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承者的密婚交易》 楔子 【楔子】 当……当……当当…… 当……当……当当…… 当……当当……当—— 当当当……当当当…… 结婚进行曲响起,花束捧在手,面对失控变调的「秘密结婚契约」,形式的纸上合约演变成来真的,苦薏的表情就跟有人问到她的姓氏一样—— 「小姐贵姓?」 「我苦也。」以姓苦为乐,以姓苦为荣,以姓苦和人们拉近距离。 自以为幽默搞笑,没想到有这么一天她真的「我苦也」…… 「保持笑容。」新郎气质出众,笑容风雅,眯着彷佛深情款款的笑眼凝视新娘。 新娘听到新郎自齿缝间迸出的威胁,也磨着牙齿撑起嘴角,带着怒气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你还是维持原样吧。」新郎见她一笑面容扭曲有如夜叉,感叹强扭的瓜不甜,随便她了。 两人为了一块土地签三年的结婚契约,已经顺利度过两年还算相安无事的和平岁月,只剩下一年,苦薏就能帮西门千秋拿下土地。 剩下一年,她就能摆脱「人妻」的身分拿回单身的黄金票券,奔入她梦寐以求的千秋大人怀里。 只剩下一年……辛家补办「迟来的婚礼」,把她的梦想给打碎了。 自从在西门宅邸得到千秋大人的亲口允诺—— 那个……你愿意等我三年吗? 你若不嫌弃,三年后有缘再聚。 那日千秋大人身后的满空彩霞如梦似幻,千秋大人充满磁性的声音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的大门,从此她开始幻想—— 当感人的乐声响起,她穿着浪漫唯美的白色婚纱礼服,两手捧花,漫步红毯,走向新郎,走向她的千秋大人。 西门千秋等待在红地毯的另一端,有如天神般的化身,凝望着她展开深情笑容,等待与她携手未来。 在亲朋好友的祝福里,拉起她的小手,为她套上婚戒的男人……应该是西门千秋啊—— 啊啊—— 明明剩下三百六十五天就能实现她的梦想了,到底,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导致今天的结果…… 「新郎辛雅风先生,你愿意娶苦薏小姐为妻,无论生老病死、富贵贫穷,都愿意一生互相扶持、不离不弃吗?」 「我愿意。」 是她恶整辛家一票老人,风水轮流转的下场? 总不可能是她把辛家媳妇做得太称职,感动一票老人吧? 「新娘苦薏小姐,你愿意嫁给辛雅风先生,无论生老病死、富贵贫穷,都愿意一生互相扶持、不离不弃吗?」 她当然不愿意,她怎么可能愿意,人家灰姑娘的打工时间也只到十二点,钟声一响就能脱下玻璃鞋回家,她这一声「我愿意」代表未来三百六十五天都不能脱下玻璃鞋那也就算了…… 一年之后呢?辛雅风和她的这场婚姻该怎么收拾残局? 「新娘?」 虽然「辛氏渡假村」很大,但是面对一票存心要整她的老人,她还能有把握战胜三百六十五个漫漫长夜吗? 「新娘,你是否愿意嫁给新郎?」 「我……我—— 」一个「我」字拉得很长,新娘仰头凝望新郎。 面对毫不迟疑就说出「我愿意」的辛雅风,苦薏可是很清楚新郎那张深情的假面具底下带着什么样的表情…… 她明明知道浪漫的故事情节只会出现在偶像剧里,现实生活中的千秋大人身为一族之长,首要以大局为重,这也是她尊敬、崇拜他的地方,但是…… 身为女人,她只是在内心角落幻想着……豪华的礼堂刮起一阵强风,她的千秋王子骑着白马冲来,在新郎的面前一把勾住她纤细的腰,白纱飞扬而起,千秋王子把她拉上马背,从新郎的身边抢走她奔驰而去,当场削减新郎的锐气。 她只是幻想…… 来那么一点风,持续她的梦想…… 第一章 【第一章】 后辛县。 风,来了。 炎热的七月,终日无风的午后,吹来一阵凉风。 微风吹起阵阵香气,那是来自一片花田的玫瑰花香…… 白色跑车停在马路边,人循着香味而来。 风中,有浓郁的玫瑰花香,还隐隐约约淡淡飘来的有……百合、紫罗兰、天人菊、夏堇、醉蝶花。 「夜色花园……吗?」低沉斯文的嗓音喃喃念着立牌上的几个大字。 马路边入口处,绿叶衬托着黑色花朵造型的立牌,桃红色漆笔写着胖圆的字体。 一片花田,有属於自己的特色和名字…… 天际泛蓝,上空几朵乌云缓缓飘动,慢慢把阳光吞噬,放眼望去整片花田开满深到发黑的花朵,犹如入夜的黑,阴森森一片,要说惊艳……以稀有珍贵的角度来看,也是事实。 可惜,当金色光束穿出云层,照在花朵上时,一朵朵黑里泛紫、红得发黑的花朵全都打回原色,原来只是比平常的花朵来得深紫、深红的花种。 「的确是一座香气独特,别有风味的花……园。」辛雅风踏入花园中,寻找花园的主人。 他一眼就看到了…… 不远处,玫瑰花丛里,一个拿花剪的身影。 忙碌在夜色花朵中,在微风里飘逸的微卷中长发,身材修长,健康肤色,听到声音,抬起头来,一张脸…… 突出立体的轮廓有着性感丰唇、直挺的鼻梁,中性气质难掩美人韵味,手里一把花剪如同主宰夜色之女王,散发着令人眩目的魅力。 夜色花园里,如星光耀眼的两人相遇了,四目相对,上下打量。 辛雅风白皙面容,短发整齐,简单的白衬衫,银灰色长裤,自然散发出一股乾净无瑕的气息和法式优雅,穿梭在黑压压的花朵中,与一片花田格格不入,如天上娇客,十足贵气。 天热,汗如雨下,一阵风来就香气四溢,四目交叠的两人各拥风采,魅力令花朵失色。 「这里不开放参观,请出去。」夜色花园的女主角像一朵怒放的冶艳花朵,赏心悦目,女王之姿,中低音调,以女子的声音来说略显粗哑。 辛雅风拿着西门千秋给的地址找来「夜色花园」,见到了花园主人……美人五官夺目、身形瘦长、黑得很有个性。 辛雅风会来到这里,是为了确认他与西门千秋合作的可能性。 关键……就在这座花园,与花园中的主人。 身为天才调香师,辛雅风有着惊人的记忆力和敏锐的嗅觉,花园中的玫瑰花香调与隐隐淡淡的百花香勾触记忆中的香气,烧起血液中对於香味的狂热,证实西门千秋一部分的说词。 另外一部分,根据西门千秋的说法,夜色花园的主人名叫苦薏,是很有想法、有个性、独立自主的女生,一切会依约行事,保证不会有麻烦。 不过辛雅风向来只相信亲眼所见……花中香气,与眼前女子,让辛雅风唇角泛起笑容,愿意报上姓名—— 「我是辛雅风。」 辛雅风? 花丛下枝影晃动,蜷缩的身影停下工作,抹去一脸的汗水想着这个名字在哪听过…… 「又到选举的季节了吗……你是哪一党的候选人?」黑得发亮的美人喃喃自语,问道。 「不是……你是『夜色花园』的主人吗?」辛雅风以为西门千秋已经交代妥当,不料美人眉心聚拢,表情一片空白,是他找错人? 「当然,不过我对政治没兴趣,要说政治人物最远也只认得隔壁村的村长,那个人是我家的亲戚。」美人笑问他,「我们这里是卖有机花茶,玫瑰花占大部分,你有兴趣吗?」 「啊—— 辛雅风!」 辛雅风正以为哪里出了差错时,突然听到一声惊叫,在冶艳花朵的身旁,路边小花冒出头…… 「抱歉、抱歉,太阳大,我给晒昏了,一时没记性!我等你好久了,哈哈哈!」路边小花展现韧性十足、活力旺盛、强力附着在地球表面,踩也踩不死的特性朝辛雅风直冲过来。 辛雅风嘛,就是名下有一笔土地能够改变西门家族整体命运,使西门千秋和西门草儿脱离厄运的关键人物。 「……你是?」小个头顶着大大的遮阳帽,扬着两条发辫,拿下口罩来,黄黄的肤色,两颊还有小雀斑,张扬着大大的笑容冲到他面前来,让辛雅风全身都僵硬紧绷,往后倒退一步。 「我就是你要找的人,也是这片花园的主人,我叫苦薏!这名字是我阿爸取的,他是中医师,他说苦薏花性微寒,清热解毒、疏肝明目,有极高的药用价值,多生於山野,叶似菊而小,秋天开黄花,田边、路边也可见其踪影,又称野菊花,所以我的朋友都叫我野菊儿,你觉得绕口的话,直接叫我野菊就可以了。辛雅风!」 瘦小的身材,仰着一张大大的笑容,口齿清晰,声音清脆,高音调扬着海派爽朗的热情,一见面就滔滔不绝,初次见面就直喊他的名字—— 辛雅风…… 他是辛家五代单传的金枝玉叶,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辛氏集团接班人,站在顶端金光闪闪。 他在辛家严谨的教育环境底下,受的是菁英教育,养的是博文约礼,他高大挺拔,冷若冰霜,浑身距离,人们看他的眼光有景仰、有妒羡,在他面前只感觉被一道光芒直逼得睁不开眼,张口就结巴了。 辛雅风面对眼前…… 瘦小的个子,平庸朴素的脸,碎花袖套、工作手套,在炎热的天气里全身包得密不透风,只露出一张汗水淋漓的脸—— 在任何一个阶层,认真工作的姿态都值得尊敬。 但是,初次见面,彼此连朋友关系都谈不上,对着他高仰的脸和直视他大剌剌的目光,一出声就要和他称兄道弟的口气,她的直接,她的过度热情,她直冲过来的逼近,都让辛雅风的耳边直响起警报声,提醒他「保持距离,以策安全」! 所以辛雅风……又退了一步。 「谁?」冶艳花朵跟过来,一个臂弯搁在路边小花的肩膀上。 「我朋友。你该回去了吧?」事实上是刚认识,所以苦薏也没有为两人介绍的打算。 「我说小野菊啊,你可别有了新人忘旧人。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你身边有我、朝思暮想有千秋大人还不够,又跑去哪里招惹来这个野男人?」冶艳花朵熊抱路边小花,一副占有的姿态,原来这人是…… 同性恋? 辛雅风并不在意两人的关系,只是发现冶艳花朵一双冷利的眼睛落在自己身上,带着浓厚的审视意味,而路边小花…… 「走开啦,热死了!」小野菊有练过的,臂弯往后一撞,脚跟往后一踩,就把冶艳花朵打回原形,抱着狗腿「该该」叫。 小花狂野修理冶艳花朵,该说是泼辣还是有个性?辛雅风又往后退了一步…… 「走吧,我们到屋里去谈!」小花一双精明的眼睛落在辛雅风直往后退的脚步上,伶俐的手脚迅速拦截,一丝退场的隙缝都不给他,就扬着大大的笑容拉住他往小木屋走去,话匣子打开来让他完全没有插嘴的余地…… 「我听说你是国外归来的天才调香师,现在有自己的香水公司,不是我自夸,我这儿的花香气又沉又浓。我受外公的影响,从小就喜欢『拈花惹草』立志当花农,我大学园艺系毕业后向舅舅借了外公留下来的农地,和隔壁的小夜合作,我的目标是要栽培能够开出真正的黑色花朵的花苗,打造出一座在艳阳下也能黑得不透光芒的『夜色花园』。我今年二十九岁,你跟阿潦同年吧?你比我小一岁……」 辛雅风瞪着拖住他的那只手,戴着沾有土壤和草屑的工作手套,在他乾净的衣袖留下手印,这都不是重点,问题出在於……这只拖住他不放的手,惊人的力气,有股纠缠不放的气势,直让辛雅风有深受西门千秋蒙骗的恼火! 「臭丫头!明天还有批货要交,你别忘了!」隔壁的小夜,冶艳花朵双眼喷火烧着辛雅风的背。 「少罗嗦,要变天了,快回去收花!」小野菊挥挥手,凭着一股猎人擒住猎物的蛮劲把辛雅风拉进小木屋。 夜色花园里,放眼死气沉沉的花色,飘出诡异的氛围,已经够奇怪了,置身园中的两个女生性别更错乱。 看上去是……路边小花颇受冶艳花朵青睐,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第二章 夏日午后的天色宛如后母的脸色,正午时还艳阳高照,一下子就风云变色,乌云密布了。 位在夜色花园中的小木屋是苦薏外公亲手盖的,后头有小仓库堆放农具,屋侧有阶梯可以爬上屋顶平台欣赏花园美景,木屋旁边的温室则是苦薏培育幼苗用的。 外公生前曾在这儿生活过一段时间,屋里有小厨房、简单的卫浴设备,苦薏的家不在后辛县,往返有段距离,她索性就搬过来住了。 「那位小姐?哦……你说小夜啊,他是我高中同学,以前家里专门做花茶批发的生意,小夜很有兴趣,花茶的制程和行销他是专家,种植方面我比较在行。他家就在隔壁而已,两块田地相连在一起,他提议合在一块儿种花,我们已经合作好几年了。」 不过……小夜不是「小姐」,他是货真价实、性向清楚、个性粗暴的男生,他只是长了一张很有女人味的脸,又爱留长发,所以经常招来「美丽」的误会。 苦薏一脸笑咪咪地看着辛雅风,既然是美丽的误会,当然是应该继续下去,这样她就觉得……活着真好,生活里处处有乐趣,嘻嘻。 苦薏冲了一壶玫瑰薄荷花茶招待贵客,很骄傲地向他介绍道:「我们种的花不用农药,花朵采用古法日晒乾燥;天然的花朵经过阳光曝晒能脱涩,利用阳光紫外线的催化作用熟成还具有温和、甘润的口感,保留天然风味,香气较沉,你喝喝看。」 小木屋前种植着各种香草植物,辛雅风看她方才进屋时随手摘了两片薄荷叶,走进厨房迅速就冲出一壶花茶,也不知道叶子有没有洗…… 「啧啧啧,又来一个超级洁癖!你跟东方潦还真不愧是好朋友,他每次看我摘叶子都怕我用灰尘毒死他。安心喝吧,我用矿泉水洗过才丢进茶壶里,第一泡茶也倒掉了。」苦薏瞧他和东方潦一样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真是物以类聚。 面对她的调侃,辛雅风一贯的沉默冷淡,不管她是因为东方潦的关系才和他拉近距离,或者本性如此,他所想的就是找到机会赶快离开而已。 辛雅风垂着目光,低头品尝花茶,瞅着杯中热气冉冉上升,浓醇玫瑰花香扑鼻,他浅尝一口,眼底跃过一抹光芒…… 无可挑剔的好味道。 玫瑰茶甘甜清爽润喉,余韵有淡淡的薄荷清凉不抢味,调配适中,原来炎热天气,也不一定要冰凉的饮料解渴,这杯玫瑰薄荷茶正适合。 现在,茶喝了,他来这一趟,确定和西门千秋的协议得重新再谈,他也该走了—— 「噗!咳……咳咳……」辛雅风若有所思地抬起头,目光拉上来,惊见她不雅的动作,一口茶来不及吞下把他给呛着了。 「啊,我忘了跟你说茶刚泡好很烫,慢慢喝……烫到了吗?」屋里闷热,冷气才刚打开,苦薏把电风扇对着自己,脱下袖套,又脱下工作服,剩下一件贴身的白色背心,她从胸口拉了拉湿透的背心在电风扇前面吹着,终於凉快多了。 「……没事。」辛雅风放下茶杯,窘迫的他表面上若无其事,心底已经闷了不快。 苦薏一面吹着凉风,一双眼睛盯着辛雅风一身白皙皮肤流口水,羡慕地说道:「我表姊西门草儿你见过了吗?西门家有晒不黑的体质,就跟你一样白,她下田不戴斗笠也不穿长袖,哪像我捆得跟木乃伊一样,防晒油也没少擦过,恼人的是从来没白过……」 辛雅风耳边尽是她聒噪的声音,脑袋里挥不去那件湿透的背心下,凹凸有致的曲线……活色生香的画面—— 过目不忘,偶尔也会成为缺点,例如此刻。 受到她的声音加上深刻的残影干扰,辛雅风需要时间重新整理思绪,他移开目光,环视小木屋…… 用来当做客厅使用的区域摆了一张长型沙发,小茶几,两张木凳,窗户旁挂了巨幅风景画,在她坐的木凳后面是置物柜,旁边则是书柜……能够看到的空间不大,几眼就看完了。 看不到的地方,是辛雅风坐的沙发后头,用一块布帘遮起来,当做寝室用。 刚才两人进来,苦薏第一个动作就是冲到沙发后头把布帘拉上,可能她以为这么做来得及挽救她的形象,辛雅风也尊重她的隐私权,可惜她没有及时通知,他也就来不及避开视线—— 对於他打开香味的嗅觉等於释放超能记忆的能量,身处一座充满香气的花园中,匆匆一瞥,有如备载大光圈的单眼镜头精准对焦,快门千分之一秒,连拍数十张,张张清晰不失焦……拥有特殊能力,辛雅风总不能告诉她,他连她扔在床上的内在美有刺绣蕾丝,图案是牡丹花,都看得一清二楚,她拉上布帘其实多此一举。 辛雅风完全没有在听她说什么,脑海中记忆着身后布帘遮起杂乱的一幕……一块床垫直接搁在地板上,扔着被子,散落着黑色笔记本,各色原子笔,身上脱下来的衣裤,清晨起床按掉的闹钟,她的生活习惯……不予置评。 床的周围,在地板上堆了几叠没有放回书柜的书籍,看得到的书名有种花宝典、园景设计、爱花人集合、花礼设计、野花香、乾燥花练习本、世界级花卉育种、花色之恋、花草游戏、幸福花物语……等等,大部分是与园艺有关的书籍,本本都有翻过的痕迹,种花应该是她的兴趣。 除此之外,床边还有几本时尚杂志、衣装衣着、当季彩妆……书本挺新的,会特别买这些书,说明她也重视打扮,和眼前的形象……明显有落差。 「……不过夏天就很辛苦,一、两个星期不除草,杂草就反客为主了。好吧,辛雅风,你应该观察够了吧,我们什么时候去办结婚登记,择日不如撞日,今天?」苦薏喜欢交朋友,所以随时都能打开话匣子,偶尔也会碰到像面前这头牛,任她一个人弹琴的无奈场面,这时候她就直奔主题了。 虽然辛雅风心里已经排除和西门千秋合作的可能性,不过若是没有适合的藉口,就当着女性的面一口拒绝,如此没有礼貌没有风度的行为,有违他所受的教育。 「……你能否告诉我,你答应这桩交易的理由?」 苦薏本来脸是对着电风扇吹,听到他终於肯开金口了,她把板凳拉近,隔着茶几盯着他看,换她不讲话了。 「……西门千秋说你完全明白这笔交易目的在於帮助西门家取得土地,结婚登记只是权宜之计,不具实质意义,有效期只有三年。」辛雅风往后靠向沙发,两手环抱胸膛,一副能离她多远是多远的防备姿态。 「嗯,千秋说得很清楚,我也很明白,我们只是去办理登记,形式上去户政事务所换一张填有配偶名字的身分证,一切都是为了帮助西门家顺利取得土地,两人不是真正的结婚,并且三年后必须无条件离婚。」苦薏有条不紊的回答他。 辛雅风点了点头,「那么你能说明……」 「我会答应花掉三年宝贵的青春去帮西门家,那是因为西门草儿是我的亲人,我帮助亲人天经地义,而且我和野草儿感情很好,比亲姊妹还要亲,能够帮得上忙我高兴都来不及了。还有,辛雅风,有一点你绝对可以放心,虽然你的条件很好,不过我不会喜欢上你,因为我已经心有所属,那个人就是西门千秋。」 「你跟西门千秋在交往?」辛雅风一怔,与其说意外,不如说的确是……让他可以重新考虑。 「哈哈,还不到交往的程度,不过那是我的目标,千秋大人是我的理想,我的梦中情人。」 原来只是单恋。 「哈,你看起来很为我感到失望呢,真是开心,希望你继续替我加油。」苦薏笑望着他,「辛雅风,虽然我也可以骗你,说我和千秋已经在交往,不过既然要合作,我觉得彼此应该拿出诚意来,所以我对你说的都是真话,希望你能够感受得到。」 意即……她也能够感受到他的敷衍和排斥?辛雅风缓缓看向她。 苦薏却挑在这个时候说:「你知道阿潦很以你这个朋友为荣吗?他在我面前夸奖你,说你条件很好,有外表、有内涵、有专业能力,行为处事认真严谨,不是随随便便一个女孩子能够配得上你。辛雅风,你朋友这么挺你,你听完有什么感想?」 尖锐的视线,刺耳的话,讽刺着他对东方潦不讲义气,不顾朋友妻的死活。 第三章 辛雅风并不需要向一个外人说明,所谓树大招风,他的成长环境和背景、他出生就注定扛在肩上的重担和责任不是外人所能想像,他时时都必须提高警戒,谨言慎行,避免被有心人士设计和利用,给家族带来灾难。 辛雅风即便有心帮助朋友,他也不能凭着一股子热血冲动行事,他必须要审慎评估,做好万全准备,一旦允诺,他就得扛起事后的责任。 苦薏一番话其实是说来激他的。 她认为人与人之间的情感交流,在於互相了解与沟通,她对辛雅风一点也不了解,他又「沉默是金」,所以就故意招惹他。 但是她并没有成功,眼前别说触怒他了,连一阵冷风都没扫过来。 辛雅风依然淡漠,没有被惹毛的迹象,丝毫不为自己辩解,只是把她装进可燃物垃圾袋里,丢到「外人」那一区等着垃圾车来收。 所以苦薏也了解到,要把辛雅风激怒,没有千年功力,少说也要活上百年来修练才有机会一拚,可惜她没有那么长的命。 从好的方向来看,辛雅风有风度、有修养,不过这样的人嘛…… 嗯,冰山王子。 冷到都把她冻着了。 苦薏发现屋里的冷气凉了,赶紧在背心上加一件衣服。 「好吧,我想我们给彼此的『面试时间』就到此告一段落,我也大概可以了解你的困扰了。」苦薏拍拍手,开始给他打分数,频频点头褒奖他,「阿潦说得没错,你们家五代单传的基因真强大,有外表、有内涵,有风度、有教养,果真是赏心悦目又珍贵的国家风景保护区。」 「……你真正想说什么?」辛雅风终於发现自己一直到刚才为止都被她观察和考验着。 「哈,你的反应还真快,有这么多优点,怪不得女孩子追着你跑。我听阿潦说很多女孩子喜欢你,主动在追你,让你很困扰。在古代的流行语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现在是男女平等的民主时代,换句话说,女孩子也有权利追求自己喜欢的对象,你的条件这么好,聪明的女孩子为了追求幸福当然会懂得把握机会,所以你也别太排斥追求你的女生,也许你的幸福就在里面。」既然是东方潦的朋友,也算是她的朋友,大家朋友一场,苦薏想对冰山王子说的就是这些话。 但是对於辛雅风来说,彼此生活在不同的人生轨道上,她这番话说得过於轻松,显得有些像……风凉话。 所以,辛雅风也没有任何回答。 「喂,辛雅风,你这个人真的很难聊天耶。」苦薏摆摆手,完全被他冷冰冰的反应给打败,直接拖板凳向前,拿了纸和笔,趴在茶几上写道:「秘密结婚条款……第一条,我苦薏,和辛雅风办理结婚登记,为期三年,此婚约仅为帮助西门家取得土地之用,两人均无履行实质婚姻之义务和权利。」 辛雅风都还没做出决定,就听她边写边念,自作主张写起秘密结婚条款,他张开口正准备打断她时…… 「第二条,辛雅风不得逼迫苦薏进入辛家当媳妇,并且不得以丈夫之名随意进出苦薏的住处、碰触其身体。第三条,苦薏名下财产为个人所得,辛雅风不得查看并且不具支配资格—— 」 「苦小姐……你是否多虑了。」在辛雅风听来完全是杞人忧天的条款,让他还没做出决定,就先打断她洋洋洒洒的长篇大论。 「辛雅风,你是否有王子病?」苦薏抬起头,和他眼对眼瞪着看。 「……这是什么意思?」 「主张要避免麻烦的人是你,你要担心我觊觎你的财产和美色,怕我霸住你辛雅风夫人的宝座不下来,严防我缠着你不放,所以你要求我说明我答应交易的目的。你要防患未然我很认同而且诚恳配合。你是你家的宝,我在我家算不上宝可也不是草,你哪来的优越感认为我多虑?」 苦薏当然没有多虑,她压根就很相信眼前这个细皮嫩肉、高贵的冰山王子不会多看她这个「黑肉皮」一眼,更遑论以上她开的条件。 她是不能丢了苦家的脸,身为苦家的女儿,厚着脸皮也要保住苦家的名誉,这是苦家女儿的骨气。 「……我知道了,是我失言。」辛雅风点了点头,向她道歉。 「哇啊……这样你也能同意—— 咳咳,我是说你这个人很不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看你优点这么多,真考虑三年后把你回收—— 哈哈哈,我开玩笑的啦,要顺便写离婚协议书给你也可以。」看他脸色变,苦薏哈哈大笑。 的确是纯属玩笑,因为她早有千秋大人,心中早有一片风景,这片国家风景再美好,她的心也搁不进去了。 苦薏拿着笔低头继续写…… 「第四条,同上……苦薏和辛雅风注册之后,苦薏不得逼迫辛雅风回门当苦家女婿,不得以妻子之名任意出入辛雅风的住所,碰触其身体。 「第五条,辛雅风名下财产为个人所得,苦薏不得查看并且不具支配资格。 「第六条,两人在三年婚姻期间不得干涉对方的生活,不得对外透露已婚事实……以上,在两人完成结婚登记手续后自动生效。苦薏、辛雅风签名、盖章。」 苦薏写好以后,自动签好名字,拿出印章盖好,递给他。 「你先看看,还有需要补充的部分就写在下面。我先上网查查看去户政事务所办理登记要准备的证件和文件。」 苦薏正要打开电脑,辛雅风已经一眼扫完她写的条款,若有所思地瞅着她脸上的雀斑,没有任何妆容的侧颜,然后开口。 「结婚证书需要两名证人签名,男女双方的身分证、印章、户口名簿、照片。」 苦薏缓缓抬头看着他,嘴里含着一声「哇啊」……崇拜的注视他三秒钟,因为她其实很清楚他今天本来只是来「探路」,等於辛雅风是把还没决定要做的事情,都事先做好准备功课了,而苦薏是属於暑假最后一天才赶作业的人,哪能不佩服。 「那今天办不成了,我得先回家偷出户口名簿,还得去拍照,最快也要后天才能准备好吧……你呢?」 辛雅风拿起笔,在她写的结婚条款下面的空白处增列第七条…… 【第二章】 铃…… 铃—— 铃—— 铃铃铃—— 清晨的空气飘着花香,露珠贴着花瓣,顺着绿叶缓缓滑落,默默地滋润大地。 夜色花园的主人参加朋友的告别单身派对,狂欢到凌晨三点才回家,一早爬不起来,任凭闹钟响不停。 叩…… 叩、叩。 单身一个人住的好处,就是天高皇帝远,三更半夜回家没人管,睡到日上三竿没人念,偶尔放纵,可以睡饱饱再起床工作…… 铃铃铃—— 叩、叩、叩! 铃铃铃—— 叩叩叩叩! 虽然远离阿爸、阿母的叨念,但是有她想一脚踢飞的闹钟,还有隔壁天杀的夜家桦! 嗝……小野菊……我们还有一批花要采,明天一早我来叫你…… 嗝……小夜子……你喝茫了吧……你体力有比我好吗?我等你叫起床,别开玩笑了…… 昨晚两人一起参加派对,一起喝到醉醺醺,同搭一部车回到家门口互道晚安。 以前上大学,两人也经常和一群朋友玩通宵,她可以整夜不睡一早精神抖擞照常上课,夜家桦这只不睡会死的猪经常翘课。 现在是怎样,即将步入三十大关,男人反而精力旺盛,女人老得比较快吗?小夜这小子竟然能起大早工作! 铃铃铃—— 叩叩叩! 铃铃铃—— 叩叩叩! 没办法,人手不足,她和小夜加起来四只手,花朵盛开是不等人的,今天的活儿不做,就等着一片明日黄花做肥料。 「知道了……知道了,起来了,起来了啦……」 铃……啪! 苦薏把闹钟搁在脚下的地板上,眼皮像强力胶黏住张不开,像只虫子一样在被子里钻了许久,才从床头钻到床尾,伸手摸到闹钟,用力一拍,剩下—— 叩叩叩,叩叩叩! 阵阵的敲门声终於把苦薏从床上挖起来,她顶着一张大花脸,抓着一头乱发,拖着没醒的步伐拉开门,嘴巴还打着大大的哈欠—— 要知道酒后不开车,酒醉不洗澡,单身醉女半夜三点回到家,当然是破抹布的背心和松垮垮的短裤换一换就爬上床,一早再起来洗澡卸妆。 第四章 「哈啊……早……我去洗个澡,帮我煮一杯特浓咖啡。」对着大门伸懒腰,抓了抓头皮,揉着红通通的眼睛、赤着脚丫子苦薏转身去盥洗。 她没见……门外一片黑鸦鸦。 蒙蒙亮的早晨,浓重的雾气未散,阴沉沉的花朵中,一颗颗毕恭毕敬的黑色头颅抬起来,一张张肃穆的脸对着衣衫不整的背影…… 夜色花园来了一群人,整齐穿着白色衬衫、黑色背心的制服,男生黑色长裤、女生黑色裙子,分成两列,在门拉开时两排人身体呈四十五度鞠躬行礼,整齐一致的抬起头来,对着屋里那抹背影行注目礼……不知道算不算走运,这群人来不及看到苦薏那张脸。 也不知道不幸或有幸,敲门的是一个长得高高瘦瘦,穿着改良式灰色旗袍,站得直挺挺、戴着老花眼镜的女士,她似乎料想不到前来应门的小姐是这副德行,受到惊吓了,呆了呆才找回声音—— 「少奶奶,我是李管家,我奉太爷之命,前来协助少奶奶收拾行李,老人家正在等少奶奶回去一同用餐,所以……打扰了。」 苦薏头也没回,揉着眼睛跨进浴室,脑袋还没醒来,她以为夜家桦那个电视迷跟在后面进来打开电视机,是从电视里传出来的声音。 这是演哪一个年代的时代剧,还少奶奶咧……太爷又是哪一个朝代的称呼啊? 砰。 苦薏关起门,脱下衣服戴上发帽,倒了点橄榄油抹除残妆,打开莲蓬头。 「少奶奶,你有十三分钟的盥洗时间,这段时间内我将着手整理物品,你的行李我先运回家去。」 哗啦啦…… 「那么,我开始整理了。」 噗哧!一大早小夜子是看哪一台的重播啊,刚好在她洗澡时间出现这样的台词。 十三分钟是要强调什么?通常女孩子梳妆整理打扮花上一个钟头是正常的,堂堂少奶奶只有十三分钟,这个戏里的少奶奶肯定是在豪门里被虐待的媳妇。 她在水声里听着电视声音,洗面乳、沐浴乳一并抹上,莲蓬头直接往脸上冲。 水声伴随着电视机里传出来的音效。 哗啦啦中…… 隔着门,一阵窸窸窣窣,有脚步声,有纸箱的声音,拉胶带的声音,有抽屉开开合合,还有搬运、碰撞声。 「杂物装箱,衣柜直接搬。」 唔……这是哪一台制作的戏,音效做得好逼真。 苦薏拉了条毛巾抹乾脸,冲个澡,眼睛终於能够打开了。 冲掉身上的泡沫,擦乾身体,她拿牙刷挤牙膏,边刷牙边抹掉镜子的雾气,拿下发帽,从镜子里看见自己昨晚卷得美美的大波浪已经不复见,睡了一觉取而代之的是一头狂乱像暴怒狮子般的头发。 「李管家,柜子要如何处理?」 「扛走,直接搬入少爷房间。」 「床……」 「床也搬走。」 「沙发……」 「茶几、沙发、凳子都搬走。」 「李女士,还有厨房……」 「厨房的不用搬。外头那几盆香草植物搬上车。」 「是。」 苦薏一边刷牙,一边对着镜子用手翻开右眼的下眼睑察看,昨晚开红酒,被酒喷到,是不会痛了,不过一圈红通通的,难以分辨是被红酒伤到还是熬夜的痕迹? 哗啦啦…… 咕噜噜…… 叩、叩。 「少奶奶,时间快到了,你的衣服我放在外面。」 苦薏光着身子,关在浴室里开着水龙头正在漱口,立体的敲门声和吻合逼真的情境,她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哇哈哈!要不是电视剧里才听得到的称呼稳住她,她真以为有人在外面敲门了。 如果是有人敲门,那就是小夜想整她,故意找人录制的台词和音效,这种把戏她也玩过。 苦薏关掉水龙头,抹乾净嘴巴,终於清醒了,想到她衣服没有拿,小夜在外头,她只好先把衣服套回去,回房间去拿衣服。 喀…… 打开门,她踏出浴室,瞥见她平常外出在穿的一件洋装摺叠整齐地摆在门旁的置物柜上,而…… 她跨出浴室,跨进另一个时空了吗? 难道是掉进电视机里了,这不是小夜能玩的把戏—— 「这是哪里?」 熟悉的,又陌生的空间……空间,空荡荡的小木屋,比她刚搬进来的时候还要空,家具搬空到她无法称为住家,一个穿着旗袍,模样很端庄的阿姨正在门口指挥着外面一群人,听到她的声音回过头来。 「少奶奶,你的衣服……没有时间了,请先上车。」 窗外的景致,一片夜色的花朵是她亲手栽种的,说明她没有踏错时空,眼前穿旗袍的阿姨也不是电视剧里的人物,而…… 不见小夜的影子,那么她刚才开门放进来的是「李管家」和外头那群人—— 她听到的搬家音效,是真的—— 她的家,被搬空了—— 在……「少奶奶十三分钟的盥洗时间」—— 她洗澡的短短十三分钟里! 「少奶奶,你怎么了?」李管家看她掉了下巴惊讶的表情,笑着向她贺喜道:「恭喜你嫁给少爷,太爷已经在等你了,我们快回去吧。」 苦薏看看她,转头往后看……后面没人,真的是在跟她说话。 叫她少奶奶,这个时空错乱的阿姨是跑错场子了吧,不然就是她喝得太茫了还没清醒……回去睡一觉会不会好一点,但是她的床也不见了…… 苦薏楞在空荡荡的木屋里还没搞清楚状况,突然手臂被一股蛮力扯住! 「少奶奶,辛家早晨的用餐时间是六点,太爷不喜欢迟到的人,没多少时间了,我们快走。」这个跑错时空的阿姨很有力气,一把拉住她就急忙往外奔! 「新家?不不,我喜欢旧家也没有要搬家……我是说阿姨,你跑错地方了—— 」苦薏已经不知所云。 夜色花园里留了一条小货车专用的通路开到小木屋旁,整条白茫茫灰尘卷起。 「我的床……我的柜子……等等,是要载去哪里啊—— 」苦薏来不及拦下载着家具的货车和几台轿车扬长而去。 「高辛市。一会儿就到了,快进去。」苦薏被塞进最后的一辆车里,跟着李管家坐进来,看她还在状况外的表情,连「辛家」都听成「新家」,不得不纠正她说道:「少奶奶,你嫁给少爷,入了辛家的户口就已经是辛家的媳妇,在辛家,是不能随便闹笑话的。」 辛家的媳妇?辛家…… 苦薏坐在宽敞的大轿车里,眼珠子差点掉出来,听到旗袍阿姨说的话,眼前一片五里雾散去,脑袋里迸出一个名字,跟着咬牙切齿知道了这一切怎么回事—— 辛—— 雅—— 风! 第二条,辛雅风不得逼迫苦薏进入辛家当媳妇…… 一个礼拜后 铃……铃……铃…… 啪! 苦薏走出浴室把闹钟按掉,牙刷塞进嘴巴里,从房间的窗口望出窗外,看着外面风景刷牙。 窗外一片绿意,辽阔的草皮包围三栋房子,主屋三层楼白色建筑盖得雄伟气派,前庭造景出自名师之手。 主屋左后方两层楼的房子造型奇特,像随意堆叠的两块长形积木,运用了大面积的玻璃,采光良好,日照充足。 主屋的右后方就是她现在的所在地,盖在水池前大树旁的两朵绿色蘑菇屋,和玻璃积木房遥遥相望。 三栋房子以不规则的步道连接,走路嫌远,拿来晨间慢跑练体力很不错……瞧,才说着就有人跑过去了。 蘑菇屋开着窗子,窗户贴近水池边的步道,一身白色休闲服的慢跑者匆匆晃过,又慢慢往后退,在窗口停下来,一脸汗水望着她。 苦薏一手插着腰,嘴巴里塞着牙刷,她上上下下的刷着,左边刷完右边刷。 窗口外面跑步经过的男人露出难以置信的眼神直瞪着她。 苦薏还是一副悠哉地刷她的牙齿。 「……你怎么会在这里?」辛雅风以为是他时差还没调好眼花看错了人,苦薏出现在他的家里,居然还站在窗口边刷牙! 苦薏当然没有回答他,因为她只有一个嘴巴正忙着刷牙,所以她继续看着他。 「……三分钟可以吗?」辛雅风脸都黑了。 苦薏点了点头,转回浴室漱口。 哗啦啦…… 咕噜噜—— 看得出来辛雅风已经气到连一碗泡面的时间都不能等,泡一碗面拆包装、加调味料加上泡开的时间都不只三分钟。 第五章 不过苦薏可以了解他的心情,一个礼拜前她连人带壳被抓来辛家,她当下气到脑袋短路以为是辛雅风的杰作,差不多就是他现在的表情。 苦薏漱洗完毕,打开门让他进来。 辛雅风和她完成登记后隔天就出差到国外,昨天深夜才回来,至今没有人告诉他家里来了一个「外人」! 他踏进蘑菇屋,这栋房子本来空着,现在…… 夜色花园小木屋里的柜子、沙发、茶几、床垫、书籍、黑色笔记本,还有她的衣柜,她把整套家具和杂物全搬进来了! 「你可真堂而皇之!」辛雅风真是骂人不带脏字的,一个冷眼色瞬间就把童话般温馨的蘑菇屋搬进竹林深处,同时刮起一阵冷飕飕令人不寒而栗的咻咻声。 「唔……深有同感,我适应满快的。老实说,我宁愿在田里锄草也不想进厨房,我做的东西很难吃,每天起大早,早餐店还没开,除了啃面包都不知道要吃什么,在这里清晨六点就有早餐吃,餐餐都是专业厨师在伺候,每天衣服有人洗,房间有人打扫,又不必跟你同房,跟单身没什么差别,所以被绑架过来以后,我就乾脆把这里当成饭店住下来了。」 辛雅风听到她是被绑架来的,看见她眼底一片嘲讽,终於怒意才散去,打开结界,重新把蘑菇屋搬回原来的地方。 「……这么快就被发现了?」他声音缓和了。 苦薏点点头,抱起胸膛分析道:「果然户口里多了个人,身为户长不可能不知道,又不是我阿爸。」 苦家的户口名簿就放在二楼电视柜下面的抽屉里,办理结婚登记需要更改户口名簿,苦薏跑回去偷偷拿出来,准备等下次回家再偷偷放回去。 辛雅风望着她,表情有点无言。 「话又说回来,户口名簿这种东西都是用得到才会去翻,没有人会有事没事拿出来看,如果不是你偷取的技术太差被发现,就是你们有钱人家吃饱很闲。」瞧,她也是可以骂人不带脏字的。苦薏很得意地昂起下巴。 辛雅风并不想和她讨论他如何不着痕迹从曾祖父的保险柜里「借用」户口名簿的过程,她的调侃他也当耳边风。 「不过……你为什么会住进蘑菇屋?」辛家人都住在主屋,辛雅风是因为喜欢积木屋的采光,加上想保有隐私空间,所以大部分时间待在那儿。 辛雅风无法理解的是,家里三代老人天天巴望着他赶快娶个媳妇儿进门,现在苦薏和他完成登记的事情曝光,老人家遂其所愿,没有张灯结彩锣鼓喧天大办喜事,反而悄悄把苦薏安置在偏僻角落,究竟…… 她做了什么事? 「你现在的眼神很没礼貌你知道吗?」 究竟一个礼拜前那天早上发生什么事,对於生长於平凡的小家庭,平凡长大的苦薏来说,整个过程已经超出她二十九年来的人生范围,这么「惊奇」的经历她正苦於无处分享,等到辛雅风回来终於被她逮到机会了,她赶紧—— 往窗外看了看,清晨五点多,一只小猫都没有,不过辛家从上到下都很早起,所谓隔墙有耳,为了避免还有人突然晨跑经过在窗口停下来,苦薏关门、关窗,把辛雅风拉到角落,用发亮的眼神,发现新大陆的声音跟他说…… 「那天从户政事务所出来,你说你隔天要出国记得吧?结果你前脚一走,隔天一大早真花姨就带了一群人把我家搬空,然后啊……」 辛家位在高辛市,黑色大轿车离开夜色花园,从后辛县驶向高辛市。 跨一个县市的距离是多远?就在苦薏脑袋短路咬牙切齿在心里叫骂出「辛雅风」的名字时—— 「到了。」 「……啊?」 苦薏跟随李真花李管家的目光往车窗外看,才一眨眼的工夫,像撕画报月历般,外面的风景从乡下农村换成了国外渡假村。 苦薏揉了揉眼睛,看向李管家…… 洗一个澡的时间搬空她的家。 才上车说不到几句话,就把她带入另一个世界。 李管家—— 是小叮当吗? 当然不是了。 苦薏往后看,黑色大门正缓缓拉起,门的两侧连接的是每天都看得见的灰白色高墙…… 这面墙紧连夜色花园的土地,围墙又高又长,拉起的不只是县和市的界线,墙内植满大树如一片森林,是她爬上小木屋的天台也看不到的另一个世界。 住在附近的人都知道,高墙内住着超级有钱人,是国内有名的辛氏集团创办人的家。 西门千秋说过辛雅风青年才俊,活跃於上流社会,东方潦也是青年才俊,活跃於上流社会,他是白手起家,他和辛雅风又是好朋友,她自然把两人的成长环境背景画上等号,加上东方潦来过夜色花园多少次了,一次都不曾提过隔壁就是他好朋友的家,苦薏更不可能会把辛雅风和辛氏集团圈在一块儿! 车窗外,柏油路两旁是高大的棕榈树,一片绿油油的辽阔草皮包围着精雕细琢的园景和雄伟的白色建筑。 苦薏正惊讶於她身分证上面登记的配偶辛雅风竟然就是辛氏集团的继承人,生活在高墙内另一个世界里的人时—— 她穿着像破抹布的条纹背心和深蓝色短裤,顶着狂暴狮子头,穿着夹脚拖,站在富丽堂皇得像宫殿那么大的餐厅里,在辛家三代面前…… 辛家的餐厅,大得让苦薏头一次发现夏天的清晨不用开冷气竟然也会让人冷得起鸡皮疙瘩。 辛家三代,辛雅风的曾祖父、曾祖母,爷爷、奶奶,爸爸、妈妈都到齐了,六个人穿戴整齐围绕一张大圆桌,六双眼睛全落在她身上,把她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的打量着…… 李管家走到一个老人面前,倾身说了些话,此时的苦薏只听到嗡嗡嗡的声音,就像辛家三代见到她的模样,一片鸦雀无声一样,苦薏穿着一身的轻松舒适却难以自在—— 简直比穿着睡衣去参加婚礼还尴尬! 还好苦薏很能自我调适,她是突然被抓来,不是自己跑来的,这身打扮也不是她的错。 想了想,苦薏就释怀了。 「……先吃吧!」终於主人开口了,苦薏抬眼望去,声音严厉的老人顶着一颗光头,头皮光得发亮,两道浓浓的白眉几乎挤在一块儿,眉心深纹聚拢,额头几条横纹,鼻翼两侧刻下两道深深的法令纹,坐得直挺挺的,浑身上下都是威严,看起来是个相当严肃、惯於发号施令的老人,应该就是李管家口中的太爷,辛氏集团的创办人,辛雅风的曾祖父了。 李管家把苦薏带到位子上,苦薏坐下来,脑袋还轰轰响,没想到她有幸和辛氏集团的创办人坐在一张餐桌上吃饭,而鼎鼎有名的辛家吃的早餐…… 原来是这个样子啊! 苦薏双眼盯着圆桌上的菜色,捧起碗筷在内心里连声惊叹…… 哇啊,鼎鼎有名的辛家的筷子! 哇啊,鼎鼎有名的辛家的碗! 哇啊……哇啊……鼎鼎有名的辛家也吃豆腐乳耶! 苦薏一坐上餐桌,马上忘记自己身分证上的配偶栏已经登记辛雅风的名字,逮住机会增广见闻,津津有味地体验高墙内的早餐生活,准备以后说给她的子孙听。 等将来她和梦中情人结婚生子,有了孙子以后,她应该也已经成功的让夜色花园开满黑色花朵,她拉着孙子的小手,指着高耸入云天的灰白色围墙,对她的孙子说…… 我的西门孙儿,奶奶跟你说啊,那里面餐厅特别气派,一张大圆桌来二十个人吃饭都没问题,你知道他们用的碗筷,吃的早餐有什么不同吗? 奶奶在里面吃完一顿早餐以后发现啊……以为可以变神仙,结果填饱肚子以后还是人,还真的没什么不同。哈哈…… 「哈哈哈—— 」 挑高设计,宽阔空间,辛家的餐厅突然爆出笑声,由於笑声过於响亮,以至於余音绕梁,在整个餐厅里回荡不去…… 哈哈哈—— 哈哈哈—— 哈…… 餐桌上,六双眼睛注视顶着暴怒狮子头的苦薏发出狂笑声。 回音撞进苦薏的耳朵里,听到自己的笑声,她抬头看见六张面无表情的脸……直接就放开手让筷子掉在地上。 「……失礼了。」她很优雅的起身拉开椅子,慢慢的蹲下身子……钻进桌底下。 一顿早餐在苦薏爆出的笑声中结束了。 虽然出了点小差错,苦薏也算是享用完鼎鼎有名的辛家早餐—— 第六章 「西门孙儿?」 蘑菇屋关着窗门,光线从天窗扫入,微微幽暗,两朵蘑菇屋空间宽敞,容纳原有的一组桌椅和她的家当还有足够的空间充当她的舞台。 辛雅风就坐在长沙发上,隔着茶几,看她一下子瞪着大眼,一下子发出狂笑,一会儿又迅速蹲下,表情带动作说得很起劲,一大早她可真有精神。 「因为我还没想到我和千秋大人的孙子要叫什么名字,所以暂时就叫西门孙儿。」苦薏说到西门千秋,一脸羞答答,和刚才站在窗口刷牙的模样判若两人。 「……然后呢?」辛雅风看了一下手表,他花掉十分钟的晨跑时间,还没听她说到一句重点。 然后…… 苦薏东张西望,跑去角落搬椅子,摆到辛雅风面前。 她先立正站好,整了整表情,抬高下巴,用稍微迟缓的动作,一派威严地缓缓落坐。 辛雅风看不懂她想做什么,不过她的动作和转换出来的表情有三分样,看起来像…… 苦薏横眉一扫,利目一瞪,手指向他—— 「偷户口名簿,瞒着家人登记结婚,你们眼里还有长辈吗?简直是把婚姻当儿戏!」声音变了,粗嗓乾哑似老人,严厉的口气和语调很好辨认,就是模仿辛家的太爷。 「这些话……是曾祖父对你说的?」辛雅风眯起眼睛,集中的焦距在她的脸色上,看她模仿曾祖父生气的模样,对老人家把气出在她身上,他颇为诧异和狐疑。 「辛家五代单传,身为辛氏集团的继承人,辛雅风的婚事岂是他自己能决定!」苦薏一只掌风推出去,对辛家的宝贝辛雅风抖着五根手指,稀有珍贵的五代单传哪! 辛雅风看她把五根手指晃得都快断了,每一根手指都晃着对他的嘲讽,辛雅风只是觉得……就算曾祖父真给她气受,似乎也不用太担心她受到委屈,她一个人就可以玩得很开心。 「喂,辛雅风,你说说,为什么我要代替你被骂呢?」苦薏两手一抱,看着辛雅风。 「……抱歉。」辛雅风嘴里说抱歉,内心却另有所思,似乎对於苦薏的片面之词持保留态度。 「你是不是在想,令曾祖父选在你辛雅风踏出国门后,才把别人家的女儿叫过来骂,对自己的宝贝曾孙的溺爱和偏袒,一点都不像他老人家平常的作风。你怀疑我夸大其词对不对?」苦薏看辛雅风那张脸,喜怒不形於色的,心思藏得好深,她不挖掘,他肯定一句也不会透露。 辛雅风这时候多看了苦薏好几眼,才坦诚道:「老人家的确有些脾气,不过向来严以律己,公正客观,他行事深思熟虑,鲁莽冲动迁怒於人浅薄行为不是他平常的待人处事。」 「但是你心目中宽以待人,深谋远虑的伟大老人家,指着他五代单传好不容易娶进门的曾孙媳妇儿—— 我的鼻头,狠狠刮了一顿拂袖而去,接下来啊,令堂大人也就是我的婆婆当当当地登场了。辛雅风,原来你长得比较像你母亲呢,白白的,冷冷的,很有气质……」 「你离题了。」辛雅风已经见识到她闲扯的功力,他若不出声打断她,他永远不会知道她为什么搬进蘑菇屋。 「唉,我满园的黑花什么时候才能种出来……」 这回扯得更远了。辛雅风冷冷地瞪着她—— 「辛雅风,大家都是这么聊天的,一般人听到我这么说都会顺口问我为什么想种满园的黑花,进而互相了解认识交朋友,秉持散播欢乐散播爱的精神—— 」苦薏还没扯完,辛雅风起身准备走人,她赶紧拉住他,端着笑脸把他请回观众席上,继续说。 「令堂大人我的婆婆就很贵气优雅地端着骨瓷茶杯,那个茶杯一看就知道价……」在辛雅风一双冷眼下,苦薏自动消音,清了清喉咙挺直腰杆,两手把茶一端,拉高声线,清冷地哼道:「你叫苦薏是吗……辛家需要媳妇,但是不随便选媳妇!要进辛家的门,还得经过这个家里每一个人的同意,你得先过五关斩六将,上山砍柴挑水,下山磨豆煮豆浆……好啦,后面是我加的。总之呢,令堂大人我的婆婆给她的媳妇下马威,警告你的挂名老婆我说,你跟我登记结婚是一回事,想当辛家媳妇得先经过磨练和考验,获得辛家三代首肯,他们才会承认我是辛雅风的妻子。」 「……所以,让你住进蘑菇屋,是准备磨练你?」 「哈哈,说磨练是好听,光看我们两人的外表,我猜你一家人看到我时,当场脸就黑了一半,心里头为你哭死。你是财阀世家的独生子,我是小康家庭出身,上面还有一个哥哥跟我抢饭吃;你们讲究门当户对,维持优良血统,我们家世代都以突破传统为目标,我奶奶在她那个保守的年代就未婚生子,独自把我老爸扶养长大,所以我老爸是从母姓,我跟奶奶一样姓苦。我阿母呢……这说来话就长了,总之你学识渊博,青年才俊,我种花是专业,专业以外我只会玩而已。这么一比较下来,你家的人没当场把我一脚踢飞出去,还肯让我住在这里,等着我自己出去,算是很给面子了。」 苦薏很知道自己哪根葱、哪根蒜,这不是说她看不起自己,是说明她很清楚自己的位置在哪里,葱和蒜在很多菜色里增香添味,只是从来都不会成为主菜里的主角。 辛雅风凝视苦薏,他平常不说话,只是沉默不回话,却很少回不了话…… 她脸上没有嘻笑,没有自嘲,只是客观的指出来社会眼光底下,他和她之间的差异,他的家人选择媳妇的条件…… 辛雅风一心以为他肯娶妻,一票老人就欢天喜地了,他的确是忽略了以往送进他房间每一张相亲照里的小姐,家世背景都是经过精挑细选,和他门户相当这一点。 但是…… 辛雅风隐隐扯眉,虽然她丝毫没有贬低自己,也没有嘲讽他的意思,一番话从她嘴里说出来,看着她过於不在意的表情,他愈想愈刺耳。 「辛雅风,你说曾祖父老谋深算—— 」 「我没说过这句话。」辛雅风莫名不悦。 苦薏怔了怔,发现自己说错话,吐了吐舌头,「你说曾祖父深思熟虑,他开出三年婚满才许你卖地的条件,我想这条就是『门不当户不对排除条款』,所以沉稳的曾祖父骂人了,贵气优雅的贵夫人化身恶婆婆,因为你这个婚结得莫名其妙,他们一定都猜到我们只是为了土地登记结婚,我拿到面试的号码牌,但是资格不符被刷除,你家的人希望我自动空出位置来,好让西门千秋再安排下一个对象进来—— 以上,就是我潜伏在你家一个礼拜观察研究的结果。你打算怎么办?」 ……他打算怎么办? 辛雅风看她一副局外人的表情……从第一次见面,办理登记,到今天,两人才见三次面,不过她对人不设防,所以几场交谈下来,要读懂她的心思不困难,这会儿她大概希望换张舒适的椅子,好舒舒服服地坐着看戏。 「椅子……好坐吗?」 「还好,是满凉快的,不过硬邦邦,坐久了屁股痛,加块软垫会比较舒服。」苦薏是有点坐不住,扭来扭去。 经辛雅风一提,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正坐着的木头椅子,整张椅子是用一块木头刻出来的,摆在蘑菇屋里很有整体感,就是坐起来不舒服。 「时间到了,先去吃饭。」辛雅风果然猜对了。他嘴角微扬,突然发现时间过得很快,一下子快六点了。 「辛雅风,上个礼拜你出国,所以我就不跟你算帐了。你今天可以把我弄出去吧?」苦薏跟着他走出蘑菇屋。 「知道了。」辛雅风应了一声。 「呼……」苦薏大大松了一口气,骑上她停放在蘑菇屋檐下的脚踏车,跟随辛雅风慢跑的脚步,快快乐乐地去享用她在辛家最后一顿早餐。 有句话是这么说的,「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要她说啊……新屋蘑菇屋,不如自己的小木屋。 【第三章】 辛雅风、苦薏秘密结婚,辛雅风在增列条款写明: 第七条,三年婚姻内,若有一方不小心让婚事曝光,需自行承担责任,各自的亲友各自处理,不能牵连到对方的生活。 苦薏同意了,以为只要到户政事务所登记完毕就了事—— 「违约呢?」 她这个人很大方,很容易相信人,所以条款列出来,她也没有想到要有对应的罚则以防对方踩线。 第七章 不过行事谨慎小心的辛雅风想到了,并且提出来,「若有一方不守约定,办理离婚……」 「不行!西门家一定要尽快拿到土地,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事,三年没满,谁提出离婚就是对不起朋友不讲义气!」 辛雅风点了点头,可以认同,但麻烦还是得避免…… 「欸,知道啦,不就是防我拿家人当借口厚脸皮去贴近你,你想避免麻烦嘛……唔,你的考虑也不是没有道理,之前草儿住在千秋大人家里时,我只要有空就拿草儿当借口跑去看我的梦中情人,嘻嘻。」苦薏想起西门千秋就笑得傻兮兮,这时候才认真想这个问题,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千多个日子不算短,她和辛雅风的秘密登记难保不被家人发现,以苦家难缠的个性她一定逃不过被追杀,是应该要有对策。 苦薏眼珠子溜溜转,手指一弹,爽快地说道:「这样好了,要是被家人发现,必须麻烦对方配合时,一次罚一千……太少?我簿子里没什么钱,种花赚的钱都用在栽培新种花苗上面,你不要太坑人,最多罚两千……」 「十万。」 苦薏两根手指还没放下来,听到辛雅风一口价就开十万,她张大嘴巴,彻底地看见一张无情无义的脸! 「一次耶!你这个不是吓阻,是从根本杜绝!你不知道什么叫做朋友吗?朋友是互相帮忙——」 辛雅风一张脸刷下来,他就是怕她拿朋友当借口靠过来。 「可恶,我真那么不幸被家人发现,随便拉个阿猫、阿狗我也不会找你帮忙。」 苦薏重新打开笔盖,在合约条款底下注明: 三年内,任何情况之下都不得影响到对方的生活,违者一次罚款新台币十万元整。 什么—— 知道了。 什么嘛,真是诈骗集团! 苦薏沾了一下口水,数着白花花的千元大钞,「一、二、三、四、五……十五……三十五……五十五……七十五……一百。哇啊……真的十万元耶。」 她觉得自己好像诈骗集团,明明看到辛雅风和辛家老人一战他尽力了,当场她都想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但是事后她忘不了写合约时的屈辱……不不,她是为了苦家人的骨气和骄傲,伸手叫他缴罚金。 十万块哪,每天吃好住好有人伺候还开口跟他要钱,她还真是诈骗集团。 「感谢您如期缴款,这张是收据,请收好。」所以为了跟诈骗集团做出区别,她很正式的签名盖章写收据给他以示负责。 辛雅风拿到一张剪成花瓣形状的黑色卡片,她用银色金属笔写了字—— 缴款人辛雅风先生因达反与苦薏小姐的秘密结婚条款,需缴纳罚金,故支付苦薏小姐新台币十万元整。 苦薏把钱收进口袋里,四处东张西望参观辛雅风住的积木屋。 辛雅风答应把她弄出去,当天早餐时,就和一票老人展开大战—— 苦薏把脚踏车停在主屋侧门,和辛雅风走进餐厅。 辛家人各有各的活动,有人睡得早,晚餐提早吃,有人应酬多,经常在外面吃,有人工作忙碌留在公司吃饭,因此一家人会尽量利用早餐时间一起吃饭。 「妈,苦薏搬进来那么多天了,在此之前您是否应该先派人通知我一声?」名义上,辛雅风是苦薏的丈夫,于情于理他是有权知道。 「辛雅风,你交女朋友没带回来给我看,这不要紧,你娶老婆,让我做了婆婆,是否该知会一声?你不声不响!我宠儿子,我包容你,没有关系,但是我们家里还有长辈在,你可曾把曾祖父、曾祖母,爷爷、奶奶和你父亲放在心上?」辛雅风的妈雍容华贵,五十多岁的年纪,身材依然维持得很好,口才……也相当好。 辛雅风母亲一番话,辛家三代六双怨怪的眼神有如飞刀般咻咻咻一致射向辛雅风,让坐在一旁的苦薏都有中刀的感觉。 第一回合,辛雅风娶媳未报,目无尊长在先,败阵。 早餐之后,辛雅风单挑始作俑者,和曾祖父离开餐厅,到偏厅去进行第二回合大战。 辛雅风的胜败攸关苦薏的权益,苦薏赶紧踩着脚踏车,从主屋外围绕到偏厅的窗口,听到两人的交谈声…… 「您用土地利用外人逼我结婚,把婚姻当成儿戏的人反过来责骂晚辈,这并不公平。」 对啊、对啊,明明是自己带头使坏,上梁不正反怪下梁歪。苦薏在窗口外听到辛雅风为她说话,还挺窝心的。 「那块地是祖先留下来的,我用你的婚姻绑地,目的是要你慎重处理祖先留下的土地,以防你轻率行事,外人三言两语你就把家产都卖了。你不分青红皂白,颠倒是非!」 咦……跟她听说的不一样。 辛家老人盼望子孙贤孝,能够将祖先留下来的土地永世流传下去,这是每一个长辈的期许。 就像舅舅们不务农,他们也舍不得把外公生前留下来的农地卖掉,直接借她耕作,就是希望土地不要荒废,将来留给下一代。 如此说来,准备卖掉祖先留下来的土地……辛雅风反而成了辛家的不肖子孙? 「据我所知,曾祖父您也处理掉不少祖先留下的土地,辛氏集团才有今日的规模。再者,您把土地交给我之前,已经与西门千秋交手多次,您心知肚明西门千秋对这块土地势在必得,在我跟您要地之时,您才做顺水人情给我,同时订下荒诞条款,等着坐收渔翁之利。曾祖父,您此举是在为难我。」 唔……原来辛雅风也不是省油的灯。 这么说起来—— 哇啊……不愧是辛氏集团的创办人,明明是利用土地把烂摊子丢给西门千秋去收拾,当着曾孙的面,还振振有词顺势教训人,连她都被老人家给骗了,佩服、佩服! 「你是未来要继承辛家所有产业的人,你的肩膀是否扛得起,公司内的眼睛都在盯着你!我是为难你、还是磨练你,在于你一念之差!不过……你现在是当着我的面承认你败给西门千秋,被逼着结婚,你和苦薏这桩婚姻只是一场交易吗?」 老人家的话,让苦薏起鸡皮疙瘩,再也笑不出来……她一直都只站在西门家的立场,努力想帮西门千秋取得土地,帮草儿化解厄运,她还当着辛雅风的面,怪他不帮忙就是不讲义气,她不曾为辛雅风想过—— 西门家为了迁移祠堂改风水而购地,事关西门一族未来的命运,牵涉重大,西门千秋下了封口令,所以购地内幕没有几个人知道。 外人眼中,西门千秋购地,只为炒地皮。 然而在辛家,这桩土地买卖背后,是辛氏集团创办人对未来接班人辛雅风的考验。 西门千秋斗辛家老人,迟迟拿不下土地。 但这笔土地交给辛氏集团的未来接班人辛雅风,短短时日他就败给西门千秋,被逼着交易结婚,他还有多少能耐扛下整个事业集团的重担? 先别说辛氏集团多少双眼睛在盯着看,眼前辛雅风就过不了辛氏创办人这一关! 苦薏贴在墙上,深深吸了口气,九十多岁的老人家脑袋还能这么清楚实在值得暨起大拇指,不过她相信辛雅风会赢在年轻灵活的脑细胞上—— 「我和苦薏之间没有感情,我和她去办理结婚登记是情势所逼,如果曾祖父……」 辛雅风这个死脑筋! 「如果太爷爷想听到这些话,要说几百遍我都可以说给您听,但是不要逼阿风说违心之论!」苦薏大声的截住辛雅风的话。 辛雅风转头,他看见苦薏从窗口冒出来,还打算攀着窗户爬进来。 窗沿高,苦薏个头小,只见她一只脚跨上来,跨了半天才构到边…… 「你怎么可以躲在外面偷听?」对于如此不光明的行为,辛雅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走到窗边,低声斥责她。 「快,拉我一把!」苦薏伸长手,完全没把他的话听进去。 「把她拉进来。」辛家老人果然是狠角色,眼见堂堂辛家的曾孙媳妇儿偷听兼爬窗,无礼又粗鲁,还面不改色。 辛雅风眼睛瞪着苦薏,缓缓伸出手…… 苦薏看出他的不情不愿兼不乐意,眼神还很犹豫,他的手一伸过来,她马上牢牢握住,让他甩也甩不掉! 辛雅风摆脱不了,这才探出身体,轻扶她的腰—— 「老公,拉我上去。」 辛雅风正要把她从窗口捞上来,不料苦薏娇滴滴一唤,吓得他当场放掉! 第八章 幸亏苦薏已经攀住他的肩膀,她用力一扑,把辛雅风给扑倒,两个人一起在地上滚了一圈…… 辛雅风被压在地上,不知道是不是被撞昏过去,他动也不动,没有把她推开。 苦薏扑得太猛,整个胸部压在辛雅风脸上,窘得她脸发烫,又撞得好痛,太尴尬了,她痛得一时爬不起来,等到眼前金星散去,才慌忙从辛雅风身上滚下来,决定来个 选择性失忆,当做没发生这回事,起身拍拍灰尘。 「你们两个不要紧吧?」辛家老人在沙发坐着,看两人摔成一团好一会儿没动静,倾身关切。 「我很好。辛……老公,你还好吧?」苦薏转头见辛雅风还躺在地上,顿时娇妻上身,把他从地上拉起来。 辛雅风一双若有所思的眼神盯着苦薏,那张表情看来已经忘记自己身在战场,把战甲给脱掉了。 苦薏脸红红的,以为是她的胸部把他的脑袋压坏了,一时不好意思看他,还好她清醒着,而且记得自己爬窗进来的目的。 她前脚一跨,披挂战甲,护在辛雅风身前,握起两只拳头冲向辛家太爷—— 「你想做什……」辛雅风还来不及拉住她,就看着她傻眼。 苦薏冲到辛家太爷身后,抡着拳头很殷勤地帮老人家捶背,尽管辛家曾祖父还耳聪目明,她还是贴近老人家的耳边说话…… 「太爷爷,您知道阿风有个朋友叫东方潦吗?」女人最好用的武器当然就是笑脸和温柔了,这一招是老少咸宜的。 「嗯。」辛家太爷面无表情,一脸严肃。 苦薏接着说道:「东方潦是我的表姊夫,我和阿风透过这层关系认识,我们到他家吃饭时聊过天,互相欣赏对方,私底下有联系,见过几次面以后就陷入热恋了。」 老人家眯着一双眼睛瞅着辛雅风。 辛雅风脸色当然不会好看,苦薏嘴里嚷着把她弄出去,却在他想办法时跳出来搅局,这么快她就想毁约了? 苦薏瞥见辛雅风那张冷脸色,一副和她划清界线的表情,她知道他在想什么,她又丢下炸弹,大声宣言,「我爱阿风,是我拖着他去登记的!」 辛家曾祖孙两双眼睛同时移到苦薏很厚的脸皮上……辛雅风的脸色更沉了。 苦薏蹲到曾祖父跟前,捶完背,接着捶腿。 「太爷爷,我们才刚开始谈恋爱,阿风他就向我求婚了,但是我们交往不久,认识不够深,我觉得一切都还太早,我根本还没有心理准备要走入婚姻生活,而且……」 「不是你要求去登记吗?」辛家老人年纪大,可容不得年轻人以为他记性不好就想糊弄他。 「对啊,我拒绝阿风的求婚,但是阿风他因为我朋友多,异性缘太好,好几次使性子,我拿他没办法,为了让他放心,证明我很爱他,就直接拖他去登记了。」苦薏随时谨记要顾好苦家的颜面,哪天不幸她的配偶栏上有名被发现她才不会死得太难看。 其实……刚才苦薏在窗口那么大声一喊,家里的人怕出事,偏厅的门已经悄悄被打开,就连窗口外也站了几名高大的护卫。 苦薏抱怨辛雅风吃醋的话声未完,门外一片手滑、脚滑,有人打翻茶水,有人掉了扫把,连窗口外最剽焊的辛家护卫都栽了跟斗! 听的人大呼受不了,讲的人声音又大又响—— 「后来我跟阿风有商量,登记只是先把名分定下来,一方面我有自己想做的事,还无法专心当他的妻子,一方面也是给彼此时间。太爷爷,都怪我跟阿风爱得太冲动,一时昏头就跑去登记了,我们没有考虑到双方家长的感受,辜负长辈们的期待,惹出这么大的麻烦,对不起。」 「……你家里的人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辛家太爷这么一问,可让苦薏伤脑筋了,万一在这个环节没处理好,老人家说要见她父母,那就麻烦了。 「太爷爷……您也知道,我跟阿风顾着谈恋爱,我们都没来得及跟家里说就先闪婚了。我妈她高中的时候对我爸一见钟情,隔天就搬进我爸家里帮他洗衣服了,我爸个性比较传统保守,隔好几年才接受我妈。我爸一直觉得他让我妈吃了很多苦,看我的个性跟我妈一样横冲直撞,他就很担心我……其实我阿爸心脏不太好,他是受不了刺激的,再加上我跟阿风家世背景悬殊,他是绝对无法接受自己的女儿连婚礼都没办、也没请亲朋好友吃喜饼,没有风风光光的嫁出门就住进男方家里这件事。所以太爷爷,这件事情能不能先不要让我家里的人知道?」 「……你自己看着办!不过你要明白,你跟阿风的婚事在这个家里还没被承认,错在你们一切都不照规矩来,不能怪辛家不懂礼数!」不知道是苦薏的按摩有力,还是她的话真有说服力,辛家太爷口气严厉,脸上的厉色倒是少了几分。 「谢谢太爷爷。您尽管放心,等您承认我跟阿风的婚事以后,我会跟家里说明原由。不过太爷爷,阿风他很过分,他不曾透露他有这么显赫的家世,而且就住在我的隔壁也都没说……太欺负人了……」 苦薏说着、说着,委屈地扁嘴,对着辛家老人,一张表情说明了她这几天的心情。 早知道辛雅风是超级有钱人家——规矩繁多——的少爷,她也不敢自作主张去办登记,引来这一连串的风波。 这一切有一半是辛雅风的责任,所以她才赌气没和辛雅风联络。 辛雅风出差回来,发现她被家人强行带进来,因此才爆火气。 所以一顿早餐让大家不愉快,所以紧缠着曾祖父闹脾气,全都是因为辛雅风深爱她,护着她导致的结果。 苦薏从头到尾没有提到一句西门千秋和土地,她也没有为了帮辛雅风,和老人家针锋相对,她帮老人家捶肩捶背兼帮自己拉同情票,顺便让辛家老人了解—— 辛雅风和她是被爱冲昏头,不顾后果跑进户政事务所,他们的结婚不是一场交易,也就没有辛雅风败给西门千秋这回事。 辛雅风明白了……苦薏是为他着想,不希望她帮西门千秋取得土地的过程,却影响到他辛氏集团未来接班人的位置,甚至害他伤到一家人的感情,才跳出来帮腔。 他的目光忽然无法离开她的背影,想到方才两人的接触…… 「算了,是我拉他去登记的,木已成舟,我也不想再和他生气了。」苦薏展现她的风度,只给辛雅风扔了一个白眼以示原谅,顺利让事件落幕。 苦薏转移话题的功力是一流的,转眼间她马上把大家带离她和辛雅风的结婚风波—— 她蹲在老人家的身旁,仰头崇拜地说:「太爷爷,住附近的人经常提起您,大家常常竖起大拇指说您是活菩萨,大慈善家,以前这儿穷乡僻壤,多亏有您的开垦,给大家创造就业机会,年轻人才能留在家乡工作,您经常回馈乡里,还盖学校帮助学童,而且还不只盖了一所学校,我姨婆家附近就有一所辛夷大学,那所也是您盖的吧?以前我听姨婆说那时候大学很少,所以大家都很开心……」 又离题了。 辛雅风听她愈扯愈远,讲些不着边际的话,他怕她触怒老人家,但他却看到曾祖父脸上的厉色转柔,双眼发着光亮……辛雅风内心起了涟漪,他怎么从来不知道老头子喜欢人家与他话当年? 「……我想您年轻的时候一定是充满梦想,勇于实现梦想的英雄,您今日才如此成功,我好钦佩您。太爷爷,您见过黑色玫瑰吗?我不只要栽培黑色玫瑰,我还要栽培各种黑色花朵,让我的夜色花园开满夜色的花。虽然我的梦想远远比不上您,不过我会努力去完成。」 真有办法……不管怎么扯,她都能兜回到最爱的黑花话题上。 辛雅风低头看手表,他到时间去公司开会了,没时间再听她闲扯,等他晚上回来再继续和曾祖父谈判,无论如何还是必须尽快让她离开这里,以免她惹出麻烦。 辛雅风打算先出门,他才转身而已,麻烦就来了…… 「太爷爷,我深切的反省过了,因为我和阿风草率的行为,才惹您生气,您就惩罚我们吧……呜呜,就算您罚我不准跟阿风见面,那也是我罪有应得,谢谢您这几天的照顾,我今天就搬出去。至于阿风……太爷爷,您要处罚阿风,也不要罚得太严厉,不然我会心疼的,您……可以罚他唱歌、跳大腿舞给您看,或是帮您做早餐,跑跑腿,或者您需要捶背按摩也随时按铃叫他,他经常帮我按摩,手法很不错呢……呜呜,我会努力忍住见不到阿风的煎熬,直到太爷爷您肯原谅我们,我这就去收拾行李。」 第九章 辛雅风回过头,看她那抖动的背影……苦薏低头捂住脸,看起来仿佛哭得很伤心,想必她脑袋里正装满他给曾祖父当跑腿,跑得满头大汗的画面,自己一个人想得很开心,忍不住在偷笑吧? 辛雅风又再一次认识苦薏了,原来——她从头扯到尾,没事献殷勤,就是在想办法要把自己弄出去。 辛雅风迎上曾祖父的目光,只见老人家一脸耐人寻味的表情,不知道又打算怎么设计他了…… 辛雅风迟迟不愿意结婚,连相亲也不肯去,让辛家的老人相当头疼。 辛雅风眼高于顶,个性严谨又挑剔,无妥协可能性,因此辛家老人才打了如意算盘,原本是相信即便是一场交易,也只有出现和他条件对等,能够令他欣赏的女孩子,才能打动他的心。 所以不管对象是谁,只要辛雅风身分证的配偶栏上签了名,他们就认定是辛家媳妇,想尽办法也要把两人凑在一起。 辛家三代老人一收到辛雅风带着女孩子进户政事务所办登记的消息,二话不说立马就趁着辛雅风出国把辛家的新媳妇弄回来。 哪里会知道,苦薏的出现跌破一家人的眼镜……看见苦薏,三代老人内心完全相信了,辛雅风和苦薏的婚姻纯粹是一场交易,辛雅风活到二十八岁才开始叛逆期,故意随便找个女孩结婚来气死他们! 话说回来,他们把一个女孩子的家当都搬回来了,总不能马上把人赶回去,只好把苦薏暂时安置在蘑菇屋,等待辛雅风回来处理。 家里住个外人,好不尴尬的日子经过一个礼拜,终于辛雅风回国,老人家偷偷松了口气正准备随便骂一顿就找个台阶下,把烂摊子丢给他收拾时—— 却被辛家老人发现辛雅风这回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了,这个女孩子眼里没有辛雅风那张帅脸,还很开心地刮他的脸,和辛雅风势均力敌,暂时让她留下来肯定会让自己的曾孙子很头疼…… 辛家老人本意是逼辛雅风火速处理掉这场交易来的婚姻,这个想法没有改变,只不过是招数变了。 这招叫借力使力,使得好……老人家很可能不费吹灰之力就达成目的。 「你既然已经跟阿风登记,在法律上已经是辛家的媳妇,除非你们自己愿意结束这段荒唐的婚姻,否则身为辛家的媳妇,就必须住在家里!我给你半年的时间适应这个家,看你的表现,我或可承认你们的婚事。」 「啊?太爷爷,您如此宽容我,我受宠若惊,您这意思是……我搬出去,就得和阿风离婚吗?」 「你愿意离婚?」 苦薏马上摇头。 但她也不想做辛家的媳妇,本来以为等辛雅风回来她就能飞出去呼吸自由空气,哪知她古道热肠跳窗进来的下场这么惨…… 身后光影闪动,苦薏眼角余光瞄到辛雅风有动静,似乎是不声不响地准备弃她而去! 这个无情无义的家伙,哪能让他这么好过! 「老公!这一次十万,万分感激太爷爷的宽宏大量,让我留在这里,我想你也有很多话要跟太爷爷说吧?你——想清楚好好跟太爷爷说哦。」 虽然祸是她闯的,但是不讲情面没当她是朋友,说好自己的家人自己搞定,违约一次罚十万是他自己开的狮子价,现在他想见死不救,他最好是要想清楚! 「……我知道了。」辛雅风看着手表,「我得赶去公司开会,回来再谈。」 他想了想,自己平常很忙碌,也不是经常在家,就像她说的,她住她的蘑菇屋,又不是跟他住,两人顶多早餐碰个面,偶尔晚餐一起吃,从此三年放她去应付一群老人家,他耳根子清静,暂时不用醒来突然被陌生女子的照片吓到,走到哪儿都会「巧遇」三代老人们的朋友带着孙女、女儿出来晃,常常得浪费一顿饭局的时间才摆脱得了,如此盘算下来…… 辛雅风想清楚了,这十万——花得划算。 苦薏这会儿如果变身成辛雅风肚子里的蛔虫,她大概就不会觉得自己拿他十万块像诈骗集团了。 绿油油的草皮被夜色掩去,广阔的园景遁入漆黑的夜幕中。 夜晚的积木屋,像黑幕中的发光体,柔和的灯光照亮满屋,屋里的主人正低头凝视着一张黑色纸片,而不速之客被一条蜿蜒的溜滑梯给吸引,正望着可以爬上去的楼梯流口水。 积木屋采空中阁楼开放空间、客厅挑高的设计,楼下分为客厅和工作室两个区域,苦薏坐在客厅抬头看,就可以看到楼上是私人领域,隐隐可以窥到辛雅风的寝室一角,右边贴着墙走楼梯上去,左边有溜滑梯直接滑下来。 苦薏擦掉口水,偷偷地回头看辛雅风在做什么?这个规矩一大堆、不许别人的脚踏进他的私人空间,侵犯到他个人隐私的龟毛王子,刚才还冷着一张脸把她挡在门外,亏她这个种花的劳动者筋骨软、动作快,才能顺利钻进来,但是他不准她跨出客厅的区域范围,要是被他发现她在打溜滑梯的主意,一定马上被轰出去。 辛雅风拿到收据,从她手里接过的纸张……只有金属笔呛人刺鼻的油漆味,强烈的臭味丝毫未能掩去留存在他记忆中那抹锁了密码的香气—— 「喂……你在干什么?很变态耶。」苦薏本来想趁辛雅风没留神时冲上去玩溜滑梯,回头一看,瞪着辛雅风惊叫。 「……什么?」辛雅风抬头,一脸空白。 「这个!你拿我交给你的收据闻这个动作很变态!」苦薏一个箭步上前抢走纸片,惊见他的动作,瞬间让她好崩溃。 在她的心目中,西门千秋的飘逸俊美无人能敌,辛雅风在她眼里是比不上西门千秋的帅度,不过这是青菜萝卜各有所好的问题。 辛雅风就如同东方潦所形容的,他是高山风景,远远看着有益身心健康,不过难以攀越、难以靠近。 「都没有人跟你说,你有义务保持你高贵的形象,任何偏离王子轨道的行为都是一种犯罪,罪不可恕吗?」苦薏难忍高山自己崩毁,直接就把拿来嘲讽他的收据当场给撕了。 辛雅风觉得她的瞎扯才是一种犯罪。「我有话问你……」 「上帝特别创造美女和帅哥,就是为了美化这个世界,你们走到哪儿都能够迎来更多的笑容,享有较多的礼遇,餐点装得特别多,餐后还附冰淇淋,所以本来多付出一点代价、多辛苦一点也是应该的,请你随时注意保持形象……问我什么?」苦薏手里捏着撕碎的纸张,心跳还在加速中。 她总不能告诉辛雅风,看到他贴着从她手里接过去的纸张嗅闻那一瞬间,脑袋里无端端蹦出前些天两人跌在一块儿时的那一幕—— 当时他的呼吸贴着她的胸部,一股热息透过轻薄的布料吹拂着她的肌肤,仿佛他的嘴唇紧贴着她赤裸裸的胸口,那令人窘迫到脑充血的瞬间重现……太令人尴尬了。 辛雅风有话问她,却望着她迟疑了…… 西门千秋曾经把西门家的族谱寄给他,那上面有西门家的秘密,还有引诱他的神秘香气。 西门家的秘密随着特殊处理的纸张自燃销毁,但是纸张上的香气已经深深记忆在脑海中。 辛雅风去年并购国内有发展潜力的香水公司,成为辛氏集团旗下的子公司,他想为公司打开国际市场,奠定品牌地位,就需要找到一支能够成为公司代表作的传奇香水。 研发部门的调香师偶尔会有不错的作品,但这些作品不到惊艳的程度,难以撼动市场。 西门千秋大概是把他的底都摸透了,知道他正在寻找香水。 偏偏是西门千秋找到了这支……香气直冲他的脑门,令他瞬间血液沸腾,兴奋难抑的香水! 不可思议的是,他无法分析出整个香味调配的精准数据,再怎么调配都只能调到接近,缺少灵魂的香水是他无法接受的。 他需要最后的那一道密码,所以他才去找西门千秋。 至于西门千秋无法从曾祖父手上拿到土地,却在自己名下让出一事,他有把握只要能够解出香气密码,等到香水上市,公司所获的利益,绝对能够让辛氏集团的最大股东满意! 总而言之,无论是曾祖父或西门千秋,都是难缠人物…… 不愧是天才调香师,你说得对,那道香不属于任何一支香水品牌,也不曾被制造为商品贩卖,那道香味……只是偶然发现,没有配方,我想天底下很难找到能够调配此道香气的调香师吧。 第十章 这是挑衅? 辛先生为香气着迷,同时为香气所困,今天才会来找我,难道有错? 明人不说暗话,你的目的是什么? 爽快。辛先生应该是希望我提供香气出处,帮助你解开香气谜团,而我则希望能够买下你租给东方潦的那块土地。 ……那是不可能的!西门先生若能提出其他交换条件,还有商量余地,否则再谈下去也不会有交集,到此为止。 你先别急着拒绝。关于令曾祖父对卖地所设下的条款,我有解……并且,我想你应该会有兴趣知道,我即将安排与你签下三年名义上的结婚契约此女孩,就是能够帮助你解开香气谜团的关键人物。 ……我如何确定你不是信口开河? 苦薏,她是夜色花园的主人,香气就锁在夜色花园里。你若答应交易,快则……有机会提早在三年时间内找到答案,最慢……在土地过户前一刻,我会让你知道香气的秘密,等到你心服口服再把土地卖给我即可。 辛雅风记忆中的香调,那是…… 有如春芽清新,在微风中柔柔飘来的淡淡花香,又似采集了晨曦中衔含露珠的娇嫩花朵…… 「辛雅风……你在看哪里?」 有朝露的味道,像一道鲜活的氧气,能够鼓动心跳、令人感到愉悦,耐人寻味的…… 「辛雅风!」 辛雅风一旦认真起来,整个人就会变得很专注,他正在搜寻记忆中的香气,思索如何对她开口时,焦距很自然地移到主题的焦点上,而……浑然未觉他两眼正盯着她的胸部看。 苦薏一只拳头挥到他眼前,就停在他的鼻梁上。 他再多看一眼,她就揍下去把他俊挺的鼻子打扁——苦薏脸发烫,以为被辛雅风捕捉到了她脑袋里的画面,他才故意盯着她的胸部看。 「抱歉……」辛雅风回神惊觉失礼,薄红着脸转开眼睛。 「我要回去睡觉,你……啊……」苦薏忘记手里握着一团撕碎的收据,收回拳头顺手松开,纸片散落一地。她弯下身子边捡边把话说完,「你有什么话赶快问吧?」 辛雅风倾身捡拾落在脚边的纸屑,若有所思地说道:「阿潦应该跟你提过,西门千秋曾经把族谱寄给我,那张族谱上藏有我在寻找的香气,前几天我发现……你身上有那道香味……」 辛雅风话还没说完,抬头瞥见她弯着身子,从胸口滑出一条项链,项链的坠子—— 苦薏捡完纸屑,把掉出来的项链坠子塞回衣服里,顺手把他手里的纸屑也一并收拾,却见他又盯着她的胸口看,这回她找到原因了…… 「我身上有千秋大人藏在族谱上的香气……你指的是这条项链?」苦薏用手指勾了勾脖子上的项链,坠子依然藏在衣服内。 「项链有香味?」 「嗯,坠子有……你要闻闻看吗?」苦薏突然想到辛雅风负责的公司是做香水的,她特别留意辛雅风的表情,看他整个人都变了,脸上充满如沐春风的笑容,眼里亮着奇异的光芒,迫不及待想确认坠子的香气……这个表情她很熟悉,每当她栽培出的花苗更贴近她的理想时,她能感受到离成功的灯塔又前进一步,满怀兴奋喜悦的时候就是这个表情…… 「所以也就是说,你答应和我签结婚契约帮助西门家取得土地,不是朋友之义,而是千秋大人握有你想要的香气?」望着辛雅风伸出来的手,苦薏突然觉得她得搞清楚这件事。 「我和西门家素昧平生,况且迁移宗祠便能改变家族厄运不过是西门千秋个人说词,无稽之谈。」辛雅风不讳言他对西门千秋的质疑。 「阿潦是你的死党,西门草儿是你死党的老婆,无论你对风水相信与否,你的帮助与支持都能够带给你的死党安慰和力量。」不过,进入辛家以后,苦薏也能了解他的立场,明白他的难处。 「……总之,结论是我和你已经完成结婚契约的签署,过程不重要。你可否把项链解下来借我看看?」辛雅风并不认为他有必要向她交代男人之间的友情,现在重要的是她挂在脖子上的项链。 苦薏眨了眨眼,摸着衣服内的坠子,嘴角微微上扬…… 「这条项链是千秋大人送给我的,他特地找人把坠子雕饰成菊花的形状,千秋大人说这是为我订做的,菊花谐音有『吉发』的意思,象征吉祥招福,能够为我带来好运,千秋大人说这块坠子是用……」 苦薏张着口,差点就说出坠子是千年奇楠雕琢而成,辛雅风所闻到的香气应该就是沉香中的极品,千年难遇的奇楠香。 辛雅风听到她声音中充满甜意,脸色一沉,原来…… 「西门千秋送给你的?你从他手中接过这条项链时……应该欣喜若狂吧?」 「那还用说吗?我心爱的千秋大人亲手把项链戴上我的脖子,套住我的心,我差点就乐昏了,从此除了洗澡我还不曾拿下来过。」苦薏喜孜孜、甜蜜蜜的笑容里洋溢着幸福。 辛雅风冷眼瞅着她的笑容,平凡的一张脸每每提到西门千秋就光芒闪闪,他确实感受到她对西门千秋的倾慕之情了…… 「拿下来。」 哇啊……刚才是用借的,现在想抢吗?苦薏当真看不懂辛雅风突然一阵风雨欲来的脾气是怎么回事。 「辛雅风,你认为过程不重要,结论是我们已经完成结婚契约。但是要完成土地买卖,我们的婚姻必须维持三年,所以你的结论下得太早了,你把千秋大人当神棍,谁知道你何时会毁约?你想要得到项链,获取香气的秘密,等三年后再说吧!晚安。」苦薏把辛雅风那只索要的手给拍掉,打着哈欠准备回蘑菇屋去睡觉了。 「苦薏……站在朋友立场,奉劝你冷静下来重新思考,你不至于迟钝到没有发现西门千秋给你项链的目的吧?」辛雅风抓住她的手。 站在朋友立场……这句话什么时候换成他在用了? 「嗯,所以我家千秋大人帮我戴上项链的时候特别嘱咐我,三年之内绝对不可以把项链拿下来,尤其是在你面前,现在我晓得是什么意思了,原来千秋大人就是要防止小人变卦。」小人……当然就是一直都对她冷冰冰保持距离,现在却抓着她不放,开始要和她做朋友的辛雅风了。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和西门千秋的顾虑是多余!苦薏,你把西门千秋的话奉为圣旨,西门千秋若真对你有情,他不可能把我寻找的香气藏在你身上,亲自安排你和我结婚,西门千秋对你的好,不过是他欲取得土地的手段,希望你清醒。」 苦薏很稀奇的望着他看……因为一直以来都放她像个疯子一样自言自语的冰山王子,这会儿竟然把她的手抓得好紧……痛死了。 「好、好,我知道了,多谢你的提醒……」她点了点头,一根一根撬起他的手指,从他的魔爪中解脱,才对他扮鬼脸,真心话说:「我知道我责任重大,我得用生命保护这枚带有珍贵香气的坠子,才能安然度过三年婚姻。哈哈……好梦,我的假老公。」 辛雅风瞪着她跑走的身影,胸口起伏着一股莫名的情绪! 苦薏挥挥手,推开门,才回头对他说:「辛雅风,你大概忘记了,我跟你说过我和野草儿情如亲姊妹,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走入西门家的厄运,所以千秋大人是否骗我,这并不重要,只要能够保住野草儿的命,任何方法我都愿意尝试。我也知道,这笔土地买卖、还有我和你的假婚姻,都让你在长辈面前为难了,我会努力做到不被赶出门,尽量不给你制造麻烦,所以你嗤风水为迷信也不要紧,只拜托你,和我维持三年婚姻……谢谢你。」 苦薏在门口深深地一鞠躬,才转身没入黑夜之中。 辛雅风走到窗边,望着玻璃窗外的灯光一闪一灭,忽远忽近,渐渐远去,那爱玩的身影偶尔还会往回走,把感应式的观景灯耍着玩。 苦薏……野菊……她确实像一朵野菊花,没有温室花朵的娇贵,也不像腊梅一般孤高自傲,她自由生长自在奔放,哪怕在风吹雨淋的旷野中,也能昂首向着天空怒放……独属于野菊的美丽。 黑夜中的光点,随着野菊花的脚步回到远处的蘑菇屋。 等到屋里灯光亮起,辛雅风才离开窗边,回到工作室。 干净洁白的空间,墙面整排的玻璃瓶,瓶内装着各种颜色的液体,满室芬芳。 第十一章 辛雅风深深吸了口气……还是难以平复胸口的躁动。 他寻觅中的神秘香气,原来是藏在苦薏衣服内的菊花坠子。 西门千秋煞费苦心,利用一个迷恋他的女人,给她挂上的项链——三年之内,他会亲手摘下来! 【第四章】 夜色花园。 「所以,你因为培育花苗缺钱用,把你的家当全卖了——你那张破床、马路边搬回来的破沙发、台风天捡到的破茶几、还有阿公时代的旧衣柜、置物柜拿去资源回收都嫌占位置,卖得到钱?」 苦薏懒得为芝麻绿豆大的小事情伤脑筋,所以当夜家桦瞪着空荡荡的小木屋以为被闯空门,准备打电话报警时,苦薏就随便找了个借口敷衍他。 夜家桦会信她才有鬼。 尽管夜家桦天天挖苦她,逼她吐实,苦薏仍然把嘴巴闭得紧紧的。 她现在忙着应付辛家老人,哪有空管他爱信不信。 「昨天晚上你又野到哪里去了,手机没接,讯息也没回,你有回来睡吗?为什么一大早骑着你那台破铁马从外面晃回来,你老实说最近是不是又迷上什么稀奇古怪的事?」花开得很茂盛,两人一早就开始剪花,双手很忙,夜家桦的嘴巴也没闲着。 苦薏一旦迷上稀奇古怪的事,就会常常跑得不见人影,夜家桦所知道的,神秘的「千秋大人」就是一桩。 夜家桦组织调查队,查遍苦薏身边的亲朋好友,没有人听过「千秋大人」这枚人物,后来大伙儿推测,苦薏口口声声念着的梦中情人「千秋大人」应该是她自己取的绰号,可能是某位偶像歌手或地下乐团的主唱人,苦薏失踪的时候应该是跑去追星了。 「老实说我最近迷上晨骑运动,你要不要也试试四点起床一起来骑车,明早叩你?」苦薏全身包得密实,她摘下手套,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查看,除了夜家桦的留言和电话,还有上百则讯息和十多通电话。 「四点?疯子!怎么,你的千秋大人甩掉你了?」每天要起大早剪花的人,要起更早晨骑,夜家桦才不想跟着她发疯。 ……就是没有千秋大人的来电。 她以为菊花坠子所代表的是千秋大人对她的心意,她捧着当宝,片刻不离身…… 辛雅风这个冷冰冰没感情的冰山王子,恶毒苹果!就为了取得香气十万火急戳破她的美梦! 臭冰块!她又不是无脑动物,哪需要他来提醒! 反正千秋大人对她而言,本来就是遥不可及的天上人物,幻影般的存在,她的梦中清人。 就算……和千秋大人携手未来只是一场泡影,她也还有三年作梦的时间,辛雅风没有资格来破坏她的梦想。 苦薏看着手机萤幕又跳出一则讯息……她把手机敲了敲,塞回口袋里,继续剪花。 「你又敲手机……二十三代小黑上任才三个月多吧,这么快就要申请退休了?」夜家桦看她的动作就知道她的手机差不多又要换了。 「你少乌鸦嘴,小黑只是搞自闭,不想出声而已,其他的工作都有做。」她的历代小黑手机跟着她很操劳,三天两头就重摔落地,不然就是被她放在瓦斯炉边热烤,有的被烫伤,有的溺水,还有掉进马桶的,平均寿命不到半年。 「一声不响的手机还能用吗?怪不得这阵子老是不接电话。昨晚大船在找你,他说小船可能下个月会回来一趟,想一起吃个饭。」 大船、小船是龙凤胎,夜家桦的国小同学,和苦薏是大学时期认识的,小船三年前远嫁到国外,回来就会约她吃饭。 「哇啊……一年没见了,上次寄玫瑰薄荷茶给她,她很喜欢,我这里没库存,记得到时候多带几包给她。」 「好。」夜家桦望着她扬起嘴角。 「大船想约哪里吃饭?哈……干脆我们约到『苦味厨房』,你应该也很想念阿潦的手艺吧?」 大学时期,那是东方潦还在当二厨的年代,他们一伙人常到苦味厨房去当白老鼠。 「不好吧,人家现在是大老板了,你还去叫他下厨?」 「嘻嘻,我再问看看。」 你既然已经跟阿风登记,在法律上已经是辛家的媳妇……我给你半年的时间适应这个家,看你的表现,我或许可以承认你们的婚事。 辛家老人一句话,终结苦薏在「辛氏渡假村」好吃好住乐在蘑菇屋的好日子,沦落为苦命的实习媳妇。 苦薏和一把可以拿来杀猪的大菜刀瞪成斗鸡眼,想不起来她拿着菜刀做菜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以前在家有阿母煮,在学校有餐厅跑,在小木屋她就随便吃,有时候泡面打个蛋,青菜丢一丢就是一餐,加上经常都有小夜子家里提供的大菜和小菜,她搁在厨房的菜刀说不定都已经生锈了。 「那个……真花姨,这里是厨师大哥的地盘,随便进来不太好吧?我认识一个有超级洁癖的龟毛厨师,他说厨房是厨师的表演舞台,厨房里的瓶瓶罐罐、锅碗瓢盆甚至是一块抹布都是重要道具,不许任何人去移动位置,沾上指纹,更别提弄脏他的厨房了。真花姨,我们应该尊重专业,厨师大哥人呢?」苦薏左看右看,四处找救兵。 不过……别说帅气的厨师大哥不见人影了,连帮忙洗菜的大婶也不在,整个厨房就只有她和李管家。 「辛家的工作人员除了保全轮休,大部分的人假日都休息,厨师也是。辛家的媳妇要入得厨房,出得厅堂,老夫人和夫人偶尔也会轮流下厨,夫人说从今天起,以后假日三餐由少奶奶负责。」李管家把今天的菜单交给她。 「真花姨……这种事情要早点通知嘛,我老公上哪儿去了?」辛家媳妇第一道关卡,就把苦薏困住了。 「少爷中午有饭局,不会回来吃饭。」李管家陆续把食材搬出来,摆满工作台。 苦薏被押在厨房无法出去,本来想叫辛雅风去外面把午餐偷渡回来,这下子她得自己想办法了……呜…… 「真花姨,我煮的菜连我自己都咽不下去,今天我先当你的助手,让我在一旁学习吧?」苦薏走到哪儿都很容易和人混熟,辛家的园艺师傅、打扫的阿姨到不苟言笑的李真花都慢慢地和她熟识起来。 李管家也想帮忙,不过…… 「夫人特别嘱咐,今天要看你的表现。中午的食材都在这里,青菜已经洗好,你动作要快,太爷在家,得准时开饭。我还有事情要忙,不能待在厨房。少奶奶……你刚刚说你认识谁?」李管家临走前,回头问了她一句。 「谁?哦,有洁癖的龟毛厨师,不知道你见过没?他是阿风的朋友叫东方潦……」 苦薏话说到一半,和李管家交换了眼神,两人会心一笑。 「我先出去了。」 「真花姨,下午我们再来喝茶吧!」苦薏挥着菜刀乐笑。 李管家一句提醒如醍醐灌顶,苦薏看着中午的菜单,赶紧掏出手机搬救兵…… 「阿潦!」 「嗯,你等……」 「快,我要被扫地出门了,快帮我!」 手机萤幕上,出现东方潦跟着她紧张的脸色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窗口外,远处的灯终于亮起…… 积木屋的主人回来了! 窗口内,灯一熄,蘑菇屋的客人直冲积木屋—— 辛雅风才刚把公事包提进工作室,正准备上楼洗澡而已,苦薏连门都没敲,提了一桶垃圾直往他身上倒,也不管他是否愿意当个忠实听众,一口气劈哩啪啦说个不停…… 「多亏有真花姨好心提醒,我立马跟阿潦视讯做现场指导,结果你知道有多糗吗?」 辛雅风听到她今天被拉进厨房煮菜,还不知道她有多糗,只听她的声音忽远忽近,人很疯的冲上楼,再从溜滑梯冲下来,一再地…… 看着她从眼前冲过去,跑上楼,再滑下来。 「你死党一听到我煮不出午饭来就得和你离婚,马上放下手边的工作当场指挥起来,他叫我把手机摆远远的,打开扩音,让他看到我操作,一步步教我……根本是吼我嘛!哈哈哈——」苦薏开心地滑下来,又从楼梯跑上去。 「你……」辛雅风想叫她停下来,不要在他屋里冲来冲去,不过他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第十二章 「我就是不会煮才讨救兵,这个神经病竟然叫我每一块猪肉片都要切出0.8公分的厚度,红萝卜、大头菜、豆腐,全部要切0.8公分,高丽菜丝要切0.1公分,我怎么可能切得出来?你那个朋友在电话那一头吼到脸红脖子粗,后来他自己放弃了,就随便我切一切,教我倒油、倒水,一锅炸猪排,一锅煮汤,搞到我手忙脚乱,还要我开一锅边炒青菜,我又不是千手观音!呀呼——」苦薏又冲了一趟,继续跑。 辛雅风抱起胸膛,看着她冲过去,他往另一头走,听到她宣泄的声音从楼梯冲上房间…… 「我本来要去找千秋大人,特地提早从田里回来画了一个美美的妆,突然被抓到厨房忙到满头大汗,妆都花掉了,眼睫毛还翘一半,整张大花脸像个疯婆子,只有阿潦看到就算了……」 咻——苦薏从上面滑下来,发现辛雅风挡在下面时已经来不及了,直接就被一手扣住,没得玩了。 苦薏喘着气,被辛雅风拉起来。 「等我总算把菜单上的几道菜搞定,有闲暇跟阿潦聊天时,我问他在做什么,他才想起来他在跟一票厨师开会,而且那只大猪头竟然忘记了,前一刻他正在介绍他得意的新菜作品,把他的手机画面分享在大萤幕上……跟我视讯时也没有关掉!呜呜……现在苦味厨房所有分店的厨师都认得我这张脸,他们还笑着跟我说以后我去吃饭会给我打折。」 「噗……」 苦薏光想到她被一票专业厨师盯着做菜,要不是辛雅风牢牢扣住她的手,她已经疯狂地继续冲了。 她这么难堪,这么狼狈,简直想把自己埋起来的时候……苦薏抬起头,瞪着辛雅风那张脸…… 「你刚刚笑了?」 「……有吗?」冰山王子脸上的冰崩了一块,嘴角还在抖动着。 「哪里好笑?」苦薏眼底露出杀意阴森森地逼视他的笑眼。 「……抱歉,都是阿潦的错。」辛雅风只差没拍拍肩膀安慰她要看开,他努力忍住笑声。 「哪里好笑了?」苦薏甩开他的手,不领他的情。 「家里……中午有谁在家吃饭,都平安吧?」辛雅风该庆幸自己不在家,内心却可惜错过一幕精采的画面。 苦薏望着辛雅风难得眉开眼笑的一张脸……帅气直逼她的千秋大人,不妙。 「你今天中头奖了?心情这么好。」居然会和她开玩笑。 辛雅风心情好吗……被苦薏这么一说,他有话说了。 「其实今天不太顺利,中午的饭局遇到一位认识的阿姨带着女儿过来,饭局之后又找各种借口纠缠一个下午,浪费很多时间,工作都延误了。」 辛雅风以往烦闷时就会去找东方潦喝两杯,现在东方潦和前妻重修旧好,夫妻俩浓情密意,东方潦根本不甩他。 他本来带着情绪回来…… 「华丽渡假村的王子果然不好当,你也真辛苦。」苦薏站在他的立场思考,安慰了他两句,眼底闪着八婆光芒,终于忍不住好奇心问他,「……嘻嘻,皮肤白吗?眼睛多大?身高多高?身材好吗?脸蛋漂亮吗?有没有相同的兴趣、嗜好,谈得来吗?」 辛雅风眉间折起深纹,瞪着她…… 「啧,看你这表情就晓得你又冷落人家了吧?到底你学语言做什么?不就是用来对话的吗?人与人之间的对话做什么?就是为了互相了解,你对初次见面的女生冷冰冰……那就算了,」苦薏话锋一转,接着说:「我们已经是朋友,跟我说说看你喜欢哪一种类型的女孩子?」 苦薏如果不是垃圾倒完了,就是另外找到消遣工具…… 而眼前辛雅风并不想沦为她排解压力的玩具。 「你知道这个做什么?」他转身走到溜滑梯旁的饮料柜,从冰箱里倒了一杯冰开水。 「朋友嘛,互相了解,才能互相帮忙,说不定你的千年情人就在我的朋友群里,谁知道呢。」苦薏正好口渴,顺手接过他手里那杯冰开水,一咕噜灌进喉咙。 「披着『互相了解』的外衣行『八卦』之实,似乎是你的兴趣?」辛雅风一杯水被她抢了,还来不及说那是他在使用的杯子,而他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她已经喝了……算了。 辛雅风另外拿杯子倒水。 「你这个说法我不能认同,应该说『互相了解』是正餐,『八卦j是点心。我奶奶说,人不管活到几岁都要保持一颗好奇心,才能时时有活力,维持年轻,你活得太严谨,小心老得快。」苦薏爽快地用手往嘴巴一抹,杯子递还给他,挖人家八卦不成,还把人给数落一顿。 辛雅风瞥一眼她喝过的杯子,又看她一眼,正要叫她自己去洗杯子时—— 「哈哈,我突然想到一件好笑的事,跟你说。虽然我差点被阿潦气死,不过他总算是有派上用场,中午太奶奶和爷爷吃得很开心,还夸我会做菜呢。我想大概是我表现得太好,婆婆就很放心的把晚餐交给我……」 苦薏一开口就滔滔不绝,辛雅风听着听着手里就多了一个杯子,他喝完了水,顺手就把杯子洗了,她跟在一旁继续说…… 「婆婆连菜单都没开,真花姨傍晚就出门,家里连个参谋都没有,打电话给阿潦我又有阴影,这下麻烦了,没菜单我真不知道要煮什么,然后我想说中午煮的剩很多,就倒一倒煮成大杂烩端出去——」 哐啷……辛雅风手一滑,差点打破杯子。 「干么大惊小怪,以前乡下的办桌都是这样,你不会连『菜尾』都没听过吧?王子。」苦薏看着贵族少爷悻悻然说,接着有些得意地告诉他,「小时候我在奶奶家还吃过这道『菜尾』呢!」 「……这不是重点吧?」辛雅风提醒她。 「嘻嘻。」苦薏咯咯笑道:「当场婆婆脸上就结冰了,火速抓着我冲到厨房去重新炒了几个菜。真的哦,婆婆穿着高跟鞋以跑百米的速度冲进厨房,吓死我了,结果更惊吓的在后头,我总算领教豪门媳妇不好当了,婆婆真的是好厉害,炒菜的身手之俐落,速度之快,一点都不输给专业大厨,我在一旁频频拍手叫好……结果她老人家高贵优雅的形象遇到我这个天兵媳妇终于彻底崩溃了,她一手抓着锅子,一手拿着铁铲,脸上流着汗,气得劈哩啪啦骂了我一大串,哈哈哈,笑死我了!」苦薏笑到喷出眼泪来。 「哪里好笑?」 「咦?」苦薏听到辛雅风冷冷的声音,擦掉眼角笑出的泪水,才发现他绷着一张脸。 她只是觉得很好笑,忘记了……这个严肃、龟毛王子行为思想都遗传到他母亲的基因,没把她的愚蠢行为数落一顿就不错了。 苦薏吐了吐舌头,她是自找骂挨…… 「你说过,叫你进厨房,你宁愿到田里拿锄头。你一整天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家里没有人把你当媳妇看,故意叫你煮饭,故意骂你,你心里不难过?」辛雅风一直都把界线划得清清楚楚,他和苦薏的婚姻只是一张纸,他未曾有已婚的感受,说到「婆媳问题」……他更是压根没想过。 现在他才想到,苦薏到底是以他妻子的身分住进家里,他也许该协助她,不该放她一人孤身奋战? 苦薏怔了怔,平常很机灵的她,这回很慢才反应过来……前不久在曾祖父面前还见死不救的辛雅风,今天是怎么回事,竟然会顾虑她的感受了? 冰山王子做这种事情可以吗……不妙。 「哈哈,没想到你记得我说过的话……不过人活着,总不可能一辈子都只做自己喜欢的事,这也是磨练。而且经过中午猪头阿潦的视讯事件,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让我更难过了。」苦薏赶紧摆摆手,笑着说道:「我在家也常常把我妈气到一路飙骂,像是我把她的铁锅拿来种花,拿她的面糊桶来调颜料,把全是泥土和草屑的衣服跟她的高级毛衣一起扔进洗衣机,还有一次她准备宴客,整桌的菜被我打包带出去给同学吃,我妈都气到抓狂。所以我会觉得好笑,那是因为冰山婆婆走高雅路线的,突然像我妈上身,吓得我差点以为回到家里了,哈哈哈,超有亲切感的!」 苦薏爽朗的笑声充满渲染力,辛雅风瞅着她,也忍不住掀起嘴角……开在辛家的野菊花,看来满能适应他的家人。 「冰山婆婆?」 第十三章 「你是冰山王子,令堂大人自然就是冰山婆婆,然后冰山公公……唔,比冰山好一点,像融化的冰,所以是冰水公公,爷爷呢,是温润的开水爷爷,奶奶则像雨水,还有温泉太奶奶,会烫人的滚水太爷爷……你干么?」苦薏把每一个人都取了绰号,扳着手指按照属性把辛家人细数一遍。 苦薏还没说完,辛雅风突然抓住她的手指,害她的心脏撞了一下。 虽然她的一颗心已经决定交给千秋大人,到底她也只是一个平凡的女人,像辛雅风这种级别的帅哥就不应该随便靠近已经心有所属的平凡女人……引人犯罪嘛! 「这是滚水烫的?」辛雅风是看见她的手指有红肿,结果仔细一看不只烫伤,还有许多新旧伤的痕迹。 「不知道,这种小伤没什么好研究的。」苦薏抽回手,藏到身后。 苦薏也注意到了,辛雅风的手白晰修长,而她的手满是玫瑰的刺痕、阳光曝晒的黑和粗糙,掌心、手指都是拿锄头、拿花剪长出来的硬茧。 她平常为自己的一双手感到骄傲,但是此时此刻,身为女人的手被一个男人给比下去,女人的自尊心是不允许的。 「小伤难道就不会痛吗?」辛雅风不懂女人心,取来冰块和毛巾,拉着她到沙发坐下来,硬是拉出她的手,用毛巾包住冰块帮她冰敷。 「我皮厚……我自己来。」苦薏不习惯冰山王子的温情,心脏怦怦跳。 其实要不是辛雅风发现,她以为手指上的痛是给玫瑰的刺弄伤的。 「这里也有,你怎么……自己受了伤都不晓得?」她还没抓过毛巾,辛雅风又在她的另一只手发现新伤口。 苦薏左手烫伤,右手刀伤,都是今天在厨房手忙脚乱下弄伤的。 「我整天和多刺玫瑰为伍,血珠是大珠小珠落土里,这种小伤平常工作很多,习惯了,挨一下就过去了。」苦薏心脏乱跳,看着冰山王子又是冰块、又是急救箱,忙着照顾她的一双小黑手,她愈想愈狐疑,忍不住盯着他看。 辛雅风帮她把伤口消毒后,冲洗食盐水,敷上好活动又耐水的人工贴皮,交代她,「伤口会分泌组织液,需要更换时你再……怎么了?」 他抬头对上她的眼睛,才发现她的眼神很犀利,那双小眼睛几乎眯成一条线在瞪他。 苦薏当着他的面……露出小人之心,一只手紧紧抓住衣服内的菊花坠子。 「……你在做什么?」辛雅风瞥一眼她那只小人手。 「防止你用美男计骗取我的项链。」苦薏脑筋一转就想到了……冰山王子一反常态,对她关心献殷勤,肯定是为了让她掏出坠子。 「你弄错对象了,别有用心的人是西门千秋,他才是你应该防范的人。」美男计?亏她想得出来。 辛雅风不知道自己有做什么值得她大惊小怪的事,他倒是知道了……和她在一起,任何怪事都会发生。 看她紧紧把西门千秋送给她的项链抓在手里,却把他当贼似的防,他莫名来气。 「你搞清楚,是你自己跑过来的,我没有去找你!」辛雅风不否认他要拿到坠子,但是他不做小人……起码今天不是。 辛雅风一脸冷然,一身傲骨,君子作风看得苦薏……冷嗤一声。 「你没有来找我很得意吗?」 面对苦薏经常不按牌理出牌的反应,辛雅风或许该习惯了,但他仍然心脏漏跳一拍,血液升温…… 表面上,辛雅风扯起眉头睇视她,用一张冷脸掩饰自己莫名的情绪——女人果真是天底下最不讲道理的生物,他沉默说他难以沟通,关心说是别有用心,他想澄清还能被她解读为漠不关心,简直啼笑皆非! 「辛雅风,你不要嘲笑女人。」苦薏瞪着他的表情数落道:「你自己想一想,我在太爷爷面前说的话。我们是一对办完登记、在试婚期间的热恋中的爱侣,但你每天早出晚归,对我不闻不问,有哪一点爱我的样子?再这样下去别说三年了,撑不到三个月真相就曝光,被迫离婚收场!你还好意思大言不惭说你没去找我,我跑过来认真扮演我的角色还要听你挖苦我——你堂堂一个大男人,别让鸟笑你的脑容量!」 苦薏说完,瞥到自己被他细心处理好伤口的双手,内心默默的爬升起愧疚感,双颊莫名热了起来,她像火烧屁股似的从沙发弹起来—— 「既然我们已经扮演夫妻,无论如何请你这三年多忍耐……我要回去睡了,晚安。」 辛雅风以为她只是过来吐苦水,排解她在辛家的生活压力,他不晓得……原来她想了这么多。 ——堂堂一个大男人,别让鸟笑你的脑容量! 辛雅风望着窗口外灯光一闪一灭,往蘑菇屋的方向远去,忍不住笑出声,不知不觉抬起双手看…… 她的手……好小。 转眼,苦薏进辛家扮演实习媳妇已经三个多月了。 十月下旬,辛家的苦——氏媳妇,依然很忙。 自从她混水摸鱼把「菜尾」端上桌,搞到婆婆没了形象,就被婆婆给盯上了。 平常总是打扮得一身高贵优雅的贵妇婆婆,为了磨练媳妇,系上围裙,有空就把她叫进厨房亲自开班授课。 最近婆婆似乎把「婆媳上菜」玩出兴趣来,一到假日就把她从床上挖起来,押着她照三餐出菜。 苦薏有夜色花园的活儿要做,还得上婆婆的家政课,假日完全没得休息,却在这个时候,连过去经常不在家的奶奶也来凑一脚。 俨如外交家的奶奶很疼辛雅风,她希望有一个和她兴趣相投的孙媳妇儿,于是加入训练苦薏的阵容,每天晚上拉着她学舞蹈、练瑜咖、茶道、花道、社交礼仪、游泳样样来。 苦薏也是外向好动的个性,平常注重运动和休闲娱乐,舞蹈、瑜珈、游泳对她来说是舒筋活骨,小菜一碟;花道这门艺术她在大学时期就拿到证照;说到茶道,那是夜家桦的兴趣,两人合伙经营花茶生意后,她也被逼着学会皮毛;除了正式的社交礼仪比较头痛以外,她和奶奶算是一拍即合。 接下来,是太奶奶。 老人家高龄九十四岁,一双眯眯笑眼,面容和蔼,是家里最好相处的老人家。 太奶奶没别的嗜好,就是喜欢睡觉。 不过老人家要多走动,每天走走路、说说话,晒晒太阳,有益身体健康,所以婆婆最近又列了一条新手媳妇要件给她,规定她每天得腾出时间陪太奶奶聊天、散步。 谈天说地是苦薏与生俱来的天赋,并不困难,对苦薏而言,要完成新手媳妇的课程最难的是挤出时间。 本来她种花、研究栽培黑色花苗就已经很忙碌,仅有的假日和夜晚一点空闲时间又被婆婆和奶奶瓜分,还要她生出时间来,那只好…… 机灵的苦薏脑袋一转,跑去向园丁伯伯借他那台改装来载苗种的脚踏三轮车。 趁着太阳还没爬升的早晨,她载着太奶奶踩出辛家那扇黑色大门,三轮车沿着高耸的围墙骑了一小段路,绕进夜色花园。 虽然已经十月了,接近中午时太阳还是很大,苦薏体贴地先帮太奶奶戴上斗笠和工作手套,做好防晒和防护的准备,给她一把轻便好移动的椅子和用来做手部运动的…… 一把花剪。 然后…… 三个人在花田下采收花朵,听太奶奶兴高采烈地回忆着她许许多多的想当年…… 「那年代哪来自由恋爱,我那时候是……那个……就是那个啊……早年很多人都这样,家里人口多,一生十多个,有时候养不起会把女孩子送给人家当……当那个……」 「童养媳!」苦薏立马说。 慢半拍的夜家桦嗤了一声。 「嗯,我大他一岁,五岁时被他妈妈相中带回家,他们家那时候还在山坡下,那年冬天非常冷,我最记得的就是一片白,好漂亮……那个叫……叫……」 「雪!」苦薏又得意洋洋了。 「冬天再冷也只有高山上才看得到一片白雪,应该是梅花吧。」夜家桦凭着常识猜道。 「对对,开了整片山头的梅花……」 草帽底下的脸鼓起腮帮子,苦薏输了一题,和夜家桦形成九比九的成绩,两人又打平了。 老人家年纪大了,记忆力大不如前,许多名词已经用不上来,经常指着东西说「这个」,说着、说着就用「那个」来取代,苦薏和夜家桦只有两手很忙,脑袋闲着也是闲着,两人就比赛玩起「猜那个」游戏。 第十四章 「我那时候哭得好厉害,看到那片花海就忘记哭了,呵呵。」太奶奶缓缓地剪了朵玫瑰花,看着花朵笑呵呵,嗅着玫瑰花香,想起了一片花海伴她进入辛家的往事。 「太奶奶的五官、轮廓都好漂亮,你们是什么时候结婚的?太爷爷有跟你求婚吗?」 「哪有什么求婚,我们都是大人做主,我十七岁那年就和他拜堂行礼……不过以前你太爷爷也常夸我五官好看。」 「哇啊……原来太爷爷也会说这种话啊?」 「哈……年轻时他嘴巴可甜了。」太奶奶坐在玫瑰花丛里,斗笠底下那张历经岁月风霜的容颜笑咪咪的,少女的娇态赛过初生的玫瑰花。 「喂……你到底是从哪里把老奶奶带来的,你连老爷爷都很熟的样子,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过?」夜家桦和苦薏最大的不同是一个外冷内热,一个里外都热,夜色花园三不五时就会跑来街坊邻居找苦薏串门子,偶尔也会有邻居把老爷爷、老奶奶带来这儿坐坐,他早见怪不怪了。 「就住在街边啊,你这个有社交障碍的宅男说了你也不认识。」苦薏喀嚓、喀嚓剪着花朵。 「听你在胡说八道,这附近有谁不认识卖茶的夜家儿子,只不过是我……记不住邻居面孔而已。」 苦薏一阵嘘声。 两人斗起嘴来,把太奶奶晾在一旁,老人家今天精神不错,偶尔剪剪花朵,偶尔坐下来休息,笑着看太阳爬升。 花田里没有人注意到一朵乌云正飘过来,慢慢遮覆顶头的阳光,突然一声雷响—— 「你……你……你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你竟敢把太奶奶带来这里工作,我的天……苦——薏——」尖锐的叫声划破天际,辛家的贵妇婆婆见到连她都得低声伺候的太奶奶头戴斗笠、手拿花剪在田里做事,被她的不肖媳妇气到全身发抖,彻底崩溃。 正在斗嘴的苦薏和夜家桦同时回头,一个吐舌头,一个皱眉头。 「谁?」夜家桦望着苦薏问,见打扮高贵的妇人踩着高跟鞋怒气冲冲奔跑过来,鞋跟陷入柔软的土壤里绊了一跤…… 「妈——」苦薏见婆婆摔倒,丢下花剪冲过去。 当然……来不及挽回局面。 堂堂辛氏集团的太老夫人被带进田里当临时工,吓得辛氏集团的总裁夫人跌一跤,看来苦薏这回……闹大了。 【第五章】 辛家警卫接到电话,提早把大门打开,一辆白色跑车有如一阵风扫过,直接开到主屋前。 辛雅风下车就赶往曾祖母的房间问候…… 「太奶奶,很抱歉,苦薏让您受惊了,您身体还好吗?我请医生过来看看?」 「雅风啊……别担心我,我很好,而且啊……我玩得很开心,呵呵。」老人家的房间在一楼左侧后方,有个门直通屋外小花园,她就坐在花园的凉椅打盹,享受微风。 「玩……您不是被苦薏带到田里工作吗?」把一个九十多岁的老人家带到田里干活,辛雅风接到电话时,眼前一片黑暗,急匆匆地就赶了回来,他却看曾祖母……一脸笑容? 「我这把年纪了,能做多少工作,不碍事就不错了。你不要误会她的用心,她是想让我活动、活动筋骨,找点事情给我做,瞧我精神都来了。我在一旁,她时时分心照顾我,耽误她不少工作是真的。」老人家笑着摇摇头。 「不过,她拿农用三轮车载您……」辛雅风听到这件事时,已经无言。 「呵呵……那是因为我跟她说时代变迁得很快,在以前我那个年代,虽然没有现在来得便利,不过没有那么多的污染源,那时候空气好,天空又高又蓝,三轮车满街跑,真想再坐一次三轮车。你媳妇听到我这么说,才跑去跟阿源借三轮车。结果阿源那台三轮车好像不太好踩,哈哈哈……我一想起她费劲踩三轮车的模样就想笑呢。」 「太奶奶……久没见您笑得如此开怀,我就放心了。不过我担心这件事情被曾祖父知道,恐怕他会责问苦薏的没规矩。」所谓家有家规,辛家有辛家的传统和生活模式,苦薏的乱来,辛雅风只怕她会给自己找罪受。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等你曾祖父回来,就说车子是我让她去借的,不会怪到她身上。」 「谢谢太奶奶。」辛雅风希望有曾祖母的维护,苦薏可以少受点罪。 「你媳妇真可爱,她问我以前跟你曾祖父谈恋爱的往事呢,哈哈哈……」辛家的太老夫人笑开了,没看到辛雅风脸上三条线。 那个八卦王…… 「雅风,她种的那片花开得好香,没有农药味,土壤生气勃勃,杂草长不少,呵呵……她说她和田里的小伙子经常得和杂草奋战,你有空也去帮她除草啊。」 「……田里的小伙子?」那片田除了她和合伙人小夜,还有别人? 「啊……我说溜嘴了,人老了话特多啊……呵呵,你媳妇交代我,说你是大醋桶,她说你以为小夜是女生,才放心让他们一块儿工作,所以千万别让你知道小夜其实是个大男生。」太奶奶今天笑容满面的,看得出来她果然是来了精神,心情特别好。 辛雅风正在收拾苦薏闯的祸,没想到这丫头在背后玩他,让他误会她合伙人的性别,还向曾祖母造谣。 太奶奶拉着曾孙的手拍了拍,「雅风,男孩子要有度量,我看她跟小夜都很认真在工作,你可别去怪她。」 「我知道了。太奶奶,您平安我就放心了,我去看看母亲。」苦薏闯的祸还没完,辛雅风还得赶场。 「好,你快去看看,别让你母亲太责怪她,你多护着她。」太奶奶不方便出面,毕竟是婆婆在管教媳妇的场合,身为长辈,顶多私底下为曾孙媳说两句话。 接近正午,艳阳高照,辛家的主屋二楼传出哭声—— 「呜呜呜……呜……」 「你还有脸哭!太奶奶近百岁的老人家,你叫她去帮你剪花,你有没有脑袋!」 「呜呜……妈……」 「别叫我妈,我没有你这种不孝媳妇,如此违逆天理的事情你也做得出来!」 「呜……对不起,妈……」 「你把老人家带到田里去,还故意不接电话,你是不是打算气死我——」 「妈,我的电话……」 叩叩—— 辛雅风推门进来,他在门外就听见母亲的骂声和苦薏的哭哭啼啼。 「妈,听说您受伤了,您不要紧吧?」他踏进房门,面对房里的情景怔了一下,才走到床边。 「你瞧瞧我这个样子,像不要紧吗?」见儿子回来,辛母怒意更盛,让儿子看看她裹着纱布的手和脚,气到声音又飙高。 「怎么会伤成这样?」辛雅风察言观色,看母亲还是跟平常一样气焰高张,倒是让他放心许多。反观苦薏…… 本以为她跪在床边只是做做样子,低头却见她哭红了双眼,是真哭了? 苦薏住进辛家这段时间,独力面对辛家的长辈各种刁难和不合理的要求,她不曾求助辛雅风,经常都是她把事情处理完才找他清理内心的垃圾。 她始终一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无畏态度,辛雅风还不曾见她掉过一滴眼泪。 眼前,苦薏吸着鼻子,哭肿双眼的模样,一时之间让辛雅风不知所措—— 「呜呜……我看妈跌倒,鞋跟陷进土里,我自告奋勇把她背起来……呜呜……妈看起来很瘦,没想到……」 「没想到我很重吗?狗嘴吐不出象牙!不自量力、多管闲事,你还敢怪到我头上来!」她自己不小心绊倒没什么事,却被这个多事的媳妇一肩扛起来摔了个四脚朝天,摔出一身伤来。 「呜呜……妈,你本来就很痩,只是你伸展台模特儿的高度跟我这种小个子比起来确实是比较重啊,像你这种纤细高姚的美人身段根本就不了解我这种小矮子的心情,呜呜……」苦薏说着、说着,又把她的内心话给说出来了,她对高姚美人向来是忌妒又羡慕,而她婆婆就是这类型的高姚美人。 「你……你又鸡同鸭讲,我真是被你气死!」女人不管到几岁,爱美的习性是不会改变的,被媳妇拐着弯吹捧,哪一个婆婆不爱听。 苦薏见两人有交集了,赶紧爬到婆婆身边,拉着婆婆的衣角。 「呜……妈,我没有接到你的电话,是因为我的手机故障,铃声经常不会响,我给你另一支号码,以后你要找我,就打我的合伙人的电话,我大部分时间都跟他在一起工作,如果没在一起,他也会通知我,以后你就不会找不到我了。」 第十五章 再怎么说,两人身分证配偶栏上互填对方的名字,辛雅风站在苦薏身后,听到要找她,还得打其他男人的电话,当场脸拉下来。 苦薏背后没长眼睛,她现在只顾着安抚受伤的婆婆,红着一双眼睛,抹去眼泪殷勤说道:「妈,你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 「家里有厨子,你不要再给我生事了!」辛母不领情,向儿子告状,「辛雅风,我这个伤就算了,我无法容忍的是她无礼的行为!我们这个家里,哪怕是一杯茶水都帮太奶奶倒得好好的,谁敢让太奶奶动一根手指?本来我是想给她机会,才让她陪太奶奶聊天走动,她竟然用一部农用三轮车载太奶奶出去,还让太奶奶下田帮她干活!像这样目无尊长的女生,我没有办法当成儿媳妇看待!趁你们的婚事还没曝光,你赶快处理掉,不然我就请太爷爷出面了!」 辛雅风还没说话,苦薏已经抢先一步抗议。 「妈——我跟阿风结婚都还不到四个月,这么快又到户政事务所办离婚,人家要是问起来,我只好说是我婆婆看我不顺眼,不肯多给新手媳妇一点学习的时间,强行拆散有情人,那以后……谁还敢嫁给你儿子?」 「你……我这身伤是拜谁所赐!你还敢说这种话!」 「妈,害你受伤我很难过,听你还有力气骂我,我就放心多了。」苦薏仰着一张健康肤色的小脸对婆婆露出赖皮的笑容,顺势撒娇道:「妈,您多给我一点时间,再多教教我,就算要让我离开阿风,您也得让我心服口服嘛……是不是?」 辛母一怔,瞪着她的笑颜,伸手很难打笑脸人……加上,辛雅风站在苦薏身后,虽然没有帮苦薏说话,但他正用一双眼神、一副态度在背后默默支持着苦薏。 儿子曾几何时正眼瞧过一个女孩子了?而且还是一个把家里搞得鸡飞狗跳的女生! 身为辛雅风的母亲,她已经嗅出儿子的不寻常,恐怕她再多加责备苦薏一句,对苦薏只有加分的效果。 辛母听说两个年轻人是为了土地去办登记,根本没有共结连理,牵手到老的打算,但是太爷爷亲口答应让苦薏留下来,她也没有办法。 虽然辛家太爷爷应该是有他的想法,但身为母亲她却不能眼睁睁看着儿子耗掉三年时光,所以联合奶奶恶整苦薏,让她受不了自动卷铺盖走人。 辛母没料到,奶奶和苦薏处得愈来愈开心,最近两人已经像朋友,奶奶甚至还帮苦薏说起话来。 她也不是会欺负媳妇的人,只是希望一场闹剧赶快结束,让她优秀的儿子找到更好的对象,了却她一桩心事。 「妈,苦薏她……」已经跪了很久,先让她起来再说。辛雅风才打开嘴巴,话还没说完,苦薏独立自主的本性就展现出来了。 「妈,你大人大量就原谅我这一次吧?我跪得脚好酸,膝盖好痛,让我起来好不好?」苦薏一张苦瓜脸,两手摸着膝盖。 「我叫你跪了吗?」辛母眼下无法把苦薏赶出去,懒得再发脾气了,「辛雅风,把你的好媳妇带出去,看见她我就烦!」 「妈,您好好休息。」辛雅风伸手把苦薏拉起来。 苦薏跪到脚麻,攀着辛雅风的手臂,咬着嘴唇,始终没看他一眼。 两人走出主屋就分成两路,背对背,各自回自己的住处去。 辛雅风走到一半,回头才发现她没跟上来…… 每次一有事情就像只苍蝇缠着他,绕着他嗡嗡叫个不停,直到她甘愿为止。 这回又哭又跪,被他母亲骂得那么惨,她怎么一声不吭了? 辛雅风把门一推,踏进蘑菇屋来—— 地板上,扔了一双袖套,苦薏在脱一身脏兮兮的工作服,她从腰际掀起棉衫正准备从头顶拉下来,里头,只穿着黑色胸罩…… 「咳咳!」辛雅风迅速转开眼睛,但是他有如摄影机般的眼球已经摄下撩人的一幕,自动归档存入记忆中……纤细的腰身,细致的肌肤,浑圆的胸部,还有——垂在乳沟之间的菊花坠子,冷却了他眼里的热度。 苦薏听见声音,脱到一半的衣服赶紧又穿回去,看见是绅士辛雅风,她松了口气。 「吓我一跳,原来是你……我刚才走神,没听到声音,你有敲门吗?」她只是随口问问,人家可是辛雅风呢。 「……你没事吧?」辛雅风也是人,也有一时忘记敲门的时候,他面色薄红,避重就轻反问她,缓缓把移开的视线转回来。 「我有什么事?」苦薏被他问得一头雾水。 辛雅风叹了口气,向她走过来。 苦薏见他抬起手,那只手朝她的脸伸过来,她打着问号的焦距跟随他的手往上仰,冰山王子的手掌心朝她的头顶接近—— 「干么?」苦薏立马两只手刀阻挡! 她闯了祸,以为冰山王子终于也失控气到要敲她的头…… 辛雅风拉下她的手,掌心贴上她的额头,又用手背贴她的脸颊。 「你……我又没发烧。」脸红红,小人之心难为情。 辛雅风似乎还是不放心,把她从上到下看一遍,发现她长裤上左小腿到膝盖沾了特别多的泥土,他低下身体拉起她左腿的裤管查看。 「喂,你干么……你以为我藏着伤口不讲吗?」辛雅风王子竟然弯下膝盖蹲跪在她的面前,苦薏被他卷起裤管时,心跳突然加快,双颊烧了起来。 「既然你没事,怎么看起来这么没精神?」辛雅风看她除了眼眶红和跪红的膝盖,没有其他地方受伤,才帮她拉下裤管,站起身来。 冰山王子突来温暖的举动,熨烫得她心口暖烘烘,苦薏看着辛雅风,忍不住皱眉头…… 「不然呢,我应该兴高采烈欢呼我把婆婆撂倒了?害一个老人家受伤下不了床,我又不是没心没肺、不知反省的人。」苦薏的难过是真的,内心愧疚让她没脸见辛雅风。 「你只是无心之过,不要自责。刚才我去探望太奶奶,她老人家说今天玩得很开心。」辛雅风看她环抱双手,绷着一张脸别开眼睛,想起刚才的情况,他问道:「……还是你怪我,刚才在母亲面前没为你说话?」 「婆婆在气头上,你还袒护我,只会害我被骂得更惨,这点道理我还懂,我怪你做什么。」 辛雅风眼底生热,望着她的明事理点了点头,「那么……你为什么又突然一脸不高兴,你不是生气?」 「我不是生气,我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才好……因为辛雅风你这样实在很犯规。」 苦薏想了想,老实话跟他讲,「我们的婚姻仅仅是一场交易,你对我没有任何义务,我是害你母亲受伤的人,我都还没来得及跟你道歉,而你没有责备我,反过来关心我,你这种行为搞得我一颗少女心胡乱跳。」 苦薏摇摇头,叹了口气,拍拍他的手臂好心提醒他,「辛雅风,你可是你死党东方潦口中『动静皆风景』的大帅哥,而且他还把你列为『国家风景保护区』的级别,所以你在纸上妻子我面前要更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保持距离,以策安全,知道吗?」 辛雅风必须承认,每天和她共事的合伙人竟然是个大男生,虽然仅有一面之缘,也看得出来两人相处没有距离,和她是打情骂俏没有界线的好哥儿们,就算不到打翻醋坛子的程度,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快…… 此时此刻,听到她的心脏为他跳动,心底一片乌云散去,眼前突然明朗,他若有所思问道,「……在你眼里也是吗?」 「那还用说,就因为你是等级很高的大帅哥,婆婆才那么痛心高贵的月亮照在路边野花上,浪费了迷人月光。所以我告诉你,以后你别随便在我面前蹲跪下来,那是王子跟公主求婚的标准姿势,会害人想入非非的,万一我因此沦陷,巴住你不放,你可是自作自受,怪不得我。」苦薏和夜家桦一个样,两人都爱耍嘴皮子,讲话口无遮拦,自找麻烦。 「……原来你吃这套。」辛雅风隐隐扬起嘴角。 「女孩子都吃这套的。」苦薏笑了笑,对他眨眨眼,「以后你要是有喜欢的女孩子,刚才那么做就对了,我保证你轻易掳获美人心——」 「像这样吗?」辛雅风长臂伸向她,一把勾住她纤细的腰,把她揽向自己,他低头贴近她的脸,贴靠得好近、好近……嘴唇对上她…… 第十六章 苦薏被他出其不意的动作吓到张大嘴巴,一张特写的帅脸,害她两只眼睛瞪成斗鸡眼,感觉自己的神魂都被他那双深邃的夺魂眼吸入了,眼看辛雅风和她就要超越朋友的那条界线,三年的纸上婚姻麻烦了—— 「少爷,你的手机落在车里……」刚刚载着总裁回来的司机小张听到少爷车里的手机在响,车门又没锁,他很热心的帮少爷送手机,拿着手机到处找人,有人看见少爷走进蘑菇屋,他走过来。 大白天的,蘑菇屋门又开着,小张才边说话边走进来,不巧就撞见了…… 「呃,刚才你的手机在响,我是怕有急事,所以拿过来给你。打扰了,请继续。」 年轻的小张把手机搁在门边的矮柜上,体贴地帮两人关门,奔踏着喷鼻血的步伐离开。 脚步声远去…… 被司机小张这么一闯,苦薏瞪着辛雅风那双斗鸡眼恢复正常,神魂归位了,伸手……拍拍辛雅风的肩膀—— 「做得好、做得好,幸亏你有听到脚步声,反应真够快的,佩服、佩服。」 辛雅风手臂还勾着她的腰,来不及解释,苦薏已经从他的怀中溜开,连问都没问他,自己就下了结论,径自解读,把他的举动当做演戏,还哈哈笑道:「老实说,我本来还担心一个人唱独角戏,早晚会破功,现在看来你还满可靠的,这样我就放心多了。」 「苦薏……」 苦薏捂着嘴偷笑,打开窗户看了看,确信窗外没有人了,回来拉着辛雅风说道…… 「嘻嘻,我告诉你,小张正在跟房务部的小美交往。你不要看小张平常嘴巴很严实,他在女朋友面前很八卦,小美有个绰号叫扩音筒,所以我推测不出几天的时间,你到蘑菇屋来找我亲热的绯闻就会传得沸沸扬扬,传到太爷爷耳朵里也是早晚的事,那么太爷爷就不会再怀疑我们是为了土地结婚,把我们盯在眼皮底下了,只要通过太爷爷这一关,接下来讨得公公、婆婆欢心,就没有人会强迫我们离婚,安心度过剩下的两年八个多月以后……呵呵呵,我就可以和我的千秋大人在一起了。」 苦薏说得好开心,眼里怀抱梦想,她的梦想是要跟着西门千秋一起实现的,她的梦想原来始终……不曾有过西门千秋以外的人! 辛雅风心口一刺,眼底方才爬升的热度瞬间降到冰点,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最近一连串的反常是怎么回事—— 辛雅风从主屋搬到积木屋来,图的就是一份清静,不过自从苦薏住进来以后,积木屋的夜晚就不得安宁。 她的吵杂盖过夏日的蝉声,她的擅闯比辛家老人们还扰人。 但是辛雅风觉得困扰吗? 在她大摇大摆地坐在他的客厅转遥控器…… 在她冲来冲去玩溜滑梯,还疯狂大笑时…… 在她去厨房端来消夜,跑进他重要的工作室吃,留下久久散不掉的泡菜味时…… 在她溜到他的寝室,把她的衣服挂进他的衣柜,说是要制造假象…… 在她从玻璃帷幕外瞥见有人经过,赶紧凑到他身边,钻进他怀里,假装抱他…… 积木屋的夜晚,有苦薏时不时地跑来当女主人,辛雅风偶尔是觉得头疼,慢慢也就习惯了。 这个习惯,在奶奶加入战局,占住苦薏夜晚的空闲时间以后有了转变。 积木屋夜晚大门敞开,数日只有清风吹来……未闻菊花香…… 野菊花不再撒野,积木屋恢复昔日宁静,辛雅风重新听到窗外树梢蝉啼,重拾一片安宁,本该庆幸,岂料—— 才短短数月,野菊影响深远。 辛雅风开会时,野菊爽朗的大笑声出来搅局。 辛雅风餐会时,野菊的幻影陪坐在身边,偶尔还会对他扮鬼脸。 辛雅风和人说话,都仿佛听见她的声音在一旁插嘴。 在外面,野菊花的声和影无所不在。 在家里,辛雅风下意识搜寻她的身影。 不知不觉间,一朵野菊花已经开在脑海里! 当苦薏说,她因为他而心跳加快时,他的心情悸动…… 当苦薏鼓励他,有了喜欢的女孩子要如法炮制时,他不加思索就对她伸出手…… 当苦薏在他面前编织着她和西门千秋的未来,辛雅风眼里容不下一粒沙,终于发现—— 在朝夕相处的时间里,他已经情不自禁喜欢上苦薏。 他看上了……那朵爱笑又爱闹他的野菊花。 他听见弄人的命运正在嘲笑他,因为这朵野菊花一心只盼着两年八个月后开到西门家。 过去讨厌缠人的女生,他却恋上已经心有所属的苦薏,如今要他做出过去自己讨厌的行为,要他去苦苦痴缠一个眼里没有自己的女生……辛雅风是天之骄子,心高气傲,不容许自己活得窝囊! 眼前,恋情刚萌芽…… 辛雅风相信他能挥剑斩情丝,从此远离野菊花。 积木屋的大门深锁,不再待菊花开。 辛雅风关起心门,刚好要到国外出差,隔天就飞出去了。 飞机才离开国门,大太阳底下,积木屋外玻璃帷幕有如照妖镜,主人不在,群魔乱舞,趁着午休时间跑到屋子后面嗑瓜子把闲话配—— 「哇啊——少爷是来真的?」 「对啊,听说被小张看到了,少爷把少奶奶抱得紧紧的,两人正在屋里亲热呢。」 「真的假的?可是我听说少爷他是不耐烦家里老是设局让他相亲,故意随便娶个不登对的人进来,存心要惹老人家生气来着,不是真心爱少奶奶,所以连婚礼都没办。」 「我不相信,小张看错了吧?你们想想看,少奶奶搬进来那么久了,老爷夫人们没承认少奶奶的身分,让少奶奶一个人住在蘑菇屋,也不见少爷吭声,真要有爱,哪会让爱人受委屈。」 「是啊,少爷回来也都是直接回积木屋,每次都是少奶奶去找少爷,一直都只看到少奶奶一头热。」 「别这么说,少奶奶个性好,又没架子,而且其实……我也看到了。」 「小梅你?」 「嗯,有一回少奶奶在少爷的工作室打翻牛肉面,少爷受不了那股腥味,叫我进去收拾;后来我把小苏打粉忘在工作室,回去拿的时候就看到……」小梅还挺懂得制造效果,说到紧要时刻她就开始拖拍子了。 「喂,你快说啊,看到什么?」 「对啊,快说嘛!」众人催促道。 小梅这才掩着嘴边笑边说道:「那时候啊,少奶奶在躺椅睡着了,少爷坐在少奶奶的身旁,一直看着少奶奶,我正要敲门进去时……少爷突然把手伸向少奶奶的钮扣——」 「骗人!」少爷粉丝团头号迷惊嚷抗议。 「别吵!然后呢?解开了吗?」 「没,少爷的手就停在少奶奶的钮扣上,停了好久,害我在外面把蚊子都喂饱了,终于忍不住打死一只,少爷听到声音,看见我,就起身给我开门了。」 「切——」小梅才说完,马上一片啸声。 「干么啊,我只是告诉你们,少爷还是对少奶奶有兴趣……」 大太阳底下,有个移动的人影停住脚步。 苦薏听说大伙儿聚在这里聊天,吃饱饱的,她散步过来想加入大家,不巧,负责打扫积木屋的小梅被众人包围正说得起劲,听得她这个当事人脸红红,都不好意思了,国家风景区对路边野菊有兴趣? 她真没想到辛雅风会做这种事,竟然趁她睡着企图解她扣子! 苦薏的确是吓一跳,不过…… 她低头看看自己藏在衣服里面的菊花坠子,千年奇楠贴着体热阵阵飘香……唔,为了获取香气秘密,不惜答应西门千秋的条件和她签三年婚约,这道香气对辛雅风而言至为重要吧? 这条菊花项链,辛雅风多次向她借都借不到,每天看着吊在嘴边的猪肉却吃不到,辛雅风大概已经忍到极限了吧…… 换个立场来想,她亟欲栽培出稀有的黑色品种的花朵,今天如果是辛雅风的脖子上挂着培育秘方;垂在他的胸膛,藏在衬衫内的正是她苦思不着、培育不出的珍贵良方…… 苦薏吞了一下口水,让小梅继续口沫横飞,她摸摸鼻子默默离开,任绯闻去满天飞。 ——撕! ……哗啦啦…… 换成是她的话,早就两手一扒,让衬衫的钮扣掉满地,从辛雅风的胸口抓下坠子了,她哪受得了诱惑! 第十七章 唔,还好、还好,辛雅风是正人君子,就算一时被欲望迷惑,也仅仅是一时鬼遮眼,绅士要变成强盗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不怕、不怕。 在苦薏拍拍胸口离开时,众人还在嗑瓜子…… 「人要相处过后才知道,我是觉得少奶奶跟少爷很登对,两人能顺顺利利最好不过了。」 「要是老爷夫人们肯承认少奶奶的身分,我们这些底下的人也好办事,不会搞得这么为难。」 「是啊,明明少爷就已经结婚了,还得对外封锁消息。」 「我有个朋友在户政事务所上班,知道少爷结婚,问我少奶奶是怎么样的人,我只能装傻。」 「讲实在话,既然都已经完成登记了,结婚是事实,老爷夫人们还想让两人分开,这么做有点不讲道理。」 「让少奶奶一个人住在那间蘑菇屋,做的也真是够绝的。」 「少奶奶是没让家里的人知道吗?说实话,我要是少奶奶家里的人,绝对忍不下这口气!」 如苦薏所料,她一个人唱独角戏的时候,就像个破嗓子的丑角在唱戏,所有人都当这桩婚姻是场闹剧,丑角声音吵杂,大伙儿路过、走过,没有人想搬板凳坐下来看戏,只等着看什么时候散戏过来拆棚子。 而辛雅风一上场,主角不愧是主角,受保护的国家风景果然视觉效果十足,仅仅只有一次的出场就捉住众人目光,连鸡犬都升天,丑角一秒变女主角,台下板凳、沙发都搬来占位置,把戏棚子搭得稳稳当当—— 看来再撑个两年八个月不是问题了! 苦薏终于松了口气,安安心心的种花去。 苦薏疏忽了……人生意外不断,人生的考验总是来得意想不到! 辛雅风对苦薏有情,两人一场恩爱剧传到辛家三代老人耳里,六个老人家意见分歧,有人乐见其成,有人大力反对,有人……冷哼一声—— 那就是辛家的太爷。 没有人知道太爷到底是接受苦薏当辛家的媳妇,还是反对到底,老人家只有一句话—— 「有趣,我倒要看看小猴子怎么翻出我的手掌心。」 太爷笑了,小猴子要倒大楣了! 但这只小猴子指的是谁? 是他的曾孙辛雅风,还是挂名的曾孙媳妇苦薏? 或者……是两人…… 听说婆婆喜欢玫瑰花,自从害婆婆受伤以后,苦薏这几天都趁着露珠未干时,先去田里剪一大把红得发黑的玫瑰花,插在婆婆的房间里。 可惜,苦薏还是没能讨得婆婆欢心,婆婆一个笑容都不给她。 这不打紧,辛雅风才出国几天,蘑菇屋里的家具全被清出来,货车开往夜色花园,所有的家具都搬回小木屋! 前几天,婆婆在花田跌倒,苦薏情急喊了一声「妈」—— 为了这一声「妈」,在夜家桦面前,苦薏多了一个「干妈」,也顺理成章的住到干妈家去,给了她那些家当合理的归处,苦薏终于不用再整天被夜家桦盘问时…… 满天夕阳红,夜家桦接了一通电话,接到一笔大订单,回去整理包货,他前脚才走,苦薏就听到车声,眼看着货车开到家门口,后头跟着几辆车,下来一群人…… 夜色花园里,苦薏拿着镰刀,掉了下巴,晴天霹雳—— 辛家的管家还是那一身旗袍,手里拿着纪录本,忙碌地指挥一群人,一一把家具归位。 「真、真花姨,我婆婆……终于要把我赶出来了吗?」 偏偏又是辛雅风出国的时候! 苦薏脸色惨白,脑袋里一幕幕的走马灯,每一个画面都是撷取自连续剧桥段——豪门婆婆趁着儿子不在家,把媳妇赶出门! 有钱的婆婆好办事,一纸离婚协议书丢在媳妇的脸上,逼媳妇签名盖章! 失去丈夫这座挡风遮雨的靠山,可怜小媳妇抵挡不住富贵婆婆种种胁迫恐吓,只有在离婚协议书上面签名的分…… 财大气粗的婆婆为了彻底斩断两人的恋情,把钱撒在媳妇面前,逼媳妇远走他乡,从她儿子的世界里消失,再也不准出现! 苦薏以为送送玫瑰花,就算不能让婆婆消气,日子也能一天一天耗下去,现在有辛雅风的配合了,她本来很有信心可以混过这三年,没想到辛雅风才踏出国门,她的行李就被丢出辛家大门—— 她要是被迫离婚,三年后拿不到土地,草儿还有命活吗? 保不住她和辛雅风的婚姻,无法顺利取得土地,西门家无法迁移宗祠,风水不转,死咒不解,厄运难开,千秋大人、小桃儿和西门家上下一族人怎么办? 苦薏曾经天真的考虑过找太爷爷摊牌,把西门家的秘密说出来,求太爷爷大发慈悲,让辛雅风能够自由卖地,或许不用再等三年。 但是住进辛家,苦薏默默观察发现…… 辛雅风不信邪有遗传,辛家的太爷爷是不拿香的,太爷爷向来不问鬼神,只信自己。 西门千秋和太爷爷多次交手,都不能拿下土地,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再等两年八个月就能把土地拿到手了…… 苦薏更得步步为营,不能坏了大计—— 她火速掏出手机,打求救电话,偏偏二十三代小黑在紧要关头使性子,这会儿连萤幕都不给开。 「真花姨,你有存辛雅……我老公的电话吧?拜托,你的手机借我打国际电话,这个月的帐单我帮你付!」 现在,只有强大的主角再次登场,才救得了她这丑角了…… 【第六章】 景观灯跟随人影在移动,灯光一闪一闪的,好像地上的星星…… 天色未亮,已经有人起来走动。 星星闪在美丽的童话世界里,这里有城堡、蘑菇屋,辽阔的草皮,精雕细琢的花园和湖泊及掉落的枫红。 今天的风好平静——哇啊,好冷! 以为没有风,苦薏才打开窗子就被一股冷意冻醒。 从窗口的方向对出去,远处是蘑菇屋的屋顶,这里是积木屋二楼,也就是辛雅风的寝室。 听爷爷说,积木屋是辛雅风出生那年盖的,最初的规划是用来当儿童游乐室使用,所以才有溜滑梯的设计。 可惜辛家人丁单薄,辛雅风个性过于成熟稳重,从小就不像个小孩子,积木屋只有亲戚朋友的小孩来时才有人气,十几年过去,设施老旧就自然淘汰了。 辛雅风搬进积木屋,除了楼下特别隔出一间工作室,整体结构没有多大改变,楼梯走上去,辛雅风的寝室一目了然,完全没有隐私空间。 辛雅风把整栋积木屋当做个人空间在使用,他当初怎么也没想到会有一朵菊花跑来撒野吧。 二楼长方形的空间,在溜滑梯那块区域采用大量玻璃帷幕,日照充足,阳光直射到楼下,这里摆了两盆高大的绿色植物和一组茶几。 楼梯上去的区域,一面大型电视墙直对一张大床,木质地板踩起来冰冰凉凉,床头柜后面一扇雾面玻璃拉门隔出一个空间,这里是辛雅风的更衣室,另外旁边还有一扇门打开—— 就是苦薏正在看风景的地方…… 里头采用干湿分离,浴缸有按摩功能,整体米白色简洁明亮的空间,洗手台宽敞的大理石台面搁着两个漱口杯、一对牙刷,还有许多瓶瓶罐罐的美白产品和一束红得发黑的玫瑰花,盛开的玫瑰花瓣被摘到剩下花苞,看来昨晚有人又洗了花瓣浴…… 苦薏从洗手台旁的窗口转回目光,拿起牙刷挤牙膏,边刷牙边拉起袖子看她光滑水嫩的皮肤——好像有变白了一点点? 难得有豪华舒适的按摩浴缸可用,玫瑰花有美白效果,每天泡澡洗玫瑰花瓣浴,长久下来……不多,再给她两年半的时间,也许她也能像草儿一样白泡泡幼绵绵,当一个白里透红的美丽新娘,到时候站在白晰的千秋大人身边就不会太难看了。 苦薏放下袖子,两只眼睛又移到窗口外。 天空积着浓重的乌云,一副要下大雨的模样,看来今天的工作泡汤了,那要做什么好呢…… 难得的空闲,苦薏很自然地就想到了小桃儿和千秋大人,想着、想着,心口正怦怦跳时,窗外不远处一台脚踏车正往这儿骑过来,她漱完口刚好来得及打招呼。 「爷爷,早安——」她从窗口挥手,嘹亮的声音都可以传到蘑菇屋去了。 「早啊……雅风回来了吗?」老人家牵着脚踏车停在窗口下。 第十八章 辛爷爷对辛家的事业没有兴趣,早早就把担子丢给辛雅风的父亲,他现在是个快乐的志工。 「已经回来了,还在睡呢。爷爷,今天会下雨,你有什么活动?」苦薏很喜欢辛爷爷,尤其在她知道蘑菇屋和积木屋都是爷爷设计出来,整座家园几乎都是辛爷爷亲手打造以后,更是崇拜。 「我要到辛夷大学去,今天围墙要翻修,几棵老树生根破坏墙面,学校要锯掉,我想先移回来种在家里,以后看哪儿有需要再移过去。」辛爷爷一大早骑着脚踏车晃,就是在帮老树找个舒适的住所。 「爷爷,我跟你去好不好?我去帮你搬。」苦薏听到辛爷爷要去辛夷市可开心了,东方潦和西门草儿正在为搬回苦味厨房做准备,最近常回去,说不定能巧遇两人,她又可以敲东方潦一锅牛肉汤。 「你?哈哈……谢谢你的好意,雅风这一趟出去有半个多月了吧?你们夫妻小别胜新婚,你还是留下来陪他吧。」辛爷爷和辛雅风两人高度差不多,背影很像,只差在辛爷爷满头斑白。 「爷爷,今天不是假日,他一会儿起来还要去上班呢,我今天想跟爷爷约会。」 苦薏爽朗的声音让辛爷爷直笑,他正要开口时,瞥见另一扇窗推开来…… 「爷爷,早。」辛雅风从房里打开窗户,身上还是睡衣。 「雅风……哈哈,你是被我们吵醒了吗?」 辛雅风和苦薏隔着一面墙,两人各站在一个窗口。 「老公,你今天要上班吧?我跟爷爷去搬树。」苦薏半个身体探出窗外,朝着另一个窗口甜甜地喊了一声「老公」。 「……小心摔下去。」辛雅风看见她那张脸,皱起眉头。 「雅风,你这阵子是不是很忙?别把身体忙坏了。」辛爷爷仰头望着孙子和孙媳妇,意有所指地劝道。 「公司正在推新产品,是比较忙一点,已经差不多了,所以今天休息。」辛雅风站在房间的窗口才说完,就听到浴室的窗口传来唉声叹气,他望着老人家扬起嘴角。 「嗯,好、好,那很好。」辛爷爷满意地点点头,就是希望小夫妻多点时间在一起,赶紧为辛家开枝散叶,让积木屋恢复原本的功能。 辛爷爷骑上脚踏车,笑着继续去找老树的家。 苦薏洗了把脸,走出浴室,辛雅风已经又爬回床上去梦周公了…… 「老公——对不起哦,是不是我声音太大把你吵醒了?你那么晚下飞机,深夜一点多才到家,又忙到三点才睡,还不到六点就被我吵醒,真是辛苦你了,有什么需要老婆服务的地方吗?」 辛雅风才闿眼,苦薏扑到床边,一会儿拉棉被玩波浪舞,一会儿捶床垫存心不让他好睡。 「……你在报复?」辛雅风把棉被拉高到头顶,还是抵挡不了她的吵闹,只好拉下被子瞪着她。 「哪有,我才不会这么小心眼。」 「那就别闹我。」一张大床上,一个枕头摆在正中央,辛雅风卷起棉被翻身继续睡。 「我哪有闹你,除非你也知道扰人清梦有多胡闹,不然我只是有样学样而已。」苦薏只是想让辛雅风也尝一尝睡到半夜三点被人从床上挖起来的滋味,差不多就像他现在这样子。 辛雅风充耳不闻,苦薏就跳上床,在床上蹦蹦跳跳。 「……你跟爷爷去搬树,快去。」辛雅风已经快两晚没阖眼,受不了她的吵闹,叫她滚。 「来不及了,你刚才没帮我说话,现在我跟去,爷爷会怪我把你一个人丢在家里。」苦薏一屁股坐在床上,翻辛雅风的眼皮,扯他的头发,她打的主意是——趁他精神疲劳、意志薄弱和他开战赢面比较大。 「……你想怎样?」辛雅风抓下她捣蛋的两只手,紧紧抓在手里,张开了眼睛。 「圣诞节都过去了,寒流一波一波来,我们只有一条被子一件毯子,我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所以辛雅风,有关于这张床的使用权,我要求重新分配!」昨晚吃到苦头了,苦薏决定争取权益。 苦薏盘腿坐在床上,被辛雅风扣住双手,她却只当辛雅风的手是冰冷的手铐,体会不到辛雅风手掌心的温度和指尖的接触,不见他…… 辛雅风眼底流动着复杂的情愫,紧扣她的双手有股想把她拉进怀里的冲动……他认为她很机伶,但她迟钝到至今还以为他为了一张床和她闹不愉快,他是否该让她受点教斯了? 辛雅风生气,为苦薏的自作主张,自找罪受。 苦薏生气,因辛雅风的没绅士风度,没义气。 两人这一杠两个多月了,至今没有和谈曙光。 战火点起,是在那天,眼看着小木屋的家具归位,辛家已经没有她的位置—— 夕阳红翻了天,货车上的家具都卸下了。 苦薏在情急之下打越洋电话给辛雅风,一股脑儿把电视连续剧的剧情都搬出来了,拜托他赶快回来,却被辛雅风吐槽…… 「赶回去……签离婚协议书吗?谁告诉你,你口中所谓的财大气粗、有权有势的豪门长辈可以为所欲为,无视法律的存在,不经当事人同意,擅自帮成年子女办理离婚完成手续?」 「你说的情况,叫协议离婚,那才需要双方当事人出面办理,但是离婚还有其他方法,豪门大户都有庞大的律师团队待命,就是为了养兵千日,用在一时,还要我教你?随随便便我都能想出几十种手段给法院判决离婚,何况是婆婆的律师团队!」 「你那是犯罪行为。」 「我要是活到七老八十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却给我娶了一个不称头的媳妇,我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你看我的行李都被丢出来了,事实就是我已经被你家赶出来了!」 「你正苦无借口搬回去,这不是正好吗?」 「辛雅风!你还有心情说风凉话,难不成你想和我私奔吗?」辛家五代单传的命根子,要是离开家里选择她,她怕三年还没到,她就成为失踪人口了,而前提是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会发生—— 「……停止你无聊的想象。」 看吧,她才一句话偏离主题,马上就被辛雅风叫停了。 两人又不是真夫妻,别说不是真心相爱,连暧昧情愫都没个影,辛雅风为了得到她脖子上的项链才肯牺牲三年单身贵族的身分,而她是为了帮西门千秋拿到土地才和他去登记。 即便辛雅风有那么一点点人情味,考虑到东方潦的心情有心帮忙而坚持走完三年婚姻,太爷爷、太奶奶都多少岁了,家里有三代老人家,辛雅风不可能也不应该为了「义气」两个字就气死一家子。 「老公,还有什么比你百忙之中风尘仆仆赶回来更能够证明我俩爱的决心?」苦薏在李管家面前对辛雅风温情喊话,捣起话筒,转过脸去,低声恳求他,「拜托,就这一次,日后我为你两肋插刀,在所不惜。」 只要辛雅风肯抛下工作回来保住两人的婚姻,这次撑三年应该就不是问题了。 苦薏的如意算盘,就是一次解决麻烦,所以她才会演这出戏。 哪知道……结婚才不过短短四个多月,辛雅风和她这个兵不厌诈、口没遮拦的在一起耳濡目染,她把冰山王子带坏了,辛雅风竟然开口—— 「如果有人愿意拿下脖子上的项链,协助完成新商品的开发,在没有理由四处奔走的情况之下,我的秘书应该能够马上订到回国的机票。」 换句话说,苦薏得交出菊花坠子,让他得到香气秘方,他才同意帮忙。 苦薏听完,大张着嘴巴,难以置信她听到了什么…… 「……你放轻松,不是多大的事情,你先留在小木屋住几天,等我回去再处理。我要忙了。」 辛雅风说完就把电话挂了,苦薏拿着手机还处在惊讶之中—— 辛雅风究竟是随口说说,还是认真的? 如果这种话出自她或东方潦的口,不管是认真或开玩笑都是小事一桩,但是教养好、修养好,品性端正的辛雅风——这片受保护的国家风景区吐出邪气来—— 惨了…… 东方潦知道了会痛心疾首…… 恐怕他会大声哀号人间最后一块净土种上野菊花,终于还是被污染、被糟蹋了! 「真花姨,谢谢你……」苦薏把手机还给李管家,望着李管家,眼睛眨巴、眨巴地眨,既然远水救不了近火,冰山不是她的靠山,苦薏只好靠自己了。「真花姨,天黑了,我还可以回去吃晚餐吗?」 第十九章 「……夫人不想看到你。这次夫人受伤,虽然太奶奶帮你说话,太爷还是很不高兴,不过太爷有交代,你若有不满,让你回去说清楚。」 苦薏听到李管家最后一句话,大松了一口气—— 「真花姨,我饿了,我们赶快回家吧!」 她就怕开不了辛家那扇黑色大门,只要还能挤得进去,凭她机灵的脑袋一定能够想到办法留下来,先回去吃饱再说。 辛雅风快刀斩乱麻,利用出国的时间拔光情苗,听到她被赶回小木屋,他反而松一口气,从此能和她划清界线。 至于,三年婚姻绑地这件事,解铃还须系铃人,一句话全凭曾祖父那只老狐狸。 老人家对于苦薏抱持的想法和计算,辛雅风也很清楚—— 家里有只猫,极为挑食,养猫的老人抛出姜太公那支鱼竿钓鱼想喂食。 老人大概是对自己所用的鱼饵过于自信,以为一竿甩出就能钓上大鱼,哪知道跳上来吃鱼饵的却是虾。 小虾咬住鱼钩不放,老人想钓大鱼不肯拉上岸,同时看到挑食的猫望着小虾舔了嘴巴。 老人看不上小虾,却又担心整池子只剩下这只小虾让猫有胃口,于是老人心一横,把小虾当鱼饵,继续挂在姜太公那支鱼竿上,让猫在岸边看着。 猫可以选择扑上去,自己把小虾给吃了。 猫也可以就站在岸边等,等待三年过去,小虾脱钩,老人只能收竿。 或者猫……愿意让步,看看池中的大鱼,那么小虾不用再被吊在半空中风吹日晒,即使不能脱钩,也能回到池中喝水,等待脱钩的日子。 辛雅风已经有心理准备,他让这一步,必须付出多大的代价,例如—— 他再也不能拒绝不堪其扰的相亲宴,甚至得随传随到。 他可能得接受老人家对他管理的公司无理的人事干预,恐怕他花心血成立品牌所经营的香水公司将沦为一堆千金小姐的娱乐场。 尽管如此,辛雅风也决定和曾祖父摊牌! 一个礼拜以后,辛雅风办完事情出差回来,正准备和曾祖父谈这件事时…… 苦薏用行动再次证明路是人走出来的,一个人只要有决心,有毅力,一步一脚印,即使没有靠山,依然能扬眉吐气。 这回合,她顺利保住辛家媳妇的位置,而且脱离实习小媳妇的苦难,还一口气帮自己争取到两年的缓冲时间。 「……你干脆说三年更省事。」辛雅风回来看见她还在,听她得意洋洋宣告她大获全胜的战绩,他复杂的脸色很难看。 已经告诉她,他回来会处理,她究竟是没把他的话听进去,或者不相信他有能力处理……她竟然自己闯祸! 「那么敏感的数字,太爷爷一听就知道我们是为了土地假结婚,为了不让太爷爷起疑,经过我精密计算,两——年就是我们的幸运数字!」苦薏很骄傲地比出胜利的手势,就像她当着三代老人们的面前伸出两根手指,夸下海口—— 妈,阿风他是您的独生子,您相当了解他,他这个人讲好听是老成持重,性情内敛,讲白了其实就是老头子性格,感情被动又孤僻注定孤老一……呃,我的意思是说,要让阿风敞开心怀去爱一个人那真的是百年一遇,只有天时地利人和才有的缘分。 我不敢说阿风除了我不会再看上别人,不过辛家五代单传,如今全指望阿风一个人……你们给他那么重的担子,我看了也心疼。 太爷爷、太奶奶,爷爷、奶奶,爸、妈,能不能请您们给我一次机会,两年内我若没有怀上孩子,我就自动走出辛家大门! 「嘻嘻嘻……我这么说出来时,连婆婆都没有话说了,太奶奶和奶奶还为我鼓掌呢,精明的太爷爷也没有发现我只是说要走出你家大门,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到离婚两个字。」苦薏在辛雅风面前嘻嘻哈哈,其实内心是千万个对不起老人家们,若非人命关天,她也不敢昧着良心欺骗老人们的感情。 辛雅风望着她…… 所以……为了怀上他的孩子,她搬进积木屋,打算和他同床共枕,和他过夫妻生活……吗…… 「所以呢……你搬进我房里,打算……怎么做?」说他没有期待,是自欺欺人,他鼓动的心脏悄悄打着情动的节拍,才狠狠摘除初冒出头的情苗,一片心田马上又「啵啵啦」冒了满地芽—— 「只好委屈你了。」 「……委屈我?」 「因为辛雅风你是绅士,你会把床让给女生睡,所以只好委屈你睡地板了。」苦薏都帮他看好位置了,她指着床头柜后面的更衣室,雾面玻璃拉门隔起一片小天地,那里以后就是绅士辛雅风睡觉的地方了。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不怕出事?」辛雅风眯起一双有如狼般的利眸凝视她。 「哈哈哈——」苦薏大笑回击,两手一摊,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辛雅风,你想吓唬谁啊,当初订了一大堆条件,连罚则都非要白纸黑字写清楚,深怕被碰到一根寒毛的人是谁?枕头自己拿,各自睡吧,好梦。」 在田里工作一整天,苦薏已经累了,她伸个懒腰就爬上床钻进被子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准备睡觉了。 「……所以,你笃定这两年我都不会碰你……两年后你打算怎么办?」辛雅风看他的寝室已经到处是她的杂物,她随手搁着的书、笔记本,各色原子笔,床头上还有她的闹钟和水杯,她已经在他的房里生活了一个礼拜,睡在他的床上了…… 「两年后啊……不是我自夸,我个性好、人缘好,老少咸宜。有一种感情叫日久生情,这就是说人与人之间相处久了总是会有感情,到时候靠着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帮太爷爷、太奶奶捶捶背,陪奶奶跳跳舞,和爷爷一起去做公益,中午帮公公送便当,唔……顶多每天晚上去婆婆房里跪一跪,反正厚着脸皮撑完最后几个月,等土地过户,我再负荆请罪——以后我们就自由了!」苦薏抱着满床柔软的被子,一脚跨在被子上,把脸埋进充满阳光香气的被子里。 每天都有专人整理床铺晒被子,白天在田里忙碌一天,晚上洗过澡后躺在干干净净的床上,抱着这床被子是她最大的享受了! 「你从来都没想过……」 辛雅风说到一半,没了声音。 苦薏抱住被子就想打哈欠,但是隔壁更衣室的主人还不滚过去,频频出声干扰她的睡眠,她揉着眼皮催促他,「想过什么?」 她从来都没想过……就此成为他的妻子,和他一起生活……吗? 「另一种情况,也有可能日久生情的人换成……你和我。」内心滴滴答答,小水滴慢慢淌流进心田,灌溉了冒芽的爱苗。 苦薏张大着嘴巴又打了一个哈欠,周公拚命来找她,她的眼睛都快张不开了,还听他说梦话,真是—— 「唉……我知道你的意思啦,你这个人真的是很多虑,我又不能剖心肝给你看,证明我心里只有千秋大人一个人……好吧,实话跟你说,跟你结婚之前千秋大人他亲口允诺,他愿意等我三年。所以呢,你放一百二十万个心吧,你这片国家风景是受保护的,风向再怎么改变,野菊花也不会吹进国家风景区去……野菊花的花粉啊,就算没有一阵风来,也会自己飘进西门家……去找我的千秋大人共结连理……呵呵呵……」 说得苦薏自己都不好意思了,她说着说着咯咯直笑,眼睛一闭准备带着周公去发她的「千秋」大梦,突然地震一样—— 辛雅风把她身上的被子抽走,往床上一躺,被子一盖,用行动宣示了主权。 苦薏一脸错愕,没想到辛雅风会来这招,本来她还打算死皮赖脸赖在床上不起来,看谁能撑到最后一刻得床位,但是等了老半天,「枕边人」一躺下来就没动静了。 苦薏转过脸瞪着他,辛雅风来真的?他真的不打算把床让给她…… 苦薏吞了一下口水,张口一声花痴的赞叹,「哇啊……真不愧是国家风景保护区,横看、竖看,贴近看,枕头上这张侧脸怎么看都是完美啊!怎么办,我心慌慌,我情意乱,我心猿意马,我要亲——」 苦薏说到自己脸都红了,紧握着一只拳头捶胸,气到她从床上跳起来,指着他大骂。 「辛雅风,身为一个绅士,你这样有失风度吧?」 「你不必把我当绅士。」 第二十章 哇啊……好冷的口气,她几时得罪他了? 「呜呜,辛雅风……就算你不把我当女生看,我还是货真价实的女孩子,只是看起来黑黑干干瘦巴巴罢了。」苦薏两脚一跪,坐在床上擦眼泪。 「我从来都把你当女生看……不过是你叫我放一百二十万个心的,不是吗?」辛雅风冰冷的声音锁着闷着炸不开的酸味。 「可是你再怎么放心也不能爬到女孩子的床上来啊!你读四书五经的人,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你会不知道吗?」苦薏抓着刚才还属于她的棉被数落他。 「你说大话之前先看清楚,这里是谁的房间,谁爬到床上来?占地就想为王,你是土匪吗?」 苦薏一怔,冷冰冰的辛雅风,像吃了炸药的辛雅风……他也跟女人一样有月事来吗? 「呜……辛雅风……」 苦薏不死心地拉着棉被假哭,辛雅风一个动作把被子卷在身上,碰都不让碰。 「我奶奶说,地板寒气重,女孩子不能躺地上睡,会让子宫受寒,要是我以后生不出孩子来,你将会因为今天的恶行内疚一辈子……辛雅风,我连祖母都搬出来了,你怎么还能够无动于衷?」 辛雅风是因为出差太累,还是因为她入侵他的地盘没事先通知他,很少看他脸色这么难看…… 苦薏眼看着大床没她的分,连充满阳光味道的棉被都离她远去,没辙了……今晚只好暂时由她来当隔壁更衣室的主人。 「呜呜……」苦薏还故意呜咽两声,存心让辛雅风内疚,才抱着枕头走进更衣室。 狭长的空间整齐吊挂着辛雅风的衣服,她搬进来以后,也占了一格的位置,不过大部分衣物还放在小木屋。 她和辛雅风扮演恩爱夫妻,她还扬言两年内要怀上辛雅风的孩子,总不能辛雅风才一回来,她就跑去主屋要床垫、要被子…… 积木屋白天都有人进来打扫,不能被发现她和辛雅风没睡在一张床上,她明天还得记得把枕头摆回床上去。 苦薏望着一杆子衣服,本来想找一件来当被子盖,突然她望着一排大衣灵机一动,走过去一把抓下—— 本来是想一把抓下来,没想到大衣太重搬都搬不动,做人果然不应该贪心啊…… 苦薏把一杆子的大衣往地上扔,铺一铺,迭一迭,再踩一踩,果然…… 辛雅风够高,大衣够长,衣料够厚,再把枕头摆上去,苦薏整个人扑上去刚刚好…… 唔,质感真好,又软又暖,比起她铺在小木屋那块床垫来丝毫不逊色,不愧件件是名牌,这堆大衣加起来赛过外头那块名牌床垫了。 苦薏把一件大衣的扣子解开往身上盖,然后她忍不住就开心地笑了—— 科科科……一想到辛雅风明天早上打开更衣室看到他的名贵大衣被她拿来当垫背,压得像一堆咸菜干,不难想象——冰山一秒变火山,当场气到整个炸开来! 噗噗噗……光想到他脸上的表情,苦薏作梦都会笑了。 希望她明天早上装得出一脸无辜来,就说她乡下土包子,小小花农不识名脾货,盼他高抬贵手,大人不记小人过。 苦薏在脑袋里「惩罚」完辛雅风,就带着一脸笑容去梦周公了。 无法上锁的玻璃拉门里,传来沉稳的呼吸声…… 辛雅风爬起来,拿着床上的被子打开拉门,低头一看—— 好像一点都不需要担心她。 苦薏躺在他的大衣上,手里抱着他的大衣,看起来就像……睡在他的怀里。 两年后啊……不是我自夸,我个性好、人缘好,老少咸宜。有一种感情叫日久生情,这就是说人与人之间相处久了总是会有感情…… 辛雅风嘴角生了笑容,望着她怀抱着他的大衣,就已经牵动他的感情,未来两年看着这张睡颜的日子要怎么过? 好吧,实话跟你说,跟你结婚之前千秋大人他亲口允诺,他愿意等我三年—— 辛雅风关起拉门,把被子扔回床上,免得他克制不了冲动……去掐那张脸! 西门千秋也喜欢苦薏吗? 从常理推论,西门千秋根本在欺骗苦薏的感情。 因为没有任何理由,西门千秋要把自己喜欢的女孩送到他身边,只除了…… 辛雅风抓着她的手,凝视她灵动的眼睛,她滔滔不绝的嘴唇,她脖子上刺眼的项炼—— 「喂,辛雅风,你是睁着眼睛昏睡过去了吗?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苦薏倾身贴近观察他是醒着还是睡着了。 「……什么?」一张脸突然在眼前放大,辛雅风心脏撞了一下,隐隐扯眉在想,她靠得这么近,存心诱惑他吗?如果他顺势一拉,她张张合合的唇瓣就会落在…… 「你很过分耶,我说冬天很冷,应该换我睡床,你去睡地板,夏天我再跟你换,这样才——啊……」苦薏叫了一声,身子往前扑,嘴唇贴到辛雅风的……嘴唇边! 辛雅风一怔,一张脸火速的热了,他没有喝酒却失控,行动竟被意念操控,神智不清,把她—— 「唔……好险,我有刷牙了。」苦薏第一个念头是没让辛雅风闻到她的口臭,然后才呻吟着挺直腰杆,一副老态说道:「哦……好痛。人需要吃才会有营养,花也是一样,要有肥沃的土壤才能够长得妖娇美丽,我昨天一整天都在搬土,腰超酸的。抱歉哦。」 辛雅风以为是他终于失控,对她伸出魔爪,不料是小羊自己扑过来……却也不是野菊花转了风向,只是因为她搬了一天的土壤,一时腰没力让身子滑了一下…… 苦薏扯回被他抓住的手,扶着腰,捶着背,没看辛雅风整个变脸,掀起棉被跳下床! 苦薏才捶了几下,浴室的门「砰」地一声—— 苦薏还坐在床上,小舌头在嘴唇上绕了一圈,偷偷吐舌头……好险、好险,只差那么一点点,她就和辛雅风接吻了。 「喂……你可不要去跟东方潦打小报告哦,不然你那个死党又要哀哀叫了。上次我不小心说溜嘴,被他知道我搬进你房间,结果要给我的一箱梅子酒马上搬去藏,说什么我跟野草儿一样不胜酒力,怕我酒后乱性对你怎么样,毁了一片国家风景区,说这什么话嘛……都已经是大老板了,给一箱梅子酒也这么小气,还是野草儿比较好,她趁阿潦没注意,塞了几瓶到我车上。」 房里的声音细碎地抱怨着东方潦,辛雅风关在浴室里,面对镜中狼狈的自己——狼狈的一张脸,露出饥渴的神情,藏不住对她的感情和欲望,尤其经过昨晚……她嘴里浓浓的梅子酒味—— 深夜,刺骨的寒气逼人,他回到家时,全家人都已经睡了,他直接回到积木屋…… 辛雅风打开灯,走上楼梯,灵敏的鼻子已经闻到一股酒味。 十多天没回来,整个房间已经变成她的,她又搬进来一堆书和杂物,把他清爽宽敞的寝室堆放得像狗窝。 她人大摇大摆地睡在在他的床上,盖着他的被子,怀里还抱着他的枕头…… 「嗝……」 地板上,一只空酒瓶,她喝到连睡着都打酒嗝,吐着酒气。 辛雅风洗完澡,坐在床边看着她一副醉样,嘴角漾出笑容,忍不住轻掐她的脸颊。 他伸手……想从她怀里抽出枕头。 看她熟睡的模样,再看下去……他恐怕保不住理性…… 辛雅风的床被占走,只好抱着枕头到更衣室窝一晚,他本来是如此打算,哪知道苦薏不但喝醉了,而且抱着枕头正在作梦。 辛雅风才把枕头抽走,苦薏眼睛随即张开来,半个身子像殡尸一样弹起来,望着辛雅风看了老半天…… 「你回来了?」 「……嗯。」 以为她醉了,原来还醒着。 两人十多天没见了,辛雅风出门前,苦薏一再耳提面命叫他要带礼物回来,说什么圣诞节,他出国就应该顺手帮大家买圣诞礼物,顺便给「爱妻」买一份。 「咳……你的礼物我放在楼下,明天——」 辛雅风一脸腼腆,话还没说完,苦薏突然两手一抱,搂住他的腰,投入他怀里! 「你……不过是一份礼物……咳……你当真……这么开心?」辛雅风一颗心都融化了,想不到送她礼物能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不枉费他为了这份礼物花了许多心思。 苦薏仰起脸,用一双迷蒙的眼神凝望他,伸手……把他拉上床。 「开心……我好开心……」 辛雅风被她压在床上,完全任她摆布。 第二十一章 苦薏垂下脸儿,和他脸贴着脸,一会儿摸他,一会儿吻他,慢慢完全放开来,吸吮他的唇…… 她的撩拨和挑逗,没一会儿就让冰山融化,理性瓦解。 辛雅风缓缓搂住她的腰,把她搂在怀里,紧贴着自己火热的欲望。 他又闻到了……藏在她胸口那条项链隐隐约约散发出来的香气,一股甜腻醉人的气味有如迷魂催情香,刺激他狂热的…… 想要她…… 他撩起她的衣服,她光滑如丝的肌肤吸住他的手指…… 他轻喘着,激烈的心跳,胀满的欲望已经凌驾一切,盖过理智,着魔似的渴求拥有她…… 她的身子紧紧贴着他,她热情的吻毫不保留献给他,她的双手紧紧攀着他,说明她也想要他—— 「千秋……唔嗯……我爱你,千秋大人……」 呢喃的爱语,或者说醉言醉语,比深夜里寒风还刺骨,把辛雅风滚烫的身体,火热的心都冻成冰! 在寒冷的天气里,一个男人在半夜三点把一个女孩子从床上挖起来,赶到更衣室去睡。 辛雅风自认为没把她扔出积木屋,已经是大发慈悲! 窗外,天色蒙蒙亮起,镜子里那张狼狈的脸缓缓吐出深沉的叹气。 东方潦是对的,闯祸的女人浑然不知自己酒后乱性,还在房里叨叨絮絮,抱怨东方潦的小气…… 「我们一家子人口众多,只有几瓶真的不够塞牙缝,我自己只留下一瓶,昨晚就喝光了。冬天就应该喝梅子酒,昨晚我一个人喝得好爽快,还作了一个美梦,唔呵呵——千秋大人的嘴唇又香又软,体格也真是好,抱起来真是——回味无穷啊!」苦薏把口没遮拦发挥到淋漓尽致了。 辛雅风瞪着镜子里的自己竟然因为她的话而有了反应,他既无奈又懊恼…… 想当初,他指责东方潦迷恋一根毒草,眼巴巴指望着不甩他的前妻回头,根本是丢尽男人的脸,窝囊到极点! 曾几何时,他会沦落到被当成替身看,竟还为了她几句胡话心跳加快,暗自窃喜……辛雅风何止狼狈,他大概会有好一段时间没脸去见东方潦了。 「喂,辛雅风,你去跟阿潦要梅子酒吧?就当做你送给我的圣诞礼物好了,反正你一定没买礼物回来给我。」苦薏抓着胸口的项链玩,想着昨晚的好梦,她又摸了摸嘴唇…… 唔,有一股说不上来的熟悉感,梦里的触感真实到……好像刚才—— 喀。 苦薏听见开门声,看见辛雅风终于从浴室出来,冰山王子还是那么从容不迫,一脸淡然说—— 「你的礼物在楼下,自己去拿。」 【第七章】 雨,滴滴答答。 「真花姨,你看,这是我老公买给我的礼物。」 「少爷真有心,非常适合你。」 「嘻嘻嘻……阿源大师——傅,你看,我有礼物呢,这是阿风买的。」 「嗯,很好看。」 「呵呵呵……奶奶!一大早你就不见人影,阿风有买礼物给你呢,然后你看,这是我老公买给我的。」 「阿风会买礼物……我孙子是哪根筋不对了?」 「经过爱情滋润的男人是会成长的。奶奶,阿风送给我的戒指好不好看?」 「啧啧……瞧你眉开眼笑的,嘴巴都咧到耳朵后了。」奶奶年轻的时候是相当多人追求的大美人,如今是风趣开朗的熟龄美人,「婚礼也没办,结婚登记都半年了才记得买戒指给你,这样也值得开心?」 「嘻嘻嘻……还是奶奶眼力好,这是——婚——戒——哦!」 锵锵锵锵—— 重点来了,没有错,这就是结婚戒指! 一整天阴雨绵绵,外头又湿又冷,辛家的小媳妇却像颗火热热的小太阳,趁着出差回国的老公补眠的时间,一个人撑着一把火红的小雨伞,把右手伸得长长的到处转,深怕有人没发现—— 辛家的少爷给少奶奶戴上结婚戒指了! 辛雅风终于送出结婚戒指,这背后意义重大,意味深长——代表两人的婚姻是货真价实的存在,代表这对夫妻是真心相爱? 不不不……这代表的是这段婚姻有了结婚戒指的加持,她暂时可以脱离每天都被盯着肚皮看的窘境。 往后再有人问她「有没有消息」时,她就伸出右手遮住嘴巴「唔呵呵」地笑出暧昧的笑声,用无名指上又大又亮的闪光来转移焦点。 所以啦,辛雅风出差前,苦薏跟他讨礼物时就一再暗示兼明示,她的无名指上空荡荡的,让他们的婚姻看起来「好空虚」,他日理万机、事业繁忙,时间就是金钱,真的不要太为礼物伤脑筋,给「爱妻」的礼物只要简单一——大——颗——就够了。 辛雅风这回算是有心了,苦薏无名指上一颗大黄宝石镶着一圈白碎钻,看起来就像一朵闪闪发亮的野菊花,足以闪瞎众人的眼了。 「奶奶,你瞧瞧这戒台跟这圈碎钻还有这颗宝石切面做得多精致啊,我老公真的是很用心呢!」苦薏终于找到识货的来宣扬辛雅风的爱妻举动。 「我看看……哇啊……这是彩钻呢,艳彩黄的钻石相当稀少,阿风上哪儿找到的?」奶奶戴上老花眼镜仔细研究,眼睛都亮了。 「奶奶,我给你换一副眼镜吧,阿风说这颗是黄水晶啦,不过设计师相当有名,所以这枚戒指也要不少钱呢。」苦薏捂着嘴「唔呵呵」地笑,把「三千宠爱在一身」表现得淋漓尽致。 「傻瓜,水晶哪来钻石的光芒,这颗是黄钻。黄钻是比较常见的彩钻,不过要达到艳彩黄的等级可是稀有难求,尤其是这么大颗的,那是可遇不可求——」老人家发现自己的孙子这一回是来真的,满心喜悦藏不住,差点就把辛雅风的真心捅出来,幸亏及时收住口。 苦薏嘴巴开开的,眼里有一丝惊吓,因为她听说奶奶年轻时当过宝石设计师,对钻石相当有研究—— 「唔呵呵……这样就把你吓到,还敢跑来跟老人家炫耀,你不知道我年轻时当过宝石设计师吗?你就是太容易满足,阿风才敢随随便便买颗水晶给你。你去告诉我那抠门的孙子,凭辛家的实力,婚戒呢,起码也要像我刚刚说的等级才拿得出手,知道吗?」 辛奶奶捂着嘴笑着往屋里走,把一脸空白的苦薏丢在脑后。 ……她现在是被耍了吗? 「奶奶,你很爱捉弄人耶!好歹也是你孙子,不过是买颗婚戒,有必要把阿风搞到破产吗?」 苦薏撑着伞,走回积木屋的路上,频频望着戒指看……花她是有研究啦,宝石这种东西要认真研究起来可就花钱花时间了,要有这些美国时间和金钱,她宁愿投资在她的花花世界里钻研黑色花朵。 话说回来,辛雅风要真这么舍得对她花钱——买像这种套在手指上还嫌重的累赘品要花掉几栋楼房的钱,还不如把这些钱拿来投资她的黑花世界,那她当真会感动到痛哭流涕呢。 对了,说到投资…… 大红雨伞下,一双眼睛溜溜转,把戒指看了老半天……苦薏突然踩着雀跃的脚步奔回积木屋。 辛雅风睡饱了,回复精神,正要进工作室,瞥见她在门口收伞,一进来就朝他直奔而来,一张收不住的笑脸——很有事…… 「老公——你香水公司很需要花吧?你老婆我是种花的专家,你给我盖间自动调控温湿度还有自动洒水系统的温室,每个月帮我缴电费,我帮你做研究,培育会开出超浓超香花朵的花苗——」 辛雅风眼见她展开一双手臂准备过来抱摇钱树,他单手贴住她的额头往外推,挡住她的可疑行迹。 「烧钱的赔本生意别找我,我不想卷入你的『黑色事业』,等你研究成功再来谈合作的可能性。」 「老公——我是你心爱的老婆耶!你考虑、考虑……」 「去找西门千秋。」辛雅风甩都不甩她,直接走进工作室。 一个爱妻的老公,会叫老婆去找情夫要钱吗?苦薏再低头看一看又大又亮的戒指……她真的是被奶奶给捉弄了,这颗肯定是水晶无误! 奶奶真是不了解她孙子,碰一下都死要钱的家伙,连床都不让给她睡,哪可能给她买稀有罕见的大彩钻,辛雅风又不是头壳坏去。 不过,既然辛雅风都开口了…… 隔天下午,苦薏就开着小货车喜孜孜地跑来找西门千秋了—— 藏在山林内,俨然与世隔绝,有如世外桃源的西门家,庭前小桥流水,潺潺流水声,声声不息。 第二十二章 西门千秋怀里抱着女儿,一对父女静静地坐在庭院晒太阳,仿佛入定般,和幽静迷蒙的山林景色融为一体。 苦薏每回踏入西门家的庭院都会产生错觉,以为自己穿越时空,掉入古代里,见到仙一样的人物。 她的千秋大人有精致的五官,雪般白的肌肤,风雅气质飘出阴柔美感,好像不食人间烟火似的,不管任何时候看见他,他都是从容不迫,处变不惊,总是一脸的淡定淡然,即便…… 「你醒着?」她伸手掐他的脸颊—— 「嗯……你来了。」 哇啊……真不愧是她崇拜的千秋大人,在她的恶作剧之下,仍然望着她笑出迷人风采! 苦薏被电得魂飘飘的,咧嘴跟着笑了一会儿,又想到……这要是换成那只冰山王子,她猜想她还没碰到他的脸,他的自动防备系统早早就打开了吧,哪允许她随便掐他的脸……是吧? 「小桃子睡得好熟,都流口水了。」踩着草皮,两人坐在鱼池边的石头上,苦薏手伸进西门千秋怀中,用衣袖帮小女孩擦口水。 西门千秋请保母过来把小孩抱进屋里睡,才转回目光问她,「苦薏,你在辛家一切可安好?」 西门千秋不经意地一眼飘过她穿着高领毛衣的胸口,使苦薏不明白让他挂怀的是她,或只是她胸前的项链? 不管如何,苦薏还是笑着点点头……她想释怀,但心里却过不去,总觉得她不做点什么,对不起自己…… 「千秋,我可以对你……为所欲为吗?」 苦薏突来惊人之语,似乎也没把西门千秋吓着,他沉默着凝视她好一会儿,缓缓点了点头。 但是西门千秋应该是没有想到—— 苦薏竟学小桃子爬到他腿上坐,搂着他的脖子,看着他的反应。 西门千秋白晰的脸皮泛出一层薄红,面露窘色。 苦薏低下头,两个额头碰在一起,呼吸声音……好近…… 「……你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西门千秋很快就察觉她浮动不安的心情。 苦薏没有说话,把脸颊贴着他的脸,让自己熟悉他的体温,他的皮肤的触感……还有他的怀抱,他的胸膛的厚度,腰的宽度,身上的肌肉和厚实感……她最后抱着他,把下巴靠在他肩膀上才说…… 「哈哈……千秋,我作了一个梦,你想听吗?」 「……你说。」 「我梦到结婚进行曲响起,我和辛雅风举行婚礼……那是我在辛家撑过两年,好不容易剩下一年就可以恢复单身和你在一起时,辛家的……老人家们,逼着我们办婚礼,辛雅风为了他自己的好处不肯拒绝,我硬着头皮进礼堂……满场宾客,我被催促着说结婚誓词,但是我说不出口,我……一直在等着你出现,希望你来抢婚,是不是很任性?」 苦薏眼底有苦恼,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作这样的梦?是她对老人家们怀有罪恶感,还是她对辛雅风……对西门千秋……有不满,有所求? 西门千秋伸手……仿佛有一股搂紧她的冲动,但他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背,对她充满歉意说道:「我很抱歉,累你受苦,让你为难了。」 苦薏深深吸了口气,转瞬间眼眶红,眼泛泪光。 她并不怪西门千秋,是她自己拍胸脯保证她可以完成这项任务,她本以为只是一件单纯的纸上合约,只要办完结婚登记等着三年一到办离婚就收场,即便她被押进辛家当实习媳妇,她都还是觉得没什么困难的…… 明明没什么困难,为什么她望着西门千秋却又不满,又想哭? 那个……你愿意等我三年吗? 你若不嫌弃,三年后有缘再聚。 「千秋……你为什么不把我抱紧一点?身为一个男人,你应该紧紧抱住你喜欢的女人,誓不放手……我们之间,有三年之约啊!」反而要一个女生来紧紧抱住他,怪不得她欲求不满吧? 「苦薏……」西门千秋轻抚她的脸,对她心疼不舍,他把她搂入怀里,收紧了双臂。 苦薏终于被西门千秋紧紧的抱在怀中,但……她却依然无法消除内心的不安……她仰起脸,试探地问他…… 「千秋,你要不要吻我?」 夜色花园。 一片八成种植玫瑰花的田地,主人把这块田地当成花园,在入口处立了一块木板,绿色枝叶、黑色花瓣形状的木板,用桃红色油漆写着「夜色花园」四个字。 辛雅风想起苦薏也曾经用黑色卡片剪成花朵形状写收据给他,她…… 「这里不开放参观,请离开……唔,我们是不是见过面?」夜家桦骑着脚踏车,手把上挂着纸袋,从家里骑过来,看见花园入口有个男人驻足,他正要赶人时,认出停在路边那辆白色进口跑车,以前也看过,「……野菊朋友?」 辛雅风望着他……军色风衣,黝黑肤色,像艳丽花朵的男人——头发又更长了。 「嗯,以前见过,你可能忘记了。」辛雅风提早下班,看天色还没暗,想到苦薏应该还在田里,他就把车停下来了。 「是吗……你找我家野菊有什么事?」夜家桦把人上下打量一遍,长得人模人样,穿着名牌,开名车,态度还不错,从头到脚挑不出一丝毛病来的家伙,怎么他愈看愈不顺眼? 我家野菊…… 「没什么事,只是顺道过来接她回家。」辛雅风话一出口,就在心里叹气,他的人生被一朵野菊搞得乌烟瘴气,竟忍不下一句刺耳的话,风度荡然无存。 夜家桦一怔,瞪着眼前的男人——怪不得这么看他不顺眼,原来是他…… 辛家太奶奶喜欢上这片花园,经常在午后带着点心过来这儿喝茶聊天,很快就被来串门子的邻居认出来,辛家太奶奶的身分就曝光了。 所以现在夜家桦已经知道,苦薏——是因为和太奶奶结缘,才被辛家收为干女儿。 「你就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辛家少爷啊……小野菊这阵子住在你家,已经很打扰了,还让身分如此尊贵的辛家少爷来接她——真是不巧,你们在一个屋檐下,应该是不常接触吧?所以你不知道我家野菊今天下午没有工作,带了一大包的花茶跑去追星了。」 「……追星?」辛雅风和苦薏朝夕相处,从来不知道她是追星族,房间里也没见过一张海报—— 「她经常都把『千秋大人』挂在嘴边,你连这都没听过?」夜家桦只是爱耍嘴皮,站在「野菊的哥儿们兼保护者」的立场,辛家少爷那句「只是顺道过来接她回家」相当挑衅,才故意嘲弄他一番,夜家桦可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就把辛家少爷的锐气给灭了…… 一下子仿佛天色暗下来,一股冷风吹过,辛雅风一脸阴沉沉的,一个转身就回到车上。 夜家桦逞完口舌之能,眼见辛家少爷被他的口水喷得灰头土脸,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变成……他在欺负人了? 「等一下……这是要转交给野菊的礼物,一个国外朋友寄来的,就麻烦你顺便帮她带回去好了。」夜家桦把提来的袋子递给他,看他点了点头,关上车门就把油门一踩—— 不愧是跑车,一下子看不到车尾灯。 不过辛家少爷突然整个人一副死气沉沉冻死人的肃色是怎么回事? 夜家桦把脚踏车停在入口处,走进田里剪了些花朵准备带回家,脑袋里不停思索……似乎是在他提到「千秋大人」时,辛家少爷的脸上才出现像被狠砍一刀的表情。 夜家桦又搞不懂了,野菊去找她的千秋大人,是关辛家少爷什么事了? 天色,一下子就暗了。 辛家的主屋灯火通明,晚餐的时间,几位老人家陆续走进餐厅。 「太奶奶。」辛雅风起身帮曾祖母拉椅子。 「雅风今天在家吃饭啊……小野菊呢?」天气冷,太奶奶一个下午都在睡觉,看到曾孙就想到曾孙媳妇儿了。 辛雅风看向一旁的李管家。 「太奶奶,少奶奶去参加朋友的生日宴会,今天在外面用餐。」李管家掌握了辛家上下所有人的动向。 「爷爷、奶奶。」 「雅风已经下班了……小薏呢?」辛爷爷和辛奶奶早上就出门去探望一个生病的朋友,回来刚好赶上晚餐。 「你今天是吹了什么风啊……怎么反而我那收了一枚名贵婚戒的孙媳妇儿不见人影?」一见苦薏不在场,奶奶就调侃起孙子来了。 第二十三章 「少奶奶有朋友生日,晚餐在外面吃。太爷、先生、夫人都有应酬,人数已经到齐了,请慢用。」 「真花,你也坐下来吃饭吧,一块儿聊聊。」辛家上下的用餐时间一致,平常辛家的员工就在隔壁吃饭,辛家的太爷不在时,餐桌上就很随意。 「是的,老夫人。」 「真花啊,我那孙媳妇儿今天还有举着她那只手到处炫耀她那枚名贵婚戒吗?」 「哈哈……少奶奶早上说怕把戒指弄坏,去田里时就拔下来了。我看少奶奶昨天一整天相当开心呢。」 「呵呵呵……她昨天啊,一大早就来我房里,兴奋的要叫我看她的戒指,那时候我在洗手间,她以为床上的人是我,爬上床翻了太爷爷的棉被……呵呵呵,我以为发生什么事,出来一看,她被太爷爷骂,还把手伸到太爷爷面前,笑得嘴都咧开了呢……」太奶奶趁老伴不在才笑着说出来。 餐桌上几个老人都笑了,只有辛雅风笑不出来。 「阿风,你哪儿不舒服,我看你好像发烧了。」辛奶奶刚才进餐厅就发现孙子脸色不太对劲了。 「我没事。」 「没事的话,你也让我学学你用叉子喝汤的本事吧?你什么时候多了这特异功能。」 奶奶话才说完,几双眼睛全盯着拿叉子喝汤的辛雅风看……突然,一片鸦雀无声。 「……我在想公事,一时闪神。」辛雅风耳热,缓缓放下叉子,换上汤匙,故作镇定。 「那真是辛苦你了,我瞧你脸上一副要把野菊拿来——提炼成香水的苦苦相思……啊,应该说是苦思苦相。你是一时闪神,奶奶是一时嘴快了,呵呵。」辛奶奶把孙子的心事都看穿了,还忍不住转头问管家说:「真花啊,送水晶吹嘘是钻石这是爱慕虚荣的心态,我想大家都懂,不过要是煞费苦心买来一颗价值连城的彩钻当定情物送出去,却要硬拗说成送的只是一颗水晶,你说这是什么道理呢?」 辛奶奶调侃孙子,顺便也要宣扬苦薏手上那枚婚戒的真正价值——贵不在彩钻的价值连城,而是在这番用心良苦的背后,藏着一颗铁汉柔情的真心,说明送出这枚戒指的男人已经坠入爱河里! 过去,把相亲照片当废纸处理,把一群风情万种的名媛淑女当空气看,能让他动心的只有迷人香味,能让他动情的只有高级香水,他完全是把工作当成乐趣,把调香化为数据,满脑袋只有一堆数据的男人…… 这样的冰山王子,花了心思,去寻找宝石,找设计师,量身订做出来的一枚戒指,他却用一根羽毛的重量轻描淡写带过戒指的价值哄骗对方戴上—— 辛雅风的改变,辛家三代老人全看在眼里,一票老人家们心照不宣,后续……相信都知道该怎么做了。 对宝石稍有认识的李管家只是一脸笑,不过辛奶奶声音大到连隔壁吃饭的员工们都听得到,等于是让大家知道,少爷钟情于少奶奶,虽然还没有举行婚礼,不过辛家少奶奶的宝座是非苦薏莫属了! 不一会儿,门口伸长了一堆脖子正骚动时,李管家的手机响起…… 「抱歉,是少奶奶打的,我接一下。」李管家正要离席到一旁去接听电话,手机突然从手上不见了。 这回,门口滑倒一堆人,连爷爷手上的筷子都掉了,有长眼睛的都看到最令他们感到崇拜和骄傲的很有修养的少爷,竟一声不响地从管家手中夺过手机,拿着管家的手机离开餐厅…… 辛雅风从夜色花园离开后,连续打了几通电话,苦薏的手机始终打不通,东方潦曾在西门家住过一阵子,他曾说过在西门家无法使用手机。 苦薏跑去找西门千秋,就算西门千秋那张脸再好看,花一整个下午的时间也该看饱了! 不过,既然她的手机能打出来了,就表示她离开西门家……了吧? 辛雅风接起手机,放到耳边,苦薏撒娇的声音传来…… 「真花——姨——你也知道今天是我朋友生日嘛,大家开开心心的就把酒开了,打算来个不醉不归,我想我今天晚上是回不去了,不过要是被妈知道我在外面喝醉回不了家,妈会打断我的腿,所以你能不能帮我跟妈说我的小货车抛锚,深山里叫不到车,今天我睡朋友家?好不好——」 「哪个朋友家?」 「咦!辛雅风?我才开始喝就拨错电话了吗……不对啊,是真花姨的电话没有错,怎么是你接的?」 「……你希望是我接到,还是妈接到?」经过苦薏的磨练,辛雅风模糊焦点的技巧愈来愈高明了。 「比起妈的话,当然是你接比较好,所以说你已经下班在家了?」苦薏是懒得跟他扯,不然她打的是真花姨的电话,当然是希望真花姨接了,那还用说吗? 「嗯。」辛雅风知道她交游广阔,三教九流的朋友都有,和她称兄道弟的异性朋友一大堆,听到她要在外面过夜,还不醉不归,他深吸了口气,无论如何得找个理由把她叫回来,「我跟你说,妈……」 「哈哈,太好了,那你等等,我找你的爱人跟你说。」苦薏开心地把电话交给他的爱人。 爱人?辛雅风一头雾水…… 「喂……阿风,你下班啦?时间还早,过来一起玩吧!」是东方潦。 原来苦薏是跑到东方潦家去找西门草儿……辛雅风脸色一宽,紧绷的神经松了。 「今天……谁生日?」 有人过生日,总不好空手过去。 「不用客气,人到就好……你来就知道了。」朋友就是有默契,东方潦一听就知道他的用意在哪里。 辛雅风只是狐疑,阿潦的声音怎么有气无力? 「辛雅风,你来之前要跟妈说我是跟你一起的哦!」苦薏接过电话叮咛他。 「……知道了。」辛雅风一如往常淡然应道。 等他走回餐厅,把手机还给管家时,脸上挂着「恋爱中的男人」的笑容而不自知。 不过大伙儿都看到了……少爷的心情已经归少奶奶管理了。 白色跑车疾驰在蜿蜒的山路,满山白花掩在夜色中,伫立山头至高点的龟壳屋成为唯一的亮点,仿佛大海中指引的灯塔。 辛雅风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来到龟壳屋,他把车子停在苦薏的小货车旁。 不知道是谁过生日,所以他带了一支粉红香槟。 他在庭院就听到里头已经放着音乐在唱生日快乐歌,人都不在客厅,辛雅风顺着声音的方向走进东方潦的开放式厨房兼餐厅,看到了…… 光线幽暗,只有东方潦视为神圣的工作台上烛光闪闪,大蛋糕上插满蜡烛。 一对姊妹花穿插在几个穿布偶装的身影中,用声嘶力竭的声音大唱: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阿龟永远快乐——」 阿龟是谁? 辛雅风走进来,目光先和东方潦接触到,他点个头,准备看寿星吹蜡烛时—— 流有苦家血液有遗传基因没三杯就醉的姊妹花一起鼓起嘴巴,大口气吹向蜡烛。 闪闪火光不灭,怎么吹都不灭,于是一对姊妹花又开始了……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阿龟永远快乐——」 辛雅风赶来时,东方潦已经听了一个小时的生日快乐歌,整个人在崩溃边缘。 西门草儿离开西门家时,向西门千秋要了一只万年龟,取名叫阿龟,她把这只万年龟送给东方潦,用来取代不久后就要被铲平的龟壳屋。 辛雅风看见一对疯狂的表姊妹把一只大乌龟摆在工作台上任其爬行,龟壳上系了大大的蝴蝶结,背着黑色花瓣的卡片,写着「今日寿星」。 整个餐厅里只有这对姊妹绕着大乌龟又唱又跳,其他穿布偶装的人动也不动…… 辛雅风发现了,闪动的光影中伫立不动的……全部是等人高的布偶,五、六只用来凑人数的忍者龟,现场真正只有三个人! 辛雅风手拿一支粉红香槟紧紧握住—— 二话不说就调头走人! 「阿风!你来了啊——哈哈哈!快,阿风来了,我们来切蛋糕!」东方潦哪有可能放过他,把灯打开,收起蜡烛,一发现他要落跑马上喊人。 「放手!」辛雅风万万没想到龟壳屋是在帮乌龟开派对,他竟然还认真挑了酒来给乌龟祝寿,真是疯了! 第二十四章 「我老婆和她表妹说要给乌龟祝寿,我人微言轻,有什么办法?帮帮忙,阿博那臭小子弄来几只忍者龟人就溜了,我一次照顾不了两只醉鬼。」东方潦搭着辛雅风的肩膀陪笑道,为了把人留下来,他的目光一直不敢接触那瓶「贵松松」的粉红香槟,以免忍不住爆笑出声。 「荒唐,你彻底沦为老婆奴了!男人的尊严何存!」辛雅风不齿与他为伍,挥开东方潦,撞倒一只忍者龟。 他甩脱东方潦,一脸昂然跨出男人的步伐,坚决从一场闹剧中抽身! 「哇啊……粉红香槟!」没了蜡烛可唱生日快乐歌,醉野菊两只眼睛被色彩梦幻的粉红液体吸引,眼见粉红香槟要跑了,她冲上来猛力抱住。 身后,苦薏的身子贴上来,紧抓着他不放,辛雅风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迈开的脚步停下来。 「咦……是千秋大人的背耶……还有千秋大人的胸膛……」醉野菊把人一抱,两手上下乱摸,开心地把人抱得更紧,「千秋大人——」 「喂!你想干什么?你这个破坏狂,抱你的酒瓶就好,走开、走开!」东方潦正在处理一根醉草,见一朵醉菊侵入国家风景区,赶忙扯开,把辛雅风手里的粉红香槟塞给她。 东方潦像一堵墙,防堵野菊的酒气污染国家风景区的空气。 「野草儿——你看,好梦幻的粉红香槟!快,开瓶器,我们跟阿龟来喝粉红香槟!」酒到手,醉鬼就跑去找醉鬼了。 「开瓶器……开瓶器在——」破坏力十足的西门醉草用力拉开一个抽屉,把整个抽屉抽出来,翻倒了东方潦收藏的名贵餐盘—— 铿铿锵锵……真是碎碎平安了。 「草儿——你没受伤吧?」东方潦跑过去,赶紧把老婆抱离满地碎瓷片。 「……阿潦,那些餐盘是我帮你从国外带回来的吧?当初你怕运送过程有小碰撞留下小瑕疵,千叮咛万嘱咐叫我一路提回来,飞了十几个小时,现在……变成一堆垃圾,你丝毫不心疼?」辛雅风站在他身旁,看他只顾着抱住闯祸的草当宝,让他看不下去。 「开瓶器……开瓶器在哪……」抱着粉红香槟的醉菊也在找开瓶器,往满地碎瓷片一脚踩下去—— 辛雅风眼睛才离开苦薏一会儿,把东方潦数落完回过头来,看见苦薏正踩在碎瓷片上,他一怔…… 本来穿着鞋子踩也不会有什么事,只有东方潦会穷紧张,但是……苦薏只穿着一双袜子,脚上的鞋已经不知道脱到哪儿去! 辛雅风整个喉咙收住了…… 东方潦才把老婆放下来,正在查看她有没有被碎瓷片喷溅到,突然一阵风从身边扫过,他抬头傻眼地看着…… 辛雅风从身边冲过去,把苦薏抱起来,转身是一张惨白的脸,抱着苦薏冲出厨房。 「阿风……」 连他的叫声都不理,紧张的程度比起他这个老婆奴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是……什么情况? 「千秋大人……」 「不要动。」 「千秋大人耶……是千秋大人……」 「你乖乖坐好!」 「我的千秋大人——亲一下!」 啵! 龟壳屋的厨房一片狼藉,一只乌龟还在工作台上爬来爬去。 龟壳屋的客厅里,两个男人一人照顾一只醉鬼。 西门醉草爬在东方潦的背上,在他的耳边唱儿歌。 醉野菊一脚踩在碎瓷片上,她这一脚踩得不轻,右脚上的黑袜子湿答答……染上了血。 辛雅风正在帮她清理伤口,她一会儿摸他的脸,一会儿抓他的手晃来晃去,一会儿又要从沙发跳下来,当辛雅风抓住她时,她直接捧住他的脸,嘴对嘴亲下去—— 「哇啊……亲亲……阿潦……我也要亲亲!」一根醉草从后头抱住东方潦的脖子猛往他脸上舔。 东方潦嘴巴张得好开,眼睛都瞪直了,不管西门醉草怎么亲他、舔他,他都无法把视线移开—— 坐在沙发对面的人,真是辛雅风? 任凭苦薏摸他、闹他、玩他——还亲他! 啵啵啵—— 东方潦亲眼见到醉野菊在摧毁国家风景,捧着辛雅风的脸亲不停,他眼睛瞪到充血,仍然…… 不见辛雅风有一丝恼怒。 东方潦瞪着双眼在问:你——是——谁——啊! 永远和女人保持最佳距离以策安全的辛雅风,就算有女人在他面前醉死了也视若无睹的辛雅风——已经成往事? 「血还在流,你先让我包扎伤口……」 啵—— 「听话,先把伤口处理好,一会儿再亲……」辛雅风刚才没把她看好,让她受了伤,现在为了帮她止血,他又哄又骗。 东方潦掏了掏耳朵,深深吸了口气…… 「唉——男人的颜面何存!」 东方潦唉声叹气,辛雅风充耳不闻,当着东方潦的面,在他的叹息声下…… 又被醉野菊亲了好几口,摸了好几下,等到她满足愿意安静了,他抓着苦薏的脚丫子,帮她敷上贴皮,又用纱布包扎,细心又耐心地把伤口处理好。 「你们什么时候发展成这种关系?」东方潦完全不知道。 「……她喝醉了,酒醒后什么也不会记得。」辛雅风把她抱在怀中,低头看她一脸满足的笑容,他皴起眉头。 「不过我看你照顾她很乐在其中,你真的……喜欢上苦薏了?」 「……她还不知道,别告诉她。」辛雅风瞅着东方潦,两人交换了眼神,彼此都知道的,眼前还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局面。 「阿风……苦薏下午还去找过西门千秋,她连喝醉酒都喊他的名字,这样你也无所谓?」东方潦要不是亲眼看到,绝对无法相信辛雅风会爱上苦薏,他明知她喜欢的是西门千秋。 「……还有两年多的时间,她会认清自己只是西门千秋棋盘上的一只棋子罢了。」 原来她下午还是去找西门千秋了。辛雅风屈指一弹,把她的额头当西瓜皮敲了好几下。 「我听草儿说,西门千秋也喜欢苦薏,你别太轻敌。」东方潦若有所思的观察着好友,忍不住为他担心。 「安排我和苦薏结婚的人是他。你们还没复合之前,你曾经警告我,不准我碰你的草,哪怕只是挂名夫妻都不行,如今我可以体会你的心情,倘若西门千秋对她有情,难道他能例外?」 「信仰是个人自由,风水一门我是门外汉,不予置评,不过为了草儿,我当然希望西门千秋的推论是正确的,因此我能体会西门千秋他所背负的重担,虽然我个人只要能和草儿携手到老就够了,不过西门千秋身为族长,为了西门氏一族的命运,我想他是绝无法把个人情爱摆在第一顺位。」而这正是东方潦所担心的,他相当了解辛雅风,所谓君子有成人之美,偏偏辛雅风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君子。 东方潦望着他问:「阿风,当初就说好,你和苦薏签的是纸上婚约,三年后必须离婚。如果西门千秋他的确是不得已才把苦薏送到你身边……等于他和苦薏是两情相悦,倘若发生这种情况,你打算怎么办?」 不得已……只除了苦薏口口声声所称的,她和西门草儿感情很好,乐于帮助,让西门千秋更放心把香气藏在苦薏身上加以利用外,辛雅风想不出来西门千秋有何不得已的苦衷。 辛雅风就是不相信西门千秋对苦薏有真心,为了给她幸福,他才决心把苦薏留在身边。 但是倘若是他推测错误,西门千秋和苦薏是真心相爱…… 「果真如此……也难以强求。」辛雅风才说完,敲着苦薏额头的那根手指就被醉野菊抓下来一口狠狠啃下去。 辛雅风闷声喊痛,被咬的痛,还有内心莫名的痛……她一整个下午都和西门千秋在一起,两人都做了什么? 「阿风,爱情是自私的,真心不该退让,而是各凭本事,所以我奉劝你,你如果当真爱她,趁着人还在你身边时,把握时间抓住她吧!」 辛雅风听到东方潦的劝告,望着他若有所思…… 【第八章】 唔……好温暖。 这么冷的天,好想多睡一会儿……唔,不行,帅哥厨师说今天早餐要做他的私房料理,她得比太爷爷早一步上餐桌,先去偷吃一下—— 「肚子饿了?」 「嗯……好饿……」苦薏想到帅哥厨师的料理才让自己醒过来,张开眼睛怎么…… 她好像无尾熊抱着尤加利树不放一样……她抱着谁? 第二十五章 辛雅风听到她的肚子在打鼓,「不知道阿潦起来了没?要去厨房看看吗?」 不是帅哥厨师在厨房,而是阿潦—— 苦薏想起来了,昨晚她打算留在阿潦家过夜,打电话回家把辛雅风叫来,后来她跟野草儿趁阿潦没注意的时候直接就把酒瓶拿来干杯…… 「呜……喉咙好痛……我的声音是怎么回事……我感冒了吗?」 「你唱了一整晚的生日歌,还能有声音算不错了。」 辛雅风的声音在她的头顶上,一条棉被盖着两个人,拉到辛雅风的肩膀,只看到苦薏的半颗头。 「……阿潦跟草儿都知道我们不是真夫妻,我们为什么还睡一张床?」无尾熊只有一张嘴巴动,埋在棉被里的身子动也不动。 「等你肯把手放开,我想就能找到答案了。」辛雅风正在等她自己钻出棉被来。 「……你的意思是,我喝醉酒,死命抱住你不放?」 「我希望你现在是清醒的状态。」辛雅风委婉的提醒她。 「辛雅风……我怎么没被你打死?」苦薏想到自己粘在他身上还能平安活过一个晚上,忍不住啧啧称奇,又想到事已至此……难得有机会拥抱国家美景,那就多抱一会儿。 「我不打女人。」 「但你也不是绅士,你昨天……不,前一天晚上还拒绝协议,把我赶回更衣室睡在冷冰冰的地板上。」 「你曾经赞扬我的大衣又软又暖。」辛雅风纠正她,她不是睡在冷冰冰的地板上。 「但是为了不被发现,隔天早上还要把你的大衣吊挂回去,每天搬来搬去很辛苦,那张『大衣床垫』就愈铺愈薄,跟睡地板也没两样了。」苦薏长长一口气吐在他的胸膛上。 二楼的客房,一抹微光穿透窗帘隙缝,室内是幽暗静悄悄的氛围,只有床上两人慵懒的对话声。 「……所以呢?」 「所以我再也不想睡地板了,回家以后我要睡在床上。」 「……不然?」 「不然,我就跟大家说你睡相太差,又打呼又磨牙,半夜还会尖叫说梦话,我为了改善睡眠品质只好忍痛跟我的亲爱老公分床睡,叫真花姨再买一张床给我。」无尾熊懒洋洋的拥抱国家风景吸收芬多精,尽情吐邪气。 「这招不会太狠吗?」 「人生啊,到底是过程重要,还是结果重要?我认为两者都很重要,所以我安排让你有机会学习到犠牲小我的精神,让我们吵不停的床铺事件圆满落幕,这招是皆大欢喜。」吐完邪气还要硬逼国家风景区忍下这口气。 「听你这么说,我想我们默契不错,本来我还对你感到很抱歉,如此一来我心里舒坦多了。恭喜你,你的床下午就会送到家了。」 辛雅风说完,床上安静无声,向来国家风景保护区里都是开大灯、走大路,光明磊落,一派正气,像狡猾多端、阴险狡诈都是只有路边野菊想得到的事,过去跟国家风景是沾不上边的,所以苦薏跟辛雅风说话从来都不太花脑筋,因此慢了好几拍才听出来—— 国家风景跟路边野菊混久了,出于求生本能,终于踏上邪魔歪道一途——辛雅风已经抢她一步先下手为强! 「啊——你好贼!」苦薏终于从棉被钻出来,而且是气得跳脚,但下一刻就悲剧了…… 当她站起来气呼呼的跺脚时,右脚像是被挑断了筋,踩踏在床铺上的脚板痛得她撕心裂肺,眼泪喷发出来,瞬间跌回到辛雅风身上! 辛雅风一整夜都没睡好,人在半梦半醒的状态,等她掀掉棉被跳起来他才张开眼睛,要阻止她已经来不及。 「你真是……你没神经吗?」不知道自己脚受伤!她重摔在他身上的力道,可以想像她踩这一脚有多痛,让辛雅风都生气到忍不住恼火骂了她。 「呜呜……好歹我跟你也是登记结婚的关系,只不过是喝醉了把你当尤加利树,你有必要挑断我的脚筋吗?我想不到你这么狠……呜呜呜……」苦薏痛得趴在他身上起不来。 「我看看……又出血,得重新包扎了。」辛雅风深沉地叹了口气,看她痛到整个人埋在他怀里没动静,他又不能分担她的痛楚,只好抱着她,等她的疼痛过去。 苦薏是不喊疼的人,而且她也不是怕疼的人,只是刚才踩那一脚实在太痛了。 她等到眼前一片金星过去,才扭过头去看——哇啊,好稀奇,她的脚上缠着纱布! ……唔,原来喝到太醉,连痛觉神经都会麻痹,她居然对她怎么受伤的过程没半点记忆。 到底她是怎么受的伤?苦薏回头望着辛雅风那张难看的脸色露出询问的眼神…… 「别问我,我现在不想说话。」辛雅风起身把毛衣套回去,正要跟她说,他要到楼下去拿医药箱,叫她等一会儿,回头却看见她已经从另一边跟着要下床—— 「你做什么?」方才还痛到爬不起来的人! 「我肚子饿,我要去翻厨房。」 「……脚在流血还会饿?」 「就是因为失血才需要补充养分,不然我头昏眼花的,一定是因为失血过多导致贫血,我阿爸说食疗胜过药补——」苦薏话还没说完,就被毛衣盖头。 「早上冷,外套都在楼下,先穿我的衣服。」辛雅风把刚套上去的毛衣脱下来,穿在她身上。 苦薏仰头望着他,宽大的米白色毛衣上有辛雅风的味道,她突然心跳加快了…… 「你……你又干么?」她才魂飞了一下下,辛雅风的举动又吓到她。 「医药箱在楼下,反正要一起下去。」辛雅风一把抱起她来。 苦薏一张脸热,看着他下巴的线条完美到令女人忌妒,两手圈住他的脖子,有点小尴尬,心脏跳得也太快了,让她很想聒噪一下,挑挑他的毛病也好。 「……你摧毁一个淑女的形象,跟大家说我睡相太差,又打呼又磨牙,半夜还会尖叫说梦话,你也会内疚了吧?」 「我只是说睡眠习惯不同。」 「辛雅风,从你嘴里说出『睡眠习惯不同』,你知道这句话留给大家多少想象空间吗?有好到哪里去!传出去我怎么嫁人啊?」 「你还想嫁?打算犯重婚罪吗?」辛雅风抱着她走下楼梯。 「哇啊……辛雅风,你今天嘴巴抹了油吗?我昨晚是让你吃多少苦头,你这么咬牙切齿,一句话都不让我。」 「这是事实。」辛雅风停在阶梯上,低头凝视她。 辛雅风眼底说明的事实是,苦薏已经嫁给他,她现在和他一起吃,一起住,她已经当了辛家的媳妇,两人的身分证配偶栏上互相写着对方的名字,辛雅风和苦薏是合法登记的夫妻,毫无争议! 顶着辛雅风妻子的身分……她还想嫁给谁? 苦薏心脏怦怦怦地跳动,看得出来辛雅风昨晚没睡好,一张疲劳脸色不好的脸…… 却还是无损国家风景的美色,用这么帅的一张脸,逼人的眼神靠近她,口气还那么认真。 苦薏嘴巴张得开开的,往下面一看,还有好几个阶梯才到地面,这要是被丢下去不得了…… 她两只手紧紧圈住他的脖子,难得的……乖得像只猫。 「不顶嘴了?」 「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不过我是女丈夫,我的小名叫『俊杰』。」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举凡「两人不过是纸上夫妻,婚姻有效期限只有三年」、「虽然在法律上是嫁给他了,不过她精神上、肉体上都还是维持在单身的状态,这才是不争的事实」,像这种随便说说都能够讲赢他,让他面子挂不住不小心就把手松开的话,苦薏都憋在嘴巴里。 辛雅风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眼里尽是笑意,跨出胜利的步伐走下阶梯。 万物萧索的严寒季节里,满山梅花吐蕊开放的盛况…… 一年仅只一次,让龟壳屋置身在白色仙谷中。 为了拿到这片土地,辛雅风和曾祖父签下荒诞的条款。 为了盖这栋充满梦想的房子,东方潦付出心血和汗水。 两人的犠牲和努力,成就眼前这一片美景。 身处绝佳的视野,推开窗户…… 「飞花如瀑传暗香……」 「来年此情此景成追忆。」 遗憾的是,龟壳屋终究难逃要被拆除的命运,窗外的幻白花海成绝景,两个男人守在窗口感伤,遥望明年此时再也无缘一片如诗如画。 第二十六章 身后,姊妹花的声音传来—— 「野草儿……」 「嗯,野菊儿?」 「满山头的梅花……会很壮观吧?」 会? 「嗯……缺人。」 「真是期待,我有空就过来。」 这对表姊妹通灵吗?这样也聊得起来。 「好,阿潦手脚很快,你的纸上老公好用吗?」 ……问这是什么话? 「你都说是纸上的了,好用也轮不到我用,别指望他,我们自己来吧。」 ……说这是什么话! 「真可惜。」 「上次跟我家的帅哥厨师提过,他没玩过想试试,到时候我再带他来。」 「好。」 身后两个女生的对话,让辛雅风脸色都变了! 「别在意,不是聊什么不堪入耳的事。」东方潦拍拍他的肩膀,叫他要习惯这两姊妹的对话方式。 「……什么事?」辛雅风听苦薏的口气,她已经和家里的厨师打成一片……能不在意? 「我翻译给你听,你的纸上老婆问,开了这么多梅花,接下来结成果实,采收起来会很壮观吧?我老婆回答,对,不过采收期很缺人。你那一个就说,她有空会过来帮忙采收。我老婆是夸我采梅子的手脚很俐落,问你的身手如何?你那一个说你们不是真正的夫妻,你的身手再好,她也叫不动你,还是自己来。你家那个年轻厨师来过我店里吃饭,我见过,他说没采过梅子,有机会也想体会采梅乐。以上。」不愧是和姊妹花有十年交情的东方潦。 「她们平常对话都这副样子?」辛雅风听完确实是松了口气,却也扯起眉头。 「差不多。」 东方潦举杯和辛雅风轻碰一下,两人继续喝着粉红香槟,辛雅风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在这个时候?」 「……是啊。」 眼前如诗如画,白花如瀑,此情此景…… 当两个男人深深被梦幻绝景吸引恨不能把时间留住时,两只酒鬼在等梅花落,想着采梅酿酒—— 「……唉!」 情何以堪! 两个优质好男人一声长叹——自己怎么会爱上此等俗物! 两个醉了一夜的女人被禁止再接近酒瓶,眼巴巴地看着窗前两个男人开了一瓶颜色很梦幻的粉红香槟没她们的分…… 两个女人舔着嘴,话匣子又打开了。 「野菊儿,昨天说到哪儿?」西门草儿会搬出酒瓶和苦薏干杯,多少和西门千秋有关,昨天她们正在聊苦薏去找西门千秋都做了什么。 「我想想……称呼吧。」 「哦……堂嫂。」 「嗯,乖,到时候我把太奶奶也带来帮忙好了。」 「嗯,我见到千秋会跟他说,你喜欢积极有行动力的男人。」 「是嘛,是男人就应该拿出魄力来,老是在意枝微末节的小事,你回去要好好开导他。」 「嗯……但说来你目前是已婚身分,是有点太冲动了,硬是要千秋吻一个有夫之妇,千秋的心脏还没那么强——」 砰锵…… 西门草儿话才说到一半,前面两个正在喝酒的男人手一滑,两只高脚杯同时落地,酒杯摔碎也就算了,粉红色液体流满地—— 「好浪费。」西门草儿舔了一下嘴巴。 「就是啊。」苦薏也看着一地的粉红香槟,回头接着西门草儿的话说:「那就从入门的送花开始好了。」 这对残忍的姊妹花真打算当着辛雅风的面,讨论要怎么让西门千秋动起来,和苦薏发展恋情? 东方潦瞥见好友一张脸色铁青,本想转移话题,被辛雅风阻止了。 东方潦想了想,让辛雅风了解西门千秋和苦薏目前的进展,也许对他有帮助,于是默默的起身去拿扫把和抹布。 不过两个女人聊天向来不掌握方向的,东方潦才走开,话题就转向了…… 「阿潦没有入门就进门了。」西门草儿突然想到她没收过东方潦送的花,两人就结婚了。 「那已经赶出门干么还要再回收。」连花都没送过的男人,离婚也就算了,干么还要再复合。苦薏忍不住又问:「当真交往、结婚,一束花都没有?」 「嗯,连花茶包都没个影。」 两个女人没酒喝,只能喝苦薏带来的花茶解酒。 「所以说嘛!这叫我们这些花农怎么生存?」苦薏一只茶杯砰地一声,等到东方潦拿着清扫用具回来,她开始说教,「阿潦!你是男人就应该抱着一大束让女人双手捧不住的花来让你的女人感动到痛哭流涕,这是每一个女人的梦想!」 「不是花农的诡计?」东方潦把玻璃碎片仔仔细细的扫干净,提着水桶和抹布擦地。 「赚钱是顺便而已,你晓得开一朵花得付出花农多少心血吗?只用一束花就能帮你传达心意,已经很便宜你了。身为男人要知道,花是附加价值,最重要的是送花的这个动作,手捧大花束的这份诚意!再怎么说我们家野草儿也是辛夷之花,你大学还没毕业就把人娶回家,学生时代没时间搞浪漫就算了,堂堂一个大老板……」苦薏正喷得到处是口水时,看见东方潦举起手里的大扫把指向窗口外。 窗口外有什么…… 两朵瞎了眼的姊妹花往窗外望去——不就是等着结果实的梅树开花嘛,有什么…… 「当初我跟草儿求婚时,我跟她承诺要在这里盖房子,让她在梅花开的季节里,置身花谷中。现在我履行诺言了,你认为我送的这片花海不够诚意?比不上一大束花?」 东方潦转头问好友,「阿风,你听过路边的野草、野菊懂得浪漫这回事吗?你相信路边的野草、野菊收到花束能够感动到痛哭流涕?不是抹露珠当眼泪!」 「阿潦……你也真是够辛苦的。」辛雅风以前听到这种话还会斥责好友自作自受,现在……他是感同身受。 身为花农,苦薏没成功把自家种的花推销出去就算了,还被一把激动的扫把扬得满身灰,她伸手拍拍衣服,抖落灰尘,把已经开始放空的西门草儿抓回来,拉着手开心地继续聊。 「野草儿,我跟你说,昨晚我又梦到我跟我的千秋大人亲得死去活来,我在他的胸口种了好多草莓说——」 东方潦手上的扫把掉了,下巴也掉了,转向好友的胸口看时,只见一阵风过…… 「我们先回去了,改天见。」辛雅风火速冲过来,把脚受伤的苦薏一把抱起来。 「……野菊儿的小货车怎么办?」人都已经走了,慢了好几拍的西门草儿才望着门外的车说道。 「阿风会派人来开。」 「嗯……情况好像变得很麻烦。」变成三角恋的情况了。 「啧啧啧,真是难得,你这么粗神经的人竟然看得出来——」东方潦说到一半,转头望着老婆,「是你表妹跟你说了什么?」 「……嗯,她本来想叫你多送几箱梅子酒给她,又怕喝太多……」 「不是这件事,我是问你表妹有没有跟你提到阿风?」急性子的东方潦打断老婆的话。 「……所以说,梅子酒就不……」 「有,一大早我就搬好几箱到阿风车上去了!我现在是问你,她和阿风有没有可能?」 「酒……载回去了?」 「你们两人昨晚发了一夜酒疯,想起来就头皮发麻,别再跟我提酒了!说起来,昨天阿风照顾了她一晚上,多少有感动到那朵野菊吧?」 「阿潦,你干么每次手脚都这么快?偏偏在这个时候才送她……那她又会去见梦里的千秋大人了……」西门草儿忍不住责怪老公。 「你的意思是,她喜欢的还是西门千秋,阿风没指望了?」 「我说的是梦里千秋大人……阿潦,你很笨耶。」 「你这根草有资格骂我笨——」 毕竟,在一起生活了几年,西门草儿私心……是希望西门千秋和苦薏携手幸福的未来。 傍晚,两人回到家,当辛雅风抱着苦薏下车时,苦薏发现主屋外头好热闹啊,一群人都围在……围了过来——怎、怎么回事? 「少奶奶!你受伤了?」 「少奶奶,你还好吧?」 「少奶奶,你哪儿不舒服?」 「少奶奶,你有没有伤到肚子?」 「少奶奶,晚上想吃什么?」 「少奶奶,想吃消夜的时候尽管吩咐!」 苦薏两手勾着辛雅风的脖子,眼见辛家五代单传最娇贵的少爷被当成空气,只顾着对她嘘寒问暖,到底—— 「小薏脚受伤了吗?」 「爷……」爷爷果然是关心她的。 第二十七章 「孙媳妇儿,你还好吧?阿风,怎么有你跟着,还让我的宝贝孙媳妇儿受伤呢?」 「奶……」奶奶一向都护着她。 「媳妇儿,疼不疼?雅风,怎么不小心点!」 「妈……」你没事吧? 「野菊啊,怎么回事?阿风没把你照顾好吗?」 太奶奶,就知道你疼我。 「阿风,你连一个老婆都照顾不好,将来怎么接管辛家的事业!」 哇啊……太爷爷这也扯太远了吧? 苦薏张大着嘴巴,眼花撩乱的看着一群人,向来只有她抢话的分,第一次有人能抢她的话,而且一次这么多人抢到她只能张着嘴巴来不及出声。 苦薏好后悔,要是早让她知道她和辛雅风在外面过一夜,回家马上被当宝,她进辛家的第一天,就把辛雅风拐出去外面过夜了——还等到现在! 不过说真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以往的冬天,积木屋的夜晚总是静悄悄,一片清冷。 今年,只是多个人,屋里的氛围就完全变了,空气里到处飘着希望、期待、雀跃,散发着一股甜腻腻的滋味。 「喂,辛雅风……」 床,送来了。 但是这张床明显有侮辱苦家基因的嫌疑,就像在嘲笑她又矮又小似的—— 「这张床怎么看都是儿童床吧?」 白色的床架,走可爱风格,硬是比单人床小一号。 苦薏跪在地板上仔细研究,这张床原来还有机关,只要把中间床垫往下降,周围花朵形状的木架再往上拉高,儿童床……立马变婴儿床。 辛雅风洗完澡出来拿吹风机,看她一只脚踩不了地,还围绕着床爬来爬去,皱起眉头,「你就不能安静坐着吗……头发还没吹干?」 「这张床一定是太爷爷的阴谋,古代有句践卧薪尝胆,现代有辛家媳妇睡婴儿床,太爷爷就是要我睡在这张床上,无时无刻都不能忘记自己是辛家媳妇,有传宗接代的重责大任,再不努力点就要扫地出门。」苦薏洗好澡,毛巾还包着一头湿发,她小心翼翼地伸手摸床铺,「你说我晚上睡在这张床上,会不会像睡在针毡,半夜会作恶梦吧?」 「我刚才已经跟你说先把头发吹干。」辛雅风把她抱起来,坐到梳妆台前,打开吹风机,帮她吹头发。 「喂,辛雅风……我好像没喂蜂蜜给你吃吧?」又没给他甜头,他突然对她这么好。苦薏狐疑地从化妆镜看着他。 吹风机的热风呼呼呼地吹着她一把长发,看他的手指那么自然地穿插在她发丝间,这叫她的心脏怎么受得了啊! 「……不喜欢?」辛雅风从镜子里瞥她一眼,依然维持着他一贯从容淡然的风格,准备把吹风机交到她手上。 「那当然——没有人会不喜欢的。头皮要完全吹干哦。」苦薏没给他蜂蜜吃,但马上给他一脸甜笑,两手把腿盘起来,坐得舒舒服服的享受辛家少爷的服务。 她伸手摸着连同床一起送来的化妆台,米白色系走的是辛雅风的高雅风格,「我比较喜欢黑色的说。」 「为什么喜欢黑色?」 说到她喜欢黑色的原因嘛…… 苦薏拉起袖子,拉过他的手来一比——辛雅风的肤色明显白了一截,相较之下,苦薏本来就不白的皮肤就显得更黑了。 「因为只有黑才能衬托出我的白。」 「……只是这个原因?」 「这是很严肃的话题,你那是什么表情?」这就是天生晒不黑的人惹人厌的地方。 「我以为跟你想培育出珍贵稀有的黑色花朵有关……例如一份坚持,一种精神表征。」一张床都能让她联想到太爷爷的阴谋,扯出长篇大论来,她喜欢黑色的理由,显得过于简单,难以说服他。 「你可……活得真辛苦。」苦薏给他拍拍手,赞他好厉害,「我又不当伟人,哪来的伟大情操。我想培育黑色花朵,也不是因为它的珍贵稀有性,做为一个凡夫俗子,地球上重要的一颗小螺丝,能够在每天一成不变的工作里找到乐趣,这才是平凡人不平凡的生活态度,所以我的人生目标呢,就是有一天我要站在一片黑鸦鸦的黑色花朵中,在我的夜色花园里——让自己看起来白一点!哈哈哈!」 面对苦薏得意开朗的大笑声,辛雅风拉起她一把长发,把吹风口转向她的嘴巴…… 「呸呸呸!」苦薏吃了一嘴的头发,仰头瞪着他警告,「你好大的胆子,辛家少奶奶你都敢随便欺负,罚你晚上睡婴儿床!」 苦薏说完,脑袋里自动跑出辛雅风挤在那张小床上,一双长腿还伸不直可怜兮兮的画面,忍不住「噗哧」笑了。 辛雅风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他扯起嘴角。 「不过辛雅风……今天是怎么回事?平常很严肃的太爷爷开口关心我,连妈都对着我笑,要不是我很确定跟你没做过那种事,我都以为我肚子里已经有了你的种呢,结果我晚餐吃得胆战心惊的,都不知道自己吃了什么。」 「我也注意到了……你做了什么事?」辛雅风心知肚明,他的态度,和他送给她的戒指,已经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爱上她的事实,他却故意装傻。 「我就是没做什么事才觉得害怕啊!」苦薏打了个哆嗦。 「好了。」辛雅风把她的头发都吹干了,吹风机才往自己的头发吹。 苦薏就在他吹头发的时间里,爬回到床上,钻进被子里,舒舒服服地躺成大字形—— 「啊……真是人间天堂!」 辛雅风看她像个小霸王一样躺上去就想霸占大床,其实他也没想到只是很单纯的吩咐管家再准备一张床,都能让家里的老人家们拿来大做文章,简直等不及要把生米煮成熟饭…… 全家人的态度转变,严格说起来要归功于她自己的努力。 是她打破这个家的沉寂,带来笑声。 是她时时都充满活力和热情,给这个家注入生命力。 是她让丝毫无结婚意念的他,有了组织家庭的想法。 所以,连原本反对她,一心要把她赶出门的曾祖父和母亲,在这半年的相处之后,也开始把她当成家人。 辛雅风很清楚,辛家人都有其固执和坚持己见的一面,若非苦薏已经收服老人家们的心,光是他爱上她,也是没有用的。 说起来,辛雅风还得感谢她,因为她的努力,让他在接下来追求她的路上,可以走得平顺没有阻力。 这段时间……她为了配合他的家人,打乱自己的生活步调,犠牲自己的休闲时间,每到假日还得走进她最讨厌的厨房,真是辛苦她了。 而他……能为她做些什么? 「喂,辛雅风,我的『月季杂交美学——天堂接近了』那本笔记放在哪?」苦薏趴在床上,指挥着辛雅风帮她找笔记。 为了完成她生活中的黑美学,她所有的笔记本清一色都是黑的,而且大量采购有折扣,所以她的笔记本全部长得一模一样,差别只在于上头内页贴的彩色标签不同。 以前住在小木屋时,她把笔记本搁在床的周围,以方位分放排成一圈,她只要记住方位,随手一拿就有了。 现在房间天天有人整理,井然有序到她经常找不到东西。 苦薏双手托着下巴,看辛雅风表演他的神乎其技,他只花一秒的时间就从墙柜上一整排的黑色笔记里抽出一本。 「你能正经点命名吗?」辛雅风把她的「月季杂交美学,天堂接近了」奶到床上给她。 「说起来玫瑰是大部分人的通称,其实蔷薇科蔷薇属的植物原生种数目大概就有两百种,杂交品种数量超过三、四万,这些植物在国外通称为rose。在中国,原生种称为野生蔷薇,非原生古老品种称为古老月季,现代品种称为现代月季,就是近代透过不同品种混合杂交而衍生出来的新品种花朵。我称月季杂交美学,哪里不正经?」 「……『天堂接近了』呢?」 「『打开地狱之门』、『下油锅』、『转生为人』、『我恋爱了』、『高潮』、『天堂接近了』,这是我一步一脚印,黑花栽培之路的爬升过程。辛雅风,你意见很多耶,我自己的笔记要怎么命名还要经过你开会同意不成?」苦薏把两个枕头拿来当靠枕,话才说完,突然后悔自己把话说得太快了…… 辛雅风看她视线又对上来,咬着嘴唇凝望他,一脸「饥渴」的表情—— 第二十八章 「又想要什么?」 「我从头想了一遍,深切的反省过后,我想以后我会多多采纳你的意见。所以那个……你能不能……给我高潮——那本笔记。」苦薏说完,马上把脸垂得低低的。 「只需要笔记吗?」辛雅风帮她把「月季杂交美学——高潮」拿过来,嘴角挂着促狭的笑容。 「哇啊……辛雅风,你变邪恶了,阿潦又要怪我了。」苦薏连声「啧啧啧」,对他摇着手指头,叫他不要学坏。 辛雅风看她埋首工作,翻着两本笔记对照培植纪录数据,他也抽了一本书,陪在一旁。 他偶尔会抬头看看她,她脸上可爱的小雀斑,披在肩膀上的长发,和吻起来香甜柔软的嘴唇……只除了脖子上那条项链,一切都是那么顺眼,愈看愈让他迷恋。 他希望两个人的生活,就这样维持下去,直到白头…… 阿风,爱情是自私的,真心不该退让,而是各凭本事,所以我奉劝你,你如果当真爱她,趁着人还在你身边时,把握时间抓住她吧! 他想,阿潦是对的。 【第九章】 风,愈来愈热了。 六月初,还在梅雨季节里,连夜晚的风也是又湿又粘又热…… 「过来。」 辛雅风一喊,趴在地板上翻杂志的苦薏,懒洋洋地拿着杂志爬上床。 大床上有她刚才看电视的遥控器,她翻看的笔记本,还有一包饼干,她都拨到一边去,然后靠着枕头坐在床上——伸出手来当贵妃。 这个男人,老爱拿她当实验品,往她的身上抹东抹西。 辛雅风说,他的香水公司正在研发香氛系列的保养品,都是针对干燥皮肤而设计,有身体乳、护手霜、腿部按摩霜。 苦薏平常在田里工作,一双粗糙的手再加上干性肤质,龟裂的皮肤,就被辛雅风看上了。 苦薏喜欢泡澡,因为泡在浴缸里还可以翻书看杂志,但是要叫她把时间花在涂抹这些瓶瓶罐罐上面……只有她心血来潮,还有约会的日子。 不过做人嘛,在这个家里,吃他的、用他的,偶尔也应该有所回馈,她就三两下抹一抹。 这个龟毛王子就有意见了,说她糟蹋产品,要让皮肤吸收精华,得要仔细涂抹加上按摩——这个坐办公室的,真想抓他到田里去劳改,让他体会一整天劳动下来,只想瘫在床上当废人的滋味。 既然他意见这么多,苦薏就叫他自己动手。 所以两人达成共识,每天晚上洗好澡,在她看书的时候,她提供人体给他做实验,由辛雅风涂抹兼按摩。 几个月下来,辛雅风练出一身按摩的好功夫,反而让苦薏捡了便宜。 「唔……可是你这个好像没什么味道,卖得出去吗?」苦薏嗅了嗅,低头翻着杂志。 以香氛系列为名的保养品来说,苦薏老觉得辛雅风抹在她身上的几款乳液,只有隐隐约约一点点恬淡的香气,而且一下子就在空气里散掉了,纯粹就只有滋润效果而已。 托他的福,她的皮肤因此变得光亮柔嫩倒是真的。 「你怎么又受伤了?」辛雅风看她手臂一条长长的红色刺痕,上面有几点结痂的血迹。 「咦,可是我今天都在温室……大概是昨天突然一阵大雨来得太快,我忙着把工作收完被玫瑰刺刮到的吧。」前两天只有她一个人在家,辛雅风出差了。 「以后小心。」辛雅风总是不厌其烦叮咛她。 苦薏翻着杂志点点头。 「换手。」辛雅风把她的手臂,手背,甚至连手指缝都细心的抹上乳液,仔细的按摩,才叫她换另一只手。 苦薏转身趴在床上,长臂一伸,继续翻她的植物杂志。 她穿着宽松凉快的背心,挂在她脖子上的坠子掉出来,辛雅风看见……她把坠子做了布套,包得密密实实的,藏住菊花坠子——防他像防贼一样。 辛雅风见她很不优雅地抓起坠子就往低低的领口塞,一点都没考虑到他正坐在身边,他忍不住就往她的头顶敲了一记。 「干么啊?」苦薏仰头瞥他一眼,看他瞪着她的胸口……这个正经八百的保守男人,老是看不惯她的衣着和大刺刺的动作,不过是趴在床上露了点胸……唔,半个胸。 苦薏低头看了看,才从床上坐起身子,「真不知道你活在哪一个时代,现在很多女孩子都还故意把挤乳沟的照片拿来当大头照,网路上一大堆,早就司空见惯了,只有你大惊小怪。」 辛雅风充耳不闻,把乳液抹在她手指上,几番思虑以后,才用不经意的口气开口问她,「这么长一段时间,你的家人都没起疑吗?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苦薏跪坐着,把一页杂志折起来,继续往下翻。 「我奶奶一个人住在山上,高山上很偏僻,医疗资源不足,去年村里的老医生过世,我奶奶就把我阿爸拐上山去接替老医生的位置,我妈也跟着搬到山上去了,所以家里就剩下我哥一个人啦。这次过年我跟我哥一起到山上,我阿爸还一再叮咛我哥要照顾我,偶尔要过来看我,不过我哥是外科医生,在我三舅舅的医院帮忙,三舅舅没有子女,又很喜欢我哥,正在培养他当接班人,经常把他操得半死,我哥都是命令我回去给他看,我大概半个月回去陪他吃一次午餐,很轻松就可以把他打发了。嘻嘻,这叫好人有好报,连老天爷都帮忙。」 老天爷帮忙,让她的家人到现在都没发现她偷偷嫁了人,苦家的户口名簿长女苦薏的配偶栏已经不再是空白。 老天爷帮忙的意思就是……没有用得着辛雅风的地方。 看她笑得开怀,辛雅风却很想掐她那一脸侥幸的笑容。 「我妈很喜欢热闹,以前我常带朋友回家,像小夜、双胞胎、阿猛、阿默、阿酉、酋长,都跟我家人很熟,阿默是搬家公司的老板,去年搬家就是阿默帮忙的,我妈还发邀请函找我那群朋友到山上去开搬家派对,那时候还被太爷爷盯在眼皮底下,所以我只敢跟太爷爷请两天假回去帮忙搬家……哈哈,结果都是我的朋友出力,我一路坐着车跟着到山上去狂欢,隔天还喝到宿醉,幸亏我搭小夜的车,不然就回不来了。」 「……这些人都是男生?」 「双胞胎是龙凤胎,大船是男生,小船是女生,不过小船嫁到国外去了。唔……你没提,我都没想到,可能是因为我妈是标准的帅哥迷,我朋友里面长相不错的,去我家都有好东西吃,所以比较常去我家的的确是男生比较多。」 「去年……哪时候的事,我记得你都在家。你有出门?」辛雅风内心隐隐溢着酸味,抓着她的手指用力了些。 「差不多……是我们结婚两个多月那时候吧,你可能出差去了。」苦薏又笑了,「因为太爷爷还没承认我们嘛,我家又不晓得我跟你登记了,所以你出差的时候,我都跟太爷爷说我得回去当孝顺父母的乖女儿,每次都可以请到几天假,哈哈哈!」 「……每次都跟你那群哥儿们出去玩?」 「几乎啦,也会去找千秋,或去阿潦那里骗吃骗喝。」苦薏转头看他按摩的力道愈来愈重,因为很舒服,她又笑着说:「前天你不在家,我本来是跟我哥约好吃饭,结果他临时有事,我就去找千秋了。」 辛雅风心里给醋坛子洒了,他眯着眼提醒自己……到底,她还是「自由之身」,两人的婚姻仅只于一张纸,他还在追求阶段。 辛雅风深吸了口气,扬起嘴角说道:「我最近比较有空,你想不想去山上走走,顺便回去探望你的父母,我们一起去?」 「你跟我一起去?那可不行。」苦薏斩钉截铁地拒绝。 「只要说是朋友……」 「我不是怕被误会,是你这张脸太偶像了,讲话太有教养,你那种王子式的举手投足,准会把我妈吸引得魂飘飘的!你跟我一起去奶奶家,我妈会在半夜拿绳子把你跟我绑在一起,等到白天再叫大家来看,说你爬到我床上,叫你要对我负责,当天就在村里办桌,抓你来当女婿了。」苦薏相当清楚她母亲喜欢的类型,辛雅风在她母亲的眼里绝对是一个让她连声尖叫的惊喜。 「我的妈啊,才不管自己的女儿长一张平凡的脸,对我妈来说,相由心生,她的女儿跟她一样长得又正又漂亮,你能娶到我叫三生有幸,就像我阿爸娶到她一样。」苦薏摇着手指头,劝辛雅风不要冒这个险。 第二十九章 辛雅风伸手轻抚她的脸…… 苦薏仰起头,望着他迷蒙的双眸,「辛雅风……你这是看美女的眼神,你可不要告诉我,你也认同我妈说的话,说我长得又正又漂亮,我很清楚我全身上下能吸引你的也只有菊花坠子,劝你不要白费工夫。」 如果他说他喜欢她呢?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是否把他搁进心里了,或者她还是……执着于西门千秋? 辛雅风掌心贴着她的脸颊,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脸,终于还是把一坛子醋给打翻了。 「啊!你打我……还说你不打女人,老是食言。」苦薏摸着被他碰触的脸,摸到了他的掌心的温度,默默的脸热。 「……你去找西门千秋做什么?」 王子的脸又冷了,苦薏有发觉到,最近提起西门千秋,辛雅风一张脸就马上拉下来,他真的是对学风水的西门千秋很感冒……不过怎么办呢?苦薏怕说出来会被打死,但是她真的是觉得国家风景区就适合吹这股冷飕飕的风,真的是愈冷愈帅。 「那还用说,当然是去勾引他,诱惑他,用我的美色把他迷得神魂颠倒,等我恢复单身后把我娶回家,哈哈哈。」路边野菊嘴很贱,就是那壶不开提那壷,故意要让国家风景区下雪。 路边野菊一旦得意就容易忘形,她是已经忘记那张儿童床是怎么来的,能胜出成为稀有的国家风景区可不是靠运气,大门口横幅就挂着「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要防堵路边野菊爬出墙,国家风景区自有一套方法。 「说到恢复单身……我们之前签的『秘密结婚契约』,还有用吗?」辛雅风把她干裂的手保养好了。 「当然有用啊,只是后来充满变数,没有照着契约走而已,我这个人就是优点太多了,大方又不像某人爱计较就是其中一点,要不然一条、一条跟你算,算到你破产。」 「这倒是不用担心,一切照着合约走,该算的帐还是得算给你。」辛雅风起身去拿合约。 苦薏从杂志移开目光,看辛雅风的背影,怎么突然有一股头皮发麻的感觉…… 辛雅风居然把那张纸收在保险柜里锁着,如此慎重,看来是认真要把帐算给她——这么好心? 说起来,苦薏只记得辛雅风最后增列的第七条,万一婚事曝光,要自行承担责任,各自的亲友各自处理,不能牵连到对方的生活。 因为这一条,让她敲过他一笔,其他的……她自己写过什么,她都忘了。 「哇啊……你保存得真好,都快一年了,纸张还这么新。」辛雅风拿过来,苦薏赶紧先抢来看—— 第二条,辛雅风不得逼迫苦薏进入辛家当媳妇,并且不得以丈夫之名随意进出苦薏的住处、碰触其身体——辛雅风没有逼她,是她自己为了保住婚姻,硬要留下来。他也没去过她的小木屋,唯一碰她身体的时候只有帮她擦乳液,那还是她叫他动的手。 第四条……苦薏和辛雅风登记之后……不得以妻子之名任意出入辛雅风的住所,碰触其身体——她为了不被赶出去,趁他出差,占据他的窝,为了做戏,没经过他的同意,动不动就在人前勾他的手臂,躺进他怀里。 第六条,两人在三年婚姻期间不得干涉对方的生活,不得对外透露已婚事实——她强迫他买礼物,跟他抢床位,骚扰他,还拿着婚戒在整个家里炫耀宣告。 更别提……那张儿童床翻个身就会摔下去,好几次她迷迷糊糊地爬上床,结果醒来发现她爬到大床上,不但抢了他的被子,还把脚跨在他身上。 另外,假日轮到她进厨房的时候,他在积木屋喝咖啡让她很不爽,她就把他抓进厨房一起帮忙。 还有几次跟奶奶一起喝到茫,听说每次都是被他扛回积木屋,闹了他一整夜,隔天还紧贴在他怀里醒过来,害他挂着熊猫眼的纪录。 加上她偶尔还是很天兵的惹太爷爷、婆婆生气,每次都是辛雅风出来收拾残局。 这要认真算下来,一次罚十万,别说破产了,她卖身给他当女仆都不够还! 「哈哈哈……百年修得同船渡,我们也算是有缘,都是这么熟的朋友了,何必斤斤计较。我那张纸都不知道丢哪儿去了,我们互相尊重,互相信任就好了,哈哈哈。」苦薏赶紧揉一揉,揉成一团纸,扔进垃圾桶里。 「嗯,在这个家里,我们是夫妻,既然结婚已经不是秘密,这张契约就此作废,你同意吗?」 「再同意不过了!明智的抉择!」不用破产,不用卖身给他当女仆,苦薏没有道理不同意。 「不过,如果要作废,不算这笔帐,就必须针对现况重新拟一张结婚契约,你同意吗?」辛雅风望着被她扔进垃圾桶的纸团,一张脸摆着随时都可以捡起来铺平继续使用的表情。 「针对现况……是不准我再把你拖到厨房,不准再喝醉酒折磨你,不准我睡错床,不准把房间搞成狗窝、不准在床上吃东西,不准到你的工作室拿香水玩?要是限制这么多,我还是一样被你罚到破产啊,一点都不好玩。」苦薏腿帮子鼓鼓的,看样子苦日子要来了。 「结婚契约是签好玩的吗……你既然喜欢玩,我跟你玩一个游戏。」辛雅风拿出空白的纸张,先在上面签名盖章,「这张契约,无论双方在上面写什么,都必须无条件同意,不过一人只准写一则结婚条款,并且不能重复。例如,你可以在一则条文里面,否决以上的限制,我就不能再重复。我们猜拳决——」 「怪不得奶奶常常夸你有礼貌、有风度,任何场合都一定是女士优先,还是奶奶了解你,我不能赞同更多了。」辛雅风都已经签名盖章的空白纸张上,路边野菊当然是耍贱招,大力夸奖他的同时,「扒」过纸张,洋洋洒洒的把她所能想到的全部写上去—— 「结婚条款一:辛雅风身为苦薏的身分证配偶栏上的丈夫,同居期间,假日必须到厨房帮忙煮饭;积木屋是两人共同的生活范围,苦薏有完全使用权,辛雅风均不得干涉;苦薏为完美扮演辛家媳妇,与长辈交际应酬喝醉难免,做为后援辛雅风有照顾的义务,同上理由,苦薏对辛雅风的肢体接触有免责权;往后长辈对苦薏提出的任何要求,辛雅风有责任共同承担。辛雅风若是加班,回家必须帮苦薏带宵夜。以上,辛雅风违反约定一次罚金十万!」 「……你的要求不会太多?」辛雅风现在才知道,她在这个家生活,原来有这么多苦水。 「还好啦,我是一诺千金的人,我们就照着合约走,不管对方写什么,都必须履行约定。」苦薏喜孜孜地在合约上签名盖章,有了这张合约,以后她在辛家就可以横着走了,哈哈哈。 「换你写。」苦薏很大方的把合约递给他。只是她能写的都写进去了,在条件不能重复的情况之下,就不知道辛雅风还能写什么——哇哈哈! 辛雅风默默接过纸张,一支笔行云流水,一会儿就写好给她。 「这么快?」苦薏还以为她要翻好几页杂志等他,没想到她看不到几行字,辛雅风已经写好了。 她光是看着结婚条款一,作梦都会笑,嘴巴笑咧咧地念起结婚条款二—— 「因不可抗力的发生,苦薏成为辛家媳妇,搬进辛家与丈夫同居,身为辛雅风的妻子,自有责任维护丈夫的名誉,避免流言蜚语缠身,落人口实,往后在外过夜须经丈夫同意,任何聚餐约会,须有丈夫陪同,违背条款一次禁足积木屋一个月……」 苦薏念完辛雅风的结婚条款,简直难以置信—— 「你活在古代啊?现在谁会这么做!」 「的确,都是成熟的大人了,我本来也相信你自有分寸,才和你维持默契,但是从刚才的谈话里面,我发现你完全忘记你现在的身分是我的妻子,就不能怪我因人制宜。」辛雅风从她手里抽回契约,上面早已经有她的签名盖章,还有她的「一诺千金」。 「刚才……我说了什么?」苦薏看他的态度很认真,让她头皮很麻,很困惑,到底——他又记住了什么,记得这么深! 「你去诱惑西门千秋,用你的美色把他迷得神魂颠倒,这是一个有夫之妇能做的?」 原来是她嘴贱惹的祸。 「我发『四』,我只是去找小桃子玩,说去诱惑千秋大人,那是开玩笑的,纯属虚构!」苦薏举起四根手指头,另一只「扒手」伸向那张纸—— 第三十章 啪! 辛雅风拍掉她的手,他打翻的醋还不只这一样,「包括我出差时,你跟一票哥儿们玩到疯,也是开玩笑,纯属虚构?」 「你出你的差,我又不是真的嫁给你了,我找朋友纡压很稀松平常……」苦薏搞不懂辛雅风没事干么搬到海边去住,管得这么宽,一个白眼扔过去,扔到辛雅风的脸上, 她突然看见一张很熟悉的表情—— 那是……那个把西门草儿当成生命在疼、眼里只有老婆的东方潦脸上的表情! 苦薏嘴巴张得开开的,脑袋轰地一声,望着一脸酸涩又苦闷的辛雅风—— 老实说,她也曾经怀疑过…… 当时奶奶揭开婚戒的面纱,她发现辛雅风送她那颗戒指的价值,确实吓了一跳,心儿怦怦地刺探了他,但他反应冷淡,她也就觉得是自己多疑,因此而放心了,继续玩辛家媳妇的游戏。 现在,回想两人相处…… 她刚进辛家时,辛雅风把她当成麻烦,遇事置身事外,对她置之不理,完全没把两人扮演夫妻当一回事。 过一段时间,大概是她经常跑去和他聊天,接触机会多,他开始有笑容,和她有说有笑,也会关心她了。 然后,她趁他不在时搬进积木屋,当时她以为是占了他地盘的缘故,他又恢复冷冰冰,阴阳怪气,对她若即若离,时好时坏。 到他给她买婚戒那次,他出差深夜回来,把她从香甜的睡梦中叫醒赶下床…… 那天,她喝醉了,梦到她和西门千秋缠绵。 她以为是梦,但是隔天早上,她不小心碰到辛雅风的嘴唇,忽然不确定她究竟是作梦,还是真实吻了人,所以她才去找西门千秋。 虽然她不记得喝醉时梦里的男人了,但是她的身体记得……那个男人的胸膛,他的体温,他的触感,他的唇…… 如果只是一场梦,她的身体不该有记忆,不该记得醉梦里的胸膛、体温,嘴唇、触感,完完全全吻合的……偏偏不是西门千秋,而是她喝醉酒时照顾她一整夜的男人—— 辛雅风。 为这件事情,她也暗自苦恼过。 明明,她心底是喜欢西门千秋的,她的憧憬,她的崇拜,她小女人的一面……都给了西门千秋。 至于她对辛雅风的感觉……其实最初的印象不太好,她就是看不惯他那副冷冰冰、浑身是距离的态度,所以忍不住就会想整他、想闹他,然后她也确实彻底的把他整了、闹了,看他饱受困扰的表情,她心情就很好,所以住在辛家,她一直都还玩得满开心的。 只除了她喝醉酒醒来都和辛雅风抱在一起这件事。 她和西门千秋的拥抱,很舒服,很欢喜,很雀跃,心儿狂跳,那是想抱住不放的……对偶像的崇拜,景仰的心情。 但是对辛雅风的感觉那是一个男人的身躯,结实的胸肌,火热的臂弯,又湿又粘的吻,活生生的血肉之躯,男与女的缠绵—— 因为心脏跳动得太真实,把她搞到很懊恼,让她后来不敢在积木屋喝酒,结果几次被奶奶叫去喝,她又一次一次……不知道和他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辛氏集团未来接班人,辛家五代单传的稀有钻石,本身还是一片国家风景保护区的优雅贵公子,为了怕她纠缠,和她签有秘密结婚条款——这样一个男人,打从一开始她就排除两人之间的可能性,压根不曾去想过和辛雅风会有未来! 所以…… 「辛雅风,你说……完美又多金的辛家五代单传的少爷爱上一个又黑又矮又干又长得平凡的种花女——这种事,有可能吗?」苦薏当然是觉得不可能,才会那么放心的窝在他的床上。 「不然呢?你认为我会让一个我不爱的女人在我怀里发酒疯,把我当成另一个男人拥抱,抱着哄一整夜——我是这种人吗?」辛雅风不认为她有这么迟钝,她灵活的脑袋早应该想到了。 「那是……听你这么说是有些不寻常,但是我看你跟阿潦也是会互相照应对方,那么自然相处,而且我喝醉的时候,小夜也是会照顾我,我以为你是跟我混熟了,把我当哥儿们……你干么那种脸色瞪我?」苦薏又吓一跳了,国家风景区风云变色,一脸凄厉,吓得她抱住枕头,瑟瑟发抖。 路边野菊被国家风景区看上这种天塌下来都不会发生的事居然诡异地发生了,这么恐怖!这片国家风景区还瞬间乌云密布,整片阴森森,是要逼她坦承自己「恶人没胆」嘛! 「你跟小夜……你和他也接吻——」 「没有!我喝醉顶多就是唱歌、闹一闹,小夜说我每次喝醉酒都把他打得鼻青脸肿,他才不敢碰我呢。」 苦薏吓死了,心慌的了解到一件事——国家风景区到底也是血肉之躯。男人吃起醋来,哪管你是过去还是现在! 「你醒来都不记得,你会知道你做过什么事!」辛雅风冒火起来原来这么恐怖! 「就是因为我醒来还记得我跟你接吻,所以我才清楚我以前喝醉没有吻过人!」苦薏抱着枕头,又抓了被子,刚刚还被当贵妃伺候着,现在是被国家风景区掉下来的招牌砸到她措手不及,吓得身子抖不停。 「……你吻的人是西门千秋。」辛雅风隐隐褪去了一层厉色,冷着脸。 「哪是,明明就是你——」苦薏话说到一半,眼睁睁看着国家风景区掉下来的招牌又扶正了,刚才的风狂雨打,大树连根拔起,险些把人给打死的惊险场面像是拍电影一样,都是假的…… 辛雅风嘴角勾着笑容,眉飞色舞的,眼里还透着流动生辉的光芒,摆明在告诉苦薏她…… ——上当了。 「你竟然把我的招数都学去了,还拿来对付我!」国家风景区也跟着路边野菊学会演戏了,苦薏直接就把怀里的枕头砸过去! 「我是没想到你这么坏,明明都记得,从来不认帐。」辛雅风把枕头丢回床上,在床沿坐下来,拉起她的手——才碰到她的手,她就抽回去了。 苦薏不肯牵他的手,她从辛雅风的脸上转开目光,毫不迟疑——赶紧把床上的东西收一收,从大床爬到小床上,把被子盖到头上! 「苦薏……」 「辛雅风……我的脑袋太混乱了,今天你可不可以放过我……拜托你……」 「……好吧,我给你时间整理思绪。」 苦薏从来就不是一个会选择逃避的人,所以辛雅风给她时间,没想到这一等,等到暑假尾声,都八月底了。 夏季是忙碌的采花季节,苦薏一早天没亮就先往花田跑,辛雅风上班时间她才回来吃早餐。 一入夜,苦薏就早早爬上床,睡到打呼声都出来,让辛雅风知道采花季有多忙、有多累,让辛雅风不忍心吵她。 经过两个多月,辛雅风终于发现,苦薏和他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为了两人有名无实的婚姻无论如何都必须撑完三年,就像她当初跟太爷爷承诺两年之内她没怀上孩子就离开辛家的状况一样…… 两年后你打算怎么辨? 两年后啊……不是我自夸,我个性好、人缘好,老少咸宜。有一种感情叫日久生情,这就是说人与人之间相处久了总是会有感情,到时候靠着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帮太爷爷、太奶奶捶捶背,陪奶奶跳跳舞,和爷爷一起去做公益,中午帮公公送便当,唔……顶多每天晚上去婆婆房里跪一跪,反正厚着脸皮撑完最后几个月,等土地过户,我再负荆请罪,以后我们就自由了! 这个很贼的丫头是打算用拖字诀,能拖一天是一天! 既然如此…… 「苦薏……睡了?」大热天的,虽然屋里有冷气,不过被子盖到头顶上,装睡的成分居多。 「呼呼——呼呼——」 辛雅风在小床旁坐下来,他缓缓叹了口气,「我本来是想和你慢慢培养感情,等我们感情更深,等你心里、眼里都装满了我,愿意接受我,再跟你表白。但是你老是打乱我的计画……」 「呼呼——呼呼——」装睡的丫头吐着大大的呼吸声。 他不敌爱情的魔力,为她打翻醋坛子,他也终于知道,自己不过是一个独占欲强又霸道的平凡男人,不但拐骗她写结婚条款,甚至当下气到所有卑劣的想法都出来了。 全家人都知道他和苦薏是为了土地假结婚,为了撮合两人,私底下使尽手段。 第三十一章 苦薏并不知道,是他阻拦家里的人到她家去提亲,甚至对她绝口不提办婚礼的事。奶奶明知苦薏不胜酒力,多次灌她酒,挑战他的极限。 其实……仗着三年婚姻,两人有夫妻名分,苦薏已经和他住在一起,只要他闭一次眼睛,或者放任自己一次……他也不用等得如此辛苦。 但是,他不忍伤害她,也害怕毁了她对他的信任。 辛雅风伸手把被子从她头顶掀开,轻抚她的头发,「你去找西门千秋我会生气,你和一票哥儿们喝酒我会担心,所以拐骗你签结婚契约,那是因为……我很喜欢你。」 苦薏趴在床上,辛雅风的声音太诱人,那句「我很喜欢你」像魔音一样,她的心脏跟着打鼓,她换了一个睡姿,顺便把枕头盖到头上,遮住耳朵。 「……我们的开始并不美好,你一进门就吃尽苦头,我却袖手旁观,你心底不舒服,你想拒绝我。」 没错、没错,因为两人纯粹是一场交易,她从没有把他视为对象,所以他的冷漠冷淡是可以接受的,一旦要她考虑接受他的感情,重新检视他……说真的,只能说辛雅风真有自知之明。 「……经过这段时间,你也清楚了,家里规矩多,你感觉有束缚,你不想嫁进来。你也想到,我们的婚事若是公开,往后还有更多事情和场合,你必须去学习和适应,都让你很头疼;这一切……让你不想面对我们的感情,我能明白。」 是啊、是啊!她当辛家媳妇没有负担,就是因为三年后可以拍拍屁股走人,她才能够玩得这么快乐。 两人若要认真谈感情,要考虑的因素很多,十八岁的她会不顾一切奔进他怀里,但她已经三十岁了,这片国家风景区有多迷人、有多壮观,路边野菊都只想远观。 「不过……那么多次接吻,既然你都知道是我,你的热情和投入,不可否认你也是喜欢我的,我可以如此解读吗?」辛雅风抚摸她的背,俯身亲吻她的手。 辛雅风这一提,苦薏更懊恼了……她干么不打自招,在他面前吐实,她喝醉吻过的人只有他! 明明她那么喜欢西门千秋,野草儿住在西门家时,她在西门千秋面前也醉过,她却不曾去吻过他。 就因为她的身体背叛她的选择,喝醉了自动去找他,被辛雅风知道她喜欢的人是他,她现在连否认的借口都没有。 就是因为如此,她才陷入混乱,脑袋打结,难以看清真相,甚至对他用起「小人之心」,怀疑他的真心……毕竟,她是还有「任务在身」的人,怎么知道这片吹起歪风的国家风景区是不是想把她拐上床,顺便打劫她身上的菊花坠子。 现实环境的因素,加上难以辨别的真心,让苦薏想得一个头两个大,如果硬要她在此时给一个答案的话…… 「我……我妈第一眼看上我爸,就跟着他回家,我妈常说,我爸在她眼里闪闪发光,我妈追了我爸很多年,他们终于在一起,直到现在他们都还是过得很幸福。所以我从以前就在找一个闪闪发光的男人,我第一眼看到千秋大人,就被他的万丈光芒逼得睁不开眼,当时我就决定了,我要追这个男人。所以……我觉得我跟千秋大人在一起,可以过得很幸福。」苦薏埋着脸,闷着声音说。 「……是吗?」又是西门千秋! 辛雅风一向不做没有把握的事,在这段「婚姻」的有效期内,她都是属于他的,两人朝夕相处,他还有两年的时间撒下情网,慢慢掳获她的心,所以他本来是不急的。 结果……又是西门千秋来搅局! 「你知道我记性很好吧?」 辛雅风的记性非常好,苦薏当然知道,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辛雅风的声音绷得很紧,硬梆梆冷冰冰,是苦薏从来没有听过的,让她直接就联想到理智线断裂的声音—— 「你跟西门草儿聊天,你们提过,你喜欢积极有行动力的男人……是男人就应该拿出魄力来,不要老是在意枝微末节的小事。你是——这么说的吧?」辛雅风抓下她盖在头上的枕头。 「我跟野草儿经常瞎扯,那不算——辛雅风,你不要扯……」 辛雅风把苦薏翻过身来,扣住她的手,掐着她的力道又深又重! 苦薏看见了,他的一张脸又闷又怒又火,貌似……西门千秋在她眼里的光芒,在辛雅风身上着火了。 眼看着他的脸逼近她,苦薏急了—— 「辛雅风,你要是敢吻我,我就叫你负责……不——」完蛋了,过去玩他玩习惯,这习惯一急就跑出来,苦薏想改口,但辛雅风不给她机会了。 「我负责。」他的吻落在她唇上,用她每次喝醉酒就堵住他的嘴,一次又一次吸吮他的吻……的方式…… 「呜……嗯……」 这次,在她清醒的状态下,辛雅风要她也尝尝,她过去是如何深吻他,如何折磨他。 苦薏紧握着挣扎的拳头,在他窒息的吻里,慢慢没了力气……不知道辛雅风何时松开她的手,而她…… 随着辛雅风的拥吻和挑逗,在他一次又一次需索的热吻之中,双手从他的肩膀慢慢爬上他的脖子…… 很懊恼,她的两只手自己勾住他的后颈。 辛雅风抱起她,回到两人的大床上,不让她有片刻的犹豫,一团火热紧贴着她,房里的灯暗下了……两人的衣服褪去…… 「你今天滴酒未沾,我不许你……事后不认帐。」 苦薏耳里灌进一股热风,传来辛雅风低沉诱人的声音,她眯着迷蒙的眼睛,短暂的想到……项链…… 「好痛……辛雅风你——」 不知道为什么…… 辛雅风不顾弄疼她,从她脖子上狠狠地扯断项链,像是要亲手扯断西门千秋系在她身上的红线,狠狠,用力地扯了下来—— 他又像发泄怒气似的……不,他根本就是凭着一股怒气,把项链远远抛到墙角去! 辛雅风不是一个使用蛮力的人,他为什么…… 「那是你要的……」苦薏看傻了,望着躺在墙角的项链,她想到西门千秋给她戴上项链时那双温柔的手都心疼了……何况是辛雅风紧追不放的香气密码就锁在菊花坠子里,他舍得这么扔? 「我要的只有你……看着我。」辛雅风连她追寻过去的目光都难以容忍,捧住她的脸,让她只许看着他,「你喜欢我叫你小薏,还是野菊?」 「……小薏。」苦薏在辛雅风灼热的视线底下,感觉他慢慢的在她体内,与她合而为一。 「小薏,我爱你……」 辛雅风呢喃的爱语却让苦薏垂下眼睛,紧紧抱住他,她…… 明天会后悔吧? 【第十章】 「这样……你还觉得西门千秋比较适合你吗?」 风,好热、好热…… 这是焚风啊! 夏天已经过去了,十一月深秋的季节,一股热风却持续着,这股风……就是辛雅风。 苦薏身上只有一件浴袍,耳边传来轰轰轰的吹风机声,她两手抱着膝盖,坐在化妆台椅子上,正在打盹,突然一个声音,一个名字,把她的眼皮撬开了。 苦薏望着镜子里穿着深蓝色浴袍的男人,站在她身后的辛雅风,和她用一样的沐浴乳,身上有相同的淡淡玫瑰香,一张白里透红的脸,发丝滴着水。 「我会被抓去关吧……阿潦一定会去法院告我,说我彻底摧毁国家风景区。」苦薏忍不住的脸红,她是在半夜被辛雅风吻醒,被他抱完以后,又被他丢进浴缸里。 这个男人,把她当废人一样帮她洗澡,帮她洗头发,现在还帮她吹头发——是啦、是啦,感谢他的热心灌溉,殷勤照顾路边野菊,时时提醒她,他比西门千秋适合她。 东方潦要是知道国家风景区现在不喝水,一片美景是喝醋在维持的,她居然把国家风景区逼到这种地步,阿潦一把菜刀会很想砍向她吧。 「我不在,你几天没洗头?」辛雅风出国工作,说要出去一个礼拜的人,不到五天就回来。 「大太阳底下戴着帽子流一身汗能几天没洗,也不过才一天而已。哪有人大半夜的把人挖起来洗澡吹头发,我都困死了……你以后按照预定时间回来好吗?」苦薏打着哈欠,弯着身子,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把脸颊靠在膝盖上,眼皮又阖上。 「明天到山上去一趟吧?」辛雅风看她像一只懒洋洋的猫咪,声音低沉诱人地说。 第三十二章 嗯……苦薏差点就把声音哼了出来,辛雅风真的愈来愈贼了,她再不打起精神,继续迷迷糊糊下去,等她明天睡醒过来,已经被他打包上车。 「龟壳屋都已经拆光,地也整平了,你是要去空地上放风筝吗?」苦薏压下膝盖,把身体打直了,盘腿坐好。 「小薏。」辛雅风沉声不悦。 苦薏当然知道此山非彼山,他提的是她父母和奶奶住的那座山,她不开心地别过脸去,「……等土地交给千秋大人以后,再谈我们的事情,这是你答应我的。」 「我是答应你,等你准备好,我们再开始筹备婚礼。但是拜访长辈的事情,不能再拖了。」 一把吹风机轰轰轰的,低频的噪音却盖不过辛雅风严肃清冷的声音,苦薏想假装没听清楚都很难。 「辛雅风……现在的日子过得好好的,我们不要自己去找麻烦,万一登记的事情曝光,只有我妈会喜欢你,夸我做得好,我爸一张脸垮下来,十年都不会跟你说话。」 「小薏……」辛雅风的嗓音更低了。 「我知道,我也明白见面三分情,你想趁着事情还没曝光之前,先去跟我父母打好关系,让他们了解你的诚意,你的考量是对的,我也想支持你。但是你不了解我的家人……你觉得我很难缠吧?我哥比我难对付一百倍,不然我会这么乖,他一通电话我就回去陪他吃饭。等土地过户还要等一年八个月……我哥是个很麻烦的人物,像结婚这么大的事情,我一个人自作主张就办了,没经过他同意,也都没跟我爸妈商量,我不守规矩,他也不会跟我客气;以我哥的做法,他会直接找我舅舅把田地收走,找他黑白两道都有靠山的律师、法官朋友弄掉我们的婚姻,强行把我带回去;他更不会放过你,可能哪天你就莫名其妙被车撞,旁边等着一台救护车,直接把你送进我三舅舅的医院,进入我哥的势力范围,手术室的门一关,他把你断手断脚还说是车祸惹的祸,我都救不了你……」 苦薏还没说完,一股热风已经从她的头顶上离开,一把吹风机轰轰轰地继续吹着,在更上头……辛雅风的头顶上。 她仰头看不见一张帅帅的脸,只看到辛雅风高抬的下巴,一副又冷又硬的感觉……国家风景区一阵冷风吹,区域内冷飕飕,她伸手玩他浴袍的系带,一个蝴蝶结都还没打好,他背过身去,冷冷地背对她。 辛雅风是不想再听她编造一大堆理由,生气她内心还不肯把他摆在「唯一」的位置,她也说过语言是用来沟通,透过对话才能让彼此互相了解信任,她却迟迟不肯表明心迹! 辛雅风还在生气,她一双手从身后环上来,环抱着他,柔软的身子紧紧贴着他。 辛雅风肩上扛着来自三代老人家们的压力,家里等不及要办婚礼,向亲朋好友公布喜讯,每个人都想把苦薏带出去,让大家认识辛家的新媳妇。 辛雅风很清楚苦薏的个性,苦薏心很软,但骨子很硬,西门千秋懂她,才能让她戴上项链,他和她硬碰硬,绝对讨不到半点好处。 他若没能说服她,让她打心底愿意嫁给他,硬逼她的话,等三年一到,土地过户,她丢下离婚协议书,再也不会回头。 所以他才一直顺着她,但他也是有情绪的,她不让他去见家人,对两人的感情又被动,他出差还得担心她,每天一通电话被她匆匆挂断,因为太想她而提早回来,她不感动还嫌他太早回来,他只是修养好,不是脾气好! 辛雅风这次不想再妥协,任凭苦薏抱着他不放。 辛雅风是不再让步了,但是扣在他腰间的小手,不安分地钻进浴袍里抚摸着他…… 这是他们上床以后,她第一次采取主动,身后的身子软绵绵地服贴着他,辛雅风的呼吸不顺了…… 她往他心里头填满了蜂蜜,慢慢把他的心浸泡在香甜腻人的甜蜜里,连欲火都撩拨起…… 辛雅风嘴角慢慢扬起,连眼角都勾着深深的情意,其实他也不是非要她把爱说出口,只是希望她也像他一样,对他有渴望的心情,就像此刻…… 辛雅风关掉吹风机,喘着气息难掩一股兴奋的急躁感转身—— 砰! 半个身子都贴在辛雅风身上的苦薏已经睡死了,辛雅风一个转身,她失去依靠失去重心,流着口水从椅子摔下来! 「呜……嗯……痛……」 辛雅风及时捧住她的头,当了她的垫背。 「……发生什么事,地震吗?」苦薏张开眼睛,趁着辛雅风吹干头发片刻时间里她已经睡了一轮,老早忘记前一刻两人在谈什么了。 辛雅风两手抱着她躺在地板上,就算想对她生气……也气到没力了。 「不是?那是电话吗?你每次打电话回来的时间,我都在田里工作,小夜就在旁边,说话不方便啊。」 辛雅风这回真的生气了,从出差回来整整一个礼拜不跟她说话,笔记她得自己找,伸手牌不管用,洗完澡没有乳液、没有按摩,晚上没有消夜,塞着耳朵不肯当她的垃圾桶,夜里也把她晾在一旁,自己盖一条被子不理她。 苦薏自己数了数,老实说她招惹到辛雅风的件数十根手指都不够数,所以她也不知道他闷声不吭是为哪一桩? 这个冰山王子,打起冷战来,真的是谁都赢不了他,只好苦薏一条一条问他。 辛雅风在工作室里拿着液体倒来倒去,满室芬芳,苦薏坐在工作台边,光是嗅着都觉得心情好了起来,但似乎影响不了辛雅风,他脸上冷冰冰的,任凭她一件件问,他就是充耳不闻,没反应—— 「……为什么提起电话的事情?」辛雅风一副不知情,不过…… 辛大少爷终于肯开金口,那就表示他生气是跟电话有关! 妈啊……不问奶奶,她绝对猜不到辛雅风全身上下都是「风度」的男人,竟然为了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跟她生气! 真的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奶奶果然是最了解辛雅风的人! 「因为你不在家的时候我很寂寞,晚上就跟奶奶跳舞,我跟奶奶说你白天有打电话回来,奶奶说她年轻的时候爷爷也很爱跟她热线,我说我们才讲三分钟,奶奶就说你没情调,我说电话是我挂的,奶奶猜你出差回来在生气,八成就是为了电话的事情。」 其实她是跟奶奶抱怨,辛雅风出差才几天,天天打电话回来,偏偏晚上不打都挑白天,她一双工作手套脱来脱去很麻烦……这种话,当然不能在辛雅风生气的时候还让他知道。 「你跟奶奶不能聊些正经事吗……我出差几天,你都在田里?」辛雅风一张脸还是冷冷的,内心里正默默反复咀嚼着她难得说出口的「寂寞」。 苦薏望着辛雅风,嘴巴缓缓的张大,又闭上——忍住了笑声! ……原来如此,原来是因为她急着挂电话,碰触到大醋桶的敏感神经了。 「当然啊,你自己都说结婚契约又不是签好玩的,我们得遵守规则,我如果跟我的一票哥儿们吃饭,一定会向你报备,就是……我去找小桃子玩,也要你同意啊。」苦薏被他一个礼拜的冷风吹到连西门千秋的名字都自动消音,不然每天都要把一堆笔记本翻一遍才能找到她要的那一本,真是痛苦。 辛雅风终于放下工作,看着她了…… 「我不在家的时候,你会寂寞?你又是随口说说吧……我提早回来,你还不开心。」 苦薏差一点又把嘴巴张开了……他是谁?过去那个怕女人纠缠,始终和女人保持距离的辛雅风,现在搬到怨妇的深宫里去住的眼神是……在怪她冷落他? 可是出差的人是他,她天天都在家啊! 苦薏回想一个礼拜前他半夜回来的情形,想了想,认真地跟他说—— 「你下次出差的时候,把我装进口袋里带去,不然积木屋这么大,只有我一个人都睡不着,你晚上也不打电话回来,我又顾虑你是出差不是去玩,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空档不敢打过去。你回来那天我好不容易才睡着,就被你吵醒,我是很开心你提早回来,可是你那天抱我……有点在生气的感觉,我觉得有点莫名其妙嘛。」 她现在懂了,匆匆挂他电话,带来这么多后遗症,他怀疑她去找西门千秋,又想装大方,憋了一肚子火气,回来发泄在她身上,把她也惹恼了,随口说了一句漫不经心的话,却因此闷坏了他,他就开始不声不响和她冷战了。 第三十三章 「小薏……我很抱歉,那天我是急了点,把你弄疼了?」听完她的解释,国家风景区冰融了,满怀歉意。 「还好,只是你没顾虑我的感受,我不舒服。」路边野菊腮帮子鼓鼓的,其实她也不是很在意,不过一整个礼拜都在跟黑色笔记本奋战,她怎么样也要装出小女人的委屈,才对得起自己。 「对不起,以后我会注意……小薏……」辛雅风抚揉着她的脸颊,缓缓把她拥进怀里。 「辛雅风,我……」苦薏才开口而已,一股焚风又吹向她,不知道她哪句话让辛雅风释怀,感动了,辛雅风像一头饿了许久的狼,亟需要饱餐一顿,低头就吻住她。 苦薏很想问他,前一秒还在反省,说会注意自己的行为,会照顾她的感受的男人,下一秒就化身成野兽……他真的是辛雅风吗? 苦薏连调侃他的缝隙都没有,就被辛雅风抱到工作台上,推倒了瓶瓶罐罐…… 在他视为神圣的工作室里,过去她捧一碗牛肉面进来吃,都被他瞪死,马上找人来清理……苦薏惊讶的望着打翻的香水瓶。 「怎么办,你的……」他的心血结晶,他在世界各国收集的香料…… 辛雅风却一点也不在意,他只顾着把一个礼拜没碰她的空虚填满,全世界的香水都比不上她来得诱惑他……真正的极品香气……是她…… 她的身子,她的味道。 「小薏……我爱你……」 他占有她,总是迫不及待,从未迟疑,一次又一次的告诉她……他深深的爱着她,而她……独属于他! 深夜…… 苦薏被一只紧揽的大手突然的勒紧吵醒。 她仰头望着熟睡的男人,手指轻轻描绘他俊秀的眉毛、他高挺的鼻梁、红润的嘴唇。 他好像这一个礼拜都没睡好,抱过她以后,睡得好沉好沉……但也不要把她搂得这么紧,她又不会跑掉。 苦薏连想翻个身都困难…… 这几个月来,辛雅风把她当宝一样的疼着、爱着,她不是没感觉的人,她慢慢也发现他默默为她做了很多事。 像是他的香水公司从年头到年尾都还在研发阶段,大概也不会上市的没有香味的香氛乳液,其实是辛雅风看她的手干裂,针对她的皮肤调配的,但这个大男人嘴上就是不说。 还有上个月,她和野草儿聊天时,野草儿抱怨,辛雅风去找东方潦好几次,每次两个男人都关在厨房里,还把门锁着,自己吃好料,也不分一点给她,怀疑这两个男人很有事。 苦薏是不知道有什么事,她只是慢慢发现一到假日进厨房,自己在厨房里的存在渐渐可有可无,不知不觉大厨跟助手的位置也对调了,她还被辛雅风嫌弃碍手碍脚,最近她是干脆坐在一旁看他做,她现在进厨房是当观众,连婆婆夸她做的菜愈来愈好吃,她都不好意思回答了。 爷爷也说,辛雅风改变很多,以前把公司当家,现在除非必要,他是不肯加班,也不肯出差,过去假日不见人影的人,现在天天在家,连爷爷都打趣说他有些不习惯。 被辛雅风一双手臂紧紧拥揽,苦薏深深的舒了口气——积压在内心里,对辛雅风的不满情绪,终于被这股持续数月的焚风吹散了…… 本来嘛,辛雅风明知土地没过户之前,她哪儿都不会去,只能留在他身边,在这种情况之下,她很希望两人能够维持友情,和睦相处,安然无事,所以才卑鄙的用拖延战术,回避他的感情。 但是辛雅风还是强硬的扯下她脖子上的项链,逼她斩断对西门千秋的感情,逼她面对他,他的那股强势,事后又不肯说明原因,让她心里不服气,更不愿意面对他的感情。 再加上,时间还没到,土地不能过户,她的项链就被他摘掉了,她觉得对西门千秋无法交代,这股气她也算在辛雅风头上。 也许……苦薏想,她最气的是自己吧…… 她整天把「我的千秋大人」挂在嘴边,她对辛雅风口口声声说着风向再怎么改变,路边野菊也不会飘进国家风景区。 结果,才不过一年光景,国家风景区一招手,路边野菊就魂飘飘的跟着走了。 她是要怎么开这个口承认……说她也爱他呢? 但是不说,辛雅风似乎以为她还把他和西门千秋放在天平上,不知道她哪一天会跑去找西门千秋,连出差都不安心…… 苦薏揉弄着国家风景区一张帅脸,瞥见两扇睫毛隐隐约约风动,她若有所思地看着,贴着他的唇吻了一下…… 「这下怎么办?路边野菊……已经飘进国家风景区,死心塌地……生根了。我会被阿潦打死吧?」 苦薏又亲了他几下,在他紧搂的怀里闭起眼睛,继续……生根。 辛雅风嘴角一抹深勾,缓缓松开紧拥不放的……不安的双臂,一只手轻搭在她腰际,让她睡得舒服些。 小薏女王的地位又回来了。 苦薏搓着一双干裂的手,捶了捶工作一整天酸痛的肩膀,马上就有乳液,有按摩。 她趴在床上,咬着笔,书看一看,需要笔记本,伸手推了推辛雅风的手臂,黑色笔记本就送到她面前。 她嫌身后垫的枕头不舒服,就把辛雅风抓上床,当她的人形靠垫。 圣诞节快到了,愈来愈冷的夜晚,窝着、靠着还很保暖。 辛雅风双手环抱着她,让她躺靠在他胸膛上,他很不解的是,「楼下那么宽,还有桌椅,工作室也有书桌,你为什么看书、写笔记都要在这张床上?」 「这真是一个好问题,反正你明天放假,你跟着我在花田里走一天,你那么聪明,我相信你能找到答案。」苦薏很喜欢看书,晚餐后辛雅风陪她去买书,回到家里她就开始翻了。 「田里的工作那么累……你有没有考虑……少种一点花?」辛雅风一只大手被她抓起来当书架。 「种花是我的兴趣,栽培出黑色花苗是我的人生目标,我累的是经过劳动的身体,不是心。辛雅风,我跟你说,小夜他最近很过分,他的真命天女出现了,他都不来帮忙除草,才会搞得我这么累。」苦薏愈来愈懂辛雅风的心思了,他那旁敲侧击的口气一出来,她就嗅到酸味了。 辛雅风知道她和小夜家两块田合在一起种,所谓少种一点,就是希望她和小夜拆伙,别整天两人混在一起的意思。 「是吗……嗯,他忙着交女朋友,他是你的好哥儿们,你多帮帮他的忙吧,这阵子辛苦一些,如果田里需要人手,我会吩咐管家,你再跟管家说。」辛雅风满意的口气飘着一丝甜味。 苦薏是不忍心他天天喝醋太伤身,国家风景区还是要帅帅美美的,她看得也开心。 「这几天都有爷爷来帮忙除草,阿源师傅空档的时候也过来帮我修剪花朵,已经忙得差不多了。」 「你……连爷爷都……」人形书架抖了一下,脑袋里连想象都不敢想那是何种画面,他母亲又会头疼吧? 「还有奶奶,不过奶奶什么都不会,她都跟太奶奶插着一把大伞,在玫瑰花丛里吃下午茶。奶奶对行销倒是很有一套,她很喜欢小夜晒的花茶,还帮我们推销给她的朋友,都快把库存卖光了,小夜才会那么有空去追女朋友。」苦薏帮忙把人形书架扶好。 「你跟爷爷、奶奶的感情已经动摇我在这个家的地位了。」辛雅风把下巴搁在她头顶上,心里想着找一天得陪母亲出去散散心。 「你别担心,妈还是爱着你的。不过爸也开始在抱怨你了,他说你的香水公司上轨道了,应该开始到总部帮他的忙,他也想要准时下班,减少应酬和老婆去约会。」 「嗯……公司的调香师也都在加紧脚步,我希望有一支香水成为品牌代表作,能够提升公司的市占率,到时候再开始帮爸的忙。」 「辛雅风……我已经跟千秋大人说,我把项链给你了,所以你可以拿去使用。」苦薏转头望着床头边的抽屉,被他扔在墙角的项链,一整个晚上躺在那里,是她捡起来收进抽屉里。 在国家风景区被路边野菊带坏开始吐邪气时,她就仔细地用保鲜膜把菊花坠子捆好,再套上一层布,让香气透不出来,她所做的保密防贼措施直到昨天还看到,辛雅风都没拆过。 「西门千秋……他知道以后怎么说?」 第三十四章 「千秋大人他一直都是个很温柔的人,他说项链给了我,就是属于我的,我如何使用他都尊重我。我跟千秋大人说,项链是我交给你的,所以我一定会负责把土地交到他手上,不过千秋大人的笑容还是有点落寞,我想是不是你的信用不良,让他很担心?」 苦薏一只手翻着书,一只手勾着辛雅风的手臂,整个人懒洋洋地瘫在他胸怀里,因为人形靠垫很舒服,眼皮开始沉重。 「西门千秋的笑容落寞……吗?」 「嗯,千秋大人他摸着我的脸说,希望我跟着你能够过得幸福,我真的是吓了一跳,因为我正不知道怎么跟他开这个口,他就知道我跟你在一起了,好害羞。真不愧是我的千秋大人,他果真是神通广大,法力无边。」苦薏揉着眼皮,想到千秋大人如春风般温柔的眼神,还有他如葱白的手指抚在她脸上的万千柔情,真是作梦都会笑。 「小薏……」辛雅风视线落在她那只贴着脸颊的手。 「嗯?」 「我前晚塞在路上,迟了一点下班,你一口咬定我加班没帮你买消夜,罚了我十万块。」 「新一批的花苗种出来还是深红色,我要重新栽培需要钱……啊,现在是说你前晚加班的事吧?抱歉,我离题了。前晚你过晚餐时间才回来,那就是加班,你又没有叫交通警察开证明说你塞在路上,你没有证据,没有帮我带消夜是事实。结婚契约是签好玩的吗?」 「嗯,你也认同结婚契约不是签好玩的,罚款我也缴了。小薏……现在我想听你说,你去找西门千秋是什么时候的事?」 一股热风灌进苦薏的耳朵里变得凉飕飕,人形书架把书本往床上丢,啪地一声,苦薏瞌睡虫全跑了,眼皮跳开来,被辛雅风转过身,两人面对面—— 「这张脸怎么会这么帅?啵啵啵——」苦薏捧住辛雅风的脸,凑近嘴巴,香吻送不完。 辛雅风掐住她被西门千秋摸过的脸颊,把她的脸推开,「结婚契约是签好玩的吗?你还想蒙混过关?几次了?」 苦薏伸出手来,扳着手指头算…… 「跟阿默喝茶一次,去大船店里一次,酋长来找我吃午餐一次,还有最近的一次去找千秋大人,总共四次。」能默默的混过去当然是最完美的犯罪,但是自己不小心露了馅又被逮住,那只好自首赎回信用。 辛雅风瞪着她,「禁足四个月。」 「四个月都不准踏出积木屋一步,那吃饭怎么办?我饿一餐你都会心疼。」苦薏抓起辛雅风的手掌贴在自己的脸颊上。 「有人给你送饭。」辛雅风不理她的笑脸。 「你把我关在屋子里,我不开心,我会得忧郁症,我病了心疼的还是你。」苦薏伸手玩他睡衣上的钮扣,一颗一颗解开来。 「有溜滑梯给你玩,你一个人可以玩得很开心。我们得遵守规则是你说的,你的一诺千金让我到现在都佩服得五体投地!」辛雅风瞪着她的手指摸进他的睡衣里,声音更硬。 她去找一票哥儿们还能原谅,背着他偷偷去找西门千秋,不关她一回,恐怕她以为他很好说话! 「那起码让我去田里工作,好不好?」苦薏半跪在他面前,脱掉浴袍,拉下睡衣的肩带,露出半个肩膀。 「……如果你有办法提出证明,你确实在田里工作的话。」辛雅风深深吸了口气,不小心吸进诱人的香气,强硬的态度软了一半。 「现在的防盗系统很方便,在云端就看得到,如果你愿意赞助的话,我就在夜色花园装一套,然后你平常上班想我的时候也可以看看我。」最近深夜有人跑进田里踩踏,小木屋外头的几盆香草也摔坏了,还丢着烟蒂,她还满想知道是哪里的小孩进来恶作剧,不过添购设备需要资金,这下刚好。 「……嗯,这是个办法。」辛雅风昨天才听过她的抱怨,正想着得解决这件事。 「老公……我们把条款改一下,一个月太久了,改成三天好不好?」苦薏把裙摆往上掀,隐隐约约看到她的黑色小内裤。 「……不准犯规。」辛雅风差点伸手摸向她的大腿,为了关住她只好强忍住,三天根本就吓阻不了这朵老是爱乱跑的野菊花! 「三天已经是我的极限了……我顶多只能撑一个礼拜……就改一个礼拜,好不好?好不好?」狂野的路边野菊耍贱招,把整件睡衣都脱了,穿着一套性感的黑色内在美,贴到辛雅风的身上去。 野菊花……健康的肤色,美丽的曲线,花朵充满整座夜色花园的香气,以及最后一道辛雅风遍寻不着的香气密码——是她的身子散发的女人香! 「嗯……」辛雅风难以抵挡野菊花销魂香,禁足四个月变成四个礼拜,田里可以去…… 「辛雅风,我的国家风景区……就算你一直都知道,我还是要跟你说……我很爱你。」野菊在国家风景区吐爱的香气,她有自信……过了明天,四个礼拜的禁足令一天都不剩了。 辛雅风抱着完全属于他的野菊,深埋在她的香气里,把她的香味品尝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她慵懒的瘫在他怀里。 宁静的夜里,辛雅风凝视她熟睡的脸庞,轻轻抚摸她的脸……用手指弹了弹西门千秋留在她脸颊上的余温。 西门千秋把稀有珍贵的千年奇楠挂在她身上,藉由体温加热散发阵阵幽香,极品的千年奇楠香成功的偷天换日,掩去野菊花的香气! 西门千秋的煞费苦心,说明他对苦薏的感情是认真的,若非只有苦薏身上的香气能够吸引辛雅风,西门千秋绝不会把苦薏送到他身边。 可惜他千算万算没算到,苦薏为了替他守住香气,把千年奇楠香包个密密实实,就在…… 苦薏第一次被奶奶找去喝酒的时候,她怕自己醉了,先把菊花坠子包好。 结果当晚她安心的醉了,辛雅风把她抱回床上时,被她又抱又吻,两人拥吻时,他发现这个秘密。 辛雅风追寻的极品销魂香,即便西门千秋是真心喜欢她,苦薏也对西门千秋有情,但是已经属于他的野菊花香,既然让他找到了,他这辈子都不会再放手! 「……我爱你。」他吻着她的耳垂,在她耳边低喃爱语。 既然西门千秋没有让她知道那条项链藏着他的真情,辛雅风想……宁做小人,他一辈子都不会解开这个秘密! 至于西门千秋当初究竟如何在苦薏的身上弄到香气,已经是过去式,辛雅风以男人的气度决定不再去想—— 「呜……痛……不要掐我……」熟睡的苦薏摸着脸颊,往枕边的男人打了一下。 辛雅风握住她的手,明天他得想个法子说服她,以后再也不能让她在外面喝醉了! 过两天就是元旦,苦薏要和她哥哥去山上度假。 这几天辛雅风左哄右骗,就是希望能和她一起回去见家人。 但是苦薏捂着耳朵,嘴上还是那套说词,说是只有她阿母会开大门欢迎他,她阿爸不开心,她哥苦寒行不择手段都会拆散他们,到时候土地就过不了户,所以坚持要等拿到土地以后,才肯把他带回苦家去。 辛家太爷是说一不二的人,辛雅风结婚满三年,土地才准过户给他的妻子,也只有辛雅风的妻子才有权利自由买卖这块土地。 这天下午,天空很蓝,冷风里飘着淡淡的香气。 辛雅风接了一通电话,直接就离开公司赶回家! 听管家的声音,好像苦薏又做了什么事…… 辛雅风担心她的粗线条又招惹到他母亲,白色跑车开进家门,他急忙跑进主屋。 「少爷,少奶奶跟太爷在偏厅……」 李管家话还没说完,辛雅风一阵风似的门也没敲,就冲进偏厅! 苦薏和太爷已经谈完了话,两人交换了手上的东西,一幕和乐融融的景象,简直是——在寒冷的冬天里,把整个春天搬进辛家的偏厅了。 辛雅风一辈子不曾见过曾祖父此时此刻的模样……头顶光亮生辉,眉开眼笑,笑得合不拢嘴,一双眼睛舍不得离开手上的……捧在曾祖父的双手里,是什么东西? 辛雅风走过来,苦薏转头看见他,「辛雅风……你怎么回来了,还没到下班时间吧?」 苦薏先是疑惑一问,接着咧嘴笑开了,从沙发起身,拿着到手的契约书向他炫耀,「你看,太爷爷说你手上那块山坡地要给我,而且是——马上!立刻!过户给我……哦!」 第三十五章 剩下一年半的日子,不用再等了! 辛雅风狐疑地拿下苦薏贴到他脸上那张纸,低头一看,上面有他和曾祖父的签名盖章,的确是当初两人签定的土地契约书。 辛雅风惊愕,苦薏是怎么从曾祖父手上「骗到」这张合约? 辛雅风转向曾祖父,老人家丝毫没发觉他进门,一双生着光芒的眼睛粘在手里的东西…… 「太爷爷?」辛雅风倾身,看见老人家手上拿着一张超音波照片,照片上头一片黑黑的,根本看不出是什么……辛雅风眼睛像照相机,同时映入眼帘的还有曾祖父的面前,茶几上放着一本册子,册子上的字在他眼里跳动—— 孕妇健康手册……准妈妈姓名:苦薏! 「阿风,你把那块山坡地给你媳妇,得好好奖励她——为我们辛家怀了双胞胎!哈哈哈——」 「谢谢太爷爷!」苦薏勾着辛雅风的手臂,准妈妈春风得意,笑盈盈告诉辛雅风,「嘻嘻嘻,我怀孕七周,听得到心跳声了。苦家有双胞胎的基因,我奶奶和野草儿的奶奶就是双胞胎……阿风,你有在听吗?」 「哈哈哈——真花,马上打电话叫全家人回来,我要宣布喜事!」辛家太爷拿着超音波照片,急忙忙要去给还在午睡的辛家太夫人看。 辛家媳妇怀了双胞胎,爷爷、奶奶赶回来了,不久公公、婆婆也赶回来了,然后在辛家工作的大门警卫、私人保镳、房务部的、厨房的、扫地的、庭园的……上上下下轮流传着看「辛家的双胞胎」。 辛家五代单传到了第六代,一次就来了双胞胎,把辛家屋顶炸轰了! 一张黑麻麻的照片传了一整个下午,从泛蓝的天空传到夕阳红,又传到夜幕拉起,月儿爬升,不知道传到谁的手中了…… 就是还没传到准爸爸辛雅风的手上。 「辛雅风……我下午去检查,才知道怀双胞胎,你在上班,我回家先遇到太爷爷,所以才先跟太爷爷说。我原本就想等你下班回来,马上跟你说的。」辛家上下每个人都咧嘴笑呵呵,只有一个人一脸闷。 准妈妈怀双胞胎,上医院检查不带准爸爸去,第一个报备的人不是准爸爸,却是准爸爸的曾祖父,一张双胞胎的超音波照片,准爸爸连边都没摸到,都深夜了还在天边传…… 辛雅风心情很复杂,苦薏怀了他的孩子,还是双胞胎,这么大的惊喜到现在都还像在梦中飘,他连走路都像飘在云端。 但是,回到现实来,他怎么想都不舒服…… 「一切都正常吗?」两人坐在床上,他摸着她的肚子,还是平坦的,首先要关心的是她的身子。 「嗯,我天天在田里劳动,身体好得跟牛一样,一点点害喜的症状都没有,胃口还是好得很。以前我奶奶怀我爸也是一样,奶奶说她就是大了肚子而已,三餐正常,每天下田,到快生产时连肥都还自己挑呢。」 她没有任何怀孕的迹象,所以辛雅风才没有察觉,再加上…… 「小薏……你说避孕的事情,你会看着办,你是这么跟我说的吧?」辛雅风口气沉重。 「嗯,我说会看着办,没有说我会避孕啊。」苦薏心疼的摸摸他的脸,看他受到不小的惊吓,一个下午瘦了好多。 「……我们婚礼还没办,你的家人还不知道我跟你结婚的事情,甚至不知道我的存在,你有没有想过我的立场?」辛雅风习惯按部就班,一切照计划来,他应该先去见她的家人,向岳父母道歉,得到原谅之后再提亲,看好日子办完婚礼,接着才是生小孩……结果一切又被她打乱了。 「我就是想过了,所以才『这么办』。辛雅风,你一直都把我的话当耳边风,我哥叫苦寒行,我朋友听到我哥的名字,都会看着我笑说他外号是不是叫『还行』,外表还行,做事情还行,口头禅还行……但是见过我哥的人都张着大嘴问我,我跟我哥没有血缘关系吧?我哥是外表特行,做事情特行,他生气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别让我在医院见到你』……」 「小薏——」 「老公,我就是不想你被我哥断手断脚嘛。我哥很疼小孩,我家隔壁的小孩他都会给糖吃,现在我们孩子有了,我哥不能让他外甥或外甥女没了爸爸,会放过你一马。我爸……反正他是十年气都不会消了,你让我怀孕才带我回家,顶多是让他多气两年不跟你说话,第十三年就没事了。」苦薏拉着他的手安慰他,她很了解家人,她是真的为他着想。 「……小薏,我直接问你,你是不是早就计划好,利用怀孕向太爷爷要土地?」 「嗯,反正都跟你上床了,让你避孕多可惜。我之前提出两年没怀孕就自己走出辛家大门时,我有看到太爷爷眼睛亮了那么一下下,所以我知道太爷爷很急切的想抱玄孙。既然他老人家千盼万盼的等着,我家又有双胞胎的基因,所以我就想如果我一次怀上两个,一定能把太爷爷搞定,没想到真的中了,哈哈哈,真走运!」苦薏赌了这么一把,结果让她赌对了。 「……你为了帮西门千秋的忙,可真尽心尽力。」 路边野菊这时候才发现,原来国家风景区拐她说了这么多内幕,全是因为路边野菊人在辛家,心在西门家,让他心里不是滋味—— 「……呕……老公……我好不舒服……我好想吐……」苦薏捂着嘴巴,倒进辛雅风的怀里,一副病恹恹的模样。 「……你刚才说你一点点害喜的症状都没有。」辛雅风又不能推开她,只好抱着她。 「现在有了。」苦薏连声音都懒洋洋的。 「既然这么不舒服,明天开始乖乖地躺床上,哪儿也别去。」辛雅风轻搂着她的背。 「咳……我好多了,下午已经耽搁到工作,后天我们又要去见我爸妈,我得趁着明天赶快把田里的工作做完,我要睡了。」苦薏离开他的怀抱,往枕头一躺,明天还得早起呢。 「……嗯,你能去就去吧。」辛雅风拉棉被盖上她的身子,在她身边躺下来。 「我能去啊,我没事了,嘻嘻。」 辛雅风看她笑得很天真,对于她怀了辛家的双胞胎,还打算去田里拿锄头这件事,他一点也不担心…… 「好好地睡吧,明天别哭。」辛雅风搂着她,拍着她的背,亲吻她。 「我要哭什么……你明天真的会约千秋大人见面,把土地过户办好吧?」只有这件事没办好才会让她哭。 「嗯,我会办好,让你明天感动到哭,睡吧。」辛雅风吻着她,缓缓扬起嘴角。 怀了双胞胎,第一个报喜的人是他的太爷爷……明天她就会知道,这个太爷爷会把她捧在手掌心里疼到……她最远只能走到辛家那扇黑色大门。 至于她的夜色花园……也别担心,会有阿源师傅接手管理。 辛雅风还真是感谢家里有一个太爷爷! 「晚安……辛雅风……」苦薏拥着一片国家风景,想到明天能够把土地过户,西门家的祠堂能够提早动工迁址,西门千秋和野草儿都能平安无事,而她也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她心满意足,弯着嘴角进入梦乡。 「早!」 「早安!」 美好的早晨,辛家的早餐开始了,一家人还沉浸在辛家媳妇怀了双胞胎的幸福喜悦中,却看到怀着辛家命根子的苦薏又是草笠、又是袖套、工作手套,一副平常到田里工作的打扮,辛家三代老人们脸都黑了…… 然后,早餐过后,苦薏拉着辛雅风的袖子……哭了。 「呜呜呜……老公……」苦薏跟着辛雅风到白色跑车前,不让他上车。 「乖,老婆,我去上班了,要是在家太无聊,帮我想想看,有什么办法让岳父消气,你这么聪明伶俐,我相信你。」辛雅风吻吻她,拉开她的手。 「呜呜呜……老公你别走,我需要你……」辛雅风上了车,苦薏只好敲打车窗玻璃。 「老婆,我也想帮你……」辛雅风拉下车窗,笑着抚摸苦薏的脸,他终于有被她需要的感觉了。「不过我要先去处理土地过户的事情,晚上见了。」 「呜呜……老公——呜呜呜……」白色跑车扬尘而去,苦薏老是先斩后奏,不和辛雅风商量的下场,这回得付出代价了。 呜呜呜……她的黑色计划,她的夜色花园……呜呜呜…… *欲知东方潦苦等西门草儿的精采情事,请看吴夏娃花园g1201《在开始的地方等你》。 后记 【后记 缘来挡不住 吴夏娃】 大家好,我是吴夏娃。感谢在豆豆小说阅读网阅读我的作品。 嗯……前言,其实我很喜欢西门千秋这个角色,脑袋里也有他的故事,但是不够完整,以上,报告完毕。 本书开章的时间点,是接在上一本书西门千秋和苦薏的谈话之后。 为了帮西门家拿到土地,苦薏一口答应西门千秋,和土地所有人签一纸三年结婚契约,而西门千秋也允诺,三年之后和她有缘再聚。 相比上一本书女主角西门草儿的慢性慢调,温吞懒散,人生最大的快乐就是每天农事做完,回到家里喝上一杯冰凉梅酒,我想本书女主角苦薏最大的快乐就是看帅哥。 苦家有优质基因,她眼里的帅哥,除了家里的苦爸和她的哥哥苦寒行,外人自然就非西门千秋莫属了。 因为西门千秋的一句话,两人系上缘分这条线,苦薏欢天喜地,满心期待,等着三年后把西门千秋带回家,给同样爱看帅哥的苦妈孟氏看。 也因为西门千秋的请托,苦薏和辛雅风绑上了红线。 在辛雅风的眼中,苦薏是一个鬼话连篇、满嘴谬论全往自己有利的方向偏也不会脸红的厚脸皮,举凡—— 不是我自夸,我个性好、人缘好,老少咸宜…… 我是一诺千金的人…… 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不过我是女丈夫,我的小名叫「俊杰」。 我这个人就是优点太多了…… 这些大言不惭的话,苦薏全说得出口,而辛雅风认为,有些话听听就好,和她认真,人生就输了。 相处一段时间下来,辛雅风得出的结论是——苦薏是那种把她放进龙潭虎穴,她都有办法盖出自己的一座宫殿来,把险地变乐园,并且呼朋引伴吆喝大家一起进去她的宫殿狂欢……的那种人。 那种人——苦薏,不甘被辛雅风评论,手伸出来,一根根地扳了起来。 说到辛雅风这个人,外表诚如他的死党东方潦所言,的确是动静皆风景的大帅哥,但是个性实在是—— 龟毛王子,规矩一大堆、冷冰山、恋香癖、独善其身,见死不救、不绅士、没风度、没义气! 基于以上理由,加上打从最初对他印象就不太好,看不惯他那副冷冰冰、浑身是距离的态度,无奈签完契约后还得跟他绑在一起,所以看不惯就整他、闹他,看着他饱受困扰的表情来排解压力,让她心情变好——也是刚刚好而已。 最后,希望大家看完书后,也能跟苦薏一样心情好好唷! 【全书完】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