意拍了一下叶苧。 “说起来你和这位六王爷是不是走的有些近了?”叶老将军叹气道。 “哪有,我们是朋友嘛,而且他是为了大齐的和平去做质子的,我照顾他些也是应该的嘛。” “哎,我知道你也清楚,不要和朝堂的事沾的太近。”叶老将军摆摆手,“好了,老头子我也不啰嗦了,你也快去休息吧。” 叶苧将爷爷扶回房间,自己便回房了。 刚到房间便看见窗台趴着一只信鸽,脚边绑着信纸,取下来一看是前些日子送回京中让他们查探的事。 看完信上的内容想到爷爷的话,叶苧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第十一章 “叶——苧” 叶苧还在梦中叶筝便在门口拍门。 “叶筝,你是不是有病!我正睡觉呢。”叶苧怒气冲冲的开门。 “你平日不是起挺早的嘛。怎么少女思春啦。”叶筝抱臂笑道。 叶苧一脚踹出去,被叶筝灵活地躲开了。 “你再胡说八道我揍你了。” “好了好了,”叶筝也是开玩笑,“马场来了一批新到的马,我这不是来找你一起去看看嘛。” 叶苧的朱雀营确实有好些战马要淘汰下来了,听完叶筝的话简单梳洗了一下便和叶筝出门了。 “马场在这边”叶筝看着叶苧调转马头朝相反的方向去了。 “我去叫上沈渊一起,他一个人也是无聊。” 叶筝听完叶苧的回答一阵无语。 两人到了沈渊的住处却被三顺告知沈渊今日抄经不便出门。叶苧知道抄经对沈渊来说是十分重要的事便只好作罢。 “怎么,吃闭门羹了生气了。”叶筝调侃道。 “你别以为我不敢揍你。”叶苧恶狠狠地等着叶筝。 “我可是阿姐。” “阿姐怎么了,不过早了几个月罢了。”叶苧捏了捏拳头坏笑道。 看着叶筝的动作叶筝急忙骑马走了,叶苧在后面追着,两人一直笑闹到了马场。 这次到的一批马都很不错,两人挑了许多给自己的朱雀营和青龙。 “说起来昨日怎么没见着大哥哥?”叶苧一边给马喂食一边问道。 “他被四叔派到庆城去了。” 庆城是边城前方的一座小城,人口不多,主要是军队驻扎在此,此地是边城的前站,是大齐与大金交战的先锋地。 “庆城?怎么这么突然,那大哥哥的虎豹营呢?” 叶家军中共有玄武、虎豹、朱雀、青龙四营。虎豹营善攻,朱雀营善袭,青龙营善守,玄武营则三者兼具。虎豹、朱雀、青龙分别由叶武、叶苧、叶筝三个孙辈统领,叶老将军的四子也就是叶武的父亲叶安则统领全军和玄武营。 “虎豹营并在四叔自己的玄武营在管,好像是四叔想让大哥哥娶四婶娘家的侄女,大哥哥死活不同意,便被四叔发配去庆城了。”叶筝无奈道。 “四叔四婶这么着急吗?大哥哥这还年轻着呢!”叶苧不解道。 “那可不是,在京中大哥哥这个年纪,四叔他们说不定都抱上孙子了。而且爷爷都开始给你张罗了,大哥哥还比你长了这么多岁。” 说道这里叶苧不禁叹气,“哎!” “你没回来的时候,爷爷说要给你从军中比武招亲给你招胥呢。”叶筝答道。 叶苧听到这一回答脑袋都大了,自己从来都没想过嫁人的事。 “说起来三婶他们咋都不着急你啊!” 叶筝甩了甩手里的草道,“我爹他们操心我哥还来不及呢,来不及管我哈哈哈。” 叶家虽然人人习武但并不是人人从军,叶筝的父亲叶老将军的三子叶咏则最爱诗文,一心想让子女继承自己的文才,可叶筝从了军,叶筝的哥哥叶修则跟着大姑妈叶嘉在外经商,离开边城已经五年有余了。 叶苧派人拍了拍手,“也不知道二哥和姑妈什么时候回来。” “谁知道呢!”叶筝丢了手里的草骑上了马。 叶苧也随即叶骑上马,两人一起迎着落日在马场上走着。 “叶苧,你日后想嫁什么样的人啊?” “我?”叶苧看了看被染红的天边,云朵被染成了模糊的人影的模样。 “我也不知道” …… · “苏医士,我们真的不告诉将军吗?” 三顺端着药问苏离。 “这不是你家王爷不然说嘛!”苏离摆了摆手,“他这次没那么严重,这贴药下去,就能好许多。” 听了苏离的话三顺急忙把药端给沈渊。 这次沈渊确实没那么严重,坐在桌前抄经,但人没那么疯魔,三顺喂得药还喝的下去。 看着沈渊喝完了药三顺心理长舒了一口气。等沈渊的意识渐渐清醒三顺将白日的消息告诉沈渊。 “王爷,今日叶小将军来邀你一起去马场,奴才说您忙着抄经,不便去。” 沈渊听完点了点头,便让三顺出去了。他搁下手里抄经的笔,躺在床上,将被子裹在身上,手里紧紧攥着被子,忍着身上的疼痛。不知道为何这股疼痛竟是越来越难忍了,脑海里浮现出叶苧模糊的身影,沈渊渐渐睡了过去。 · “你们家王爷今日还在抄经吗?”叶苧看着正在上茶的三顺问道。 三顺心虚地擦了擦头上的汗道,“是,将军,王爷这几日都在忙着抄经呢。” 叶苧嘴里嘀咕着,“不是早就说快抄完了吗?” 叶苧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衫朝门外走去。三顺看见叶苧打算离开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王爷在哪个房间我去看看他吧,不会打扰他。”跨过门槛的时候叶苧突然转身对三顺道。 三顺听到这话吓了一跳,可面上又不敢露出来,“将军,您跟我来吧。” 叶苧跟着三顺在廊下一边走着一边环视这府邸,没有其他下人,十分冷清。 “王爷,将军到了。”三顺停在门前刻意提高了音量。 “嗯,请将军进来吧。”沈渊的声音从房中传来。 三顺推开了房门,等叶苧进去后急忙关上,怕冷风灌了进去。 房间里已经放起了炭盆,叶苧常年习武,刚一进来便出了薄汗。 沈渊此时正坐在桌前抄经,见着叶苧进来便将笔搁在笔架上。 “将军怎么突然来了?”沈渊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屋里燃着炭盆可他身上却还是有些许凉意。 “这不是我这几次来找你都吃了闭门羹,只能亲自来看看嘛。”叶苧毫不客气自己找了个凳子大大咧咧的坐了。 沈渊从火炉上提了茶壶走到叶苧身旁为她斟茶,他左手扶着有些颤抖的右手不让叶苧看出一样。叶苧从沈渊手里将茶壶提过来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又给沈渊斟了一杯。 “不用这么客气,我自己来就好。” 说完将另一杯送到沈渊手上,无意中触碰到沈渊的手指,冰凉的,尽管屋里这么暖和他的手也是冰凉一片。 “你不是之前就说这经快抄完了吗?怎么还在抄?”叶苧喝了一口茶道。 沈渊握着手里发热的茶杯道,“还剩一点,我是想早日抄完。” 叶苧点了点头,饮完手里的茶便告辞了。 “那我就不叨扰了,等你抄完了经我在来寻你。” 看着叶苧离开的身影沈渊提着的一口气松懈下来,手里的茶杯已经握不住了,滚落在地毯上,整个人瘫坐在地上,地上的茶水晕上了衣摆。 “三顺,将我的药端上来。” “是”三顺在门外答到。 沈渊已经疼到身上没有了一点力气,刚刚在叶苧面前强装无事,现下只能倚着桌子腿小口小口地喘气。 听见了门开的声音沈渊等着三顺将药端过来,可抬头一看,站在眼前的却是刚刚已经离开的叶苧。 叶苧手里端着药看着地上狼狈的沈渊什么也没说,将药搁在桌子上,一把将沈渊从地上扶起来,扶到了里屋的床上,又唤三顺进来伺候沈渊把刚刚打湿的衣衫换下。 整个过程叶苧一言未发,只是将药提到火炉旁用热水温着,自己抱拳站在一旁。 “叶苧”虚弱的声音从里屋传来。沈渊很少直呼叶苧的名字,这很难得。 叶苧端着药朝里屋走去,心中气恼,刚刚在自己面前装的中气十足的样子,现下倒是不装了。 叶苧本来还想气一气沈渊可走进里屋看见躺在床上虚弱的沈渊却又是不忍心了。 “把药喝了。” 叶苧坐在床边一口一口的喂着沈渊,三顺非常有眼力见的退了出去。 这药叶苧闻着就已经够苦了,可沈渊却是面不改色的喝了下去。很快药碗便见了底,叶苧将勺子搁在碗里准备起身。 从叶苧进来的时候沈渊便知道叶苧这回是生气了,他一边喝药一边瞧着叶苧,心里思量着如何道歉,眼看着叶苧药喂完了打算起身离开,他一时情急抓住了叶苧的一摆。 “阿苧,对不起。”沈渊低着头向叶苧道歉。 叶苧看着抓着自己一摆低着头的沈渊,笑道,“这药太苦了,我去给你拿两颗蜜饯。” 听了叶苧的话沈渊立马放开了手,整个人红的更煮熟的虾一样,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看到沈渊的动作叶苧笑得更大声了。 沈渊手里捏着叶苧拿回来的蜜饯却是迟迟没有放进嘴里。 “阿苧,今日的事是我做的不对,我不该瞒着你。”沈渊低头看着手里蜜饯上的那层白霜。 “你知道就好,你不该拿你的病情瞒我,我们怎么说也算的上是朋友,而且这一路走来你大大小小的病我都经历过了,你这样是在是太不够意思了。”叶苧叹气道。 沈渊把头埋的更低了,“抱歉。” “好了好了,我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日后不准在瞒我就好了。”叶苧抽走了沈渊手里的蜜饯,“怎么还不吃,上面的糖霜都化了,给你换一颗。” 这次叶苧没有递给沈渊而是直接喂到了他的嘴里。这是沈渊第一次在喝药之后吃蜜饯,蜜饯外的糖霜在嘴里化开,冲淡了嘴里的药味。 “很甜,谢谢你。”沈渊淡淡地笑了笑。 叶苧不知道今日之蜜糖对沈渊来说却是他日之砒霜,今日有叶苧给沈渊送来蜜饯,可除了叶苧还有谁会给沈渊送来这份甜蜜呢?尝过甜味的孩子怎会甘心再饮白粥呢? 第十二章 “阿苧,你是如何发现的?”沈渊感到疑惑,他自觉得伪装的还是很好的。 “你觉得你装的很好吗?”叶苧笑道。她一打开屋子便闻见了浓浓的药味,让她想忽视都难。 “好了,你好好休息,明日我再看你。”叶苧起身给沈渊掖了掖被子,“快入冬了,北边的冬天冷,你不要见风。” 沈渊点了点头,带着叶苧给的这份甜蜜入睡,没有前些日子那么难受。 · “苏医士呢?”叶苧问在门口候着的三顺。 “在后厢房配药呢。” 叶苧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道,“你再给屋里添个炭盆,我看王爷身上还是冷着。” 三顺点了点头正打算去做又被叶苧叫住了。 “这府里就你一个人怕忙不过来伺候不好王爷,等会儿我从我府上叫几个人过来帮你。” “多谢将军。”三顺心里嘀咕叶将军对王爷可真好,要是……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便被三顺紧紧压下了。 看到叶苧摆了摆手,让自己去忙,三顺便赶紧退下去了。 走到后厢房便看见了埋在药堆里的苏离。 “苏先生,许久未见了。” “呵,难为将军还记得我这个老头子啊。”说完便又继续配药去了。 “不知先生这趟可有收获。”叶苧随手扒拉着药材被坐在地上切药的阿狸瞪了一眼。 “那是自然,我师弟可是门中最优秀的弟子。”苏离骄傲道。 “可我怎么看沈渊他疼的更厉害了?” “这次配的药能缓解他的癔症,但是会放大他痛风时的痛感,加上现在天气越来越寒,所以比之前难熬些。”苏离解释道。 “没什么缓解之法?” “他身上的病症多,癔症最是难治,而且他不日就要去大金了,你觉得是让他疼着去大金好?还是疯着去大金好?”苏离无奈,面对沈渊这种疑难杂症最好的便是好好修养,慢慢试药,可偏偏不日沈渊便要去大金做质子了。 一说到这个叶苧心里便堵着,不上不下。 “我尽量开些缓解疼痛的药,但效果不会很大。” 听了苏离的话叶苧无力的点了点头便告辞了。 · 牵着马慢慢地走在街上,抬头看了看天空,灰蒙蒙的,快立冬了,边城的第一场雪快落了。 “叶小将军,这是打哪儿去?”路上的百姓认出了叶苧问道。 “回家去。” “叶老将军近来身体还好吧?” 叶老将军在前年的大战中受了重伤,城中百姓都有耳闻。 “爷爷身体都好,诸位宽心。” 百姓们双手合十道,“那就好那就好,菩萨保佑叶老将军,保佑叶家军平平安安。” 叶苧听了微笑着同百姓们道谢。 路过铁匠铺子叶苧想起来那晚对沈渊说的话。 “张叔。” “哟,小将军来啦,这次要打个什么兵器?” “帮我打把匕首把,送人用,打的小巧些,好藏。” 张叔挥舞着手里的铁锤道,“好嘞,过两日你来拿。” 叶苧点了点头付了定金。 刚走到府门口便看见在门口迎自己的翠娘,自己从小跟着爷爷长大,自己的性格又像个男孩子,大大咧咧的,爷爷特地找来了翠娘照顾自己。翠娘自己的女儿被金人杀害了,这么多年一直把叶苧当做自己的亲身女儿一样。 “翠娘,你怎么出来等我啦,外面冷。”叶苧握住翠娘的手搓了搓。 “这点风算什么,老婆子我是想小将军想的紧了。”翠娘笑了笑。 叶苧听了这话抱着翠娘像小时候一样在她的怀里转了转,翠娘察觉到叶苧的情绪不太对。 “怎么啦我的姑娘,这都是当大将军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小丫头一样。” “在翠娘这我一直都是小丫头。”叶苧冲翠娘笑了笑。 翠娘点了点叶苧的头,“你啊你。” “对了,家主上午找你来着?” “爷爷找我干什么?” 翠娘笑着摇了摇头,她也不知情。 叶苧给翠娘交代了调几个人去沈渊的住处后便往爷爷那里去了。她到的时候叶老将军屋子外正站着一排军中的年轻士兵,大多都是副将,看见叶苧便向她行礼,“参见小将军。” 叶苧点了点头便往屋子里去了,“爷爷,您找我。” 叶老将军朝叶苧招收,叶苧走到他身边,他小声的同叶苧说道,“外面那些,你可有看上眼的?” 叶苧听了这话跳了起来,“爷爷,你说什么呢?我还没想这些呢!” “你也老大不小了,也是该定下来了。” “哎呦,爷爷”叶苧摇了摇叶老将军的胳膊,“您不要着急嘛,我这还小着呢,而且大哥哥都还没成亲呢,我不着急。” 叶苧心里默念,大哥哥,你可别怪我拿你当挡箭牌。 “你是没看着你四叔四婶多着急,你爷爷我也急啊,你们这些小家伙没一个让我省心的。” “对了,爷爷我想起来营中还有些事,我得赶紧去处理一下。”叶苧眼看着爷爷要开始念叨了便急忙找借口开溜。 “你这不是才回来,你……” 话还没说完,叶苧已经没影了。叶老将军都给气笑了。 “阿苧怎么才回来就要出去?”刚安排好人翠娘就看见叶苧往外走去。 “爷爷又开始催我成亲了,今晚我去营里躲躲,明日回来,翠娘你记得给我熬鲫鱼汤,我明日回来拿。” “好……” · “这么晚了将军怎么过来了?”王虎看见出现在军营的叶苧疑惑到。 “你不知道爷爷找了一群军中的年轻副将让我瞧,我赶紧回来躲躲。”叶苧答道。 王虎同情的笑了笑,这滋味他是尝过的,他父母前两年也是想着法儿的催自己成亲,是在是烦不胜烦。后来他和青龙营的刘莹副将看对了眼,定了亲,可把家里的老两口高兴坏了。 “过两日便到我们朱雀营寻城了吧!”叶苧说道。 玄武、虎豹、朱雀、青龙四营每月按顺序巡城,过两日便到朱雀营了。 “这次跟着我出去的兄弟们往后排,让他们好好休息休息。” 王虎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对了将军,之前那个刀客交代的易容术,我派人去江湖上查探去了,已经有头绪了。” “嗯,好!”这种秘术说不定哪天会派上用场。 “说起来你和刘副将啥时候办定亲宴?” 王虎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家里看了日子,三日后是好时候。” “明日你便放假吧,回去好好准备准备。到时候我也去讨一杯酒喝。”叶苧笑道。 “谢将军嘿嘿。”王虎得了假高高兴兴的走了。 第二天叶苧回家提了鱼汤便径直往沈渊那里去了。翠娘察觉出不对劲来,四处打听叶苧去了何处。 “翠娘从小就跟着我了,她的这手鱼汤最是好喝,你快尝尝。” 叶苧将鱼汤盛出来端给沈渊。沈渊小口小口的喝着,入口醇香,“确实是顶好的手艺。” “你身体怎么样?” “好多了,只是身上还疼,不过不碍事,这么多年都疼过来了,而且苏先生已经开了缓解的药了,忍得了。”沈渊昨天的事被戳穿他不敢隐瞒,只冲叶苧笑了笑让她宽心。 叶苧看着这样的沈渊不敢想象这么多年他是怎么过来的。 “这两天你好好养身体,后日我们去吃酒去!” “吃酒?” “对,不过你可不能喝酒哈哈。是王虎,后日他办定亲宴,我们去热闹热闹。” 沈渊吃惊到,“王虎将军!他要成亲啦!” 说到这叶苧也止不住为王虎高兴,“是,和叶筝他们营的副将刘莹,两个人在两营比拼中不知怎么得看对了眼就定下了。” “那是该恭喜,”沈渊点了点头,心中也不由得高兴。 从沈渊那里出来叶苧特意在外面溜达到了爷爷快睡觉的时辰才往府里去。刚推开自己的房门便被翠娘叫住了。 “翠娘,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还不是为了等你!”翠娘拍了拍叶苧,“快进来,老婆子有事问你。” 叶苧被翠娘这神神秘秘的一遭弄的莫名其妙。 “怎么了,翠娘?” “我问你,今日我给你熬得鱼汤你送给谁了?” “送给六王爷了。他身体不好,带给他补补。” 听到这个回答翠娘心里叹了口气,“那个马上要去做质子的六王爷?” 叶苧点了点头。 翠娘拉住了叶苧的手,“阿苧,你怎么对那个六王爷如此上心啊?” “他是我朋友,我照顾他也是应该的,而且……”叶苧想起来前几日从京中传来的那封信上的内容。 “翠娘,你说如果一个人的母亲做错了事,他也就成了罪人吗?” 翠娘拍了拍叶苧的肩膀,“当然不是,罪不及妻儿呢,母亲做的恶同孩子有什么关系呢!” 是啊,如此简单的道理为什么那些人却不明白呢?沈渊他犯过什么错呢?那个时候他也只是一个咿呀学语的孩童而已。 “翠娘,六王爷这一路走来很是不易,而且他马上就要去大金做质子了,前路凶险未知,我只是希望他在边城能过的好一些。” 翠娘摸了摸叶苧的头心里叹气,罢了,也许是自己想多了。 “翠娘知道了,明日我再熬些滋补的,你给王爷送去。” 第十三章 “小将军你来了,”刘莹看见马上的叶苧急忙招呼,“二将军刚到。” 叶苧下了马将备好的厚礼奉上,“日后王虎那小子要是欺负你,你同我说我好好教训他。” “他打不打得过我还两说呢哈哈哈……”刘莹笑道。 叶苧点了点头,“说的也是。” 说话期间,叶苧身后的马车上也下来一人,穿着厚厚的雪狐披风,脑袋也被兜帽牢牢围住。 “这位是……?” 等到沈渊走到近前刘莹才看清楚,原来是六皇子,那日同二将军去府上的时候看过一眼。 “参见王爷” 沈渊赶紧去扶,“刘副将不必多礼,今日是你的大日子,本王只是跟着叶将军来凑热闹罢了。” 说罢三顺将备好的礼送上,厚厚的一份,很是用心。 “那王爷、将军快里面请。” 叶苧进去便看见了叶筝拉着沈渊同叶筝坐了一桌,在场的宾客有许多没见过沈渊的样子,沈渊也不欲大张旗鼓,三人便一切如常。 院中搭了戏台,正唱着穆桂英挂帅这一出。 边城这边民风开化,不讲究京中的男女不同席,大家多是相熟的围坐一桌。 坐在叶苧他们这片的大多是军中人士,看见叶苧、叶筝与一位陌生男子坐在一起,以为是两人新结交的朋友也没有不识相的上来打扰。 “喝杯热茶暖暖身体。”叶苧到了杯茶给沈渊。 叶筝在一旁瘪嘴,“我怎么没有啊!” “自己倒。”叶苧在桌下踹了一脚叶筝,叶筝吃痛转到另一边看戏去了。 沈渊喝着热茶浅浅的笑着,他第一次来如此热闹的地方,一开始有些不适应,但叶苧在旁边又让他很安心。 “等会儿还有玩杂耍的,是现下边城最火的班子,之前还说带你去看,这下可以一饱眼福了。”叶苧一边磕着桌上的瓜子一边道。 “那我今日真是有福了。” 沈渊话音刚落便响起了一阵鞭炮声,叶苧捂着耳朵凑近沈渊说道,“是王虎他们定亲来了。” 鞭炮响了好一阵,随后便又是一阵锣鼓声,伴随着锣鼓声,一群穿着红衣的伙夫挑着箱子进来,箱子摆了满满一院子,这些是男方给女方下定时的礼。 锣鼓声吵闹,叶苧紧挨着沈渊说话,“看来王虎这小子这些年攒了不少老婆本嘛!” 沈渊回头看着叶苧,她捂着耳朵看着院中,笑眯眯的很是高兴。 “王府王虎今日下定,敬告父母,烦请准允。”王虎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刘莹的父母敲了一下堂上的锣,道“准!” 这时王虎提着两只鹅从门口进来,将鹅绑在送进来的聘礼的箱子上,人群中一阵欢呼,大家都向院子中间涌去。 刘莹此时已经换了一身华丽的衣裳站在了堂上。两人一起走到了院子中间,礼人奉上一盘子的红纸,两人分别从中抽取了两张由礼人俸给刘莹的父母。 “这是在让他们抽取成亲的日子,最后再由刘莹的父母选定吉日。”叶苧在旁边给沈渊解释道。 刘家父母选中了一张纸条又由礼人接着念祝词, “刘府有女刘莹,容貌天成,外称巾帼,宜室宜家。王府有子王虎,风流倜傥,骁勇善战,能顶门户。此女此子,佳偶天成,上呈月老,下告父母,宏庆四十六年春,四月,初八,良辰吉日,结为夫妇。” 也就是来年四月,王虎和刘莹就要成亲了,听见了这个礼人的话,两人心中满是激动。宾客们也纷纷为两人送上祝福。 “下雪了!”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众人纷纷抬头,果然天空飘落着细小的雪花,这是今年边城的第一场雪。 “诸位宾客们廊上落座吧!”主家喊了一声,众人便纷纷回廊上去了。 叶苧担心落雪了沈渊受凉,拉着他的手急忙回廊上去了。 “这是边城的第一场雪呢!”叶苧将手伸出去,让雪粒落在掌心,她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左手还握着沈渊的手。 沈渊小心翼翼地回叩着叶苧的手,他不愿提醒她,任凭自己沉溺其中。 其他人也忙着欣赏雪景,没有人注意到两人相握的手。 一场雪让这场定亲宴又热闹了几分。 “这位公子,这是我家主人让我呈给您的。” 一位小厮的出现打破了这份平静,叶苧反应过来自己还拉着沈渊的手,急忙放开,不自然的搓了搓手。幸好小厮是站在两人的侧面并没有看见什么。 沈渊看了看小厮端着的盘子里躺着的那个红色香囊心中疑惑。 “这是我们边城的习俗,香囊里放着的是刚刚选出吉日的那张红纸,代表着吉祥如意、事事平安。主家会按照宾客来的顺序,将红纸送给对应的有福之人,看来这回选中你了。”叶苧在旁边解释道。 “我?” 叶苧点了点头,将香囊从盘子里拿出来系在沈渊腰间,“今日你可是除了王虎、刘莹外在场的最有福气的人啦!” “好啦”叶苧拍了拍系好的香囊。 红色的香囊在沈渊白色的雪狐披风下若隐若现,有一种别样的美。披风下沈渊的手轻轻捏了捏香囊,仿佛真的有一股暖流灌进心间。 晚间院子里升起了篝火,还未归家的宾客们围着篝火饮酒划拳好不乐哉,留下的大多是军中的人,他们聚在一起畅谈沙场杀敌,听的沈渊入了迷。 “你还好吗?”叶苧走到沈渊身边开口。 晚间天亮,白日还落了雪,叶苧担心沈渊的身体原本想先送沈渊回去,可看见沈渊在此开心放松的样子又有些不舍,日后他也许就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寻了苏医士说万万不可受凉就好。 最后给沈渊在院子里支了个小帐子,燃了好几盆炭火,叶苧才放下心来。 “无碍”沈渊答道。 叶苧端着酒壶挨着沈渊坐了下来,“今日开心吗?” 沈渊看了看眼前热闹的人群,“很开心,谢谢你,阿苧。” 听见沈渊的回答叶苧勾起了嘴角,她看了一眼在人群中间,正在同人喝酒划拳的王虎和刘莹二人开口。 “这缘分真是难以琢磨啊!当时我们营和叶筝他们营搞比拼,王虎那小子都被刘莹打趴在地上了,谁能想到这小子竟然看上了刘莹,死乞白赖的贴上去,两人竟然好上了。” “没想到两人竟还有这一层故事。” “是啊,王虎那小子但是被打的可惨了。” 想到当时的场景叶苧哈哈大笑起来。 一群人一直闹到深夜才归家,叶苧后面喝酒醉的厉害,赖在了沈渊的马车上,将三顺赶到外面的车架上面去了。 “沈渊,我今日可高兴了。”叶苧说这醉话。 “嗯”沈渊扶了扶叶苧的身体怕她从位置上滑下来。 “我今日高兴不仅是因为王虎那小子定了亲,还因为你” 马车突然颠了一下,叶苧眼看就要倒,沈渊赶紧去扶,叶苧顺势就将头枕在了沈渊肩膀上。 “因为你今日高兴……你高兴……我就……”话音渐渐消失,靠在沈渊的肩上叶苧渐渐睡了过去。 沈渊抱着叶苧,她身上的酒味萦绕在沈渊的鼻尖,好像让沈渊也醉了。 沈渊将额头轻轻抵在叶苧的额头上,他能感受到叶苧浅浅的呼吸声,扶着叶苧的手从指尖开始泛起了酥麻的感觉,心脏仿佛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他闭着眼静静的感受着这一切。 “王爷,将军府到了。” 三顺的声音打破了马车内的宁静。沈渊将叶苧扶下马车交给了早在门口等候的翠娘。 翠娘偷偷瞧着沈渊,这模样长得是真不错,难怪阿苧念叨。扶着叶苧便往府里去了。 看着叶苧的背影沈渊心里哂笑,真是醉了,醉了……不知是在说叶苧还是在说他自己。 · “哎呦,我的小将军怎么喝这么多酒?”翠娘将叶苧扶上床,帮她擦拭着身体。 “翠娘,”叶苧迷迷糊糊的醒过来,“沈渊呢?” 说这便要起床去找。 “王爷已经回去了,你别担心。” “回去了,回去了就好,他没事吧?” “没事,快睡吧将军。” 翠娘看着眼前睡着的叶苧叹了一口气,端着盆子出去了。 叶苧也是许久都没有喝这么多酒了,第二日睡到日上三竿才醒,她揉了揉酸疼的脑袋从床上起来,想了好一会才想起来,昨日好像是沈渊把自己送回来的。 “阿苧,醒啦,快把醒酒汤喝了,不然有你头疼的。” 叶苧结果碗不情愿的小口小地喝起来,“昨日是沈渊送我回来的?” “是啊,你说你带着别人去吃酒最后还要人家给你送回来。” 叶苧挠挠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好了好了,翠娘可别笑我了。”叶苧不好意思在家里带着,也不好意思往沈渊那里去,下午便回朱雀营了。 “你今日怎么来啦,不是还有一日假吗?”叶苧看着眼前的王虎问道。 “这不是我们家刘副将让我早日来当值嘛!” 王虎不好意思说是昨日自己和准大舅哥掰腕子没掰赢,被刘莹勒令去军营好好训练,这几日都不见自己了。 叶苧才不信这套说辞,这打算张嘴,突然来了人传话。 “小将军,叶将军请您过去。” 叶安来请叶苧想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她带着王虎便往玄武营去了。 第十四章 叶苧到的时候叶筝已经到了。 “出了什么事?”叶苧问叶筝。 叶筝摇头她也刚到。 一旁的王虎看见和叶筝一起来到刘莹冲她讨好的笑了笑结果得了个白眼。 “叶将军。”叶安进来了,四人人急忙行礼。在军营之中她们一向以职位相称。 叶安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入座。 “今日叫你们来是因为大金那边来了消息,那边送来的质子已经到木拓了” 木拓是大金隔边城最近的城池,与大齐的领土只有一水之隔。往年冬日河水结了冰,他们便从木拓出兵侵扰大齐。 “这次主要是安排一下交换质子当日的守卫以及护送大金的质子扎呼和的人选。” 听到这里叶苧给叶筝使了个眼色,叶筝立刻明了。 “护送六王爷来边城的是叶小将军,那此次护送扎呼延便我们来吧。” 叶安点了点头,“行,那此次护送扎呼和就由叶二将军的青龙营来,叶小将军的朱雀营便负责交换质子的安防。” “是!”叶筝,叶苧两人领命。 “好了,回去吧。” 叶安摆了摆手,几人便出去了。 “这趟辛苦你了!” “这算什么”叶筝了拍叶苧的肩膀。 一开始叶苧与叶筝说的是两位质子的护送都交给她,不过眼下她不太放心沈渊因此便想让叶筝帮她护送大金的质子。 “听说那扎呼和不是个好对付的,你一路小心。” “害,别担心,姑奶奶我也不是好对付的。” 这个扎呼和是金王扎呼延的弟弟,在大金很有声望,善于计谋,拥护者众多。眼下扎呼延还在,还压得住他,为了自己儿子的位置将扎呼和送来做质子,想来扎呼和定是不会甘心的。 · 交换质子的日子一日一日的近了,叶苧这几日都在营中忙着当日的布防。 交换的地点定在爻堡旁的若羌河边,大金那边的人会渡水到岸边,双方交换质子。为了防止大金有别的心思,也为了保证交换质子的成功,河道旁以及爻堡都需要加派兵力。 叶苧这几日都在忙着布防,眼下终于安排的差不多了,她靠在椅子上叹了口气。想来也好几日没见着沈渊了,叶苧牵了马便往沈渊那里去了。 “这是在干什么?” 叶苧道的时候院子里摆了好几个木箱子,里面装着一卷一卷的书。 “将军。”三顺手里抱着书卷给叶苧行礼,“这些是王爷抄的经。” 三顺将手里的经卷放进箱子里继续说道,“昨日王爷说他的经抄完了,让我们将他们整理成册装进箱子里收好。” 一、二、三、四、五……满满五大箱,叶苧心里默数着。 叶苧随手翻开一本,字迹工整,一看便是沈渊的字,密密麻麻的梵文写满了整本。 “王爷呢?” “王爷在里屋。” 得到了回答叶苧径直往里屋走去,“沈渊!” 听见叶苧的声音沈渊放下手中的茶杯,静静地看着屏风处,待看到叶苧身影时脸上露出了浅浅的微笑,“你来了。” “你的经抄完啦?” “是的,昨日抄完的。” “恭喜恭喜!”叶苧朝沈渊拱了拱手。 “最后还要麻烦你帮我运回京中的大相国寺。” 叶苧拍了拍胸脯,“这算什么,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说起来你这一共抄了多少本?” “五千四百。” 叶苧被嘴里的茶水呛了一下,“咳咳,这么多!” “出发前已经有五千本已经抄完,供奉在寺里了”沈渊重新给叶苧倒了一杯茶让他顺顺气,“这次这些只有四百多本而已。” “怎么要抄这么多?” “祭奠亡人” 叶苧知道许是与沈渊的母亲有关她也没有多问,只觉得五十四这个数字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你近来身体养的如何了?” “苏先生换了方子,药效不错,身体好多了。” 叶苧点了点头,“今日天气甚好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叶苧拿起沈渊的披风,拉着沈渊便走。 “王爷,将军你们去哪儿?”三顺抱着书卷站在院中问道。 “带你家王爷去个地方,你不用跟了,交给我你放心!”叶苧拉着沈渊边走边说。 “你好好收拾书,我同将军去去就回。”沈渊吩咐道。 三顺听见沈渊这么说只能听令。 叶苧给沈渊披上披风,带上兜帽,将沈渊牢牢围在中间。沈渊拨开兜帽上的狐狸毛露出一双眼睛问道,“我们去何处?” “到了你就知道了。” 两人没有架马车,叶苧骑马带着沈渊一路朝东城门去了。 “将军要出城。” 正在城门口守门的王虎看见叶苧带着人朝城门口过来。 “是,关城门前便回。” 说完驾着马扬长而去,王虎在后面看叶苧身后人的背影,越看越觉得像六王爷。 “到了!” 沈渊发现两人正在一座小山坡上,站在这里刚好可以望见远处的一条河。叶苧拉着沈渊下马。 “这里是爻堡,前面这条河便是若羌河。” 若羌河……沈渊知道,这是大齐与大金的界河。 叶苧继续出声,“河的那边便是大金的木拓城。大金的质子扎呼延四日前已经到达木拓了。” 沈渊随着叶苧的声音向远处眺望,那是他三日后便要去的地方。 “沈渊” “嗯” “沈渊” “嗯,我在的。” 不知道为何叶苧的喉咙有些哽咽了,“三日后你便要去大金了。我知道,此行你定是会有很多凶险。而且……” 叶苧没有说,沈渊这一去也许这辈子他们都不会再见了。 叶苧看向沈渊,夕阳的余晖洒在他的脸上,让他平添一份宁静,“其实,作为朋友,我不希望你去,可是,可是我改变不了什么……” 沈渊回过头来看向叶苧,手轻轻抚上叶苧的眼角抹走了那滴叶苧都没有察觉的眼泪。 “阿苧,不用为我担心,会没事的。”沈渊笑了笑,可这笑容映入叶苧的眼中却让她心中发酸。 她忍不住抱了抱沈渊,在他的耳边说道,“沈渊,照顾好自己,一定,一定……”叶苧重复着这句话,变成了呢喃。 沈渊在叶苧的背后迟疑的回抱住她,贪恋着这个拥抱。 “沈渊”叶苧从脖子上取下一个玉佩,“这是我叶家军的信物。” “大金的皮草行里有我们在大金的探子,如果你遇到危险,拿着这枚玉佩去那里找他。” 叶苧将玉佩戴在沈渊脖子上,玉上还带着叶苧的体温在沈渊的胸口发烫,沈渊按了按那块玉佩笑着答道,“好!” 虽然沈渊永远也不会用那块玉佩。 “走吧,我们回去吧!” 叶苧拉着沈渊上马,离开前两人回头看来一样天边,夕阳已经将天染成了血色,从远处倾泻下来…… · “贡”来人跪在地上,右手按住心口向帐子中正在喝酒的人行礼,“那些人还跟着。” 那人将架在桌子上的腿收回来,抹了抹嘴,“这群杂碎不过就是群饿狗罢了。” 说话的人正是金王扎呼延的弟弟扎呼和。 扎呼和又饮了一口酒,眼睛鹰爪似的盯着帐外,外面的人影闪了闪消失不见了。 哼,扎呼延你就这么点儿把戏,以为把我弄到大齐我就没办法了,你等着…… 扎呼和站起身来,从架子上拿起弓箭搭上弓弦,对着帐外放出一箭。箭身划过漆黑的夜色在空气中发出凛冽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钉入了木头里。 扎呼延走出去寻到那支箭,箭上正钉着一顶黑色的帽子,看到此处他哈哈哈的大笑起来,笑声在夜里传的很远。 “尕贡,我们就这样放过他们了?”那随从在扎呼和身后问道。 “不用管他们,等我们到了大齐他们就没办法了。”扎呼和将箭矢从木头里拔出,那顶黑色的帽子掉在了地上。 等我去了大齐,王都那群人可就放心了,大齐……不知道你能给我什么惊喜呢…… 扎呼和踏过那顶帽子转回营帐里去了。 · “王爷你们可算回来了。”三顺在府门口终于看见了沈渊叶苧的身影。 “别说这三顺变化可真大!”叶苧骑在马上侧耳小声地同沈渊说道。 沈渊也察觉到三顺真的如他所说对自己忠心耿耿,只是去了大金这番凶险,沈渊担心自己护不住他。 三顺走近小心将沈渊扶下马。 “好了,今日也不早了,我明日再来寻你” “驾——”叶苧调转马头走远了。 “王爷你身体可有什么不适。”三顺有些担心,虽然这几日苏先生的调理很有效,但沈渊的身体确实是太差了。 沈渊摇了摇头,“没事,只是有些累了。扶我回房里休息休息吧。” 三顺将沈渊扶回房中简单梳洗一番便打算离开让沈渊休息。 “三顺”坐在床上的沈渊叫住了他。 “王爷您还有什么吩咐。” “无事,你坐”沈渊指了指近前的凳子。 “王爷,奴才还是站着吧” “在我跟前不用那么多规矩,你坐着。” 三顺听了话坐了下来,但也只坐了半边凳子。 “三顺,三日后我便要去大金了”沈渊坐直了一些,“大金凶险想必你也是知道的,我可以求将军将你留在边城,京中你不必担心。” 第十五章 三顺听了沈渊的话眼眶不自觉的湿润了。 “王爷,您别赶奴才走,奴才要和您一起去大金,奴才不怕凶险,你是奴才遇见的最好的主子,奴才要一直跟着您。”三顺跪在地上边抹眼泪便说道。 三顺之前从来没有遇见过像沈渊这么好的主子,一开始自己对他不忠心他没有计较,平时也没有主子架子,自己在他身边吃穿用度都比宫中好,最主要的是再也不用过提心吊胆的日子。 三顺在宫中虽然认了个干爹,可干爹只有自己孝敬他的,平时对自己也没太多照拂。像自己这样的小太监平常伺候那些主子娘娘时,没有饭吃,罚个跪都是常事,脑袋都是别在裤腰带上的,可是在沈渊身边三顺从来没有过这种害怕。 而且伺候过沈渊三顺也知道这位主子并不像宫中那些贵人一样荣华富贵,他吃过很多苦,身上有许多伤痕,他是见识过宫中那些腌臜手段的,这位主子过的是在不易。 这样的主子三顺觉得哪怕是龙潭虎穴自己也要陪着沈渊一起去。 “好了好了,你别哭了,快起来。”沈渊看三顺这个样子没有法子只能日后在再细细打算了,“你执意要跟便跟吧,不过此行你要保护好你自己。” “是”说完三顺抽抽搭搭地出去了。刚一出门便遇见了门口的阿狸。 “怎么了你这是?” “阿狸,我们王爷是在是太好了。”说这三顺又不争气的掉眼泪。 “你们王爷好是好,不过还是没有我们家将军好。”阿狸瘪瘪嘴道。 “哼!你懂什么,我们家王爷就是最好的。”三顺气的甩了甩手走了,虽然叶小将军是很好,三顺还是觉得自家王爷最好。 阿狸也翻了个白眼转身走了,走出来院子阿狸才想起来师父是来让自己来给沈渊送药的,害,下次让师父自己送吧。 · 眼看着沈渊就要去大金了,叶苧起了个大早来找沈渊,要带他去城中好好转转,说起来来了边城,沈渊都没怎么好好逛过。 叶苧到的时候沈渊刚起,衣衫都还没换叶苧大大咧咧的就进来了,自己寻了个凳子喝茶。 沈渊穿着寝衣看见屋内的叶苧有些不好意思。叶苧倒是觉得没什么,在军营里些光膀子的汉子都看过,这才哪到哪儿。 “阿苧,你还没吃饭吧,要不你先去暖阁坐坐,我换完衣衫就来。” 叶苧看着红了脸的沈渊不好逗他起身往暖阁去了。往常这暖阁你摆的都是沈渊抄的经书,现下这些经书都整理出去了,这暖阁显得格外空。 桌子上摆了一盆君子兰,叶尖已经有些发黄了,一看主人就没怎么打理它。叶苧用指尖拈了拈,枯掉的部分掉落在花盆之中。 一回头刚好看见沈渊换完衣衫进来。他今日不向往常穿了一身的白,里衬穿了件绯红的夹衣,外面套了将白底金纹的外衫,头发竖成冠,攒了一根白玉发簪,好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模样,看的叶苧有些呆。 “你今日可真好看”叶苧下意识的出口。沈渊因这夸张红了脸与那绯红相得益彰。 两人在桌前相对而坐三顺将菜一道道的摆上来。 “我看你这君子兰怎么都枯了。” 叶苧摆弄这那兰草。 “这些日子忙着抄经疏忽了。” “要不然你送我,我带回去养吧,我府上的翠娘养这些花草可是一把好手。” 就当是你离开前送我的一个念想,这句话叶苧没说出口。 “好”沈渊欣然答应。 “王爷,将军,菜上齐了已经。”三顺退了出去。 沈渊身体不好,所以吃的大多是清淡滋补类型的,沈渊怕叶苧吃不惯让厨房多烧了几道边城的特色菜。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几道菜。”叶苧吃的津津有味。 这些菜是那日沈渊和叶苧去吃酒,他看叶苧多夹了几筷子便记下来了。 说起来叶苧和沈渊也认识接近两个月了,叶苧营中事物繁多,沈渊又时常犯病,两人坐下来好好吃一顿饭的次数是少之又少。 “这个好吃你多吃点。”叶苧一边吃一边给沈渊夹菜。 这一顿饭叶苧吃的心满意足。 叶苧不想带着三顺出门,趁三顺还在收拾拉着沈渊便走了。两人刚吃饱饭便没有乘马车,而是在街上慢慢地走着。 沈渊的住处离闹市不远两人走了两步人便开始多了起来。今日是赶集的日子,街上的人格外的多,叶苧怕和沈渊被人群冲散,隔着衣衫拉着沈渊的手。 “到了” 沈渊抬头看,是那日叶苧给自己介绍的铁匠铺。 “张叔” “将军来啦,你要的东西早就做好了。”张铁匠走进铺子里将东西递给叶苧。 是一把匕首,只有巴掌大小,外表不算精致。叶苧拔出鞘来扯下一根头发轻轻放手,头发飘落在匕首上断成两根,叶苧很是满意。 “呐,送你的”叶苧递给沈渊,“这匕首小巧却锋利,你拿来防身正好。” “哦,等等!”叶苧的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 她将匕首拔开在自己的拇指上划了一个小口,血珠从伤口处冒出来。 “你这是做什么。”沈渊握住叶苧的手满眼心疼。 “这就算是开刃了”叶苧将拇指含在手里吸了一口,“就一个小口子,很快就愈合了,没事。” “呐”叶苧将匕首塞在沈渊手中。沈渊拿起叶苧的手看了看,已经不冒血珠了,松了一口气。 “以后不要划自己了。” “害,你这是一个小匕首,开刃见点血就行了,我的那些兵器都是上阵杀敌算它开刃的,好了好了,你别担心了。” 叶苧推着沈渊的肩膀往下一个地方去了。 · “这可是避风楼可是我们边城最高的茶楼,可以看见整个边城,走,进去坐坐!” 店小二看见叶苧来了赶紧招呼,“叶小将军来了,快快里面请,天字房一直给您准备着呢!” 叶苧拉着沈渊往里面走着。 “这城中的商户怎么都认得你?” “我打小在这长大的呢,好些老板都是看着我长大的。就这家茶馆的少东家我们可是从小打到大的。” 正说着这位少东家便来了。 “叶苧,你这怎么有空往我这茶馆跑。”顾坚叫住正在楼梯上的叶苧。 “你小子怎么回来了,不是去江南进货去了嘛!”叶苧回过头笑道。 顾坚迈步追上叶苧他们,“这几日刚回来,这位是?” 叶苧不欲在外透露沈渊的身份,“我朋友。” 顾坚走到叶苧身边小声的说道,“啧,长的是真不错。跟我有的一拼。” 叶苧踹了顾坚一脚,顾坚弹到了一边。 “怎么了”沈渊疑惑的看着两人。 “没事,没事,那小子发神经呢,别理他。”拉着沈渊往楼上去了。 “嘿,你这个喜新厌旧的女人。”顾坚急忙追上去。 刚推开天子一号房的门,顾坚叽叽喳喳的声音便传了过来。“这天子一号房我可一直给你留着呢,怎么样够义气吧!” “义气个屁,那还不是你那回骗我,让我把天子一号房给包了。” “什么叫骗,我这叫计谋,生财有道懂不懂,而且我给你这可是友情价,你去那家茶馆能用那么低的价钱把天子房包那么久。” 沈渊看着叶苧和顾坚斗嘴有些羡慕,要是自己也可以陪着阿苧长大改有多好。 “懒得和你争,你这回去江南可买了不少好东西吧!” 顾坚给叶苧使了个眼色,“那不得……” 叶苧让顾坚附耳过来小声说道,“叶筝不日后要送大金质子去京城。” 顾坚这小子喜欢叶筝,每次都从叶苧这收买消息。 “得了”顾坚拍了拍手,冲着沈渊笑了笑,“不打扰你们二位了,哈哈。” “你同他说什么了。” “一桩交易哈哈,只赚不亏。” 天子房里一直都有暖炉,倒是不冷,叶苧见沈渊披风上了的兜帽拉起来,只给他露出一双眼睛。 推开窗户向下看,城中的景象尽收眼底。路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巡逻的士兵,一片繁荣的景象。 “好了”叶苧怕沈渊受凉,看了一会儿便关了窗,“我们这不打仗也热闹的很呢。” 沈渊点了点头,突然心中有些害怕,这次他又要成为真正的罪人了…… 两人在避风楼尝了顾坚从江南带回来的小食,又去熙春楼赏了歌舞,吃了好酒好菜,一直到天黑才往回走。 路过馄饨摊,叶苧拉住沈渊,“吃碗馄饨吧,好久没吃了。” 这一路走过来叶苧刚刚吃的也有些消化了。 两人在混沌桌前坐下,李婆子端来两碗热腾腾的馄饨,“小将军馄饨来了,你可好久没来我老婆子这了。” “这不是来了嘛。”叶苧拿着勺子搅拌着。 馄饨个小一口一个,再喝一口汤从头暖到脚。 “你的那些经书我已经交代好了,叶筝护送扎呼和回京的时候会带上,到时候会帮你送到大相国寺的。” “多谢你。” “害,别跟我客气。” “对了”叶苧有些犹豫,但还是打算告诉沈渊,“五皇子被派去守皇陵,突发急病被接回京中了。” 这急病是真是假叶苧还很是怀疑。 “五哥人没事就好。”沈渊慢慢说道,语气平常。 想到之前的那份信,叶苧忍不住问道,“沈渊,你不恨吗?” 沈渊知道,叶苧肯定对自己的过去调查过了。 恨……也许很小的时候恨过吧,恨命运为什么如此,恨他们为什么这么对自己,可后来他明白了,有些事情不是恨,便能一了百了的…… 沈渊摇了摇头,“阿苧,在这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痛苦,他们也一样……” 沈渊不再说什么,叶苧静静地看着他,这样的回答让她不解,可又觉得这就是沈渊啊,只有沈渊会有这样的回答。 第十六章 两人吃完馄饨慢慢地往回走,正走到拐角处一个小孩儿着急忙慌地撞到了沈渊怀里,那小孩儿畏畏缩缩的向沈渊道歉。 这是附近济善堂的孩子,叶苧认得,善堂里大多是因为打仗失去父母的孩子。 “怎么了,这么着急?”沈渊蹲下来扶着孩子问道。 那孩子哭道,“大丫……大丫生病了,大娘让我去请大夫。” 听到这沈渊和叶苧都有些不放心,带着孩子请了大夫一起去了善堂。 “没事,就是着凉发烧了,老夫开一帖药喂下去就好。” “多谢大夫,多谢大夫”善堂的大娘向大夫道着谢。 刚刚那小孩儿坐在床边握着床上大丫的手满脸担心,沈渊蹲下来摸了摸他的头道,“大夫已经给大丫开过药了,大丫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别担心。” 那位大娘走回来才发现原来帮忙请大夫的人竟然是叶苧,“原来是叶小将军,您可真是善人啊,劳烦您了。” “小事不足挂齿,主要是这位公子也不放心孩子。” 那大娘赶紧向沈渊道谢。 “这没什么,孩子的病要紧。” 两人同大娘告辞,沈渊看了一眼床边的两个小孩儿,好像看见了当年在皇宫中四处求药的自己…… “别担心。”叶苧看着满脸担心的沈渊开口。 沈渊点了点头,“这里怎么这么多孩子?” 刚刚出来的时候沈渊发现隔壁房间有很多小孩儿玩闹的声音。 “这里的孩子的亲人有的被金人所杀,有的是军中战死将士的后人,城里的几个大户捐了善款改了善堂,请人来照料他们。”叶苧解释道。 中途这么一个插曲两人回到沈渊的住处已经很晚了,三顺已经埋怨地等在门口了看见沈渊他们回来了赶紧去迎接。 “后面两日我要去盯布防情况,可能不能来找你了。” “嗯,你注意休息。” 两人在府门口分开,走了几步叶苧回头发现沈渊正站在原地看自己。叶苧没有开口,沈渊也没有出声。两人只是这么静静地看着,随后沈渊朝叶苧笑了笑转身朝宅子里去了。 他们都知道最后一面就是后日了。 见面即是别离…… · 沈渊刚走进府便看见苏先生正等在正厅。 “苏先生来了好一会儿了,说是有东西给你。”三顺解释道。 “苏先生。” “王爷”苏离起来向沈渊行礼,“王爷这几日感觉怎么样?” “苏先生新开的药很有效果,我感觉近来好多了。” 苏离摸了摸胡子点了点头。 “王爷这个病最主要的还是要好好修养,只是……” 苏离没有点明,沈渊马上要去大金,静养实在是难。 “王爷马上要去大金了,因此我特地将王爷要吃的药配成了药丸,黄色瓶子的是滋补的,一日三餐,一次一粒,药方我也写了,要是日后药吃完了也可以配。” 苏离站起来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红色的瓶子递给沈渊,“这是救急的药,若是王爷癔症犯了服一粒可以清醒两个时辰。” 苏离知道沈渊这样的身份这样的病,在大金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因此特意配了这副药。 “不过这药只此一瓶而且太过凶猛恐伤根本,因此不到万不得已切忌不能服用。” 沈渊知道苏离的良苦用心,深深地给苏离行了一个大礼,“有有劳苏先生了。” “医者治病救人是本职,王爷不必如此。” 说完便告辞了。 “师父,你出来了。”阿狸在门口已经等得有些烦了。 苏离牵着阿狸往外走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师父?” “师父只是忧心,这位病人师父可能是治不好了。” 阿狸疑惑地看了一眼师父,“王爷现在不是好多了吗?” “害,走吧,回去了。” “耶,回去啰。”阿狸在沈渊这里没什么玩伴早就无聊了。 屋内沈渊正在交代三顺一些事宜。 “明日你收拾好东西,只带些必需的轻便的就行。”此去大金带的东西不能过多,只有一架马车能装。 “那些带不走的你挑些值钱的送到城中的善堂去。”沈渊继续吩咐道。 三顺一一记下来照着沈渊的吩咐去办。 · 叶苧忙着布防这两日都住在了城外的爻堡,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便来到了交换质子的日子。 叶苧带着朱雀营的人在四周仔细查探,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叶小将军,又见面了。” “王监军,您今日可来的早。” 王炎作为将军,明面上来说是大齐在边城最大的官,交换质子这种事情他需得到场。 “这等大事本监军自是要来早些。” “监军辛苦。”叶苧朝王炎身后看了看,“今日怎么没见贾先生?” 贾同是王炎身边最得势的幕僚,重要场合他都会在场。 “他老家人来信说是家中有事告假会乡了。” 叶苧点了点头,不过她记得贾同正是因为家中败落才来投奔王炎的,这回家中能有什么事? “那监军请先到主营休息。”叶苧点了个小兵另王炎过去。 交换质子的时间定的是午时三刻,此刻离午时还差一点时间,沈渊他们还没有到。 “王爷他们还没到吗?” “传话说是城中的百姓自发来送沈渊所以耽搁了一会,已经在路上了。”叶苧点了点头,领着人继续巡视去了。 叶苧站在爻堡的最高处,这里正是那日他带沈渊来的地方,站在这里可以看见下面的所有情况。转过身叶苧看见了沈渊的车马驶过来。 沈渊在马车中掀开帘子,正好与站在爻堡之上的叶苧对视。今日里有冬日里难得一见的暖阳,叶苧站在阳光之下连头发丝都发着光,头上系着的红绳随着风在空中舞动。 阿苧,只愿你岁岁如今朝,肆意自由地活着…… 叶苧看着沈渊的车马驶到了河边,他从马车上下来,还是穿的那身惯常穿的白衣。她没有走下去,因为她知道这样的场合她们不可能像往常一样谈笑,站在这里看着也好。 不到一会儿大金那边的人也站在了河的对岸。若羌河已经结了冰,这两日叶苧他们在冰上搭了两路木板以便行走。 “咚——咚——咚”锣鼓响了三下,午时三刻到了。 沈渊朝身后的王监军以及护送自己过来的叶将军行了礼,转身踏上木板,踏上去的那一刻沈渊回过头看向叶苧,很短的一眼,沈渊却觉得那么的长。 随后他踏上木板,三顺牵着马车朝对岸走去。另一个方向扎呼和骑着马带着他的随从朝河大齐的方向走去。 走到河的中间扎呼和与沈渊对视了一眼。 “祝你好运”扎呼和在对面笑道。 “也祝你好运。”沈渊看了他一眼,他知道这位质子绝非善类。 两位质子就如此擦肩而过,带着各自的命运走向了他们的归宿。 叶苧看见沈渊走到了河的对岸上了马车,来了个金人小兵驾着马车,随着金人的队伍走远了…… “将军,这是王爷临行前让属下交给你的。” 士兵呈上来一个木盒叶苧打开里面躺着那根之前叶苧递给沈渊降温的玄铁簪子,簪子下面压着一封信。 叶苧将信抽了出来,打开读着。 “阿苧,此去大金,毋用忧心,吾会万事小心。” “遇友如此,实我之幸。以吾之心,祈愿阿苧岁岁安乐,朝朝安康。” “沈渊敬上。” 信上的内容并不多,只三两句话,叶苧却觉得怎样都读不完这封信。她将信封折起来收入怀中,领着士兵朝下方走去。 其实沈渊原本想写给叶苧的话很多很多,可最后却只留下了这三句。 “你这一路辛苦了,在边城修整两日,我们便派人护送你去京城。” 王炎正在同这位大金来的质子说着话。 “多谢”扎呼和朝王炎行了个大礼一脸恭顺的样子王炎很是受用。 叶苧从爻堡上下来正好看见这一幕不好上前便停在远处。 扎呼和拜别王炎正打算下去休息路过叶苧面前与叶苧对视了一眼便。 叶苧看着走远的扎呼和心中细细计较,这位质子看起来恭顺其实内里不简单。虽然扎呼和这些天没上过战场叶苧没与他交过手,但直觉告诉她若是两军交战此人定是极难对付。 为表示大齐的礼节,王炎在边城中设宴款待扎呼和,不过叶苧并不大算去,也不想回府一个人在营帐中喝酒。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喝闷酒,不是说王监军设宴嘛!”叶筝端着酒坛子进来。 “你不也是没去。”叶苧白了叶筝一眼。 “请那扎呼和喝酒有什么好去的,还是陪你喝酒有意思。”叶筝拍了拍酒坛子,“这可是大哥哥珍藏的好酒,我偷偷拿的。” 两人抱着酒坛子坐在地上畅饮起来。 “今日我见到扎呼和,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你一路小心。”叶苧拍了拍叶筝的肩。 “知道了知道了,跟个老妈子似的。” “不过说起来,你这几日怎么都心情不太好的样子”叶筝坐正了身体,“不会是因为六王爷走了吧。” “大金凶险,沈渊身体又不好我有些担心罢了。” “你怎么对他格外担心,你不会……” 叶苧踹了叶筝一脚,“说什么呢,我们是朋友,朋友懂不懂。” “好好好,朋友,是——朋友。”叶筝只觉得叶苧死鸭子嘴硬。 · “王爷” “没事,不用担心。” 三顺掀开一点帘子看看马车外,都是大金都城派来护送沈渊的金人。金兵与齐兵不同,金人体型大都高大,腰间别着弯刀,对沈渊他们很不客气,刚过来便急着带着他们往金都去了。 马车颠簸着一路朝金都驶去,马车内的沈渊暗自攥紧手里的书细细思量着…… 第十七章 行了半月沈渊他们终于到了金都。 “大王他们已经在宫中设宴,吩咐我们来接你。”来的仆役说道。 沈渊他们今日上午刚刚在金都落脚,眼下刚刚到宅子门口。 “大人你看我们这一路风尘仆仆的,容我们收拾片刻便跟你去。”三顺说着。 “大王他们在宫中已经等候多时了,我们还是快些出发吧。” 这是一点情面都不给沈渊他们留,没有办法两人只能简单收拾了一下往宫里去了。 “沈公子”沈渊已经来到大金,王爷之类的称呼自然是随之一炬了。在大金他只是一个别国质子罢了。 “参见大王。”沈渊向金王扎呼延行礼。 “沈公子起来吧。”扎呼延挥了挥手让沈渊起来,“沈公子这一路辛苦,今日备下了好酒好菜,沈公子请。” 宴会开始不久王后石娜便扶着扎呼延下去了,年仅十岁的小王敦可颂坐在主位上主持大局。 看来扎呼延确实像传闻说的那样时日无多了,沈渊在下首看着。 “沈公子”小王敦可颂举杯,“今日你以和平的名义来我们大金,我敬你一杯。” 这种场合沈渊不能推辞,端起酒杯回敬了敦可颂。 “这一杯酒怎么够!”站在敦可颂旁边的人出了声,“来,我再敬沈公子。” 这位便是扎呼延最信任的泰安王,看样子他应该会安排泰安在他去后辅佐敦可颂。 “王爷”三顺在旁边给沈渊斟酒小声的叫着沈渊,沈渊摇了摇头。 “我再敬小王与泰安王。”沈渊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 “咳咳咳咳。” 躺在床上的扎呼延侧身吐了一口血。坐在他身边的石娜边哭便帮她擦干嘴角的血。 “大王,你别吓我,巫医已经在路上了。” “无事,你别担心。咳咳咳”扎呼延又咳出了一口血,今日齐国质子来,他从病床上强撑着起来损耗了太多力气。 “阿娜,我去了以后你多听泰安的。扎呼和已经去了大金应该翻不出什么浪花,你好好辅佐可颂,咳咳咳。” “齐国的这个质子我看了,你不用太过担心,派人看着就行……” 泰安一边咳嗽一边同石娜交代道。 “巫医,大王怎么样?”石娜看了一眼好不容易睡着的扎呼延小声问道。 巫医摇了摇头,“大王这个身体最多撑不过一月了。” 石娜听了以后小声的抽泣着。 · “呕——咳咳咳咳。” 三顺刚将沈渊扶到院子里,沈渊便忍不住软倒在地上吐了起来。 今日在宴上泰安王一直给沈渊灌酒,沈渊也不拒绝一杯接着一杯的喝,他知道只有这样才能打消这些人对自己的顾虑。 “王爷” 沈渊摇了摇头,他现在的脑子一片混沌,本来他的酒量就不行,今日在宴上只是强撑着罢了,眼下浑身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了。 三顺将沈渊扶到床上,刚换完衣衫沈渊就烧起来了,自从苏离给沈渊换了药他已经很少发烧了。 沈渊蜷缩在床上,脑袋一片混沌,身上一会冷一会热,突然一阵巨大的黑暗将他包围…… · “你怎么这几日都在营里,去你家里都找不见你人。” 叶筝掀开叶苧的营帐,叶苧正在处理公务。 “不想回去,回去也没什么好玩的,”叶苧将手里的公函丢在桌子上向后一躺,“而且一回去爷爷就念叨让我成亲。” “我跟你说”叶筝坐到叶筝旁边,“留香馆今日来了一批小绾长得可好看了,可称绝色我们看看去。” “别,你每次都拿我当幌子去,当心三叔父打断我俩儿的腿。” “哎呀,这次我爹不会知道的,我跟他说了我找你去马场看马,走吧走吧。” 叶苧甩开叶筝的手,“别,上次你爹不就知道了。” 叶筝知道这次不太好劝,上次她拉着叶苧去小绾馆被她爹知道了,发了好大的火。看来只能拿出杀手锏了。 “我听说这次的小绾里有一个还在大相国寺做过俗家弟子,后来家中出了事才沦落至此的。” 大相国寺正是沈渊让叶苧送经书的地方。叶苧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角,“走啊,我到是要看看你说的绝色有多绝色。” “哎哎,你慢点等等我。”叶筝急忙起身去追叶苧。 两个人为了不让人认出还专门换了裙装,上次两人就是被人认出来了告诉了叶筝他爹。 叶筝掀了掀叶苧的裙角,“啧啧啧,你这打扮起来还有模有样的嘛。” 叶苧给了她一个白眼,“快走快走。” “哟,两位女娘看着好生眼熟之前来过,之前来过咱们留香馆吧。”门口的公子对着二人说道。 “那里,公子认错人了吧”叶苧用衣袖遮了遮脸,“我们是第一次来。” 说完拉着叶筝赶紧进去了。 门口的公子笑而不语继续揽客,他分明记得上次这两人来的时候刚进门就被自家长辈揪回去了。 叶筝点了个她觉得最好看的小绾,叶苧则点了那个大相国寺的小绾。 “听说你会弹琴?” “是” “那你给我们弹一个吧!” 叶筝与那名小绾说道。 “哎,你叫什么名字?” “你叫奴家青菊就行。” 青菊无助的看了一眼叶苧点的那名小绾,这是他第一次开张,不知道眼下的情况怎么办。那小绾给了青菊一个眼神,青菊反应过来,眼前这两位女娘今日应该只是来见识见识,不做其他的,自己只管弹好琴就行。 屋中琴声渐起,叶筝一边喝酒一边听着,虽然她什么也听不懂但依旧觉得好听。 叶苧点的那名小绾拿起酒壶为两人斟酒。 “你别忙了,我们自己倒酒就行。”叶苧说道。 “这是奴家应该做的。” “哎,没事没事,你坐我有话问你。”那人便在叶苧旁边坐了下来。 “你叫——” “奴家叫见一。” 叶苧点了点头。 “见一这名字有点意思,听说你之前在大相国寺做过俗家弟子?” “是,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 “听说大相国寺每年供奉佛经的人不少。” “是,每年都有许多香客供奉佛经。” 叶苧手里把玩着酒杯继续问道。 “那有没有供奉的特别多的人。” “这我到是没有注意,不过我好像记得每年从宫里都会送来许多佛经来。” “宫中?”叶苧故作疑问。 “是,每年年底宫中都会送来许多供奉的佛经给那些去世的宫妃。我记得给宏庆三十年过世的宫妃供奉的最多,每人足一百本。” 宏庆三十年也就是二皇子造反那一年,当然也是叶苧父母去世的那一年。那时二皇子将皇上围困宫中,宫中发生恶战,许多宫妃都死于非命。 沈渊抄的经是为了她们吗……叶苧不得而知。之前宫中来的信叶苧只知道沈渊在宫中过的很不好,但关于十六年前的事情已经过去太久,而且当时皇上下令宫内外严禁议论此事,许多事情现在已经不得而知了。 “哎呀哎呀,别说了,快喝酒,别辜负青菊这么好的琴声。”叶筝拿肩膀碰了碰叶苧。 见一知道叶苧已经问道她想要的了,笑了笑继续给两人斟酒。 “今日喝的高兴,来日还来找你喝酒。”叶筝拍了拍青菊的肩膀。 “女娘你慢点我扶你下楼。”青菊扶着醉醺醺的叶筝下楼。 “青菊,你说你的琴怎么弹得这么好啊,小时候我爹教我弹我怎么都学不会,挨了好多骂呢。” “奴家的琴也是小时候阿爹教的。” “那里阿爹可真好,把你的琴教的这么好。” 说道阿爹青菊便忍不住红了眼眶,前些日子他刚收到消息说他阿爹在流放的路上已经过世了。 “今日谢谢你见一。”叶苧站在楼梯口对着见一说道。 “女娘不必如此,这是奴家应该做的。”见一从叶苧摆了摆头。 “日后有什么难处可以来永平街寻我。”叶苧看的出来见一这样的人沦落至此定是身不由己。 永平街……“原来是叶小将军”见一正打算向叶苧行礼,叶苧赶紧扶他起来。 见一知道叶苧肯定不想显露身份便作罢。 同见一告辞叶苧拉着喝醉了的叶筝往府里去了,叶苧不敢送叶筝回去害怕三叔父察觉,只能带她回将军府。 “你说你酒量不行还得拖累我。”叶苧看着躺在自己床上的叶筝翻着白眼。在床上睡得迷糊的叶筝翻了个身扯了被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着。 叶苧上床用脚踹了踹叶筝终于腾出了个能睡下的位置,带着白日的疑惑渐渐入睡…… · “砰砰砰——” 叶苧睡得正舒服便传来一阵砸门声。 “怎么了翠娘。” “阿苧——”翠娘一路跑过来还有些喘,“刚刚府上来了一位公子,说是和你定了娃娃亲。” “什么!”叶苧迷迷糊糊的脑子被这个消息炸的清醒。 翠娘又说了一遍,“来了位公子说和你定了娃娃亲,今日是来提亲的,家主已经请他去正厅了。” “什么!”正在床上睡觉的这个消息从床上弹起,“和叶苧定了娃娃亲!之前怎么没听说过。” “老婆子我也疑惑呢,家主已经在正厅了,正叫你过去呢。” 叶筝汲着鞋子走到已经蒙掉的叶苧旁边,“快快,收拾一下我们去看看。” 第十八章 叶苧到正厅的时候沈老将军正和顾行聊得正欢。 “阿苧来了,快快见过顾公子。” 顾行站起来同叶苧行礼,“叶小将军。” 叶苧简单的回了礼在叶老将军左边做了下来。 “这位顾公子老家也是边城的,他母亲和你母亲还是手帕交呢。”叶老将军笑呵呵的说道。 “不知道叶小将军还记不记得我,小时候你母亲还带你来我家做客,我们还一起玩过呢!只是——” 顾行语气低沉继续说着,“边城那一战我们家就剩我一个人了,姨妈便将我接去了京城。” 顾行说的正是宏庆三十年叶苧父母双双战死那一战。 “好了好了,别提这些伤心事了,你现在平安就是对你父母最大的告慰了。”叶老将军安慰道。 “阿苧,顾公子这回是专门回来提亲的,你小时候你母亲和顾行的母亲定了娃娃亲,只是后来便打仗了。连我这个老头子都不知道这茬。”叶老将军拍了拍叶苧的手。 叶苧给坐在一旁不出声的叶筝使了个眼色。 “顾公子还恕我冒昧,总不能你空口白牙就说与我们阿苧有娃娃亲吧。”叶筝问道。 “啊,对”顾行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递给叶老将军,“这是当时叶家姨母给的信物,我们家给的应该在叶家姨母手里。” 叶苧从爷爷手里接过玉佩一看,确实有些像是她母亲的。当时她出生母亲打了一块子母佩,子佩在自己手里,母佩在母亲手里,两块玉佩能够刚好契合。眼下手里这块应该是母佩。 叶苧让翠娘去自己房间将子佩取来,两块玉佩竟然真的严丝合缝的合在了一起。在一旁的叶筝也看呆了。 “当年我年纪还小,父母去世后姨母便接我回京了。后来我长大了姨母才告诉我这门亲事,所以我此次来也是为了完成父母的遗愿。”顾行继续开口。 叶老将军看这个女婿越看越满意,又是叶苧母亲亲自挑的,人长得又板正,讲诚信又有孝心。 顾行担心叶老将军和叶苧还有疑虑,继续说着,“我现下已经考中举人,叶老将军不必担心日后。我苦读那么多年一是想报效家国,二是身上有功名我才敢来上门提亲。” 叶老将军摸了摸胡子笑道,“哈哈哈,好好好。” 叶苧在旁边看爷爷乐的都快一口气答应这门婚事了急忙开口。 “顾公子你也知道,我作为朱雀营的将军,是不可能离开边城,离开叶家军的,所以自然是不会去做那后宅妇人的。” “这一点叶小将军不必担心,刚刚我也和叶老将军说了,眼下我还没有分配官职,我可以上书要求调来边城,这应当不是难事。以后叶小将军自然还是在军中。” 不是这家伙怎么铁板一块啊,叶苧头疼地看着叶筝。 “哎呀呀,哎呀呀”叶筝拍着大腿站起来,“瞧我给忘了,昨日我和阿苧去马场看马,今日说好了去领的,这都什么时辰了,阿苧快走快走。” “啊对对,瞧我给忘了”叶苧急忙站起来,“爷爷这事等我回来再说你可不许擅自做主啊。” “顾公子正是不巧,等我回来我们在继续说,营里的是耽误不得,我先走了告辞告辞。”叶苧朝顾行拱手和叶筝一溜烟地走了。 · “你说这小子怎么那么难对付啊。”叶苧靠在墙角喘气。 叶筝也扶着腰边喘边说,“是啊,要我说要不你就答应了吧,叔母亲自给你定的,我看他人也还不错。” “别别别”叶苧摆手,“你看他今日在堂上说话,我好不容易插进去一句话,一看就不好对付。而且我都不认识他就要和他成亲,还是算了吧。” “眼下是你不想结可别人可想结的很啊!”叶筝说道。 叶苧也在头疼这个,看爷爷那个样子他对这门亲事满意的很,顾行今日就是打算上门提亲的,这个局面还真不好处理。 眼下叶苧只能一个办法:拖—— 为此她已经在营中连续呆了七八日了。 “阿苧” 叶苧一看是四叔,没有称官职看来是聊私事的。 “四叔,你今日怎么来我们朱雀营了。” “老爷子让我来叫你回去,说我日日把你扣在营里。” “啊——”叶苧趴在桌上,“爷爷怎么还拿您压我啊。” 叶安坐在叶苧对面说着,“你这事我听阿筝说了。眼下你躲在营里也不是办法,你总不能一直不回去吧。”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叶苧就是不想面对。 “你们这些孩子啊一个个的不让人省心,你大哥也是死活不想成亲。”叶安苦笑道。 叶苧没有办法,叶安都亲自来劝了,这下不回去都不行了。 “阿苧,你可算回来了,家主等你半天了。”翠娘在门口说道。 “翠娘,爷爷没生气吧。” “怎么没有,这几日饭都没怎么吃。” 听到这叶苧有些着急了,急忙去找爷爷。 “爷爷,听翠娘说你这几日都没好好吃饭?” “呵,你还知道回来啊,我还以为你不要我老头子了呢。” 叶苧挽住叶老将军的肩膀说道,“怎么会呢,爷爷。” “这个顾公子啊我看挺好的,之前给你选的那些武将你不感兴趣,这次这个顾公子可是满肚子墨水,而且还是你母亲选的,你也老大不小的了……” “哎呀”叶苧捂住耳朵,“我不听不听。” 叶老将军举起手假装朝叶苧打去被叶苧躲开了,“你这个丫头。” “那你给我说说,顾公子为什么不行。” “我和他都不认识,怎么能成亲。” “那成亲了慢慢不就认识了。” “哎呀,我和您说不清。”叶苧转过身去背对着叶老将军。 叶老将军叹气道,“我这身体是一年不如一年,我死前最大的愿望就是能看见你出嫁了。” “爷爷”叶苧转过身来,“您别这么说。” “你叶筝表姐他们我都不操心,你叔父叔母他们自然会为他们打算,只是你”叶老将军摸了摸叶苧的头,“你啊就只有我这个老头子给你打算了。” 叶老将军看着眼前的叶苧,一想到要把她嫁出去他又是何其的不舍。她从小就跟在自己身边,那个时候小小的一个挂在自己脖子上叫爷爷。练武的时候那么弱小的身子在太阳下一站就是一下午也不喊苦。一转眼那么小的丫头已经长成那么大的姑娘了,叶老将军还有些不适应。 “爷爷”叶苧把头埋在叶老将军怀里,“我不成亲,我要一直陪着你。” “傻丫头。”叶老将军摸了摸叶苧头,“顾公子你实在不喜欢就拒了吧,咱们叶家也不是没人了,边城那么大,总能选个和你心意的。不过你也不小了,爷爷不可能陪你一辈子啊。” 提到此处叶苧眼眶有些微热,自从爷爷受伤后身体也是一日不如一日这些她都看在眼里只是不想面对罢了。 最后叶苧和爷爷达成了共识,自己拒了顾行这门婚事,但保证两年之内一定成亲。虽然后面的事情还不知道怎么办,但眼下先退了顾行的亲最重要。 · “顾公子你来了。”叶苧在避风楼的天子间里等着顾行。 “叶小将军。”顾行进屋向叶苧行礼。 “今日约顾公子是为了婚约一事。”叶苧给顾行斟了一杯茶。 “我眼下还没有成亲的打算所以想同顾公子说这婚约不如就此作罢。” 顾行沉默了一会道,“既然叶小将军无此意那我也不好强人所难,我此行本来就是为了完成父母的遗愿的。只是可惜你我二人没有缘分。” 叶苧没有想到此事尽然如此顺利,“那就这样,定亲的信物还请公子交换与我,公子给我们的信物应当是在战场上已经遗失,真是抱歉。” “无事”顾行从怀中掏出玉佩递给叶苧,“此事是我给叶小将军添麻烦了。” “哪有哪有”叶苧摆了摆手,“虽然亲事没成,但你这个朋友我交了,日后有什么需要我的尽管开口。” 顾行笑了笑,道“小将军是性情中人,那顾某便在这里祝将军早日觅得良人。” 良人吗?叶苧摸索着手里的玉佩思索着。 顾行不日便要回京不便,便同叶苧告了别。叶苧一个人在房中坐着,她推开窗,发现外面已经下起了雪。 叶苧静静地看着窗外,路上的行人纷纷撑起了伞,路旁的摊贩也支起了帐子,雪花纷飞的样子给这闹市增添了一股烟火气。 叶苧突然想到了沈渊,想到了那里他站在这窗边看着外面的盛景时脸上欣喜又羡慕的表情。她起身下楼一个人走进这雪景中。 她没有撑伞任凭雪花在她眼前纷飞,落在自己的发梢,衣衫上。她突然很想沈渊,很想见他一面,很想他那一抹淡淡的笑容,也不知道他在大金过的如何。 “阿苧,阿苧” 叶筝骑着马从远处跑来。 “军中出事了,快走!” “出了何事?” “不知道,爷爷亲自去了军中。” 自从将军权交给叶安之后,叶老将军就不在管军中事务,此次亲自去了军中想来是大事。 “走!”叶筝拉着叶苧上马,两人快马往军中去了。 第十九章 “你们来了!” “大哥!”两人向在帐门口迎他们的叶武行礼。叶武都从庆城回来了想必此次真是大事。 “快走吧,爷爷和叶大将军已经在里面了。” 三人一齐进入帐中,叶老将军两人正拿着一封信读着。 “你们来了!”叶老将军拿着手里的信封递给他们,“你们也来看看。” 叶苧三人凑在一起仔细看着信上的内容,刚看两行叶苧的大脑一片空白,有些反应不过来。 叶筝在旁边看着叶苧的表情小声地叫着阿苧,叶苧回过神来将信一个人拿在手上反复读了一遍又一遍。 来年三月,六皇子身死,以此为由攻打大金…… 六皇子身死…… 身死…… 叶苧在心中反复默念着这一句话。 “这是陛下来的密信。”叶老将军坐在椅子上说道,“想来陛下与六皇子已经有所商议,六皇子身死,我们以此为由出兵大金,陛下让我们做好打算。” 听了叶老将军的话无人应答,他们驻守边城多年对大金自然是深恶痛绝,能够有此机会攻打大金自然是好的,只是这样的机会却是用沈渊这样一个局外人的性命换来的,这难免让人有些难以接受。 “六皇子大义。”叶武出声。 “大金屡屡犯我边境,攻打他们理所应当。又何必要一个无辜之人的牺牲!”叶苧站起来说道,“我们叶家浴血沙场不就是为了保护那些无辜之人,现在却要用无辜之人的性命来换取出兵的机会,我们什么时候这么窝囊了。” “叶小将军!”叶安严厉地叫住叶苧,“这是陛下的旨意,而且此次确实是我们重创大金的机会,你不要意气用事。” 叶苧又何尝不知。眼下两国已经议和,质子身死是最好的发兵理由,而且他们提前得知此事做足准备,胜算充足。 只是这胜算是沈渊用性命换来的。 “今日叫你们来就是让你们早做准备,此次的消息定不可泄露,”叶安摆了摆手,“都散了吧,我和叶老将军还有事要议。” · “阿苧这孩子待人真诚,此番得知这一消息难免难以接受。”叶安坐着叹了口气道。 “哎,阿苧这孩子就是太重感情了,这一点和她爹一模一样。”想到叶国叶老将军伤感地说道,“只是这六皇子也是可怜之人啊!” 叶老将军将信纸折起来凑近烛火,信封瞬间付之一炬。 两人都知道,两国交战多年,眼下议和两国的子民都是高兴的。可是皇帝原本想要的是让大金向自己称臣,想要攻打大金可是又不愿意背上撕毁盟约挑起战争的骂名,因此便让六皇子以命设局,为大齐换来战机。 此局算上了大齐,算上了叶家,算上了大金,而身处棋局中间的沈渊却是一个任皇帝摆布的傀儡罢了…… · “阿苧,你还好吗?”叶筝小声地问着叶苧。叶苧摆了摆头没有回答叶筝一个人往朱雀营去了。 叶苧握着剑在演武场上比画着,剑锋扬起尘土,模糊了叶苧的眼睛,叶苧闭着眼凭着记忆将剑招一一使出,最后一剑落在一片刚刚飘落的树叶上,树叶刹那间一分为二。 “将军这是怎么了?”阿狸小声地问站在演武场旁边的王虎。 “我也不知道,去了一趟玄武营回来就这样了。” 叶苧将心中的怒意化为手中的剑招拼了命的练剑。这怒意不是来自其他,而是来自她的无力。 她是大齐的将军,攻打大金她自然是愿意的,可是她不希望沈渊死,她不希望这场战争是用沈渊的性命换来的,可她什么都改变不了。 她突然想到了沈渊走那日给自己写的信上的内容。 “此生恐难以想见,惟愿来世再遇阿苧。” 所以沈渊你的“此生恐难相见”原来是这个意思,原来我们真的此生难以相见了吗? 练到最后叶苧浑身没有一点力气,她躺在练武场的沙地上看着今夜的天空,天上没有月亮,连一颗星辰都没有…… · “你一路上小心。”叶苧骑在马上对叶筝叮嘱到。 今日是叶筝出发护送扎呼延的日子。 “知道了,”叶筝牵了牵马绳,“你,还好吗?” 叶苧摇了摇头,“无妨,你不用担心我。” 虽然叶苧嘴上是这样说但叶筝知道在叶苧这里此事不会那么快揭过。 “听我爹说我哥和姑姑他们快回来了,没事可以去找姑姑聊聊。” 大姑姑叶嘉在她们心中一直是传奇般的存在,年少时驰骋疆场,威名远扬,遇上姑父后和姑父一起游历大江南北,姑父去世后姑姑又改行商道,四处行商救济百姓,商队遍及各处。 叶苧点了点头,“沈渊的经书你记得送到大相国寺。” “知道啦”叶筝牵着缰绳调转马头,“等我回来。” 说完带着队伍开拔。 送走了叶筝,叶苧日日在朱雀营中处理军务,将军府也不回。她再也没有像那夜在演武场那样拼命练剑,看起来与平常没什么两样,只是与叶苧亲近的人都知道她不对劲。 “将军,叶嘉将军派人来请你去避风楼一聚。”王虎进帐向叶苧说道。 叶嘉虽然早已不在军中任职但军中人依旧称她叶嘉将军,当年叶嘉的风采现在仍在军中口口相传。 “姑姑回来了?!”叶苧站起身,“什么时候的事。” 说是昨天就到了,只是昨日将军在忙所以没有通知将军。 “我得去瞧瞧,都许久没见着姑姑了。”叶苧骑上马便往避风楼去了,自从叶嘉五年前外出行商叶苧便没有见过她了。 “姑姑!”叶苧推开门正看见叶嘉站在窗边的背影。 叶嘉转过身来看着叶苧,的确是长成大姑娘了,“阿苧来啦。” 叶嘉与叶苧记忆中的样子变化不大,只是看起来更加平和了。 “姑姑,你可算回来了。我们都可想你了。” “真的假的,你这个丫头,我昨日就回来了也不见你来瞧我,还得我来请你。” 叶苧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哎呀,姑姑,我这不是在忙营中的事嘛,这样今日我请姑姑。” “好啊,能宰你一顿,我也不亏。” 两人一边吃一边聊。 “我这一趟啊把大齐各地逛了个遍,还乔装去了大齐周边的一些小国看了看。各地风物实在是有趣。” “姑姑这些年过得实在是精彩。”叶苧举杯敬了敬叶嘉。 “你呢,丫头,最近在忙什么?” “我还不是忙营里的事。” “撒谎!”叶嘉点了点叶苧的头,“你也算是我带大的你撒谎的样子我一看就看出来了。” 叶嘉昨日回来便听叶老将军说过叶苧的事了。她记得小时候她送给过叶苧一匹小马驹,叶苧喜爱得紧,每日都要骑着它出去玩,可是后来有一天那小马驹染病死了,叶苧大哭了一夜,第二日便像没事人一样,大家都觉得叶苧没事了。可是从那以后叶苧足足两年没有骑过马,直到后来要上战场了,才不得不骑。 叶嘉知道叶苧这孩子最是重感情,此番皇帝让沈渊以命设局,换的是大齐的战机,对作为将军的叶苧来说自然是好的,可是对于作为朋友的叶苧,她却是痛苦的。更何况这份友谊中也许还夹杂了其他的情感。 叶苧知道姑姑是知道沈渊的事了。 “姑姑”叶苧饮了一杯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遵从你的心就好。” “我的心?” “没错,这世间的规矩、道义、礼法框着你,但你的心不会骗你。”叶嘉看了一眼窗外,突然想到了很多年前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个男子笑着对自己说的话,“不违本心,便是答案。” “姑姑我不懂。” “你会懂的,傻孩子。”叶嘉又饮了一杯酒笑道,“人的心啊是最猜的,但你总会遇到一个人让你看清自己的心的。” “姑姑你遇见的那个人是姑父吗?” “是,又不是。”叶嘉笑了笑,“别让自己后悔就好,孩子。” 不知道叶嘉是不是醉了,抱着酒壶躺在了榻上。 叶苧将叶嘉送回府上自己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 “呦,姑娘今日又来了。” 叶苧一抬头,发现自己竟然走到了留香馆门口。 “见一在吗?” “在的在的,姑娘里面请。” 叶苧等了一会见到了见一,他风尘仆仆的,身上带着酒味,应当是刚陪完客人。 “将军来了。” “打扰你了。” “没有没有。”见一刚刚那一桌客人可难缠得很,幸好叶苧来找自己才能脱身。 “我想喝酒得很又找不着人陪,所以就来找你了。” 见一笑了笑,“那我今日一定陪将军喝个痛快。” “见一,如果你要去做一件事,这件事是对的,但这件事的代价是牺牲你的朋友,你该怎么办?”叶苧醉醺醺地问道。 “这,我也不知,但如果这件事非做不可的话,我想我一定会好好珍惜这位朋友的。” “是这样吗?”叶苧嘴里嘟哝着。 “可是这对他很不公平啊,他已经过得那么难了,却还要逼他。” “您的这位朋友是位公子吗?” “是啊,”叶苧醉醺醺地说道,“是位很英俊的公子,他待人温柔,脸上总是挂着浅浅的笑,可惜你没见过他。” 叶苧抱着酒坛子继续说着,“哎,别说你了,我都许久没有见过他了,可能这辈子都见不到了。” 见一在旁边笑出来声。 “你笑什么。” “我笑将军当局者迷。我想将军对这位公子应该不止朋友之谊,还有……” 见一买了个关子。 第二十章 “还有什么?” 叶苧疑惑的看着见一。 见一没有直接点出来而是举着酒壶给叶苧又满上了一杯,嘴里念叨着。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叶苧紧紧地看着手里的酒杯,耳边是见一嘴里的那句诗。 “相思……”叶苧的眼睛有些模糊了,不知道是不是醉得厉害了。 · “哎呦,阿苧你可算醒了。”翠娘站在床边将醒酒汤递给刚睡醒的叶苧,“你可少喝些酒吧,对身子不好。” 叶苧揉了揉有些疼的脑袋,边喝醒酒汤边问道,“我昨日怎么回来的?” “是一个小厮驾车送你回来的,说是看他们家公子看你醉在路边。” 看来见一没有表明他的身份,幸好,不然叶苧都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叶苧喝完醒酒汤坐在床榻边穿鞋,正打算起身看见了床边的那盆君子兰。之前的枯叶已经不见踪影,叶子绿油油的。 “翠娘,翠娘。”叶苧大声喊道。 “怎么啦?” “这君子兰你养活啦。” “是啊,费了不少功夫呢。”翠娘摆弄着君子兰的叶子,“眼下天寒,只能放在屋子里。” 叶苧看着盆子里的兰草想到了沈渊,耳边又想起了见一昨晚的话。 “姑姑在家吧,我要去找她一趟。” “在的,在……” 翠娘话还没说完叶苧便一溜烟地跑出去了。 · “姑姑!” 叶苧到的时候叶嘉正在吃早饭。 “你怎么过来了,还没吃早饭吧,一起吃点吧。” 叶苧心里有事三两下便吃好了,叶嘉却还在慢条斯理地吃着,看着叶嘉叶苧又不敢催,只能静静地等着。 叶嘉吃完了,拿起帕子擦了擦嘴笑道,“说吧,大早上的有什么事这么着急?” 到开口的时候叶苧又有些犹豫,“姑姑……你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不知道你有没有去大金的路子。” “大金?” 眼下两国刚刚议和,交易的商道也在恢复中。许多商人都还在围观情况,看两国还会不会打起来,因此去大金走商的人少之又少。 “你决定啦!” “嗯”叶苧点了点头,“姑姑你不拦我?” “你决定了就好,我知道你长大了,有些事情你想得清楚。”叶嘉端起一杯茶慢慢地品着,“路子我帮你找。” “多谢姑姑,”叶苧站起身来向叶嘉行了个大礼,“我会注意安全的,此番我只是想去送他一程。” 叶嘉没有再说什么,看着叶苧离开的背影心中哂笑,这丫头和自己还真是像。 叶苧回到朱雀营叫来王虎。 “要你帮我查一些事。”叶苧将手中的纸给王虎。 “找宏庆三十年宫中的旧人?” “是,找到了给我个消息。”叶苧点头,在去大金之前有些事情她想要弄清楚。 叶苧等了好几日王虎都没有消息,这让叶苧有些着急。 “还没有消息吗?” “派出去的人都还没有消息,已经过去十多年了,宫中那些老人大多已经没有踪迹。” 听了王虎的回答,叶苧叹了口气,真的什么都找不到了吗? · “今日在驿站稍作修整明日再出发。” 叶筝在马厩喂着自己的赤峰,担心着叶苧,前两日收到她的信说打算大金一趟,让自己回去之后帮忙照看一下朱雀营。 “一路上麻烦将军了。”扎呼和用着不太熟练的口音对叶筝说道。 “这不算什么,你还是早些休息吧,明早我们还要赶路。” 说完便往屋里去了,看着叶筝的背影扎呼和刚刚还挂满笑容的脸瞬间变得面无表情,这个小将军真是谨慎,一路上什么话都没套出来,看来这叶家果真不是好对付的。 第二日天一亮叶筝便带着人收拾东西整装待发,刚骑上马,就看见一行人风尘仆仆地朝驿站走来。 “哎呦,总算是赶上了。” 叶筝仔细一看竟然是顾坚那小子。 叶苧这家伙不靠谱,告诉自己叶筝出发的日子竟然是错的,害自己没能和阿筝一起出发,顾坚跑到叶筝旁边大喘气。 “阿筝,紧赶慢赶可算让我赶上了。” 叶筝皱眉,“你怎么来了?” “我……我可不是故意追着你的啊。” 叶筝一点都不信。 “是我爹让我去京城进货来着,听说你也要去京城,这不是缘分嘛,我们一起。” 叶筝牵了牵马,无语道,“我们马上就要出发了,你们这才到驿站,不休息休息。” 顾坚大喘气道,“不,不用,我好着呢,我们直接出发。”身后的小厮们传来一阵哀嚎,天知道他们这一路累的。 顾坚从小就和自己和叶苧走的近,她怕扎呼和从顾坚嘴里套出什么,一路上都将顾坚牢牢看在身边不然他和扎呼和走近。顾坚这一路可是乐开了花。 · 姑姑那边来了消息,十日后有一家做香料生意的商队往大金去,让她做好准备。 “将军,有消息了。” 叶苧放下手中的公函听王虎说着。 “查到一位今年刚从宫中放出来的老人,说来也巧,人就在庆城。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他又聋又哑,怕是问不出什么。”王虎惭愧地低下了头。 叶苧心中叹了口气,想来也只有这种又聋又哑的人才能在那吃人的深宫中活下来吧。 “不管怎样我还是得去看看。” 叶苧带着王虎往庆城去了。 这位老人据说是宫中御膳房的,年老体弱,年轻时耳朵便听不见了,后来渐渐得连话也不会说了。今年两国议和宫中大赦,放了一批年老的宫人出宫,他才能放出来。 “到了。” 两人停在一间小木房子面前,叶苧拿起门环敲门,敲了一会没有反应,但屋子里有动静,看来这家中只有老人一人。 叶苧让王虎在门口守着,自己跳上了围墙,进了院子。 老人看见叶苧从围墙外翻进来吓了一跳,打翻了手里的茶壶。 “老人家我没有恶意。”叶苧开口突然想到老人听不见。 叶苧伸手在老人眼前比划着,可是老人看不懂。 看来实在是问不出什么,叶苧捡起老人的茶壶拿到井边清洗了一下,给老人重新灌了一壶茶。 正打算走,叶苧折回来,拿手沾了水,在桌子上写了一个字,虽然她知道宫中的人大多都不识字,但她还是想赌一赌。 那老人看见叶苧写在桌子上的“渊”字,像受了什么惊吓,朝房里跑去,将房门关的死死的。 叶苧站在门口拍门没有一点反映,没有没办法,叶苧只能稍稍使劲将门震开了一条缝,借着这条缝叶苧从外面推来了门。 老人蜷缩在地上慌张的向叶苧求饶,叶苧知道老人可能是误会了什么,但他肯定知道与沈渊有关的事。 她转身将门关了起来将老人从地上扶了起来,向老人表示着自己没有恶意。老人看见叶苧没有进一步的动作慢慢没那么紧张。 叶苧想再给老人写那个“渊”字发现茶壶在外面,她担心自己现在出去再进来又要费一番功夫,拿起腰间的匕首拔了出来。 老人一位叶苧拔开匕首是要杀他,吓得闭上了眼睛,可等他睁开眼却看见叶苧拿匕首划开了手指,借着指尖的血在地上写下来那个“渊”字。 老人之所以认得这个字是因为他之前在他的旧友那里看过,而他的旧友也因为这个字死的很惨。 叶苧指着地上的“渊”字看向老人,希望老人能给自己答案。老人深深叹了一口气,像是下了什么决心。 “你——咳咳——是想问六皇子的事。” 叶苧惊讶,这老人竟然会说话。 “我的耳朵确实是聋了,只是还没哑罢了。”老人太久没有开口说话,有些不适应。 叶苧指了指地上的字,老人缓缓开口。 “关于六皇子的事我了解得并不多,我只是和六皇子幼时的贴身宫人大福有些交情而已。” 叶苧伸手比了个三十,老人知道她想知道宏庆三十年的事。 “宏庆三十年的时候我只是御膳房的小宫人,我只记得那一年二皇子将皇帝与一众宫妃围在了宫中的佛堂,我们这些宫人也不能四处走动。那一年宫里死了好多人……”老人似乎是陷入了回忆之中。 “那时宫中有过传言,说是六皇子的母妃嘉贵妃与二皇子有勾结,但也只是一些捕风捉影的事情罢了。但也因为这些捕风捉影的事六皇子他们吃了不少苦。” 叶苧指了指地上的字又指了指老人,表示自己想了解和大福有关的事。 老人明白了叶苧的意思继续开口,“大福原本是嘉贵妃身边的,那时嘉贵妃深得宠爱,别提多风光了。可是嘉贵妃也在那场灾祸中去了,只留下六皇子和大福两人在宫中相依为命。那时宫中好几位皇子的母妃都去了,吴贵妃和刘贵妃下面已经养了好几位皇子了,六皇子便一直住在皇子所。那时两人在宫中很是艰难,我也只是偶尔从御膳房拿些东西救济他们一下而已。” “后来有一年……”老人停了好一会儿,“宫中演武场上皇子们练箭,八皇子练箭不稳,不小心射死了大福。” 老人偷偷去看过大福的尸体,那天的雨可真大啊,躺在地上的大福胸膛被一箭贯穿,六皇子跪在大福旁边一动不动。 他记得那年自己去给八皇子送膳食的时候无意中听到了八皇子说自己要在演武场上杀了六皇子,这也是为什么后来自己要偷偷去弄药把自己的耳朵变聋。不过这些他并没有同叶苧说。 第二十一章 叶苧在老人这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便起身与老人告辞。老人将叶苧送到院中,随后又变成了那个又聋又哑的老头。这是他的保命符,要是他不装聋作哑,可能早就变成一堆白骨了。 老人回到房中用脚将叶苧写在地上的血字模糊掉,他叹了一口气,其实这些事情他本来应该带进棺材里去的。可是今日的叶苧的到访仿佛又将自己拉回了从前的时光。 “大福你说你死守着六皇子有什么用啊。” “不说贵妃娘娘对我有恩,六皇子这个孩子也是极好的,同贵妃娘娘一样善良,你说我如何忍心呢。” “哎,你啊就是傻。” “你就当我傻好了,在这宫里傻点是好事。” …… 当时老人还骂大福是个傻子,时常劝他换个主子,可后来在这深宫中呆久了,他才明白,像六皇子和嘉贵妃这样的人在深宫中是多么的难得,可惜啊好人不长命。 · 叶苧骑着马身后跟着王虎,两人趁着夜色向边城走去。 “将军问到了吗?” 叶苧点了点头,细细思索着老人的话。从老人的话中隐约能拼凑出十六年前的事情,可是事实到底如何她也不敢笃定,看来有些事情还得亲自去问沈渊。 “王虎,过几天我要出去办些事情,军中的事物我会请姑姑和叶筝来帮我打理,你在军中照顾好兄弟们。” “是”王虎看了看叶苧的背影,“将军是要去哪?” 叶苧没有回答,王虎知道是自己多嘴了。 叶苧这几日都在打理军中的事物好让姑姑接手的时候不那么忙乱。她原本还想去看看修表哥,可是谁知道表哥一回来便又出门忙生意去了,可把三叔父气坏了。 “姑姑,营中的事我都处理的差不多了,你只需要日常去看看就行。” 叶嘉伸了个懒腰,“说起来我都许多年没去过过营里的生活了,这次还是托你的福。” “商队后日到达安城,你从安城去与他们汇合就行。” “多谢姑姑了。” “这有什么,你路上小心就好。”叶苧的身手叶嘉倒是不会担心她在路上受伤,她只是担心她太过感情用事,“老爷子那边你说了没。” 叶苧摇了摇头,她还没想好怎么同爷爷说呢。 还有一日便出发了,叶苧吩咐翠娘做了一桌好酒好菜。 “爷爷,这个菜好吃,你多吃点。”叶苧殷勤地给叶老将军夹菜。 “还有这个,这可是翠娘的拿手好菜。” “你个鬼丫头,翠娘的手艺我天天吃,就你殷勤。”叶老将军点了点叶苧的脑门,“说吧有什么事?” “哎呀,爷爷。”叶苧犹豫着。 “你可是从小跟着我长大的,你有什么注意我还不清楚?” 叶苧见筷子放在桌上,开口,“爷爷,我打算去大金一趟,我想去送沈渊最后一程。” 叶老将军没有开口只是继续夹着菜吃,没有惊讶也没有生气。 “爷爷。” “你这个丫头,我就知道你肯定会这样做。”叶老将军也放了筷子,“你啊重感情和你爹一个样子,只是丫头你要看清楚你的这份感情里面到底有些什么,你长大了,爷爷不求别的只求你能平平安安的。” 叶苧看着叶老将军眼眶有些湿润。叶老将军摸了摸叶苧的头,“爷爷之前就给你说过咱们叶家不要卷在朝堂政治里,你爹和你娘不就是吃了这个苦,你去大金这一趟要有分寸。” 叶老将军抬头看了看今晚的夜色,半轮月亮在乌云中若隐若现,“六皇子是大义之人,这一趟你去送送也好……” 第二日天还没亮叶苧便带着包袱骑着马往安城去了,叶武就在这座城里巡逻,不过叶苧并没有告诉叶武自己要去大金这件事,拿着叶嘉给自己的信物去找到了那家商队。 “你便是叶娘子介绍来的人?” “对,您唤我阿苧就行。” 领头的赵勇看了看叶苧递上来的信物,“行,这一路上你就对外宣称我妹子就行。” 叶苧点了点头,“不知道怎么称呼大哥?” “姓赵单名一个勇字,你叫我赵大哥就行。” “行,赵大哥,这一路上麻烦你了。” 赵勇站起身来拍了拍裤子对身后的人喊到,“大家伙打起精神来,我们出发。” 叶苧坐在驮货物的马车上仔细观察着这个商队,队伍中有不少是好手,一看便是常年走商的人。 一行人很顺利地出了安城的城门只是在渡过若羌河后在大金那边的关卡处被仔细盘问了好一会才给放行。 “赵大哥,你们这是给谁家走商啊?” 赵大哥扬着马鞭说道,“我们是江南赵家的,是给本家走商的。” “哦哦哦,那怎么想到往大金去啊?” “家中出了点状况,想着走着一趟保一保。大金的皮草料子在江南可值钱了,走这一趟虽然有风险但若平安回来也还是值的。” “说起来丫头你往大金去干啥?” “我有个亲戚在大金,想去见一见。” 赵勇点了点头,当年大金攻下了大齐好几座城池,虽然眼下已经收复,但边境许多百姓当时却被金人掳走。 大金的都城离边境不像大齐那么远,一行人行了五六天已经走了一半的路程了。这里的百姓大多游牧而居在,因此城池不像大齐两地之间还有许多村庄,一行人白天只能拼命赶路,争取早日到下一座城池休息。 “今日下了雪,路上不好走,今天怕是到不了下一座城了。大家原地休息。” 一行人围坐一团,升起篝火取暖,这雪地里寒冷,晚上还有野狼出没,因此大家都很警惕。 “大哥,你们先休息吧,我来守着。” “行”赵勇也没有客气,这样的环境里大家都需要保持体力,“那你守上半夜,我守下半夜。” 半刻中中后鼾声四起,大家都已经进入梦乡,叶苧坐在火堆旁看着柴火在火焰中燃烧,火花溅出来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突然他听见树后面有动静,好像有人影晃动。叶苧认出来来是经常走在队伍最后面带着兜帽的那个人,一路上叶苧都觉得这个人鬼鬼祟祟的。 叶苧瞧瞧绕过去,看准时机,一把钳住了那人的手。 “哎呦,疼疼疼,是谁。” 叶苧一把扯下他的兜帽,火光印在那人的脸上,叶苧看了看,觉得怎么这么眼熟。 “修……修表哥?” “苧丫头,快放开我,疼死了。” 叶苧急忙放手,还不忘拍拍被她弄皱的衣角。 “表哥你怎么来了,姑姑派你来的?” “什么嘛!”叶修拍了拍衣服上的灰,“我自己来的,谁知道你怎么也在这队伍里。” 他本来是打算跟着商队去打探一下大金的情况,探一探路的,谁知道刚从安城出发没多久便发现叶苧也在这队伍里,为了不让其他人察觉到两人的身份有异刻意与她保持距离,眼下还被她打一顿。 两人坐在沙堆上说着话。 “表哥这实在不怪我,你看起来太鬼鬼祟祟了。” 叶修踹了叶苧一脚,“我就睡不着起来伸个腰有什么不行。” 刚刚不小心揍了叶修一顿,虽然不挂彩,但叶苧还是有些心虚,不敢接话。 “你去大金是为了见那个沈渊吧。”叶修凑到叶苧身边小声说道。 “你怎么知道?” “叶筝那丫头从沈渊到边城开始就写信给我抱怨你见色忘友了。” 叶苧捏了捏手将骨头捏的嘎吱响,“等我回去非揍她一顿不可。” “那里去大金干啥?” 叶修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沙子,“商业机密,少打听。”说完回去睡觉了。 叶苧坐回火堆旁继续守夜,叶修这家伙这些年一点没变和叶筝一样欠欠的。 一队伍人走了六天终于到了金都的城门口。 “你们干什么的!” 边城与大金隔得近,叶苧他们与大金又时常交手,因此金话对他们来说不是难事。赵勇他们常年走商各地的话都会一点,金话学起来也快。 “哎呦,军爷。”赵勇从怀里掏出一块金条来塞进了那士兵的口袋里,“我们是大齐来这边做生意的。” “齐人?”那士兵听到赵勇的回答上下大量着他们这一行人,拿着弯刀挑起他们的马车一一查看他们的货物。走到叶苧身边时用刀面挑起叶苧的下巴仔细地看着。 “这姑娘长得不错啊!” 叶苧手背在后面死死握住拳头。 “哎呦,军爷这是我妹子,她不懂事你别见怪。”赵勇站在赵勇面前打圆场。 “怎么小娘们儿也出来做生意。” “他刚死了丈夫,这不带她出来混口饭吃嘛。” 那士兵听见叶苧是个寡妇吐了一口吐沫,不情不愿地给他们放行了。 叶苧在心里嘀咕,去你大爷的娘们儿怎么啦,在战场上还不是把你们打的屁股尿流。 一行人来到了金都的商行之中,商行中大多是金人面孔,齐人很少。 “我们要现在商行住下来,换些货物,不知道返程的时候丫头你跟不跟我们同行。” “我这人还没找着,返程之期未定,若是有需要一定来找大哥。”叶苧向赵勇抱拳行礼。 “行,丫头那我们就在此分别吧,祝你早日找到你的亲人。” “借您吉言,一路上多谢了。” 叶苧与赵勇他们分别后找了一家客栈休息,一路上给叶修留了印记。 第二十二章 扣扣 叶苧拉开门让站在门口的叶修进来。 “给你也开了一间房在隔壁。” 叶修坐下来猛灌了一壶茶,“你丫头走了也不给我说一声。” “不是你说不要让商队里的人发现我们的关系的嘛。” “一路上我打听了,金都对齐人的限制放宽了很多,来大金行商的人只要向府衙报备白日就可以在金都中随意活动,但晚间不行。”叶修继续说道,“明天我去府衙打点一下。” “那就辛苦修表哥啦。”叶苧狗腿地说道。 “钱得给我补啊!” “知道啦,抠门。” 送走了叶修叶苧躺在床上想着,眼下最主要的是要找到沈渊住在何处。 第二日起了个大早叶苧就在城里瞎转悠。城中有不少巡逻的士兵,防守严密。 叶苧找了家羊肉汤馆子坐下,一边侧耳听周围人的谈话。 “听说大王最近身体越来越差了。” “是啊,十二部的人都来了,怕是……” 原来是金王身体不行了,难怪城中守卫如此严密。 “你的汤。”五大三粗的老板毫不客气地将汤放在叶苧的桌上,不少汤溅了出来。 “老板你开门做生意,这么对待可客人是怎么回事。” “那你们齐人来我们大金干嘛?” 叶苧毫不客气地站起来,“大齐与大金已经议和,我们来大金行商本本分分有何不可!” 旁边店铺的老板看两人形势不妙急忙来劝架。 “好了好了,别吵了。两国已经议和,大家都要改一改原来的态度了。” 那羊肉汤老板哼了一声,转身进厨房去了。两国虽然议和但那种可在骨子里的观念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 “多谢您!”叶苧拱手向劝架的老板道谢。 “不用客气,但你们齐人来我们大金做生意还是要守我们的规矩。” “这是自然”叶苧点了点头,“对了老板向你打听件事。” “听说我们齐国来的质子就住在城中,不知是住在和何处?” 这老板看叶苧刚刚义愤填膺的样子只当她是维护大齐,没起什么疑心。 “听说是住在万王宫前面的阿苏特克部的那条街里。那里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进的。” 当年扎呼和带领克什克腾部一统剩下的十一部定都于此。王宫前修有十二条街每一条各数一部。沈渊现在住的这条街正是阿苏特克部所属的街道,正是泰安王的治下。看来他们是把沈渊放在眼皮子底下盯着。 叶苧回到客栈仔细思索着如何才能见到沈渊。 “事情都办好了。” “我办事你还不放心。” 刚回来的叶修跺了跺脚,金都比边城更靠北,眼下已经如寒冬,格外的冷。 “我回来的时候看见卖奴隶的,里面有好些都是齐人。” 叶修吐了口唾沫骂道,“这群狗娘养的,真想把他们打回姥姥家。” 大金当年攻下大齐好几座城池,许多百姓都在大金撤退时被裹胁到了大金。大齐百姓耕地而生,到了大金他们无地可种,许多人最后只能沦为奴隶。 “我把他们都买了找了地方安置,只是若是我们回去也带不走他们。” 他们的身份只是来此处行商,走的时候只能带走货物,其他的都不能带走。对于这些人他们也只是救得了一时罢了。 叶苧听见叶修的话叹了口气,这些百姓是何其的无辜呢?想到叶修说的人她突然有人主意。 “明日我装扮成奴隶,你想个法子把我弄进人牙行里。” “你要做什么?” “明日你就知道了。” 叶苧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与叶修站在墙角。 “你真要如此?” 叶苧点了点头,她去打探过那些木勒小王每月都会出来采购奴仆,而木勒府就在沈渊住处的旁边。 “等等”说完叶苧握住自己的胳膊抵在墙角用力一扭,清脆的一声,叶苧的左臂折了。 “好了,走吧。” 那人牙行的老板看见叶修十分热情,这可是他的大主顾。 “韩老板,怎么又来了,难道是昨日挑的仆人够?” 叶修踹了一脚背后的叶苧,叶苧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 “你自己看看,昨日我买回家一看手是折的,这怎么干活?” 那老板踢了踢叶苧的手果然是折的。 “这……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我这折的呀,是吧。” “什么意思,说我讹你呢,我昨日买了那么多的人至于为这点讹你!我这刚来大金做生意选的仆役都得是利索的,不然散了财运怎么办1” “哎呦,韩老板,韩老板,你别生气,这都是下面干活不仔细,给你挑了受伤的去了,要不你再挑?我给你便宜点儿。” “行吧,我再看看。” 那老板给下面人使了使眼色,那手下便下来把叶苧脱了下去。那手下看叶苧时有些疑惑,昨日给韩老板装人的时候感觉没见过叶苧,不过他也没多想,毕竟行里关着的人太多了,也不可能一张张都记住。 叶苧拖着有些疼的手靠在笼子便上仔细地看着里面的情况。大门关了里面很黑,关着的人应该不下百人,没有人敢大声说话,只是小声的喘着气。 叶苧在里面被关了两天,门被打开过几次,都是来挑奴隶的但都不是木勒王府的人。 “阿勒总管您来了!” 人牙老板向来人行礼。这位阿勒总管正是木勒府的管家,木勒小王子可是自己这人牙行的常客,木勒小王以虐待人为乐趣,因此每月都要选不少奴隶送去府上。 “前些日子还上了新货您挑挑。”说完吩咐手下去开门。 木勒带着人走了进去,之前木勒来挑人也带着手下,眼下他身边多出个齐人老板也没有多问。 三顺跟在木勒旁边慢慢走进房子里,三顺哪里见过这些场面,腿直发抖。 “三顺总管,你也挑着,泰安王可是特意下令要选些去伺候沈公子。” 三顺颤颤巍巍地点头,他知道这次不是来选仆人的而是来选泰安王的眼线的。 “这个,这个,这几个。”阿勒大手一挥,“这些都要了,送到府上。” 三顺正在思考选哪些人时突然感觉自己的一角被扯了扯,他顺着看过去,看见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人躺在笼子边。三顺蹲了下来,想看得更仔细些。 “三顺总管想要这个。” 三顺还没有回答便对上了笼子中那人的眼睛,叶……叶将军。三顺觉得自己眼花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就他吧,是个大齐人,公子看了还可以减少一些相思之情。” 说完三顺又胡乱选了两个壮丁便随阿勒上了马车。在马车上三顺怕阿勒看出异样,坐着一动不动,但他感受到自己的心已经快从胸腔中跳出来了。 叶苧和一群人被运上马车摇摇晃晃地往前走着。走了没多久便到了目的地,一个小厮上车将其他奴隶赶下了车,留下了叶苧他们三个。 “你们三个是要去服侍那个质子的,”那人颠了颠手里的钱袋子,“木勒小王有交代,让你们每月来汇报一下质子的动向,小王定不会亏待你们。不然……能把你们送进去,自然能把你们弄出来。” 木勒小王的残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两人急忙结果小厮手里的钱袋子,叶苧见状也急忙去接。 那小厮看叶苧他们三个还算识相,笑了笑便下车了。 “三顺总管,你挑的人都在车上了,你带回去吧。” “多谢阿勒总管了。” 三顺带着人急忙往府中去了。 “你们两人就负责守好前院,先去收拾一下,等公子回来回话,”三顺转过身同叶苧说道,“你跟我到后院负责公子的日常起居。” 三顺将叶苧带到后院书房关上门才松了口气。 “叶将军,你怎么过来了。” “我……”叶苧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沈渊以死设局的事三顺应该还不知情,“我在大金有点儿事,过来看看。” 三顺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看见叶苧垂着的左手问道,“将军你这手没事吧。” 叶苧摇了摇头,咬着牙,用右手将错位的骨头复位,“没事,小问题。” “沈渊呢?” “十二部的人都来了王都宫中设宴,王爷昨日去赴宴了。” “昨日就去了,怎么还没回来。” 三顺摇了摇头,三顺只在第一次进宫时陪着沈渊,后面几次沈渊都让自己守在府中。 眼下沈渊不在府中,叶苧让三顺给自己找了个住处,自己梳洗了一番。 坐在浴桶里叶苧想着,沈渊之所以不带三顺应该是担心日后自己计划施舍之后三顺不好脱身,所以尽量不让三顺在宫中露面。 这一次沈渊真是将一切都算好了,只是不知道他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泡得差不多了叶苧撑着浴桶边缘站起来,左手猛地一用力有些酸疼,想来是骨折到恢复之间的时间有些久了。她揉了揉手腕换上了准备好的丫鬟的服侍在院子里转悠着。 院子不大,在叶苧他们来之前除了厨房里的厨子院里就只有一个洒扫的小童。 第二十三章 “小孩,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孩停下扫地的动作歪头看着叶苧,“赤努!” “我是刚来伺候公子的,你叫我阿苧姐姐就行。”叶苧从怀中掏出一小块碎银子给他,“拿去买糖吃。” 赤努得了钱喜笑颜开。 “你在这院子里比我久,我想问问公子的喜好。” 赤努却是摇摇头,“不知道,公子一回院子就坐在书房的廊下看书,也不与人说话,只有三顺总管能近公子的身。” 想来沈渊是不想暴露太多。 “好啦,你去买糖吃吧,我来帮你扫。” “谢谢阿苧姐姐!” 赤努将扫帚交给叶苧一蹦一跳的跑远了。叶苧则拿着扫帚有一茬没一茬地扫着落叶。 “将军你怎么干起活儿来了?”三顺看见叶苧在扫地跑到她身边小声地说着。 叶苧反倒给三顺行了礼,“三顺总管。” 随后站起身凑到三顺身边小声地说道,“从现在开始我只是仆人阿苧,万不可暴露身份。” 三顺瞄了瞄四周小心的点着头。 叶苧再府中已经呆了五日有余,可沈渊还是没有回来的踪迹,她拿着抹布在书房有一搭没一搭的擦着。 三顺急急忙忙从外面进来关上了书房的门。 “我出去打听了,十二部的王子公主们一开始是在宫中聚会,后来去了嵩山围猎,王爷也跟着去了,听说围猎已经结束了,今日应该能回来。” 叶苧点了点头。到了下午,门口来了内侍说是沈渊回来了。 叶苧让三顺去接,自己躲在屋子里想给沈渊一个惊喜。虽然叶苧此番来是想着能送沈渊最后一程的,但眼下她并不想把气氛弄得那么伤感,她希望沈渊最后的日子是快乐的。 “公子,您慢点。” 三顺将沈渊从马车上扶下来,本想扶着他走,但沈渊却扶开了沈渊的手。 “参见公子!”前院刚来的两个仆役向沈渊行礼,沈渊没有回复他们。 “公子刚回来,需要休息,你们去忙吧,不要打扰公子”三顺在旁边开口。 沈渊没有管这些直直地向卧房走去。 叶苧在屋内听见了脚步声渐渐靠近,她躲在屏风侧边想着等沈渊一开门自己就跳出来给他个惊喜。 五米、四米、三米、两米、一米……吱呀! 来了,叶苧刚从屏风后探出半个身体就看见沈渊扶着门框直直地倒下来。叶苧一个箭步跑过去拦住沈渊的腰让他倒在了自己的身上。 紧跟在后面的三顺看见这番景象急忙将门关上。 “沈渊!沈渊”叶苧晃着沈渊的身体,一遍又一遍地唤着他的名字。 她探上沈渊的手腕摸到了浅浅的脉搏,松了一口气。虽然她知道沈渊的计划应该要到来年三月才会实施,可刚刚看见沈渊倒下来的那一刻她真的害怕,沈渊在这一刻就放弃了自己的生命。 “三顺快去请大夫,快去!”叶苧小心地将人扶到了床上,将沈渊的外衣解下来,突然一个红色的瓷瓶滚落下来,叶苧打开问问,一股药味。 沈渊身上滚烫,叶苧打了水,帮沈渊擦拭着额头和手臂,发现他的手臂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 “巫医,你里面请!” 三顺带着巫医急急忙忙地朝屋内走,巫医坐在床边把脉,一边把一边摇头。 “巫医,怎么样了?” “情况实在是不好,醒了之后恐怕也会意识不清一段时间?” “那有什么方法吗?喔,这个,”叶苧拿起那个红色瓷瓶递给巫医,“这应该是他服用的药,这个有效吗?” 巫医拿过瓷瓶倒出一粒,拈下些粉末尝了尝,直摇头。 “这药可以帮助公子强行恢复意识,但药性凶猛。眼下这位公子的身体状况,要想恢复意识最少要服用三颗,可三颗下去,这位公子的命保不保得住就两说了。” 叶苧听了巫医的话揪了一下心,“请巫医尽全力让公子好起来!” 巫医叹了口气,说只能尽力而为。 叶苧和三顺站在门外,巫医正在里面替沈渊施针,明明沈渊来大金前身体已经好了很多了,眼下却是越来越严重了。 “沈渊的身体从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三顺偷偷地抹着眼泪,“来大金后王爷的病有过反复,但都没有像这次这么严重。” 那就是在围猎场上出了什么事,叶苧紧紧攥住拳头。 巫医施完针已经到了深夜,叶苧送走巫医回房换了一件夜行衣,蒙着面翻进了隔壁。隔壁这位木勒小王也去参加围猎了。 第一次进来叶苧不清楚这里的布防,藏在假山后面观察情况。 “你小子这趟跟着小王进宫可捞着不少油水吧!” “那可不是,眼下咱们泰安王就要掌权虽不巴结着我们小王,哈哈哈。” 几个侍从喝了点酒,正从后厨唠着嗑往房间里去。为首的侍从阿大一脸得意,此次出去他可是大赚了一笔。 一行人酒足饭饱回房不久后鼾声渐起。阿大睡得正舒服,突然感觉有人在挠自己的脸,阿大抓了抓,转身正打算翻身继续睡,突然察觉不对劲,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眼下竟然在一间废弃的屋子里,眼前站了一个蒙面的黑衣人。 “你……你是何人,想干什么,我可是木勒小王的人。” 叶苧没管他说了什么,捏起阿大的嘴往他嘴里塞了个圆滚滚的东西,阿大没反应过来咽了下去,一个劲地咳嗽。 “刚刚喂你吃下的是穿肠的毒药,这世间只有我有解药。” 叶苧一只腿踩在桌子上同地上的阿大说着,阿大听见叶苧的话害怕地发抖。 “我啊只是想要从你这打听点儿事,你把事告诉我,我把解药给你,这桩生意如何?” “你想……想要知道什么?” 叶苧冷着脸笑了笑,“听说你陪着木勒小王去了围猎场,同我说说场上发什么了什么事呗。” “小王在场上猎得了一头驯鹿,拔了头筹。” 叶苧踩着阿大的手冷冷开口,“你觉得我想听这些?” “阿大吃痛急忙继续说着,“兀良哈部的王子对小王很是无礼,小王同他起了冲突。” 这个兀良哈部就是仅次于泰勒王的阿苏特克部的第二部。叶苧加重了脚下的力道,“还有呢?” 阿大疼的面部扭曲,“还有,还有,小王在兀良哈部的王子那里受了气,然后狠狠教训了齐国来的那个质子。” “哦”叶苧死死盯住阿大,“是怎么教训的?” “小王让我们把质子的衣服拔了,扔在冰上,让他卧冰给小王钓鱼。后……后来,质子看着有些神志不清了,小王来了兴致,让自己豢养的豺狼围着质子,围扑质子。” 难怪沈渊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叶苧气的拳头握的死死的。她踹翻了一旁的桌子,将阿大从地上拉起来,往他嘴里又塞了一颗药丸。 “这是解药,不过他只能压制住你的毒,日后每月这个时候你都来此处拿解药,不来你就等着穿肠而死吧。” 说完走出门外消失在夜色里。看见叶苧离开阿大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这是在背叛木勒小王,可是自己怕死,不得不受制于她。 叶苧回去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三顺趴在沈渊的床尾已经睡着了。她拔了拨沈渊脸上的碎发,突然很难过,在大齐他被人欺负没有人帮他,在大金他被人欺负她想帮他却没有办法。 · “逆子!”泰安王将茶杯摔在跪在地上的木勒脚边。 “你今日在围猎场上如此欺负那个质子,要是他出了什么三长两短,大王的大计就完了。” “父王,我又没把那质子怎么样,我那群豺狼都是经过训练的,顶多让他受个皮外伤。” 听了木勒的话泰安王更加生气,“你……你个逆子,你还在这里大放厥词,你平日里干那些我不管你,今日你实在是太过放肆!” “眼下正是王都的紧要时刻,你就给我呆在府中,严禁出门!”说完泰安王便大步离开了。 木勒听了泰安王的话更加生气,见房中能砸的都砸了。 · 第二日沈渊仍没有醒来的迹象,王宫中的旨意却来了。沈渊起不来,三顺在门口代替沈渊领旨。 “三顺总管,大王知道沈公子在围猎场上受伤了,特意让我带些疗伤的好物,让公子好好修养。” “三顺替公子谢过大王,只是公子眼下还在昏迷,恐怕不能起身亲自谢礼。” “哎呦,公子的修养最重要,那我就不叨扰了。” 三顺将赏赐的东西一一收拾好,去了后院看沈渊。叶苧正在给沈渊喂药。他眼下昏睡着,药是喂了一半洒了一半。 “人走了?” “走了,赏赐了些东西。” 叶苧冷笑了一声,不把沈渊放在眼中可又害怕沈渊死,这就是他们的做派。 “王爷怎么样了?” “还是没有转醒的迹象。”叶苧叹了口气。 “巫医说至少要昏睡三日,只盼王爷能早日醒过来。”三顺双手合十朝天拜了拜。 叶苧喂完最后一勺,仔细地帮沈渊擦着脸上的药汁。也许是太久没见了叶苧觉得他瘦得厉害。 第二十四章 叶苧又连着照顾了沈渊两日可他还是不见转醒。 “三顺你等会再去请一趟那个巫医。”她一边给沈渊喂药一边吩咐着。 三顺抱着沈渊刚刚换下来的衣衫点了点头,他也有些不放心沈渊。 药喂完了,叶苧拿着毛巾仔细地擦着沈渊的脸,从额头到眉毛,再到鼻梁、嘴角。她用毛巾轻轻地抚着沈渊微蹙的眉,哪怕是昏迷着,这眉头也不见舒展。 叶苧注意到了沈渊的睫毛,很长,根根分明,之前没有仔细留意过他的睫毛也这么好看,里面藏着那双琥珀般剔透的眼睛,让人一看见了便舍不得移开眼,只可惜现在眼睛紧闭着不能一窥眸子里的光景。 她刚准备将毛巾拿开突然看见沈渊的睫毛微颤。 “沈渊,沈渊。”叶苧的声音带了些自己都没察觉的颤音。 沈渊在叶苧的一声声呼唤中缓缓睁开了眼。那双琥珀似的眸子映入了叶苧的眼睛,只是这对琥珀失去了光华。 沈渊从床上坐起来,缩在床尾,不动,也不说话。 之前沈渊发病的时候一心抄经,可现在经已经抄完了,叶苧不知道沈渊打算干什么。 “沈渊”叶苧企图唤起沈渊的意识可并没有效果。 床上的沈渊呆坐了一会儿,突然往自己怀里摸去,好像在找什么东西。他摸了一会儿没有找见,突然站起来。他身上没有力气刚站起来就跌了下去,只能跪坐在床上翻动着,将被子拨到地上,将床垫掀开拼命地找着。叶苧一看就是他发狂的样子。 她顾不得许多将沈渊死死抱在怀中,不让他乱动再让自己受伤。 “三顺!三顺!” 三顺听见叶苧的喊声急忙赶过来。 “王爷,您醒了!” “他现在意识不清,刚刚一直在找什么东西,你可知是何物?” 三顺听了叶苧的描述跑到隔间的匣子里拿出一个玄色的香囊递给沈渊,之前给沈渊换衣服就把这香囊收起来了,他之前常看见王爷把玩这个香囊想来是重要之物。 沈渊接过香囊果然平静下来,他将香囊放入怀中死死地护着。 “三顺你去请巫医再来看看。” “上午已经提过帖子了,一会儿便来。” 叶苧点了点头,将床理了理,让沈渊躺好,此时的沈渊仿佛被人抽走了灵魂,没有丝毫反应。 “公子此番身体的亏空太大了,因此失神之症便会持续很长时间,我先开一些滋补的药,养一养,随后再辅以让公子清醒的药。不过这个过程需要时间,病患也会很痛苦。” 叶苧点了点头,这是眼下唯一的法子了。 “对了,上次你给老夫看的药日后最好不要再食用,若是放在之前那是救急的药,放在现在却是夺命的药。” 听了巫医的话叶苧便把那药藏在了衣柜的最高处。 “沈渊喝药。” 叶苧没想到沈渊醒了药还这么难喂。汤勺放在嘴边沈渊死活不张嘴。叶苧没有办法将药碗放在床边的矮柜上,空出来的手捏住沈渊的下颚迫使他张开嘴,然后手疾眼快见药灌下去。 灌得有些急了,沈渊呛了好几下,急急地咳嗽着,药咳出来了,叶苧叹着气拍着沈渊的病给他顺气。 看样子这个法子也不行,沈渊昏着的时候喂药好歹还能喂进去一半,现在醒了反而喂不进去药了。 “三顺,你想去厨房看看给沈渊熬的粥怎么样了。” 正在收拾屋子的三顺哦了一声,不知所以地去了厨房。看三顺走了,盯着药碗看了好一会儿。随后将碗端起来自己喝了一口。 真苦,哭得叶苧的舌头打颤。她忍着苦将药含在嘴里,捏住沈渊的肩膀,用嘴将药渡给沈渊。 唇瓣与唇瓣碰撞的时候感觉很奇妙,叶苧觉得自己的嘴唇有些发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不像吻的吻。 糊涂着的沈渊因为这个吻脑海中有了一丝清明,有声音告诉他,推开她,你不配,可另一个声音又让沈渊继续沉沦。这一丝清明闪得很快,快到沈渊都没能交出叶苧的名字。 叶苧正打算给沈渊渡第二口,沈渊的手却接过碗自己将药喝了。叶苧一位沈渊的意识有些恢复叫着他的名字,可他依旧没有反应。不过好在他能自己喝药了。 晚间叶苧和三顺轮流守着沈渊,沈渊刚刚转醒,说不定还会出什么状况。 “三顺你先去休息吧,后面我来看看。”三顺揉了揉眼睛自己回房休息了。 叶苧靠在床沿静静地思考着,她想要救沈渊,这世间对沈渊已经够不公平了,她不希望沈渊连活着的权利都没有,可眼下的状况怎么看都是死局。 · 叶筝带着扎呼和已经到了京城,宫中举办宴席宴请扎呼和叶筝不想去便称了病。一个人逛着这京中闻名的街市。 “阿筝,你怎么出来逛街也不叫我啊。” 叶筝给顾坚翻了个白眼,“叫你干什么,我一个人乐得清静。” “哎呀,我的好阿筝,听说这京中的街市有许多好玩的我们去瞧瞧。”顾坚拉着叶筝便走。 这么多年叶筝都习惯了身边有顾坚这么个狗皮膏药,被他拉着往人群中去了,只是她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嘴角的笑意。 宫中的宴会皇帝没有来而是让三皇子负责。看来之前七皇子的事确实让皇帝很生气。 “公子从大金远道而来,今日设宴款待,公子尽兴。”三皇子举起酒杯满脸得意地说。 “多谢三皇子殿下的款待。”扎呼和用着不太熟悉的气话说道。 “父皇为了公子的安全特意在宫中为你找了个住处,你可以好好享受我们大齐的繁华哈哈哈哈。” “多谢陛下!” 美其名曰是照顾其实是为了监视自己,这些扎呼和都看得透彻,不过他不着急,大事总是要慢慢图谋的。 · 叶苧靠在床边睡着,意识正模糊,听见床上的人传来一声冷哼。 叶苧急忙点了灯去看沈渊,发现床上的沈渊蜷缩在一块,脖子上出了细细的薄汗,手里紧紧捏着那个香囊。 叶苧拿了汗巾将沈渊的汗擦了擦,探了探他的额头,没有发烧,看沈渊的样子应该是痛风犯了。 “沈渊,沈渊……” 叶苧握住沈渊已经捏成拳的手,一遍又一遍地唤他的名字。虽然不能缓解他的疼痛但至少能告诉他,她在他的身边。 第二日一早,沈渊从梦里挣脱,大口地喘着气,一睁眼便看见了床边的叶苧。他恍惚间觉得自己并没有醒,还在梦中。他抬起酸疼的手缓缓靠近叶苧的发梢,在快要触碰到的刹那,叶苧抬起来头。 “你醒了,”叶苧揉了揉眼睛看了一眼沈渊,正打算起身去给沈渊端药突然察觉不对劲,沈渊看自己的眼神不对劲。 “你是不是恢复意识啦?” 沈渊没有回答她。 “沈渊,沈渊。” 沈渊将头转到了里侧,他的声音冷冷地传来。 “叶将军,这里不是你呆的地方,还是快走吧。” “你说什么呢。” “请将军尽快离开我的府邸。” 叶苧不解,“我这一趟就是来找你的,我往哪里去。” 沈渊转过身坐起来,眼眶有些微红。 “这里不是叶将军应该呆的地方,我一介质子不值得将军关心,还请将军早日离开。” 听了沈渊这番话叶苧也有些恼了。 “凭什么你让我走我就走,腿长在我身上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既然将军不走,那我走。” 说完便掀开被子打算下床,可此时他身上没有力气,脚刚落地便滑倒在地上。叶苧见状伸出手来扶他。 “放开我。”沈渊躲开了叶苧的手。 “还请将军离开。” “好!既然你这么想让我走我走就是了。”说完便推门出去了。 看着叶苧的背影沈渊的视线渐渐模糊,他扯起嘴角笑了笑,昏了过去。 “阿苧,这是怎么了?” 三顺刚从厨房端着沈渊的药出来。 叶苧踹了一脚院子里的树,气冲冲的说着,“你去看看沈渊,刚刚恢复了一点意识,眼下应该昏了过去。” 三顺听了也不知道发什么了什么,已经房间便看见沈渊昏在地上。他急忙把人扶起来,仔细检查没受什么伤,也没发烧。 叶苧一个人在院中声闷气,拼命地薅院子里的草。 “阿苧姐姐,公子今日叫你来除草吗?”赤努拿着扫帚开口。 “是啊,”叶苧咬着牙说道,“公,子,让,我,好好,除,草。” “阿苧姐姐我告诉你可以偷懒的办法。” 叶苧扔了手里的草问,“哦?什么办法?” “过两日还会下雪,你到时候在往上面洒点水,雪一下,它们就冻死了。” 叶苧摸了摸赤努的头,“还是我们赤努好,姐姐多谢你。” 她拍了拍手转身进厨房看沈渊的药去了,人啊,还是不能和病人计较。 “沈渊怎么样了?” “刚刚又醒了一次,不过意识还是不清。”三顺端着药进了厨房。 想来沈渊刚刚应该只是短暂的清醒了一下。 第二十五章 赤努说得不错,过了两日确实下了大雪。 叶苧这些年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雪,白茫茫的雪花让人看不真切,在空中翻飞着。 一场雪白盖在大地之上,将一切的肮脏、血腥、痛楚、爱恨都埋葬在下面。 叶苧站在廊下跺了跺脚将身上的雪花抖落,推开房门进去又赶紧转身关上。落了雪格外的冷了,不能将冷气带给沈渊。 屋子里又添了两个炭盆,上次木勒小王让沈渊受伤之事传入宫中,宫中对沈渊的一应起居更上心了。 叶苧站在火盆旁边烤了一会等自己身上的寒气散了才进内屋。此刻沈渊正坐在床头手里捏着那个香囊,身上披着的狐裘滑落的大半,叶苧走过去将狐裘拉起来,在沈渊胸前系了个结。 沈渊抬起头来看着叶苧,叶苧还以为沈渊又恢复意识了。这两日沈渊都有清醒的时候,但大多只有片刻,很快又糊涂了。 看着沈渊失神的眼睛,叶苧叹了口气,看来还是糊涂着。沈渊此时却抬起手抚上了叶苧的脸,当手指触碰到脸颊的那一刻他突然笑了起来。不是沈渊经常挂在脸上的浅浅的微笑,而是那种发自内心的开心,好像什么东西失而复得。 笑着笑着,一滴泪从沈渊的眼角滑落,滚落在狐裘上,狐裘不沾水,那滴泪便顺着狐裘滑落到了地板上,晕成一朵透明的花。 叶苧伸手抓住沈渊的手捏了捏,很凉,顺势将他的手塞进被子里。 “人都不清醒了,也不知道在高兴什么。”她伸手将沈渊脸上的泪痕擦干。 “睡吧,睡一会就起来喝药了。”她将沈渊扶着躺下,自己又转出门去。 自己在府中已经待了大半月了也不知道叶修在外面如何了。 “阿苧妹子出门去啊!” 外院的克哈同叶苧打招呼,他也是那日同叶苧一起来的另外两个小厮中的一个。另一个和叶苧一样是齐人,叶苧一开始还想同他打好关系,他每次都不搭理叶苧,她也懒得管了。 “是啊,公子让我去买点蜜饯回来。” 叶苧他们没有将沈渊意识不清的事情透露出去。 “你有什么要买的,我帮你带回来。” “我哪有什么要买的,不耽误妹子你忙了。”克哈摸了摸头笑道。 “行,那下次你要带什么同我说。” 克哈点了点头,叶苧同他告别后急急出门。 她在街上晃悠着,四处看周围的商铺,突然发现一家蜜饯铺的牌子上有一短两长的划痕,看起来像是制作牌匾时不小心划出来的,但叶苧认得这是专属他们叶家的暗号。 叶苧提着篮子走了进去。 “老板你这蜜饯怎么卖的啊?” “我们这可都是上好的蜜饯你尝尝。” 叶苧拿了一颗放进嘴里尝了尝,“不够甜,有没有更甜一些的,要能压的住苦药味道。” “还要更甜的!”那老板挠了挠头,“对了,我们今日刚到了一批新货,还没上架子呢,那个要更甜一些。” “是吗?” “要不客官你去后院尝尝!保管甜。” “行。” 说完叶苧随着店里的小厮往后院走去,店老板瞧了瞧门外闪躲的人影继续招呼客人。 小厮引着叶苧去了后院便离开了。 叶苧在院子等了片刻还没见人影。突然听见背后有动静,叶苧向左侧身,躲开了射过来的一颗,蜜饯。 “身手还是这么不错。”叶修端着一叠蜜饯靠着柱子笑道。 “无不无聊。” 叶修将碟子递给叶苧,叶苧尝了一颗,甜得发腻。 “沈渊怎么样?”他听见了不少沈渊在围猎场上手上的事。 “不太好。”叶苧摇了摇头,“那个巫医?” “放心,我打点好了。” 叶苧点了点头,担心沈渊的真实的病情由此泄露,不过当时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你能不能联系上我们在这边的暗线,帮我给苏老头带个话。” “我想办法。” “这铺子安全吗?” “我一个商人做生意你还不放心!”叶修笑了笑,“放心,我从一个金人那里买来的,铺子里的人都是上次收留的那些齐人,我选了几个忠心的。在府衙那边都过了明路,不会起疑的。” 叶苧点了点头,“那日后我们就在此处碰头。” 说完端着碟子出去了。 “哎哎,我的那碟蜜饯。” 前面的老板看见叶苧端着一叠蜜饯出来招呼道,“怎么样甜吧。” “甜的很。这蜜饯果真不错,都包起来,日后的蜜饯都来你家买。” “那感情好!”那老板笑呵呵地将叶苧送到了门口。 叶苧提着篮子又在街上随便逛了逛买了些小玩意,没有管身后的尾巴。 · “阿苧姐姐你回来了!” 叶苧在篮子里掏了掏,“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糖葫芦!”赤努惊喜地跳了起来,“谢谢阿苧姐姐。” “我走后院子里出什么事没?” 赤努一边吃着糖葫芦一边想着,“今日我在后院看见阿平哥哥了。” 刘平?就是那个和叶苧一起来的齐人。 “他来做什么呀?” 赤努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不过我记得三顺总管说过前院的人不能随便往后院来,后院的人也不能随便往前院去。我给阿平哥哥说了,然后他就走了。” 叶苧捏了捏赤努的脸欣慰着开口,“赤努做得真棒,下次姐姐还给你带糖葫芦。” 赤努听了这话开开心心地吃糖葫芦去了。 床上的沈渊缓缓睁开眼环视着房间,没有人,他松了一口气。捏了捏手里的那个香囊,他回想起了自己睡前叶苧对自己的照料。 明明,明明已经让她离开了…… 沈渊不确定叶苧是不是已经知道了皇帝对自己的要求。在边城的时候他可以纵容自己,可是在大金,他不能,不能将叶苧带入这险境之中。 听见门外的动静他假装闭上了眼睛。 叶苧从外面进来,散了散寒气,走到床边看了看沈渊的情况,正奇怪怎么还没睡醒就发现了沈渊红着的耳朵。 之前几次沈渊恢复意识都不愿见自己,这次叶苧坏脾气上来了。。她凑近沈渊捏着沈渊已经微微发红的耳朵,将脸凑近他的脸,距离很近,近到叶苧能够感受到沈渊的吐息。 沈渊在叶苧靠近的时候就已经察觉,他感受到叶苧离自己越来越近,他甚至能感受到叶苧的呼吸喷洒在自己的脸上。他的双手攥紧被子,眉头挤作一团忍者。 叶苧看见他这个样子笑出来声,站起身来。 “睁眼吧,早就知道你醒了。” 听了这话沈渊不自在地睁开眼。叶苧有些在气头上没管他,自顾自地将买的蜜饯装在碟子里。 “将军,我说过,此地不是你该久留的地方。” 叶苧拿起一颗蜜饯强塞进沈渊的嘴里。 “甜的还堵不上你的嘴。” “我知道你不想我留下,我此次来就是来看看你。” 叶苧没有透露她已经知道了他与皇帝的约定。 “可是我一过来就看见你伤成这个样子,我怎么放心?” “这样好了,等你身体养好了我就走。” “当真?” 假的! “当然当真!” “王爷您清醒了。”三顺端着药进来,沈渊端着药碗将药一饮而尽,向叶苧表着决心。 叶苧看了有些想笑。 “药苦,吃颗蜜饯。” 沈渊含着蜜饯又沉沉睡了过去。叶苧和三顺小心地退了出来。 “外院的那个刘平你注意了没?” 刘平?三顺想着,自己好像只在外院见过他几次。 “没有,他有问题吗?” “我也没有把握,不过还是小心为上。” 他们三人准确来说应该都是泰安王安在这府里的眼线。叶苧看那个克哈,人憨憨的不用太担心,只是这个刘平,虽然同是齐人,但心思深沉,不可不防。 雪落了好些里日子,院子里盖着厚厚的雪。叶苧在院子里帮着赤努扫雪。 “阿苧妹子!” 叶苧回头发现正是刘平。 “我和克哈已经把前院的雪扫完了,想着你们后院只有你和赤努就同三顺总管要求来帮你们。” “多谢了。”叶苧假意笑道。 “妹子之前住在大齐哪里啊?” “哦,我之前是安城人。” “是吗?我也是,那我们还是老乡呢。” “一想好多年没回去了,但是走的时候自己还小呢!” “是啊。” 叶苧应和着他。 “对了妹子,你在这后院忙吗?” “还好,就是办三顺总管打打下手。” “我看出来三顺总管,这院子里最得力的就是你了。” 叶苧笑了几声推脱着。 “阿苧,你过来。” 三顺站在廊下喊道。 “妹子你快去,剩下的我来。” 叶苧放下铲子,快步跑到廊下和三顺一起转进了书房。 “怎么了?” 叶苧看三顺一脸着急。 “宫中说看沈渊的身子一直不见好说要派巫医过来。” 要是让宫中发现了沈渊癔症这事怕是不好。 “你先别慌。” 叶苧想着,沈渊近来每日都会恢复一下意识,但恢复的时间不定有时是上午有时是下午。 “这样,今晚你去找之前那个巫医,让他开一些可以扰乱脉象的药,”叶苧拈了拈手,“看沈渊明日什么时候清醒,若是下午不清醒,我先拖一拖。” 三顺点了点头,按照叶苧的吩咐去办。 第二十六章 “三顺总管,我受大王的命令来给沈公子瞧病的。” “快快请进,多谢大王对公子的关心。” 三顺将巫医带到正厅上茶。 “公子此时还在休息,您稍等片刻。” 说完便着急忙慌了地去寻叶苧。 “巫医已经到了,在正厅。” “王爷怎么样?” 叶苧摇了摇头,“还是迷糊着。” 三顺急地团团转。 “你别转了,转得我脑袋疼。你先去应付那个巫医,我去看看沈渊。” 叶苧转回屋内,沈渊还是靠坐在床上,手里捏着那个香囊。叶苧仔细回想着之前几次沈渊恢复意识好像都是突然为之,没有什么规律,真让人头疼。 “三顺总管,我这都喝了三盏茶了,公子还没醒吗?” “大人你稍安勿躁,公子这几日休息得不太好,所以起得晚了些,您见谅。” 那巫医甩了甩衣袖,“公子睡着我也能号脉,带路吧。我还有许多事要做呢!” 三顺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没有办法慢吞吞地带着人往后院走,心中祈祷沈渊快些醒来。 那巫医走着走着突然感觉脚下一滑,身体重心不稳向前摔了个大马趴。旁边的三顺吓了一跳,抬头看见转角处的一片衣角心中了然。 “哎呦,大人您没事吧。都怪下面的人扫雪不仔细,这地啊滑的很。” 三顺将人扶起来看见巫医鼻下的一抹红,用手指了指。 “大,大人,您流鼻血了。要不我带您去客房休息一下。” 那巫医气死了,人没瞧见,自己倒摔了一跤,声音从牙缝中挤出来,“带,路!” 解决完三顺这边叶苧抓紧回了沈渊那里,看来要想办法刺激刺激沈渊,看能不能让他恢复意识。 叶苧坐在沈渊对面叫着他的名字,没有反应。她看了看沈渊手里的香囊,伸出手打算抽出来,第一下竟然没拿出来。 攥得这么紧,也不知道是何人送给沈渊的。 叶苧使了力气,香囊一下就到了叶苧手里。香囊被抢沈渊一下就不安静了,一下向叶苧扑过来想夺回香囊。叶苧没做防备一下被他扑倒,两人双双跌在被褥上。 沈渊压在叶苧身上,她能够感受到他身上披的那件狐裘的毛轻轻挠动自己的脖颈。叶苧慌了神手上没使力,沈渊一下便将香囊夺回。 拿回香囊,沈渊一低头正好和叶苧对视,两人隔得那么近,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叶苧按了按心口,感觉心脏要从其中跳出来了。她的耳边突然响起了见一的话。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突然间沈渊脑中显出一片清明,当反应到自己和叶苧是怎样的姿势时,他急忙坐起来,脸红到了脖子根。 叶苧看沈渊的反应便知道他回复清醒了。 “你……” 沈渊还没说话叶苧端起温着的药喂给沈渊。 “你清醒了?快将这碗药喝了,宫中的巫医已经在门外了,这药可以扰乱你的脉象。” 叶苧扶着碗喂沈渊,突然想到了之前给他喂药那次,把药碗递给沈渊,摸了摸泛红的耳垂。 “你快喝,我去找三顺。” 巫医看了看自己的鼻子确定没有摔伤,提着药箱便往沈渊这里来了。 “大人。”叶苧站在门外向巫医行礼,“公子已经醒了,大人里面请。” 叶苧推开门将巫医带进去,沈渊正坐在床边神色无常。 巫医上前把了把脉,开口“我看公子的脉象有些紊乱还是要注意休息。公子平常可有什么不适?” “就是近来嗜睡些?” “公子此番大病,嗜睡是正常的。我给公子开些药,公子好好休养。” “多谢大人。” 三顺拿了方子,有给巫医塞了银票,恭顺地将人送走,松了一口气。 “今日可真是吓死我了。” 叶苧喝了一口茶顺了顺气。 “你怎么样?” 沈渊坐在床上摇了摇头,“无妨。” “那就好,你快休息吧。” 沈渊看见叶苧给自己掖被子的动作想要开口,可话堵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看着叶苧离开只能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阿苧,抱歉…… · “参见泰安王!” 泰安王看了看来人的身影点了点头示意他起来。 “今日去瞧了那个质子的脉象,有些紊乱,需要好好修养。” 泰安点了点头,“只要死不成就行,他这个样子也翻不出什么花。” “大王的身体近来如何?” 巫医摇了摇头,“一日不如一日了。” 泰安王甩手让人退了出去,看来有些事要抓紧了。 “公主,王妃请您过去。” “不去!就说我病了。” 敦可沁坐在桌前一杯接着一杯地喝酒。 旁边的侍女走上前劝着,“公主,您少喝点。这个月王后来请您许多次了,您次次都不去,怕是王后那边要恼火了。” 石娜摔了酒杯,一排的侍女跪在地上。 “我去干什么!她不过是要把我嫁去其他几个部给他那个儿子巩固位置罢了。” “公主!”一排的人齐齐跪在地上。 宫中的人都知道大王已经时日无多,小王敦可颂将要继位。 敦可沁看了看这些人只觉得可笑,继续喝着酒。 自己并非石娜王妃的亲身女儿,石娜自然是要向着他那即将要做大王的儿子。只是他敦可颂一个小孩那个位置又能坐多久呢? · 按照日子算,马上就要到的春节了。大金这边没有过春节的习俗,叶苧叫上三顺上街添置了好些东西。 这些日子沈渊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了,有时能一整个上午都保持清醒。 “三顺灯笼往左边挪一挪” “再左点儿,哎对就这。” 叶苧在廊下指导着三顺挂灯笼。一对红灯笼给这平静的宅院也增添了一丝烟火气。 挂完灯笼一进屋子便瞧见沈渊坐在床上看书。听见动静沈渊抬起了头。 “你们在外面干什么呢?” “这不马上就要春节了嘛,买了两个灯笼让三顺挂上。” “春节……”沈渊嘴里念着有些晃神。 直到眼前出现一抹红影勾回来沈渊的意识,回神一看发现是一个小巧的红灯笼只有巴掌大。 “看,这是店家送我的。” 叶苧拿起灯笼绳挂在床幔上,用手指拨了拨。 “怎么样?好看吧。” 沈渊看了看那一抹晃动着的红,又看看叶苧,嘴角勾起笑 “好看!” “你这个小兔崽子,你还跑……”屋外传来一阵声音。 “怎么啦?” “想来是赤努在和三顺打雪仗呢。” 叶苧想了想将沈渊狐裘上的围帽拉起来,将整个脸遮住,将他拉到床边,给窗户开了条浅浅的缝隙。 “看得见吗?” 叶苧扶着沈渊,他没完全好,时常使不上力。 “看的见!” 沈渊透过缝隙看见赤努和三顺在雪地里打雪仗的样子。他好像透过这一扇窗缝窥见了自己曾经的日子。 “阿苧” “嗯”叶苧转过头来看着沈渊。 “我小时候也打过一场这样的雪仗。” 沈渊抬起头好像在回忆,“那一年,京城里下了好大的雪啊……” 不知想到了什么沈渊身上渐渐脱力,滑落在地上。叶苧将窗户关起来接住沈渊。两人就这样坐在地上,叶苧抱着沈渊,将他的围帽解开,发现他的脸上已经挂满了泪痕。 “沈渊,沈渊。” 没有回应,看来是又糊涂了。 叶苧扶开了他脸上的泪珠,他突然抓住了叶苧的手。 “阿苧,阿苧!” “怎么了?” “你别走,好吗?” “好啊。” 沈渊听见叶苧的回答破涕为笑,“真的?” “真的!” 突然间沈渊又推开叶苧,“不,你走,你要走,你不能留在这里。” 叶苧走过去将沈渊从地上扶起来,他的嘴里还在呢喃,“你要走,这里危险,你要走……” 叶苧将沈渊在床上安顿好,自己坐在床尾守着。她伸手又拨弄着那个红色的灯笼。 这些日子她都在想要如何让沈渊能全身而退。 眼下金王大限将至,宫内宫外的守卫都增加了。而且十一部的小王们眼下都在这都城之中。泰安王辅佐敦可颂登基大势已定。 按照这个局面泰安王肯定不希望两国交战,因此他一定会看紧沈渊。而沈渊的赴死计划她也不得而知,她套过三顺几次话,三顺对此毫不知情。 眼下沈渊是生不得死不得。 叶苧静静地看了一眼床上的沈渊。 沈渊你是想生还是想死呢…… · “参见大人。” 叶苧跪在地上朝眼前的人行礼。 “听说你在内院做事很得信任,干得不错!” “谢大人。” 那人让叶苧站起身来回话,叶苧将沈渊近日的身体状况稍作更改告诉眼前的人。那人得知沈渊的身体正在恢复点了点头。让叶苧出去拿赏银。 叶苧出来的时候正好碰见也来汇报的刘平。叶苧冲他点了点头便走了。 “大人。” 那人点了点头,让刘平坐下说。 “怎么样?” “我看了,府中包括我们三个细作,一共只有七人。没有守卫,十分薄弱。” 那人点了点头,“你在里面待好,不好暴露,日后有你办事的时候。到时候赏银必不会少。” “多谢大人。” 待人走后,那人写了两封信分别送了出去。 第二十七章 天刚亮没多久,叶苧便从来被窝里爬起来了。站在厨房的屋檐下搓着手,静静地看着外面的雪景。 这几日的雪下得断断续续,院子里又盖了厚厚的一层,叶苧过来的时候不忍破坏,一路沿着边缘走着。 “阿苧姐姐!”赤努从对面的耳房出来,没有撑伞,一路从院子里跑过来,在雪地里留下一条长长的印记。刚靠近叶苧就被她敲了脑袋。 赤努捂着头委屈巴巴的看向叶苧。三顺拍了怕衣衫从后面窜出来。 “你这小破孩该打,你看这好好的雪景被你踩成什么样了。”赤努顺着三顺的手指看去,自己歪七扭八的的脚印在雪地中确实是不太好看。 “好啦好啦,今日除夕不与你计较。”阿苧捏了捏赤努圆圆的脸蛋,眯着眼睛笑着。 “阿苧姐姐听说你们齐人的除夕可热闹了!” “是啊。” 叶苧拉着赤努进了厨房给他介绍齐人除夕写对联,挂窗花,放鞭炮,吃团圆饭的热闹事,听得赤努连连神往,抱住叶苧的手不让她走。 “好啦,让三顺总管说给你听,我要去看看公子了。” 赤努撇了撇嘴,继续纠缠三顺去了。 叶苧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有动静,想来是沈渊醒了。她抖了抖身上的雪推门进去,一看沈渊披着狐裘站在地上。 “你怎么下地了?” “我近日身体好多了,想自己下来走走。” 叶苧身上有冷气,怕过給沈渊,在火盆旁站了站才走上前去。帮沈渊换衣裳。 “将军,还是叫三顺来吧,毕竟男女有别。” 叶苧一把把衣服拿过来开口,“我都在这呆了这么久了你怎么不说男女有别!” “抱歉……我……” 叶苧也只是想逗逗他,怕他想多,解释道,“好啦好啦,我在军中看那些男的光膀子我都见过你这算什么。更何况我们这关系,不用计较这些。” 说完抖了抖衣衫,打算给沈渊换上。 “今日除夕你怎么还穿的怎么素净,”叶苧将手里的衣服重新叠起来,“我记得你不是有意见绯红马甲鎏金衫?我去找找。” 那件鎏金衫穿在沈渊身上果真是好看,只是眼下的沈渊太瘦了,之前叶苧看他穿有一股子少年气。眼下他穿着却显得内敛了。 这里面马甲的衣带不好系,叶苧一不小心打了死结。 “哎呀,你别动,打死结了。” 叶苧蹲下来慢慢的解着,沈渊站着静静地看着她的头顶良久才回过神来。 “好啦。”叶苧拍了拍沈渊的肩,“你穿这身正是好看,要是放在京城不知道多少小姑娘要被你迷住了。” “不用迷住他们。”沈渊淡淡开口。 你喜欢就够了…… 沈渊正在恢复,吃了早饭喝了药,叶苧拉着他下了几盘棋身体便有些受不住,一整个下午都在休息。 按照习俗团圆饭本来应该在下午的,考虑到沈渊的身体,将饭挪到了晚上。外面冷得很,饭就摆在了暖阁。 “祝公子身体康健,万事顺意。” 赤努用刚学的蹩脚的齐语给沈渊送着祝福。沈渊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红封放在赤努手心。 赤努开心地蹦了起来。 “三顺,这是你的。” 三顺看着手心里的红封,眼眶泛红,拿起袖子擦了擦,“多谢公子,公子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沈渊笑了笑,“好,借你吉言。” 叶苧双手捧着,看着沈渊,“我的呢?” 沈渊笑意更深,从另一边袖子里摸出红封放在叶苧手上。沉甸甸的很有分量,叶苧开心地笑了笑。 这一顿饭几人吃得很开心。赤努在厨房的时候就已经偷吃得半饱了。吃了不到一会儿便要出门去玩,三顺不放心他也跟着去了。 “咯,”叶苧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红封递给沈渊,“这是给你的。” 刚刚赤努在这叶苧不好拿出来。 “给我的?” “当然,压岁钱,你给我们了,你当然也要有。” 沈渊捏了捏红封,对叶苧开口,“阿苧,谢谢你。” 叶苧心中笑道,呵呵终于不叫我将军啦。 今日高兴叶苧又多饮了几杯,接着酒意,她站起来走到沈渊身边坐下。 “沈渊……额……我来大金之前遇见了一位老人。他说他是宫中御膳房做事的,认识大福。说了许多宫里的事。你能同我说说你在宫中的生活吗?” 沈渊捋了捋叶苧散落下来的头发开口,“阿苧,宫中的生活无趣的很,你不会想听的。” 叶苧抱着酒壶又饮了一大口。 “不,我想听,你不说我就不走了。” 沈渊无奈笑道,只能开口。他说他在宫中一直在佛堂中抄经,日日都抄经,他的记性很好,抄一遍就能记住。说佛堂的老主持一直想收自己为徒可是他都没答应。说佛堂夜里的木鱼声很好听,听着木鱼声他能很快睡着。说有一年他抄的经书被父皇看见了自己还得了赏赐…… 他还说了很多很多,好像他过去的十八年就像他口中的那样平静又美好。 也不知道是酒醉人还是沈渊的话醉人,叶苧竟然睡了过去。 第二日叶苧在自己的床上醒来的时候还有些懵,盯着帐子发了会儿呆才反映过来。 “阿苧姐姐,你醒啦?”赤努坐在厨房外的脚凳上吃着糖葫芦。 “昨日我和三顺总管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你扶回房间。” 叶苧不好意思,只能说下次请赤努吃糖。 “三顺总管呢?” “在里面做饭呢。王婆婆今天请假了。” 王婆婆和赤努两人一开始就是看这宅子的,王婆婆负责做饭,赤努负责打扫。 叶苧点了点头,进去帮忙。她不会做饭,只能帮三顺生火。别看三顺年纪轻轻做出来的饭竟然很不赖。 沈渊昨日太累了,今日还没有起。过了两个时辰叶苧端着粥进去,叫醒沈渊。 沈渊迷迷糊糊的睁眼叫了一声阿苧,看来人没有犯病。沈渊最近犯病的时间越来越短了。 “新春快乐,沈公子!”叶苧笑着将沈渊扶起来。 “把粥喝了,然后把喝了再睡,不然身体吃不消。” 沈渊不好意思让叶苧喂自己,端着碗小口小口的吃着,吃了一半便不想吃了,停了勺子。 “你这个身体啊就是要好好补,你吃这么少怎么行!”叶苧在一旁唠叨。 没有办法,沈渊只能继续吃着。 “公子,公子。” 三顺急急忙忙的从外面进来,门都忘关了。 “公子,金王没了。” 沈渊手中的最后一勺粥从勺子里洒了出来,淅淅沥沥地落在碗里。 “什么时候的事?”叶苧站起身来。 “就在刚刚,宫里传了讣告,外面各家都准备起来了。” 沈渊放下碗掀开被子站了起来。 “三顺给我换衣服,我得进宫。” 三顺麻溜地给沈渊换了一件玄色的衣衫。 “我陪你去吧!” 沈渊看着叶苧眼中充满担心。 “放心,金都没人认识我。经常和我们作战的那些将领还在木拓。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沈渊点了点头,叶苧便回房间准备。进宫必然要受层层盘查,叶苧将身上的飞镖之类的武器都拿出来。从包袱里摸出一根木簪,这木簪看似普通,可尖端隐隐约约有银光闪烁,里面包裹着着银针。 叶苧将木簪簪入头顶,去寻沈渊。沈渊喝了药准备妥帖,打算出门。 “三顺将我那瓶红色的药找出来。” 三顺纠结地看向叶苧。 “不用找了,那药对你伤害太大,巫医说你不能在服用了。” “可……” 叶苧拉着沈渊的手往外走,“没什么可是的,一切有我呢。我不会让你在宫中出事的。” “公子,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刘平在门口说道。 看见刘平叶苧默默地将拉着的手,改成扶着。将沈渊扶上了马车。 到了宫门口经过检查,两人顺利进宫。刚入宫没多久天便飘起了雪花,叶苧扯了扯沈渊狐裘,不让他着凉。 “呦呦,这不是沈公子嘛!” 木勒带着一群仆从堵住了前面的道路。 “木勒小王。” 沈渊向木勒行礼,叶苧也跟着一起。 “沈公子看起来气色不错,看来是大好了。” “多谢小王关心。” “今日大王先逝,沈公子既然身体已经好了,又是大齐来的客人,怎么着也是要为大王跪足六个时辰吧。” 按照礼数,臣子只需要跪拜两个时辰就行,更何况沈渊只是一个质子。这个木勒显然就是在为难人。 “这是自然。” 听到沈渊的回答,木勒笑着带这一群人走了。叶苧死死瞪住木勒的背影。 木勒感受到背后的目光往后一看,什么都没有,想来是自己想多了。 “小王,泰安王交代过,不让为难质子,您这?”一旁的侍卫劝解道。 “是我为难他吗?是他自己愿意的。”他踹了一脚那个侍卫怒道,“金王已经死了,敦可颂继位,我阿爸就是最大的辅臣,他一个小小质子算个屁,滚!” 那侍卫怕木勒发起狠来,只能急忙跑开。 木勒得意地带着人大摇大摆地往明珠宫去了。那里正是长公主敦可沁的住处。 第二十八章 木勒来的时候敦可沁正换上孝衣准备往大殿里去。 “你来干什么?” 敦可沁不给木勒好脸色,木勒只装作没看见。 “我这不是想你了嘛!”木勒搓了搓手想去拉敦可沁被她躲开了。 “我已经同我阿爸说了,等孝期已过就给我们俩定亲。” 敦可沁冲他笑了笑,笑意未达眼底。她根本就瞧不上木勒,可眼下父王去世了,这大金权利最大的就是泰安王了。 “是吗?”敦可沁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往外走去,“我要去给父王守灵了。” 木勒没管她的眼神,跟着敦可沁往大殿去了。 大殿里石娜王后带着敦可颂跪在最前面,泰安王跪在右下首。其他十一部的人和臣子后往后依次跪着。沈渊则跪在最后面。 敦可沁来了跪在石娜的左侧靠后。石娜正打算责怪她看见后面的木勒便住了嘴。 叶苧他们这一众仆人没资格进正殿,便跪在殿外。叶苧为了更好的观察殿内的情况抢着跪在了最前面,其他人也懒得管,跪在后面才好偷懒。 两个时辰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断。雪还在下着,不过不大,只是零零散散地飘着。 时辰到了殿外的仆从们都站起来在门口迎接自家的主子。殿内的人走走的差不多了。 石娜也带着敦可颂随着泰安王一起走了,殿内只有敦可沁和沈渊两人。 敦可沁按了按自己发酸的腿,虽然腿上绑了垫子,可跪久了还是疼。自己来晚了,王后叫自己跪足时辰,幸好木勒被泰安王叫走了。 时辰差不多了,敦可沁按了按腿,远处的侍女急急地走过来扶起她往殿外去了。走了几步便看见了沈渊,敦可沁对他的印象很浅,只是在宴会上见过几面,一个齐国的质子不值得他伤心。 她扶了扶发髻带着人走了。 沈渊看了看大殿,敦可沁走了殿内跪着的除了他都是贴身服侍扎呼延的宫人们,他们要在这里跪着直到扎呼延下葬。 之前在宫中的佛堂里他也时常跪经,眼下才跪了两个时辰也不算什么,只是他的病还没有完全痊愈,这才是让他担心的。 叶苧给侍从塞了银子,跪在了大殿门口的廊上,在这里刚好可以看见沈渊。 天色渐渐暗了,雪也开始下大了。屋外的冷风呜呜地朝殿内吹去,沈渊刚好跪在封口,叶苧看着有些担心。他看见沈渊的身体晃了晃,他用手撑着地面,好一会儿才恢复姿势。 在这个样子不行,叶苧在袖子里掏了掏,拿出一根金条。 “大人,我看我家公子状态不太对,能否让公子休息休息再跪。” 那人板着脸回答,“你说休息就休息,这可是木勒小王下的命令。” “你也知道我家公子之前大病过一场,先王对公子的病都很重视,眼下公子旧病还没好再添新病就不好了,”叶苧将手中的金条悄悄塞进那人的手里,“而且小王现在也不在这,这里不是都归您管,我就扶我家公子下去休息休息,要是小王回来我马上扶公子回来。” 那人颠了颠手里的金条,想了想让叶苧扶着沈渊到隔壁的耳房休息。叶苧急忙走进殿内扶起沈渊往耳房去了。 “沈渊,沈渊。” 叶苧轻轻地唤着沈渊的名字,沈渊小声地回应着,此时的他身上已经没有力气了,靠在叶苧的肩膀上。 叶苧知道沈渊这是要犯病了,刚刚他肯定是在咬牙坚持。拿出药品给沈渊喂了一颗药拍着他的肩膀说着, “没事,你睡会儿吧我在这呢。” 听见叶苧的声音沈渊沉沉地睡了过去。 “你放开我!” 门外传来了一阵争执声,争执声越来越近,往着耳房来了。叶苧抱着沈渊看了看这屋子,小得很只有一个箱子能藏人。 眼看着耳房的门要被推开了,叶苧抱着沈渊躲在了柜子里。屋子里进来了一男一女。 “你放开我!你现在同我说这些有什么用!” 那男人抱住了女人。 “你真的甘心?” “我不甘心能怎样,敦可颂马上就要继位了。” 叶苧抱着沈渊躲在柜子里听着外面的动静,看来金王一死,这大金的波涛便要来了。 “我有办法,只要你帮我。” 那男人附耳给女人说了些什么。女人听了听男人的话一把推开了男人。 “你舍得把我送出去,你个狼心狗肺的家伙。” 男人附上了女人的脸庞,亲了一口,“反正你也是我的人了,他什么都得不到。等事成之后我杀了他再风风光光地娶你。” “真的?” 那男人没有回答而是亲上了女人的芳唇。随后便传来两人滚在榻上的动静。 叶苧躲在柜子本来就紧张,外面的声音听得格外清楚,眼下听着外面的动静有些脸热。她虽然没经历过,但也听叶筝那家伙描述过话本子里的场景。 柜子里的位置狭窄,叶苧抱着沈渊,两人的脸贴着脸,她突然觉得心跳得有些快。虽然沈渊昏迷着但她依旧觉得里面的气氛有些旖旎。 过了好一会儿,那两人才离开。叶苧扶着沈渊从柜子里出来,她担心两人会去而复返,扶着沈渊去了隔壁耳房。 沈渊渐渐转醒可眼神却是失了光,是犯病之像。前些日子沈渊吃了巫医的药都能压制住病,眼下却不行了,想来是跪了那么久又受了凉风。 叶苧将香囊递给沈渊,沈渊死死攥着,没有其他的举动。这样远看应该不会被看出来。沈渊刚刚已经跪了三个时辰了,眼下还要再跪三个时辰,可再跪下去就要出事了。 这是旁边的房间传来了动静,叶苧决定赌一把。他按了按沈渊身上的穴位,沈渊晕了过去。 她走到门口见们掀开一道缝隙,看见有人从门口走过,她拉开门,装作一副急切的样子往外走。门外的人显然被叶苧下了一跳。 “你是何处的宫人!” 叶苧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贵人,贵人,求你救救我家公子吧。” 叶苧一边说着一边磕着头。 “你家公子是何人?” “我家公子是沈渊,眼下就在屋内。公子为大王守灵跪了三个时辰晕了过去了。” 沈渊,那人细细琢磨着,绕过叶苧往屋内走去,看见沈渊躺在踏上松了一口气。 叶苧跟了进来哭道,“贵人,我家公子前段时间生了一场大病,病还没好,现在又晕了过去。” 那人走出去招了招手,两个侍从跑了进来。 “公主” 原来此人是敦可沁。 “去叫巫医来” 巫医赶过来给沈渊把脉,对着敦可沁说道,“公主,,沈公子脉象紊乱,身体虚弱,我给他开了药。还是要注重休息。” 敦可沁点了点头,吩咐人送沈渊回去。 “你服侍你家公子的时候可有听见什么动静?” “没有,奴婢一心服侍公子,没听见什么动静。” 敦可沁点了点头,握紧手中的簪子,让人赶紧送沈渊回府。 叶苧扶着沈渊上,微微侧头看了一眼,原来是你,敦可沁…… “可沁,那个沈渊你怎么就让他回府了啊?” 敦可沁没有管木勒,自己拿了块点心吃着。 “那个沈渊病的厉害,要是出了什么事你阿爹还能饶你。” “哎呀别提这茬!”木勒摆了摆手在敦可沁对面坐了下来。 “我这是为你好!” 木勒随意的摆弄着糕点听见敦可沁这话两眼放光。 “你,你这是在关心我?” 敦可沁笑着将手里的糕点扔给木勒,“不然呢。你都说了出了孝期就要娶我,我不关心你关心谁!” 木勒结果糕点哈哈的笑着。 叶苧和沈渊回府门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三顺担心的睡不着一直在门口守着。看见叶苧扶着昏迷的沈渊一下就急哭了。 “这……这是怎么了?” “我们先进去吧!”叶苧扶着沈渊往府里去。马车上的刘平驾着马车往马厩去了。不过安顿好马他却没有立刻回府…… “王爷,这……怎么会这样?” “别哭了。”叶苧将沈渊扶到床上,“没出什么大事,只是被我按了穴位晕倒了。睡一觉就好了。” 三顺听了叶苧的回答有些吃惊。 “不这样怎么能这么快回来呢!好了,你快给他收拾一下,对了,我等会去拿药酒,你给他的腿擦一擦,今天跪了挺久的。” 三顺点了点头服侍沈渊去了。 叶苧送完药酒思索着今日在宫中听见的,看来金都怕是有风波了。只是不知道那敦可沁会不会怀疑…… 第二日沈渊醒的时候发现自己回了府,吃了一惊,急忙问刚进屋的三顺叶苧去了何处。 “将军还在厨房呢?怎么了王爷?” 听了三顺的回答他摇了摇头松了一口气。 “王爷,奴才给您揉揉腿,您腿都青了。”三顺撩起沈渊的裤腿将药酒涂在手上揉着,“这药酒是将军拿过来的,可好用了。” 刚揉好腿叶苧便提着食盒进来了。 “吃饭了!” 叶苧将饭菜摆开,沈渊身体不好,吃得清淡,叶苧特意给他添了开胃的小菜。 “你尝尝这个,我特意去买的,可开胃了。” 叶苧夹给沈渊,沈渊却放下了筷子,往旁边看了看,三顺自觉的退了出去。 “阿苧……” 第二十九章 叶苧正夹着菜听见沈渊说话抬头看着他。 “昨日我们是如何回来的?” 说到这里叶苧拍了拍腿。 “昨日你犯了病,我去求了那个敦可沁公主。木勒想要欺负你可大金却不能失去你,所以我把事情一闹大,他们自然就放你回来了。” “辛苦你了,”沈渊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嘴里,小菜的酸味在嘴里蔓延开来,“你是大齐的将军,却为了我在大金对他们低三下四。” “哎呀,这有什么!”叶苧挥了挥手,不想让沈渊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沈渊握着筷子却迟迟没有动下一块,埋着头开口,“阿苧,我想了想,你还是快些离开吧。” “我不是说了嘛,等你病好了我就走!” “我现在也好得差不多了,你走吧,今日就走。” “我不!” 沈渊站起身来,打开了窗户,屋外的冷风灌了进来,吹干了他眼角的泪痕。 “阿苧,我这样的人不值得你这样做。” 叶苧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沈渊你自己很远很远,远的自己都抓不住他。 “你也来了有些日子了,我也猜到你已经知道我为什么来大金了。我从来都不是什么清白之人,我是一个罪人,阿苧。这样的我不值得你这样做。 你是守护一方的将军,你有你肆意的一生,你不应该为我留在这里。而且,从十年前开始我就没想过活着了,你现在还能见到我只是因为有些事情还没完成而已。 阿苧,无论有没有来大金这一出我都会死的……” 沈渊的话像外边飘落的雪花敲击着叶苧心,冰冷地融化着。她突然有些迷茫,不知道此行的目的是为何。 是她不甘心这样一个人成为两国交战的牺牲品;是为着她那有些萌芽却不见苗头的情愫;是为了送他最后一程;还是为了救他…… 她不知道,她不知道要同沈渊说什么。她站起身走了出去,没有说一句话。 看着她离开的身影,泪珠从他的眼角滚落,落在窗台的雪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小洞。 叶苧提着包袱正合上门就看见了三顺的声音。 “将军,早上服侍王爷交代我把这个给你我给忘了。”三顺将手中的药油递给叶苧,正是昨晚叶苧拿去的那瓶。 “王爷说你昨日也跪了许久,虽然你是习武之人,可小伤也不能掉以轻心。” 叶苧将瓶子攥在手里提了提包袱同三顺说自己出门办点事便离开了。 “王爷,怎么站在窗边,要是受凉了怎么办?” 三顺一进屋就看见沈渊将窗户开着,自己站在窗边。 “阿苧走了?” “是,将军说要去办点事。” 沈渊苦笑着点了点头,关上窗户坐在桌子上出神。 · 叶修听见手底下的人说叶苧来了的时候叶苧已经喝了一坛子酒了。 “哎呦,怎么了这是?”叶修摇了摇扇子笑着,“在沈渊那里碰壁了?” “滚!” 叶苧一个酒杯砸过来被叶修灵巧接住。他合了扇子将酒杯放在桌子上,自己坐了下来。 “不是我说,你堂堂大将军你至于吗?” 叶苧抱着酒坛子打着嗝,“要你管我!” 叶修在一旁偷笑。 “我说,你别不是对那个沈渊有意思吧!” “是又怎么样!” 听见叶苧的回答叶修倒是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丫头也有情窦初开的时候。 “要我说你堂堂大齐的将军,喜欢他,把他绑过来招个胥不就行了,反正皇帝也想大齐灭了大金,你这不是一举两得?” 叶苧醉的有些迷糊了,脑袋晕晕的觉得叶修说的很有道理,哈哈的笑了起来,可笑着笑着她便笑不出来了。 “可是他同我说,他从来都没想过活着,我救不了他!” 提到这里叶苧便难过起来,一杯接着一杯的喝酒。 叶修在旁边也看不下去了,“好了好了,别喝了,他不想活着你就让他想活着不就行了,快去睡吧,快去。” 折腾了许久叶苧才乖乖地去睡觉。 第二日醒来叶苧的脑袋疼的要死。 “哟,起来了,不发酒疯啦!”叶修靠着门框嘲笑着。 叶苧瞪了他一眼,他便收起了那幅眼神,毕竟论武力值自己略逊于她。 “沈渊那你还回去吗?” 叶苧摇了摇头,既然沈渊希望自己离开,还是先不要回去的好,而且在外面也许能更好的看清局面,毕竟旁观者清。 “我的身份还要你帮忙解决一下。” 叶修点了点头。下午阿苧的尸首便在巷子里被发现了,调查说是被打死的,一个奴隶的死掀不起什么风浪,人草草埋了通知了沈渊便事了。随后木勒府的管家又挑了新的侍女给沈渊,沈渊也欣然接受了。 沈渊得到消息的时候便知道叶苧应当是离开了。三顺也知道叶苧的身手不会出事,不过赤努这小子不知道真相,哭了好久的鼻子。 日子过得很快,金王停灵七日后便入了王陵。小王敦可颂三日后继位,金都中人人都在议论此事。 “小王明日就要继位啦!” “什么小王,该叫大王了。” “听说先王走的时候让泰安王辅政,那大金不就是阿苏特克部的了吗?” “不会的,泰安王可是与先王出生入死的兄弟,当初他本来就可以登位的,是他不想当王,先王才坐上了王位。也是因为如此先王才把大王交给他的。” “当时不可与今日同日而语,要是现在的泰安王想做王了呢?” 两人意见不合闹得不太愉快。叶苧在隔壁一边喝茶一边听他们说话。 扎呼延和泰安王是好兄弟,叶苧也觉得泰安王不会自立为王,因此他们才会如此重视沈渊的身体,眼下敦可颂刚刚登基,根基未稳,若是再遇上外战,全都会大乱。 可是想起之前在宫中听到的对话,这看似风平浪静的表面下还有很多汹涌的波涛。 前些天日子沈渊的一番话让叶苧有些找不着方向。不过无论是作为大齐的将军还是沈渊的朋友她都不能在此时轻易地离去。 · “公子该喝药了。”名叫靡蝶的侍女端着药碗走进了沈渊的屋子,“公子我喂你吧!” 沈渊坐在床上没有出声,自己结果药碗喝了起来。喝完了药沈渊拿起书看了起来。 咳咳咳 前些日子受了寒,这几日沈渊老是咳嗽。 靡蝶走过来轻拍着沈渊的肩膀被他拨开了。 “你出去吧,这里不需要你了。” 靡蝶退了出去在门口跺了跺脚,她来之前就知道之前有一个叫阿苧的服侍过公子,很得公子的喜爱,可是后来那个人死了,自己才来的。她相信,既然阿苧能让公子喜爱,自己也可以。得到了公子的信任,才能更好的完成自己的任务。 靡蝶一转身看见院子里扫雪的小孩叫住了他,“哎,那个小孩,我叫你呢!” 赤努抬了抬扫把看了一眼靡蝶自顾自的扫雪去了。一边扫一边嘀咕,阿苧姐姐才去世不久这个靡蝶就来顶替了阿苧姐姐的位置,讨厌死了。 靡蝶看着赤努对自己没反应气的七巧生烟,端着手上的盘子进了厨房。 正在厨房给沈渊熬药的三顺被靡蝶摔盘子的动静下了一跳。 “靡蝶,你干什么呢?” 靡蝶委屈巴巴的同三顺抱怨。 “三顺总管,你可要为我做主啊!公子不喜欢我,连赤努那个小屁孩也欺负我!” 三顺无语,喜欢你,你一个细作王爷喜欢你干啥! “王爷最近身体不适,心情不好,你作为下人应当尽心服侍才是。赤努那小子还是个孩子呢,你跟他计较什么?” 靡蝶撇了撇嘴。 “那明日公子进宫,总管你让我陪公子去吧!” 三顺晃了晃手里煽火的扇子,开口“这事我做不了主,要请示公子。” 靡蝶一听有戏便央求三顺一定要帮自己跟沈渊提。三顺不想与靡蝶纠缠胡乱点了点头,端着药给沈渊送去了。 “王爷,喝药了!” 沈渊也不知道再看什么看得入了迷,听见沈渊的声音抬起头见手里的东西塞在了被子下面。 三顺看着沈渊喝药支支吾吾的不敢提,叶苧走了以后沈渊的心情一直都不好。 “怎么了?”沈渊看出了三顺有话要说。 “是那个靡蝶,她非说明日要陪您一起进宫!” “就让她一起去吧。” “啊……她不是……”三顺吃了一惊,他本来想的是自己说了沈渊拒绝了,靡蝶也就死心了。 “那些人把她送过来,总要让他们看看这人发挥作用了吧。”沈渊用勺子一口一口地喝着药,淡淡开口。 三顺明白了沈渊的意思把话带给了靡蝶。靡蝶听了以后好不开心,一直在拾掇自己。她之前一直住在难民巷里,自从来了沈渊这里才知道原来还有这样的日子。而且让她来的人说了每月会额外给自己银子,只要取得了沈渊的信任。 靡蝶知道虽然沈渊只是个质子,和让她来的那个人背后的主子却是个大人物,只要自己好好干,未必没有出头之日。 她在柜子里翻了翻,发现了一件衣裳,不像是自己的,应该是之前的阿苧留下的。她暗下心思,明日就穿这件,既然公子喜欢之前的阿苧,那自己就穿得和她像一些。 第三十章 第二日靡蝶正打扮了一番,穿的是昨日翻出来的那套下人的衣服,粗一看没什么,可细看可以看出其打扮的用心。 “公子!”靡蝶向正出房门的沈渊行礼,沈渊点了点头正打算走,眼尾扫到靡蝶的衣袖,上面歪歪扭扭的缝着一条线。他捏了捏袖中的香囊,盯着靡蝶。这是阿苧的衣裳,上面这个补丁是他亲眼看她缝上去的。 靡蝶正打算跟着沈渊往外走,可一抬头却看见他停住了脚步看着自己,她还以为是沈渊注意到了自己今日的不同。 “换掉!” “啊?”靡蝶还没有反应过来。 “这身衣服换掉!” 靡蝶看了看自己的衣裳又看了看沈渊,看来这沈渊对之前的阿苧还真是喜爱,她留下的侍女的衣裳旁人都穿不得。靡蝶咬了咬牙回去换了一件。 刘平驾着马车带着人晃晃悠悠地往宫门口去。 沈渊坐在马车上掀开帘子看着,突然发现路边开了一家买大齐蜜饯的铺子。 靡蝶看他瞧的仔细便在旁边说道,“这蜜饯铺子的老板是个齐人,可会做生意了,这蜜饯生意可好了。我们府上的蜜饯就是从这买的。” 听了靡蝶的话沈渊却是放下了帘子。靡蝶看沈渊的脸色不好也没继续开口。 铺子二楼的窗户浅浅地开着,没人留意到,叶苧站在窗内看着街道上的一切。 她看见沈渊掀开帘子看了铺子一眼又很快放下。他看起来又瘦了一些,明明自己走的时候他已经胖了一些了。 “看什么呢?” “没什么!” 叶苧合上窗户回榻上坐着。 “我们的人你联系了吗?” “早联系了,信也给你送出去了。” 叶苧点了点头。 “今日可是敦可颂登基,你不去凑热闹,青光门那边可围了不少百姓。”叶修摇了摇扇子开口,这热闹嘛不凑白不凑,又不花银子。 叶苧想了想还是同叶修一起去了。两人到的时候青光门下已经为了不少百姓了,按照旧例,新王登基后要在青光门上告慰上苍与祖先。 十二部的臣子都要在青光门下朝拜新主。 叶苧嫌弃人太多,不想在下面挤着,拉着沈渊上了旁边茶馆的二楼坐着,在这里刚好可以俯瞰青光门下的场景。 她一眼就在人群中找到了沈渊,他还是穿的玄色的衣衫,以前他常看沈渊穿白,显得他整个人温柔得很,眼下他穿黑的却给人一种冷冷的感觉。 楼下的人头开始攒动,敦可颂出现在了宫墙之上。他举起香烛念起了告慰的祝词。祝词念完了,敦可颂将香烛插在身后的炉鼎之中。 墙下的官员和百姓朝敦可颂行跪拜之礼,叶苧和叶修也象征性地行了行了礼。 意外总是发生在刹那之间。 从人群中冲出一群拿刀的百姓,他们训练有素一看就是军中的士兵。他们带着刀冲向青光门。门下的大臣和十二部的子弟们还没反应过来。 等人靠近有些人四处逃窜,有些人起来抵抗这一群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人。 叶苧在楼上看着这一切,看来是有人不满意敦可颂继位。她看了看身处混战中的沈渊,要是想让自己死的名正言顺,那么今日真是个好机会。 处在其中的沈渊也反应过来,今日若自己死在了这里,那么这是大齐发兵的最好理由,只是现在还未到三月,大齐那边的准备没那么充足。 权衡利弊之后面对敌人迎面而来的砍刀沈渊并没有多,而是闭上了眼睛。原来这一天来的这样快,也好,一切都可以结束了,只是没同阿苧好好告别。 可期待的刀并没有落下,沈渊睁眼刚刚的人已经倒在了面前,不远处的靡蝶跑到沈渊身边将他拉去了隐蔽的位置。 沈渊回头发现刚刚那人身上好像插着一枚小小的飞镖…… 这群人不愿与墙下的人久战直奔宫门而去。因为典礼,宫门没有闭上,他们带着刀一波一波地往宫门中去。 可突然间从里面出来了一群卫兵,他们将这群人死死围住。众人抬头发现泰安王出现在了敦可颂的身边。 “大王,臣今日教你这课叫瓮中捉鳖。” 说完他拿起手边的弓箭,搭上箭射了出去,箭矢从宫墙上飞速向下,穿过了墙下滚泰尔的脑袋,滚泰尔睁大眼睛倒在地上。 随即泰安王的声音在宫墙上响起。 “滚泰尔及其所领扎一部意图造反就地诛杀,滚泰尔及其亲眷充奴,扎一部十岁以上六十岁一下男子纳入克什克腾部。” 这样一来扎一部算是废了。 墙下所有人都跪在地上拜见新王,宫墙上泰安王单膝跪地行礼。 “好一朝瓮中捉鳖,杀鸡儆猴!”叶苧看着这一幕笑道,“这泰安王可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 叶修在一旁点头附和。 · “今日我阿爸在青光门那一出你看见了没,”木勒拿着鞭子坐在院子里和邑沙得意地说道。 邑沙是沁尔部的王子,沁尔部势弱,他这些年一直围在木勒身边。 “是啊,眼下大金谁人不知泰安王,”邑沙狗腿地给木勒倒酒,“就连木勒小王您的名号在外面也是响当当的呢!” 木勒得意地笑着,看见门外走进来的人笑容一噎。 “阿爸!”“泰安王” 邑沙看见泰安王来了默默告退。 泰安王坐下来拍了拍木勒的肩膀说道,“眼下大王刚刚登基,大金还有许多事情未了,我这些日子恐怕会很忙。” “无事阿爸。” 木勒给泰安斟了一杯茶,泰安端起来饮了一口继续说着。 “近些日子你还是别出门了,在屋子里收收心,我给你请几个萨满来教导你。” “为什么?你又要关我在这宅子里?我又没干什么?” 泰安叹了一口气,他这个儿子他又何尝不知,在外面惹出的祸事还少?眼下金都局面刚稳,他需要顾全大局,不能让木勒成为自己的把柄。 “不为什么,你好好在家里呆着就是。” 木勒气得摔了碗,“凭什么不让我出门,怎么,现在你当上摄政王了开始嫌弃我这个妓女生的儿子了?晚了,谁叫你只有我这一个儿子呢?” 看见木勒这个样子他既心酸又生气,虽然他的母亲只是个妓女,可也是自己真心爱过的女人,只是后来他随着扎呼延四处征战,让他和他母亲流浪在外,吃了不少苦,也让他养成了现在的性子。 可惜后来他们娘俩找回来没多久他娘就去世了,这些年他想教养好他却是不得法。 泰安甩了甩袖子,出门去了,留下木勒一个人在院子里发脾气。气极了便去后院寻了几个奴隶拼命地抽打,哪怕那奴隶都断气了,木勒手里的鞭子也没停止。 · 大齐京城。 “尕贡,敦可颂登基了,泰安王杀了滚泰尔收了扎一部。”扎呼和身边的随从阿七向他汇报着。 扎呼和转了转手里的杯子,笑道,“我们的机会要来了。” 随即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衫往宫中马场去了。 “三王爷好风采啊!” 沈尚勒了勒马绳停住了马。 “扎呼延,许久未见了,你在宫中如何?” “陛下对我照顾有佳,让我领略的大齐的风采。” 听了此话沈尚在马背上笑了笑,“听说你们大金最喜骑马射猎,我们来比一场?”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扎呼和上马同沈尚赛了两圈,一开始两人距离很近,可渐渐的扎呼和被落在了后面。 两圈赛完,沈尚没有悬念地获胜了,他结果随从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不解地问着扎呼和。 “你好歹也是草原上出来的,怎么马术还不如我们大齐的一般公子。” “属实是在三王爷面前献丑了。只是我小时候阿爸不喜我,只注重培养大哥,游猎什么我也没机会去,因此马术是在是差。” 沈尚一开始说这话是有些像羞辱扎呼和,可听了他一番话却生出了同情之意,他拍了拍扎呼和的肩膀带他去宫外的庆丰楼吃酒去了。 与扎呼和交谈一番发现两人竟然有许多相似之处,更是心生好感与扎呼和把酒言欢,一直喝到深夜才罢休。 · 这边的金都内叶苧却是有些不耐烦叶修的唠叨了。 “你今日啊就不该出手!” “当时现场那么乱,不会有人发现的。” “你啊,”叶修摇了摇扇子,压了压自己的怒气,“我和你说不通。” 叶修明白叶苧这样一个正直的人见不得无辜的人牺牲,这也是为什么她会来大金,只是站在他的立场上,他是商人。在这一局中沈渊今日已经报了死志,今日他死,对叶家,对大齐的利益都是最大的。而叶苧今日出手,会不会暴露两说,还平白损失了利益。 叶苧看着气得七窍生烟的叶修笑了起来。 “难怪你在叶家军中待不下去。” 叶修瞪了她一眼,“谁稀罕当你这个劳什子将军,我这做个商人,每天赚数不完的银子不好吗?” “既然是赚钱干嘛来大齐?” “不是说了嘛,来打通大金的财路。” 叶苧撇了撇嘴,“你那套说法我才不信!” 叶修心中咯噔了一下,没想到这丫头竟然起疑心了。 “大人的事少打听!”说完便拉上门出去了。 叶苧无语,明明叶修也没比自己大几岁,不过他的事自己也懒得管。 出去的叶修站在楼梯口愣神,从暗处出来一个人影。 第三十一章 “大人,金都内都找过了,没有踪迹,眼下只有王宫中没找。” 叶修打开扇子摇了摇,挥手让人退下。消息不会有错,不在外面就只能是在宫中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叶苧的房间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阿苧知道了得多伤心。 · 下午宫门口那一阵靡蝶现在还心有余悸,不过好在自己当时冒着风险拉这沈渊,眼下沈渊对自己的态度明显好了不少,刚刚在宴会上自己给沈渊夹的菜他都吃了,要知道以前喂药沈渊都不然自己进身。 “公子你慢点!”靡蝶扶着沈渊下了马车,朝府内走去。刚到后院没几步沈渊便扶开了靡蝶的手。 “你先去休息吧,今日你也辛苦了。” 靡蝶一位沈渊是在关心自己,轻声告退,便得意的回房了。 “公子!” 三顺看见沈渊一个人走进来急忙上去扶。沈渊摇了摇头自己走回了房间。他捏了捏手中的香囊,想起来下午那个士兵身上的飞镖,他摇了摇头,告诉自己是自己想多了,阿苧早就走了,这世上上用飞镖的人那么多,不会是她。 他解下身上的狐裘挂在架子上,自己身手摸了摸,暗自思索着,今日的机遇错过了,看来一切还是要按计划施事…… 春节已过,天气便开始慢慢转暖了。经过滚泰尔一事十一部都收敛不少,敦可颂在泰安王的教导下开始上朝听政,不过大事大多都是泰安王做主。 “哎哟,可沁可多亏你了,不然我都不知道要被关到什么时候!” 木勒一边嚼着糕点同敦可沁说话。 “你慢点,别噎着。”说着热情地给木勒倒了一杯茶,“我就是许久都未瞧见你了,想着肯定是泰安王不让你出门,所以才叫你进宫玩玩。” 提到这个木勒就生气,“他就是觉得我给他丢人了!” “好啦,别这样说,你阿爸还在宫中呢,要是传进他耳朵里有你好果子吃。” 木勒不屑,这个人出了会把自己关起来还会做什么? “大王今日这是今日的课业,要好好完成了。” 敦可颂看了看眼前的奏折头都大了,以前看父王处理政务只觉得威风,眼下变成了自己的课业,是在是头疼。 “母后!”看见石娜敦可颂像是看见了救星。 “大王后!”泰安看见石娜也向她行礼。 “泰安王有礼了,你教导大王辛苦。” “没有,大王很是聪颖!” 敦可颂本来以为母后是来救自己的可眼下这局面怕是不可能了,他趴在桌子上撇了撇嘴。 “泰安王我有些话想同你说,偏殿请!”石娜回头点了点敦可颂的额头,“好好完成课业!” 说着石娜便同泰安王去了偏殿。 石娜此番主要是来提敦可沁与木勒的婚事,她之前本来是想让敦可沁与其他部联姻,可眼下看木勒小王很属意她。要是能同泰安王亲上加亲,敦可颂的皇位也越稳。 听了王后的话泰安王十分同意,之前木勒就更自己提过,只是怕王后没这意思。他也希望木勒早日成家,有个人管他不至于让他这么荒唐。 既然双方都有这个意思,两人很快便定下等两月后出了孝期就下定。 刚解决了木勒的婚事,泰安觉得松了一口气,听说公主今日叫木勒进宫来了,便打算去瞧瞧。 “公主,泰安王来了。”一个侍女上前汇报着。 木勒听说泰安来了便打算走,敦可沁捂着嘴笑了起来。 “瞧你那个怂样!这是在我宫中,泰安王还会在这里发火不成。” 她挥了挥手让人请泰安王进来。泰安王一进来便瞧见了木勒,他没看自己脑袋扭到一边不知道在看什么。 泰安心理叹气,木勒还是孩子心性,喜怒摆在脸上。 “公主,今日我也算是来给您报喜的。”泰安王摸了摸胡子笑着继续说,“我已经同大王妃商量过了,等孝期结束,就给你们两个定亲。” “真的!”听见这个消息一旁的木勒激动的站了起来,敦可沁也配合的笑着,只是在听见消息的那一刹那她脸上的笑容出现了一丝裂隙。泰安被木勒的动静吸引着,没有注意。 “你啊你,”泰安指了指木勒,“你这马上就是要成家的人了,也要收收心,沉稳些,别一天干你那些破事。” 马上就能和敦可沁成亲,木勒高兴地很,不管泰安说什么他都满口答应。 “泰安王放心吧,我会看好木勒的。” 听见敦可沁的话泰安放心多了。 今日高兴,出了宫木勒又邀上好友喝了顿酒才回府。 看着他迈着醉醺醺的步子走在院子里,其他仆从都不敢上前扶他。阿勒总管忙完出来看见了急忙上前扶住。 “阿勒……”木勒打了个酒嗝,“还是你对我最好。” “王爷你醉了,回房休息吧。” 听了阿勒的话他却是挥了挥手,朝自己的奴隶房里去了。推开房门里面挂满各式各样的刑具,抽人鞭子的,拔人牙齿的,挑人经脉的。 这些都是木勒以前最喜欢的东西,不过最近这些日子他喜欢上了用毒,那种看着那些人趴在地上求自己给他解药的感觉实在是好。 他走进房中在自己专属的椅子上做了下来,翘着腿,让阿勒把前两天灌毒的那个家伙拖出来。 这奴隶房里关的奴隶不多,只有五六个,但他们彼此都不认识,因为里面的人经常更换,通常每个月都要死一两个,然后又进来新人。 那个被灌毒的奴隶被拖到了木勒的面前,他的毒已经发作了,浑身上下似乎有蚂蚁在啃咬,他的舌头被割掉了,说不出话来,只能抱住木勒的大腿一个劲的磕头。 木勒看着脚下拼命磕头的人觉得没意思,求饶的这么容易。拿起手边的罐子随手丢了一颗药丸,那人以为是解药捡起来便吃了,可不到一会气血上涌,吐出一口血,两眼一番便死了。 木勒拍了拍衣衫看了一眼地上的人淡淡的开口,“没意思,阿勒拖下去吧。” 阿勒得了命令将人拖下去埋了。奴隶在大金是最低等的,若是进了宅子做了仆役还好点,要是一般的奴隶,性命比草还低贱。他不知道为何木勒如此喜欢这么奴隶,看着这一个个被抬出去的尸体他都有些不忍心。 他从前也是奴隶,是木勒小王救了他还让他做总管,因此面对木勒的话他只能遵从。 沈渊的住宅与木勒的只有一墙之隔,可这边却显得那么安静。靡蝶想去伺候沈渊休息被三顺告知自己已经伺候好了,沈渊已经休息了,只能惺惺地回房去了。 沈渊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没有睡意。自从来了大金他只有在生病的时候才睡得着觉。那时候自己精力不济才能闭上眼睛,然后在一觉醒来,有时候他都不知道那样的自己是在睡觉还是在昏迷。 现在自己的病慢慢好转,精力也恢复了一些,可却是睡不着了。虽然天气转暖了,可空气中的寒气却没有减少半分,沈渊的痛风之症时有时无的侵扰着。 他拈了拈手中的香囊,伸出手将香囊解开,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是一张纸,沈渊细细摸索着,哪怕现在房中一片漆黑他好像也能看见上面的字迹。 “愿我尽未来劫,应有罪苦众生,广设方便,使令解脱……” 快了,快了,只是阿苧,为什么离死亡越近我就越想见你。 · 同样无眠的不止沈渊一人,叶苧坐在烛火下细细看着这封回信。苏离在心中说自己的小师弟游历四方眼下就快到大金了,如果自己有需要可以拿着信封中的信物去寻他。 叶苧将信封中的玉佩揣进怀里,将信纸叠了叠丢进炭盆里瞬间化为灰烬。随后又打开了一封信在火上靠了靠,上面的字慢慢显现出来。是爷爷写来的,没说什么重要的只是同她唠了唠家常。叶苧看完摸了摸眼角的泪,将信揣进了怀里。 最后一封是王虎来的,里面附上了之前让他寻找的易容术的方法,这对现在的叶苧来说很有用,决定等回去了给王虎记大功。 看了信中的另一件事却是让叶苧吃惊。 王虎说找到了叶苧外公王宏的消息,当年那场大战中父亲和母亲与外祖父出城抗敌,却一齐战死。最后打扫战场却是只找到叶国王冉两夫妻的尸骨,却未见王宏。 可当时战况惨烈,没有一人生还,因此大家也只觉得王宏的尸体可能只是被野兽叼走,或者是没有辨认出来。因此只给他建了个衣冠冢。 王虎在信中说此次得到王宏的消息是因为此番寻找易容术在江湖上得知,他知道兹事体大所以来信给叶苧,而且据消息说王宏就在大金。 叶苧突然想到了那日叶修的反常。她去敲隔壁的门却没有反应,看见正在挑水的小厮问道,“你们家主子呢?” “主人今日用了晚膳便出门去了。” “去了那里?” “小人也不知。”那小厮摇了摇头,没有办法叶苧只能回房去等。 有些事的答案只有叶修能告诉自己。 第三十二章 叶苧不是傻子,在看到消息的那一刹那她便明白了。当年大家都以为是他爹娘迟迟等不到接应,被围困在边城外,才造成了最终的结果。 可她爹和她娘在战场上拼杀了那么多年,就算迟迟等不来援军也不可能让整个大军全军覆没,定会力求自保,可最后全军上下没有一个活口,现在想来其中也许是有蹊跷。 那时叶苧还小,很多事情她都不懂,这些事情也是听爷爷和叔父叔母们提起的,自己这些年也没多想什么。 正在叶苧思索的时候隔壁传来了动静,叶苧急忙赶过去,却发现叶修正躺在床上,背上插了一只残箭。 “你这是怎么了?” 叶苧急忙去帮叶修处理伤口,箭矢扎得不深,叶苧让叶修咬着帕子,自己使力将箭头拔了出来,好不容易止住了血。 “你这是在哪里吃挂落了。” 叶苧将带血的汗巾扔进水盆中。 “走夜路没看清罢了。” 看来叶修是去探消息差点暴露。 “今日我收到了边城的信,爷爷说三叔父在给你物色媳妇呢!” 叶修小幅度扭了扭肩膀苦笑道,“老头子就喜欢瞎操心!” “还有一件奇事!”叶苧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装作无意地说,“前些日子我让王虎在江湖上打听的易容术的消息,谁承想还意外得到了一个人的消息。” “谁?”叶修好奇地抬起头来。 “我那本来应该死在战场上的外公,王宏。” 叶修听到这里面色一滞,看他的反应,叶苧知道他多半是为了此事来的大金。 “别装了,你早就知道了吧!” 叶修叹了口气,将扇子从腰间抽出来,扇了扇,页面上已经沾了几滴血。他伸手擦了擦,可血迹早已在上面凝固了 “还是瞒不过你。这消息也是我同姑姑在外行商时无意得知的,除了爷爷我们谁都没说。” “那你现在打听得如何?” 叶修盯着叶苧的眼睛,有些不想将消息告诉叶苧,她从小就没了父母,这个消息对她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人在宫中。” 听见这四个字叶苧苦笑着,人在宫中,人为何会在宫中……也许一切的答案已经了然了。 “其实当年的事姑姑也有所怀疑,不过她很快便随姑父离开了边城,没来得及慢慢调查。” “你今日去探了?” 叶修点了点头,“没那么好进去。” “我得了易容术的方子或许可以助你。” “你还好吗?” 叶苧摇了摇头,“不用担心我。” 躺在床上叶苧脑海里浮现出模糊的人影,这么多年过去了,她都已经忘记了外公长什么样子,只记得他每次都会给自己买自己爱吃的糖葫芦。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娘亲是他的亲身女儿,战场上的将士们都是同他一起拼杀出来的,他怎么舍得…… 这件事有叶修操心叶苧不想插手,也不愿插手,便让着叶修放手去查,只是最后有结果的时候让他告诉自己一声。 这几日叶苧烦得很,不愿在屋子里呆着。恰好无事自己琢磨了一下那易容之术。易容成大金女子的样子大大咧咧的坐在酒馆里喝酒。大金民风比大齐开放,对女子的拘束也没那么多。 “老板,把你家的小菜给我打包一份。”靡蝶进了酒馆找了张赶紧桌子等着。 旁边喝的有些醉醺醺的几个大汉看靡蝶有几分姿色便开始言语挑逗她,看靡蝶不理他们便想要上手。 “你们干什么!放手!” 叶苧看不下去一个碗砸过来,为首的人便被砸晕了。 “哪里来丑娘们,滚!” 这是长的丑不怪叶苧,她刚刚学习易容术,因此易容的有些丑。 “来啊,老娘怕你。” 叶苧上三下五除二便把他们解决了,那些人打不过哭唧唧地说着要去报官。 “去啊,你去跟官差说被我这么个娘么打了你都不丢人。” 那些人本来就不占理,眼下也觉得脸上没光惺惺地离开了,引得一屋子人哄堂大笑。 叶苧怕那些人继续找靡蝶麻烦便送她回去。 “你住这里?” 叶苧抬头看着眼前的宅子,正是沈渊的住所。 “是啊”靡蝶笑着说,“我是给沈公子府上的侍女。” “哦!”叶苧随意地答了一声便打算离开,此时却看见沈渊从宅子里出来,她下意识想躲,想起来自己易了容便站直了身子。 “公子!”靡蝶向沈渊行礼,叶苧也跟着一起。 “刚刚我上街被人欺负,是这位姑娘帮了我。” 沈渊看了看站在靡蝶旁边的人,只觉得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来是谁。他让旁边的三顺给了赏银,叶苧双手接了。 “公子你要出门?” “是,大王在宫中设宴。” 靡蝶激动的上前几步,“我陪您去吧!” 沈渊点了点头便上了车,靡蝶急忙把手中的食盒递给了三顺自己也上了车。 看着走远的马车叶苧撇了撇嘴,颠了颠手里党的银子转身走了。自己这一路只知道自己对沈渊有些意思,却忘了沈渊也许对自己没意思呢! “刚刚那位姑娘你在哪里遇见的?” “在酒馆,”靡蝶揪了揪衣角觉得沈渊是在关心自己害羞地说道,“刚刚在酒馆吓死我了,那几个大汉一看就不好对付。” “日后采买的事还是交给三顺吧!” 沈渊看着靡蝶想着,要是她又出了什么事,那边还要再派人来,太冒险了。 靡蝶倒是觉得沈渊是在关心自己,揪着衣服害羞着。 这敦可颂继位也有月余了,眼看就要到大金最重要的游猎节了,因此办了这场宴会将十二部的年轻子弟都聚在一起。 “唉哟,这不是沈公子嘛!” 木勒端着酒杯来敬沈渊,沈渊也陪了一杯。木勒还想再敬,就看到上位的泰安看着自己,木勒翻了个白眼,不就是怕这个质子再有什么差池嘛。 不过上次冰湖那次这个质子的反应还有点意思。但是他本来是想欺负欺负他,让他求饶就算了,可沈渊却是只字未发,知道最后有人怕闹大,才放了沈渊回去。 木勒笑了笑,没在继续敬沈渊端着酒壶走了。同样也坐在上位的敦可沁默默地瞧着这一出,正端起酒杯,手腕一歪,酒便洒了出来。 “公主,你没事吧!”身边的侍女急忙上前帮她擦洗酒渍。 “无事,扶我回去换一件吧!”侍女扶着敦可沁离开座位。 回到宫中敦可沁自己换衣裳将侍女都赶了出去。 “出来吧!” 一个黑影从床幔后面窜出来抱住了敦可沁。 “怎么样想我了没,这好不容易能进宫来,可想死我了。” 敦可沁有些闹脾气。 “你的计划当真可行,不然我就要嫁给木勒那个疯子了。” 那人勾了勾敦可沁的下巴,吻上了他的香唇,敦可沁被她亲得上气不接下气,在他的怀里低喘。 他摩挲着她的肩膀低声说道,“放心,一切按计划行事,我怎么舍得让你嫁给木勒那个家伙呢?” “那还差不多!”敦可沁软绵绵的吹了吹那人的胸口。 “那个侄子你探了吗?” “还没,”敦可沁手里玩弄着那人的腰带,“那天那个质子昏迷着又是在我们隔壁能听见什么!而且他身边的那个侍女不是早就死了吗?” “我还是不放心,那个侍女也是在我们动手前死的。你去试探他一下。” 屋外响起了木勒的声音,那人又在敦可沁的脸颊亲了一口,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递给敦可沁。 “辛苦你了!” 说完便从窗户翻了出去。 眼看木勒就要进来了敦可沁捏着瓶子走到床边,拉出床下的暗格将瓶子放了进去和暗格里茶壶摆在一起。 “可沁,你怎么换了这么久的衣裳啊!” 敦可沁躲在屏风后面将自己的外衫搭在上面。 “我还没换好,你先出去。” “反正你都要嫁给我了,看看怎么了。” 说着便朝屏风走了几步。 “你再过来我就生气了。” 听着敦可沁的语气是真的要生气的,木勒不情愿地退了出去。 敦可沁换好衣服又同木勒回了宴会上。宴会已经过半,大家喝的都有些半醉了。有几个部的王子已经开始在殿上划起了拳头。 沈渊身份敏感,出了木勒刚刚来找他喝了一杯酒,他便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席上,好似这殿上的喧闹与他没有关系。 身边恶靡蝶给他夹菜,不管夹了什么,他都照吃不误。 这一顿宴席主要是泰安王想要让敦可颂与十二部的子弟联络感情,因此宴会进行到一半他便离开了。泰安王走了,殿上便跟热闹了。 沈渊看宴会进行的差不多了,他再待下去也没什么作用便向敦可颂告辞。 敦可沁坐在位置上看沈渊打算离开,便也让侍女扶着自己往后殿走去。幸好木勒被他的狐朋狗友拉走了,管不到敦可沁。 “公子好兴致啊,在此处赏雪。”侍女扶着敦可沁从廊道的另一头出来。 沈渊向她行了行礼,“是我的侍女把我的披风拉下了,故在此停留。” 第三十三章 “说起来怎么没见上次那个侍女,”敦可沁摸了摸自己的发钗继续开口,“那个侍女可真是英勇呢,看你生着病,冒着砍头的风险冲撞我。好在我是个心善的。” “她时运不济,早早地便去了。”沈渊转身看了看外面的雪。 天气开始回暖了,下的雪也没之前的大,如柳絮般在空中飘着。 “哎呀,真是可惜,这么一个忠仆!怎么好好地就去了,不会是得罪了什么人吧!” 沈渊摇了摇头,“是她没有福气。” 却不知此她非彼她。 敦可沁看他神色如常,便不再继续离开了。 靡蝶抱着披风回来,沈渊也没问为何她去了这么久。接过披风系上,撑着伞走入大雪之中。靡蝶撑着伞在后面慢慢的跟着。 不知道为什么沈渊突然就很想叶苧,可惜,是我没有福气…… 自从送靡蝶回去遇见沈渊之后,叶苧的情绪一直都不高,躲在屋子里喝了好几天的酒人都要喝散架了。 她突然觉得她就不该来大金,不该来见沈渊,不该起要救他的念头。要是自己不来大金就不会知道外公的事,就不会明明想救的人就在眼前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叶修推开叶苧的房门被里面的酒气熏得直退。踹了踹地上的酒坛子,把叶苧从床上揪起来。 “你说你遇上点事就一蹶不振啦,亏你开始玄武营的将军。” 叶苧不想理他趴回床上继续睡觉。 叶修被气急的拿着扇子指着叶苧大骂。 “就你这样还做将军,做个屁,还不如我店里的小厮有志气。遇到点事就当逃兵,你在这床上躺着你外公的事情就清楚啦,沈渊的事情就解决啦。 要是二叔二婶看见你这个样子该多伤心。爷爷在大齐有多担心你,你不知道?你一个人跑到大齐来,事没办成把自己弄成这个鬼样子你好意思回去!” 说完便摔门而出。 第二日起来叶修便看见叶苧在后院打拳。心里松了口气,这丫头就是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王宏的事那么突然,沈渊的事悬而未决,这一桩桩压在她心上真怕她受不了。好在骂了她一顿让她找到了个发泄的口子。 “我们叶小将军今日不颓废啦!” 叶修摇着扇子倚在二楼的栏杆上瞧着。 叶苧正在打拳,一套拳下来,叶苧收了力抬头看着叶修郑重地向他抱拳行礼。 “昨日多谢二哥!” 叶修摇了摇着扇子下楼,这丫头这么正经自己还不适应呢! “好啦好啦,自家人说这些干什么!对了,你的人到了,住在安踏客栈一号房。” 叶苧点了点头易了容便出门寻人去了。 安踏客栈是金都最大的客栈,但是叶苧和叶修刚来的时候就是住的这里。这老板也不知是何人,将店的生意做得是很好,无论是哪里的客人都能住店。因此店里出了齐人还有许多其他大齐和大金周边其他小国的人。 店里的小厮一看见叶苧便热情地招呼她,听见她是来寻人的态度也没什么变化,将她带到了一号房门口。 叶苧敲门屋内响起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随后一个清秀的少年拉开了门。 这苏离的师弟看起来也太年轻了吧。叶苧本来去信想问药的事情,苏离说自己的师弟游历到了大金,让自己去找他。她本来一位苏离的这位师弟应该与他年纪差不多是个老头,没想到是个清秀的少年。 “你是来看病的?” 叶苧点了点头,苏照拉开门请她进来一坐下便开始问她的病症。 叶苧环视整个房间里面摆满了各种瓶瓶罐罐,刚刚的声音应该是碰到这些发出来的。 “唉,我问你病症呢!” 叶苧回过神来,“哦,不是我生病,是我的一位朋友。” 苏照摆了摆手,“这病人都不来我怎么看病!你走吧。” “先生你别急!” 叶苧从怀里掏出那枚玉佩,苏照拿在手里细细端详着。 “你是苏离让你来的?” 叶苧笑了笑,“是,是我有求与先生所以拜托了苏先生。” “行吧!” 苏照将玉佩揣进怀里继续问叶苧那位朋友的病症,没想到竟然是之前苏离来找自己两人一起研究药方的那位病友,一下子苏照便来了兴致。 “那位朋友我现在还不能把他带来,可能要麻烦先生等些日子。” “无妨,我近几个月都会在这里。” “之前就听苏先生提过您,不知怎么称呼?” “苏照!” 苏照和苏离都随他们的师父姓。苏离被师父收徒的时候年纪很小,但天分极高,师父四处行医都带着他。后来师父仙去,苏照便一直跟着苏离,及冠之后苏离才放心让自己出去闯荡。 “苏公子怎么来了大金。” “我这一生的志向就是走遍天下各地,治遍天下奇病。”说道这里苏照颇有些自豪,“大金与大齐议和,因此我便想来大金瞧瞧,看看这边的病症与我从前见过的有什么不同。” 叶苧点了点头,难怪苏离经常向他们提起自己的师弟是医学奇才。 见过了苏照叶苧表离开了客栈,刚一出门发现今日的天空竟然挂着一抹暖阳。叶苧在眼前伸手晃了晃,阳光透过指缝映入叶苧的眼帘。 今年的春分来得早,再过两日便是春分了,这也意味着离沈渊赴死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昨日叶修的一番话也把她骂醒了,其实很多事情她不是不明白,只是不想去面对而已。 现在无论是王宏还是沈渊她一定会解决好。 “公子今日出太阳了,要不您去院中晒晒太阳!” 靡蝶在院子里摆好了桌椅和干果。沈渊站在窗边,透过窗户看着太阳出神。 他左手握着书卷,右手半抬着,阳光照在他的手上,显得格外的白。 “公子,去院中坐坐吧!难得今日出太阳,您这些日子一直拘在屋子里,要闷坏了。” 窗边的沈渊却是将袖子拿下来将自己的右手遮住,没听见似的坐回榻上看书。 他知道,有些东西是自己不配拥有的,如阿苧,又如这肆意的阳光…… 看见沈渊没有出来的意思靡蝶跺了跺脚,前些日子她去向上头的人汇报,上面赏了不少银子,还说下次的银子会更丰盛,不过前提是让沈渊足够的信任自己。 “我之前那个红瓶子的药放哪里去了?” “奴才也不知,是将军收起来的。” “行了,你退下吧!” 三顺小心翼翼地退出去,合上门的时候瞄了一眼屋内的衣柜。等三顺出去沈渊走到衣柜前伸出手去探,果然在衣柜顶部找到了那瓶药,他将药倒在手中,还剩三颗,三颗应该够了。 大金的游猎会在二月初七举办,十二部有钱有权的年轻勇士都会来参加。从前这一盛会是十二部来争夺霸主地位的。后来扎呼延一统大金,保留了这一习俗。 每年的盛会由金王举办,他们会围猎整整二十一天,最后谁打的猎物最多,谁就将由金王颁布大金第一勇士的称号,同时他所在的部落的地位也能在十二部中的领地也能扩大。 因此可以说这是大金的举国盛会。敦可颂新君即位,为了彰显自己的地位,此次的游猎会举办得尤为巨大。 “大王,勇士们已经打点好了,今年沁尔部能夺魁首。”泰安王站在敦可颂旁边看他批改的奏折。 滚泰尔死了扎一部落了下去,他们需要在扶持一部上来制衡其他几部。 “王叔你操心就好了。”敦可颂看奏折看得有些烦。 泰安放下奏折厉声道,“大王,您是大金的国君,也是克什克腾部的首领,这些都是您要操心的,我现在只是在帮您,终有一日您会成长成一位强大的国君的。” 敦可颂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急忙同泰安道歉。泰安叹了口气,他也知道敦可颂年纪还小,还要好好教导,只是眼下的局面不容掉以轻心,不然扎呼和死前的布局就都白费了。 · 千里之外的大齐。 扎呼和正坐在炉子前煮着茶水。这大齐的茶与大金的不同,大齐的茶讲究的是讲究的是品,而大金的茶则讲究的是饮。 “阿七,你也来尝尝这大齐的茶。”扎呼和将茶杯推到了阿七面前。 阿七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没尝出什么来,看的扎呼和直笑。 “你啊你……”他看了看炉子里往上撺的火苗,“好东西你都尝不出来。” “游猎会要开始了吧!” 阿七立刻单膝跪在旁边,他知道尕贡要动了。 “让他们准备起来吧!人去不了,礼还是要有的。” 说完将杯子里的茶泼在了炉火上,火焰瞬间被浇灭,只留下一缕白烟向上攀升着…… 阿七得了吩咐便去传消息了。这条消息线是尕贡埋了许多年的,没人知道。幸好有他的深谋远虑,他们来了大齐,大金那边的消息才能传过来。 阿七从小跟着扎呼延,他知道扎呼延从来都不是他表现出来的平庸之辈,他注定是要遨游在草原上的雄鹰,捕获猎物的雪狼。很快他的愿望就要实现了。 第三十四章 扎呼和正在屋内吩咐阿七沈尚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呼和兄!” 阿七看了一眼扎呼和,看见他给自己使了一个眼神,阿七领会过来便起身去开门。 沈尚一进屋子就被呛了好几声。 “咳咳咳,呼和兄你这屋子怎么这么大烟味啊!”三皇子甩着手驱散着这股味道。 “瞧我,刚刚正自己尝试煮你们大齐的茶水,奈何我手笨,茶没煮好还不小心让茶水吧炭火给浇灭了。” 听见扎呼和的解释他捧腹笑了起来。 “你啊你,真是奇才!” “王爷今日怎么来寻我了?” 说道这里沈尚想起来了自己来的目的。 “之前你教我的法子很不错,父皇这些日子对我有许多夸赞。” 之前沈尚和扎呼和交往的时候就感觉两人志趣相投,境遇也相似,慢慢地两人竟然成为了好友。有时皇帝交给沈尚的事,扎呼和时不时会给他提建议。沈尚留着心眼不让扎呼和沾手,但依着他的建议这几次办的事都很得皇帝的心。 “父皇这几日让我去大理寺督查一下那里的案子,你说我当如何?” 皇帝这些年一直没有定下太子,一是想要好好斟酌斟酌,二是想借着两位皇子相争肃清一下朝堂。大理寺这些年有许多陈年旧案,积弊许多,是块不好啃的骨头。 “我是有个主意,不过……” “不过什么?” 扎呼和看了一眼沈尚身后的随从,沈尚了然让随从都下去,阿七也跟着人一起下去了,屋内就留下了他们两人。 扎呼和重新将炉子烧了起来,将水壶架在上面。 “你还没说呢!” “王爷不要急。” 等水开了扎呼和不熟练地冲了两杯茶放在了沈尚的面前。 “这回可算是成功了,”扎呼和伸手指了指两杯茶,“王爷选一杯尝尝吧。” 沈尚看了一眼两杯茶都一样没什么区别,他短暂地犹豫了一下,拿起右手边的那杯正准备喝,却被扎呼和拦住了。 “王爷等等,”扎呼和又将沈尚手里的那杯茶接过来重新摆回桌上,“王爷再选一选。” “这两杯不都一样吗?” 沈尚正准备伸手,扎呼和却从桌上拿起一杯茶倒在地上,“现在呢?王爷选一选吧!” 现在桌上只有一杯茶沈尚自然只能选这一杯。 他瞬间便明白了扎呼和的意思。眼下父皇的几个儿子中只有他与四皇子有资格坐上太子之位,父皇有两个选择,因此他可以犹豫,可要是摆在父皇面前的只有这一杯茶,那他就没得选了,可是他之前不是没有试过,只是都没能成功。 “你当我之前没试过?” “我自然知道王爷之前试过,但没能成功不是吗?” 撇开四皇子来说,皇帝也不会希望四皇子出事来打破这个平衡。 “我眼下既然提出来定然是能相助王爷?” “当真?” 扎呼和点了点头,他告诉沈尚他能助他,不过有一个条件,听到这里沈尚又有些犹豫。 “王爷你要知道,这条路走到最后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我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沈尚看了看扎呼和,确实要是最后这个位置坐的不是他,那么最后他的结局只能是死。他端起桌面上的那杯茶一饮而尽。 “我答应你!” 扎呼和笑了笑,端起水壶有给自己和沈尚冲了一杯茶。 · “公子,这次游猎会要在扎昂住二十多天呢,要多带些东西。” 靡蝶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着。这次沈渊去游猎会这么重要的事连三顺总管都没带只带了自己一个人靡蝶很是得意。 “你看着收拾吧!” 沈渊淡淡开口,说完便去院子中看书去了。 “公子,要不奴才也同你一起去吧!这次要去那么久,您一个人我不放心。” “没事,你在家中好好呆着,有靡蝶跟着呢?她现在不会轻举妄动的。” 三顺点了点头,沈渊执意不让他去,他也没有办法。虽然靡蝶看起来不会轻举妄动,可她毕竟是个细作,三顺还是不放心。 到了走的那日三顺还是不死心同沈渊提了要同去的想法,沈渊还是没有答应,靡蝶看见了心中偷笑,觉得自己已经完全取得沈渊的信任了。 三顺站在府门口看着沈渊的马车渐行渐远,心中担心。他的手在袖子下握着一封信。沈渊说十日后让自己把信送去皮草行给那里的老板,三顺捏了捏信封,想来是很重要的东西,不然沈渊不会把决意把自己留在家里让自己去送信。 他将信藏在怀里藏好,静静地等着十日后的到来,好完成沈渊交代自己的事。 沈渊到的时候十二部的青年勇士们已经陆陆续续的到了,因为他不参加大会的比试因此他的帐子被安排在了靠后的位置,不知是不是巧合恰好挨着敦可沁的帐子。 “公子不去游猎?” 敦可沁一出帐子刚好碰见沈渊。 “我不会骑术,此番只是来欣赏各位勇士的风采的。” 没想到沈渊竟然不会骑术,敦可沁有些意外。大齐虽然不想大金那般擅长马术,可大齐的骑兵比大金也不逊色,而且听说王公贵族的马术都很不错。 “那还真是可惜!”敦可沁笑了笑。 远处的木勒看见敦可沁正在同沈渊说话便气不打一出来。刚刚在场上那个兀良哈部的那群家伙竟然敢对自己不敬,现在连沈渊这个小小的质子也敢和他的敦可沁说话。 他抄起腰上的马鞭便要上前,旁边的阿勒看见情况不对便要上去拦。 阿勒心里也奇怪,这些日子木勒小王的性子越来越易怒,刚刚场上兀良哈部巴哈因为腰伤向他行的礼没那么标准他便抽了他一鞭子,引得兀良哈部的人大怒,两边差点起冲突。 阿勒本来想拦住木勒,可奈何木勒力气太大将他一脚揣在地上,那一鞭子已经朝沈渊去了。 敦可沁感觉到危险下意识拉了沈渊一把,木勒看见了更加生气,发作得更加厉害了。 “木勒!”敦可沁叫住了他,“你是要做什么!连我一块打死吗?” 木勒听了敦可沁的话停下了动作,“阿沁,我不是故意的。他这个低贱的质子怎么配得上同你说话呢?” 敦可沁心里叹气,“好了,游猎会要开始了,我们走吧!” 敦可沁拉着木勒走了,留沈渊一人在原地。看着两人的背影沈渊觉得有些疑惑。 十二部的勇士们都到了,敦可颂一箭射下了远处草垛上的红旗,宣布着今年的游猎会正式开始。 勇士们得到了指令骑着马飞奔出去。 泰安站在下面看着台上的敦可颂感叹,这孩子有当年扎呼延身上的影子,只是还是要多加历练才行。 沈渊同一些不参加游猎的大臣坐在一处静待今日的头筹出现。 一个时辰后木勒带着一头雄鹿的尸体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雄鹿难猎,敦可颂见了很是高兴,下令赏赐,木勒得意地看向泰安却瞧见泰安正因为敦可颂的这一命令而紧蹙眉头看着敦可颂。 木勒瞧见了很是不快,拔下腰间的弯刀,一刀砍掉了鹿的头。鹿刚死不久,血洒了一地。 “木勒!你这是干什么?” “禀告泰安王,得了大王的赏赐臣下感激,特将鹿头送给陛下。” 敦可颂没见过几次这么大的鹿很激动,看见泰安同木勒的气场不对出来打圆场,“木勒的这份礼孤很喜欢!” 敦可颂都这样说了泰安也没话说,只是这木勒在大王的面前有些太无礼了。 沈渊坐在位置上默默地看着这一幕,看来泰安王父子之间的隔阂很大。他捏了捏衣袖底下的那个红瓶子,将目光投向了木勒。 其他的人陆陆续续地回来了,猎的东西都不少但是没有木勒的雄鹿珍贵,毫无疑问第一日的魁首是木勒。 木勒让人将那头鹿分了庆祝,围着篝火跳舞好不快活,可跳了不到一会儿便觉得口渴难耐,下来找水喝可拿到的几个壶都是空的。正想找阿勒发现四处都找不见他的影子。 “找水喝呢?” 木勒一抬头便看见敦可沁站在自己面前,背着火光,连发梢都发着光。 “瞧你那傻样!”敦可沁点了点木勒的额头,“你们这水壶就会洒了一地,你还找得着水喝,喝我的吧!” 木勒结果水壶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口渴的劲很快便消失了。他抡起袖子擦了擦嘴角的水,冲敦可沁笑了笑。 “走,我们跳舞去。” “不了,母后还在找我呢!” 石娜找敦可沁她不能不去,木勒也懂,便让她赶紧去。身边的侍女扶着她走了。 “公主,这水壶……”另一个侍女将刚刚木勒喝过的水壶举到了敦可沁面前。 看见水壶敦可沁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扔了吧……” 侍女正打算去扔又被敦可沁叫住,让她把水壶拿回自己帐子藏好。 宴会上的场合沈渊融不进去,不到一会儿便回来了。靡蝶从外面打水回来怒气冲冲的。 “公子,那公主的侍女也太嚣张了,我去打水碰见她捧着个水壶,我好心问她是不是也要打水她却骂了我一顿。” 想到这里她便气不打一处来。 沈渊正接着烛火自己同自己下棋,听见靡蝶的话若有所思。 第三十五章 “他们都是贵人,你绕着走便是。” 靡蝶正想反驳发现沈渊说的是对的。其实刚来伺候沈渊的时候他见着沈渊的长相还有些迷恋。后来她的家人拿捏在那些人手里,自己这些日子有从他们那里拿了那么多的赏银,早就把这些抛在脑后了。一心想的就是怎么样取的沈渊的信任,好完成那些人交代给自己的人物。 沈渊看了一眼面前的棋局。黑子被白子围困,但只要下在左下角,黑子就能活。沈渊执起黑子落在了右下方,一子落罢黑子走入穷途末巷,再无回天之力。 晃动的烛影印在他的手上,显得那一双手格外纤细,他拢了拢衣衫走出帐外。 今日难得的繁星满天,好像那日与叶苧在燕岭上看的那满天的萤火虫,沈渊站在地上看的痴了,好像自己又回到了那一天。 远处的阴影里人影闪动。 “躲这偷偷看什么呢?”叶修将手打在叶苧的肩膀上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想看走到他面前大大方方的看呗!” 叶苧白了他一眼,自己走了。两人这次用易容术伪装沁尔部不起眼的两个人混了进来。 叶苧躺在床上细细思索着,她决定要去找沈渊把话说清楚,她不想给自己留遗憾。她还是希望能救一救他,若是没能成功,她也希望能好好送他最后一程。 游猎会已经办了九日了,今日是第十日。第一日木勒夺魁首后,他便在也没有夺得过魁首,倒是让兀良哈部的人出了几次风头,让木勒气的头疼,今日的游猎也不去了闷在帐子里。 “小王,这是公主送来的酒,她知道你心情不好送来给你解闷的。” 木勒掀开酒封,闻了一口,瞬间感觉心情舒畅,抱起酒坛子喝了起来。可这一坛子喝的不够过瘾,他站起来晃晃悠悠的去敦可沁的帐子寻她,可她的侍女却说敦可沁出去了,不在帐子里。 这个答案木勒很不满意,冲进帐子里四处寻找敦可沁的身影,整个帐子被翻得乱起八遭都没有找到敦可沁的影子他恼了。拿起鞭子逼问侍女,侍女一个劲的求饶。 他走出帐子向左一瞥便瞧见了沈渊,想起来第一日敦可沁与沈渊说话的样子,他怒意上头,拿起鞭子朝沈渊冲了过去。 “狗东西,你也敢来抢我的阿沁。” 一记狠狠的鞭子抽在了沈渊的身上,沈渊跪倒在地。鞭子将他的披风打落在地,外衣已经渗出了浅浅的血迹。 跪在地上的沈渊看着木勒却是笑出来声,他踉跄的从地上站起来,死死地盯着木勒。 木勒被他的动作惹怒了,抡起鞭子狠狠抽了沈渊两鞭,沈渊挨不住一口血吐出来,再次跪倒在地。身上的衣衫被鞭子抽过的地方已经破了,隐隐约约露出了里面模糊的血肉。 沈渊擦了擦嘴角的血迹,重新站了起来,血迹在衣衫上晕出朵朵红梅。 看见沈渊吐得血木勒像是发狂似的拿起鞭子朝沈渊抽去,一鞭又一鞭。 鞭子落在沈渊身上他好像感受不到痛了,耳边木勒和鞭子的声音都消失了,他好像听见了天空中雄鹰的翱翔声。 眼前突然浮现起了小时候母妃坐在床边同自己说割肉饲鹰的故事,真是奇怪明明他都已经忘记了母妃的样子了。突然大福走了进来,拿起水果喂自己吃,逗着自己。眼前的景象一转变成了叶苧的脸,她笑着叫自己的名字,叫自己一同去踏青。 沈渊笑着伸着手想要抚上她的脸庞,身体向后倒去,重重的摔在地上。沈渊缓缓闭上了眼睛母妃消失了,大福消失了,叶苧也消失了,一切都变成了黑暗,都消失了…… 第十日游猎结束了,大家都回了营地。此时却出了一件大事——齐国的质子沈渊消失了。 他的侍女的尸体在猎场被发现。 虽然他只是一个小小的质子,在大金的地位远不及十二部的王公贵族,可他毕竟是关系两国议和的重要人物,要是他出了什么岔子,两国的合约怕是也保不住了。 泰安王下令全营搜索。 叶苧在帐子里急的团团转。他们装成勇士的模样因此白日需要外出狩猎,叶苧还未来的及将沈渊。眼下传来沈渊失踪的消息她很是担心,离三月之期已经很近了,他很可能是…… “怎么样?” 叶修从外面进来摇了摇头,“泰安王下令全营搜索,但好像都没有结果,他命令我们呆在自己的营帐不许随处走动。” 叶修看了看着急的叶苧叹了口气,“马上就到三月了,说不定他……” “你别说了!”叶苧打断了他的话,虽然这是最有可能的原因。 她易容成巡逻的士兵向沈渊的营帐靠近着,沈渊的营帐在外围,因此一路上会遇到许多巡逻的士兵。 叶苧一路躲躲藏藏,终于来到了沈渊的帐子前。此时天空下起了小雨,叶苧踩着有些泥泞的地朝沈渊的帐子走去。 掀开帐帘,里面一个人都没有,陈设很简单,同从前的沈渊一摸一样,屋子里有过翻动的痕迹,想来是泰安王派人来查探过了。 叶苧转了一圈发面没有什么线索,走到桌案前发现上面摆着一盘棋,也许是因为翻动的原因,棋子有些从棋格上移位,她一颗一颗将棋子拨回原来的位置。 但最后一颗棋子摆回原位,纵观整个棋局叶苧便发现了,黑子已经困于死境。她扶着桌案坐了下来,脚向左一偏踢到了一个瓶子。 叶苧捡起来看,正是沈渊从前的那个红瓶子的药,明明都已经被自己藏起来。她拿起瓶子倒了倒,手心中空无一物,从前瓶子里有三颗药的。 叶苧苦笑了一下,来这一趟她想已经找到答案了。 她走出帐子,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了,叶苧失了神一般的走进雨中。突然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叶苧捡起来一看,正是沈渊那个黑色的香囊,上面带着淡淡的血腥味。 叶苧嗅了嗅,空气中有淡淡的血腥味,被雨水冲的很淡了。她握住那个香囊,拉开抽绳打开了,里面的东西展现出来。 是一张纸因为雨水的缘故已经湿掉了,叶苧的眼睛突然突突的跳动起来。她小心的展开那张纸,上面的字迹已经开始迷糊了,但依稀还能辨认出来。 上面是那句,“愿我尽未来劫,应有罪苦众生,广设方便使令解脱。” “沈渊,我抄的这句是什么意思啊?” “愿我尽未来劫,应有罪苦众生,广设方便使令解脱。” 原来我抄的那份经书在这里…… 水珠在叶苧的脸上流淌着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 叶修看见湿透了的叶苧回来的时候,手上握着刚接到的一封信。 “阿苧,今日有人拿着一封信去了大金的皮草行找我们的人。信里有一枚玉佩和一封信。” 叶修将信递过去,叶苧沾水的手接过信纸,使上面的几个字都有些晕开了。 信是沈渊写的,他写着自己今日即将赴死,大齐即可发兵,同时希望能保护自己身边的侍从三顺。信的最后写着希望他们能将叶苧的信物归还与她,遥祝叶苧岁岁康健无忧…… 叶苧看着信笑了出来,她伸手扯下来脸上的面具,沈渊啊沈渊,你吧一切都安排好了是吗? 在和沈渊接触的过程中叶苧便知道,沈渊从来不是庸碌之辈,能在那吃人的深宫中活下来的怎么能没有心机和手段了。可是沈渊他有心机,有手段,他却从来不用来对准他人。 这是叶苧第一次看沈渊设局,以他的性命为局,他做的那样出色,安排好了每一个人,叶苧笑着笑着眼泪便从眼角落了下来,滴在信上…… 叶修看见叶苧的样子默默退了出去,把帐子留给她一个人。 · 泰安王的营帐里,木勒正跪在地上。 “逆子,你说,是不是你!” 木勒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泰安王的鞭子狠狠落在了木勒的身上。 “逆子!逆子!你说不说。” 新的一轮鞭子正落下来,敦可沁掀开帐子进来了。 “公主怎么来了。”泰安收了手里的鞭子扯着嘴角笑着。 “我是来救木勒的啊!” 听见这话木勒抬头看着敦可沁,泰安也盯着敦可沁。 “泰安王,木勒这回可是委屈了,他一整夜都与我呆在一处呢!” “哦?” 泰安看了看木勒又看了看敦可沁。 “木勒他不想更您说是因为我们还没有成亲,他怕传出去对我的名声不好。”敦可沁咬了咬嘴唇一脸害羞的样子。 泰安王看敦可沁的样子放下心来。他不是没有盘问过木勒身边的侍从和敦可沁身边的侍从,他们都说木勒与敦可沁在一处,可他确实是不放心。 “好了好了,那你也不早说,这次是阿爹错怪你了。让人扶你回去好好上上药。” 敦可沁扶着木勒离开,他回头看了一眼泰安王,又盯着敦可沁的眼睛看着,敦可沁朝她眨了眨眼。 他松了口气,靠着敦可沁他莫名觉得心安,由她扶着自己走了。 第三十六章 “可沁,你说父王不会发现吧!” 木勒坐在椅子上抓住敦可沁的手,敦可沁轻轻拍了拍他的手以示安抚。 “不会的,我们做得很隐蔽,他不会怀疑的。” 木勒压下眼中的惊恐看着敦可沁,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与他的阿爸已经站在对立面上了。 叶苧一夜没睡,一早便去找叶修。既然沈渊已经施事了他的计划,那么他的死讯应该很快会被发现,可现在只是传出他失踪的消息,中间很有可能出了什么岔子。也有可能是他的死被压了下来。 “怎么样,外面有沈渊的消息吗?” 叶修摇了摇头,泰安王找了整整一天,可是没有半分踪迹,他也觉得奇怪。 “会不会是泰安王自导自演这一出。”叶修开口,毕竟沈渊失踪要比沈渊的死讯好得多。 叶苧也在疑惑,脑中有千万种可能。 “沈渊的信里派人送回去吧,让爷爷他们做好打算。我还想去找一找……” 即便是他的尸骨我也想再看一面。 泰安王派人找了整整三日可是没有他的半分踪迹,叶苧这边也在私下探查也没什么线索。唯一有用的便是沈渊身边那个死掉的侍女,可再往深里查很多痕迹被人为抹掉的,什么也查不出来。 叶苧一开始也怀疑是泰安王发现了沈渊的死讯为了不让消息露出来,对外谎称沈渊失踪。可这几日调查下来,泰安王似乎并不知情,将大量的侍卫派出去寻找沈渊。 因为沈渊的事游猎会没有办完便终止了,大量的人马在扎昂寻了多日都没有消息。各个部的地盘都寻了全无所获。没有办法,大家只能先行回都商量对策。 “泰安王,这下可怎么办啊!” 朝中的几位老臣子和十二部的首领坐在一起商量。 “眼下大齐应该还不知道这件事,我们只能尽全力寻找,不过”泰安锤了锤桌子,“还是要做最坏的打算。” “这好好的一个大活人怎么说失踪就失踪了呢!” 一群人商量来商量去也没有商量出个对策。 叶苧这几日也没有收获,趁着夜色抹黑回了沈渊的府邸,门外有人把手,她从隔壁木勒的府邸翻了墙过去。 推开门一切都还是老样子。桌案上还摊开放着沈渊常看的那本书,床幔上还挂着那盏红灯笼。 鸡毛掸子还搁在架子上,之前沈渊生病不能出门自己经常拿着那鸡毛掸子给他舞剑,看得他一愣一愣的。 还有那暖阁上的靠枕上歪歪扭扭的线还是她缝上去的。自己经常坐在暖阁的榻上一边吃零嘴一边同沈渊说话,同他说自己在战场上杀敌的惊险,说自己在边城的乐事。沈渊也偶尔提起他在宫中的生活。 明明一切都还是老样子,要是自己早一点去找他就好了…… 吱呀——门外传来动静。 “谁!” 叶苧一个闪身到门边将门口的人死死捂住,怀里的人挣扎着,咬了叶苧一口。 “哎呦,你这个臭小子!” “阿苧姐姐!” 赤努惊讶着,“你,你不是……” 叶苧拍了拍他的头,赤努感觉到痛才反应过来这是真的叶苧,他扑过来抱着叶苧带着哭腔,“阿苧姐姐,我还以为你死了呢!公子,公子他不见了,还有三顺总管也不见了。” 叶苧拍了拍赤努的背轻轻安慰他,他还那么小,这几日肯定是害怕极了。 赤努擦了擦眼角的泪问叶苧,“阿苧姐姐公子和三顺总管他们都死了吗?那他们还会想你一样活过来吗?王婆婆说他们都死了。” 三顺被叶苧他们的人藏了起来没人找得到,至于沈渊……叶苧不知道如何开口。 她捏了捏赤努的脸蛋,“不用担心他们都没事的。” “真的!” 叶苧点了点头。 “这几日府里有人来吗?” “来了好多官兵一波又一波的,我和王婆婆害怕极了。” 那些官兵一点也不客气,在府里到处翻动,一开始还逼问王婆婆和自己,赤努年纪小哪见过这些场面,这些日子吓坏了。 “现在府里就你和王婆?” 赤努点了点头,告诉叶苧前些日子克哈已经告辞了,好像是去了别的人家。 “那刘平呢?” 赤努摇了摇头,说刘平是和公子还有靡蝶一起去的扎昂,一直还没回来。 听到这里叶苧起了疑心,靡蝶已经死了,沈渊失踪,刘平却也找不见了。这些日子她没有听见关于刘平的一点风声,想来是有人刻意摸去了。 “好啦,我要走了,”叶苧摸了摸赤努的头,“我偷偷回来的,别告诉别人好吗?” 赤努点了点头,不舍的抱了抱叶苧让她离开了,虽然他的年纪还小,很多事都不明白,可是他知道无论是阿苧姐姐还是公子,还是三顺总管他们都是很好很好的人。 “你明日派些人盯着木勒府外院的管事。”叶苧一回来就赶紧交代叶修。 这个管事正是当时让她,克哈,刘平去做细作的人。今日听了赤努的话她觉得刘平身上肯定能发现些什么,可眼下找不见刘平,只能从那管事的身上入手。 叶修点了点头赶紧吩咐人去办。 “宫里那边也有进展了。” 叶苧听了没有回话,叶修摇了摇头换了个话题。 “家里面来信了,他们已经做好准备攻打大金,让你尽快回去。要是时间来不及,我留在这里查,你先回去,毕竟军中还需要你。” “再等几日吧,若还是没有消息,我就动身。”叶苧转了转杯子,失神地看着。 “大王,木拓那边传来消息,大齐那边怕是已经知道了,边城在集结人马。恐怕是情况有变。” “不是封锁消息了吗?怎么大齐那边知道的。” 泰安拈了拈手,沈渊失踪消息这么快就传到了大齐想来这暗中有人动手脚,怕是有人想趁机生事。他赶紧吩咐下去让人做好准备同时集结兵马,若是大齐攻打过来他们也不能毫无准备。 叶修派人跟了那个管事几日,发现那个管事最近老是喜欢往醉安楼跑。他派人去查醉安楼的东家一时间竟然查不出来想来是有猫腻。 · “尕贡,人已经安排妥当了。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行事。” 扎呼和点了点头,“我们也该动身了。” 他起身去马场寻了沈尚,沈尚看见他下了马,带着他去了马场附近的殿宇摒退下人。 “王爷,时机到了。” 沈尚拿着毛巾擦了擦手,这些日子在朝堂上他听闻了沈渊身死大金的消息,一开始还觉得疑惑,现下便明白了。 “需要我怎么做?” “明日上朝之事我需要王爷自请去边城攻打大金,并要求将我带至阵前斩杀,以扬军威。” 听到这里沈尚不由地皱眉。 “王爷放心,我自有准备。” 第二日上朝,沈尚按照扎呼和说的那样自请去边城杀敌,并要将扎呼和斩于阵前,以扬大齐军威。 皇帝对沈尚的提议很满意,扎呼和这个人城府有些深,留下也是个祸患,乘此机会一举两得。不过这些日子沈尚与扎呼和走得有些近,皇帝不太放心,因此他将这一人物交予了四皇子。 自从七皇子一事后皇帝便一直冷着四皇子,眼下给他派了这个任务,他高兴的领取了。 晚上沈尚收到了扎呼和的信,信上写着沈同会按照计划死在边城,感谢他对自己的照料,两人合作愉快。 沈尚将信叠起来丢入炭盆之中,瞬间信纸化为灰烬。他靠在椅子叹了口气,他知道与扎呼和合作是在与虎谋皮,这回他是在放虎归山。可若是能坐上那个位置是值得的。 · 叶苧又收到了来催他回去的信,信上还说四皇子会来边城带兵攻打大齐。她捏了捏信纸,看来皇帝还是对叶家起了疑心。 叶修急急忙忙推门进来告诉叶苧那管事常去的醉安楼的东家查到了。 “那东家是一位克什克腾部的商人开的,那人叫塔娜。不过她不住在金都。” “线索断了?” “你别急!”叶修喝了杯茶继续说,“我们还差了,这位塔娜不住在金都,但它的堂姐住在金都。” “她堂姐,是谁?” “敦——可——沁” 这塔娜的母亲与敦可沁的母妃是姐妹,后来敦可沁的母妃过世,她太过伤心,便搬离了金都。这醉安楼后面的东家既然是塔娜,那很有可能与敦可沁有关联。 叶苧突然想到了那日在宫中敦可沁与人密谋说着些什么,这一切很有可能都是有关系的。 “敦可沁今日来的行踪你查了吗?” “敦可沁即将与木勒大婚,这几日经常往木勒的府邸跑。” 他们俩即将成婚,敦可沁来见木勒没什么奇怪的,可当时在扎昂敦可沁的帐子就在沈渊的旁边。虽然当时调查敦可沁什么都不知,但加上叶苧之前在宫中听到的对话,这一桩桩一件件绝对不可能是巧合。 “对了,我们的人来了消息,说在沈渊的信传回大齐的时候,沈渊身死的消息已经到大齐了。” 两人默契地看了一眼,看来这金都之中也有人想要大齐与大金交战。 金都要乱了…… 第三十七章 “人安排的怎么样了?” “在木勒府中,你放心!” 敦可沁正坐在醉安楼最高处的包间看着眼前的人摩挲着手有些担心。 “你当真能确保万无一失?” 邑沙看着敦可沁笑了笑,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喝完又牵起他的手来。 “你放心一切按计划行事不会出岔子的。等事情结束了我便娶你。” 敦可沁看着眼前人紧了紧被捏着的那双手的力气。当时她之所以决定与邑沙一起谋士,有两分是看重了他这个人,还有八分却是她不想成为被抛出去巩固关系的玩物,有些东西还是要自己争。 邑沙从怀里掏出瓷瓶递给敦可沁,她拿在手里摩挲着。这瓶子里装的是给木勒的药,这些日子她对自己越发依赖了,离了自己便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时常暴怒。 “人你看好了,主子留他还有用。” 敦可沁点了点头让他放心。交代完事两人也许久未见便厮混在一处去了。 两人在此处相谈甚欢,王宫之中却是一片压抑。石娜与泰安王两人在屋子里商量着。 “看眼下这个局面,怕是有人在背后捣鬼。” 听了泰安王的话石娜便慌了神,她从在在宫中少管这些事,没想到扎呼延早早地去了,敦可颂又小,她只能强打着立起来,却也是个外强中干的。 “我已经吩咐克什克腾部的人护好宫中,阿苏克特部与其他几部的人也已经在集中人马了,大齐若正是攻打过来我们也由应对余地。我们与大齐交战这么多年了也没分出什么胜负,眼下我们不一定败,大妃放宽心。” 石娜点了点头松了口气。突然又想到了什么,慌了起来扶着扶手。 “你说会不会是……扎呼和!” 泰安王没有回答她,但眼下这个局面金都乱起来又遇上外战,若是扎呼和回来便是占了上风。 同石娜谈完他立刻吩咐人去探查扎呼和在大齐的动向,若是发现他有回大金的迹象,不惜代价阻拦。 正打算离开却被石娜身边的侍女叫住了。 “大妃刚刚忘记让小的来传话,眼下金都不稳公主与木勒小王的婚事要不暂缓。” 泰安王这些日子忙昏头了,险些忘了木勒的婚事,眼下金都为要,他点了点头说一切按照大妃的吩咐来。 叶修这边一直在暗中监视醉安楼的动向,发现敦可沁秘密去了醉安楼赶紧回去禀报。 “她应当是去醉安楼见什么人了,不过我们的人没有探查到。” 叶苧摆弄着茶杯思考着,这敦可沁想来是在同什么人图谋什么,沈渊的事很有可能是他们按下去的,只是为何他们要将此事遮掩下去呢?沈渊身死的消息不是更容易让金都大乱。 “明日我想去木勒府上探一探。” 叶修知道拦不住她只能由她去。 “我安排人后日出发,你从木勒府上出来后便出发,若是金都乱了便不好走了。” 叶苧点了点头,不管结果如何她都要走了,时间不等人,她不止是叶苧更是大齐的将军,她必须要会大齐去了。她叹了口气只希望明日能有所收获。 一个阴暗的屋子里偶尔传来呻吟的声音,几双眼睛在黑暗中睁着,看的人发憷。沈渊躺在地上轻咳,这一咳嗽牵扯着浑身都在缠斗。 他的身上已经没有力气了,即使没有东西束缚着他,他也站不起来,无法离开此地。他三日前便醒了,是被人救醒的。 睁眼的那一刻他以为自己已经来到了阴曹地府,后来发现此处是木勒的后院,是他虐杀奴隶的地方。 门吱呀一声,有人从外面走进来,一人掌着灯将屋子里的烛火点亮了,莹莹的烛火煽动,光影晃动在沈渊的脸上。 “小王!”阿勒跪在地上是在是不愿木勒糊涂下去,“泰安王要是知道了就不好了。” 木勒随手拿起桌子上的铁针,那针有手指般粗细,上面带着密密麻麻的倒刺。他将针插进阿勒箭头手上轻轻一扭,木勒便疼的出了一身的冷汗。 “小王饶命,小王饶命。” “饶命?”木勒诡异的笑了起来,“你是叫我饶命还是叫泰安王饶命?到底谁是你的主子,嗯!” 最后几个字被木勒咬的极重,他早就查清楚了再扎昂后面几日围猎他都未夺魁首全是阿勒这家伙背着自己同泰安在捣鬼。 阿勒跪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他对木勒自然是忠心的正因为如此他才不希望他在这歪路上越走越远。可眼下府中在外看不出什么,里面却被围的铁桶一块,木勒又什么都听公主的,他也失了木勒的信任。 “去,把人给我拖起来!” 木勒拔了那铁针,疼的阿勒倒吸了一口凉气,肩头淌着血流了一地,他走到沈渊身边将人拖起来。 木勒捏了捏沈渊的下巴看了看轻笑道,“这宫中的秘药还真是有用,你这条贱命竟然还吊着。” 沈渊没有开口也懒得开口,死死的盯着木勒。他原本是打算借木勒的手杀死自己,可这中间出了岔子,但他又被关在木勒这里,想来是有人想用他来生事。不管是为何,自己都必须死。 木勒拿了手里的瓶子将药灌进沈渊口中,摁住他的下巴让他把药咽下去。这是宫中的秘药,若不是这药这沈渊早就死了。 那里他狠狠抽了这人许多鞭子等反映过来时他也知道自己是闯祸了。要不是敦可沁帮自己,想来泰安王杀了自己都有可能。 木勒将沈渊甩在地上,用脚狠狠的碾过他的手。 “要不是阿沁说留着你还有用,你这贱命我必是要拿的。” 木勒重新坐回椅子上看着,腿翘在桌子上淡淡的看着地上的沈渊,“你的命我要留着,可我不痛快的很,我不痛快你却想要痛快,我偏偏不想让你如意。” “阿勒,你说找个什么法子折磨他呢?” 阿勒跪在地上不做声,木勒也不管他,他之所以留着他便是怕泰安王那边起疑。 他随手抄起手边的家伙扔向远处的笼子。物件敲击在铁笼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里面管着的奴隶因为这动静瑟瑟发抖。 “你们说要如何留住他的命,又让我折磨的快活。”木勒将腿放下来看着那群瑟缩在一团的奴隶,“说得本王满意了便放你们出去。” 听见木勒的话,那几个人小声嘀咕着,他们在这里受了太多折磨,哪怕是一丝能出去的希望他们都很渴望。 “小……小王可以把他浑身上下的指甲都拔了。”这人说的时候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手指,上面只有空空的皮肉,早已经没有指甲了。 “嗯……”木勒思索了一下,“这个主意他不会死,但我不喜欢,阿勒杀了吧!” 阿勒接了命令木讷地站起身来从墙上随意选了一把刀,一刀插进了那人的胸膛,手里的血混合着,有他自己的也有眼前的这个奴隶的。 “还有吗?”木勒重新将腿翘了起来,“没有的话那边都杀了吧反正也没什么用。” “小……小王,小的……有一个主意”那人颤颤巍巍的说完,木勒听了很是满意,叫阿勒把人提出来带去了院子。 那人一位自己终于获得了自由麻溜的跟着木勒出去了。 “你说那木桩架在那里好?” “那里那里!”那人用手一指,“架在那里整个院子里的人都看的清楚。” 木勒笑着点了点头,搭上了那人的肩膀轻轻拧,人便没了气息。他擦了擦被弄脏的手让人在院子里架起木桩来。 木桩很快便架起来了,木勒让人把沈渊拖出来。 “那日冰湖之上我给你留了件里衣,今日我看天气暖了,看是里衣也不用留了。” 话毕便让人将沈渊的衣衫全脱了,绑在木桩之上,还下令,院子里所有人如厕都在这桩子边解决。下面的人都知道眼下木勒已经有些疯了,不敢不从。 木勒拿了鞭子站在沈渊面前滑过沈渊的身体,用力按在那还未结痂的鞭痕之上,血痕淌了下来。沈渊却是面无表情。 “啧啧啧,身上这么多疤痕,想来也是受过苦的,我今日可是没在你身上留下一点伤,可得好好感谢我。” 沈渊死死的瞪住木勒一言未发。 “你要是跪下来求求我,帮我把靴子舔干净说不定我能饶了你。” 木勒看着沈渊见他没有一丝反映,心底的火气便压不住了。正打算发作有人跑到木勒耳边传话,木勒听了没管沈渊,拿起鞭子便去了前厅。 沈渊闭上了眼睛,他心中气愤,但也在庆幸,幸好阿苧早早的便走了,自己这般模样没有被阿苧看见。木勒留着自己想来是背后还有人。 他想到了那日木勒对敦可沁的言听计从,那时他便觉得可疑,木勒这样的人就算再喜欢敦可沁又怎么会对敦可沁如此听话,想来其中有什么猫腻。 眼下他们拿药吊着自己的命,想来是要利用自己,他绝对不能让他们的计划得逞。沈渊细细思索着。 正厅的木勒听了面前人的汇报却是怒火中烧。 “你说阿爸暂缓了我同可沁的婚事!” 第三十八章 “是泰安王让小人来告诉您一声。”来人跪在地上发抖,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己的命便没了。 “可知道是为何?” “小……小人不知,大王只是让我过来传个话。” “滚!” 那人得了话连滚带爬地走了。木勒在椅子上坐不住站起身来踱步,他又气又怕。 气的是明明自己马上就能与可沁成亲了,泰安却出来阻止,怕的是泰安王知晓了什么事情,才叫停了这门婚事。 他急忙叫人去给敦可沁送信,明日他要与她好好商议一下。 这边木勒在着急敦可沁收到消息也有些慌。 “泰安会不会知道什么了?” “应该不会,我们做的很隐蔽,他们摸不过来的。他只是让你和木勒的婚事暂缓,应当是眼下他要以金都为重。” 听见邑沙的话敦可沁松了口气。 “那婚事暂缓了,我们原本的计划怎么办?” 眼下金都戒严,他们原本想借着婚宴解决掉泰安,将沈渊运出去。 “看来计划只能提前了。明日你去木勒府时让木勒把这药喝下去,在以木勒的名义给泰安王送信,让他去木勒府。” “你是想……” 邑沙点了点头,他们已经给木勒下了这么长时间的药了,虽然还不能完全控制他,但还是能以言语加以刺激。 “别怕,明日我去助你。”邑沙拍了拍敦可沁的肩膀,她看出来她有些慌,“事成之后我们就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以我们的功绩新朝建立我们荣光无限。” 敦可沁回抱住他,她知道明日至关重要,只要事成她的荣光便能更添一分。新朝建立,她是助新王上位的功臣,而且新王也需要自己这个公主的身份来坐稳自己的位置。 明日一定不能出岔子…… 叶苧这边也混进了木勒府邸之中,幸好沈渊之前受伤叶苧为了弄清楚情况捏住了木勒府里的一个侍卫这次才能这么顺利。 她趁着夜间将那人换出来自己易容成那人的样子入了府,一不小心碰见了巡查的人,那人盘查了一番,叶苧说自己起夜糊弄过去了。 之前那次叶苧来过木勒府,眼下这府里的守卫明显比上次多了许多,尤其是后院层层把守,以叶苧现在易容的人的身份根本进不去。哪怕现在是夜间这巡查也没有丝毫松动,想来这府里是藏着什么大秘密。 没有办法叶苧只能先去排房睡觉,眼下在府里晃动十分容易暴露。 因为敦可沁要来,叶苧现在作为前院的侍卫早早便起来巡逻了。 “阿大,你昨晚干嘛去了这么晚才回来。” “拉肚子,起夜去了。” 几人一路排查发现没什么问题便往回走,叶苧回头瞄了一眼后院的门,门口四个侍卫把手,两个侍卫巡逻,里面的守卫尚且不清楚。不知道里面有什么,防守这么严密。 领头的催促着他们快走,叶苧跟在最后。公主的驾辇已经到了。叶苧被安排在院子里的岗位,她静静站着观察着院子里的情况,看见木勒拉着敦可沁进了屋子,将里面的侍从都赶了出去。 “阿爸怎么会突然把我们的婚事暂停,会不会是他知道了什么!” 木勒拽住敦可沁的手,力气很大,手腕都泛红了,疼得她叫出了声,木勒反应过来急忙松手。 敦可沁没了束缚端起茶杯手指不经意地一点端到木勒面前。 “你先别着急,喝杯茶。” 木勒结果茶杯一饮而尽,继续听敦可沁说着。 “我来的时候问过母妃了,母妃说她也不知道为何泰安王为何突然叫停婚事。可能……” 木勒一下子就慌了神,“怎么办,阿爸肯定是知道了,他一定是知道了,当时我就说让那个沈渊死了算了,丢到荒山就当做是被野兽咬死的。这下阿爸肯定是会杀了我的。” 不知为何木勒觉得心中燥热得很,火气压不下来。敦可沁走到他身边轻轻拍着木勒的肩膀,伤心地说着, “泰安王知道了我们两个都逃不掉,这下怎么办。不然就只能……” 木勒抓住敦可沁的手,“只能如何?” “只能先把他控制住,你做阿苏克特部的首领。” “这……这怎么行!” “怎么不行,你是泰安王的儿子,阿苏克特部的位置迟早要你来坐。而且我们只是把他先控制起来,等事情过去了我们再把位置还给他。” 木勒听着敦可沁的建议想要想一想,可一想就头疼不已。 “人关在何处?” “在后院。”木勒揉了揉发疼的脑袋。 敦可沁听了回答往后院去了,人应该快到了,她要尽快离开才能洗清自己的嫌疑。 叶苧看见敦可沁从木勒的院子里出来往后院去了,她悄悄地往后退,趁着没人注意,将脸上的面具揭下来换了一张。 敦可沁入后院,防守会有片刻的松懈。叶苧趁机打晕一个后院侍卫,照着他的样子改变自己的样貌,成功混进了后院。 见到敦可沁来侍卫们解开房间的锁让人进去。 沈渊还是躺在地上,昨日阿勒流的血在地上已经干涸了,但这一地的红更衬的沈渊的煞白煞白的。要不是他的胸膛还在起伏就与死人无异了。 屋子里的味道难闻,敦可沁用手扇了扇,走到沈渊身边用脚拨了拨,看见沈渊睁开眼睛,放下心来。木勒离了自己有些不受控制,她怕他把人弄死,毕竟人还有用。 沈渊睁开眼看见敦可沁一点也不意外,缓缓张开口。太久没有开口加上身体的原因他的声音格外嘶哑。 “公主为何救我?” 听见沈渊的话她只觉得此人真是蠢笨,蹲下来笑着看着他。 “我救你自然是因为你还有用处。” “我一将死之人能有什么用处。” “放心,还不到发挥你用处的时候你这口气我会帮你吊着的。你还不知道吧,泰安王为了找你把整个金都都翻遍了。” 说道这里敦可沁捂着嘴笑了起来。 沈渊听着敦可沁的一番话便明白了,有人想要夺权。自己失踪大齐便会发兵,金都会内乱,此时便是夺权的最佳时候。等内乱安定,再见自己推出来,让大齐发兵师出无名,逼得大齐退兵。哪怕大齐不退兵,那人也可借此机会让人们一致对外。 敦可沁懒得同沈渊再说下去起身打算离开,沈渊抓住了她的衣角。 “你……背后之人是谁?” 不知是沈渊这个样子太过可怜,还是觉得告诉沈渊也无妨,敦可沁缓缓开口,“扎——呼——和”说完甩开沈渊的手离开。 果然是他,眼下大金十二部情愿不情愿的都已经被泰安收服,也只有扎呼和才会如此。可要想让十二部再乱起来,那么泰安就不能留。 沈渊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身影,木勒,难怪,看来是要借刀杀人。看来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他看了看墙壁上那盏昏黄的灯火,那时敦可沁进来的时候点燃得忘记熄灭了。他接着光看清了房间里的情况,之前屋子里一直是黑的,只有有人进来喂药的时候才会有光,他一直没来得急看清情况。 屋子四面的墙壁上都挂着各种各样的刑具,身后的铁笼里还关着两个奴隶。 他们知道眼下的直接没有一点力气,所以没有给他上镣铐,也没有关进笼子里,只是放任他躺在地上。不过确实他眼下连抬手的都费力了。 “公子!” “公子!” 沈渊转过身来看着铁笼里的两个人,里面管着一男一女,女的已经昏迷了,男的还睁着眼空洞地看着外面。 沈渊叫了好几声那人才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 “公子我知道你身上有利器。” 那日阿勒用匕首杀了这笼子里的另外一个奴隶,后面来人把尸体运出去的时候上面的匕首已经不见了,只能是他们两人拿了。 那人手背在后面摸了摸匕背警惕地看着地上的沈渊。 “公子”沈渊动了动手指,“公子,我求一死,希望公子助我。” 那人没有反应只是静静的看着沈渊,他的妻子已经快不行了,这匕首他是想留着到时候同他的妻子一起走的。 沈渊看着笼子的人始终没有回答,看来是没有办法了。他回过头闭上眼睛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声音。 他转过头去看,匕首已经扔在了手边,他动了动指头,将匕首握在自己手里。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让自己侧过身来,他将匕首抵在自己的心口,等自己侧躺过去,借着力便能将匕首插入胸口。他抬眼看了一眼笼子里的人,那人已经闭上了眼睛。 “多谢公子!” 说完沈渊笑了笑,随即侧躺下去…… 等敦可沁离开,侍卫又重新把门上锁。叶苧站在远处看着敦可沁离开。此处把手如此严密,敦可沁又亲自来看,里面关的是何人? 一个念头闪过叶苧的脑海,惊的她的手不住的颤抖。会不会沈渊还没死。是啊对外的消息只是失踪,会不会是沈渊根本就是失踪,他还活着。 叶苧有些不敢看那扇门,突然前院骚动了起来。侍卫长走了进来。 “留下几个人看守,其他的人随我去前院!” 第三十九章 叶苧趁机留了下来。想来是前院出了什么事,眼前的机会不容有失。叶苧从怀中摸出飞镖,背对着剩下的三人,解决了离自己最近的人。那人向后倒去,叶苧趁机跑过去扶住那人。 “兄弟,兄弟,你没事吧!” 剩下三人见此状况急忙围过来查看情况,叶苧趁机射出飞镖,三人齐齐倒地。叶苧从他们身上摸出了钥匙,走到门前打开了锁。 屋内的蜡烛已经燃了半截了,灯芯浸没在蜡油里,火光十分昏暗,只照了半边屋子。地上躺着一个人,背部朝上,叶苧看不起清他的样子。 一切都很安静,安静到叶苧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她能感受到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走到那人的旁边,将人翻过来,看清了他的脸叶苧的手颤抖得更厉害了。 是沈渊,他的衣衫已经被血染红了,胸口插着一把匕首,鲜血还在往外淌着,匕首应该是刚插进去不久。 叶苧急忙扯开自己的衣角,撕下碎布将布条按在胸口上止血。她的手也被这血染得血红,带着满手的血叶苧握上了沈渊的手腕摸着沈渊的脉。手抖得厉害,摸了好几次才探到微弱的脉象,叶苧松了一口气。 前院出了事,后院掉了大部分侍卫去,到的时候泰安王的侍卫已经闯进了前院与前院的护卫刀锋相对。 正厅中间那把弯刀只留下刀鞘,刀神倒在木勒的脚边,上面的血一滴一滴地淌在地上。木勒的手带着血垂着,他呆坐在凳子上出神。泰安的尸体躺在不远处的血泊之中。 木勒还没有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明明刚刚他只是在与阿爸争论为什么要搁置自己与敦可沁的婚事,他一个不小心把自己伤了沈渊的事说了出来,阿爸气得暴跳如雷。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拿起的那把弯刀,不知道为什么那把弯刀最后插进了泰安的身体里。 阿勒从门外进来看见这一幕吓了一跳。 “小王,你,你做了什么!”阿勒跪在泰安王身边探了探鼻息,已经没气了,“大王的侍卫们听见动静已经闯进来了!” “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木勒拼命地擦自己的手想将上面的血迹擦干净,可却擦得满手都是。 “小王,你……”阿勒一时语塞,不知说什么。 他正站起身来打算往外走,刀锋划上了自己的脖子,他捂着脖子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人倒了下去。 “小王,府中遭逢刺客,泰安王遇袭身亡,属下已将刺客就地诛杀。” 木勒抬头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阿勒,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人,这是敦可沁秘密调来后院的侍卫长。他扯着嘴角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好,该赏,该赏……” 泰安王在木勒府邸遇袭身亡的消息一出,一石激起千层浪,各部的人都纷纷开始动作,金都一时人心浮动。这乱象中还有一群人在隐秘的排查着,好像是在找什么人。 与此同时,叶修收到消息带着苏砚潜入了木勒府,木勒早已经进宫中去了,府中大部分的侍卫都派了出去,两人很顺利地从木勒府翻进沈渊从前的住处。 苏照没有武功,从墙上下来的时候一个没踩稳摔了下来,虽然最后被叶修接了一下,但也是狼狈十足的样子。他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拉了拉药箱气冲冲地跟在叶修后面。 这人一声招呼也不打就把自己拉过来让自己去救人,眼下又偷偷摸摸地进别人的府邸,肯定不是什么好人。他正想着等会儿自己一定要找办法开溜,叶修已经推开门进去了,顺便拉了一把苏照也拉了进去。 “你个狂徒!”苏妍甩了甩衣袖甩开了叶修的手。 “苏先生!” 声音有点耳熟,一个穿着男装的女子走了出来。 “你是……?” 叶苧把怀里的玉佩递给苏照,苏照接过来一看便明白了,原来是那日来找自己的姑娘,只是这容貌怎么同上次不太一样。 “上次是易了容,所以不太相同。”叶苧向苏妍抱歉,“今日实在是要麻烦公子了!” 随着叶苧进去苏妍看见了躺在床上的人,胸口插着匕首,伤口简单的用药止住了血。他放下药箱坐在床边把起脉来,又看了看胸口的匕首,幸好匕首斜着插进去,没有伤及心肺,他小心地将匕首取了出来又上了药。 “公子如何?”叶苧站在一边焦急地问着 苏照摇了摇头,眼前的人伤得实在是太重了,虽然眼前伤口止住了但怕是很难捱过去。 “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这位公子伤得实在是太重了。我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 “只是什么?” “我记得大齐的安城有一座药泉,若是能附以药泉加上我的药应该能有办法。” 安城确实有一座药泉,王炎做了监军以后一直将此据为己有。 “不过这位公子伤得太重了,我只能用要吊着,但只能支撑三日。” 三日,叶苧来大金的时候走了七日有余,眼下大金局势不稳,三日要想回边城难上加难。 叶苧让叶修抓紧时间准备回去的事宜,苏照此时才知他们二人原来是边城叶家军中人。 苏照的药起了作用沈渊悠悠转醒,但人还是有些迷糊。 “我把了他的脉,他有癔症,眼下怕是不太清醒。我去准备后面的药,但药会让他陷入沉睡,你们有什么话便说一说吧。” 叶修带着苏照离开了,赤努端着热水走了进来。叶苧拧了拧帕子将沈渊身上的血迹擦干净,又去柜子里找来衣裳小心的给他换上。 沈渊愣愣地盯着叶苧突然开口。 “真好,死了还能入你的梦。” 叶苧走进握着她的手颤抖着声音叫着沈渊的名字。 “这不是梦,沈渊!!” 沈渊却没有回答而是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阿苧,死了好多人,好多好多,我是罪人,是罪人。 大福,大福他死了。我抄了经,抄了好多好多的经。她们都可以永登极乐了。他们就不会怪罪我了。 经书,经书抄完了,我要去找大福了。” 叶苧盯着沈渊嘴里缓缓吐出的这些话。 叶苧轻轻抱住沈渊,看来那日那位老人所说的传闻是真的。难怪宫中其他皇子那么恨沈渊,难怪沈渊一直没有开府出想来都与沈渊的母亲有关。想到这里叶苧的心便揪到了一块 “沈渊,这不是你的错,你什么都没做错,这不怪你,沈渊!” 在叶苧的怀中沈渊逐渐安静下来。明明眼前的人什么都没有做过,但那些人却欺他,辱他,害他,杀他。可他却从来没有怪罪过他们,而是将罪责拦在自己身上,让它成为镣铐一辈子锁着自己。 他长在黑暗之中却从来不被黑暗侵染。 这就是沈渊啊,是让她欢喜的沈渊。 沈渊眼角滚落一滴泪滴在了叶苧的虎口烫得他发疼。 “沈渊,我不想你死,我不希望这世界上少一个清白之人,多一个无辜之人。”叶苧嘴里呢喃着也不知道沈渊有没有听见。 突然怀里的人抓住叶苧的手臂,叫起来,“阿苧,阿苧,扎呼和勾结了敦可沁夺权,你要小心,要小心……” 听了沈渊的话叶苧明白了,为何沈渊没有死,为何那把匕首会插在他的胸口。他即大齐刺向大金的刀,也是大金攻击大齐的矛,这样的局面下他不能够存在。 叶苧安抚着沈渊想着,泰安应定是主张两国议和的,但眼下泰安已经死了,虽然表面上说的是遇到了刺客但人应当是木勒杀的。 金都内应当不止敦可沁是木勒的人,她一个人成不了事,木勒应该是被迫入伙,看来后面应该还有一人与扎呼和里应外合。 他们应当是想借沈渊失踪制造慌乱,引起大齐的出兵,只是他们也没想到大齐皇帝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议和,所以才派了沈渊来送死。 他们留着沈渊的命应该是夺权之后,要么是想要以此来逼迫大齐退兵,要么是用沈渊的命来换出兵的气势。 所以不管怎么样沈渊都不能留在大金,留给他的路只有两条要么死,要么走。 在叶苧来之前他做出了选择。 她看过他的伤口,匕首不是自上而下刺入的,而是自下而上。应该是当时的他已经没有力气了,所以选择用自己身体的重量来刺入匕首。 无论是对于大齐还是大金议和都只是幌子,而沈渊却是其中唯一的牺牲者。想到这里叶苧的滋味并不好受。 “阿宁姐姐,你和公子是要走了吗?”赤努捧着蜡烛进来,怕被外面的人发现只所以只点了一小根蜡烛。 叶苧转过身看见赤努进来摸了摸他的头。 “是啊,我们要回家去了。” “阿苧姐姐,你们还会回来吗?” 叶苧笑了笑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大齐与大金之间这一战的结局。 “不管我们去哪里,我们都会记得我们赤努的。” 赤努将手中的蜡烛放进烛灯之中笑着出去了。 叶苧心里叹了口气,战争有时就是这样的矛盾…… 第四十章 叶苧和沈渊藏在此处算准了那些人不会想到自己就藏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这就应了那句——灯下黑。 在叶苧去木勒府前回大齐的人马就已经安排妥当了,叶修出去稍加安排便可以出发了,趁着天还没亮,套了车停在了沈渊住宅的不远处。以沈渊现在的身体状况不能有大幅度的挪动,停在此处从府里一出来就能上马车。 叶苧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刚刚还在迷迷糊糊地说话,眼下已经昏了过去。叶苧给沈渊易了容,让赤努应该了后门的两个侍卫,成功从府里出来了。 叶修在远处看见叶苧背着沈渊急忙招手。两人上了马车,苏照已经在马车里了,将沈渊安顿好一行人往皮草行去了。 “一会儿跟在皮草行的商队后面出去,商队里有我们的人,一路上能保你们安全。”叶修将怀里的东西掏出来交给叶苧,“这是路引,一路上的干粮都在车里。你们一路急行军千万小心。” 说完便下了马车,苏照掀开帘子问道,“你不同我们一起回去?” “我还有事情要做。” 叶苧与叶修对视了一眼,她知道是为了王宏的事。 “你万事小心,若是不成便尽快回来。” 叶修点了点头,他还是想试一试。他虽未在军中任职但他是叶家的一员,哪怕不为了叶苧的父母自己的二叔二婶,为了那一战逝去的将士们他也要还他们真相。 同叶修分开后叶苧他们跟在商队的后面往城门去了。眼下金都明面上还没乱起来,城门没有封锁,但城门的守卫增加了好几倍,出城的队伍排查得更加严格了。叶苧捂了捂脸上的面具跳下车去将路引给检查的官兵查看。官兵盘问了好几遍又掀开帘子瞧了瞧车内,看见沈渊躺在车塌上转身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我阿兄,他染了病快不行了,这不想回老家看一眼。大人放心这病不传染。” 那官兵用力戳了戳沈渊发现没有动静,放下了戒心又将马车连着车底都查了一番放人离开了。 叶苧他们走出城门不久一队官兵带着旨意来了,说着从此刻起没有阿苏克特部地印一概不允许出城,没出城的队伍闹哄哄了,被官兵一呵四散开去。苏照放下马车帘子拍着胸口庆幸他们出来的及时。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出来金都稍远的地界他们便一路急行,因为要赶时间便没有走人们常走的那条路,而是走了一条近路,只是这路上人烟稀少又常有狼群出没,因此走这条路的人很少。 走了一天一夜没合眼,看见一片水洼,叶苧停下来打水,稍作休息。 “沈渊怎么样了?”叶苧将水壶递给苏照,苏照接了过去。 “刚刚把了他脉,又弱了几分,三日内能到吗?” 叶苧紧了紧腰带点了点头,三日内一定要到。 这边敦可沁在王宫中烦心得很。 “人找到了吗?” 外面的侍卫跪了一地,都说没有查到踪影,气得敦可沁摔了一个杯子,人怎么可能凭空就消失了。 “哎呀,可沁人找不见就找不见了吧,就他那个样子也没几日好活了。”木勒搭着敦可沁的肩膀,只觉得她身上的香好闻得很。 敦可沁没有理他。沈渊丢了对扎呼和后面的计划影响很大。他们没有告诉木勒背后的人是扎呼和,这人还以为他们现在要捧着他上位真是可笑。他们现在借着木勒和阿苏克特部把石娜和敦可颂捏在手里,眼下其他几部还不清楚情况不敢冒险,只是在暗地里动作。 只是他们还没有收到扎呼和快回来的消息,等一收到消息,他们把木勒杀害泰安的消息放出,阿苏克特部一乱,其他几部都冒出来,金都乱了,便是扎呼和回来的好时候。 殿宇内石娜抱着敦可颂躲在角落发抖。她一收到泰安王死的消息便慌了神,立马召木勒进宫。可木勒一进宫便带着人马将宫殿团团围住,美其名曰保护大王安危。看到这情形她还有什么不明白。她想着让敦可沁帮自己传消息出去,可她只是淡淡一笑便再也没有出现过,原来她们是一会儿的。 “母妃,你别哭”敦可颂擦了擦石娜脸上的泪水,“泰安王交过孤万事先定己身。” 石娜摸了敦可颂的头,摸了摸脸上的泪水,将敦可颂牵到床上哄他睡着了。她看了一眼屋子暗下决心她一定要护好敦可颂。 还没传回消息的扎呼和此刻正被四皇子压着往边城去。四皇子带着出兵大金的旨意一路疾行,一个月的行程硬生生缩短了一半。 已经连夜奔袭好几日了,四皇子下令修整稍后出发。 “扎呼和,此番可真是怪不了我们,是你们大金杀了我们六皇子,撕毁盟约,你这条命只能拿来祭旗了。”四皇子走到扎呼和的囚车前说道。 囚车里的扎呼和看了一眼沈尚笑了一声闭上了眼。看他这个样子沈尚懒得理他休息去了。再过三日便能到达边城,此战大齐的胜算很大,说不定能夺大金好几座城池。来之前父王就已经告诉自己沈渊的死在他的计划之内,边城早已经准备充足。来这边城一趟不是白白挣个功绩,想到这里沈尚便抑制不住激动。 扎呼和在囚车里看了看远处,有人影闪动,心中了然。 今夜夜色很浓,空中那轮圆月不见了踪影只余几颗繁星闪动,人们各异的心思隐藏在这夜幕之下。 叶苧坐在火堆旁边紧了紧手上的绷带往火堆里添了两根木头一头狼躺倒在不远处,血渗在了沙地里。苏照坐在旁边发愣,脑海里全是刚刚叶苧与狼群搏斗的场景。这一片狼群出没最为频繁,刚刚她杀死了那群狼里的头狼,尸体正放在不远处,有了它的威慑,今夜应当没有别的狼群敢来滋扰了。 她走上车去看了看沈渊,那双手凉的厉害,要不是那胸口的微微起伏,真就与死人无异了。 沈渊,你一定不能有事,叶苧捏了捏沈渊的手,想将自己手上的温度传递给沈渊,那双手渐渐有了一点温度。 “叶苧你要不休息休息。” 苏照掀开帘子问道,叶苧这几日都没合眼。叶苧摇了摇头,时间很紧,明日便是第三日了,明天必须到达边城。 出了这片沙漠便到达木托了,只是眼下若羌河水的冰已经化了,要想渡河怕是有难度。 眼下已经是傍晚,夕阳染红了半边天。接近木托城,城门紧闭,外面有不少侍卫巡逻。马车目标太大,叶苧他们丢了马车背着沈渊在木托河边找了一块隐秘的地方藏了起来。 叶修安排的那些人找了几块木板拼成了简易的木筏。只是现在划过去目标太大,他们需要等一个机会。 “敌袭——敌袭” 木托的士兵吹响了号角,大部队朝若羌河的下游去了,叶苧他们躲在上游的草丛里观察着,应该是大齐的军队往下游集结了。 “报——将军,大齐的军队突然在下游集结,有进攻之势。” 士兵上前汇报着,为首的摩勒看了一眼地形图嘴里骂了一句。他驻扎在木托已经好些年了与大齐也几番交手,大齐质子死亡的消息一传过来他便想着要先下手为强,奈何大齐那边不知为何得到消息比他们还快,迅速在若羌河对面屯兵。 摩勒想着迟早有一站,不如出去杀他们各片甲不留,谁知这是金都传来消息让他镇守木托按兵不动,这些年摩勒就没这么窝囊过,他去信给泰安王也一直没有收到消息。 他锤了锤桌子吩咐下去,“先观察敌情,若是打过来了我们便出城迎敌,若是没有我们先按兵不动。” 那士兵得了领便去传达了,营帐里的其他将领也觉得窝囊,不知道为何王都下令让他们做这缩头乌龟。 叶苧这边看见木托城外的士兵在往下游集结,城内还没有动静便知道时机来了。苏照抱着沈渊坐在木筏上,叶苧抻着木杆往河对岸去,叶修留下的人在河边帮他们守着,木筏刚走到一半河岸边探出一个脑袋,看见叶苧他们正打算出声,叶苧一个飞镖射过去,那人便倒地了,岸边的人急忙去把那士兵的尸首处理了。 眼下若羌河水不算很急,三人平稳地到达了对岸。走出岸边不久便看见的叶家的士兵。 “叶小将军,叶嘉将军派我们来寻你。” 看来姑姑收到了自己回来的消息,难怪刚刚士兵们都去了下游,看来是调虎离山之际。叶苧松了一口气,觉得全身都松快下来,嗯全身脱力倒在了地上,倒下的时候她恍惚看了一眼天空,与那日自己和沈渊来尧堡时看见的一样。 苏照背着沈渊着急地看着地上的叶苧,左边的衣袖已经被血染红了,从手腕里淌出来,看来是当时与狼群搏斗时受的伤她一直瞒着。 一行人带着叶苧沈渊急急回了边城。这边摩勒看着大齐的军队突然从下游撤离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还以为今日终于能出去痛痛快快的打一仗。 第四十一章 叶苧从床上悠悠转醒发现自己已经回了将军府,正躺在自己的屋子里。一抬胳膊疼的叶苧嘶了口气。 “哎呦我的祖宗,你可好好休息吧。” 端着药进来的翠娘看见床上坐起来的人急忙扶着,让人把药喝了。 “哎呀,翠娘我哪有这么娇贵,”叶苧接过碗自己喝了起来,啧,真苦。 “沈渊他们呢?” 翠娘掖了叶苧的掖被子让她放宽心,叶嘉已经安排苏照和沈渊去安城了。 “四叔父和姑姑都在府中吗?” “在地,他们知道你回来都来看过你了,眼下都在家主房中。” 叶苧点了点头喝完了药换了衣衫寻他们去了。 “爷爷!” “哎哟,我的阿苧可算是回来了。” 叶苧扑到叶老将军身边,看见叶苧叶老将军的眼眶有些湿润。 “伤怎么样了?” 叶苧摇了摇头,让叶老将军不要担心。叶老将军告诉他,沈渊已经安排去安城了,让她放心。只是沈渊的身份现在不好明说,只同王炎说是叶家的一位好友。 叶苧点了点头,现在外面都已知六皇子的死讯,他们也马上要发兵,确实不好此刻就说出沈渊的身份。 “我们何时攻打大金?” “两日后” “四皇子两日后带着旨意和扎呼和来。陛下的意思是以扎呼和的血祭旗,让四皇子做统帅。” 听到这里叶苧心下一沉。 “我回来的时候金都已经开始乱了。泰安王被自己的儿子杀了,敦可沁和木勒把控着金都大权。不过……” 叶安和叶嘉都看向叶苧。 “敦可沁他们应当是与扎呼和有所勾结。” “这消息可靠吗?” 叶苧点了点头,这消息是沈渊带出来的,应当出不了错。 “我要回一趟营里。” 叶安站起身来往外去,叶苧跟着一起去了。叶嘉看着叶苧回来了笑了笑没有跟着去,阿苧回来了自己又能做回闲人了。 “王宏的事查的怎么样了?” 坐在上首的叶老将军突然开口。 “阿修那孩子还再查,想来快要有眉目了。” 叶老将军点了点头,“大金形势不明,让阿修注意些,要是不行就尽快抽身回来。” 叶嘉点了点头让人也叶修去了信。 叶安和叶苧一回军营便叫来叶武叶筝。叶筝昨日就收到了叶苧回来的消息,只是近日军中的事脱不开身,原本想着晚上去看她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见着了,想她得紧一直粘着她。 随后叶安又叫了军中几位年长的将领一起来商议,看人都到齐了便直入主题。 “刚刚得到的消息金都内乱。” 下面的人嘀嘀咕咕,这金都要是陷入内乱对他们来说是好事,正好趁此机会一举拿下大金。 “还有一则消息,金都内乱恐与扎呼和有关。” 下面的人都有些头疼。扎呼和,那个在大齐做质子,马上被压往边城的扎呼和。要是大金的内乱与此人有关那么很有可能他们也被算在其中,虽然他们准备充足去,但大金在暗处不知有没有准备。本来他们是有先机的,但此时不知对方是不是也有先手。 “将军此时最重要的是去接应四皇子,我愿前往。”叶武站了出来。 四皇子此刻正在押解扎呼和的路上,若这里面有扎呼和的手笔那他最后定然是要回大金的,那么四皇子此刻便入危境。若是四皇子出了什么事就不好了。 叶安点了点头,让叶武带兵出发。剩下的人在帐中继续商量对策,按他们之前的进攻策略怕是不妥,他们又抓紧时间重新制定。同时有加强边防部署,绝对不能让扎呼和回到大金。 等他们商量完出来天已经擦黑了。 “听说你把人带回来了?” 叶苧点了点头,叶筝看着她捂嘴笑着。 “这样也好,这两国都无意议和。这合约名存实亡罢了,何必要白白让人去送命呢。这下正好便宜你了!” 听见叶筝捉黠自己叶苧白了她一眼回朱雀营去了。玄武营一切照旧,姑姑将营中打理的很好,眼下正在配合叶筝的青龙营做战前准备。 处理完庶务已经是深夜了,叶苧没有回府干脆睡在了营中。正睡得迷糊听见军中亮起了火把。叶苧翻身起来刚走出帐子王虎便迎上来。 “小将军,是玄武营那边,好像是叶武将军回来了。” 叶武午间刚刚出发去寻四皇子,这么快就回来了怕是出了什么是。叶苧穿好甲胄让王虎同自己去了玄武营。 一进营门便看见许多手上的人,看盔甲制式是宫中的规格,看来他们晚了一步,四皇子怕是出事了。 刚走到叶安的主帐便看见叶安同叶武站在外面。 “叶将军!” 叶安看见叶苧点了点头。叶苧小声说道,“四皇子?出事了?” 叶武在旁边点了点头。他知道情况紧急,得了命令便紧急去接应四皇子,刚至燕岭便看见四皇子的人满身是伤前来求救。等他找到四皇子的时候他被一块大石头压住,浑身是血。 “扎呼和呢?” “不知所踪。” 叶苧心中烦闷,看来这里面定有扎呼和的手笔。天家、皇子。叶家都被算在其中此人不可小觑。叶安也与叶苧想到了一处,下令边境戒严,定不能让扎呼和回到大金。 医官冲冲从那个营帐中出来想叶安汇报。 “将军,四王爷伤势有些重,尤其是右腿,怕是废了。”那医官面如土色。四皇子即便此次性命保下来了怕是与那个位置无缘了。 “听说安城王监军有一处药泉,利于王爷恢复。” 听了医官的话叶安让人拿了他的牌子带着沈延即刻前往安城。叶苧想到沈渊此刻也在王炎那里,怕沈渊沈延两人打上照面,便请求叶安让自己护送沈延去安城。 叶安点了点头让叶苧抓紧时间带人过去,他即刻写信将现在地情形汇报给陛下。四皇子本来是带着旨意来领兵的,现在扎呼和失踪,沈延受重伤,在大齐的境内那扎呼和就能如此猖獗,怕是不一般。也不知道陛下打算作何打算。 安城的王炎正搂着自己的美妾睡的香甜被自己的属下叫醒。 “监军,叶小将军带着受伤的四王爷来了,说要借用药泉。” 王炎刚醒睡眼惺忪,美梦被打断正烦着,也没仔细听下面的人汇报的话。这叶家前两天刚送来个人要用药泉,这今天又送一个,他烦不胜烦,没打算理,正躺下突然惊醒。 “你说叶小将军带着谁?” “受伤的四王爷。” 听清受伤的人他急忙穿上鞋子往外去,他早就受到了旨意四王爷领兵攻打大齐。这怎么战还没打起来人就受伤了,还是在他的地界。到时候陛下发起火来不拿叶家开刀,自己就成了刀下魂了。更何况沈延的母妃顾贵妃合适当代大儒顾萧的女儿,要是得罪了,自己的管可就做到头了。 “哎哟,叶小将军!王爷怎么受伤了。” “大金的奸细与扎呼和勾结谋害六皇子。” 王炎松了口气,好在是大金的扎呼和所为,攀扯不到自己身上。 “那,那个扎呼和呢?” “窜逃了。” “小将军放心我一定让人仔细排查安城,不然那贼人有容身之地,”说完他手朝东南方拱了拱,“我也一定将这等贼人所做之事上报陛下的。” 四王爷还伤者,叶苧与王炎简单说了两句便让人带着人赶紧去药泉了,这药泉在离王宅不远的府邸,单独的隔起来了一个院子。 当年隋亲王沈培驻守安城的时候及其奢靡,王宫殿宇富丽堂皇。后来她与二皇子谋士失败便一把火烧了那些,只留下这一汪药泉。后来王炎来此处做了监军便把他划归成自己所有了。 传说隋亲王建这药泉的时候遍邀天下神医,这药泉平时泡之可以强身健体,若是病患泡之有助于痊愈。当年爷爷在战场上受了伤还来此处泡了几日。 “王监军你先去休息吧,此处有我。” 听了叶苧的话他也不客气,摆了摆手直说告辞。叶苧将带来的人手安排妥当,让他们守好院子四周。 安排好便朝着西角的屋子去了。她刚刚刚已经打听过来,那位叶家的小友就住在那里。 叶苧刚推开门外间床榻上的苏照便醒了。刚回到大齐他便知道了沈渊其实是大齐的六皇子。眼下他的身份还需要保密,这几日他衣不解带地给他治伤,晚上回来睡觉衣裳都不敢换,只是脱了外衣躺在床上。他可算知道那宫中御医的不容易了。 “谁?” 苏照警惕地出来一看发现是叶苧松了一口气。 “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沈渊怎么样?” “还没醒,但伤势已经有所好转了。” 叶苧交代了一下苏照眼下四王爷也在药泉中疗伤,让他们去的时候避开四王爷。若是有什么情况立刻给自己去消息。说完把一个小厮带进来,那小厮一抬头眼眶里蓄满了泪水。正是三顺,三顺一看见叶苧便给她磕了一个头。 叶苧急忙将人扶起来。他们离开大金的时候三顺就已经在回大齐的路上了,不过他们走的比较慢,今日才到。 又同三顺交代了几句便进里间去看看沈渊。 第四十二章 屋里的烛火有些昏暗,叶苧拿了剪刀挑了挑灯芯,又让屋子亮了几分。 她坐在床边看了看沈渊。应该是元气有些恢复了,唇色不似一开始那样苍白,只是这手还是这样凉,叶苧双手握着他的手心中担忧。 好像他与沈渊的相处很多时候都是这样,沈渊静静地躺在床上,自己坐在床边看着他。其实有些时候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喜欢上沈渊,可看见沈渊躺在此处她却心中了然。 一块洁白美玉碎在了你的面前你如何不心疼,而这美玉即便是碎了它也要把自己的碎片磨成圆润的形状害怕扎伤了你,这样的美玉你又如何不欢喜,如何不想让他恢复如初呢? 叶苧拨了拨沈渊的头发,将他有些回温的手放进被褥。眼下边境战局形势不明,她不能在此处久呆。 之后又抓紧时间赶回玄武营,同叶安叶武一起商议到了天明。 “好了叶小将军,现在就先这样,你和叶二将军在安城、边城、庆城三城中逐一排查,叶武将军,你带人加强若羌河上下游的防守,以防扎呼和渡河。” 叶苧叶武领了命令下去,叶安捏了捏眉心,心中的巨石未落。叶苧抓紧时间去青龙营寻叶筝,两人带着兵士在三城中严加排查。叶武也也在若羌河严加防守。可两日过去了一点扎呼和的影子都没有找到。 刺客叶苧他们寻找的主角正大摇大摆的坐在王炎的厅上。 王炎看了看眼前的人又看了看看手里的这封信,双腿都在发抖。仔细看了看信上的印记确实是三皇子的私印。这三皇子让自己帮这个扎呼和,这可是通敌。 扎呼和笑着看着王炎,自己给自己倒了一盏茶。 “将军,王爷都没担心什么,你慌什么。而且,这王爷不是相当于把把柄送到了你手上吗?” 王炎捏了捏手中的信,确实,眼下这信可以说是三王爷通敌的证据。他去打听了四皇子的伤势,命是保下来了,可是右腿却是废了,怕是与皇位无缘。 眼下陛下膝下虽然有皇子六位,但五六七八这四位皇子的母妃早在二皇子叛乱的时候就死了,他们母族又势弱。中宫空悬,这几位皇子除了六皇子都由吴贵妃和顾贵妃抚养。因此眼下有能力能逐鹿东宫的只有吴贵妃与顾贵妃亲子——三皇子和四皇子。 这些年两位皇子斗得火热,但都只是东风斗倒西风,来年又刮春分罢了。可眼下四皇子落下了残疾,那么三皇子入主东宫可以说是铁板钉钉了。 看来这就是三皇子与扎呼和的交易了。王炎心下细细思量,眼下自己若是帮了扎呼和,来日三皇子登基,那么自己的位置恐怕还要再升,封侯拜相也不无可能。 想到这里,王炎请来了自己的心腹让人带着扎呼和去了后院。 叶苧同叶筝也是烦闷,这几日三城他们都仔细排查了可一无所获,这平白无故一个大活人还能消失不成。最后他们连自己的将军也查了都没有。 “还有一处!” 叶筝在马上突然出声,叶苧也想到了——王炎的府邸。虽然这个王炎平时趋炎附势与叶家不怎么对付,但应该不会做这等事。可其他地方都查了,此处也还是去瞧瞧好。 两人骑马带着人往王炎府中去了。王炎看见两人来查也没说什么敞开府邸让叶苧他们搜查。查了一大圈没什么可以的两人便告辞。看见两人走远王炎松了一口气,幸好他早有准备让人躲在了密室里。 叶苧从王炎府中出来不远便看见苏照的身影在远处闪了闪。旁边的叶筝还在骂娘。 “阿筝,你先回去带着人先回去吧,我有些事。” 叶筝知道这沈渊现在也在安城,撇了撇嘴,带着人走了。她只觉得烦闷得很,拉着顾行在他家的避风楼喝酒。 “哎呀,我们家避风楼可是茶肆,你拉我来喝酒可好!” 叶筝撇了撇嘴,“一句话,喝还是不喝!” 顾行拿她没办法,让人开了自己珍藏的女儿红陪他。 几壶酒下肚叶筝便开始说酒话了。“阿筝回来了也不陪我,我阿爹阿娘也不管我,找你喝酒也不爽快你们都讨厌。” 这事顾行知道,叶老将军三子叶咏虽少年习武但偏爱诗词,娶了大儒顾氏家的小女儿。当年他们得了一对双胞胎,取名叶修叶筝。从这名字便能看出他们夫妇想要让未来的子女做这一对才子才女。 可谁知道叶修后来跟着叶家的大姑母叶嘉进外出行商去了。叶修走了他们便一心想栽培叶筝,可奈何叶筝对舞文弄墨这些一点也不感兴趣,一心爱武。他第一次见叶筝就是这丫头不想在家中练琴偷跑出来,坐在自家茶馆吃了好几碟的点心。 后来叶筝为了能进军营,同她父母闹翻了天。虽然这些年他们的关系已经有所缓和但他知道那些事情叶筝到底还是在意的。 顾行笑了笑,陪着叶筝喝了个尽兴。 叶筝看见苏照的身影便知道怕是沈渊有什么事,同叶筝分开后急忙药泉去了。 “怎么了,出了何事?”叶筝急急忙忙地问道。 苏照给叶苧递了杯茶,“你先莫着急。” 叶苧哪里还喝得进去茶,只催苏照赶紧说。 “沈公子醒了,只是……” 叶苧手中的被子一抖,撒出几滴茶水沾在衣衫上。 “沈公子现在意识清醒,只是他不愿见人。我行医这些年最难治的不是那些身患重病之人,”苏照叹了口气,”最难治的是心存死志的人。” 听了苏照的话叶苧眉头紧皱走到里间,便看见三顺跪在地上,一看见叶苧便拽着她的衣角。 “将军,求您了您去劝劝王爷吧。” “你先下去洗把脸,我去看看。” 叶苧推门进去,屋子里的蜡烛已经灭了。叶苧找到火石重新点燃了蜡烛。烛火的光晃得沈渊有些不适,他将头偏到了一侧。 “阿苧,你不该回来救我!” “为何我不能来救你,我想救便救了。” 沈渊偏着头看着床幔上的花纹,眼泪从眼角缓缓滑下。在大金质子府的那个晚上叶苧对自己说的话他都记得,她说她不愿意自己这样一个清白之人牺牲,她希望自己活着,她……欢喜自己。可这样的自己怎么样配得上阿苧这样的人呢。 阿苧这样的人姣如天上月,灿若满天星。自己能能被她的星辰所染已经是自己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这样的自己如何能奢求阿苧的喜欢呢。他的过去,他的经历满是污渍,站在她的身边都是对她的亵渎。 “你以后不用劳烦苏公子给我治病,我本来就该死了。” “我不!” 叶苧有些生气,气自己,气沈渊,更气那些伤害过沈渊的人。 听见叶苧的声音沈渊的内心叫嚣着,只要他松口就能和阿苧在一起了。可儿时经历的那些画面,在大金木勒把自己拔了衣衫晾在院子的情景在他的脑海中闪动。 他咬了咬牙,掀开被子站起来,伤口扯得有些疼。 “阿苧,我的命是我的,只要我想死我这么时候都能死。” 看沈渊赤脚站在地上对自己说那些决绝的话叶苧气得有些想笑,自己拼了命把他救回来他就这么对自己的身体。她又何尝不知他在意的担心的是什么呢! 她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将沈渊一推,他身体本来就没好只是强打着力气站起来,被叶苧轻轻一推自己便倒在了被褥上。 叶苧一脚跪在床沿,一手的小臂抵上沈渊的脖子,盯着沈渊的眼睛开口。 “沈渊我告诉你我叶苧也是有气性的。你的命是我拼命从大金捞回来的,我救你,一是我不希望两国的战争牵连无辜的人,二是因为我喜欢你。 可是我喜欢你是我的事,你要是一心求死我也拦不住。权当我那一番心血白费就行了。我从未觉得你的过去那些破事有什么好让我在意的,几次三番救你,可你自己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那权当我叶苧瞎了眼,看错了人,一腔真心喂了狗。 你要去死便去死,只是我替你不值罢了。这世间明明有那么多的美好你却偏偏看不见,你到底要作茧自缚到什么时候。” 最后几个字叶苧几乎是吼出来的。她是真的气急了,又心疼又生气。吼完还不过瘾,在沈渊的肩头狠狠咬了一口,她收着力没有破口但也是够他疼一会儿了。 随后也不管沈渊,推开门走了出去。三顺和苏照早就立在门口了,听见屋子里好像再吵架也不敢进就在外面躲着。 “将军……”三顺小心翼翼地开口。 “无事,”叶苧摆了摆手,“好好照顾沈渊。” 只希望骂他这一顿能让他早些不再困顿于往事。 叶苧离开已经许久了,沈渊躺在床上保持着刚刚那个姿势一动不动,脑袋一片空白。三顺进来叫了自己好几声都没有听见。 叶苧在安城呆到太晚,城门已经落了锁,她也懒得麻烦守卫给自己开门,索性打算随便找了个店家留宿,路过王炎府的后门时看见一个人的背影很是熟悉可又想不起是在何处见过。 想来是之前在王炎府上见过的小厮,叶苧没有细细思索。 第四十三章 早上天还未亮传信兵就带着皇帝的旨意到了。叶安看了看桌案上烫有皇家漆印的信纸。上面是陛下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旨意,让他们两日后发兵大金,叶安主帅,王炎协理。看来皇帝对叶家还是忌惮。 大金内乱对他们来说既是机遇又是风险。若是趁此机会一举拿下大金也不是没有可能,但现在夹杂了一个扎呼和,不知道他有没有后手,若是有那么他们很有可能会陷入被动。 不管怎样陛下的旨意已经下来了,不管是作为这边境的将领还是陛下的臣子,这场仗都必须要打。他立即招来军中将领商议攻打之事。最后他们决定从若羌河上游进攻。下游河面流速缓慢,两岸芦苇丛生利于藏身看似是进攻的好地方,但此处必定有重兵把守,他们又需要渡河,不宜久战。 “你昨日怎么没回去,三叔父托人问道我这里来了,我帮你遮掩过去了。” 叶苧叶筝两人从叶安的营帐中出来结伴而行。 “昨日找顾行喝酒去了,忘了时辰。”叶筝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 “你们这回打头阵可要小心。” 叶苧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放心。叶苧的朱雀营善袭,机动灵活,因此叶安派她们打头阵先行渡河,大军随后。 军营之中正在准备进攻事宜,叶苧忙的不可开胶。安城药泉的四皇子沈延却是闲的不行,只能在床上躺着,下人一边给他剥水果,一边用手接住果核。 他两日前刚刚转醒,得知自己的右腿会落下残疾,气的他狠狠教训了身边的侍卫。一想到那个扎呼和就咬牙切齿,恨不得把他扒皮抽筋。可听说叶家找遍边境三城也没找到此人,也不知道这人跑去了哪里。 侍从小心翼翼地进来给沈延换茶,沈延心里不快活,挥手将杯子扔在地上。 “医官呢!叫他进来,我要去泡药泉。” 医官擦了擦汗进来,他没想到这位主子的心情如此不定,不是京中传言四皇子有顾家的文雅之风,最是谦和的吗? “王爷,今日已经泡过一次药泉了,这药泉一日一次就好,再配着臣开的药,一定能最大程度地让您恢复的。” “本王说要去就是要去,容得着你置喙!” 没有办法医官只能去准备。一群人抬着四皇子去药泉的时候,药泉里正有人。药泉外围着帘子,看不清泉中的人是谁。 沈延皱了皱眉,“这泉中是谁?怎么除了本王也有人用这药泉!” 听见沈延的语气不太高兴,医官跪在地上解释到,“禀王爷,这是叶家的友人,受了伤来次借用药泉。” “什么人也配和我用一座药泉,让他滚出来。” 医官在旁边急得出汗这沈延是得罪不得的,而药泉里的又是叶老将军特意交代的重要之人。 看见医官还没有动作,他便挥了挥手让自己的侍卫进去把人拖出来。侍卫刚冲进去不久便退了出来。 沈延一看叶苧半抱着一名男子从里面出来,侍卫知道这是叶家的小将军不敢动作。之前叶苧进京护送沈渊的时候他见过她,不过叶苧怀里的人倒是让他好奇。 怀里的人披着披风,大大的兜帽遮着脸看不清样子,大半个身子都靠在叶苧身上,不知两人是何关系。 “叶小将军这是……” “王爷,这真是不凑巧,正想着一会儿去拜见你呢!” “这是……” 沈延看了看叶苧怀里的人,叶苧解释到,此人是她的未婚夫婿,身体不好,所以来借用药泉,怕他扰了沈延的亲近所以专门来接他回家休养。 沈延听了回答也没在追问,虽然他之前也没听说过叶苧有个未婚夫婿,但他对叶苧自家的私事不敢兴趣,看在叶家的面子上也没说什么。让叶苧带着人离开了,只是最后看那人离开的背影让他有些眼熟。 叶苧抱着沈渊坐在马车上,等着三顺与苏照收拾完沈渊的东西过来。她得知沈延转醒的消息便一直想着要把沈渊接出去,前几日忙,今日刚来就碰见这情景,她赶紧从后面绕进去。 刚刚泡完药泉,用了药,沈渊的身上没有力气,靠在叶苧怀里,悄悄看着叶苧的侧脸。 “沈渊,你没什么话要同我说吗?” 沈渊一愣,慌乱开口,“你刚刚为何要同沈延这样说?” “我要是说你是我们家的友人,他一定要盘问一二,可若是说你是我的未婚夫婿,这是我的私事他不好过问。” 沈渊没有再开口,两人又陷入了一片宁静。 三顺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他掀开车帘,把沈渊扶了过来。 沈渊起身的刹那叶苧耳边响起了三个字“对——不——起”声音很小但又足够叶苧听得清,叶苧翘起嘴角笑了笑。 这马车是临时找来的,里面的空间狭小,三顺进来了叶苧便掀了帘子在外面的车架坐着。马车刚走了不到几米叶苧便看见一个熟人。 “贾先生!” 贾同看见叶苧急忙行礼。叶苧正好奇这位贾先生怎么出现在了这里,之前听王炎说他家中有事回乡去了。 “我家中的事已经处理完了,又承蒙王监军厚爱,便回来了。今日也是受监军的吩咐来探望四王爷。” 叶苧点了点头便同贾同告辞,马车转过拐角,贾同也来到药泉府前,侍卫将他请了进去。 既然在四皇子面前已经开口说了沈渊是他的未婚夫婿便不好把人留在外面,于是带着人回了将军府。 翠娘看见叶苧背着一名男子回来的时候还下了一大跳。后来知道是沈渊倒是没那么意外了。 沈渊的身份越少人知道越好,因此叶苧摆脱翠娘照顾他。翠娘照顾人这么多年了,拍拍胸脯让叶苧放心把人交给她。叶苧军中还有事便抓紧时间赶回去了。 “麻烦翠娘了。”沈渊接过翠娘手里的药碗,面色无常地喝着。 “哎呦,别跟我老婆子客气。” 她也听叶苧说过一些沈渊的事情,是个苦命的孩子,这喝药跟喝水一样可知是受了多少难。 天色已经不早了,喝了药翠娘便出去了,让沈渊好好休息。躺在场上沈渊却是没有睡意。 他想着那里叶苧对自己说的话。他没有想到阿苧会那么生气,原来自己的作茧自缚最后会伤到她。 活着……阿苧想他活着 也好 那日阿苧不需要他时,死,也不迟。 …… 苏照自从回来后都在对照着沈渊的病情研制新的药物,沈渊的病情杂糅,对他来说也是不小的挑战。一回来就拉着苏离和自己一起整天待在药房里。苏离呆得直摇头,苏照这个小子是个医痴,可他自己这把老骨头都要待散架了。 捣鼓了好些日子终于是有些成果。 “你确定要用吗?” 这药也是他一步一步尝试出来了,眼下也不知道效果如何,而且用了此药每月有一日必定会疼痛难耐,哪怕日后药有所改进这副作用也不会随之消散。其实他都已经做好了沈渊拒绝的打算,毕竟沈渊好歹是个王爷。 沈渊却是无所谓,让苏照大胆用药。既然阿苧希望他活着,那就得好好活着才行。 得了答案苏照高兴地配药去了,这些年再没见过像沈渊这么配合的病人了,还能随他折腾拿来试药。 摩勒这几日都寝食难安,有消息从金都传出来说泰安王已经身王,而且还是被木勒小王杀的,他派回去打探消息的人也迟迟没有回来,他心中是在是慌乱的很。 “报——将军,若羌河下游似乎又敌袭。” 这几日大齐是不是派人在下游故作进攻将他们在外的士兵耍得团团转,偏他们也不敢掉以轻心。 “派些人手去看看,其他流域也抓紧防守。” 摩勒没太当回事以为又是大齐那边的把戏,可没过多久便有人来报说大齐那边开始进攻了,已经有人开始渡河了。摩勒从架子上拿起自己的弯刀,披上甲,让人开城门准备迎敌。 大齐渡河而过需要时间,他们可以抓住先机。他带兵冲出去便发现大齐果真开始渡河了,对岸以箭矢压制着他们这边的兵力。 摩勒急忙下令让他们的弓箭手准备,瞄准渡河的人,不能放一人过河。 大齐那边的攻势被这边的弓箭压制着,没那么猛,摩勒正松了口气,听见有人来报说上游大齐军队已经过河朝着他们来了,摩勒才知是中计了,正打算让人关城门守城又听见有人来报,他们同阿苏克特部的联系断了,那边的粮草物资都断了,要是守城,城中粮草守不过两日。 听见这话摩勒脑袋一昏,看来金都传出来的消息十有八九是真的,这个木勒,摩勒咬了咬牙杀了他的心都有人。当年跟在泰安身边时他就同泰安说过木勒这孩子的性格不行,阿苏克特部日后不能交给他,没想到…… 摩勒咬了咬牙下令,带着人冲破包围,往巴克城逃了。叶安也没有派人去追,眼下能这么顺利拿下木拓已经是很好的开端了。 城中百姓有好些跟着摩勒一起逃了,还有些没来得及走,叶筝带着人安抚他们。叶苧带着人检查着木拓的军备粮草。发现粮草均需都不足,守不过两日,难怪摩勒他们弃城弃的这样快。 不过她记得这个摩勒是阿苏克特部的大将,木拓的供应有金都和阿苏克特部两方的支持,怎么会如此。 叶苧脑海闪过一个念头…… 第四十四章 木勒,敦可沁,扎呼和,叶苧突然想通了什么急忙去找叶安。 听了叶苧的话叶安也觉得这扎呼和很有可能已经随着摩勒一行人冲出包围去了,这招借刀杀人用得炉火纯青。用木拓这一座城换了他一个回去的机会,这人够狠。此人定有后手,叶安即刻吩咐下去让所有人都提高警惕。 这边的摩勒也见到了那个自称克什克腾部尕贡的扎呼和。 扎呼和同他说自己本来是要被大齐的四皇子押送边境祭旗的,可自己逃脱了,还伤了那四皇子。听到这里摩勒只觉得眼前的人有血性。 又听扎呼和所他在克什克腾部的探子说木勒小王杀害了泰安王,挟持了大王。眼下金都已经大乱了。摩勒更加气愤了,他同泰安王是过命的兄弟,两人自小在战场上并肩作战,眼下却…… 两人聊得投机便说要一起上金都平反。扎呼和又让摩勒同巴克城的将领商量好如何防守大齐,又帮忙同其他各部联系,一同上金都为泰安王平反。这一番下来摩勒更觉得此人是大才。 沈渊知道今日叶苧他们要进攻木拓,从早上醒过来便坐在床上看着门口一直到现在。 “王爷,把药喝了吧!” 沈渊接过三顺手中的药慢条斯理地喝了起来,一边喝一边看着门口。 “奴才今日去打听了,咱们已经攻下木拓了,叶小将军那么英勇的人肯定没事的。” 沈渊点了点头,可看向门口的目光并没有收回来。 叶苧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刚一进院子翠娘就来寻她。 “哎哟,阿苧你可算回来了。沈公子担心你,今日一天滴米未进,眼下还眼巴巴等着呢!我这个老婆子劝都劝不听!” 听见翠娘的话叶苧转身便去了沈渊的院子。推门进去叶苧同坐在床上的沈渊对视。看见出现在门口的叶苧沈渊攥紧被子的手松了开来。 “听翠娘说你今日一天都没怎么吃饭,”叶苧找了个小兀子坐在床边,“我也还没吃,你陪我吃点吧。” 沈渊点了点头。沈渊在病中吃得清淡,叶苧吃得重口,厨房便上了两份不同的菜色。 一开始两人都只默默吃菜,谁都没有说话。 “你……”沈渊先开了口,“受伤了吗?” 叶苧本来还想板着脸装装听见沈渊的话就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好像每次都会问自己有没有受伤,忍不住逗他。 “哎!后背被砍了一刀。” 听得沈渊筷子都掉了急忙叫三顺进来,叶苧急忙拦着他。 “哎呀好了好了,逗你的,没受伤,一点儿伤都没有。” 她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表示自己没受伤。 “真的?” “真的!刚刚逗你的,快,快吃饭。” 一边说一边给沈渊夹菜,看见他这么大反应,叶苧心中想着下次再也不拿这件事逗他了。 两人一边继续吃饭,叶苧一边吃一边绘声绘色地给他讲今日在战场上的场景,讲她们是如何渡河,如何将摩勒大军团团围住,将摩勒大军是如何败逃了。 听见摩勒带着人弃城而逃的时候他皱起了眉,想到了其中的关键点。 “你也想到了吧!” 两人对视一眼都知道彼此心中想的是扎呼和。 “这样看来扎呼和应该留有后手。”沈渊思索着吐出这几个字,他在大金的时候听过不少关于扎呼和的事。据说扎呼延和扎呼和小时候,克什克腾部的首领就格外喜爱扎呼延,对外宣称要将克什克腾部交给扎呼延,一直未让扎呼和插手部中之事。可当扎呼延时日无多时希望他即位的人竟然不少,可以看出此人手腕。 “我也已经同叔父说过了,只是现在我们也还不知扎呼和的后手在何处。” 沈渊点了点头,扎呼和藏得深,不是一时半会儿打探得出来的。 叶苧吃得差不多了,夜也深了,沈渊也该休息了,便让三顺收拾了饭菜准备离开。 “对了,之前捡到了你的东西,”叶苧在怀里掏了掏,将东西丢给沈渊。 沈渊一看正是自己的那个黑色香囊,之前一直没有找到,想来是那日丢在了扎昂,没想到被阿苧捡到了,原来那几日阿苧也去了。 “里面的东西都湿了,我重新给你写了一份。” 听见叶苧的话沈渊觉得自己被扒光了晒在阳光下,脸唰地就红了。叶苧未再说什么,眼睛转了转嘴角挂着笑离开了,有些事啊急不得。 沈渊手心攥着那个香囊心中既窘迫又高兴。 眼下的军情耽误不得,叶苧住了一晚便赶回了军中。众人商议,若是扎呼和已经回国那么他们便要趁他还没在大金站住脚,抓紧战机,拿下大金边境几座城池。他们提前准备,军备粮草均十分充足。 战了不过半月,他们就拿下了大金边境三城,王炎将这份喜报传回京中,陛下下令封赏,并让他们继续进攻,一举攻下金都。 叶安他们商议了好几日还没有拿出相应的对策。边境三城攻下来很容易,可过了这三城,便是连绵的草地。他们不熟悉地形,若是大金有埋伏在草原深处他们很容易受到重创。 扎呼和和摩勒回到大金之时得知消息木勒带着大王出逃。他带着人马一路追了过去。 木勒看了看骑在马背上跟在扎呼和身后的邑沙放声大笑。 “原来,你们都是一伙的,哈哈哈。” 他手里拿着弯刀坐在马背上,敦可颂在他的身后。前不久金都中便传出了自己杀死了泰安的消息,他慌了神,什么都听敦可沁和邑沙的,自己每天也过得浑浑噩噩的。 当他察觉到自己不对劲时已经晚了,后来他又去查看了他阿爸的尸体,发现他的背后有一大块淤青,是被重力撞击而成。那日不是他将刀刺向了阿爸,而是有人在背后重力推了泰安王,他向前冲扑在了刀上。 他意识到敦可沁和邑沙背后还有人,想带着石娜和敦可颂走,可是被人发现,石娜大妃从城墙上坠下,他拼了命将敦可颂带了出来。 扎呼和将弓架了起来。 “快把大王放下!” 虽然他嘴里这样说但那箭明明瞄的是扎呼和身后的敦可颂。木勒握刀的手有些颤抖,是他中的毒发作起来了。这种毒只有在碰到特定的香时才能被压制,这也是为什么他每次一靠近敦可沁就如此心安。 木勒挥刀挡了一下箭矢偏了半分射进了敦可颂的肩膀,扎呼和嘴里骂了一句,拿起箭继续。木勒眼见没有办法飞身扑着木勒朝身后的河中坠去,一支箭矢射穿了他的胸膛。 他的嘴里吐着血,眼前浮现出泰安的身影。他这一生做了那么多错事,也不知道阿爸能不能原谅自己。两人一齐坠入河中,春日河水湍急,转眼便不见了踪影。 扎呼和下令追查,最后只找到木勒的尸体,敦可颂不见踪影。此时大齐已经攻下了大金三座城池。大王不见踪影,在摩勒的拥护下扎呼和终于坐上了那个位置。 他刚即位便下令,自己将亲征收复失地。叶苧他们这边也知道了这个消息。眼下对他们来说难的不是攻城而是守城。这几座大金的城池都有不少大金的百姓,如何守好这三座刚攻下来的城是重中之重。叶安的青龙营善守,叶安将她留下来。带着剩下的人准备迎接扎呼和。 天气渐渐转暖了,沈渊用了苏照的新药身体一日日的有所好转,已经能够下地走走了。叶老将军一个人呆在宅子里也无聊得很,时常邀他来下棋。 “沈公子,该你了!”叶老将军咳了咳可沈渊还是没反应,他伸手瞧了瞧桌子,沈渊才反应过来。 “叶老将军抱歉,在下走神了。” 叶老将军摸着胡子笑了笑,“这战场之上风云变化自有命数,沈公子不用担心。” 沈渊摩挲着手中的棋子,他已经一个月没有见过叶苧了,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受伤。 叶老将军见他心不在焉也没戳穿,他虽然不希望阿苧掺和朝中之事,可这些日子他与沈渊相处,此人待人谦和、藏玉于身却不骄不躁、性子沉稳,最重要的是他看得出来此人满心都是阿苧,最重要的是阿苧这丫头喜欢。 前线的叶苧他们已经遇见了扎呼和他们的先遣部队,扎呼和的大军两方混战随后而止。没有想到扎呼和竟然能在大金混乱刚刚登基之时就集结起十万大军,实力不容小觑。 叶安他们的在人数上虽然比扎呼和他们多五万,但扎呼和的大将熟悉草原作战,双方战况胶着,打了大半个月也不分胜负。 叶安叫上叶苧、叶武来商量作战,一直商量到半夜才离开。 “修表哥的消息传回来了吗?” 叶武摇了摇头,扎呼和出兵时叶修便传来消息说自己已经动身回来,可这些日子一直没有消息。 “不用担心,那小子有的是主意而且姑姑已经去接应了。” 叶苧点了点头,叶修这些年跟着姑姑在外学了不少东西,自保肯定没问题。 两人分别后各自回营,按照刚刚与叶安的商量,三日后是一场苦战,他们需要做好准备。 第四十五章 “将军小心!” 身边的副将替叶武挡了一箭,叶武拍了拍他的肩膀提着剑继续同眼前的敌人厮杀。 天色已经渐渐明朗,他们是半夜发起攻击的,一上来便遇见了摩勒的大军,双方一番苦战。 叶武望了望远处的小山丘,按照计划一个时辰前叶苧就应该带着玄武营从此处偷袭,眼下她还没出现不知是出了什么事情。 “将军,再这样下去我们撑不住的!” 那副将冲到叶武身边说道,右肩简单地包着纱布,半截箭矢还留在上面。 “再等半个时辰,若是叶小将军他们还不来,我们便撤。” 不远处的摩勒骑在马上挥刀杀了几个士兵冲着叶武而来,叶武持剑相迎,在马上过了数招。叶武的右肩被摩勒所伤,摩勒的左臂也被叶武的剑刺穿。 摩勒骑在马上,弯刀扬起弯刀挥舞着,突然从四周又冒出不少金兵,叶武心中暗道不好。摩勒持刀继续向叶武猛攻。 因为刚刚出现的金兵,局面很快便向摩勒这边倾斜,叶武的虎豹营陷入被动。 摩勒的弯刀直冲叶武的面门而来,叶武提剑去挡,远处射来一支箭,直直扎入他的右臂,手中的剑也滚落在地。 眼看着弯刀就要落在头上,又一支箭矢从另一个方向射来,朝着摩勒的面门,射入了他的左眼,摩勒疼得从马背上掉了下去,被不远处的手下急忙带走。 叶武回头,看见叶苧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的山丘,她立在马上,手中的弓还没有放下。 “大哥,我来助你!” 叶苧夹了夹马肚子,朝着叶武而来,她身后是朱雀营与玄武营的士兵。 她望了望另一个方向闪动的人影,旗子飘扬,闪动着大金王室的图案。 “大哥我来晚了!” 她一开始本是按照计划从侧翼偷袭,可走到一半就遇见了金兵的攻击牵制住了他们,幸好叶安及时派人相助,他们才能赶过来。 叶苧他们的出现又将局面再次反转。摩勒他们不敌,最终还是撤退了。 “今日真是该死,差点就能杀了那个叶家的将军了。”摩勒捂了捂自己的眼睛,一开口说话便扯着疼。 扎呼和攥紧了手里的酒杯,原本他已经派人拦截住了叶苧他们,只是被叶安察觉。这个叶家果真是不容小觑。 “将军不用着急!” 扎呼和压了压心中的火气给摩勒倒了杯酒。 “大王难道还有后手?” 摩勒凑上前来,扎呼和只是勾起嘴角笑了笑没有回答他。 叶苧这边也在商量着对策。 “今日一战我们胜利了,应当乘胜追击。” 有人向叶安进言,叶安摇了摇头,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冒进,一行人细细商量着后面的对策。 晚间叶苧合衣躺在床上思索着,还未睡着便听见外面的战鼓敲响。 有敌袭! 叶苧提着剑出了帐子,营中的士兵已经严阵以待。他们都受过严格的训练,面对敌袭反应迅速。 叶苧很快摸清楚了情况,金军从东西两面发起人敌袭,她提着剑带着人冲出去同敌人厮杀。金兵白日才同他们一战,晚间又来攻击,战斗力明显下降,他们很快便打退了这阵敌袭。 可谁知等天还没亮,金兵又发起了一轮敌袭。看来他们根本不顾自己的损耗以此来消耗自己。 “将军,我请求带人去偷袭他们的粮草!”叶苧来到叶安主帐子向他说着自己的想法。 “有把握吗?” 叶苧咬着牙点了点头,没有把握也要有把握,咱们不能跟他们一直耗下去。扎呼和刚刚上位,集结人马,粮草定是不易,若是偷袭成功,能成功地遏制他们。 叶安准了叶苧的请求,叶苧带着人整装待发。 摩勒看着咋呼和的打法也是疑惑不解。 “大王,这样不休息的进攻我们的损失也十分惨重。” 咋呼和的手指在舆图上划了划,“将军不要着急,这样的进攻只用再进行两日便可。” 他的目的可不是为了进攻,而是通过进攻切断叶安他们与外面的联系,不需要很久,几日便可。咋呼和点了点舆图上的位置,正是边城所在。 边城内沈渊已经几日没有收到叶苧的消息了,内心总有不安。 “公子,阿苧她们应当是还在打仗,这消息没那么容易传回来,过几日就好了。” 翠娘端着鱼汤递给沈渊,正是之前叶苧带给他喝的那种。沈渊执起勺子搅动着奶白色的汤汁,碗中一片涟漪。 沈渊正打算喝外面传来了一阵鼓声,翠娘听见了脸色一变。 “翠娘怎么了?” 翠娘脸色惨白摇了摇头,转身去了叶老将军院子里。 “家主!” 翠娘一进来便看见叶老将军已经换了甲衣,自从他受伤之后便再也没穿过这件甲衣了。 三顺扶着沈渊跟在翠娘后面进来了。 “叶老将军,可是出了什么事?” “眼下还不清楚,但警鼓已敲说明有敌袭,我得去城墙上看看。” “我同您一起去!” 三顺在一旁小心提醒沈渊他的身体,沈渊看了他一眼让他不要多言。 叶老将军也没多说什么,带着沈渊一同往城门口去了。 “叶老将军,王爷!” 守城门的是一直跟在叶苧身边的王虎,她不放心爷爷与沈渊便把人留下来了。 “是何情况?” “刚刚又一群人突然出现在城外,意图进攻,已经被打退了,具体的情况已经派人去查了。” 不到一会侦查的人便回来了。 “是,是金兵,他们绕过了大金边境三城,从另一个方向朝着边城而来,大约有五万人。” 刚刚那些人应该是来试探他们虚实的,五万人……叶家的精兵都在前线作战,留在城中的兵力不到八千,还有两千在庆城,安城只有王炎的亲兵,叶肃的人被他派去护送四皇子回京了。叶老将军心中沉了沉缓缓开口。 “下令!全城警戒!派人去把庆城剩下的百姓迁到边城来,把庆城的兵带回来,庆城坚壁清野。妇孺老幼都送到安城去,王监军知道如何安排。” 眼下庆城不得不弃了,他们的兵力有限若是分散在四处定是受不住。 “叶老将军,若羌河。” 沈渊在一旁开口。眼下若是若羌河被金人把控住那么他们便真的被困死在此处了。 叶老将军看了沈渊一眼很是赏识,能够一语道破关键。他让人抓紧时间给叶筝与叶安送信。眼下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叶筝身上,她驻扎在边境三城离若羌河最近。而且这些人既然能够到达边城,说明叶安那边出了什么情况。 天色渐黑,可无人有睡意。沈渊随着叶老将军在城墙下的官驿等着,外面人来人往,可大家都安静得很。 王虎按照叶老将军的安排一一去安置。把兵力都集中在边城一处。不管如何他们都必须要守住边城,若边城破了,安城战力弱,那么大齐危已。 也不知道小将军他们如何,大金此番安排明显是想要先将他们牵制在外面,转头攻打边城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他们送出去给叶筝的信也没有回音,不知道出了什么状况。 叶老将军一直坐在桌前看着舆图,沈渊坐在远处不愿打扰。三顺带着药来了,服侍着沈渊喝下,在他耳边小声提醒,“苏公子说还有五日!” 五日,还好不是现在,不然又给大家添乱。沈渊拢了拢自己的狐裘,已经入了春日,天一日一日的暖了,可他还是穿着狐裘,怕冷得很。 抬头看了看城墙之上士兵的人头攒动,铁甲相互摩擦的声音显得格外响亮。 边城的百姓久经战争,叶老将军的命令一下大家已经开始有序的撤离的,妇孺老幼都去了安城,青壮男子有的去帮忙加固城墙,有的帮着士兵们制备油桶,木材等防御攻城之物。 铁匠铺的老张将自己铺子里打的武器都拿出来分给大家。自己在屋子的柜子里翻了翻,翻出一个布包,小心翼翼拆开来里面包裹着一把大刀。刀把上满是划痕刀面却新得很,一看就是主人一直小心呵护着。 他拿在手里颠了颠,这是从前他在战场上用的武器,没想到今日又要请出这个老家伙了。 离铁匠铺不远的馄饨铺子的阿婆不愿跟着大部队去安城,她一个老婆子的命不值什么钱,还不如留在边城给将士们做些饭菜补给。 城中的大部分百姓其实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自从叶家军来了以后,他们很少有离开边城避难的时候,眼下既然叶老将军出了命令那定然是出了大事。但他们相信叶家,也相信自己一定能守好他们世世代代生存的土地。 城中没有慌乱,没有呻吟,每个人都在默默地做着自己的事。这便是边城战时的模样。很平静,这平静不是源于害怕,而是源于对于死亡的从容。这是他们的家园,哪怕死在这片土地上,他们也不会后悔。 沈渊帮着一起清点城中的器物,将他们归好类以便到时取用方便。跟着大家一起忙着额头已经出了微微的薄汗,沈渊扯起衣袖擦了擦,抬头一看天已经完全黑了。 风雨欲来…… 第四十六章 金兵是半夜发起进攻的。 天黑了没多久,他们的侦查兵就已经探到了他们的大部队已经到了爻堡,占了若羌河,可他们硬生生是拖到了第二日凌晨才发动进攻,就是为了不然他们有片刻休息的时间。 他们的攻势很猛,他们在城墙之上的弓箭根本压制不住。叶老将军提着剑站在城墙之上看着眼前进攻的军队,一声令下,火球从他的身后放出,击退了敌人的第一波进攻。 沈渊坐在城墙下的官驿中翻看着城中的物资统计名册,城中能用的物资撑不过三日。叶安他们出征带走了大量的物资留在城中的本来就不多,他需要细细安排,把物资发挥到最大用处。 三顺在沈渊旁边帮他掌着灯,听着城墙外的厮杀声,他双腿打颤,心中慌得很,这些场面他从前从未见到过。 敌人的第一波攻击退了,叶老将军从城墙下退下来休息,崩了一天的一口气松下来,叶老将军的脚步便有些虚浮,王虎扶着人回来。 “将军,您还是要注意身体。” 王虎看着叶老将军一脸担忧,三年前那场大战叶老将军受了如此重的伤,身体大不如前。也是因为如此他才将兵权交给叶安将军。 “王副将您去前面盯着把,叶老将军这里有我。” 王虎冲沈渊点了点头,又上城墙上盯着了。 叶老将军知道他自己的身体,也不逞强,坐在榻上继续看着舆图。 “叶老将军,在下刚刚看了看,城中的物资只够三日。” 沈渊将手中的名册递给叶老将军,他翻了翻,捋了捋自己的胡子。 “三日,他们应当赶得回来。” 叶老将军点了点舆图的位置,正是此刻叶安他们所在的位置。只是无论如何这三日都要撑住。 “将军,他们如此不要命地进攻,我们的人被折腾得不轻。” 叶武向叶安汇报着,满是气愤。 “叶筝和边城那边有消息吗?” 叶武摇了摇头。叶安心中疑惑,扎呼和他们不顾自己身体的巨大消耗将他们拖着肯定是有什么计划,可是眼下外面的消息一点儿也进不来。 “你带一队人从西北角冲出去,去探探外面的消息!” 叶武点头领命,若是出了什么情况他们便要立刻反攻。 叶筝这边带着人马绕过了扎呼和的大部队,小心翼翼的到了他们后方,正在寻找时机。 扎呼和对粮草看得极重,派了重兵把守。他们一时间寻不到机会。 天很快便亮起来了,他们打退了金人的第二波进攻。城墙上不少兄弟都受了伤,苏照带着人把伤中的士兵运下来,伤得不重的兄弟便就近包扎。 往年他都是四处游医,见过的疑难杂症不少,可这是他第一次面对那么多留着血,呻吟着,可能下一刻就要离开的伤者。他从前不懂为何苏离师兄会心甘情愿的留在叶家军中,每天面对的都是同样的刀剑之伤。要想医术的精进还是要多看多治,多了解不同的病症。 仅仅一夜光景他便对苏离师兄的想法改观了。那些前一秒还在战场上保卫这座城池的士兵下一秒就能身负重伤。他救得不是一条生命,他救得是保卫这座城池的英雄,救得是大家活下去的希望。 外边的金兵攻了两回都没能攻下来,心中恼怒骑着马在城门下叫骂着,他们的汉话不标准,但那些骂人的字调却咬的格外清楚。守在城墙上的士兵听了心中恼怒,握着刀的手攥的紧紧的,眼睛瞪得浑圆。 王虎站在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让他不要在意,这些人不过是想激怒他们,不可中了他们的诡计。 驻扎在不远处的邑沙正在营帐中大发脾气。 “你们这一群废物,是干什么吃的?一座城攻了两回才攻下来。” 扎呼和只给他三日的时间,三日内必须把边城拿下来 “将军,他们的防御实在是厉害,一时半会儿攻不下来。” “攻不下来你就去想办法!”邑沙气急了抄着手边的杯子砸了过去,那位副将躲闪不得,硬生生挨了。 这五万人邑沙他足足筹谋了三年,扎呼和派他带着这些人出来,也是想给自己一个立功的机会。边城内守卫不过一万,他们胜算大得很。邑沙平静了一下心情,继续制定作战计划去了。 叶武找到叶筝的时候她受了重伤正在包扎,她身边的刘莹副将再同叶武解释。 当日她们受到叶老将军的信便立刻派人增援若羌河,可此刻城中爆发的动乱,有不少人藏在百姓中一个不查伤了叶筝。她们处理完城中的动乱前往若羌河时金人已经到达若羌河边,她们不敌对方人多,叶筝也受了重伤。 “大哥!”叶筝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叶武、刘莹走进了帐子里。 “爷爷他们还在边城,城中守卫不足,你快告诉叔父,让他派人去救他们。” 叶武拍了拍肩膀让她好好休息,随后派人尽快给叶安送信,只是自他们冲出来后,金人的攻击越发的猛了。 他们几乎是不要命的打法,每隔两个时辰便发起一轮攻击,根本不管自己的伤亡,外面的消息怕是很难送进去。其实他们也大可以以自己的数量优势压制住对方。只是他知道叔父是不愿让那些好儿郎们白白牺牲。 “叶武将军,王虎曾经从江湖上打听到了一种秘术叫易容术,应该能有所帮助。” 之前王虎四处探查的时候还叫刘莹帮过忙,因此她知道这易容之术如何施展,她将方法写在纸上交给叶武。叶武得了这方法松了口气,希望消息能尽快传给叶安。 送走了叶武,刘莹心中担心着王虎。现在已经入了四月了,外面的杏花都已经开了。原本按照计划他们应该已经是一对新婚夫妇了,可是突然就打仗了,不得不把婚期推迟。 她阿娘还说呈给月老过目的婚事推迟了不吉利,她当时还不信,眼下心中却是隐隐担忧,悬着的石头落不下来。 王虎他们已经支撑了足足一天一夜了,他的右臂中了箭,还没来得及把箭矢拔出来,只是挥刀斩断了箭尾,留着半截。 “将军,东西两门已经损失两千五百名将士,南门北两门损失了三千名将士。”王虎向叶老将军汇报着城中情况 短短一天他们就已经折损了过半的人,对方的攻势太猛了。看样子他们也在赶时间,想要尽快拿下边城,明日的进攻只怕是会更猛。叶老将军看了看桌上的舆图与城防图咳嗽了几声。 “把老李家的调到南门去,分一千人分别去东西两门……”叶老将军一边咳嗽一边吩咐着。 沈渊他一直跟着叶老将军没有回去此刻正坐在外面盘算着物资。 “王爷,避风楼的顾掌柜来了!” 沈渊思索着这个人名,原来是之前叶苧带自己去避风楼遇见的叶苧的那位好友。 顾行一进来便向沈渊行礼。 “沈公子!” 他早就猜到沈渊的真实身份,但既然沈渊没有点破自己也装作不知。 “不知顾掌柜今日前来所谓何事?” “听说沈公子现在在帮忙管理军中物资,我顾家有些家资想来相助。” 听了顾行的话他站起身弯腰向顾行行了一个大礼。 “沈公子不必如此,我虽是商人,但边城是我自幼长大的地方,能为边城出一份力理所应当。” “对了,不知道这些时日军中是否有叶筝将军的消息?” 沈渊摇了摇头,这些时日外面什么消息都没有传进来。听了沈渊的话顾行耷拉了肩膀走了。边城出事叶筝没来救援说明她很有可能出了事情,顾行很是担心,没想到军中也没有消息。 叶老将军吩咐完事情天已经快亮了,沈渊在外间也还没有休息,他让人把沈渊叫了进来。 “沈公子这两日辛苦了!”这两日沈渊处理物资事宜办得很不错,忙中不乱,把他们剩的不多的物资发挥到了最大的用处。 “不辛苦,能为边城出一份力是我的荣幸。” 叶老将军笑了笑让沈渊近前来坐。 “依沈公子看,金人的进攻最多还有几日?” 沈渊看了看桌子上的舆图,口中吐出两个字。 “三日” 叶老将军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们的大军与金人的大军在前线交战,此刻他们派出人来攻打大金说明我们的人在前线被牵制住了。但我们的大军在数量上有优势被牵制也只是一时的。而且城外的金兵进攻凶猛说明他们攻下边城的时间有限,最多只有三日。” 叶老将军赞赏地点了点头,可紧皱的眉头并没有因此舒展。 “不过此刻城外的金兵数量上远超于我们,攻势也如此凶猛,很有可能我们撑不过三日,城便破了……” “将军!”沈渊摩挲了一下手指,“若是三日后大军还没有回援,还有一个方法可以拖延时间。” 叶老将军抬起眼看着沈渊,心中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这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法子了,只是阿苧怕是要怪他…… 第四十七章 易容过的士兵假装成金兵,在战场上攻击齐兵,不过每次他的刀都只从齐兵的身侧划过,只阻挡齐兵的攻击。 他在战场上看见了叶安身边的副将叶淮,他一路躲闪终于快到叶淮身边,此刻叶淮正在同其他的金兵缠斗,他在外围帮着叶淮杀敌,好不容易见到叶淮,可他的武器却刺向自己。因为此刻他正易容成金兵的模样,叶淮并不知。 他仰面倒下,看着叶淮从自己身边他死死抱住他,将怀里的信掏出来塞进叶淮的手里。叶淮一开始以为这金兵没死透还想与自己纠缠,可看见手中的信他一阵疑惑,匆匆扫了两眼,叶淮便意识到了什么。 看着脚下已经断气的人叶淮双眼通红,捏着信去找了叶安。战场上人多杂乱,没有人注意到这一角发生的事。 “将军,边城出事了!” 叶安扫过信上的内容,是叶武来的信,信上说边城被围,叶筝受了重伤。他提上手中的刀让大军集结,他们即刻反攻。 原本派上来干扰齐军的士兵并不是很多,他们看这干扰差不多了便准备撤退,可此刻齐军突然增加人手,这一小群人很快便被歼灭。 “大王!齐兵开始反攻了!”摩勒掀开帐子进来。 这么快……扎呼和摩挲着手指嘴里嘀咕着。 “你带大军在此阻挡他们,最多一日,一日以后便带人后撤退。” “大王,那你呢?” “我带人亲自去边城!” 一听扎呼和的话摩勒便有些着急,若是叶安带兵及时回援那么扎呼和很有可能被困住。 “你不用担心我,按计划执行。” 摩勒没有办法只能带着大军阻挡齐兵的军队,扎呼和则带了两队人马秘密前往边城。 边城此刻战火弥漫,金兵在城下打扫战场,边城城门禁闭,邑沙站在营帐前头大。已经攻了两日了,可这城还没有攻下来。若是明日再攻不下来,那么他们的计划就功亏一篑了。 听见下人来报说扎呼和来了,他急忙去请罪。 “大王,属下该死,辜负了大王对臣的信任。” 扎呼和看了他一眼没有开口,面对扎呼和的沉默邑沙冷汗直出,他与此人密谋了这么多年他再清楚不过扎呼和是怎么样的人了。 站在扎呼和旁边的阿大上前几步,从腰间拔出弯刀,对着邑沙匍匐在地上的双手,手起刀落,他的右手与手臂便已经分离。邑沙不敢多言,只能默默受着。 “我们还有多少人?” “还有四万。” 听了邑沙的回答扎呼和嘴里直骂蠢货。扎呼和来了,此间的大权自然就归到了他的手中。他吩咐着下面的将领,明日他必拿下边城。 天还没有亮金人的进攻就已经开始了,刚刚趴在桌子上睡着的沈渊被吵醒,坐起身来,身上的狐裘滑落在地,三顺见了急忙上前给沈渊披好。 “金人又来了?” “是”三顺点了点头,“叶老将军已经去城墙上去了。” 一开的时候三顺听着这战火声害怕的紧,眼下好像都已经习惯了。 沈渊不愿再睡,起身去仓营清点物资。沈渊之前找人把这些物资都按照分量分好,这样取用的时候不至于慌乱,也能减少浪费。眼下粮草、药品消耗得急快,虽然前些日子顾行送了许多来,但眼下剩的也不多了。 沈渊刚走出仓营就听见北门一阵巨响。沈渊抓了一名正在赶过来的士兵询问情况。 “北门怎么了?” “北门城破了,叶老将军已经出城迎敌人了,我们去支援。” 北门城破了,这么快,前面两日北门都没出问题,今日城破的如此之快。 “三顺,你去寻给其他几门的将领通个信,让他们派人支援,但也要守好其他几门。我去北门看看。” “王爷!”三顺握住沈渊的手腕,北门此刻正是危险的时候。 “你快去,不用担心我。” 沈渊拨开三顺的手,拢了拢狐裘,独自一人往北门去了。沈渊到的时候,北门城门已经破了一个大口子,士兵们围在口子周围击退这金兵。沈渊远远的看着没有上前,他知道现在这个场景他上前只是徒添麻烦。 “快!快!快找大夫来。” 王虎从穿过城门进来,背上背着叶老将军,他肩膀中了一箭,此刻已经昏迷不醒了。 沈渊看见叶老将军立马上前帮忙,苏照也被人找来紧急给叶老将军治伤。 “外面是什么情况?” “扎呼和来了。” 王虎捏着拳头说着。此人一上来就带着被俘虏的齐兵,将他们摆在阵前,当着他们的面把用刀一片一片的切着他们的肉扔给随军的猎犬吃。等刮的白骨森森只剩一口气的时候给他们一碗药吊着,随后把他们架在火上烤着。 听着曾经和自己并肩作战的兄弟们的哀嚎没一个人不伤心。有些弟兄忍受不了提着到杀出去的时候,便中了他们的计谋。 “咳咳咳”床上的叶老将军喝了药缓缓清醒过来。 “箭伤到了他的心脉,他之前也受过重伤,眼下我也无力回天。”苏照在旁边摇了摇头。 床上的叶老将军缓缓抬起手,沈渊上前握住,“王爷,只能……”沈渊拍了拍叶老将军的手让他放心。 “王虎!” 王虎半跪在地上听着叶老将军的吩咐。 “剩下的事你配合王爷,一定要撑到叶安他们回来,咳咳咳,我房中床榻下面压着一封信,那时给阿苧的。” “将军放心,我一定把话带给小将军。” 听见王虎的话他看了看王虎,又看了看沈渊,手从沈渊手中滑落。 “将军!” 床上的人已经没了气息。 王虎和沈渊两人双目通红,可眼下大敌在外,没有时间留给他们伤心。 “王副将,按照叶老将军之前说的安排把!” 王虎捏了捏手转身出去安排了。 扎呼和骑在马上看着自己的士兵同齐人厮杀着,刚刚他一箭射穿了他们叶家的老将军,这群人气数已尽,今日他必拿下边城。 看着落于下风的齐兵扎呼和的嘴角扬了扬,突然边城城墙上战鼓响起,外面的齐兵都退至城内。 想当缩头乌龟,没那么容易。他抬了抬手让人直接攻进城去,可金人刚到城门不远处,从城门内走出一人。 骑在马上,身披狐裘,一袭白衣,哪怕面对金人的包围也毫无惧色。那些金兵不知道此人是谁,葫芦里面买着什么药,一时不敢上前。 待他走出城门两三米远,城墙之上,和他的身后很快围了不少齐兵,与金兵针锋相对。 “沈渊!” 扎呼和眯了眯眼睛看清了来人。 “你竟然还活着!” “托你的好运,还活着!” “所以你眼下是不想活了,专门来送死的吗?”扎呼和不屑的笑了笑。 沈渊勾起嘴角淡淡说道,“不,我不是来送死的,我是来给你一个生的机会。” 扎呼和只觉得他可笑。 “我知道你为何如此着急要拿下边城,因为你的大军能够拖住齐军的时间有限,只有抓紧时间拿下边城你才能有胜算,不得不说这是一步险棋。” 扎呼和没有开口,因为沈渊说的很对,这一会他是在赌,而他很快就要赌赢了。 “可是,你似乎是忘了,我大齐骁勇善战的叶家军能那么容易被你拖住吗?” 听见沈渊这话扎呼和脸上的笑容一滞。他今早还收到摩勒的消息说齐军还被他们阻挡着。 “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扎呼和大王您不清楚吗?你这一步险棋怕是棋差一招了。” 沈渊淡淡的笑着脸上,看得扎呼和心中烦闷。 “那里此刻在这里是干什么。” “自然是给将军指一条明路,以我换边城。” “你?” 扎呼和盯着沈渊,脑海中电光火石之间便理清的思绪,他拿下沈渊,若是齐军真的回援,他就是自己手中的人质。他是大齐的王爷,拿住他就是拿住了谈判的筹码,大齐皇帝就算顾着脸面也要坐下来和自己谈,这也是为什么之前他让敦可沁把人留下的原因。 “眼下的边城我唾手可得,为何要答应你?” “我知道你想拿下边城不过是想以边城为筹码交换你大金三城。可等我们的大军回援,你们守不守得住边城还两说,眼下留下一个我就能解决问题,这何乐而不为呢?” “王爷您好好考虑考虑?” 沈渊将马调转马头往回走去,没有扎呼和的命令,没有金兵上前阻止。 沈渊并没有回城,而是停在了城门之下,坐在马上细细地理着马的鬃毛,等着扎呼和的回答,衣服淡然的样子。 “大王,我们答应还是不答应?” 沈渊却是说的不错,他们之所以费了这么大的力来攻打边城就是想以此来交换大金边境三城。他刚刚继位,此刻不易再起战事,拿回边境三城就已经够他在朝中立威了。 “你们之前办的蠢事!”扎呼和踹了邑沙一脚,要是之前他们把沈渊看好,他们何至于今日如此。 扎呼和心中计较已经有了答案。 第四十八章 “你的提议我答应你!”扎呼和冲着沈渊喊着,“但你要如何保证你们大齐陛下会坐下来与我谈。” 沈渊从怀中掏出两封信递给围在身边的金兵,那小兵拿了信急忙往回跑递给扎呼和。扎呼和展开看了看一封写着六皇子被俘,请求议和,另一份是很早以前的了,上面写着, 汝之性命,重中之重,不可有差。 上面只有短短十二个字,但加盖了皇印。看来这个皇帝对这位六皇子如此看中。他在大齐皇宫的时候后就听说这位六皇子身体不好皇帝便把他留在宫中的佛堂礼佛。宫中之人对六皇子的名讳也是避之不及,应该是个极受皇帝喜爱的人。 “大王若是答应在下的提议,那么第一封信很快便能送往京城。” 扎呼和点了点头,示意手下将沈渊押过来。沈渊自觉地从马上下来,不用其他人押解,朝着扎呼和大军走去,他回头看了一眼与城墙上的王虎遥遥相望。 走到扎呼和身边,上来两个侍卫将沈渊五花大绑起来。等沈渊被绑着,扎呼和突然下令发动进攻,他根本就没打算放过边城,拿下边城,手中又有沈渊那么他谈判的筹码不是更大。 “沈公子,不好意思,我可不是守信之人。” 沈渊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没有理他,他一早就猜到扎呼和不可能遵守承诺,因此刚刚的一切都只是缓兵之计而已。就在他在外谈判的时间城中已经集结兵力整顿人马,准备与金兵做最后的一战。 就在金兵靠近城墙的那一刹那,城墙上万箭齐发,折损了他们不少兄弟。 该死……扎呼和嘴里骂着。让人全面进攻。金兵在数量上有巨大优势,可齐兵更杀不死似的,将他们阻挡在门外。 “用油管!” 金兵们将油罐搬出来泼洒在齐兵所在的地方,火把一点,齐兵便围困在火圈之中,不少人身上沾了火油,身上已经烧起来大火可手中的刀却仍然握的紧紧地。 眼看着金兵就快要突破齐兵的防线了,远处却传来了马蹄声。王虎远远遥望,是叶家军的旗子。 “是援军,叶将军回来支援我们了!兄弟们冲啊!” 王虎大声嘶吼着,身边的齐兵听到此处又恢复斗志,握紧了刀与敌人拼命厮杀着。 扎呼和没想到叶安他们回援得如此之快一下子就慌了神带着人撤到了若羌河边。 叶苧骑在马上跟在叶武身后,此次是她与大哥带兵来回援。她带着兵马成功偷袭了金兵的粮草,摩勒的军队很快溃败撤退。他一与叶安会合便知道了边城被困的消息,请命带着兵马来救援。 遥遥一眼叶苧便瞧见的金兵中的那一袭白衣,沈渊,他怎么在这里?看了一眼扎呼和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金兵护送这扎呼和乘船渡河,叶苧他们追到岸边。扎呼和派人将刀架在沈渊脖子上。 “叶将军,你们也不想你们的王爷受伤吧!”扎呼和在船上开口。 叶苧看了一眼沈渊,沈渊朝她轻轻点头,叶苧艰难地开口,“我大齐的六王爷早已经被你们残忍杀害,陛下亲赐了谥号忠义王,何人胆敢在此冒充王爷,格杀勿论。” 扎呼和这才反应过来,他这是被耍了。 “没想到你们大齐人狠起来连自己的王爷都不顾。” 沈渊轻笑,“扎呼和,不是他们不顾我这个王爷身份,而是此刻的我早就不是王爷了,我只是沈渊,哦不,我连沈渊都不是,我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齐人。我这一条贱命能有大金大王作陪也是值得的。” “你……”扎呼和气到失语。 他夺过架在沈渊脖子上的到,将人亲自控制在怀里。 “既然你们都不认这个王爷,那么今日便让此人给我作陪吧。” 叶武看了一眼身边的叶苧,不知她有何打算。叶苧将刀收回刀鞘,拿起了马背上的弓。 她拿起弓,搭上弓箭,右手用尽全力拉开弓弦,对准扎呼和与沈渊。 沈渊突然想起有他在边城的时候叶苧带着自己在边城四处转悠,碰见一出杂耍的班子。那班主是个神箭手,让人站在靶下等着冬枣,隔着三米的距离能一箭射穿那冬枣而不伤人分毫。 当时阿苧与自己站在人群中拍手叫好,阿苧当时在自己耳边轻声地问自己。 “我的箭术能在十米外射中那个冬枣你信不信!” 沈渊记得他当时回答的是信,眼下他也信。 扎呼和的头藏在沈渊的身后,叶苧拉着弓,顺着箭矢看着沈渊的眼睛。 刹那间沈渊的头轻轻一歪,叶苧手中的箭矢想外射出直直的朝着两人而来。 扎呼和看着箭矢冲自己而来,急忙拖着沈渊躲闪,想让沈渊帮自己挡这一箭,可反应不急,箭矢擦着沈渊的脖子射进了扎呼和的右肩。 扎呼和手中吃痛,架在沈渊脖子上的刀一松,沈渊转身便跳入了江中。眼看着就到了对岸,金兵护送着扎呼和离开,他看了一眼湍急的江水,里面哪里还有沈渊的身影,他咬紧了牙,不甘心的走了。 叶苧看见跳入江中的沈渊心中一紧,急忙派人去搜寻…… · 大齐与大金这场仗终于结束了。大齐占领了大金三座城池,大金仓皇撤退,随后便递上来称臣的求和书。边城的百姓都恢复原来的生活,打扫城中,整理房屋,一片残垣的边城也开始恢复生机。 这几天边城百姓口中谈的都是那两件事:一是将军府挂起了白皤,叶家的叶老将军为了保卫边城战死沙场,城中百姓都纷纷前去吊唁;二是在援军赶来之前城中一位义士用计拖住了扎呼和,为援军拖延了时间,最后那位义士被扎呼和掳走,宁死不屈,投了若羌河,尸骨到现在也没找到。城中也有不少百姓去到若羌河边吊唁这位义士。 卖馄饨的老婆婆又支起了馄饨摊子,热气从锅中缓缓升起,摊前一片烟雾缭绕。老婆婆坐在矮凳上打着蒲扇看着不远处的铁匠铺,铺子门没有关,里面一览无余,店里面留着的武器不多,只有几把短刀。摊子上挂着一把钢刀,是早上有人刚送来挂上的,刀身擦得崭新,刀把却满是斑驳,有好几把是新添上去的,正是老张上阵杀敌用的那把。老婆婆叹了口气,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继续去看锅里的馄饨去了。 将军府中叶嘉、叶修和叶安跪在灵前,身后跪着叶苧、叶武,刚刚和与叶嘉一起回来的叶修,重伤的叶筝也强撑着身子来了。 今日是停灵的最后一天,他们来送老爷子最后一程。他们身在边城,长在边城,听着战火长大,都知道有一天他们都会战死沙场,这是军人的荣幸。 王炎带着陛下给叶老将军谥号的旨意登门,一行人齐齐接旨。 “陛下还说了,叶家此次有功,让你们进京受赏呢!” 进京?这边城刚安定就记着把他们叶家调离边城,看来陛下终究是疑了。 叶安面上无异接了旨意送走了王炎。王炎出了门回头看了一眼将军府的大门心中哂笑,这陛下起了疑心,这叶家还能嚣张多久?不过这回自己却是得了不少好处,陛下此番已经下令将自己调回军中任职了。 停灵七日,叶老将军出兵,城中人家上至八十岁老人,下至三岁孩童都来相送,队伍从城中一直排到了叶家的陵园前。 这陵园葬着的都是叶家为国征战而死的士兵,坟头绵延数里。叶老将军的位置三年前就选定了,那时他受了重伤差点挺不过来,连陵园的位置都选好了。 棺椁入了土,叶苧他们一次给叶老将军上香。回到这里与昔日战友们葬在一起也算魂归故里了。 处理完叶老将军的丧仪,叶家便开始准备回京事宜。按照陛下的吩咐,留叶武驻守边城,其他人都要进京受赏。不过在进京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处理。 叶安坐在堂中主位,叶家,叶咏坐在下首,叶苧他们往后依次坐着,叶修把人从外面带回来。 此人脸上带着布袋遮住了样貌,叶修将人拖至堂上,一把掀开布袋,此人的样子露了出来。 “王……王宏!” 叶安虽然早就知道叶修把王宏带回来了,但见到之时还是惊讶万分。 王宏一见到叶安便向他拼命磕头。 “叶将军,叶将军,属下该死,属下该死。” “是啊,你该死,你早就该死了!” 叶安盯着王宏从牙间吐出这几个字来,他们叶家最恨的就是背叛。 “说吧!说清楚了好上路。” 王宏知道自己既然到了这里也就没有了活路,认命似的将当年的事说了出来。 当年叶国王冉夫妇带兵出城围剿金兵,是他把他们的位置泄露给了金兵,然后伙同金兵里应外合歼灭了所有人,随后自己便去了大金。 “我们叶家对你不薄,当时你已经是父亲手下的副将了,你为何还要做这种丧尽天良之事?” “当年我养了个外室,他给我生了个儿子,可是我那儿子被二皇子送去了大金,我不得不与大金联手。” 王宏趴在地上缓缓开口。 “难道母亲便不是你的孩子了吗?你伙同金人让母亲战死沙场!” 第四十九章 叶苧在一旁听得气血翻涌,在她的记忆里她的外公是一位疼爱自己的老人,可如今看清了他的真面目才知,他就是一个冷心冷血的怪物。 “阿,阿苧”王宏看着站起身来的叶苧有些不敢认,“是外公对不起你,阿苧,外公对不起你!” “你不是我外公,从你伙同金人害死我父亲母亲的时候我外公已经死了。” 叶苧偏过头并不看他,只是那双眼睛已经红了。 叶安从上首扔下来一把匕首,“别的话我也不多说了,你自行了断吧。” 王宏颤颤巍巍的拿起匕首,架上了自己的脖子。他的刀缓缓靠近自己的脖子,就在快要接近之时刀却转了向直朝叶安而去。 还没走两步,王宏的便止住了脚步,他看了看胸口,上面明明晃晃的插着两把飞镖,他抬头看了看,叶嘉与叶苧扔飞镖的收还没有放下。 手中的刀落下,人直直的往后躺去。叶修招呼人进来把王宏的尸体拖出去。 叶筝在一旁小声的安慰叶苧,叶苧拍了拍她的手让她放心。 “按照王宏的说法,大金当年应该在大齐埋了一条暗线。” 一行人点了点头,这次扎呼和能从四皇子手里逃脱还重伤了四皇子应该就是这条暗线的功劳。 “怕是不止暗线这么简单。”叶嘉提了一嘴,这扎呼和要想回大金只有暗线没那么容易成功,只怕朝中…… “这件事我会禀报陛下的。”叶安在上首开口。 解决了王宏的事大家都开始整理行装准备上京。叶家在军中挂职的只有叶安,叶苧,叶筝,叶武四人。按说此次上京受赏的应该只有他们三人,可陛下的意思却是要叶家举家去京中,只留下来叶武一人。而叶嘉则带着叶修快马先行,先去京中打探情况。 叶筝此次受的伤重,因此他们走的并不快。 “叶筝,叶筝,你快尝尝,这是我们家从南疆买来的药,听说对疗伤有大用处。”顾行端着药碗追着叶筝喂药。 顾行死皮烂脸的跟着他们,这半个月都围着叶筝转,叶筝烦不胜烦。跑到叶苧营帐里躲着。 叶苧正在看今日来的密信,叶筝进来毫不客气,躺在榻上翘着脚。 看完信踢了踢叶筝的脚让她给自己挪个位子,叶筝往旁边挪了挪,给叶苧挪出了半边位置。 “情况怎么样?” “还行。” 她推了一把叶筝让她再过去点自己挤的很。 “你自己的帐子不呆跑来我这里看啥?” 叶筝摆了摆手,“哎呀还不是顾行,整天让我喝这个补药喝那个补药,喝的我都要吐了。” 叶低笑了几声,“你啊,要不是顾行,你能恢复的这么快。” 叶筝正想反驳发现好像是这个道理,哼了几声翻了个身睡觉去了。 叶家到京那日,京中百姓夹道欢迎,没有人注意到有人在暗处一直盯着他们。 等其他人都安置好了,叶安带着叶苧与叶筝进宫。小时候叶苧随着父母来过京城还进过宫,不过那时候太小了,很多事情的记忆都有些模糊了。 三人由内侍引到了金銮殿。三人恭敬地向陛下行礼。沈行这几年身体大不如前了,看着越发虚弱了,但表面还要强撑着。 其实本来这个皇位原本是轮不上陛下的,当时的煜明太子风华正茂,朝野上下无不称赞,只是当年岭南突发疟疾,煜明太子亲赴岭南不信染疾过世了。 先帝膝下子嗣单薄,只有煜明太子和当今陛下两人,后来陛下便继位了。煜明太子的功绩在史书上都记载有佳。陛下继位后便一心想要做出点功绩,不想煜明太子在史书上的名头盖自己。这也是为何他让沈渊以名命设局的原因。 “叶老将军的事朕听说了。”沈行一脸哀色。 “家父能为大齐征战沙场是家父之幸,也是大齐之幸。” 沈行点了点头继续说到,“你们叶家这些年在边城辛苦了,这以后就在京中好好享受享受吧!” 叶安三人听沈行这样说便顺从接旨,毕竟君要臣死臣也不得不死。 “叶苧!” 听见陛下突然叫自己叶苧立马上前 “大金暗探的事朕也派人调查了,不过眼下还没有结果,你们与大金交战多年甚是熟悉,这件事就交给你全权负责吧!” “叶苧遵旨!” 按理来说这事应该由叶安负责眼下却交给了自己,看来皇帝当真是不放心他们。 “叶卿”沈行拍了拍叶安的肩膀“你们叶家育儿有方,这两个女娃也养的好,英勇善战。” “都是托陛下的福气!”叶安干笑了两声,不知道陛下此刻说着些是为何,难道是想给两个孩子指婚? 出了宫叶安便急忙丰富两人剩下的日子在京中不可太招摇。叶苧与叶筝也明白,点了点头。 陛下把调查大金暗探的事交给了大理寺,叶苧没想到这大理寺寺卿竟然还是一位老熟人——与她刚解除婚约的王坚。 “王公子!” “叶小将军!” 王坚朝叶苧行礼。 “没想到你竟然做了大理寺卿!” “实属陛下垂帘。” 知道陛下派了人来负责大金暗探的事他一早就吩咐人把相关的资料都整理好了。 叶苧看这些资料看到了深夜,她揉了揉脖子拿起佩剑走出大理寺。 京中的夜晚果真比边城热闹,勾栏瓦舍,杂耍卖艺,好不热闹。 叶苧漫无目的的逛着,走到一个小摊前,摊上白了各式各样的小灯笼。中间一盏红灯笼在其中格外醒目。 “姑娘,这盏灯笼卖的可好了就剩这一顶了。” 叶苧从怀中摸出银子扔给摊主提着这盏灯笼走了。她没有直接回府而是从长安街旁的小巷子七拐八拐拐到了一家府邸的后门,门没有关紧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她推门进去又反手将门合上。这府邸不大,一进一出。后院有一座小小的文泉,冒着淡淡的薄烟。院中的宅子里亮这一盏昏黄的灯光。 有人推门端着盆出来将盆中的水洒在了墙角的沟渠,抬头一看发现了叶苧。 “叶小将军,您来了。” 三顺捏着盆子走上前来。 “沈渊怎么样?” “公子今日白天醒了片刻钟,眼下还睡着。” 叶苧点了点头提着灯笼进去了,三顺看着叶苧的背影心中发酸。当时在大金王爷为了保护自己把自己支开,后来在边城为了不让自己涉险也把自己支开。这样算来王爷已经死过两次了,要不是叶小将军,他怕是再也见不着王爷了,哦不现在不能称王爷,只能称公子了。 沈渊躺在床上脖子上还缠着纱布。叶苧走进去将手中的灯笼挂在了床幔上同原来一样。 当然从若羌河打捞上来的时候人已经昏迷了苏照一碗又一碗的药灌下去才有些起色,又在药泉泡了好些日子。 听说叶苧他们要上京,苏照的医馆就开在京中,他便带着人同叶嘉他们一起来了京城。 马上就要入夏了,可屋子里还燃着炭火,叶苧只坐了一小会儿便出了薄汗,可床上的人双手冰凉。 第二日沈渊睁眼映入眼帘的是那盏红色的灯笼。刹那间沈渊还以为自己还在大金,外面还是大学纷飞的样子。他动了动手指发现了不远处的叶苧。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还行。” 早上刚醒又有些烧起来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叶苧扶着他坐起来,又给他喂了药。 “你们去见过陛下了?” 叶苧点了点头,“陛下下令让我负责调查大金暗探的事。” 沈渊垂眸没有出声,叶苧知道他是有些伤心的。毕竟是他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是他的父王。可是当时他们在金銮殿上对于沈渊陛下只字未提。 “阿苧,过去的沈渊已经死了,你给我取个新的名字吧。” “我?” 沈渊点了点头,如果这世上有人能让他获得新生那么这个人只有叶苧,也只会有叶苧。 叶苧沉思了半晌想到了一个,“不然就叫子远?” 由来君子行最长,予亦知君寄心远。 只愿你未来的路坦荡绵延。 “好!” 沈渊淡淡的笑了笑,这个名字他很喜欢。最近苏照给沈渊用的药厉害,他每日清醒的时间不长。同叶苧说了会儿话便有些吃撑不住了。叶苧见他这个样子,让他赶紧休息,自己下次再来看他。 叶家回京陛下赐给他们一座前朝有名的大宅邸。叶筝一家还有,叶安一家与叶苧他们都住在一出。 从前在边城他们都是各住各的,眼下住在一块还有些不适应。叶咏一早起来本想在院中吟诗一首,却被隔壁叶安练武的声音打断,气的他把正准备去练武的叶筝骂了一顿。 这飞来横祸弄的叶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说来着叶咏也是叶家的齐人,他小时候武艺不凡,教过他的师傅都夸他日后必是大才。可谁知他突然爱上了诗词歌赋,整日武也不练了,每日关在房内作诗。还上京寻当代大儒顾老先生指点,最后还去了顾家的小女儿,传为了京中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