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爱六公主》 第1页 [古装迷情] 《人人都爱六公主》作者:西皮皮【完结】 文案:一 越容做了一个梦,梦里家国破灭,父皇母后哥哥皆殉国,她紧紧护着幼弟最后也惨死在敌军刀下,而她的魂魄并未散去,一直飘在空中。 她看见,她的尸首被随意扔在乱葬岗,无人替她下葬。她又看见宿日死敌江洵不眠不休,奇袭千里杀回京城,在歼灭叛军后,搂住她的尸身失声痛哭。 明明这京城里,说着爱她的人有许多,临了为她收尸之人,竟然是同她从小就不对付的『宿敌』,这实在叫她觉着不可思议。 越容从梦中清醒之后,决定勉为其难的对『宿敌』好一点。 二 靖阳王世子江洵,生来便是叫人一见倾心的风流俊朗,偏偏是个不学无术的十足纨绔。瞧见他样貌之人,无不嘆息其胸无大志,如何能承靖阳王之位。可谁叫他是太后最喜欢的侄孙,谁都不敢多说一二。 江洵有很多秘密,放在心尖儿上的那个秘密是:他也喜欢那个高高在上的小公主,很多年了。 真傲娇傻白甜小公主x扮猪吃老虎纨绔世子爷 内容标籤: 甜文 爽文 復仇虐渣 搜索关键字:主角:燕越容,江洵 ┃ 配角:燕承钰,贺岳书,崔四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人人都爱六公主 立意:自强自立 第1章 初夏时节,春寒尚存。树枝斜斜垂在窗棂处,绿叶新嫩,刚打的花苞颤颤巍巍各自隐在绿叶之下,只露出娇羞的粉。阳光从花与叶的缝隙中穿过,跌落窗中,斑驳成影。 景色如卷,卷中自有美人倚窗而坐。美人着粉裳,身段如柳,青丝如瀑,肤如凝脂,眉眼如画,犹如枝头娇花怒放。若细看,美人此刻黛眉轻蹙,肌肤带着几分病色的白,似有万千心事,如春风带寒,让人心生悸动,忍不住想上前,叫美人重生笑颜。便连吹动花叶轻颤的微风,行到此处也停下,似是不忍打扰。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有脚步声急促而来,终是打破了宁静。来人站定后微微喘了口气,这才看向坐在窗边的越容,看去的那刻,来人有一瞬的失神。 听见脚步声,越容终于从沉思中回过神,见她的贴身宫女清歌呆在原处,轻唤了一声,「清歌?」 「主子,您方才好似画中仙子,奴婢看着就失了神。」清歌轻笑,在她眼中,燕国再也找不出比她家主子六公主更好看的姑娘。 越容撑着下巴靠在窗边,忧愁的嘆了一口气。她有烦心事,此刻清歌便是将她夸上了天,她也开心不起来。 清歌放下手中药盅,见她面露愁容,不由担忧道:「主子,奴婢去请太医来给您看看可好?」她家主子上月一场梦魇,病了月余,人都清减了几分。她们这些贴身宫女整日里变着法儿哄她开心,都不能开解半分。 「他们只会开些补气凝神的药,又苦又涩,喝了又有何用。」越容轻拧着眉头,她的心事岂是几副药就能医治的。 一月前的深夜,她哭着从梦中醒来,梦里家国被叛军所灭,她的父皇母后,兄长皆殉国,她紧紧护着幼弟最后也惨死在敌军刀下,而她的魂魄并未散去,一直在京城游荡。 她看见,她的尸首被随意扔在乱葬岗,无人替她下葬。她又看见宿日死敌江洵不眠不休,奇袭千里杀回京城,在歼灭叛军后,搂住她的尸身失声痛哭。 若要越容自己来选,这场如幻似真的梦境中,是家国被灭,还是为她收尸报仇之人居然是江洵,哪一件事更叫她难以接受,她竟无法做抉择。 她想过要同她的父皇母后提这场噩梦,可是她幼弟才几月大,母后日夜照拂已是极费心神,她父皇朝事繁忙,又值民间春种,整日忙的不可开交。她既不愿叫长辈烦心,自然就无人倾述,一日比一日烦闷,这事俨然成了心结,她也真的因为这场梦病了一月。 忽而又有人进来传话,「主子,主子,太子殿下今日归京,此刻已到东宫了!」 太子出宫巡游已有三个月,因得了越容生病的消息这才赶回京城,算算日子,该是明日才到的,想来是为了她,这才提前归京。 越容一晃神,转瞬连衣裳都不曾换就朝东宫跑去。 她想不明白那梦到底是真是假,可她哥哥才智无双,是这天底下最聪明的人,一定能解开她的心结。 进了东宫,就看见一抹熟悉的明黄身影背对着她立于树下,不知在瞧些什么,她想都没想上前拉住了对方的衣袖,半埋怨半撒娇道:「哥哥,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 她红着眼低下头,鼻子有些发酸,这一月来,她无法将梦中之事对旁人诉说,心中有多么不安,只有她自己知晓。如今她哥哥回来了,她再不用一个人去琢磨这回事。 被越容抓住了衣袖的『哥哥』转过了身,一双好看到过分的桃花眼连带着眉梢都是笑意,他薄唇轻启,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原来容儿妹妹这般记挂我。」 「怎么会是你?」 她错愕地松开手,一连后退了几步,「你你你,你怎么会在这儿?」眼前的可不是她长兄,竟穿着她哥哥的衣袍,害她认错了人! 可面前之人和梦境中那个抱着她尸首痛哭流涕的江洵,渐渐的重叠在了一起,叫她又觉着回到荒凉的乱葬岗中,江洵抱着她悲戚痛哭的那刻,悲伤从她的心底泛起,化作涟涟泪珠,不住的从眼中涌出,眼睛瞬间就变得通红。
第2页 江洵眼中慌乱一闪而过,正要开口哄她。他余光瞥见身后有人走来,神色随即恢復如常,对着来人摊手道:「我可不曾欺负她。」 燕承钰朝他们二人走近,他这妹妹虽是娇生惯养的长大,可她并不常哭,此刻却哭的小脸通红,叫他心疼。他伸出手轻轻摸了摸越容的头,低声温和问道:「容儿,是阿洵欺负了你?别哭,哥哥替你教训他,好不好。」 越容听见此话,越发委屈,扑进他的怀中,声音都打着颤儿,「哥哥,你怎么才回来。」 听见她哭的伤心,燕承钰责备的看了一眼江洵,俨然是将罪魁祸首的名头按在了他头上。江洵站在一旁耸耸肩,他就说了一句逗弄的话,结果人就哭了,这怎么能算是欺负呢? 燕承钰一直温声哄着她,半点不耐烦都没有。江洵站在一旁,神情莫明。不知过了多久,江洵静悄悄离去,都不曾叫人发现。 她终于止住了哭声。却见她大哥的衣襟被她眼泪浸湿了一大片,心里逐渐升起了羞意,她都快要及笄的年纪,却还像是懵懂小童一般。 「不哭了?」燕承钰轻轻摸着她的头,拿出帕子轻柔地给她擦干脸上泪迹。他这妹妹,寻常不会这般,定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越容点点头,依旧抓着燕承钰的袖子,带着几分急切,「哥哥,我有事要同你讲。」 燕承钰向来对她耐心,便带她进了书房,叫人泡上她平日里最爱喝的花蜜,待她平復了些许情绪,将那梦中之事慢慢道来。 「叛军杀进了皇宫,哥哥你和父皇带兵抵抗叛军,母后带着我和弟弟躲在永安宫中,可叛军冲破了永安宫门。」 话说到此处,她又想要哭了,十指紧紧地捏着帕子,手指泛白,可见此刻心情有多难过。 「后来,母后死在我眼前,我和弟弟也都被杀了。」 燕承钰将她搂入怀中,轻声安慰:「别怕。」 他并没有一开口就安慰她,去说那不过是场梦,梦里头的事情并不会发生。 他只是低头略一思索,认真问:「容儿可有记着梦中叛军是何时攻破皇宫,首领样貌如何?」 越容开始仔细回想,这场噩梦之中,她梦见自己死了,梦见宫中血流成河,梦见江洵千里之外奔来替她收尸下葬,可她好像都不知道叛军是何年何月攻破皇宫,也不知晓叛军首领样貌如何。她开始懊恼,怎么偏偏就是没有梦到这般重要的事情,若是知晓是何时,还有叛军首领是谁,也好叫她哥哥能够提防一二。 她有些泄气的摇头。 燕承钰安慰道:「父皇勤政爱民,朝中能臣良士众多,各地兵将皆是忠君护国之士。」 「便是真起了战事,一时三刻并不会攻入皇宫。」 「以后再做这样的梦,莫再挂怀于心伤了身,可知道?」燕承钰见她脸上忧愁散去,心下松了一口气。 越容吸了吸鼻子,她哥哥答的这般认真,叫她逐渐放松,从这场噩梦中渐渐恢復。这样一想,她觉着自己真是荒谬,为了一场荒诞,没有由来的噩梦担心了一月。 忽然间,她想起她在梦中被杀死的的那刻,刺入她胸膛的剑上头有一枚被血染红了的图案,那图案有些。她赶紧叫人拿纸笔过来,回想着将花纹给描出,「我虽不记得叛军首领的样貌,可我记得他手中那柄剑上头的图案。」 「哥,你可有见过谁的佩剑上头有这样的图案?」越容将纸转了个方向,这图案说来有些奇怪,描出后,像是一个字,但她又不曾见过这样的字。 燕承钰微微眯了眯眼,只是一瞬,又恢復如常,叫越容没有发现。他看向越容的眼睛,「我未曾见过。」 「容儿听话,莫再为此忧心。」 越容点点头,又想起梦里头,江洵赶回京中,搂住她的尸体失声痛哭之事,她从没有见过江洵哭的那样伤心,还是为了她。 想到这,她又觉着有些难受,赶紧将这画面从脑海中赶走,就像她哥哥说的那般,这只是一场梦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本预收文《表姑娘她表里不一》 将军府住了位不食人间烟火的表姑娘。传闻表姑娘以风露为饮、花蜜为食,方才有了仙女的容颜与身姿,京中贵女纷纷效仿,竟以此为风尚。 若不是严玦亲眼所见,这位表姑娘偷偷摸摸在后山吃烤鸡,他就信了。 上官玥被外祖接进京,牢记着母亲遗言:言行举止皆要学着京中贵女来,莫叫旁人看轻。不知怎的,就传出了她不食人间烟火的话来。 为了维持住仙女人设,她连膳食都不敢多吃两口。若是馋了,便跑到将军府后山去啃鸡腿。 鸡腿这么好吃,那些个贵女们怎么就不爱吃呢!光吃菜叶子能活吗!能活吗! 只是,她刚摸出鸡腿就被煞神似的三表兄看见,吓得她险些丢了鸡腿,还得急中生智找藉口。 严玦看着娇滴滴的小姑娘泪眼汪汪,「表兄,这只鸡真可怜,生前要下蛋,死了还要被人给吃掉,我想葬了它,好叫它能安息。」说着说着,小姑娘竟然对着鸡腿流下了同情的眼泪。 万年不笑的严玦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有趣。 第2章 要说这宫里头的皇子皇女之中,地位最尊崇的,自然是太子燕承钰,他从出生起,便是燕国太子,二十年来,其他妃子所出皇子皆不能撼动他地位半分。
第3页 最叫长辈疼爱的,自然是越容,皇后怀她就极为不易,怀胎十月都未生。直到南部前线战况大捷的消息传回来时,她终于哌哌坠地,人人都说她是带着祥瑞降生的,从出生起,无人不喜欢她。 但若要问这宫里头,谁能时时讨得宫中上下欢心的,却是江洵。他是靖阳王世子,是太后最疼爱的侄孙,在他七岁时,太后下了懿旨要他入宫同皇子一起长大。他生母当年是京中第一美人,靖阳王也是万里挑一的风华俊朗,他自然就生的极好,这些年逐渐长开,继承了父母优点的样貌越发惹人眼,特别是那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看着人时,总是满目情深,寻常他在宫中走动时,宫女见着他,便会羞红脸躲开。 自然事事也都有例外,从头一回见面,七岁的江洵揪了四岁的越容的头髮起,二人就此结下了『仇』。 燕承钰游学归来,宫中自然是都要见他的,他们兄妹二人说一会儿话,皇上那边就宣了御前觐见。 越容已经收拾妥当,得燕承钰开解,此刻心情轻松了不少,连日来的病气都一扫而光。二人走在去往御书房路上,她不住地问着燕承钰京外之事。 「哥哥,你同棋圣下棋,谁赢了?」越容奇道,燕承钰爱棋,此次游学去往江南白马书院,棋圣白葛在那儿教学,怎么会不手谈一番。 燕承钰想起了什么,微微一笑,「我并未同棋圣手谈。」 「白先生同阿洵一见如故,同他相谈甚欢,不曾见旁人。」燕承钰解释道,他虽位高,但一直礼贤下士,并不会强迫旁人一定要按照他的想法去行事。 白葛十四岁赢遍棋坛各大家,如今年近五旬,见过多少棋坛大家和天赋出众的少年郎,怎么会同江洵相谈甚欢?明明江洵除了吃喝玩乐,其余的样样都不行。 越容惊了,「这是为何?」 燕承钰刚开口,身后却有人替他答了,「自然是我颖悟绝伦,叫白先生一眼相中。」 说话的人带着几分懒散和狂妄,可不就是江洵。 不知何时他已经走在越容身后,将他们兄妹二人的话给听了去。 他已经换了一身月白衣袍,若是忽略掉他脸上此刻带着的几分轻狂笑意,倒叫人能称上一句君子如玉。 若是从前,越容听见这话,便会开口讽他几句,只是当下,她心中却升起一股异样的心悸,便只看了他一眼,默不作声了。 燕承钰摇头,事实当然并不是如此,白葛在棋艺上无人同他一较高下,可他颇为风流不拘,与某些事上,同江洵倒真是一见如故。不过这话不好当着他家妹妹说,他只开口,「走吧,莫让父皇久等。」 剩下的路,越容就走的有些心不在焉了,江洵忽然伸手挡在她眼前她都不知,只吓了一跳, 「你干嘛?」她兇巴巴地抬头看向江洵,虽重新上了妆,可她眼睛四周还是微微泛红,一点儿都不能叫人觉着兇狠。 不知何时,江洵走在她身侧,刚好替她挡着几分阳光,他放下手,前头是柱子,若是越容再走两步,就该撞上了。 「你是不是应该谢谢我,容儿妹妹?」江洵眼中带着几分戏嚯,将妹妹二字咬的极重。面前的小姑娘永远不知道,她每次看似兇巴巴盯着旁人时,半分都不会叫旁人觉着害怕,只会激起旁人逗她的心思。 越容气也气不起来了,偏过头去,朝燕承钰走近了两步,远离他,带着几分恼怒小声嘟囔了一句,「谁要谢你,哼。」谁是他妹妹!她多了解江洵,这人分明是拿着她方才在东宫认错了人之事逗她。 江洵也不生气,落她半步,阳光投向他时的影子,恰好落在越容肌肤之上。 走到御书房时,燕承钰不着痕迹的看了二人一眼,心下想些什么却不为人知了,不过他并未说什么。 三人进了御书房,此次游学不止燕承钰和江洵二人,还有三皇子燕承仁同四皇子燕承归,他们二人到的早些。 见着他们三人进来,皇上放下手上书卷,先是问过燕承钰游学之事,终于觉着满意的时候,便看向自己的小女儿,眼中疼爱之色溢于言表,招招手,让她上前,见她比昨日气色好上许多,终于心安了几分。越容在他心中,分量不浅,若不是因着她病了一月,也不会让燕承钰他们游学三月就归京了。 他又看向江洵,就带着几分头疼了,这是他侄儿,放在宫中教养,若不好生管教,又会落下苛刻之名,所以从江洵进宫起,他待江洵倒如半子,比之其他皇子也不差到哪儿去了。可这小子,叫他出去游学,可不是叫他四处逛花楼喝酒赌钱的。 「看看你做的好事!」想到随行言官上书,皇上气就不打一处来,指着他鼻子正准备训斥,又见越容在身侧,那些话不好开口,便开口道:「容儿去瞧瞧你弟弟,这些日子不见你,他总是哭闹,叫你母后整日不得安生。」 越容赶紧点点头,她这月怕过了病气给幼弟,都不曾去母后宫中见过幼弟,也十分想他了。 只是她父皇这话,分明就是为了支走她。 她走到御书房门口后停下脚步。 「主子?」清歌见她回头支起耳朵偷听,不解道。 「嘘。」越容竖起食指放在嘴边,叫她别作声,周围禁卫太监也不敢拦她。 「朕叫你们去往燕国四大书院,是为叫你们增长学识见闻,不是叫你们去花天酒地。」
第4页 「你瞧瞧你,竟在江南吃喝嫖赌,一个都没落下。」 等越容离去,皇上终于开始对着江洵发火,爱之深责之切,他看着江洵,止不住的失望。 「朕都替你羞愧。」 江洵低下头去,「侄儿知错了。」 虽是认错,却还是带着几分满不在乎,像是已经对此司空见惯了。 见他这般,皇上气不打一处来,身旁大监上前小声道:「皇上,太后那儿还等着诸位皇子和世子呢。」这是上前来给江洵解围了。 皇上是孝子,听见这话,瞪了江洵一眼,看向几个儿子,「罢了,去向太后请安,莫叫老人家久等。」 「还有你。」他指向江洵,「禁足一月,好好反省。」 江洵无所谓道:「是,侄儿遵命。」 听到这儿,越容这才领着清歌离去。 「我就说嘛,你才不是什么好人。」她嘀咕着,梦里头那个会千里赶回,以一敌百剿灭叛军的江洵才不是真的,现在这个整日里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才是她从小就认识的江洵。 「主子,您在说什么呢?」清歌没有听清楚,细声问道。 越容摇了摇头,「没什么,咱们快些去给母后请安。」她的幼弟才六月大点儿,也不知这一个月没去看他,还能不能认出她是姐姐来。 皇后见着她到永安宫,看着也没什么病气了,心情大好,「见着你长兄了?」 「嗯嗯。」越容点点头,轻笑着抱起好奇望向她的幼弟,六个月大的婴儿,还带着独有的奶香味,软软糯糯的,就像一枚糯米白丸子。 「我说的没错,你这孩子如今心事都只同你长兄讲,倒同为娘离了心。」皇后坐在一旁笑道,这孩子心眼太过实诚,不想同她这当娘的讲心事,无论她如何旁敲侧击,都不会开口。 越容有些不好意思了,「才不是呢。」那场噩梦叫她瞒了一个月,现在想起来就觉着不好意思,她太过小题大做了些。 「好吧,你说不是就不是。」皇后笑着摇摇头,孩子们之间感情好,是她乐于见着的。不过她慈母心常,又宣了太医来,仔细给越容看过,说她心结已除,心病自然就好了。 母女二人闲聊着,越容皱着眉头,「都怪我,害哥哥提前结束游学归来。」 皇后不贊同道:「只要你能病好,你哥哥提前回来又有何不好。」 随后又说:「你且宽心,他提前回来也不全是为你。」 「南越大王子领特使团前来朝见,还有三日便到,承钰回来,正好迎接特使团的到来。」 越容仔细一想,是这么个道理,领国晚辈前来。总不好叫她父皇出面,而她们这一辈中,年纪地位同南越大王子相等的,便只有她长兄了。 作者有话要说:  越容嘀嘀咕咕:江洵你这个坏孩子! 希望大家能喜欢这个故事,谢谢大家。 明天见 第3章 六公主病癒的消息一传出宫,京中各府闺秀又开始上书进宫来请安,请安的摺子厚厚的一叠,摆在皇后桌案之上。 皇后乐于见着女儿与同龄姑娘来往,干脆就设下赏花宴,好叫越容能同这些姑娘家待在一处说说笑笑,还允了京中如今名声最盛的女说书人来讲故事。 闺阁姑娘甚少出门,更别提离了故土去往外地,各个都兴致勃勃地围坐在花丛中,听说书人用她那擅于将情节说的跌宕起伏的语气讲着故事。 越容自然也不例外,她不爱那些个才子佳人的故事,偏爱各处奇闻异事,说书人投其所好,一连说了四五个地方奇人奇事。 说书人喘了口气儿,又有姑娘催促道:「先生再说一个吧。」 说书人润了润嗓子,忽而想起个故事来,「且说当年白葛不过十六岁的年纪,数十名棋坛大家与他轮番下棋,那是下了三天三夜,无一人能赢他半子。」 「白葛至此一战成名,不止是在燕国,相邻六国皆知他是棋坛天才,纷纷派人前去江南挑战。」 说到这儿,说书人神秘一笑,「贵主不妨猜猜,其中可有人能赢他?」 众人被她这话引起了几分兴致,纷纷说起了自己的想法。 「我听说白先生不曾败过,自然这些人前来挑战都是战败而归咯。」说话的是皇后娘家庆国公府吴三姑娘,比越容大上半月的表姐。 她说完这话,周围同她交好的姑娘们纷纷点头,白葛那些传奇故事已经是二三十年前之事了,她们这群姑娘家若不是真爱围棋,并不会特意去了解。 有人附和,就有人表达不同意见,又有人说:「天下之大,能胜白先生的当然有之一二,我觉着这群人里头定有胜过他的。「说话的是大长公主之女,福宁郡主,同样也是越容的表姐。她同吴三姑娘互相看不顺眼许久,一人说话,另一人就会同她唱反调。 「福宁郡主这话就不对了,若真有人挑战白先生,还赢了他,这人定会名满天下,咱们也该听说过,可你有听过这号人物吗?」吴三姑娘立马就反驳了回去。 福宁郡主柳眉一挑,气道:「你!」 尔后,这两人互相冷哼一声,转头看向神游天际的越容,「表妹,你说呢?」 越容还在凝神想着燕承钰从前教她下棋时,讲的那些个典故,此刻忽然被点了名,还不知这俩人为何将话题引到她这儿来了。
第5页 清歌附在她耳边将两位姑娘吵嘴之事略略讲过,她这才反应过来,仔细想了一会儿,「我倒是不曾听说过,棋坛哪位大家能赢白葛先生。」 吴三姑娘面上一喜,带着几分得意看向福宁郡主,福宁郡主面色铁青,若不是在宫中,只怕早就闹脾气了。 越容又道:「可世上不愿显露名声之人也有,或许有人胜过白葛先生不曾宣扬。」 吴三姑娘脸上笑容凝滞,福宁郡主冷哼一声,二人又坐回原处,再不互相看一眼。越容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们二人一眼,不过是听个故事,怎么就能吵起嘴来。 她看向说书人,说书人没想到凑趣儿的话能引得姑娘们吵嘴,此刻冷汗涟涟,越容语气温和道:「先生不妨接着往下讲,我也好奇有没有人能赢过白葛先生。」 说书人忙擦了擦汗:「是,殿下。」 「这世上无数人曾前往江南挑战白葛,无不是败北而归。但有一日,却有人见到白葛抱着酒罈喝的酩酊大醉,口中直念『不可能,我怎么会输给小女子』。旁人这才知晓,他输给了一位南越姑娘。从此以后,白葛下棋总要带上一坛那日喝过的酒。不过这只是个故事,真假如何,世人也不知。」 吴三姑娘还是不信,她起身道:「这自然是假的。」 福宁冷笑一声,却道:「你说假的就是假的吗?」 眼见着这二人又要吵嘴,皇后身旁柳姑姑走了过来,「殿下,已到午时,娘娘吩咐,请诸位姑娘们移步殿中用膳。」 越容又怕这二人来问她,此刻庆幸容姑姑来的及时,起身便走。用了午膳,闺秀们也纷纷起身告辞。 殿中人空了,越容睏倦着打了个哈欠,正待要睡上片刻,身旁小宫女清欢兴奋地走进来,「主子,主子。」 「又怎么了,难不成是两位表姐又吵起来了?」 越容苦着小脸,这二位每回碰着就要起争执。 「不是不是。」清欢压低了声音,「奴婢送吴三姑娘回来,见着福宁郡主偷偷往东宫方向去了。」今日这些姑娘们都是沾亲带故,可东宫岂是这些姑娘家说去就去的。 越容有些小生气,睡意都没了,福宁郡主要做什么她是管不着,她虽年纪不大,可现在很能明白,她哥哥都已经及冠,将要大婚的年纪了。可不能叫她哥哥平白无故背上同姑娘家私会的名声。 「去东宫。」 芙英殿离东宫本就不远,福宁郡主有些心虚,走的也不快,不过片刻,越容走到东宫处,瞧见她的身影。 越容正要上前拦着她,却有人从东宫走出,挡住了福宁的去路,同福宁说话,不知是说了什么趣事,福宁竟拿着帕子捂嘴轻笑,脸上也泛起了淡淡粉色。 越容一愣,怎么会是江洵,他明明被罚了闭门思过,这会儿怎么会出现在东宫?不过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上前去,淡淡唤了一句,「福宁表姐。」 福宁见着是她,眼神有些许的晃乱,「表妹,你怎会过来?」她是偷偷来东宫准备见太子表哥的,这下被人家亲妹妹看着,心中泛起了羞意。 「表姐来东宫做什么?」越容带着些许的恼意,直接就问了。 「我,我。」福宁支吾着,想要找个藉口来。忽然眼睛一亮,「我就是来请教太子表哥,白葛先生是不是真的输给过一位南越女子。表妹你知道的,我也喜欢下围棋,对白葛先生颇为嚮往,太子表哥此次前去白马书院,一定见过白葛先生。」 越容满脸都是不信,忽然她想到了什么,抬头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看好戏的江洵,「表姐这话就错了,哥哥他并不曾见过白葛先生。你若要问白葛先生的事,可以问江,江表哥。」她咬着舌头将江洵二字给吞了下去,满脸纠结喊出了表哥二字。 「江表哥同白葛先生一见如故,在江南时,白葛先生连哥哥都不曾见,只同江表哥相谈甚欢。」 「你有疑问,该请教他才是。」 江洵一直站在一旁,此刻心情似乎很好,嘴角微微上翘,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含情脉脉,「容儿妹妹说的不错。」 福宁郡主咬咬牙,她本就不是脾气多好之人,刚想发脾气,却又在看到江洵的目光时,心中莫明小鹿乱撞,叫她怒气也发不出来了,连说话声音都温柔了几分,「还请表哥告知福宁一二。」 江洵却不讲话,只盯着越容略有深意的一笑。 「表哥?」福宁不解。 偏越容从这笑意里头看出他是何意,她偏过头去,不情不愿地开口,「表哥,你同福宁表姐讲讲吧。」 江洵这下终于开了口,带着些许笑意,看着福宁的眼睛道:「诚如郡主所问,白葛先生年轻时输给一位南越女子。」 他专注看着一人的时候,总是能轻而易举地叫人被他的神情给吸引住,福宁郡主磕磕巴巴道:「多谢表哥告知,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出宫了。」她略略行过一礼,竟是带着几分落荒而逃的味道离去。 「可算走了。」越容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松了口气,她又转回头,却见江洵的脸近在眼前,「你干嘛。」吓得她连忙后退。 「我帮你解决了福宁郡主之事,你该如何谢我?」江洵微微躬身,看向她。 越容被揭了短,平白气势就短了半分,「你胡说什么?」 「容儿妹妹口口声声说着做人当如君子,怎么,此刻宁做言而无信的小人了?」江洵挑眉道。
第6页 「行,你要我如何谢你。」 江洵轻笑一声,「等我想出来你该如何谢我,再告诉你。容儿可别忘了。」说完这话,他抬脚便走。他走了两步,听见身后小姑娘生气的哼了一声,他脸上笑意越发真切,小姑娘还是那么好骗,真可爱。 作者有话要说:  想起来名字是有忌讳的,所以改了下皇后身边的姑姑姓氏,改成了柳, 江洵:容儿真可爱。 第4章 福宁郡主偷熘着往东宫去的消息自然瞒不过去,皇后得了消息,沉思良久,吩咐人去长公主府上将此事告知长公主。 柳姑姑站在一旁颇有些气恼,「自去年起,长公主有意无意提起太子婚事,今日福宁郡主又私自前去东宫,这只怕也是长公主授意,好叫太子同福宁郡主的婚事落实。」她虽只是宫人,不该议论主子之事,可福宁郡主太过嚣张跋扈,从小到大惹了多少祸事,偏偏长公主爱女如命,对她溺爱非常。 这样的姑娘,身后母族强势,嫁谁都不会受欺负,恐怕还会闹得婆家家宅不宁,有长公主护着,她这一生也会顺畅平安。但她谁都能嫁,就是不能嫁做太子妃,太子妃需端庄贤良,福宁郡主一个字都不占。 太子妃的人选是重中之重,长公主的小心思只怕是毫无用处。 「此事莫再提,毕竟是姑娘家,总归要给她留点儿颜面。」姑嫂难处,天家也是这般。皇后一想着同长公主来往的这些年就头疼。 「是,娘娘。」柳姑姑点头,随即她又笑道:「不过多亏了公主和世子,将福宁郡主给拦在东宫外头,不然还不知会生多少事端。」 提到自己女儿,皇后心情好了几分,她这女儿明明也是从小娇惯着长大,却不像福宁那样性子娇蛮。 可提到江洵,她带着几分看邻家不懂事孩子的惋惜,「阿洵这孩子,前几日皇上才罚了他闭门思过,可太后心疼他,叫他今日就免了责罚,这不是叫他日后越发没了规矩。」 「世子爷行事是不着调了些,不过世子爷心性不坏,如今不过是年纪小不懂事罢了。」柳姑姑笑答。 主僕二人这边说着此事。那头越容回了芙英殿,方才发觉她刚刚是被江洵骗了,他分明就是在那儿等着她上当!一想到又被江洵轻而易举地给骗了,她就生气,连晚膳都少用了一半。 到了晚上,她有些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也不知是不是今夜有些闷热,叫她透不过气来。床前宫灯留了一盏并未熄灭,却因为没有剪烛芯,因而有些昏黄,照着屋中朦朦胧胧,恰似鬼魅重重。她干脆起身,推开窗户,倚窗而坐。 又快到十五了,月亮也渐渐浑圆,散发着无限柔和的月光。 吹着和煦的夜风,她心中那些焦灼逐渐被安抚。 因燕承钰的开解,那场噩梦也随风而去,她又成了从前无忧无虑的那个她。只是到了这深夜里,她偶尔还是会想起梦中情景。 外间有了动静,今日清歌当值,睡在外间榻上,她走进来,替越容披上外裳,「主子,夜里凉,您怎么坐在这儿吹风。」 「屋子里头闷得很。」 见她面上带着几分茫然,清歌怕她又如那日做了噩梦,便不哄她去睡,只坐在一旁陪她说话,「听说南越特使团带了许多南越那边的东西,这才在路上耽搁了,后日只怕就能入京了。」 「奴婢打听过了,这回随着特使团入京的可有好些南越那边的手艺人呢。」清歌语气放的轻缓。 「听说还来了位会通兽语的驭兽者呢。」 越容不困了,此刻来了些兴致,芙英殿养了一只黄猫,时常偷熘出芙英殿,这几日又偷偷熘了出去,不知何时回来。 「那咱们该请教他,阿黄到底为何时常偷熘出去。」越容心思被猫儿给牵绊住,再不去想那梦中情景。 又过两日,南越大王子率领特使团入京,燕承钰亲自去城门迎接。清歌还真不是哄越容的,特使团足足有五六百人,浩浩汤汤一片,好不热闹。 宫里头更是热闹非凡,为显燕国气度,各处都张灯结彩。越容一早便去往永安宫正殿中,今日她父皇母后要接见南越大王子,留下幼弟独自在永安宫,她这当姐姐的,当然要尽心照顾他才是。 她性子温和,又极爱软软糯糯的孩童,此刻十四岁大的她和六个月还只会在榻上滚来滚去的小皇子玩儿的不亦乐乎。 「小宝,看,姐姐不见了。」她用手挡在眼前,同小宝玩儿起了躲猫猫,小宝被逗的咿咿呀呀直叫。 「主子。」清欢带着些急切进屋。 清歌忙拦着她,训道:「你这丫头,宫规都学到哪儿去了。」 清欢委屈:「奴婢这不是着急吗?」 「怎么了这是?」越容问道。 「奴婢去小厨房取膳,听厨娘闲聊,这回南越使团前来朝见,是为了两国联姻。」清欢忙将自个儿方才听来的消息说了,她为何这样急,还不是因为如今宫中还未定下亲事的只有越容了。南越大王子亲自来,必定是为求娶公主,那这场婚事不就落在了越容头上。 「联姻?」越容一愣,念了一回这个词儿,倒觉着新鲜。 「她们一天到晚嚼舌根,你又不知真假,怎么能回来就学给主子听,自个儿去姑姑那儿领罚。」清歌严厉道。 清欢低下头,「奴婢错了。」她方才太着急了,都没有想过主子年纪还小,皇上皇后怎么可能会捨得叫她远嫁。
第7页 「好了,你别训她了。」越容倒不曾觉着有什么。 偏又有人前来,是皇上御前大监何公公,越容亲迎了他,「公公怎么会过来?」此刻明明是在琼花楼中接见南越大王子的时辰,何公公不轻易离开她父皇身边,怎么会来永安宫,连柳姑姑都一同回来了。 何公公笑容真切,语气亲热,「皇上请殿下去琼花楼呢。」 柳姑姑上前,「这儿有奴婢守着小皇子,殿下且去吧。」 越容点点头,将拨浪鼓塞在小宝手中,回去换了身见客的衣裳,这才前往琼花楼。 清歌清欢跟在身后,面面相觑,这难道真被说中了,南越大王子有心求娶她家公主? 「南越使团这回带来几株仙月草,最是能安气凝神,叫人清心神明。」何公公解释道。 「大王子特意说献给殿下您的,皇上这才请您过去呢。」 虽何公公解释原因半点没有提到关于联姻的消息,可越容还是心中一咯噔,那南越大王子果真就是为了她而来?越容不自觉抓紧了衣袖。 刚入琼花楼,她便觉着所有人都在看她,她深吸了一口气,带上几分笑意,走上前去,躬身请安,「容儿见过父皇、母后。」 皇上笑着朝她招手,「容儿,过来。」 她听话的走过去,抬头便看见她父皇左下首坐着的那位身着外族衣袍的年轻男子。大约是外族人,男子样貌与之燕国人有所不同,五官尤为深邃,双瞳该如何形容呢?竟然是淡紫色的,犹为璀璨,她从未见过这样颜色的瞳孔。 男子起身,对她微微一笑,双眼更为动人,他开了口,带着几分低沉,却是一口标准的中原官话,「六公主安好。」 越容心跳停了一拍,低下头去还过一礼,「大王子安好。」 皇上笑道:「朕同你父王当年在江南时,亲如兄弟,你们这些晚辈也该以兄妹相称。」 燕承钰站起来,同大王子互相以兄弟称唿一回,越容来不及细想,依着也喊了一声哥哥。 二人这便是互相见过礼了,皇上叫越容入座,宫宴这才开始。 宫宴之上,只有越容一个人心不在焉的,那些个南越的奇珍异宝,她毫无兴致,也不知道自个儿是如何用下这顿宴席的。 宴席终会散去,回永安宫后,皇后温声问她,「方才宫宴上,你为何心不在焉的?」 只剩下她们母女二人,越容偎依在皇后膝上,「母后,您和父皇是不是想让我嫁给大王子?」 哪知皇后嗤笑了两声,抚着她的青丝道:「傻孩子,我和你父皇哪儿说过要你嫁给大王子的话?」 越容眼前一亮,抬起头,「真的吗?」 皇后眼中满是慈爱之色,「若真要你嫁给大王子,你父皇何苦要让你们以兄妹相称呢?」 越容这下是终于放心了,皇后还有宫务要忙,她便欢欢喜喜的起身,「我去看小宝了。」 「这孩子。」皇后笑着摇摇头,不过忽而她想到,她女儿好端端的,怎么就想到了自个儿的婚事上头? 作者有话要说:  一号情敌 希望大家如果觉着好看,可以留评论哟,爱你们笔芯~ 明天见 第5章 正值初夏乍暖时节,京中郊外景致美不胜收,特使团要在京城待上三个月,朝中便在郊外划出一块地方,供随特使团而来的南越商队暂时作为市集所用,他们带来的南越风物,京中少见,一时之间,京中人空前热闹。 越容刚从慈安宫回芙英殿,小几上放着一份帖子,她不由问道:「这是谁送来的?」 「回主子的话,是皇后娘娘叫人送来的,是大王子想请主子去郊外同游。」清歌正在指挥着小宫女换下青帐,挂上清凉透气的细纱帐。 「皇后娘娘已经应准,如今端看主子您的意思。」清歌又说。燕国风俗倒没有那般苛责姑娘家,越容还未及笄,在旁人眼中便还只是小姑娘,若是出门走走,有人陪着倒也无妨。 越容回想起前几日宫宴之上,所见到的那双叫她一见难忘的眼睛。她不经意看到窗下放着的几盆仙月草,说来,这几日摆上了它,夜间果真能安睡,一夜无梦。 拿人手短,她本想说寻个藉口不去了,可话到了嘴边,却又应了下来,「叫人送回帖去,明日我会准时赴约。」 到了第二日,因着要出宫,她换上了京中时新的打扮,一身鹅黄色衣裳显得人格外明媚动人,到底是她年纪尚小,皇后不放心,安排了柳姑姑随行。 马车走在长街上,她颇为欢喜的同清歌说道:「咱们也好久没出宫了。」上回出宫还是她外祖母六十寿辰那日,已是去年之事。主僕二人都是久居深宫之人,能出得宫就已经是极其欢喜之事。 柳姑姑坐在一旁,装作不经意地打量着她,临行前,皇后交待她,要她打探打探小主子如今是不是有了心上人。 「若今日哥哥也能一同出宫就好了。」越容忽而嘆道,今日燕承钰本要同她一起,可惜临了要出宫了,父皇又将他召了去讨论朝事,如若不然,她出宫,燕承钰是一定会亲自送她去的。 要柳姑姑自己来说,越容这还是一副尚未知人间情爱为何物的模样,谈何会有心上人呢?她笑着摇了摇头,心中暗道,只怕是她们都多心了。 到了城郊,马车停下,大王子楚黎已经在外等待,他换上了燕国服饰,可那高挑的身形,还有不同于燕国人的深邃五官,在人群中也是一眼就能被认出来的。他就站在那儿,对着越容浅笑不语。
第8页 越容躬身出了马车,不知为何,有些紧张。 「六公主。」楚黎同她打招唿,他的声音带着几分低沉,却并不难听。 两个人朝着这已经颇具规模的南越市集向前走去,越容这才发现南越风物,颇有些不同,而他们走在人群中也没有多么的显眼,各处都是燕人和南越人交错着,穿着同他们一样比比皆是。 越容四处张望,各处都是南越人支起来贩卖雕刻、首饰、布匹等的小摊,还有那些个杂耍的民间艺人,每走几步,便是不同的表演,她觉着新鲜极了。 她还时不时的看向身旁的楚黎,只以为楚黎没发现。不过片刻,楚黎就问了,「公主在瞧什么,可是本王有何不妥?」还伸出了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越容不想自己被抓了个正着,脸上有些发热,却还是照实说了,「大王子的眼睛很好看,同咱们燕国人不一样,燕国还没有人的瞳孔是紫色的呢。」言语之中带着几分羞意。 楚黎轻笑一声,似乎很高兴,「公主谬赞。」 二人一来一去的对话,着实有些干巴巴,或许是看出了越容的不自在,楚黎走到一处卖南越清茶的小摊位,「不如我们坐下喝杯茶再继续逛,公主意下如何?」 越容点点头,随他入坐,轻抿了一口清茶,这茶汤看着清亮,同燕国的茶没什么区别,喝起来却有一股独特的清香,还带着几分甘甜,喝下肚中,通体舒畅。 「这茶味道不错。」她真心夸赞了一句。 楚黎开口,「公主有所不知,南越山林众多,百姓入山林採摘,时常需要缓解林中瘴气带来的湿气,就随身备上一壶清茶,所以它既是茶又是养生汤药。」 越容一小口一小口轻抿起来,楚黎又讲了不少南越风景民俗,二人逐渐熟络了一些。 越容也能问出她想问的了,「我听说,南越有一种动物,身形庞大,重达千斤,连鼻子都比常人的手臂还要长一些,可是真的?」 楚黎答道:「确有此兽,名唤象。」 「南越当地以此兽运送货物,倒是常见。可惜此番进京路途遥远,运送此兽颇为费力,不然就能叫公主一见了。」 「不过我可以描出此兽长相,公主可观一二。」 越容本觉着可惜,不能见到这种叫做象的动物,这一听楚黎能画出来,眉眼弯弯,「好。」 楚黎让店家上了一杯清水,沾湿了手指,以桌面为画纸,简单几笔,描出了象的身形。 「长相真奇特,连耳朵都像扇子似的。」越容不禁感嘆道,又在脑海中将这象的身形给想像了一回。 「若是有机会能亲眼瞧瞧就好了。」 水渍干的很快,不一会儿,那象便在桌上消失,毫无踪迹。 二人接着逛市集,越容同他熟络了些,连话都多了几分,「听说南越有驭兽者,我想同大王子借人一用。」 「我有一只小猫,它时常跑出去,一去便是好些天,我想知道它为何会偷熘出去。」 楚黎点点头,「明日我就让他进宫去。」 「多谢大王子。」 不知不觉地就将这市集走过了一遍,柳姑姑上前提醒,「公主,时辰不早了。」就连马车也已经牵来,这是做好了回宫的架势。 越容还未逛尽兴,可还是听话的点头同楚黎道别,「今日多谢大王子。」 楚黎低下头,用他那双好看的淡紫色眼眸看向她,「三日后便是南越的篝火节,公主到时可前来一同庆祝,也能感受南越风俗。」 「好。」越容坐上了马车,沖他挥了挥手。 她颇为恋恋不捨地掀了车窗帘子的一角,看着外头的热闹景象,她甚少出宫,能多看一眼外头便是一眼。 忽然间有人骑马路过,然后与马车同行,叫她只能看见来人那月白色衣袍的一角,再看不到长街景象。 她耐心地等着这人离去,偏偏走了快一刻钟,这人都没离去。她皱着眉头,到底是何人这般讨厌,挡了她的视线。 「公主,你怎么了?」清欢见她这般,不由问道。 「问问外头骑马之人是谁。」 她刚说完这话,就听见车壁上头传来一声轻响,是外头骑马那人在敲,还伴随着越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是我。」 越容这下毫不客气了,她掀起帘子一角,抬头看去,气鼓鼓道:「怎么是你?」 江洵低头看她,「这是回宫的路,我自然是回宫了。」 「怎么,容儿妹妹这是不想与我同路了?」 越容被他两句话给问的哑口无言,这是回宫的大道,她能走,旁人回宫自然也能走。 江洵朝马车内淡淡地瞟过一眼,「你今日同大王子去市集,收穫颇丰了?」 「那是自然。」 说完这话,她愤然想要放下帘子,江洵的话又传了过来,「容儿妹妹可记得你还欠我一个道谢?」 越容抓着帘子的手一僵,看向他,「我当然记得,说吧,你想要做什么?」她就知道,那日果不该被江洵激怒就应下了他的话。 江洵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不过只是一瞬,他又恢復如常,「再过三日,白云观要开坛祭祀,你与我一起上山如何?」 「不行。」越容想都没想就开口。不过开口之后,她就有些后悔,同江洵斗嘴,她就没赢过,她说不行,江洵还不把她说的无地自容了去?
第9页 结果江洵并没说话,忽而就打马向前,离马车越来越远。 他这又是怎么了?越容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着实不解。 清歌坐在一旁,将二人对话都给听了去,忽然惊唿道:「哎呀。」 她一惊唿,越容便想起了三日后是个什么日子。 忽然间心中就升起了几分悔意。 作者有话要说:  大醋罈子上场。 我希望在追的小可爱能留个评论什么的,因为这个点击我看着好害怕,它一动不动的。 明天见 第6章 清歌将在市集上买到的小物件分做了几份,一一的按着宫里头各位皇子公主的序齿报给越容听,「主子,这几盏青竹灯送去各位公主府上,这两柄玉骨扇送去东宫,还有这几支羊毫笔送给几位皇子,剩下的几包清茶各处分送一份,您看这样合适吗?」 清歌拿着单子念过一回,只等越容回復,可她等了片刻,却见越容盯着桌上烛台出神,她轻唤,「主子,您可有听见奴婢说话?」 越容回过神来,脸上一片茫然,「你方才说什么了?」 清歌便又将话给说了一回,越容心不在焉的点点头,「你叫人现在送去就是了。」她出去一趟,自然是要给兄弟姊妹带些小玩意儿。 「是,主子。」清歌依言让宫人将东西都分装好,准备趁着宫中还未落锁送出去。 见着两柄玉骨扇要被装进盒子中了,越容出声,「清欢,你等等。」 清欢不解,「主子,您是要亲自送去东宫吗?」 越容一顿,拿起两柄扇子瞧,市集上自然是买不到多好的东西,可这两柄扇子,上头绘着山水画,摸着又触骨生凉,夏天拿着也能解暑气,店家又只剩下两柄,她便都买下了,想着送给燕承钰。 她指着其中一柄玉骨扇,「这把送去世子处。」 清欢一愣,她当然知晓这宫里头被称为世子的是哪一位,只是从她主子口中听到却着实惊讶。 「怎么了?」越容见她呆在原处不动,问道。 「没事,奴婢这就是叫人去送。」清欢忙又拿出另外一个木盒来,将扇子放进去。 越容点点头,脚边一阵毛绒绒的触感,她低下头去,是那只不知道何时偷偷熘回来的大黄猫,大黄浑身黄毛,连一丝杂色都没有,此刻不停地用头蹭着她的小腿,从上往下看去,就像是一个又大又圆的毛球,耳朵也只是尖尖儿能被看到。 她蹲下身去,费力地将大黄抱进了怀中,果不其然,几日不见,它又肥了一圈,「你又偷熘去了哪儿?」 大黄敷衍的甩了甩尾巴,张嘴打了个哈欠,靠在她手臂上眯眼睡觉,也不知道听没听见她说话。 「主子今早出门后,大黄就回来了,奴婢给它餵小鱼干也不吃,估摸着是在外头吃饱才回来的。」清欢解释道。 越容点点头,猫儿胖乎乎的自然可爱,就像一个大号的靠枕似地,可她实在有些抱不动了,将它放到软榻上头,给它梳毛。 「你不能再胖了,再胖我就抱不动你了。」越容戳了戳它柔软的毛髮,一戳一个坑,大黄自纹丝不动。 她便又惦记着明天那位南越的驭兽者入宫了,要好好的同这只小猫咪沟通沟通,叫它别一天到晚在外头晃悠。 到了第二日,大黄又不见了踪迹。 越容将芙英殿翻了个底朝天,都没将大黄这只猫咪找到。 那位驭兽者已经跟着宫人到殿外等候,听到宫人讲猫儿又偷熘出了宫,他想了想,冲着懂南越话的宫人说了一句。 宫人进屋回话,「殿下,他问大黄在宫里头可还有别的亲近之人,若时常熘出殿去,只怕是有别人在餵它,它将那儿当做了第二个休息的地方。」 越容听见这话,想起大黄越发沉重的身体,思索了片刻,「这宫里头喜欢养猫的也没几位,着人去各处问问。」 芙英殿找个猫,片刻,后宫各处都知道了。结果全宫上下都找了个遍,也没瞧见大黄的身影。越容无法,只好放弃了今日找猫的行动。也临近黄昏,宫外之人不能久待,她只得让人出宫回去,顺道还叫人一同前去,告诉楚黎,篝火节那日她不能去了。 楚黎吩咐完差事,就听部下回话,「王子,去六公主那儿的人回来了,六公主还差了一位公公同行。」 「请进来。「楚黎吩咐道。 来的是芙英殿的太监总管秋公公,他赔笑了两声,「大王子,主子叫奴才前来,是想同大王子说一声,过两日的篝火节,主子不能前往。」 楚黎一顿,昨日越容点头应下此话的情形还歷歷在目,她既答应了为何会反悔? 「公主可还有说什么?」 秋公公笑道:「奴才也不知道。」 等秋公公离去,部下小心翼翼地抬头,「王子,计划可还照常?」 楚黎点点头,没有丝毫犹豫,「吩咐下去,照常。」 秋公公很快就回了宫,又带了不少楚黎让他带回来的东西,满满装了一整个箱子,「这里都是些猫儿喜欢的寻常玩具,可供公主平日里逗猫所用。」 越容瞧着这些小玩意儿,心中想,这又是欠下楚黎一个人情。 皇子所 这里住着好几位皇子,还有江洵,他已经十七,因客居在宫中,以前年岁小的时候,住在慈安宫,年纪大了,再住在后宫就不大合适,前几年已经搬到皇子所居住。他住的漪澜院同别的皇子也没什么区别,甚至因为太后的疼爱,里头摆着的东西还比旁人要好上几分。
第10页 今日天气阴沉,还伴着细雨濛濛,天色还未亮,漪澜院中已经点了灯,宫人们井然有序的办着差事,就连平日里总是日上三竿才起的江洵,此刻已经收拾妥当站在屋檐下。 今日他穿着一身素袍,束髮之物也是素色,他神情肃穆,没有半点儿平日里的轻狂纨绔,眼角眉梢带上了几分冷意,还有不常见的落寞之色。雨幕涟涟,落地成珠,雨滴在地上弹起,粒粒作响。他好像是在看这场雨,又好像是透过这场雨看着千里之外的地方。 院门咯吱一声轻响,青衣内侍一手举着伞,一手提着食盒走进来,见他站在屋檐下忙上前请安,「太后她老人家知晓世子爷今日要上山,特意嘱咐奴才一早送些吃食来,好叫世子爷路上用。」 江洵这才动了,他嘴角轻轻勾起,那股子浑身带着的冷意倾刻散去,多了几分温情,吩咐人将食盒接过,又对着内侍说道:「等我下了山,再去给太后她老人家请安。」 内侍一躬身,「太后还有嘱咐,望世子爷顾惜自个儿身子,切莫太过伤怀。」 「我明白。」 内侍这才重新打起伞,消失在雨中。 这头东西也都已经备好,江洵拒绝了旁人给他打的伞,举起一把油纸伞走出漪澜院,朝着宫门处去。他的身后也不过跟着两个侍从,各自手上都提着东西。若仔细看,盒子里头装着香烛,还有手抄经文一类的。 走过了几条甬道,出行的马车已经停在那儿等候。忽而间,他回头望去,只见雨色朦胧,连他来时的痕迹都被沖刷的一干二净,哪儿还有旁人的身影。 「爷,您在瞧什么呢?」从小跟着他的余三也跟着朝后看了一眼,后头没人呀。 江洵收回了目光,漠然道:「没什么,出发。」 他收了油纸伞,上了马车,将雨声隔绝在车外。 余三将手上提着的东西小心放好,见没有被雨淋湿,松了一口气。又看着这雨有越下越大的阵仗,想起山路泥泞湿滑,只怕有些不好走,「这雨可真大,待会儿上山的路只怕不好走了。」 他抱怨了两句,见江洵坐在那儿闭目养神,脸色也有些不大好,便压低了声音,吩咐车夫出发。这样的日子,江洵心情一向不怎么样。 「余公公,咱们身后好像多了辆马车。」车夫忽然惊唿道。 余三手遮着额头避雨,探出半边身子朝后头瞧去,果然是有一辆青帷马车从宫门处出来,跟在他们后头。 余三嘟囔了一句,「谁大雨天的出宫呢。」说完这话,他又打了自个儿嘴巴一下,他们这不也是大雨天出宫吗? 不过他缩回了身子,朝着马夫说道:「咱们走咱们的,它走它的,继续赶路。」 「是。「车夫没再管身后那辆马车,一甩缰绳,马车向前驶去。 行了大半个时辰,雨声渐渐小了些,长街上行人的脚步声,交谈声也渐渐多了起来。偶尔一两句大的能叫马车里头都能听到的话,皆是议论南越市集今日要举办的篝火节,这是南越习俗,男女老少要聚在一起唱歌跳舞。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 我真的希望大家看了能留下评论什么的qaq,最近jj抽了,点击它长时间一动不动,我都不知道有没有人在看。 明天见 第7章 青帷马车晃晃悠悠向白云观驶去,到了白云观僻静处,方才停了的雨又开始下了起来,落在车顶上,犹如演奏乐曲一般。 「主子,您可要睡会儿?」清歌将车窗拉紧,免得雨水溅进马车内,白云观在山上,还要花上好几个时辰。 越容摇了摇头,拢了拢身上的素色披风,外头下着雨,带着丝丝凉意,她隐约能瞧见外头的景色,雾蒙蒙一片。和她方才天未亮就出宫的时候,没什么区别。 伴着雨声,又想起上山是为着祭祀故人,雨天总是叫人容易想起往事,越容心情就有些沉重。 四岁那年,她第一次见到靖阳王妃,但那也是最后一次见到靖阳王妃。十年过去,她不大记得靖阳王妃的容貌,可她内心深处却一直记着,那是一位非常美丽温柔的妇人。 那一年的燕国,发生了不少事,连带着她母后宫务也颇为繁重,她就被放在太后身边,承欢膝下。那个时候,恰逢靖阳王妃带着江洵入宫陪伴太后,江洵总是喜欢捉弄她,不是拿毛毛虫来吓她,就是不经意地揪着她的髮辫。靖阳王妃会将江洵给逮住,罚他面壁思过一下午,或是罚他抄好今天都抄不完的书。然后会温柔地蹲下身,将她搂在怀中轻哄,还给她梳上各式各样的髮辫,给她做着各种美味可口的糕点。 她还能记起来,靖阳王妃身上总是带着一股淡淡地清香,在草地上带着她玩游戏,她总喜欢玩累了便窝在靖阳王妃怀中去轻嗅那股味道。后来,靖阳王妃住进了烟雾缭绕,充满着苦涩药味的房中,日日夜夜不曾出来,靖阳王妃不让她和江洵靠近,隔着一重厚厚的帘子给他们念着书上的故事,语气一如既往的和煦,可这样的日子总叫她心中不安。 再后来,那是艷阳高照的一天,靖阳王妃忽然又有了精神,去同太后说了许久的话,又在院子里头带着她和江洵玩闹过一回,等玩累了便搂住她同她说了许多话,最后问她,「姑母就要回家了,可姑母不能将阿洵带走,姑母将阿洵留下来陪你玩,好不好?」
第11页 她虽不解,姑母回家为何不将江洵一起带走。可她喜欢靖阳王妃,便乖乖的点点头。靖阳王妃最后替她梳了一个小辫子,轻轻地搂着她,「好孩子,姑母谢谢你。」 那日黄昏,她被皇后带回了永安宫,只是夜里睡觉时,仿佛听见有人在哭,断人心肠。 想到这儿,越容嘆了一口气,在那之后,过了很久,她才知道,靖阳王妃那句回家去,回的不是靖阳,而是她死了,永永远远再不能醒来。 外头雨声渐渐停了,马车颠簸着上山,她掀起车窗帘子的一角往外看去,此刻行到半山腰,已经能看到山顶上隐在雾气之中的白云观了。 靖阳王妃去后,不知为何并没有葬进江家祖坟,而是太后发了话,在山上修建了白云观,靖阳王妃就葬在白云观后山,日日受着白云观的香火。 明日便是靖阳王妃的忌日,每年这个时候,江洵总会到白云观祭拜。 再早些年的时候,太后也曾到过白云观,靖阳王妃从出生起便被养在太后身边,一直到靖阳王妃出嫁,整整十八年都不曾离开太后身旁。太后待她如亲女,丧女之痛何其悲,来一次白云观便会悲伤数日,后头皇上就不让太后前来,以免伤身。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马车总是行到了山顶。 守门的道童认识她,忙上前来请安,越容回了礼,方才问道:「江洵此刻在何处?」 「世子去了后山扫墓。」 越容点点头,走进道观拜过三清,真心诚意地上香祈福,方才去了后院厢房。 大概是路途颠簸叫人疲惫,她坐在软榻上,不过片刻竟睡了过去。 等她醒来时,外头天都快黑了。 「主子,斋饭送来了,您起来用了再睡可好?」清歌指挥着宫人正在摆饭。 她吃过两口就放下碗筷,准备久在院子里头逛逛。 山上空旷僻静,连带着天空都显得离她更近一些,被雨水沖刷过后的天空显得格外干净,天色还没有彻底被染上黑色,但此时竟有星星闪烁。 「清歌,这颗最亮的什么星?」她来了些兴致,拉着清歌数着天上的星星,今晚月光不够明亮,可月亮旁边却有一颗星星发着亮光。 「奴婢也不知。」清歌摇了摇头,她对天文地理没什么了解。 越容也并不是为了问出一个答案来,却听见院墙那头有人答话,「那是长庚星。」 越容朝着院墙走了几步,又听他说:「此星入夜之时,唤作长庚,日出之时,唤作启明。」 说完这话,院墙那头就没了声音,越容不确定人还在不在,便小声贴着墙问了一句,「江洵,你还在吗?」 江洵靠墙而站,抬头看着天上的启明星,他听着墙后头的小姑娘问话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嘴角微微勾起,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低声应了一句嗯。 天色黑的很快,长庚星的光芒渐渐淡去,凸显出了其他星星的光辉。 「那长庚星旁边的呢,是什么星?」越容抬起手,指着长庚星旁边渐渐明亮的星星。 江洵依言答了,越容来了些许的兴致,一连指了好几颗星星,江洵竟都一一耐心答了出来,直到越容发觉了不对劲的地方,明明隔着一道墙,江洵是怎么知晓她问的是那颗? 她这是又被江洵给骗了! 她压着被骗的火气,又随手一指,指着月亮问道:「那是什么?」 江洵依旧对答如流,「是天狼星。」 「江洵,你又骗我!」越容此刻怒气上头,一跺脚转身回了屋。 越容气鼓鼓地坐下喝了杯茶,「骗子,大骗子!」 清歌摇了摇头,自家公主脾气向来温和,半分公主的傲气娇蛮都没有,是宫里头待人最好的主子。可偏偏遇见世子,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她并没有上前劝慰,她实在太过了解自家公主。果不其然,片刻后越容的火气已经消下去了,还自己安慰自己,「罢了,我这两日同他计较什么。」 「公主,夜深了。」清歌这才叫人端上热水来供她洗漱。 第二日一大早,她着素净衣裙,去了后山,靖阳王妃的坟前已经摆上了香案,白云观观主领着弟子们正打坐诵经。白云观是为靖阳王妃所修建,每年忌日,白云观都会为她闭观开坛祭祀。 她没有上前,远远的站着,看着江洵跪在坟前烧纸。虽是背对着,可她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江洵在伤心。 她不知站在那儿看着江洵看了多久,直到道士们已经诵完晨经之时,她方才如梦初醒,走上前去,为靖阳王妃上了一炷香。 她看着坟前的石碑,双手合掌,心中默默祈祷。 片刻后,她方才睁开眼。 江洵还在那儿跪着烧经文,她走上前去蹲下身,从清歌手中取了一卷经文放入火盆中,这是她之前就已经抄好的。 江洵抬头看了她一眼,眉眼之间带着的冰雪稍融。 江洵要在山上待上十日,可越容今日为靖阳王妃上香祭拜后就得回去。 接她的宫人已经在道观等候,柳姑姑亲自来的。 「公主,随奴婢回宫吧,皇后娘娘等着您呢。」 越容应了声,将将要上马车了,却又回过头去,江洵正站在道观门口看着她。她想了想,只朝着对方挥了挥手,这才上马车。 柳姑姑上了马车,不住的打量着她,叫她颇为不自在,「姑姑,你看着我做什么?」
第12页 柳姑姑心下嘆气,小主子这副懵懂天真的样子,叫她如何开口询问。无法她只好换了一件事开口,「公主不知,昨夜里南越市集可热闹了。」 「只是出了一点儿小差错。」 「昨夜里福宁郡主赏烟花的时候,不知被谁推了一把,险些被推入湖中,幸好被大王子给拦住救下了。」 「不过福宁郡主受了风寒,昨夜里回去就发了热,长公主急得不行,今日宫中御医都被叫了去。」 越容仔细想了想,「那我明日去长公主府探望表姐。」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说真的,我好喜欢写他们两个斗嘴,当然我不知道你们喜欢不喜欢了。 明天见,今天调整了下心态。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越容回了宫,皇后并未对她上山祭拜靖阳王妃有什么异议,问过两句山上的事情便让她回芙英殿好好休息。 等越容一走,她方才露出了些许的忧愁来,「这孩子,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柳姑姑上前宽慰,「公主听见昨日大王子救了福宁郡主之事,除了说要去探病,并无别的表示。依奴婢看,公主心里头并无大王子。」 「可见是咱们多心了。」 再过半年,越容该十五岁了。虽当下将姑娘留在家中,等到十□□再发嫁的人家越发多了,可这婚事在姑娘及笄后就得相看起来,免得到时候匆忙嫁女,误了女儿终生。 皇后从前些日子听见越容问是不是要将她嫁给大王子后,心里头就落下了点儿什么。楚黎叫人送了请帖,她再三思量,点了头叫越容去赴约。这也并不是为了叫越容就真的嫁给楚黎,而是若真将越容整日关在这深宫大院里头,不出去见见外人,又如何能分辨人心呢? 皇后看着香炉之中飘起的缕缕清香,沉思片刻,「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如珠似宝的养了十几年,不求她报我生养之恩,只求她日后能觅得如意郎君,婚姻合顺,等我百年之后,还能有人护着她。」 柳姑姑见她神色有些哀伤,知她是思己度人了,开口宽慰,「公主生来是金枝玉叶,如今有您和皇上护着,以后有太子护着,这辈子定能平平安安。」 皇后回过神来,「容儿的亲事不急。柳眉,你明日亲自去长公主府上走一趟。」 昨夜里,福宁郡主被大王子英雄救美的事情已在京中传遍,流言四起。长公主更是暴跳如雷,责备楚黎为何要救福宁,害福宁失了清誉,隐约竟有逼婚的意思。 皇后想到这儿,冷笑道:「她有脸教唆福宁私自跑去东宫见承钰,如今倒责备起大王子救了她女儿。」 越容头疼,原因是她的外祖家的三表姐一大早就进了宫,颇为幸灾乐祸的在她耳边念叨了一上午福宁郡主是如何丢了丑。 吴三姑娘说的话,着实催眠,叫人忍不住打哈欠。 「表妹,你有没有听我讲话。」吴三姑娘见越容坐在那儿捂嘴打哈欠,完全没有听进她的话,忍不住埋怨道。 越容颇无奈地点了点头,「我在听呢,三表姐。」 她性子好,这些个从小就一起长大的表亲并不怕她,吴三姑娘嘟着嘴,「一看表妹就没听进去,不过就算我不说,表妹你也应该都知道了。」 越容无言看着她,既然知晓她早早就听说了这事,干嘛还要进宫来特意给她讲一遍。 吴三姑娘心中畅快,「听说福宁郡主如今抱病在家,无脸见人呢。」 「表妹,咱们是不是也该去探病?」 清欢站在一旁,内心暗道,吴三姑娘一个人不敢去瞧热闹,这是拉着她家主子壮胆呢。 越容坦然道:「福宁表姐不想见人,我们干嘛要上赶着去叫她不自在呢?」虽然上回福宁偷熘去东宫的事情,她有些恼怒。可一事归一事,福宁现在不想见人,她干嘛要去戳人痛处呢? 吴三姑娘知道她性子,也没有强求,她今日进宫来也并不完全是为了嘲笑福宁,她嘆了口气,眉宇之间带着几分落寞,「表妹,家中给我定亲了。」 越容看着她,一时找不出话来是该恭喜还是安慰,毕竟定亲这是件喜事,可偏偏吴三姑娘脸上一点儿笑意都没有。 「等我下月及笄后,母亲就不会让我轻易出门了。」 吴三姑娘心中万千惆怅,她从小到大喜欢的都是太子表哥,家中也有意思想要亲上加亲。可是前两日皇后姑母召了她祖母和她娘亲进宫,不知说了些什么,等回府后就告诉她,家中要给她定一门亲事了,可这门亲事和太子表哥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见越容一副不知该恭喜她还是安慰她的表情,吴三姑娘的心情终于好上了两分,「你别这样看着我,好像我不是要嫁人而是要去送死去的一样。」 她虽是嫁不成太子表哥了,可福宁也嫁不成太子表哥了,这叫她觉着自己还是没输。 她心情顿时又好了起来,又同越容讲,「表妹,我生辰那日,你可一定要来。」 及笄是姑娘家的大日子,越容当然不会说不去,她点点头,应下了此事。 待送走吴三姑娘,清歌回屋一看,自家主子满面愁容的坐在窗边出神望着开满了鲜花的树枝。 「主子,您在想什么呢?」她上前问道。
第13页 越容也说不上来她心情为什么不好,想了片刻,方才道:「三表姐还没到十五呢,怎么就要嫁人了,连要嫁的人性情如何都不知呢。」 「主子,这您就想错了。」清歌笑道,「三姑娘只是定了亲事,离嫁人起码还要一二年呢。这段时日里,她总会知晓自己要嫁的是个什么样的人。」定亲之后,成亲之前,未婚男女可以在家人陪同的情况下相见,也并不会等着揭盖头的时候才知晓对方长什么样子。 越容还是发愁,「可三表姐不喜欢对方呀。」三表姐喜欢她哥哥这件事,迟钝如她都知道。 这句话算是难住了清歌,她年长越容几岁,可也没经歷过男女之事。她愁死苦想了好一会儿,只得说上一句,「这世上,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得偿所愿,同心上人在一起的。」 「可我觉着,若是同嫁的人互相不喜欢,那这辈子该多难受。」 「要是这样,还不如不嫁呢。」 清歌听见她这句话,心中嘆口气,自家主子虽平日里性子温和,恪守宫规,从不闯祸。可有时候却在某些事情上有着自己的执着。 「若这就是三姑娘的良缘,主子岂不是白白替她担心一场?」 越容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了,背后议论别人的亲事实在不是君子所为。 清歌事多,自下去安排芙英殿日常事宜,留下越容坐在屋中继续发呆。 忽而听见枝头小鸟叽叽喳喳闹做一团,将树枝踩得上下晃动,枝头桃花晃晃悠悠落了一地。 她回过神来,捻起一朵完好无损的粉色桃花,心中一动。 作者有话要说:  容儿的小心思,嘻嘻嘻 明天见 明天估计长一点 第9章 一大早,越容去到慈安宫给太后请安,一进太后寝殿,便听见里头有人啜泣,只是宫人通传她前来请安,那哭声才停下。越容走近屋中一瞧,长公主眼睛红肿着,俨然是方才刚哭过的模样。她心中诧异,难不成是福宁真的病的很重? 不过她向来不爱多嘴,只上前请安,「皇祖母万安。」 随即她又转过身冲着长公主行礼,「见过二姑母。」 长公主不冷不热的应了一声,越容不觉着有什么,她这二姑姑向来就是这样。倒是太后冷眼看她,「你心中有气,也不该冲着容儿去,她可不曾得罪你。」太后这话说的极重,隐隐透着怒气。 长公主脸色突变,忙解释道:「儿臣忧心着福宁,这才失态,请母后原谅。」 太后没有看她,只冲着越容招手,「容儿,过来。」 越容挨着太后坐下,太后再没看长公主一眼,关心的问起她这些时日的衣食住行。越容一一答了,瞥见长公主越来越僵硬的神色,终于顿悟,太后这是不想再听长公主说话,故意为之的。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眼瞅着请安的时辰就要过了。长公主咬牙跪倒在太后面前,「母后,儿臣求您为福宁做主。」 太后脸上笑容没了,连空气都瞬间凝滞了一般。 「你让哀家给福宁做主?」 「你想让哀家如何做主?」 太后说着说着就动了气。 长公主今日是铁了心,「那日福宁被大王子救下,损了姑娘家的清白名声,除了嫁给大王子,还有哪家儿郎会娶她?望母后怜惜怜惜福宁,总不能让她做一辈子的老姑娘?」 太后心中暗嘆一句蠢人,压住火气问道:「你要将女儿嫁过去,可有问过人家愿不愿意娶?」长公主哑口无言,只因这问题问到了癥结所在,她这些日子着急上火,三番两次派人去试探楚黎的口风,结果楚黎对这事儿半点儿都不放在心上。她不能明着要求楚黎上门提亲,就只能以势压人,让太后皇上出面,去逼着楚黎答应。 「您若为福宁赐婚,难不成他还能不娶?」长公主着急道,她是打定了主意要福宁嫁给楚黎为妃,此刻连孝道都顾不上了。 越容坐在一旁,越听越觉着她二姑姑这话着实属于胡搅蛮缠,福宁表姐被楚黎救下,怎么就叫丢了清白名声,二人又不是行了什么苟且之事。难道这世上只要男女有了接触,这女子就是不洁之身了吗? 难不成是要楚黎眼睁睁地看着福宁表姐落水,这才是正确的做法? 见长公主说话越发没了章法,太后皱眉正待要说些什么,却又听见身旁孙女开口,「二姑姑,若是那日福宁表姐真的落了水,而大王子站在一旁见死不救,您可会迁怒大王子?」 越容本不该在长辈谈话时插嘴,可她实在听不下去长公主对她皇祖母的声声逼问。 长公主语塞,又听越容说:「容儿明白了,大王子就不该救下福宁表姐,该让福宁表姐落水才是。」 太后轻拍了一下越容的手,眼中带着几分笑意,语气却带上了几分责备,「你小孩子家家懂什么。」 「回去吧。」 等越容离去,太后又看向长公主,「你活了几十岁,倒不如个孩子看得清楚。」 「容儿方才在这里,哀家给你留了几分面子,你就真以为哀家不知道你到底存了些什么心思?」太后语气平和,没有方才那般急迫。 长公主心惊,忙道:「儿臣一心都是为了福宁,哪儿还有旁的心思。」 「是吗?」太后看着她,眼神冰冷。 越容出了慈安宫,一时不想回去,干脆四处走走逛逛。
第14页 「主子,您方才干嘛生气呀。」清欢跟在她身后,惊魂未定。 「没什么。」越容踢着自个儿的裙子,「我就是听不下去二姑姑口口声声是为了福宁表姐,可她有问过福宁表姐愿不愿意嫁给大王子吗?」 这已经是她第二回 听见旁人提亲事二字,越容心中颇有些惆怅,她一直都觉着大家年纪都还小。可怎么转眼间,同她一起长大的姐妹们都到了定亲的年纪?吴三表姐如此,福宁表姐也是如此。 十四五岁的少女,犹如枝头娇花,刚长成娇艷的模样,却又暗自生出了些不明所以的愁态。 清欢摸摸头,不知道自家公主怎么又开始垂头嘆气。 南越同燕国通商一事,已成章程,特使团一行也没有几日就要离京回国了。大约是长公主哭软了太后的心肠,太后松了口,设宴宴请楚黎,赴宴的人还有长公主同福宁,所为何事,一目了然。 越容早晨去过慈安宫请安,一出门就遇见了福宁。这是篝火节那日以后,越容头一回在宫里头见着福宁。 福宁清瘦了许多,面上没了往日的神采飞扬,同越容见过礼,身子一晃竟是要倒下的模样,越容扶起她,「表姐,你没事吧。」 见她脸上的关切不似作假,福宁眼中神情复杂,「我没事,多谢表妹。」语气十分疏离。 越容点点头,「表姐保重身子。」这就要转身离去。 她走出去了两三步,却又听见身后有人喊她,「表妹,你等等。」 越容回过头,「表姐还有事?」 福宁脸上露出个古怪的笑容来,「没事,昨夜下了雨,路面湿滑,表妹回去时注意着脚下。」宫中的路就算是下了雨,也有宫人时刻扫去。 越容认真的看了她两眼,她还是摇摇头,「我没事了。」她和她母亲费了心思,方才同楚黎有了牵扯,她此刻就算是后悔也已经没了退路。 越容这才转过身继续往回走。 她没什么心思打探慈安宫里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耐不住宫人消息灵通,等宴席一散,里头的消息就传了出来。 清欢听完消息,就回来告诉了她,「主子,福宁郡主同大王子的亲事定下了!」 越容一愣,带着几分怅然,「如了二姑姑的意,是好事呀。」 南越国力虽不及燕国,可楚黎是大王子,日后是要继承王位的,福宁郡主嫁过去,日后就是王后,身份地位比之燕国皇后也差不到哪儿去了。长公主心情大好,大宴宾客,京中闺秀皆前往长公主府恭喜福宁。 越容接了帖子,懒得去凑这份热闹。这日便去了永安宫陪她幼弟玩耍,皇后见着她还是孩子模样,点点她的额头,「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 「我当然永远都是娘亲的孩子了。」越容撒娇道,做个孩子多好,无忧无虑的。 到了夜里,大黄不知道从何处熘回了芙英殿,几个宫女追了好半天才将它逮住擦洗的干干净净,这才放了它进屋。 果不其然,大黄外出几日,又胖了好大一圈。它窝在床尾,更像是个大黄饼子了,越容拍了拍它的肚子,肚子上头软肉晃晃悠悠,一看就是没少吃。 「你到底去什么地方蹭吃蹭喝了?」她嘀咕了一句,拿起一旁绑着小蝴蝶的逗猫棒,可惜大黄对此没有丝毫兴趣,甚至还将小蝴蝶给扒拉坏了。 大黄蔑视的看着她,舔了舔自己的爪子。 「……」越容无言,叫人收拾了地上的竹子碎屑,将那箱子楚黎送来的猫玩具都给试了一遍,大黄都没有什么兴趣。 越容想了想,使了清欢进来,「将这箱子东西都给收到库房里去。」 越容抓起大黄的爪子,将它翻了个身露出肚皮来给它梳毛,忽而眼前被什么东西一晃,她伸出手去,在大黄毛绒绒的脖子下头找着了个小铃铛,铃铛比她小拇指还要小些,被大黄的毛髮一遮挡,她竟没有瞧见。 她扒拉开黄色的绒毛,将那铃铛取下,铃铛里头用纸给堵着了,如何晃动都不发出响声。 这可是她的猫,谁这么大胆擅自给它绑上了铃铛?越容干脆拿了髮钗,轻轻将那团纸给挑了出来,是一张小纸条,纸条皱皱巴巴的,连带着张牙舞爪的字迹越发缭乱。 这宫里头能写出一□□爬字的只有一个人,越容耐着性子辨别出了上头那行字: 你的猫天天来蹭吃蹭喝,容儿妹妹记着付我银钱。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第10章 天气越发的好,京中贵女向来喜欢互相下帖子宴请小聚,可送到芙英殿的请帖,越容皆拒了。她整日里窝在芙英殿教训大黄,让它别再一天到晚四处乱跑,特别是不要再跑到漪澜院去吃别人给的小鱼干。 清歌都听不下去了,她素来稳重,此刻却颇为无奈,「主子,猫儿怎么听得懂人话呢?」 越容拿起旁边桌上盘中炸的酥脆金黄的小鱼干,冲着大黄说了句,「大黄,吃小鱼干了。」 大黄忽然睁开了双眼,犹如勐虎下山,从她手中夺下小鱼干,越容无奈,「清歌,你瞧,它明明就听得懂。」 大黄埋头啃鱼,越容没忍住,揉着它毛绒绒的脑袋,「你这个小骗子。」虽然大黄胖成了大丸子,可摸起来手感确实是不错。 终于是到了吴三姑娘的及笄礼那日,她乘马车出了宫门,颇有种隔世的错觉。
第15页 吴国公府上很是热闹,京中大半的贵女们都来了。 越容一出现,便被吴三姑娘拉住,「这些日子你都不出宫,原以为今日我生辰,你也不肯来呢。」 越容笑道:「三表姐的生辰,我当然会来。」 那些个参加宴席的姑娘们皆是围了上来同她行礼,一时之间,她面前围着不少姑娘家同她说话。 今日吴三姑娘才是宴席主人,越容不想抢了她的风头,便道要先去给外祖母请安。 到底是她外祖家,她来过也有百次,怎么走都不会走丢,她慢悠悠地穿过园中小路,朝着正院走去。 吴国公夫人喜静,今日院中却极其热闹,她刚到院门处,就听见里头传来一阵阵笑声。 守门的婆子诚惶诚恐地上前请安,越容便问:「里头是谁来了,这么热闹?」 「回公主的话,是崔家大夫人正在房中陪老夫人说话呢。」 越容点点头,她三表姐这回就是同崔家定情,崔府今日来人也不算意外。 老夫人贴身嬷嬷亲自出来迎她,「早上老夫人还吩咐小厨房备上公主平日里爱用的糕点呢。」 因着她来见老夫人,屋子里的人就退了出来,越容同来人打了个照面,大约就是崔大妇人,她身旁还跟着一位身穿浅蓝衣袍的少年,越容虽没仔细看,却也能感觉到这少年比她高了大半个头。 「臣妇见过公主。」崔夫人行到她跟前之时,恭敬的行过一礼方才离去。越容朝屋中走去,她没有瞧见的是那少年站定,朝着她的背影深深地看了一眼。 她一进屋,就被老夫人拉到了身旁,老夫人先是慈爱的将她打量了一番,才满意的点头,「又比上回见着长高了些,只是怎么瘦了许多。」 「外祖母,您一定是看错了,我最近做衣裳,腰围都要多放一些了呢。」 老夫人这才点头,却还是觉着她会饿,叫人端上几盘子她爱吃的糕点,越容不愿拂了长辈的好意,捻起一块小口吃着,还一边陪着老夫人叙家常。 她在同长辈相处时,惯有耐心,老夫人说的那些话,她能接上几句的便说几句,她答不上来的便安静听老夫人讲。老夫人是极其疼爱她的,同她这份耐心大抵也有些缘故。 清歌一直在旁边听着,待主僕二人退出正院,清歌方才说道:「奴婢觉着今日老夫人的话颇有深意。」 越容诧异,她可是一点儿都没有听出来。 「老夫人三句话里头两句都提到了表少爷。」清歌细想着,方才老夫人同自家主子说话,说的可都是主子这些年同表少爷见面时发生的事情,若她不是想多了,老夫人只怕是想撮合她家主子和表少爷。 「表哥不在家,外祖母自然是想他了。」越容回道,吴家长孙,也就是她表哥,如今在外游学不曾归家,她外祖母思念他,多提了两句多正常呀。她同清歌的想法半点儿都没对上。 清歌只好说道:「是奴婢多想了。」 吴三姑娘的及笄礼很是隆重,请了京中颇有名望的肃亲王妃为正宾,簪者也是京中即有才情的大才女,越容安静地站在一旁观礼,见到她表姐的髮髻上一步步被加上笄、簪最后戴上钗冠,明明面容还是那般,却在礼成的那一刻成了大姑娘的模样。 吴三姑娘眼角从及笄礼开始起,就是红红的,一直到礼成送走宾客时,都不曾消下去。越容要走,却被她拦下,「表妹你等等。」 宫中没有同越容一般大小的公主了,她前头那些个姐姐早夭的早夭,嫁人的嫁人,论和她最为交好的姑娘,应当就是吴三姑娘了。 吴三姑娘将她带回了自己的闺房,拿出一个紫檀木的盒子,里头放着一副棋子,棋子是玉石打磨而成,每一颗都透着温润的光泽,一看就不是凡品。 「表妹,我将它送给你。」吴三姑娘小心翼翼地轻抚着棋子。这是三年前,她吵闹着要同燕承钰学棋时,燕承钰送给她的,她一直视若珍宝,轻易不肯拿出来。只是如今,她已经定下了一门从此以后和燕承钰再也没有干系的亲事,这副棋子还放在她这里,不过是徒增烦恼,倒不如送给越容,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将它送出去,她的心好似空了一块,不过也轻松了起来,又欢欢喜喜的同越容讲着,「前两日我见过崔家三郎了。」说起这话时,她带着几分娇羞。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越容不由好奇问道。 「样貌不错,个子也很高,我才刚到他肩膀处呢,而且他才学也极好。」吴三姑娘歪着头细想着,「他明年就要参加科举,他说他一定会考上状元,才同我完婚。」 「我想,我同他成了亲,他也会对我极好的。」 越容看她笑得惬意,心中也不由得为她高兴,姐妹二人又靠在一处说了许多话,外头催了好几次,越容才依依不捨的离去。 等回了宫,她夜里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将那副棋子翻出来,仔细看着。终于想起,这副棋子是谁送给她表姐的了,她又是一夜无眠。 吴三姑娘的及笄礼算是一件大事,接下来便是另外一件大事,福宁要随着南越使团一同去往南越完婚了。 这场婚事虽来歷有些上不得台面,可是毕竟是两国联姻,如何隆重都不为过,帝后为此,忙得不可开交。 越容还是整日里过着她的清闲小日子。
第16页 这日,她起早前往慈安宫请安,人还未走到慈安宫门处,便见江洵拿着一柄扇子站在那儿,气定神闲地看着她。 越容想起了大黄,多么可爱的一只小猫咪呀,硬生生被江洵餵成了一只大黄猪。 她打定了主意,今儿是不会理他的。 她目不斜视地准备从江洵身边过去,江洵将扇子一收,伸手拦住了她的去路。 「容儿妹妹,这是要去何处?」江洵一挑眉。 越容看着他,咬牙切齿,「我自然是来给皇祖母请安的。」 「那我和你碰巧同路。」 越容不想理他,直接就往宫中走去。江洵笑了笑,跟上去,「我前两日知晓了件趣事,容儿妹妹可有兴趣一听?」 越容脚步一顿放迟了些,却还是没理他。 江洵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你果真不听?可惜太子听了都觉着这事儿有趣的很。」 越容回过头去看他,「好吧,我姑且听听。」 江洵这回却闭嘴不肯说话了,他摇着扇子朝太后寝殿走去。 二人换了个位置,江洵走在前头,越容跟在后头走。 她被江洵给勾起了好奇心,可偏偏江洵又不说了,「江洵,你到底还要不要讲!」 江洵停下脚步,低头看她,眼神难得带着几分认真,「那你喊声哥哥给我听听?」 「你!」 二人一路吵嘴,到了太后跟前,越容偏过头去再不肯理他。 到了太后跟前,二人方才停下,越容心里头犹如猫儿抓一般,江洵到底要说什么事? 忽然她想出了个法子来,「皇祖母,表哥在外头听了件趣事儿要同您讲呢。」她就不信江洵还不开口。 果不其然,太后被勾起了几分心思,「洵儿,你又在外头听了什么趣事儿,说来哀家听听。」 江洵略有深意的看了越容一眼,不过他脸上笑容丝毫不见,他惯会讨太后欢心,此刻随口编了个故事,逗得太后喜笑颜开。 越容无言的看着他,就这? 直到二人都从慈安宫出来,江洵跟上她的脚步,「容儿妹妹,可还想听?」 「你方才不是已经讲了吗?你昨夜里做梦变成了猫,偷吃了一大堆鱼。」越容看了他一眼,「这哪里有趣了。」她简直是怀疑江洵直接将他餵胖了大黄的事情照搬了来。 「这事儿不好同太后她老人家讲,免得她担心。不过我知晓你一定会在意。」江洵随意晃了晃扇子,若忽略他脸上带着的几分纨绔模样,倒真的称得上一句赏心悦目了。 忽然间,他低下了头,用着只有二人能听见的语气,「你可知,楚黎为何会应下这门亲事?」 江洵用扇子给她扇了扇风,她睫毛轻动,「我当然知道,如今京城里头还有谁会不知道?」 「若我告诉你另有隐情呢?」江洵挑挑眉。 「那也同我无关。」 越容再不想看他,抬脚就走,她白白浪费了这么多时间,结果听到的全是江洵的废话! 偏生江洵又说出了一句叫她惊讶的话来,「你喜欢楚黎。」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有没有看出来我前头的铺垫 咳咳,另外本文有重生者,这是真的。 大醋缸子持续上线中。 明天就是上榜前的最后一章了,虽然这样不太好,我还是希望大家喜欢的话能够点点收藏什么,皮皮在这里谢谢大家了。 明天见 第11章 喜欢吗? 她喜欢楚黎吗? 江洵这句话,犹如一颗石子扔进了湖泊一般,石子虽小,却能够激起水面阵阵涟漪。 她年纪尚小,还不太明白这世上男女之间的喜欢到底是什么样的滋味。 若说是喜欢楚黎这个人,她是喜欢对方的那双眼睛,那双眼睛犹如沿着围墙攀爬蔓延,向阳生长的紫藤萝一般,赏心悦目,叫人会忍不住多看上两眼。可是除了这以外,楚黎同旁人在她眼中好像并没有什么区别。 她不免沉思,江洵到底为何要这样说。 见她低头不语,江洵眼神一沉,随即嘴角却勾起了一个弧度,仿佛还是不甚在意。 越容回过神来,抬头看着江洵,这一刻她竟然没有同平日里,江洵故意捉弄她时那般气恼。她只是带着一丝好奇,认认真真地看着江洵的脸。 眼前的江洵,依旧是那副浑身都透着懒散,不思进取的纨绔模样,如何都不能同越容梦中那个因为收到她的死讯,而不眠不休赶回京中,给她报仇的江洵联繫起来。在梦里,江洵拿着剑以一挡百,一身锦衣都被不知是自己还是敌军的鲜血染透,浑身杀气犹如恶修罗。可是在乱葬岗中看见她的尸首时,一身杀气消失殆尽,他就像丢了全世界最珍爱的宝贝一般,失声痛哭。 因为这场梦总是将她心绪难安,她很久很久都不愿意在想起,这一刻画面不停地涌入她的脑海之中,叫她心绪随之起伏,连带着眼角都泛起了酸涩的红。 她伸出手轻轻揉了揉眼睛,将那股涩意散去,方才看着江洵,带着好奇问道:「谁告诉你我喜欢他的?」 江洵晃了晃扇子,眉头似有松动,却还是带着疑惑,「若不是如此,为何他们二人定了亲之后,你十几日都不曾出宫赴宴?」 「反正我告诉你,我不喜欢他。」
第17页 越容说到这儿,觉着差不多了,再多说两句,只怕被宫人误会他们二人又在吵闹,惊动太后为他们二人伤神就不好了。 她转身离去,带着几分释然来。 身后之人却又跟了上来,落在她身后半步,带着些小心翼翼的试探,用扇子轻轻给她扇着风,「你生气了?」 越容不想看他,只干巴巴的回了一句,「没有。」 「方才是我的错,容儿妹妹是这世上最大度的公主,别生气了。」 越容瞟了他一眼,加快脚步朝前走去。 江洵依旧不紧不慢地跟着。 他忽然不知从何处拿出了一枚玉坠来,放在越容眼前晃悠,「你瞧这是什么?」 这一幕场景在他们二人之间时常发生,从前就是如此,江洵每回将人捉弄生气了,就会不知道从何处寻来些越容喜欢的小玩意儿赔礼道歉,但过不了几日,总会故态萌发。 越容还是不想理他,偏偏那玉坠在她面前晃悠来晃悠去,叫她瞧了个一清二楚,是一只小胖猫,不知是不是用了染料,同她家大黄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她伸手想要取下玉坠,却又拿了个空。 「你!」越容兇巴巴的盯着江洵突然抬高了的手,果然梦就是梦,在她面前活生生的江洵还是这么讨厌! 「好好好,给你。」江洵将玉坠放在她手上。 越容将玉坠拿到了手,接触到手心的那一刻,好似上头还细细的刻出了毛髮。 江洵见她一直紧绷着的神色松懈了下来,终于松了一口气,随即他低下头又说了几句话,越容惊讶的抬头,「你说的是真的?」 「你若不信,明日随我和太子出宫一看便知。」江洵看着她,眼中笑意浅浅。 二人在慈安宫门前吵闹过一回的事情,自然是瞒不过几位长辈,太后知晓,笑了两声,「这两孩子,从小吵到大,也不知整日里到底吵些什么。」在她眼里,江洵和越容还是当年刚到她膝间的小孩童,孩子间吵吵闹闹是正常的。 这事儿传到皇后耳中,皇后却比太后想的多了许多。越容如今要十五了,江洵可已经快十七了,若是寻常人家,也都是已经各自有了亲事的年纪。 第二日,燕承钰早早的就去皇后宫中请安,说要带着越容出宫走走。燕承钰一向是稳重的,从前也偶尔在不忙之时带着越容出宫走走,皇后没有一次不应的。 只是皇后心中想着事,没有立刻就应下。 「阿洵也去?」皇后看着自己的长子,她这儿子明明从小就稳重自持,为人端正,是最叫人省心的。可江洵不是,江洵从住进皇宫的那日起,就没叫人省心过,三天两日就要被皇上罚,不是罚抄书,便是罚闭门思过,可十年过去,除了样貌越发的出众外,毫无长进。她都不知晓,燕承钰为何会待江洵十年如一日犹如亲弟,便是连游学也要带着一同去,比待旁得几个同父异母的皇子还要好些。 燕承钰瞥见皇后的脸色,心下略一思索,方才问道:「母后,您有心事?」这心事大约还同江洵有些关系,昨日慈安宫门外,越容同江洵吵闹一回的事情也传到了他耳中。 皇后看着他,「你告诉我,容儿同阿洵之间,除了兄妹之情,可还有些旁的?」 燕承钰心中嘆口气,果然如他猜测的相同,孩子们大了,做父母的心中想法便会有所不同。 「这十年来,他们皆是这般相处,母后不会不知。」 皇后头疼,「可如今二人年岁大了些,如何还能同小时一样呢?虽阿洵养在宫中,同你们以兄妹相称,可毕竟这血缘远了些,并不是血亲。」 「容儿就要十五了,阿洵也是十七岁的年纪,若是寻常人家,这个年纪成亲生子的也都有了。」 「难不成还要这般相处下去?」 皇后这些话一连串不停口的说了出来,只求能得到燕承钰的认同。 燕承钰想了想,「母后,您是在担忧容儿同阿洵有私情?」 皇后轻轻点了点头,到底是姑娘家,眼瞅着就是定亲的年纪,若传出私情去,姑娘家的名声能好看到哪儿去? 燕承钰又道:「自阿洵搬到漪澜院后,他除了在慈安宫和东宫同容儿见过以外,从不曾私下约过相见,谈何私情。」 「阿洵虽懒散了些,性子却不坏,同容儿相处从未有过越矩之处。」 「母后应该知晓,这些年,阿洵在宫里头住着,容儿性子才活泼了些。」 皇后心下也知晓这些话都是对的,这些年江洵看着是同越容碰着就要吵闹两回,可平日里也并未独处过,皆是在长辈跟前,众人都瞧着,如何能传出私情去? 「罢了,是我想多了些。」 皇后松了一口气,又道:「总归是年纪大了,日后你看着些,莫叫他们二人时常相见。」 燕承钰点头应下。皇后还想说什么,却听见外头一阵脚步声,便将心思压下,脸上挂上了和煦的笑容。 越容换好了外出的衣裳,兴沖沖地跑进了永安宫,牵着裙摆转了个圈,「母后,哥哥,你们瞧,这身衣裙好看吗?」 她换上了一身民间姑娘的粗布衣裙,布匹颜色朴素了些,只是淡淡的绿,若是穿在旁人身上,便将人都衬着一些阴沉沉,穿在她身上,这衣裙霎时就同那些个价值千金的昂贵布匹制成的衣裙没了区别,一样的光彩照人。
第18页 皇后又嘱咐了两回叫越容出了宫务必跟着燕承钰,这才放他们出宫,「必须好好跟着承钰,你可记住了?」 燕承钰这才带着她走出永安宫外,刚走到外宫门处,她抬眼看去,江洵穿着一身素袍,同样的民间打扮。 三个人今日简装出行,连禁卫都换了便装远远的跟着。 越容头一回这样出宫,心中止不住的雀跃兴奋,甚至连江洵说她像是放出了笼的鸟儿,她都能微笑以待。 一行人坐着马车出了宫,穿街过巷,来到了僻静无人处,外头禁卫轻叩车门,他们这才下了马车,出了巷子,融了人群中。 越容四处看着,他们好像是出了城,来到了南越市集处。 因为楚黎就要领着使团回国了,这里的商人也大都都已经贩完了手上货物,市集比起她上回同楚黎来逛时,就显得空旷了许多。 只是空气中似乎有一股淡淡地味道,像是有东西烧焦了一般。 微风吹动,那股子烧焦的味道显得越发浓郁。 越容忍不住皱眉,忽而她髮髻晃动,一张粉色的面遮被系在了她的口鼻处。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两小无猜好啊。 明天见~ 第12章 三个人一路往市集里头走去,越容瞧着两旁还在摆摊的商贩们表情似乎有些奇怪,颇有些心不在焉的待在那儿,也不招唿来往行人,而且他们时不时都会朝着同一个地方看去。 便是路上行人,也是三三两两的朝着那个地方走去。 等越容随着人群走向市集内,一直到了人群聚集的地方,她方才明白髮生了些什么。 那里本来是建造着什么的地方,如今被一场大火吞噬了个干净,再也看不出来建筑原本的模样,它的上空都还笼罩着燃烧后的灰烬,看着灰濛濛一片。前方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看热闹的人,她只得踮起脚尖往里头看了一眼,那片废墟之中,楚黎正带着人不知在搜索着些什么。 见她这般,江洵领着她走向一旁高地处,这里离人群稍远一些,江洵用扇子半遮着脸,低声问她:「这够不够热闹?」 越容只觉着待在这儿,闻着呛鼻的烟雾,同这么多人挤在一处看废墟有些气闷,「这有什么好瞧的,不就是房子被烧了吗?」 亏昨日江洵告诉她,今日能瞧一出大热闹。若是看别人家房子烧了这就叫热闹的话,那世上不知道有多少热闹可以看。 「你上回同楚黎来这儿,难道没来瞧瞧这个地方是干嘛用的?」江洵瞥了她一眼,语气不轻不重的。 越容凝神回想着,上回同楚黎来时,好像确实是路过了这个地方。南越信奉他们的真神,家家户户都供奉着神像,每日都要进行朝拜。楚黎率领使团前来燕国,一出行便是数月不归,无论如何都会带着一尊神像进行供奉。 到了京城后,楚黎叫人在这特意为南越使团和商人划出来的市集之中,用一块地方修建神龛暂时供奉神像。 越容想起,那座神像雕刻的栩栩如生,脸上带着悲悯苍生的哀容,因着她并不信奉真神,那日楚黎只身上前朝拜后,他们就朝别的地方去了。 「怪不得我方才瞧那些个南越商人做买卖都心不在焉的。」越容恍然大悟。若是一直供奉着的真神神龛被烧,那些个虔诚信徒又何尝不会牵挂呢,哪儿还会有心思做着买卖。 忽然间,她偏过头去盯着江洵,震惊道:「该不会是你烧的?」 江洵一挑眉,「你竟能猜到。」 「若没有这场火,如何能叫你看一齣好戏呢?」江洵看向前方,将扇子一收,「开始了。」 越容本想问问他,乱烧神龛就不怕神明惩罚吗?前方的人群中开始骚动,她的心思被吸引了过去。 那群围在神龛前头的人,大部分都不是越容想的那般,是来瞧热闹的,他们很多都是使团还有随行商队里头的人。 见到神龛中的神像被楚黎带着人从废墟之中扒拉出来时,已经四分五裂,这群南越人再也无法冷静,他们围了上去,开始跪地嚎啕大哭。 楚黎的脸色十分难看,越容站的那么远都能瞧见他眼角眉梢都带着冷意。 忽然之间,人群之中有人站了起来冲到楚黎跟前,指着他用南越语急切地说着什么,声音很大,大到那群南越人开始跟着一起用南越语激烈的说起了话。 楚黎身旁护卫拔刀指向领头的那个男人,楚黎却叫他退下,用着南越语回应着。 他们声音很大,传到越容耳朵里头都还十分清晰,可惜越容一句都没有听懂。 越容虽听不懂,可也能肝受问道:「他们这是在说什么?」 一直默不作声没有开口的燕承钰说话了,「神明是因楚黎要娶燕女而降下天火以作惩罚。」他自小便学会了许多国家的语言,虽平日里并不常用,但要听明白对方在讲什么,却是轻而易举之事。 燕承钰脸色并不好,只因为那些南越人说话十分不客气,他们将神龛被毁的怒气全都怪罪到了楚黎定下的亲事上头。那些个商人平日里对楚黎有多恭敬小心,此刻已经全然不顾了,因为神像被毁,对楚黎群起而攻之。 楚黎高声说了一句话,那些个南越人终于安静了几分。 越容又看向她哥哥,「哥哥,楚黎说了什么?」
第19页 燕承钰淡淡地瞥了一眼江洵,看不出是喜是怒,「楚黎说,是人为不是神明的惩罚。」 江洵摸了摸鼻子,依旧看着前方,「他又不是傻子,怎么会真的相信有神明降下惩罚这样的事。」 那群南越人又开始哭着上前对着四分五裂的神像叩头。 可那一开始就言语激烈的南越人并没有停止指责楚黎,他叩拜着神像还指着上天怒吼。 越容偏过头去看燕承钰,见他脸色阴沉,便知那个南越人没说什么好话。 「哥哥,他说什么了?」 燕承钰比越容和江洵都年长许多,又居东宫数年,早就学会将不露声色,让人难猜他的情绪。自然对着越容时,他大部分的时间里带给越容的感觉,都是和煦温暖的,不像是现在,越容都能感受到他在生气。 燕承钰这回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越容小心翼翼地拉了他的衣袖,「哥哥,你怎么了?」 燕承钰回过神来,浑身怒气霎时敛尽,他轻轻拍了拍越容的手,「我没事。」 又看向一直站在旁边看好戏的江洵,他依旧是那副天不怕地不怕,闯祸捅破了天都因为有人给他顶着,所以越发无法无天的性子,燕承钰带着几分无奈,「你看好容儿。」 「是,表哥。」江洵收了脸上的笑意,认真应下。 燕承钰挥了挥手,那些隐在人群中的禁卫现身护在他的四周,朝着楚黎去了。 那些个南越人还在哭,此刻却被他这一出动静吸引,不知道自己到底还该不该哭下去。楚黎看见燕承钰的那一刻惊讶,却又在一瞬间带上了些许的苦涩,「太子,您怎么会来此地?」 神龛被毁,南越人情绪正是激动高亢的时候,听到楚黎称燕承钰为太子后,都不约而同地看着他,目光中带着些许的敌视。 越容有些担心南越人对她哥哥不利,「江洵,他们刚刚到底在说什么,为何哥哥会生气?」 江洵眯着眼睛,「我猜,他们一定是在说,神明一定是因为楚黎非要娶燕女,才会让真神动怒。」 「福宁同楚黎的亲事分明是长公主求来的?」越容很能抓住他说的重点,她可还记着,长公主求太后,让太后出面撮合福宁同楚黎定亲之事。 江洵似笑非笑,「楚黎若不想娶,谁能逼他娶?」 「除了你这个小傻子会信以外,其他人才不会相信。」 越容一听这话,恼羞成怒,「你才是傻子。」 江洵怕她真生气,又换了话题,「容儿可知南越王室如今的处境?」 越容一愣,这她还真的不知道了。 「楚黎是长子,日后南越王位本该由他继承,可惜南越国王宠信的是新后所出的二子楚河,他们兄弟二人年岁相差无己,如今老国王病重,国王之争越发激烈。楚黎比不过楚河的受宠,自然就要藉助外力。」 江洵说到这儿停下,只看着她略有深意一笑。 越容还没明白,江洵又说:「可惜他本是冲着你而来,结果最后同福宁有了牵扯。」他说到这儿,倒像是真的惋惜般晃了晃摺扇。 越容想了一会儿,她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所以你的意思,那日篝火节上出事的本该是我?」越容犹犹豫豫的将自己的猜测给说了出来。可她又觉着这猜测有诸多不对的地方。 「若真是如此?为何楚黎会将目标换成了福宁?」 「南越老国王的身体已经到了灯枯油尽的地步,没有多少时间能给楚黎叫你喜欢上他。篝火节上,福宁既有同他一样的意思,那他何不将计就计,毕竟长公主一心想要福宁高嫁。」这世上能叫长公主往高门嫁女的地方除了天子家还有哪儿?既同燕承钰绝无可能了,楚黎就成了绝好的人选。 江洵话说到这儿,已经将此事说的明明白白,又拿着扇子在她跟前晃悠了一会儿,「容儿妹妹,是不是该谢谢我,那日让你上山避过了一场祸事,这算不算是你又欠了我一回道谢?」 越容将眼前晃得恼人的扇子给拍开,认认真真看向江洵,「那日就算你没叫我上山,我自己也会去的。」 她的口鼻被面遮遮着,可那双眼睛里头满满都是装着真诚,江洵看着这双明亮若星辰的眼眸,心中一动。 却又听越容问他,「你为何会知道这些事?」她对江洵有了些刮目相看,他竟然能对这种隐蔽的事情了解的一清二楚。 江洵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随即移开了视线看向别的地方,他穿着一身素袍,却不掩其风流俊朗,「男人在烟花巷柳之地,可从来没有秘密。」 越容语塞,瞪了他一眼,「下流。」她果然就不该指望江洵能够说出什么正经话来。 江洵收敛了神色,正待要说些什么,却又听见前头传来怒吼声,二人不约而同地望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过了很久之后地江洵才幡然领悟,现在追妻火葬场就是当年嘴贱造的孽。明天见~改了个错字 推一波基友的奇幻预收文 小师妹风华绝代by长河不落月(预收文,搜作者名可得安利一枚) 据说每本修真文中都有这样一个小师妹,骄纵任性,性格泼辣,仗着自己掌门之女的身份,对主角胡搅蛮缠,让主角和他的官方cp受尽苦难,歷经曲折,最终才艰难he。 修真第一门派·紫霄派掌门之女·第一仙师玄崖真人门下·小师妹应灵儿:???
第20页 应灵儿撸起袖子:是时候让我来给小师妹正名了。 本文又名,《拒绝龙傲天剧本后,小师妹自己成为了龙傲天》 第13章 楚黎没有料到燕承钰会出现在这里,他正了正脸色,「太子,你怎么会来?」 燕承钰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听闻市集发生了火灾,孤来瞧瞧。」 「可需要孤帮忙?」 楚黎想都没想,直接就回绝了,「只是一场意外,有劳太子费心了。我让人将此处收拾一番便是。」 一直都吵闹的最凶的那个南越人此刻开口,用南越语说了一句话,楚黎脸色大变,强忍着火气回了一句。 燕承钰眉头都没皱一下,似乎是没有听懂。 南越人越发激动,神情癫狂的冲着楚黎大吼着。 楚黎脸色越来越难看,若非燕承钰还在此处,他只怕是要压不住火气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冲着那人说了几句,一挥手,身后的护卫就要上前将人给带走。 比他更快一步的燕承钰身后的禁卫,两名禁卫上前制住了还在大吼大叫的南越人。 然后,燕承钰开口了。 他用南越语说了一句话,楚黎脸色大变,他确实不知燕承钰会用南越的语言,他也不知道燕承钰站在这里到底听了多久。 这场火来的蹊跷,烧毁了一座神龛,激怒了虔诚信奉着真神的南越国人,让他们失了神智,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的都往外头一股脑的全讲了。 整件事疑点众多,若是楚黎此刻能够冷静下来仔细想想,他或许还能想明白,可惜他此时心中一片混乱,根本就无法去想。 越容看着那群南越人终于消停,楚黎和她哥哥走到一旁不知道低语着些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被禁卫压住的南越人重获自由,他的家人急忙上前将他搂住。他们此身居于异国他乡,作为信仰的神像被毁,又因为口不择言叫燕国太子知晓他们前来的目的,再不敢多说一句,惶惶不可安。 越容忽而问向江洵,言语之中带着几分担忧,「福宁和楚黎的亲事会因此解除吗?」 长公主是如何求得太后替福宁促得这门亲事,她可还记得一清二楚呢。长公主将福宁被楚黎所救,两个人有了肌肤之亲,福宁除了嫁给楚黎以外没有别的选择的事情在京城里头宣扬了个遍。还有在亲事定下后,接连数日设宴宴请勛侯朝臣,再没人不知道福宁已经是铁板钉钉上的南越大王子妃了。 若是依着长公主说的,福宁除了嫁给楚黎以外,再不能嫁给旁人。亲事一旦解除了,长公主如何能够收的回自己说出口的话,日后再为福宁找婆家呢? 虽说越容并不觉着福宁非楚黎不可,这世上男儿还有千千万,福宁总能够觅得良缘。可这是她的想法,不是长公主的,也不是福宁的。 福宁到底如何想的,她也不知。 「怎么,你担心福宁?」江洵低头看她,越容点了点头,江洵嗤笑了一声。 「你放心好了,他们两的亲事不会有任何变数。」江洵胸有成竹,他露出了个嘲讽的笑容来,「毕竟这场亲事对燕国来说也不是坏事。」 越容被他说的有些迷煳了,如今她哥哥都已经知晓了这场亲事是楚黎故意为之,怎么还能继续呢? 江洵朝着楚黎的方向轻飘飘看了一眼,楚黎似乎也察觉有人一直盯着他,顺着目光寻来,见着一个年轻男子打着扇子站在那儿,他的身后像是站了一个人,样貌被全然挡着了,只看见了裙角的一抹绿。 他皱了皱眉头,只是一瞬,又回过头去对着燕承钰说道:「太子,方才此人所言皆是胡诌,还请您不要往心里去。」 燕承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事到如今,大王子何不坦诚相待?燕国同南越交好数年,大王子是想亲手断了这段情谊?」 燕承钰位居东宫多年,颇得皇上信任,当今皇上并不像其他朝代的皇帝那样不肯轻易放权给太子,燕承钰作为太子,如今在朝野间颇有威信,他提出的建议,便是皇上也会再三考虑从而接纳。 楚黎脸色变了变,忽而间没了往日里的随和镇定,他的脸上带了几分无奈,「看来太子是已经知晓。」 燕承钰这时抬头看了一眼江洵,对他点点头。 江洵心中明了,转过身对着被他挡住了的越容说道:「这儿没什么热闹可瞧了,走吧。」 越容歪过头想要再去看看那边在做什么,左看右看却都被江洵给挡着,她有些郁闷,「不等哥哥了吗?」她心里忍不住想,江洵到底吃什么长大的,现在竟然比她高了那么多。 江洵用扇子轻轻敲了敲她的头,「他还有的忙。」 越容这才点点头,这个时候的市集,不管是南越人还是前来逛街的燕国人,都三三两两的前往废墟处,他们二人在人群中逆向而行。江洵将路人隔开,让越容能够安稳的前行。 二人终于穿过了人流,走到了市集门口。 回宫的马车早已经在那儿等候,清歌站在马车前头,见她出来,忙上前迎她。 「主子。」 这架势是要直接回宫了。 江洵开了口,「难得出宫,你确定要这么早回去?」 这话简直是说到越容心坎儿上了,她这些日子都懒懒散散的窝在宫里头,今日出了宫,短短的两个时辰就回去,岂不是辜负了她母后嘱咐要在宫中落锁之前回来。
第21页 她心中颇为意动,「清歌,咱们先四处逛逛再回去。」 清歌眼神里头都透露着这样不可,越容只当作没看见,绞尽脑汁的想了个藉口,「对了,过两日可是三皇兄的生辰,我都还没有准备生辰礼,三皇兄最喜欢诗本,不若我们去书坊逛逛?」 「容儿妹妹言之有理。」江洵点点头,「你们几个在这里等着太子出来,同他禀报一声,我们四处逛逛再回去。」 清歌连话都不曾说一句,就听着江洵理所当然的吩咐了下去。 眼见着她家公主也跟着点头,作势抬脚就要走的时候,清歌忙拦在二人面前。 「主子,这样不妥,有失身份。」 越容看了看自己穿的一身麻布制成的衣裙,「我穿成这样,谁还能知道我是公主?」便是清歌身上那身常服,都看着要贵重许多。 清歌看了一眼江洵,江洵沖她微微一笑,笑得清歌心中直发毛,她赶紧将越容拉到一旁,小声说道:「主子,便是您要到街上逛逛,也不该同世子在一处。」 越容茫然地看着她,这有什么不对吗? 清歌心里憋得慌,又不好直接挑明,便寻了个由头,「世子去的那些地方,可不是姑娘家该去的。」 这话勾起了越容的回忆,方才江洵可说了他在烟花巷柳处打听来关于南越的消息,她想到这儿,对着清歌点点头,「清歌,你说的十分有理。」 清歌松口气,她竟歪打正着了。 越容转过身朝着江洵走去,此刻看着他就有些不顺眼了,她冷声一哼,「我不与你同路了,到了回宫的时候,我自会回去,咱们就在此别过。」 江洵脸上笑容一僵,瞟了一眼清歌,方才还好好的人,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清歌回以微笑。 越容没有瞧见他们二人之间的火光四溅,她只是带着几分兴致,看着马车旁跟的那么些人,「叫两个人留在这儿等着哥哥,我们去逛逛,到时候和哥哥在宫门处汇合便是。」 越容平日里性子温和,又好说话,清歌劝过一两回的事情,她便是想做也不会做了。可是若清歌劝上两回都不能改变她心意的话,那她再劝也就没用了。 她只好点头,「是,时候尚早,主子想四处走走也不无可。」她转过头去吩咐了两个内侍在此等候太后,又叫随行的禁卫们待会儿别跟的太近。 越容挽住了她的手,将人往前头一带,「走吧。」 清歌只好跟着她去了,路过江洵身旁时,她微微行过礼。 看着毫不留情,头也不回就走掉了的越容,江洵心中百般复杂,好一会儿他才摇了摇扇子,「这可真是。」 余三站在后头,他还有些摸不着头脑,「爷,清歌姑娘似乎对您有些介怀,这是为何?」 江洵瞥他一眼,轻飘飘回了句,「还能为何。」 「那咱们去哪儿啊?」余三依旧摸不着头脑。 「自然要去逛逛的。」江洵用扇子拍了拍掌心,看着已经走远了些的人,不急不慌的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江洵:后悔,非常后悔,现在就是非常后悔。 希望大家喜欢的话能够点点收藏qaq 希望明天能够写长一点。 第14章 长街上,人来人往,谁也不会特意去瞧两位穿着打扮皆是普通的姑娘。越容难得能在没有旁人的注视下在京中大街上闲逛,她虽半遮着面容,可眼眉弯弯那,俨然是心情不错的模样。 清歌不住的看她,心中失笑,面儿上还得替她家主子圆谎,眼见着越容就站在画糖人的摊位上不动了,她轻咳了两声,提醒道:「主子,咱们出门是为了给三少爷挑生辰礼。」 越容颇为惋惜的看了一眼各色各样用麦芽糖绘制的糖人,她不常见到此物,今个儿难得一见呢。 做糖人的师傅抬头看她,这姑娘家在他摊位前头站了许多,一直眼巴巴地望着他做糖人,可也不买。 眼见着她要走了,师傅极快的舀了一勺麦芽糖,在案板上一气呵成绘了一朵芙蓉花,等她微微凉时,师傅将它递了过去,「姑娘看了许久,不若尝尝?」 「不收钱,姑娘只管尝尝便是。」 越容刚要走,听见这话,喜出望外正准备接下,清歌轻咳了两声,她无奈缩回了手,「我不能要,多谢您。」 「不过您这糖人做的可真好,祝您生意兴隆。」越容又说了一句,方才随着清歌离去。 师傅笑着摇了摇头,这姑娘着实有趣,穿着普通,半蒙着面,只露出一双杏眼,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摊上的糖人瞧,且言行举止还带着几分不染世尘的天真浪漫。 他有些惋惜,将芙蓉花插到一旁用稻草制成的杆子上头。 师傅低下头搅动着锅子里头的麦芽糖,忽而摊位前又来了一人,来人用扇子点了点杆上的芙蓉花,「这糖人我买了。」 越容站在书画坊门处往里头看,坊中皆是书画铺子,放眼望去,一眼望不尽的全是书册画卷,她站在这儿都能闻着墨香。 越容感慨道:「怪道文人墨客要说上一句,若要当文坛大家,至少得将京城书坊的书册全都读过一回。」这儿的书成千上万册,能够耐心读过一回的人,腹中自有书香气,脱口便是文章。 来往行人也颇有文人的雅致,言行举止皆带着一股子淡雅,入了书坊之后,这儿的声音都要比外头小上许多。
第22页 越容挨家看过去,各个铺子中都是站满了年轻男子,倒像她这样的姑娘家,没瞧见几个。 「人可真多。」 清歌给她解释道:「主子您忘了,明年便是三年一次的春闱了。入京赶考的各地举子基本都会提前数月到达京中,为考试做准备。」 越容这才点点头,她想了一会儿,「三哥最喜欢清河散人的诗,咱们就找找有没有他的诗文集好了。」 她进了一家店,店家抬头看了她一眼,「姑娘可是来错了地方,这儿是书坊可不是胭脂铺子。」 越容还没反应过来,周围的客人皆是哈哈大笑起来,附和着店家的话,用着嘲笑的目光打量着她,穿着粗布麻衣就来买书,别是大字都不识一个。 她何曾受到过这样的对待,她自幼跟着太傅读书,虽说今年起,因着她哥哥燕承钰要去游学,上书房的大课就停了,可她每旬读书写字依旧没有落下,便是昨日,她还做了功课。她房中的藏书虽然不多,可也是有的。便是她父皇还时不时会给她一本书,叫她闲暇时多看看。 怎么到了这些人的口中,她来书坊买书就是来错了地方? 她性子再是温和,此刻都有些气恼,她走上前一步,看着店家,「我就是来买书的。」 「难道姑娘家就不会读书识字了吗?」 店家嗤笑了一声,「姑娘可知一本书要多少银钱?我瞧你穿的这身衣裳,怕是连我这儿的一张纸都不够。」 见店家满怀恶意的打量着越容,清歌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步呵斥道:「大胆!」 她掌管芙英殿已有几年,芙英殿的宫女内侍皆由她教导,她在越容面前的时候,稳重端正,是一个温柔成熟的大姐姐模样,没叫越容见过她发火,此刻她冷声开口,倒叫越容都吓了一跳。 店家奇道:「这哪儿来的丫头片子,敢在我这儿撒野?」 清歌护在越容跟前,她的身后书坊外,便衣禁卫早已围了过来,只等清歌开口。 「清歌,算了。」越容拉了拉清歌的衣袖,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道:「咱们是偷偷来的,若是闹大叫父皇母后知晓,回去之后咱们就要挨骂了。」越容心想自个儿挨骂便罢了,拖累了清歌和别的随行之人就不好了。 店家却不知道她们两在嘀咕什么,却突然心里直突突,他放缓了语气,「你们若是要买书,先把书钱拿出来,不然别在我这儿胡闹。看你们是姑娘家,我且饶了你们这次。」 「罢了,我们不在你这儿买书了。」越容不想自找麻烦,也不想再看到这店主,挽了清歌的手想将人给拉出去。 她低调行事,可偏偏旁人不肯息事宁人。 「若是没钱,逛什么书坊啊,果真是丫头片子,竟会胡闹。」不知道是谁又说了一句。 越容只当作没听见,她今日难得能出宫,一点儿都不想惹出祸事来。 她半只脚跨过了店门,却有一人穿着靛青色长袍同她擦身而过,入了店中,冲着方才开口之人说道:「你这就说错了。」他的声音隐隐带着几分怒气,倒叫越容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他,这可真是奇了,竟有路人会为她打抱不平。 「这位姑娘心怀宽广,不愿同你们争论口舌。你们不仅不自省,反而对人越发恶言相向,我想问,哪本书中所写,女子就不能读书,不能进书坊?」 他看了看站在书架旁的书生,这就是方才开口嘲笑越容的那位,他淡然道:「前朝女相才学比之男儿更甚,她所着《述学》,当今圣上都称赞此书乃旷世奇书。」 书生尴尬地将书往身后藏,他怎么就恰好拿了这本书呢。 越容赞许的盯着他的背影点点头,这人说的极其有道理,不过这人的背影有几分眼熟。 先前那人又要说什么,店家却迎了出来,瞪了那人一眼,又神情尴尬又带着几分讨好,「崔四爷,今儿是哪阵风将您吹到小的这店里来了,快里面请。」 「不用,谢老闆即对女子有偏见,日后我也不会再来。」 「告辞。」 「崔四爷?」越容将这个称唿放在口中念了一遍。京城里头崔姓并不常见,而她前些日子还见过一位。 她还未细想,便见店主口中所称的崔四爷转身朝她走过来,她一惊,这不就是她知晓的那个崔家的四郎? 崔四低头看着越容,语气缓和道:「姑娘,我方才听见你想买清河散人的诗文集?」 越容点点头,她此刻庆幸自个儿遮了样貌,不然崔四就认出了她来。 「前头那家书铺,藏有清河散人所有的诗文,姑娘若是愿意,我带你过去。」崔四指了指另外一家铺子。 「有劳崔少爷,我自己去便好。」越容低着头小声道。 「方才之事,谢谢你。」她抬头冲着崔四一笑,没瞧见崔四那一瞬间神情凝滞,拉着清歌便走了。 谢家书铺的老闆此刻抹着额头上的汗,上前来给崔四赔罪,「小的不知道您同那位姑娘认识,若是知道,方才一定好生招待。」 崔四转过头,他生的很高,此刻竟有几分居高临下的味道,他皱着眉头低头看谢老闆,还有屋中方才那几个大声嘲笑的买书人,「那位姑娘愿意放过你们的时候,你们就该收口道歉。」 谢老闆不明所以,又听他说:「方才我开口时,你也有机会同她道歉,求得她原谅。」
第23页 崔四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儿站着好几位身姿挺拔,一看就知是常年习武的人,甚至他还瞧见了一位,他从前只远远见过一回的男人正朝此处来。 「不过,现在你便是要我替你求情,也为时已晚。」 「轻视女子,不可救。」崔四嘆了一口气。 谢老闆没有听明白,想要再问清楚,崔四已经离去。 到了崔四指的书院,越容终于瞧见了清河散人所有的诗文集,一整套书册有十来本,她和清歌是拿不动的,外头禁卫走了进来,附在清歌耳旁说了些什么,清歌点点头,让禁卫把书册打包提了出去。 然后她转过头对着还在选书的越容说道:「主子,时候不早了,咱们该回去了。」 越容应了一声,跟着她出了门,却发觉离开书坊的路换了一条。 「我们为什么不原路返回呢?」越容奇道。 「主子上回不是说想尝尝鹤鸣楼的燕京八绝,这条路过去便到鹤鸣楼。」 越容眼前一亮,「那咱们快走吧。」她在这书坊里头待得难受,一刻也不想多待了。 「爷,公主已经走了。」余三见着越容走远,忙去回话。 江洵收了扇子,脸上笑容一敛,进了谢家书铺,他自是不用开口,余三上前代他开了口,「店主何在?」 作者有话要说:  崔四终于出来了。 江洵:呵呵。 那个女相是我一直挂着预收没有写的女主,所以这是架空的一段,不可考究。 希望大家喜欢的话能够点点收藏哟,我快要成为榜单之耻了。 明天见~白天是改错字,今天太晚了,来不及改了。 第15章 越容就要走到书坊的尽头了,忽而听见身后传来一阵阵鬼哭狼嚎声,她忍不住回头,却又什么都没瞧见,「清歌,你有没有听见,后头是不是有人在哭?」 清歌不解道:「主子,奴婢什么都没听见呢。」 「是吗?」越容狐疑道,她仔细听了一会儿,那声音又不见了。 不疑有它,她继续朝着鹤鸣楼走去。 等她回宫后,见她母后半分都不知晓宫外之事,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到了第二日,却又传来江洵惹怒了皇上,被皇上罚跪御书房的事儿。太后心疼,让人去传话,皇上这回态度强硬,丝毫没有因为太后的求情轻饶了他。 「难不成是他烧了南越神龛的事被父皇知道了?」越容疑惑道。 清歌张了张嘴,话说到嘴边儿却又给咽了回去。 左右无事,越容想了想带着她今日刚做好的功课,前往御书房。 刚到宫门处,就瞧见江洵挺直着背跪在大太阳底下,影子斜斜的落在他的身后,瞧着就带着几分倔强。 她慢慢走了过去,江洵背虽挺的笔直,脸上却带着几分懒散,见她走过来,只抬头看了一眼。 「你到底做错了什么事,惹父皇发这么大的火?」越容蹲下了身,小声问道。 她说完这话,又咳嗽了两声,带着几分幸灾乐祸道:「一定是你烧了南越神龛的事情被发现了对不对?」 江洵笑而不语。 廊下传话太监走了过来,作揖道:「公主,皇上吩咐,不许旁人同世子爷说话。」 越容这才起身,「父皇这会儿可得闲?」 太监忙道:「皇上这会儿无事,您进去正好。」 越容跟着他走了几步,回头一看,只见江洵跪在艷阳之下冲着她一笑,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 这个人,被罚跪还能笑出来,真奇怪。 越容再不看他,进了屋中,皇上正在看书,见她进来,也没放下手中的书。 「容儿给父皇请安。」 她磨蹭着把功课给皇上看过,又请教了一回学问,还不打算离去。 「容儿还有事?」皇上慈爱地看着她。 越容伸手摸了摸鼻子,带着几分心虚来,「父皇为何要罚表哥呢?」只有这个时候,她才心甘情愿的喊上一声表哥。 皇上笑意一淡,俨然是因为越容提起江洵来,想起了江洵做的槽心事。 「容儿是来为他求情的?」皇上瞥了一眼自个儿的小女儿。 「倒也不是,只是女儿听闻,表哥已经跪了好几个时辰。」越容斟酌着用词,突然灵光一现,「就在您眼皮子底下跪着,您一眼就能瞧见他,这岂不是叫父皇看着他便生气?他做错了事受罚是应当的,可您气坏儿了自个儿就不好了。」 皇上被她这番看似体贴,却实打实给江洵求情的话给逗乐了。 「你知道他犯了什么错,就敢替他求情?」 越容犹犹豫豫的没答话,她还真不知道江洵是不是只因烧毁神龛一事而被她父皇罚跪。 皇上见她不知,轻笑了一声,「行了,你且退下。」 越容仔细看了一回她父皇的脸色,见他神情缓和了不少,便低声应了转身离开。 果然等到她刚出了门,就听见里头她父皇唤了一句,「让他滚进来。」 越容松了一口气,再不看一眼江洵,出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江洵一进屋便自觉跪下,「皇上。」 皇上此刻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如何看都挑剔的很。 「你不光长了年纪,胆儿也一年比一年大,仗着有太后疼你,你就以为朕不敢罚你?是谁给你的胆子平白无故砸了别人的书铺?」皇上厉声道。
第24页 「侄儿知错。」江洵低头诚恳认错。 皇上头又疼了起来,这混帐小子回回都是这般诚恳的认错,可过不了多久便会重蹈覆辙,继续闯祸。 越容心情轻松了不少,她出了御书房便直接去了永安宫瞧她幼弟,皇后不在,就剩下柳姑姑带着宫女嬷嬷守着正在地毯上爬来爬去的小宝。 小宝一看见她,就咧开嘴笑,他还小,牙齿都没长,一张口就流起了口水。越容看着他直笑,将他抱起来仔细给他擦口水,「柳姑姑,母后去哪儿了?」 「娘娘去了太后宫中商量福宁郡主的嫁妆。」柳姑姑笑答。 越容一愣,果然被江洵说中了,福宁和楚黎的亲事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她心不在焉的给小宝擦脸,手上一湿,她低头一看,小宝咬住了她的手指。 「你这调皮鬼。」越容点了点小宝的鼻子。 「后日,福宁郡主的送亲队伍便要随着南越使团一道启程,前往南越。」柳姑姑又说了一句。 越容点点头,纠结的戳了戳小宝的包子脸,软软的,终于叫她恢復了几分好心情。 福宁就要出嫁,越容自然是要添嫁妆的,芙英殿大开了库房的门,从里头挑着适合添妆的贺礼,清歌执了一柄玉如意过来给她瞧,「主子,这柄玉如意如何?」 越容敷衍的点点头,「就这个吧。」 福宁出嫁那日,因着是同南越联姻,送嫁十分隆重,从宫中出嫁。越容去给她添妆,送嫁娘正仔细地给福宁上妆梳发。 见着越容来了,福宁一愣,却又换上了一副笑脸,带着几分新嫁娘的羞涩与不安,「表妹。」 「表姐,我想问你一句。」越容走上前去,挥退了送嫁娘,屋中只剩下她们二人。 「你嫁给楚黎,可是你心甘情愿的?」越容认真的看着福宁的眼睛,她企图从中看出福宁对这门亲事到底是不是全然了解,然后自己心甘情愿接受了。 福宁笑容不变,没有丝毫犹豫,「自然是我心甘情愿的。」 「多谢表妹关心,只是今日我出嫁,你难道不该祝福我吗?」 越容看着她完美无缺的新娘妆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既如此,我便祝表姐同楚黎白头偕老,儿孙满堂。」 福宁一时没有憋住,眼睛有点发酸,可马上就稳住了心情,「多谢表妹。」她明明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为何这一瞬间又心生悔意呢? 她望向铜镜,镜中的她穿着大红嫁衣,嫁衣似火灼人眼。 给她们表姐妹二人说话的时间并没有多长,很快就有人叩门,越容最后握住了福宁的手,「日后表姐若得闲,可常写信回来。」 「一定。」福宁含泪点头。 千里相隔,此生再难相见。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福宁和楚黎就要下线了,估计要很久很久才能再见。 今天是短小君 明天见~ 第16章 福宁拜别太后,皇上的时候,越容趁着旁人没注意,上了城墙,远远地看着福宁跪拜亲族,她看到长公主拿着帕子不停地拭着眼泪,依依不捨地拉住福宁交待着些什么。福宁似乎再也抑制不住悲戚,忽而扑进了她的怀中失声痛哭了起来。 越容有些疑惑,既然捨不得福宁远嫁,为何一定要去求来这门亲事呢? 只是长公主再是捨不得女儿,吉时到了,她也要上花轿了。送嫁的队伍很长,越容站在城墙上看着,看着队伍穿过一重又一重的宫门,直到她再也看不见那抹红。 但她似乎又能瞧见,那顶花轿会载着福宁走出皇宫,走过长街,再出了京城,然后,就再也不会回头了。 「日后再也见不到福宁表姐了吧?」她长嘆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 她的身旁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自然而然接下了她的话,「若是有缘,自会再见。」 说话的人声音不要太熟悉,越容头都没回:「你怎么上来了?」 江洵站在她身旁,也同样看着远方,「你能上来我就不能上来?」 越容此刻心情有些惆怅,连同他斗嘴的心情都没有。 见她闷闷不乐,江洵忽而嘆口气,「福宁成亲的大喜日子,你为何要替她难过呢?」 「这世上,每个人想要的都不一样。她舍了亲人远嫁南越,去做大王子妃,日后又是王后,这就是她想要的,不是吗?」 「她得偿所愿,你应该替她高兴才对。」江洵慢慢悠悠的说着。 越容还是有些郁闷,「我知道你说的对,可我就是想不明白。」她脑子里头就像有两个小人儿在拉扯似的,一个告诉她,福宁没有做错,嫁给楚黎是她心甘情愿;另一个却又告诉她,福宁做错了,她应该嫁一个她喜欢的,也喜欢她的男子,而不是因为那个男人日后会拥有万人之上的权力,才选择嫁给他。 江洵拿着摺扇轻轻拍了拍她的头,俯下身去看着她的眼睛,说着残酷却又叫人无法反驳的话,「行了,她自己做的选择,无论日子是好是坏,都该她自己受着。」 「人世无常,谁又能算准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呢?」 江洵说着这话的时候,语气很轻,却又十分笃定。他的眼中满满装着的都是越容的脸,可他又好像是透过面前的这张脸看到了别的东西。 「别拍我的头!」推开他的摺扇,自认兇狠的瞪了他一眼。
第25页 不过,被他这一打岔,越容心情好了许多。 她看着远方,今日是个好天气,万里无云伴着徐徐微风,倒是能够吹走那些叫人烦闷的情绪。她长长的眼睫毛也随风而动,叫她眼睛有些微痒,她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揉眼睛。 江洵见她揉眼睛,忍不住皱眉,「你又哭了?」 「我才没哭。」越容放下手。 见她眼眶没红,也没有泪眼汪汪,江洵松了一口气。 「我可不会哭。」越容嘟囔了一句,「我又不是小孩子。」 「那是谁上回拽着我的袖子大哭来着?」江洵好笑道。 「我一直不曾问你,那回你为何会哭?」江洵带着几分微不可察的认真,想来越容大哭的事情一直被他记在心里。 越容一愣,她何时在江洵面前大哭过来着?她凝神细想,终于想起,那回她将江洵认成了她哥哥,所以才在江洵面前哭了的事情。 一想到她曾经竟然会拽着江洵的衣袖哭着说:「哥哥,你终于回来了。」 越容脸上一热,粉色慢慢从她白净的脖颈处蔓延至她的小脸上,最后耳朵尖儿上都染成了粉色,她忍不住开口反驳,说出来的话却是结结巴巴,「那,那是,那是因为你,没事干嘛穿皇兄的衣裳,我认错了人,才不是要在你面前哭!」 她说这话带着莫明的心虚,那日她哭,也并非全是因为想要对着她哥哥倾述被噩梦折磨了一个月的不安和委屈,还有别的原因。 虽然她此刻心中满满都是觉着此事太过丢人的情绪,可她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是有那么一瞬间是因为江洵而哭。 对,仅仅是有那么一瞬间罢了。 一想起那个梦,她的心就像是有一只手紧紧地拽着往下沉。 「这宫里头谁还能欺负了你,值得你大哭一场?」江洵不相信,挑眉看她。 越容抬头看他,一脸不可置信,这个人到底是怎么说出来这句话的,他明明从小就喜欢欺负她! 清歌掐着时间上前,将二人分开,「主子,娘娘在寻咱们呢。」 越容是偷熘着上了城墙,此刻皇后终于得了闲,没见着她人,便派了人到处寻找。 一听皇后找她,越容忍下了想要同江洵理论一番这宫里除了江洵还有谁能欺负她的冲动。 「不和你说了,告辞!」她转过头毫不犹豫地跟着清歌离去。 江洵还站在远处,就那么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小跑着下了城墙,又蹦蹦跳跳的和清歌说着些什么,大约是说到了什么好笑儿的事情,她脸上又挂起了比六月骄阳更加明媚的笑。 「母后。」越容一进永安宫,就上前将头靠在皇后膝上撒着娇。 皇后笑她,「都多大了,越发只会撒娇了。」 越容这才抬起头来,见着皇后眼角微红,像是方才哭过一般,她忍不住像小时候那般伸出手去轻抚皇后的眼角,「娘,您眼眶怎么红了?」 皇后笑着握着她的手,「为娘只是见长公主送福宁出嫁,有些伤感罢了。」她自己也有女儿,她总有一天也会像长公主那样,亲手将女儿送出嫁。 皇后慈母心肠,便是再不喜欢长公主和福宁,那一刻也被母女分离的痛楚深深感染。这世上当然有不爱子女的父母,可更多的是将子女看的比自己更为重要的父母。 皇后忍不住掉了一回泪,此刻却又欣慰女儿乖巧贴心。 「娘,我才不会像福宁那样远嫁呢。」越容搂住了皇后,毫不犹豫地说着自己的想法,「便是不嫁也行,我要一直陪着娘。」 皇后笑着轻拍她,「哪个姑娘家是能讨论自个儿的亲事的,不害臊。」皇后虽是在责备,可言语之中又带上了几分欣慰。 「旁人在您跟前讨论不得,可我是娘的女儿,自然能在娘跟前说说这些话了。」越容语气轻快一点儿也瞧不出羞涩。 皇后忽然想起了什么,她笑着问道:「既如此,那容儿想要位什么样的驸马?」皇后带着几分试探,这还是她头一回问起越容自己的意见。 越容颇为纠结开始想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江洵:选我选我选我! 今天依旧是短小君。 明天见~ 第17章 越容这一想,想了数日都没想出个答案来。 不过此事并不着急,她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去寻一个答案。 又过一旬,京城里头越发炎热,皇上一向孝顺,便起了心思要带太后去避暑山庄过完这个夏天,直到秋高气爽的时候,再回京城来。 恰逢钦天监算出今年乃大旱之年,夏季会比以往持续的更长一些,皇上干脆定了两日后便启程出发前往避暑山庄。 皇后不捨得幼子受舟车劳顿之苦,便提了她不去,让四妃之首的悦妃随行料理后宫事宜。悦妃是三皇子的生母,一直都颇受皇上宠爱,她也没推辞,转身就前去安排起了出行之事。皇上知晓皇后的安排,也并未多说什么。 「娘,我留下来帮着您照顾小宝。」越容知晓皇后不去了,便也说了自己不去。 皇后不贊同,她自是有考量的,「你两位嫁在京城的皇姐此番都要带着驸马和孩子随行,她们要照顾孩子。我和你哥哥也都不去,你其他几位皇兄又要在你父皇跟前听候差遣,你若不去,你皇祖母跟前岂不无人侍奉?」
第26页 越容沉默,她母后说的有道理,她作为她皇祖母如今唯一还未出嫁的孙女,她不前去侍奉,又有谁能去呢? 「我叫人替你收拾行李,这几月不在京城,你可要万事都听太后和你父皇的,知道了吗?」皇后又劝了一次。 「知道了。」越容嘆了一口气,到底应下了。 出宫那日,越容依依不捨地同皇后道别,随即乘上了去往避暑山庄的马车。 她的马车倒是十分宽敞,里头能放下一张小几,还能坐下三四个人,皇后还派了位她的心腹宫人随行,此刻就同越容坐在同一辆马车里。 避暑山庄在离京城不远的凤来镇上,此地地势极高,寻常时候都要比别的地方凉快不少,如今入了夏,京城里头热的像蒸笼似的,此处却还像是春天般,气候适宜。刚一如凤来镇,那股恼人的燥热就消失不见。 越容撩开了车帘一角,外头的风裹着凉意吹进来,叫人好不舒适。 「真舒服。」她忍不住闭着眼感受了下这风。 「公主,此举有失规矩,不可。」一直端坐在一旁,一路上都没换过动作的胡姑姑忽然上前轻轻将帘子放下,语气颇为严厉。 越容自幼就知晓这位胡姑姑管着永安宫的大小宫女内侍,规矩极严,此刻悻悻然的放下了手,反正快要到了,马车里头再是闷热,等一会儿便能下去吹凉风了。 终于到了山腰处的避暑山庄,越容下了马车的那一瞬间,浑身上下被微风轻拂,路途带来的疲惫感被一扫而空,浑身都舒畅了起来。 最叫人惊奇的是,山下春天开的花已经凋谢的差不多而开始结起了果子,而这半山腰往上看去,却还开着粉色的桃花,一眼望过去那一片桃花盛开的地方着实醒目。 「此地倒是不错。」太后不知何时也下了马车,她年事已高,坐了许久的马车,倒有些精神不济了。 越容忙上前扶住她,边向院中走去,边指着远处的桃花林给她瞧,「皇祖母,这儿还开着桃花呢。」 太后看过去,笑道:「过两日还可去赏花。」 太后小憩了片刻,悦妃领着几位随行来的嫔妃还有几位皇子公主过来给太后请安。悦妃虽已经三十多岁,可她依旧是个美人儿,同皇上站在一处时也极为相配。今日坐了一日的马车,可她脸上妆容却依旧精緻,一点儿都瞧不出疲态来。甚至到了山庄不过一个时辰,就安排好了一切事宜。 她柔声道:「嫔妾叫人备下了红豆薏仁汤,这个时候用上一碗,最是安神。」 太后点头,语气淡淡地,「哀家方才休息了一会儿,此刻倒不饿,让灶上温着待会儿再送来。」 悦妃依旧带着温顺的笑,「是。」 越容坐在一旁,逗着她五皇姐的小女儿,一边注意到,太后似乎对悦妃态度有些冷淡?先前在宫里的时候,太后明明对悦妃还十分喜欢。 悦妃又说了一回众人的住处安排,太后凝神,又打断了她的话,「容儿就随哀家住在常德院便是。」 悦妃一愣,随即应了声:「是。」她本是想将几位公主安排在一处住。 等悦妃带着嫔妃们离去,只留下三个公主陪着太后说话,太后脸上那股冷意才散去,五公主的小郡主生的极其可爱,又是曾孙辈,太后自没有不爱的。五公主教着小郡主唤她一声曾祖母,太后便笑意盈盈,赏了不少好东西给孩子。 待到太后又有些乏了,越容送着二位皇姐出去,四公主先离去,她是个孤高的性子,自小开始就不怎么同几位异母姐妹来往。五公主却又不同,她小时多受皇后庇护,同越容向来交好。 五公主让人将小郡主抱走,留下她们两姐妹单独说话。 没有外人了,五公主脸上笑意一下便淡了,她握住越容的手,「容儿,这些日子你可务必小心着悦妃。」 越容疑惑,「五姐,这是为何?」 五公主嘆口气,「你小心着她便是。」说完这话,她便带着小郡主离去。 留下越容一个人站在原处摸不着头脑,她甚少同悦妃来往,寻常时候遇见了也不过是请安问候一句,然后就是逢年过节要前去悦妃宫中请安罢了。 五姐姐特意提醒她一句,这又是为何? 正房中,太后并没有睡去,她半阖着眼,正同旁边制香的吴嬷嬷说话,「皇后不愿来,将容儿交给我管教着,悦妃便以为能有机会将她娘家侄儿引到容儿眼前去?」 「我虽然老了,可眼不瞎耳不聋。」 吴嬷嬷笑道:「谁说不是呢。」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我会长长长的。明天见~ 江洵:你今天忘记了我 第18章 旁人苦夏,越容却苦胡姑姑。 也不知道她母后到底是下了什么旨意,叫胡姑姑整日里将她从头管到脚,她从小到大其实已经算是知礼温和之人,也并不会仗着公主的身份在宫中恣意妄为。 可是这两日她心中就多了几分气恼。 这几日,她除了陪伴太后说说话,用膳以外,别的时间总是要被胡姑姑拘在屋中,哪儿也去不得。 早晨起来,她前去给太后和皇上请过安,太后这两日有些睡不好,白日里常常需要补眠,越容想着,去桃花林摘些桃花做酥饼,也算是尝鲜了。 「主子,不如您也一同去,今日天气这般好,不出去走走实在可惜了。」清欢已经做好了外出的打扮,瞧着有几分小花农的模样。
第27页 越容皱着小脸,「胡姑姑都不让我出院子。」她也想出去走走,从前在宫里头不能时常出宫也就算了,如今都到了避暑山庄,瞧着外头的青山绿水,也不能去走走实在叫人憋闷。 清欢拿着小竹篮,「不如咱们偷偷熘出去?」 越容摇头,她若真是偷熘着出去,叫胡姑姑知道了,还不知到时候会如何呢。 「偷熘总是会被知晓的,算了,你们去就是了。」 说完这话,她又想了想,敌不过想要外出走走的想法,让人去请了胡姑姑过来。 「胡姑姑,我想去后山桃花林走走,顺便摘些桃花为皇祖母做酥饼。」 胡姑姑这回没有立刻就说不许,而是微微一笑,「公主若是想外出走走也不是不可,奴婢陪您去。」 越容惊了,这还是几日来一直拦着她的胡姑姑吗? 胡姑姑一眼就瞧出了她在想些什么,「公主是想问为何奴婢今日同意公主外出了?」 越容点点头。 胡姑姑笑了笑,「奴婢方才在屋外听见,有人撺掇着您偷偷熘出去。」 清欢脸涨的通红,她随口一说的话没想到被胡姑姑给听见了。 胡姑姑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又转过头看向越容,「是奴婢疏忽,公主整日待在常德院中,必定烦闷,奴婢已经吩咐人上山布置,公主尽管前去便是。」 越容欢欢喜喜的换上外出的衣裳,清欢站在一旁庆幸道:「奴婢刚刚吓死了。」她如何都没想到自个儿说出口的话就这样被胡姑姑给听了去。 越容边换衣裳边还觉着此事怪异的很,胡姑姑难道就因为她主动说了句不能偷熘出去,就心软了? 不过没等她想明白,她已经换好了衣裳,也提这个小竹篮,一行人朝桃花林去了。 桃花林离得不远,又因为胡姑姑方才就让人前来,路上也没遇见什么人,只是偶尔碰着几个巡逻的禁卫和内侍。 山脚的桃树早就挂了果,这片林子里头的桃树还开着花,越容从树枝上轻轻取下一小朵,上头还挂着露珠,透着淡淡的粉。 「这儿可真好。」清欢摘得开心,越容方才摘了一小把,她的小竹筐竟然都已经快盛满了。 胡姑姑站在石桌旁正在沏茶,由得一群宫女陪着越容摘花玩儿,只是忽然间她耳朵一动,似是听见了有人来此的声音。 越容正低头研究着树上的一块桃胶,却见胡姑姑走到她身边来,「公主,不如先喝杯茶。」 越容目不转睛地盯了许久的桃胶,眼睛已有些发酸,「也好。」不过她却将方才一直盯着看的桃胶取了下来,桃胶也带着几分桃花的红,里头还包裹着一只不知何时掉进去的七星瓢虫,越容知晓,琥珀就是这般形成的。 她不过刚坐下端起茶杯。 不知从哪儿钻出来一人,清欢拦在他跟前,冷眼问他,「你是谁,为何冒然闯入桃林?」 年轻男子有些慌张,似乎没有想到林中会有人来,他忙致歉,「抱歉,我不知此地有人。」说完这话,他状似无意的抬头看向越容。 「惊扰了公主,还请公主恕罪。」 越容这才看过去,见他穿着一身白袍,头上用白玉簪束髮,面容清秀,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站在这片桃林之中,又给他添了几分别样的色彩。 越容不由得看向胡姑姑,见她依旧好整以暇的站在一旁,并未言语。 于是她站了起来,也没搭理那男子,只说:「摘的花瓣也够了,回去吧。」 胡姑姑挥了挥手,让人上前收拾带来的茶具,越容提着她的小竹篮,头也不回的朝着山下去了。 殊不知在她离开后,在她眼里是一副文弱书生模样的男子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越容慢悠悠地走在下山的路上,她转过头看向胡姑姑,「姑姑,你今日同意我上山来,就是为了故意叫我遇见他?」 「公主为何这般问?」胡姑姑脸上挂着一丝笑,似乎是赞嘆越容能想到这一点。 「我认识他,他是悦妃的侄子贺岳书。」悦妃姓贺,这次悦妃安排随行一事,特意点了她娘家贺侯府随行。 清欢站在一旁,丝毫没有听明白,「就算他是贺家少爷,又同咱们上桃花林有什么干系?」 清歌却是立马就反应过来,她脸色一白,悦妃将主意都打在她家主子头上来了。这不就是想叫她家主子和贺三少爷上演一出桃林相遇的佳人才子的戏码? 「公主说的没错。」胡姑姑点头,「只是奴婢没想到公主如此聪慧,不用奴婢提醒,便已经想清楚其中关键。」 越容深深地嘆了口气,方才上山的好心情全然没了。大概是福宁的亲事一直被她记着,先前五公主提醒了她一回,胡姑姑又特意说安排了人上山来布置,她是不会朝着贺岳书的出现极有可能是蓄意为之的方向想的。 她没有几月便要十五了。她自己不急,旁人倒是开始替她着急了。她仿佛终于开始对自己的年纪多了几分不在是孩子的想法,也不知是喜是忧。 六公主上了山摘花不过小半个时辰便下山的消息很快就传回了避暑山庄,悦妃正挑拣着髮钗的手一顿,「这么说,岳书并未同那丫头说上话?」 回话的太监有些紧张,「回娘娘的话,确实如此,三少爷刚入桃花林,六公主便带着人下了山,二人并未说上话。」
第28页 「这丫头,难不成是看出来了?」悦妃用染的红彤彤的指甲挑起一点儿脂粉,细细捻着。 「奴婢想这公主或许没瞧出来,大约是她身旁的胡姑姑,那是位心思深沉之人,有她陪着,三少爷未必能同公主说上话。」她身旁宫女小声解释道。 悦妃方才皱起的眉头蹙然就松了,「你说的很对,不过今日这事,便是太后知晓了,也抓不住把柄,倒也无妨。」 「可是娘娘,今日这样的机会怕是再也没了。胡姑姑必定心生警觉,又如何能让三少爷同六公主说上话呢?」 「本宫再想想。」 越容自是不知这一切,她回了常德院,就兴致勃勃地进了小厨房,要亲手做桃花酥。她花费了一下午的时间,做好一盘子带着淡淡粉意的桃花酥,就去了太后屋中。 第二日,悦妃早早就来给太后请安,说是安排了凤来镇最出名的戏班子来唱戏。 太后也没拂了她的好意,应下此事。 到了戏班开演的时候,越容陪着太后到了戏台前,果不其然就远远的又看见了贺岳书,似乎对方也看到了她,远远地冲着她笑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江洵:今天为什么我还没出现呢? 我,我也不知道 明天见,我希望我明天是个长长君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小笼包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咪 7瓶;苏艺濡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感谢在2020-03-25 20:13:54~2020-03-26 21:04: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戏台上咿咿呀呀地唱着一出比一出更加热闹的戏,太后都有些听入迷了,而越容坐在一旁却有些心不在焉。 忽而清歌在她耳旁低语,「主子,你的袖子染了茶水。」 越容这才回过神来,由于她的心不在焉,她方才不经意扫过了茶杯,袖子上就沾了些茶水,今日她穿的是一件浅色衣裳,沾上了茶水便有些明显,着实不好看。 她不知该松口气还是如何,侧过身去同五公主说着:「五姐姐,我去换身衣裳。」 五公主轻点头,她也瞧见了越容的袖子,「早去早回,莫到处乱跑。」 「嗯,知道了。」越容这才起身悄声离去,幸亏今日她坐的边上些,不然动静一大,不知晓多少人看着她。 因为还要回来,越容也没让多少人跟着她,只带上了清欢。 戏台离常德院有些远,等她换好了一身新衣裳重新返回的时候,都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 又过一处院门,却有人朝她迎面走来,正是贺岳书。清欢还不明白为何贺家三少爷会在此处,越容却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周围,此处僻静,居然连个宫人禁卫都见不着。 越容打算装作没瞧见直接走过去,可贺岳书似乎就是专程在此处等候,他上前一步,带着些许的不安,「六公主,请留步。」 清欢挡在越容身前,毫不客气道:「贺少爷,你越矩了。」 「我是来向六公主道歉的。」贺岳书嘆了一口气,向后退了两步,忽然躬身,「昨日之事,并非我故意为之,还请公主原谅。」 听见这话,越容倒有些意外,非他所愿,难不成他还真的只是不小心闯入了桃花林?她带着几分认真看着贺岳书,其实在她小时候,同贺岳书是有过一面之缘的。 「我并不在意。」越容不想再提这事,她就想快些离去,回到戏台处。不远处传来宫女们的交谈声,显然是朝着这个方向过来,贺岳书脸色一变,闪身躲到了假山后头,恰好躲过了同宫女的照面。 宫女见着她,很是惊讶忙请安,「悦妃娘娘担忧公主身子不适,特意吩咐奴婢前来探望公主。」 越容微微一笑,「方才衣袖上沾了茶水,我回屋换了身衣裳罢了。」 宫女没再多问,跟在她身后,一同走向了戏台。 她回到了戏台,看向悦妃,悦妃依旧坐在太后身后,似对台上的戏文着了迷,半点儿没有发觉她已经回来了。 越容觉着奇怪,想不通到底是她多想了还是如何?干脆摇了摇头坐回了原位继续看着台上的戏曲。 听过了戏,避暑山庄又安静了两日,越容也不想往山上去了,整日里规规矩矩地坐在屋中写大字,就连胡姑姑都讶异她能静下来心来写字。 这日,避暑山庄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悦妃宫中叫一名叫绿芍的宫女怀了身孕。 越容听着这消息的时候,有过片刻的失神和失落,却又觉着这事也没有她开口的余地。 悦妃却是十分欢喜,不止是求得皇上给绿芍赐下位分,,带着绿芍前来常德院给太后请安。 「前月皇上来嫔妾宫中,嫔妾瞧着她伶俐,便指了她前去伺候。没曾想,这孩子竟蒙受天恩,有了身孕。」 「嫔妾恭贺太后,又添得一孙。」 太后笑意淡淡的,「哀家倒不缺孙子孙女。」 悦妃脸色一变,又听太后说:「既怀了孩子,是她的福气,你要小心照顾才是。」 悦妃恭敬答了是。 「下去吧,哀家乏了。」太后挥了挥手,让她们退下。
第29页 绿芍小心翼翼地跟在悦妃身后走着,她双手轻轻抚着还是平坦不见孕态的小腹,她带着几分怯意,又带着一丝怀了身孕后的喜色, 越容恰好与这二人迎面相逢,她一眼就瞧见了绿芍,绿芍年纪不大,看着比她也大不了多少。 似因为她打量的目光,绿芍有些害怕,声音怯怯地给她请安,「奴婢给六公主请安。」 越容虚扶了一把,「淑人不必客气。」 她站在原处,看着悦妃带着绿芍走远。她的目光似乎很近,又似乎很远。 「主子在瞧什么?」清欢不解。 「我想小宝了。」 越容开了口,思念起自家那个胖乎乎,只会翻身还不会爬的幼弟来。她知晓她生在天家,她的母亲是皇后,六宫之主,是她父皇嫡妻。可她父皇却还有许许多多的妃子,她也有许多同父异母的兄弟姊妹。可是她的幼弟出生前,宫中已许久不曾有妃嫔怀孕,她的父皇和母后在她跟前时,总是相敬如宾的模样,让她误以为,她的父母是感情甚笃的一对恩爱夫妻。 可是她错了,她的父皇依旧会喜欢别的女人,会有别的女人有孩子。 此刻,她很想永安宫中的母亲和弟弟。 后宫添了新人,远在京城的皇后着人送来贺礼并赐下文书。 越容没精打采的前去正房给太后请安,她知晓自个儿想法有些过了,父皇又不是她一个人的父皇,她这些年同其他的几位皇兄皇姐相处的也算是不错,如今怎么会因为一个未出生的弟弟/妹妹就觉着父皇不该如此,如此伤了她母后的心。 还未进屋,就听见里头传来笑声。 她一进去,就有些后悔,若不是太过失礼,此刻她都想转身便走。 「容儿,快过来。」太后见着她了,笑眯眯的朝她招手。 越容乖巧的请安,走了过去。 「咳咳。」被她忽视的某人假意咳嗽了两声。 越容不得不转过头看他,状似惊讶,「表哥怎会在此?」 来人可不就是江洵,燕承钰留下他在京城当差,这还是到了这避暑山庄快一月后,越容初见他。 江洵似笑非笑的看向她,「容儿妹妹,许久不见。」 看向她的目光带着些别有深意,叫越容心中莫明一颤,忙看向别处。 等着越容从太后屋中退出去,走在长廊上,江洵走在她身后,慢慢跟着。 眼见着长廊就要走到头,江洵忽而开口,「你有心事?」 越容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抬头看他,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江洵好像又长高了许多,她仰头脖子都有些发酸。 「谁说我有心事了?」 「瞧你一脸要哭的样子,还说没有?」江洵带着几分嘲笑。 就在越容发飙的前一刻,江洵忽然就认了真,「你是因为皇上新封的淑人生气?」 这话恰好戳中了越容的心思,越容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说完这话,她方觉失言,虽常德院到处都是太后的宫人,可毕竟背后议论长辈,着实不好。她改了口,「我才没有,那是父皇的旨意,我为何要生气?」 「好好好,既不是便算了。」江洵心下瞭然,再不多问。 「倒是你,真是母后让你来送东西的?」越容看着他,满脸不信。 江洵正色道:「自然。」 「怎么你还不信?」 越容点了头,若真是母后让江洵来给新晋的淑人送东西,怎么会没有顺路给她带些东西来?她着实有些不信,别是江洵偷熘着来的。 江洵嗤笑了一声,「行了,皇后娘娘让我给你带的东西都已经让人送去你房中,你自个儿慢慢看去。」说完这话,江洵用扇子敲了敲她的头,在她动怒前火速离去。 越容小跑着回了屋,果不其然,堆了满满一桌子的东西,皆是皇后让江洵带来的,还有厚厚的一封信。 因着来了避暑山庄还不到一月,她不好意思时常写信回去,前两日却有些憋不住,写了一封长长的家书送回了宫中。 没想到,回信也是这么长的一封。 越容赶紧打开了信,仔细地读了起来。 时间过了许久,她才读了一大半,前头写的都是这些日子她不在宫里头,小宝做了些什么,不过一月不到,小宝已经会满屋子乱爬,四处揪着宫女的裙摆,皇后断定这是因为越容不在,小宝想她了。 越容看着看着脑海中就有了画面,忍不住乐出了声,和胡姑姑等人分享着,「我们回宫的时候,小宝指不定就会说话了。」 「可不是,主子年幼之时,也是不满一岁就会说话呢。」清歌轻笑道。 一向严肃的胡姑姑都笑了,「奴婢想起来,太子和公主皆是早慧之人,早早就会开口说话,小皇子定也是聪慧之人。」 越容毫不犹豫地承认,「那是自然,小宝可是我亲弟弟。」 她又拿起信接着看下去,「吾儿,淑人一事,为娘并未因此难过,你莫挂怀于心。为娘同你父皇并不是普通夫妻,我从嫁入这宫里的第一天起,便知晓,日后这宫里头会住进许多妃子,淑人也只是其中一个,且她并不会是最后一个。若是为娘要伤心,岂不是你成日里就只能瞧见为娘掉泪了?」 「普通百姓愁柴米油盐酱醋茶,天家子虽不愁银钱,却也有不顺心之事。你父皇是人上人,也并不会有例外之处,你莫要因此同他生分。为娘也不愿你如此,你可知?」
第30页 「但为娘此生却想吾儿能事事顺心。」 越容看着看着就红了眼眶,豆大的眼泪一颗一颗地串着了线往下掉。 作者有话要说:  江洵:我可真是解语花。 今天终于长了一点,希望明天继续。 明天见~谢谢大家的鼓励,还有谢谢咪灌溉的营养液。 第20章 越容进了她父皇的院子,才想起她来了避暑山庄之后,已经数日不曾来过此处给皇上请安。 此时皇上并没有见谁,她顺利的进了书房,「父皇。」 皇上正在写字,见着她来,很是欢喜,将她带来的功课仔细看过,又评点了一番,随即拿出笔来写了几个字叫越容看,又将越容的字放在一起对比,「你如今腕力不够,下笔还有些绵软,需勤加练习。」 「是,父皇。」越容低头看着两张字,也觉出了差距来,她原以为今日这篇字写的不错呢。 到了这避暑山庄,作为一国之君,皇上也并不是完全能享受在这山庄里头带来的夏日清凉,整日里他依然要处理许多政务,在这书房里头一待就是数个时辰。 越容也有许久不见他,此刻难得皇上有空,父女二人能待在一起说说话。 说话间,有宫人上前传话,「皇上,淑人求见。」 越容满腔的欢喜霎时被浇灭,她母后宽慰她的那些话,她都明了,可是明白归明白,她的心却还是会难受。 越容默默退了几步,准备告退。 皇上却有几分冷淡,「她来这做什么?让她回去,不见。」 宫人忙应声,「是,奴才这就去。」 眼见着是就是中午了,皇上看着自己的小女儿,声音带着道不尽的慈爱,「容儿留下同朕一块用午膳,可好?」 越容心情又放晴了,笑眯眯地点头应下。 绿芍惴惴不安地站在廊下,见着传话的宫人出来,她带着几分期许,「皇上如何说?」 宫人脸上带着笑,只是不如方才见着她时来的亲近,「皇上此刻正同六公主说话呢,无暇见淑人,淑人还是请回吧。」 绿芍不自觉地抚着肚子,柔声道:「我知道了。」 说完这话,她才转身朝外走去。 「淑人,娘娘吩咐今日一定要见着皇上,这可如何是好?」 听见宫女的几分埋怨,绿芍只能咬紧了下唇。她来请见,皇上不见,难不成她还能硬闯进去不曾?更别提屋中还有六公主,那是位从出生起,就得皇上痛爱的天之娇女,她从前远远见着时,都需伏地请安不敢直视其容颜。就算如今她成了淑人,见着六公主,也还是需要低头请安,和从前并没有区别。 若是她腹中的孩子日后能像六公主一般,夺得皇上的疼爱,那便好了。 第二日,五公主陪着太后说笑了一阵,忽然提起,「皇祖母,我昨日在镇上听说明日有烟火会呢,不如咱们也去瞧瞧?」五公主同驸马感情甚笃,来避暑山庄的日子里,她常常同驸马一块儿出游,将这地方的山水都已经赏过一回。 太后笑道,指着越容,「哀家就不去凑这热闹了,你带着你妹妹去瞧瞧才是。哀家瞧她这些日子只怕在屋中闷坏了。」她并不是那般 去山下看烟火的事情,便这样定下了。因是同五公主一块去,又得了太后的恩准,连胡姑姑都不能开口阻拦,只能站在一旁瞧着越容欢快地选择明日下山的衣裳。 胡姑姑见她高兴,想了想也没多说什么,免得叫越容不能玩儿尽兴。 大约是要出门了,越容心情好的不行,给太后和皇上请安后,便走去五公主处同她汇合。 「主子,奴婢打听过了,凤来镇本就是以制作烟火爆竹闻名天下,咱们宫里头年关时所燃放的龙凤呈祥便是凤来镇烟火大师所制的呢。」 「果真?那今日叫人买上一些,等咱们回宫的时候就能放给小宝看。」 越容一路和清欢说着话,也没在意前头是不是有人,险些同人相撞。 越容都没看清楚是谁,便听见跟前的人惊慌失措的道歉,「妾不是有意冲撞,还请公主恕罪。」 越容一愣,却换上了笑脸,「本就是我未看路险些撞着淑人,理应我道歉,淑人可还好?」 「妾无事。」绿芍脸色有些发白,瞧着还真有几分不像没事的模样,只是不等越容细瞧她,她又躬身行礼,匆匆离去。 「奴婢怎么瞧着淑人像是有些不好?」清欢狐疑道。 「想来是怀着身孕的人,总是有几分与旁人不同的辛苦吧。」越容猜测着,「ruo\s 等她快要上马车时,却有宫人匆匆上前,同五公主还有驸马低语说着什么,五公主听完就腿软跌进了驸马怀中,「快,咱们快回去。」 五驸马也是同样焦急,不过他还能分出一分神来同越容说话,「六妹妹,欣儿出了事,今日恐不能去镇上了。」 说完这话,他们夫妇二人忙赶回去瞧女儿。欣儿便是五公主夫妻独女,二人只得这一女,视若掌上明珠,孩子还小,今日烟火会恐人太多,便没打算将她带上。方才离开片刻,欣儿却出了事。 越容忙跟上去,她有些担心,欣儿身边那么多婆子婢女跟着,怎么会出事? 刚走到院子外头,就听见里头传来孩童的哭声,好不悽惨。 原来是欣儿闹着要盪鞦韆,只一眼没看着,她就从鞦韆上跌了下来,额上肿了一个大包,看着就疼。五公主一见她女儿这样,忍不住搂住她放声大哭了起来。
第31页 这摔伤可大可小,太医前来仔细看过一回,幸好只是皮外伤,没伤着骨头,只需要敷上几日药,额头上的包就会消下去。五公主夫妇心疼孩子,此刻围着她轻声哄着,轻易是不会去做别的事了。 越容当然体谅她五姐姐的爱女心切,因为从前她受了伤,她母后也是这般紧张。 出了这样的事情,越容自然不能出去了,她陪着五公主同欣儿待了一会儿就回了常德院。 「主子,咱们今晚是看不成烟火了。」清欢给她整理着衣裳,颇为可惜道。 「你这话叫旁人听见了,可怎么好?」胡姑姑走了进来,斥责道。清歌沉稳,清欢却懒散,什么话都敢开口说,若叫旁人听见,只会叫旁人误以为越容是个只顾着贪玩儿半分怜悯心肠都无的人。 「奴婢错了。」清欢忙请罪。 越容看着胡姑姑,真心诚意道:「只要欣儿没事,能不能去看烟火又有什么关系呢。」 胡姑姑这才点点头,轻放过清欢的错,「公主,奴婢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咱们带来的凝脂膏送去了五公主院中。」 「那就好,明日咱们再去看望欣儿。」 越容推开窗户,今晚的夜空无星无月,墨色着沉,十分适合放烟火。隔着墙和树,她隐隐约约能够看见一点儿镇上似乎已经开始放起了烟火,漆黑的夜空霎时被五光十色填满。 她看着那一点菸火,耳边就像能听见烟火绽放的一瞬间的爆裂声,她原以为自个儿是生了错觉,可那声音渐渐地越来越响,仿佛烟火就在她不远处燃放着。 就在那一瞬间,她的瞳孔中倒映出了漫天花火。 不知是谁,用烟火点亮了她所能看见的每一处漆黑夜空。 作者有话要说:  江洵:我 虽没有姓名,可我才是点睛之笔。 今日依旧是短小君,趁着没睡觉我再写点儿明天的,争取明天多更点。 希望大家能动动手指点点收藏哟,太惨澹了我。 明天见 第21章 七月流火,炎炎的夏日终将会被秋风抚平燥意。 圣驾终于启程返京。 等下了马车,见着迎接圣驾的皇后和太子时,越容眼眶都红了,憋着等众人见过礼,她方才上前挽住了皇后的手,「母后,我可想你了。」避暑山庄住着是凉快,可到底不在皇后跟前,她总是会思念。皇后笑着拍了拍她的手。 等回了永安宫,小宝本在地上追着大黄怕的欢快极了,越容唤了一声小宝。 一猫一人纷纷好奇地看向她,俨然是已经认不出她来。 越容一把将小宝给抱进了怀中,「小宝,叫姐姐。」 「凉。」小宝长了嘴,只会说一个字,还挣扎着伸手要皇后抱。 「日后我再不去避暑山庄了,小宝都不认识我了。」越容颇为苦恼。 皇后哄了两句小儿子,又来哄女儿,「那儿天气凉爽,总比待在宫里头舒服。你向来苦夏,不知要遭多少罪,今年可好,也不见清瘦了,还长高了许多。」皇后满是欣慰,她是母亲,一眼就瞧出了自己孩子有什么不同。 「母后,那儿的桃花也比宫里头的开得晚,我们走的时候,桃子还没熟呢。」越容觉着有些可惜,她原本想要摘上一些回来的。 越容在永安宫腻了许久,皇后还有许多事要忙,她抱起疯狂挣扎的大黄朝她的芙英殿走去。 大黄大概是挣扎累了,窝在她怀中也不动了,越容揉着它肚子上的软毛,训斥着它,「你这没心肝儿的小猫咪,怎么连我都不记得的了。」 大黄张大了口,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态度极其傲慢。 忽然,它粉色的小鼻子动了动,纵身一跃,从越容怀中跳了出去,身姿矫健,甚至还跑出了残影。越容一愣,追了上去。 「大黄。」 大黄完全无动于衷,幸好它还没跑多远就停了下来,趴在地上露出了圆鼓鼓的肚皮来求抚摸。 越容终于追上了,见着大黄对着旁人一副谄媚的模样就来了气,「你到底是谁家的小猫咪呀。」一点儿都不亲近她这个主人也就算了,甚至还眼巴巴的跑到别人跟前去求抚摸。 「你这几个月都不在宫中,它天天跑到我院里蹭吃蹭喝,怎么就不算是我养的猫了?」江洵蹲下身将猫抱了起来,慢条斯理地用手给大黄顺着毛髮,大黄喉咙里头发出了唿噜唿噜的声音,一看就很享受。一人一猫动作十分熟练,显然就是做惯了的模样。 越容气恼地哼了一声,却没有像从前那样的底气,她甚至都有些不敢看向江洵的脸。 偏偏有些人就是能一看看穿她此刻的心虚。 江洵低头看着目光四处闪躲就是不看他的越容,他轻笑了一声,「容儿妹妹,你为何不看我?」 越容这才看他,带着几分自己都不知道的害羞,「你,你又不好看,我为何要看你。」说完这话,她抱起猫就走。 等终于回了芙英殿,她将头埋在大黄柔软的皮毛中,挡住了一阵阵发烫的脸颊,她好像有些不正常了,不然怎么会见着江洵就浑身不自在。 只是不等她多想,她就要开始忙碌起来。再有半月就是她十五岁的生辰,这是姑娘家的大日子,宫里头早就已经开始准备她生辰那日所需物品,而她这半月里,主要是跟着掌教姑姑学习礼仪。
第32页 她的及笄礼很是隆重,她向来就受宠爱,太后早年间便不给孙女做正宾,可这天底下哪儿还有比太后更受人尊崇的女性呢?太后为了她,破例做了一回正宾。 越容紧张的进行着仪式上头的每一步,一直到礼成那一刻,她内心的紧张方才散去,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她终于是长大了。 芙英殿中堆满了生辰礼,她卸了一身装束时,清歌还在一一清点着贺礼以作入库。越容走过去一瞧,一眼就看见了桌上与众不同的一份贺礼,「这是谁送的?」 清歌看过去,有些为难,「是世子爷送的,主子这可不能入库。」 江洵送的? 越容一怔,旁人皆送华服珠钗,再不然便以书画字帖为礼,偏偏江洵送的和别人都不同,他竟然送糖人给她?她拿起了来瞧,糖人做的栩栩如生,就是她的模样。 清欢咽了口水,毫不走心的夸了一回,「世子爷可真是别出心裁。」 越容朝四周看了一眼,这糖人也不能收进库房摆着,干脆找了个小瓶子将竹籤插进去,摆在窗台上。 「江洵,你可真是个小气鬼。」越容点了点糖人的脑袋。旁人送的生辰礼无不是贵重之物,价值千金,他却可好,十五岁的生辰,就拿一个巴掌大的糖人来煳弄她。还当她是个只爱吃糖的小姑娘吗? 大黄伸出了爪子就要去抓,被越容眼明手快的拦下,「你可不许乱抓,知道了吗?」 大黄舔了舔爪子,它还能闻见空气中甜腻的香气。 那糖人,越容每日路过便看上两眼,也不知道糖里头掺了什么,它竟一点儿都没有融化,还是那副样子。 越容又在心里头给江洵记了一笔,竟然送她假糖做的糖人! 清歌疾步走了进来,打断了她的思绪,「主子,出事了。」 越容小心放下糖人才问,「出了何事?」 「何淑人方才从永安宫出来摔了跤。」 等到越容赶到永安宫门口时,她甚至能闻到四处飘散的血腥味。何淑人被安排在了永安宫偏殿中救治,她痛苦的□□声一阵阵的传出来,瘆人耳朵。 胡姑姑带着宫人匆匆赶来拦她,「公主,您怎么来了?」 「母后呢?」越容气喘吁吁的问道。 「娘娘在寝殿休息呢,公主您还是快些回去。」胡姑姑拦着她,不叫她过去。 「我要去见母后,姑姑别拦着我。」越容脑子里乌糟糟的一片,何淑人什么时候出事不好,偏偏今日来给她母后请安,在永安宫门口出了事! 她推开胡姑姑的手,朝寝殿跑去。 胡姑姑嘆了口气,跟了上去。 越容着急,顾不上什么礼仪,推开寝殿的门就走了进去,「母后。」 她喊了一声,方见她父皇和悦妃还有她哥哥都在屋中。 作者有话要说:  空气中到处都是恋爱的甜腻气息! 为什么我这么短小,到底是为什么!!!! 我明天要是写不到3000,我就倒立背乘法表。 明天见 第22章 越容忙止住了脚步,向屋中的长辈行过礼,她方才走到皇后身旁。 只是屋中气氛实在怪异,几个人中表情最难过的竟然是她的母后。 而她父皇和悦妃坐在另一边,脸色反而更加平静一些。 越容握住了皇后的双手。 燕承钰低声同皇上说了些什么,皇上一言不发地起了身就走,只是走之前深深地凝望了一眼皇后。 屋中只剩下她和她母后二人。 越容一直握着皇后的手,直到太医前来禀报何淑人腹中胎儿保住了,她才感受到她母后的双手有了温度。 「娘,何淑人的孩子保住了,您别难过了。」越容看不懂皇后的心思,只知道此刻她是从心底里都是难过的。 「你先回去,为娘累了,想休息休息。」皇后轻轻抚着越容的头髮,她的手还有些颤抖。 越容不肯走,「我陪娘一起休息。」越容赖着不肯离去。 皇后搂着她,像是从前还小的时候一样,拍着她的背轻声哄着,「容儿乖,娘想一个人静静。」 等越容离去,皇后手一软,歪倒在了软榻上。 何淑人在永安宫外摔了一跤的事情并没有引起后宫多少纷争,可是皇后病倒了,还将宫务都交给了四妃之一的德妃打理。她整日里就在永安宫中养病,除了自己的一对儿女,谁都不见。便是吴老夫人,皇后的亲母来到永安宫门外求见,皇后都不见。 皇后躺在床榻上,郁郁寡欢不得其解。越容整日里都在想法子逗她开心。 昨日一场风雨,御花园中桂花开的正香,越容起了大早,前去御花园亲手摺了两枝还带着雨露的桂花树枝,准备带去永安宫中装瓶,好叫她母后不出门也能闻见这秋天桂花的香气。 她脚步轻快,如今已是深秋,带上了几分寒意,她拢着披风,小心翼翼地拿着花枝,想叫花朵上的露珠能够少掉一些。 「主子,让奴婢拿吧,仔细扎了手。」清歌想要接过,越容不肯,「我拿着便是,等母后见着这花,今日一定会开心。」 越容脸上带着几分期许的笑意,从前皇后闲暇时候最常做的一件事情便是插花,可惜皇后病了两个月了,屋中的花瓶中再也不见她亲手插的花。
第33页 等快走到永安宫门时,她见着了一抹明黄色的身影正凝神望着永安宫院中那竹已经长得比宫墙还要高些的榕树。 越容上前,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父皇。」 皇上这才大梦初醒一般看向她,带着几分慈爱,「容儿这是去折桂花了?」 「嗯嗯,我想拿去母后房中,让母后能闻一闻桂花的香气。」 她又有些好奇,「父皇今日要和容儿一起进去看望母后吗?」 皇上伸出手,拂去她披风上不知何时染上的一串露珠。 「朕就不进去了,你快进去,待会儿要下雨了。」皇上的声音带着几分沧桑。 越容目送着她父皇走远,有些不解,父皇明明常常在此处站着,为何就是不进去同母后说说话呢? 她捧着花进了寝殿,皇后正靠在床头喝药。 「母后您瞧,这是今早刚开的桂花呢。」越容将桂花插入瓶中,又端到床前的小几上放着,好叫桂花的香味能够驱散这屋中的药味。 皇后眼底浮起了几分笑意,「你折的这两枝插瓶正好。」 越容又用极其轻快的语气说道:「方才我还碰见了父皇呢,他说要下雨了,让我快些进屋,我刚进了前厅,果真下了雨。父皇原来还会算天气呢。」 皇后笑意一僵,越容并未察觉,自顾自地往下说着,「父皇一定是想来探望母后的。」只是她母后不愿见。 胡姑姑放下了药碗,笑着将话岔开,「公主衣裳湿了些,这秋雨凉,可仔细莫染上风寒,奴婢让人伺候着您去更衣。」 越容鼻子有些痒,打了个喷嚏,宫人们忙着去找衣裳,又将她带去隔间换上。 等越容一走,胡姑姑又挥退了屋中伺候的宫人,苦口婆心地劝着,「娘娘,这么多年过去,您为何还是放不下。」 「你要我如何放下?」皇后闭上了眼睛,眼角泛红,「那是我十月怀胎的骨血呀。」 等到了隔间,越容脸上的笑意散去,带上了些许的苦恼。 「主子,您怎么了?」清欢替她重新梳发,见她刚刚还开开心心的,此刻又愁眉苦脸的,十分不解。 「母后还是不开心。」越容拿着梳妆檯上的一支玉簪发呆。这两个月以来,她已经瘦了一大圈,便是下巴都瘦成了一个尖儿。 清欢想了想,「许是今日下雨的缘故,奴婢听旁人说过,这人呢,下雨的时候心情就会格外不好。」 越容摇摇头,才不是因为下雨天呢。她这两个月以来,日日都在永安宫陪着她母后,知晓她母后这病是心病,心病需要心药医。可她并不知癥结所在,就算是寻了这世上最叫人开怀的事情来说与她母后听,只怕也不能开解她母后半分。 越容嘆了一口气,「谁都不肯告诉我。」她隐约知晓,这宫里头怕是只有她一个人不知道她母后这心病是为何了,可她问过了每一个或许知晓内里之人,可谁都不肯告诉她其中缘由,只让她莫担心。 可她如何会不担心呢,这世上生她养她的是她母后呀。 「不如问问世子爷?」清欢开始出起了馊主意。 「我都不知道,他又怎么会知晓?」越容想都没想,就反驳了。 清欢又出了另外一个主意,「那不如请教悦妃?」 越容沉默了片刻,「那我还是问问江洵有什么好法子。」 只是这如何问又是个难题,如今江洵被她父皇勒令好好读书,关在漪澜院中出不得半步,越容已经有两个月不曾见过他。 到了夜里,她窝在床上,将写好的小纸条塞进了大黄的小铃铛里头,随即她拿出江洵之前给她的小鱼干,餵给大黄,「记得将你的铃铛露给他瞧。」 大黄啃完了小鱼干,一跃而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深夜中。 越容躺在床上,等了大半个时辰,也不见大黄回来。她恍然大悟,她怎么就能因为发现了江洵在铃铛中塞的纸条,就相信了大黄能够聪明的当回信鸽传递消息呢? 她泄气的裹着被子迷迷煳煳地睡了过去。 漪澜院中 江洵挑灯夜读,这也没办法,皇上这次是铁了心压着他念书,白日里好几位先生轮番教授,到了夜里,他总是做功课要到深夜。 忽而,他耳朵动了动,听见了窗户轻响的动静。 他伸手拿起了桌上摆着的一枚小鱼干,窗户的动静忽然就大了,开了一条缝,一只纯黄色的大猫蹿进了屋,叼走他手上的鱼干吃的正香。 「你怎么又来了?不是叫你好好陪着她,这段时日,她只怕不好受。」江洵用书轻轻地拍了拍大黄的头,大黄抬头冲着他超凶的一龇牙,这模样倒有几分随了主人。 想起越容也是常常这般在他面前装凶,连日来被逼着苦读的心情终于是好了几分。 他又见大黄露出了它的小铃铛来,方见里头被塞了一个小纸团。 「我要怎么做,母亲才会解开心结好起来呢?」 皇后因为何淑人意外摔跤险些一尸两命之事病了快两月的事情,他自然是知晓的。 只是这世上心结难解,需得病者自医。 到了第二天清晨,越容是从溺水的噩梦中醒来。 她一睁开眼见着的便是大黄的胖脸,大黄如同秤砣般压在她身上,怪不得她睡觉的时候只觉着自个儿溺水不能唿吸了。
第34页 「你真的去送信了?」越容揉了两把大黄的脑袋,伸手打开铃铛,里头掉下个小纸团来。 小纸条不是她昨夜里放的那张,上头只有四个字,「心诚则灵」。 越容拿着纸条看了两三回,只觉着江洵写的一手烂字终于能看顺眼不少以外,再无所获。她忍不住将字条揉做了一团丢开,过了半晌,她又将纸团捡了回来,看着上头的字,若有所思。 心诚则灵。 三日后,燕承钰带着越容前往白云观为母祈福,祈愿她能早日恢復。 越容沐浴更衣,戒了荤食,整日里素食果腹,诚心诚意地给白云观中供奉的每一位神像上香,又连着诵经了三日,舍米布施。 终于到了回宫的那日,越容忐忑不安的看向燕承钰,「哥哥,你说母后真的会好起来吗?」 燕承钰牵着她的手,宽慰道:「一定会的。」他说的十分笃定。 越容点点头,她这也是想破了脑袋,才从江洵给的四个字里头参悟出来的一个办法。她同燕承钰一说,燕承钰也同意了,这才出了宫来到白云观为皇后祈福。 等他们二人回了宫,皇后终于不再是躺在床榻上病怏怏的,她仿佛多了几分活力,看着一双儿女带着些风尘归来,她又有几分愧疚。 越容心中一下就欢喜起来,诚心的向上苍祈求心愿果然是有用的。 作者有话要说:  江洵:我可真聪明。 主要是写写他们二人的默契。 青梅竹马可真的太好磕了,我今天真的刚刚好写到3000字。 谢谢咪投餵的营养液 打滚求个收藏qaq,我真的是榜单之耻。 明天见~ 第23章 『病了』两月有余的皇后终于病癒。 越容整日里还是窝在永安宫中,哪儿也不去。 皇后忙完了手中事,又一次抬头时,见着自个儿女儿小心翼翼地偷瞄她,她不禁好笑。 「偷偷摸摸瞧我作甚?」 她伸了手招越容过来。 越容老老实实地过去,挨着她坐下。皇后瞧着她清瘦了许多的小脸,不禁露出了些许愧疚,「容儿,这两个月来,辛苦你了。」 越容笑眯眯的靠在她膝上,「我才不辛苦呢,只要母后能够日日开怀,我也就开心了。」 说完这话,越容又带上了几分试探,「母后,您不是因为何淑人才生病的,对不对?」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她,她憋在心里寻不着一个答案,已经十分难受了。但现在,她母后好像愿意告诉她答案了。 皇后轻轻应了一声,随即同越容讲起了她二十年来都无法释怀,久而久之就成了心病。 她的语气放的很轻,可是越容还是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了她的难过。 「你曾有个姐姐,只是为娘对不起她,没能护住她。」 「当年,我也同何淑人一般,怀胎七月却摔了一跤,可我并无何淑人的好运气,能保住腹中的孩子。」 「那个孩子,若是能平安降临在这世上,她的生辰应该在冬天,到了如今该二十有二。」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啊,容儿。」皇后再也说不下去,搂住小女儿就哭了起来,她虽已经想开,可是每每想到那个孩子时,她总是会忍不住心中的悲痛失声痛哭。那是她十六岁时,满怀期待的等着腹中孩子出生。可是那孩子却因为她的过失,而无法平安出生。她只记得,当她醒来时柳眉告诉她,那是个女孩儿,已经被宫人带走埋葬。 她一眼都没有见过的女儿,就这样躺在了冰冷的地底长眠。 越容找不出话来安慰她的母亲,只好用力的抱紧她。 「旁人皆叫我忘了她,他们说日后总还会有孩子的,可我如何能忘。」皇后流着泪,就像是心尖上的血也滚滚落下。 不知过了多久,皇后终于平復了心情,她眼睛红肿,看着同样泪流满面的小女儿,低语道来,「我不愿告诉你们这件事,只是不想让你们知晓,我不是个好母亲。」 越容拼命地摇头,「才不是呢,您是这世上最好的母亲。」 皇后轻轻地给她擦着眼泪,不知是不是透过了她看见了那个她从未见过的孩子。 越容心情低落了好几日。她完全想像不出,她的母亲在十六岁的时候,遭受如此打击,是如何挨过来的。还在往后的二十年间,一个人记着那个孩子,内心日日受着煎熬,却还要装作若无其事。若不是何淑人出事,这段往事只怕还要跟着皇后一辈子,叫她日日都不得安生。 幸好,皇后终于从这段过往走了出来,她不再郁郁寡欢,又成了能安定六宫的贤明皇后。 「为娘应该谢谢你。」皇后慈爱地看向越容,「这两个月,为娘叫承钰和你为难了。」 这两月以来,她的两个孩子日日为了让她开怀,使出了浑身解数,可她却沉溺在过去不肯抬头看看因为担心她而日渐消瘦的孩子们。 直到燕承钰带着越容去了白云观祈福,听说儿子女儿整日里待在白云观中诵经祈愿,她方才如梦初醒,她怎么就忘了,她并不是一个人活在这世上。她亏欠了一个孩子,可她依旧是位母亲,她还有三个同她血脉相承的孩子。她不能叫旁人再欺负了她的孩子。 皇后好了,宫中最开心的当然是小宝,小宝才一岁不到,却又是最能感知母亲的情绪。这两个月来,不能好好地待在亲母身边,可把他委屈坏了。
第35页 要入冬了,宫里头要忙的事情就多了起来,越容担负起了照顾幼弟的责任。只是有的时候,她总觉着,好像还有什么她不知晓的事情。 她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她父皇前来永安宫。 她母后也好像已经忘了她父皇一般,也从不叫人送汤水前去御书房。 从前她觉着,她的父母虽不是这天底下最恩爱和睦的夫妻,也该是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 若不是这回之事,她好像都没有发现,她的父母似乎中间隔了一道墙,就像她的父皇会偶尔站在永安宫墙外,却不肯踏进永安宫一步一般。 越容心中又升起了几分愁意,却又不得解。 是夜,终于下起了入冬后的初雪。起先只是冰凉细雨之中夹杂着的丝丝冰碴子,叫人无所察觉。后头,雨停了,冰碴子变成了带着些绵软的羽毛般的飞雪。 越容猫在软榻上头看书,就听见外头清欢兴奋地不行的声音,「主子,下雪了!」 她一愣,随即勐地推开了窗,飘雪裹着寒风迎面扑来,她连日来的懒气被一扫而光。 「主子,仔细着凉!」清歌忙上前关窗户,却又拦不住越容穿上靴子就往外头跑,她只得拿着披风跟在后头追。 清欢站在雪地中朝她招手,「主子,快看,今年的第一场雪呢!」 越容满心都是欢喜,她抬起头,让雪落在她脸颊之上,「真舒服。」明明她刚才还因为天气太亮而猫在烧着软榻上不肯动弹,这会儿却站在飘雪之中欢欣鼓舞地迎接着雪。 清歌连哄带劝的将人给哄进了屋中,越容还惦记着今晚若是下一整夜的雪,明日院中肯定会面上厚厚的一层雪,「叫人莫扫院子,明日我要堆个雪人!」 到了第二日,果不其然面上了厚厚的一层雪,越容穿着一身红狐裘衣,头上只簪着一支红珊瑚钗,漫天雪地中,唯独她是最亮眼的一道色彩。 越容去往慈安宫给太后请安都还不忘了说:「待会儿咱们就可以带着小宝在院子里头玩雪了。」 清歌颇为无奈,「主子,小皇子那么小,可受不得寒呢。」 「你说的在理。那咱们堆个大雪人放在廊下,这样总能叫小宝瞧瞧,哎呀,不知永安宫里的雪有没有被扫走。」越容苦恼道。 「娘娘肯定会叫人留出一院子的雪出来,谁叫主子您冬天最爱玩雪了。」清欢忙在一旁提醒。 越容点点头,觉着还是清欢最知她心意。随即她不经意地一抬头,看见了江洵。 天空忽然又飘起了大雪,江洵裹着风雪朝她走来。 作者有话要说:  长辈的事情算是前期对越容形成感情观承前启后的一个作用吧。 江洵:我终于出现了。 今天又短小了我的锅,不过明天的会长一点,明天都是男女主的剧情,嘿嘿嘿。 希望大家能够点点收藏,跪谢! 谢谢咪酱灌溉的营养液。 明天见~ 第24章 风雪渐渐迷了人眼,越容眼睫轻颤,她终于回了过神,是一片雪花落在她眼睫之上。 她分明读过很多诗句,可她找不出有那一句诗能形容这一刻,见着大雪纷飞中,江洵朝她走来之时的莫明悸动。是因为天上又下起了她最喜欢的鹅毛大雪,还是因为江洵从风雪之中走来?大约是她唿出了热气,雪花融化成了水。水太刺骨,她被冰的忍不住伸出手去轻轻擦掉那一滴水,也顺势擦去了方才心中那一股莫明的悸动。 她重新睁开眼的那一刻,江洵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用一柄玉骨扇遮在她的头顶,雪花落在扇面上唰唰作响。 「你傻站着做什么?」江洵低头瞧她,似有疑惑。 越容抿了抿嘴,偏过头去,答非所问,「下雪了。」 江洵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也不去追问她为何神色有过一瞬的闪躲,只轻轻地附和着她的话,「嗯,下雪了。」 又看了好一会儿大雪纷飞的场景,二人继续朝慈安宫走去。 走了半刻钟,江洵方才开了口,「恭喜你,终于解开了皇后娘娘的心结。」 提到这事,越容心情轻松了许多,又想起能解开她母后的心结,江洵功不可没。 「多亏了你给我的提醒,谢谢你。」越容拢了拢披风,道谢的声音小之又小。 江洵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心诚则灵吗?」 二人难得有如此安静说话的时候,叫清欢都松了一口气,今日清歌没跟着,她都担心若是主子又同世子爷吵嘴,她该如何拦得住。 现在看来,应该是不会了,毕竟主子自从及笄以后,就越发稳重,世子爷也日日读书大有长进,二人怎么可能还像从前那样,一言不合就开始吵嘴呢。多谢老天爷,今日没出事,她回去的时候,总算不会挨训了。 心诚则灵果然是真的。 可惜老天爷怕是觉着她的心不诚,没走到半刻钟,前头这二位主又争论了起来。 起因时,越容觉着江洵手中拿着的扇子十分扎眼。依着她同江洵多年相处下来的了解程度,江洵一定是故意拿着这把扇子在她跟前晃悠。 「这都冬天了,你为何还要拿着这把扇子?」 江洵轻瞥了她一眼,晃了晃手中的扇子,「容儿妹妹不觉着这把玉骨扇同雪景十分相称?」玉骨扇,扇柄是白玉无瑕,扇面又绘着青山,江洵将扇子展开,雪花落在扇面上,倒成了别样的风景。
第36页 「文人墨客自该有些怪癖,我这几月日日读书,深觉有理。日后若我能名垂青史,史书上还会记载一笔这把玉骨扇,岂不美哉?」 越容虽觉着这扇子在这雪天里头是生了些趣味,可听见江洵这般说,她还是忍不住反驳道:「你才读了两个月书,就能名垂青史?那岂不是人人都能流芳百世了?」 江洵用扇子轻拍着手,「容儿妹妹这是不信我?」 「方才也不知道是谁还在谢我出的好主意呢。」 「这又不能混为一谈!」 入了腊月,京中人家要赶在过年前宴请客人参加寿宴又或是喜宴。 越容也没能倖免,旁人家的帖子是到不了她这儿的,可她外祖母的寿宴,她却是推脱不得的,便是燕承钰,也要亲自前去给外祖母祝寿。 皇后大抵是因为前些日子她生病时,连亲母都不肯见,而心生了几分愧疚,准许了越容能在吴国公府中多住上两日,替她略敬孝道。越容高兴的跟什么似的,毕竟能宿在宫外的机会少之又少。 吴国公府的寿宴,自然是热闹非凡。 越容虽是见惯了热闹场景,今日却也格外高兴。 等她给吴老夫人祝寿完以后,吴三姑娘便拉着她往姑娘相聚的阁楼走去。 「表妹,咱们可有好几个月没见了。」 「今晚咱们睡在一起,好不好?」 越容点点头,「当然好,你上回写信,说你得了一只黄猫,我一直想见见。你记得大黄吧,它实在太胖了。我见养在动物房的猫儿,再没有比它更胖的了。」 「你的猫也这样胖吗?」 越容说到这里,就起了些忧心,她若三日都不在芙英殿,大黄肯定又要跑到漪澜院蹭吃蹭喝,不知回去时,是不是又会胖上一大圈。 两个人交流着养猫的心得,因着去阁楼要穿过一处园林,园林很大,还有湖泊,湖泊结了冰,寻常并不会有人过去。 越容同吴三姑娘说笑着,忽而看向湖边,顿住了脚步。 那儿站着两个人,一位是吴三姑娘的亲哥哥,也就是她的表哥,而另一位,她也认识,是崔四。那回她去书坊买书的时候,崔四曾出手帮过她。那天的场景实在有些深刻,这会儿见着崔四,便全都一一浮现在了她的脑海之中。 来不及的等越容细想,吴三姑娘已经朝着那方挥了手,「大哥!」 她身旁的嬷嬷却轻咳了一声,「三姑娘。」 吴三姑娘见她哥哥远远地朝着这边行了一礼,并未上前,她方才自个儿失言,若是她一个人便也就罢了,越容表妹还在她身旁呢。 她只得冲着那头挥了挥手,带着越容继续朝前走去,「表妹,咱们快些走吧,好冷。」 等她们二人走远了些,瞧不见身影了,吴为泽方才转过头同崔四介绍起越容来,「三妹妹身旁那位姑娘你应该不认识,那位便是六公主。」 崔四点点头,并未提及他是见过越容的,还不止一次。 姑娘家的话题并不好多聊,吴为泽只是略略提过一点儿越容的身份,便将话题转回了他们方才说的事情上,只是他有些不解,「四郎,你为何不愿参加明年的春闱,以你如今的学问,明年春闱问鼎头名,并不是难事。」 崔四摇摇头,他实则是有些冷淡之人,说着自己的事情,也像是在说旁人之事。 「我三哥要参加明年的春闱,我没有机会下场一试。」 「但若再等三年,我也等不起。」 「还请吴大哥将我引荐给太子殿下。」 吴为泽深觉惋惜,崔家两位儿郎之中,在他看来,崔四年纪虽小上许多,可他的学问要比崔三更好一些。可偏偏本朝科举规定,同宗三代以内的男子不能同时参加科举,以防科举舞弊。 「那我且替你引荐一回,但太子殿下是极有主见之人,便是我同他自幼起关系亲厚,也并不能影响他的想法。」吴为泽到底还是应了下来。 崔四松了一口气,终于带上了些许他这个年纪才有的少年气,「多谢吴大哥。」 吴为泽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六公主既然到了,太子殿下只怕也快从老夫人院中出来,他不会留多久。」 另一边,吴三姑娘拉着越容的袖子,一边同她讲起崔四来,「表妹,你方才瞧见的是崔家四郎,他同他三哥长得倒有几分相似,不过他性子冷淡了些,并不爱笑,也并不爱同旁人来往。」 「是吗?」越容一愣,这怎么同她碰见的崔四有些不像呢?若是性子冷淡,那日在书坊,连她是谁都不知晓,便出手相帮? 作者有话要说:  江洵:突然警觉.jpg 今天差点来不及了,呜呜呜 谢谢咪酱每天都灌溉的营养液。 明天见 第25章 春有桃花夏有荷,秋有桂香冬有梅,数九寒天之中,只有腊梅独自迎着风雪盛开,也叫这洁白无暇的雪增添了几分耀眼的红。 梅树下站着一位身着火狐斗篷的少女,少女抬头,兜帽不经意滑落,倒是比红梅更为夺目,正是越容。 「主子,这一枝如何?」清歌站在她身前,指着树上的细枝,这一枝梅花开的错落有致,用来插瓶正好。自从亲手为皇后选花做插瓶开始,越容就没有落下这份自揽的差事, 「主子,您不觉着百花之中,唯独梅花有傲骨,当属百花之王。」清欢走在她身旁,感慨道。
第37页 越容伸出手去亲自折下那枝红梅,听见清欢这话,倒有些不贊同,「红梅自是有傲骨的,可别的花儿也不能说没有骨气呀。」 「荷花还开在一年之中最炎热的时候,它还顶着顶着大太阳怒放呢。」 「说花有傲骨,不过是诗人以此寄情罢了。」 远远地有一行人走近,为首的正是燕承钰,他恰好听见越容的一番解释,轻笑道:「容儿说的不错。」 越容眼前一亮,手中握着一枝红梅小跑上前,「哥,你瞧这支红梅,母后会不会喜欢?」 等说完了这话,她才发现燕承钰身后还跟着一人,是崔四。 崔四垂下眼,并不正看越容,缓缓地对着她行了一礼,「见过六公主。」 越容一愣,崔四怎么会在宫中,还跟在她哥哥身旁? 只是随即,她挂上了和煦的笑意,将方才的一股孩子气收尽,「崔公子多礼了。」 崔四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转瞬即逝,叫人寻摸不着。 见他们二人竟认识,燕承钰一挑眉,「容儿认识崔家四郎?」 越容心虚的紧,上回书坊之事被她一直瞒着,燕承钰是不知的,若是知道了,还了得。 不等她编出个什么话来搪塞燕承钰,崔四已经替她给出了一个令人信服的答案,「卑职曾随母亲在吴国公府偶遇公主。」 燕承钰看向越容,眼中有几分审视,越容忙点头,「正是如此。」她险些忘了,她们头回见面的时候是在吴国公府,上回在书坊时,她蒙着面,崔四定不知那是她。 她再不敢同燕承钰对视,越容左右看了看,她已经折了几枝红梅,倒不如趁着这个时候就离开,免得露出了心虚,叫燕承钰看出来。 她忙同燕承钰道别,捧着红梅匆匆离去。 她经过时,微风拂动,一朵红梅从她肩上飘落,缓缓落在雪地里。 等她回了宫,方才叫人去打听崔四怎么会进宫来。 清欢在宫里头交好的宫人不在少数,不出片刻,就打听了消息回来。 「奴婢问出来了,崔公子如今任太子门下舍人呢。」 太子门下舍人?越容这才是真真的愣了神。 崔家世代书香世家,名声清贵,不知出了多少状元探花郎,崔家到了崔四这一代,各个都是燕国出名的才子,崔四不走科举这条仕途清正之路,怎么会成了一个连正经官职都算不上的门下舍人?她着实想不通。 清欢伸出手指来在她面前晃了晃,「主子,您在想什么呢?」 越容这才回过神,「也没什么。」只是她心中疑惑太多,实在叫她不能平静心情。 忽然她耳边传来一声脆响,大黄将窗台上的花瓶一爪子给推下了地,花瓶碎的四分五裂,大黄却一脸无辜的看着她舔爪子。 越容忍不住惊唿,「大黄你!」那花瓶里头的糖人也碎的四分五裂,放了好几个月都不曾受过半点儿损坏的糖人,就被大黄一爪子给毁掉了。 她拾起地上支撑起糖人的竹籤,竹籤上面就剩下了些糖渣,惨不忍睹。她忍不住心疼起来,倒将崔四的事情给忘在了脑后。 转眼就到了除夕,这日宫中尤为热闹,从早晨起,永安宫中就没断了来请安的内外命妇们,往年间,越容年岁小,还能由得她躲清闲。今年她及笄了,又逢皇后身子不大好,她早早地就到了永安宫中陪着她母亲,偶尔还要见一见宗室的长辈们。 从前,妇人们前来恭贺新年时,总是叙几句家常便罢了。今年却有些不同,她端坐在皇后身旁,听着那些长辈们叙话,说的竟都是夸赞她的话。 她只好作腼腆一笑,假装害羞了。 好不容易借着更衣的理由躲进了内室,她还不解,「从前他们都是恭维母后,今天怎么都夸起我来了。」有些位长辈,从前也不曾常见,夸起她来赞不绝口,夸她贤良淑德,夸她孝敬长辈,夸她是世间少有的姑娘,越容自个儿都听着疑惑,这说的还是她吗? 清歌心中明白是为何,她抿嘴一笑,「主子,您去白云观为皇后娘娘祈福之事,早就在京中传遍,夫人们恭维您,。」 「那不过是我分内之事,隔了这么久,她们还记着呢。」 清歌又笑,「主子,翻年您就十六岁了。」她家主子是真真正正的大姑娘了,燕国尚主的驸马没有那么多的限制,依旧可以入朝为官,甚至因着是驸马,皇上还会对你多几分信任。更别提她家主子,是难得的好脾气,旁人又如何不愿求娶呢? 越容就在那一瞬间领悟了清歌未道明的话语,她十六岁了,可以定下亲事了。 等热闹散去,宫宴过后就是家宴了。 越容坐在自个儿位置上,瞧着上头她的父皇母后皆是带着脸上带笑,可两个人从入座起,就不曾说过一句话,连眼神都不曾交汇过。 她不知为何,心中有几分难受,明明是这样的热闹日子里,她的父母却貌合神离,仿佛座下的人都知晓,可他们谁都不会言明。 到了燕承钰领着众位弟弟妹妹贺新年时,江洵也混在其中,就站在越容身旁。 这样的场合,江洵还有心情同越容讲话,「容儿妹妹,你今日是不是忘了什么?」他的音量只够叫越容听见。 越容没理他。 皇上心情不错,对子女们挨个夸了一回。
第38页 皇上夸越容成了大姑娘,日益稳重明事理,叫他颇感欣慰。再转头看向江洵时,夸赞的话就有些说不出口了。这一年来,江洵做了多少不着调之事,他现在想起来,都还有些头疼。 「你。」皇上开了个头,话却接不下去了,场面一时就冷了下来。 越容没忍住,捂嘴偷笑了一声。倒是江洵理直气壮地站在那儿,等着皇上夸他。 倒是太后笑眯眯的,江洵在她眼中就是千般好,她自然而然地接了话,「洵儿这两月书读的极好,这皆是皇上教导有方。」一句话夸了两个人。 江洵也自觉地接过话茬,「太后说的极是,阿洵叩谢皇上教养之恩。」 皇上神情稍缓,轻咳了两声,「读书一事上切记戒骄戒躁,正好,来年春闱你且下场一试。」 这句话犹如平地起惊雷,不止是众人都惊了,便连江洵自个儿都惊呆了。 「皇上,你这是何意?」太后不解道。 勛贵人家当然不愁生计,也不愁朝中差事,更别提江洵是皇亲国戚,日后还要继承靖阳王王爷,便是他真是个不可救药的纨绔,这一辈子只要不起兵造反,就是个富贵无双的主儿。春闱,那可是世间学子十几年寒窗苦读,方能有机会一试。岂是江洵这副吊儿郎当读了十几年书之人其可比拟的。 皇上语气倒是十分淡定,「朕又不让你考状元,你且去一试,看看这世上,什么叫人外有人。」 这话就是说江洵无论考的如何,都是他学不如人了。 江洵却皱了眉头,「若是我考了末尾,该如何?」 皇上笑了两声,带着几分畅意,「你自个儿掂量掂量。」 这话一出,江洵沉默了。 越容在一旁听着,觉着这怕是她父皇故意的。毕竟若是罚江洵别的,有她皇祖母护着,都会不了了之。 想到这儿,越容颇为同情的看了一眼江洵。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码完了 江洵太累了,没有小剧场。 明天见~ 推一波自个儿的预收文《表姑娘她总表里不一》喜欢的话点进专栏可预收哟。 推一波基友离人话的连载文《朕的皇后是神棍》喜欢的话请多多支持哟~ 世人皆知,离霄国女国师知晓天命,位高权重。 却不晓,这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鬼魅,不动声色间震慑朝野上下。 白幻借星宿之名,为新帝养心腹,除异己,自己却日渐骄纵,权势滔天,假传圣旨,暗杀朝廷命官。 终于,自己成了少年帝王的一大心腹之患。 功高震主,是歷来帝王绝对的忌讳,仅剩的手段,要么除权,要么……除人! 如今这时候,新帝只有唯一的办法。 瑾之把玩着利刃:国师,朕打算给你升个职。 白幻心里发毛:陛下您小心些,这刀太锋利。 瑾之将锋刀贴至白幻耳畔:你是想要谥号,还是封号? 白幻:封……封号。 瑾之峰眉一挑,从怀中拿出一份圣旨塞给眼前的人:准备准备,一个月后我们大婚,朕会好好想你的封号。 白幻:……qaq 第26章 大年初一吃饺子,越容一口气吃了好几个,终于眼前一亮,将那枚包在饺子里头的铜钱吐进了清水之中。 「太好了,主子吃着了铜钱,今年定是运气极好。」清欢在一旁拍掌叫好。 越容笑眯眯的点了点头,虽然这铜钱每年都能吃着,但讨个好兆头也并无不可。她将那枚铜钱放进荷包中,又叫人挂在床头。 她伸手一摸,又摸出个荷包来。这荷包有些不同,是她亲手绣的,只是她女红只能算做寻常,这上头绣着的是大黄,愣是有些七拧八歪的不像是一只猫。 这实在有些拿不出手呀。 越容有些苦恼,偏偏清欢眼尖,「主子,这不是前两日您绣的荷包?」 「嗯,清欢,你瞧得出来绣的是何物吗?」越容带着几分期待将荷包递到清欢眼前去。 清欢认真看了片刻,摸着下巴,「难不成是太阳?」黄黄的一团,除了太阳,清欢再想不出别的事物。 越容冷静地将荷包收回,「对,你说的没错,我绣的太阳。」 大年初一头一天,她就后悔了,她就该假装没有拆开大黄的小铃铛看里头的小纸条。 「反正是他自己想要的,是丑是坏,同我可没关系。」越容嘟囔了一句,将那个她绣了好几个月的荷包,收进了袖笼中。 只是等她到了慈安宫,方才听太后提起靖阳王府来人了,江洵一早来请过安便出宫去靖阳王在京中的老宅了,她不自觉摸了摸袖笼之中放着的荷包。 正月里,初一到十五,就没有一日不是热闹的。越容却总觉得自个儿提不起什么精神来,就像是这份热闹之中缺了一块什么似的。 上元节那日,是京中最热闹的日子。 今日,京城不止会点燃好几万盏花灯,叫人同赏,更会由皇室举办新年诗文会,今年逢三年一回的春闱,诗文会的热闹比之往年更甚,那些个全国各地来的举人才子皆会聚在一处以此切磋文采。 越容早早地就同五三姑娘约好,今日要一起出游赏花灯。这日是连皇后都不会拦着她出宫的日子,她却觉着有些意兴阑珊。
第39页 吴三姑娘见她一言不发,颇为好奇,「表妹,你今个儿是怎么了?」 「你从前不是最喜欢赏花灯了吗?」 姑娘家本就鲜少能自由出门的时候,越容就更难出宫了,上元节又是难得的长辈们不会约束姑娘家出门的时候,所以这一日,京中大街小巷都能看到许多面熟的姑娘家们相伴同游。 往年,越容都是同吴三姑娘还有福宁等几个从小玩儿到大的姑娘们一起出门,今年就冷清了些,只有她和吴三姑娘。 越容听见吴三姑娘问她,只摇摇头,「我也不知我这是怎么了,这些日子里都提不起精神,你说我是不是病了。」 五三姑娘一惊,用手摸了摸越容的额头,「不发热啊。」 「你可有让太医瞧过?」 越容点点头,太医给她把过脉,说她无事。 吴三姑娘陷入了沉思,想了许久,方才说:「想来是你在宫里头憋坏了,今日可要同我一起多猜些灯谜才是。」 她们二人在长街上闲逛,等着入了夜,各处都将花灯点上,越容终于有了几分好心情,同吴三姑娘挑着喜欢的花灯猜起了灯谜。 灯谜有简单有难,越容拿下一盏,细读上头谜面,「此物最相思。」这实属最简单的灯谜,她提笔便将答案写了上去。 商贩一瞧,赠出奖品,是一枚红豆,「姑娘这般聪慧,定能觅得真心人。」 越容颇有些不知所措,倒是吴三姑娘抿嘴一笑,将红豆接过放在她手心,「这是好意头,表妹收下就是。」 二人继续逛着,吴三姑娘忽而指着一处,惊唿道:「那不是江洵吗?」 越容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不远处的花灯下,一袭白衣的江洵正取下一盏花灯,温柔地递给他身旁的粉裳姑娘,姑娘满面羞意的接过,拿着花灯小声的同江洵说了些什么,江洵温温柔柔的一笑。郎才女貌,十分相配。若是旁人来看,这一副场景实在是赏心悦目。 越容握紧了方才得的那颗红豆,只觉着这场面太过刺眼,她有些气闷,亏她还因为靖阳有人入京而担心了那么一小会儿。江洵倒好,原来是同人花前月下,自在的很! 「那位姑娘家我倒是没见过。」吴三姑娘细想起京中贵女中有没有这一位。 等她还没想出来江洵身旁的姑娘到底是谁,惊觉身侧已空,越容已经走远了两步,她忙跟上去,「表妹,你怎么突然走了。」 越容语气平静,「弘文馆这会儿只怕要选诗文会的魁首了,左右我们看够了花灯,不如去瞧瞧?」 吴三姑娘眼前一亮,转头就将方才的问题抛在了脑后,「你提醒了我,昨日三郎曾叫人送信给我,说他今日要参加诗文会呢?」 「那咱们快些去。」吴三姑娘拉着她就向弘文馆走去。 越容不由轻笑,她这表姐,其实才是最单纯烂漫之人。 弘文馆很大,可今夜已经被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住了,她们到时,弘文馆前被男女老少围得水泄不通,不时爆发出阵阵喝彩声,想来是里头的人做的诗文极好。 她们二人一时还进不去。 不知里头又是谁做了一手好文章,外头的人突然全都围了上来,越容同吴三姑娘本是手挽着手,被人护在中间,这会儿竟被人群冲散,人群似乎也都乱了,互相推攘着,她一时不慎被人推了下,眼看着就要摔倒。 她的耳边响起了很多声音。 「表妹当心!」 「主子小心!」 还有旁人的摔倒声,惊唿声,她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 忽然之间,有人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扶住。 有人在她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姑娘,冒犯了。」 她睁开了眼,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终于远离了人群的骚乱,清歌忙将越容仔细看过,她着实是担心的,「主子,您可有伤着?」 吴三姑娘更是忧心忡忡地握住了她的手,「表妹都怪我,方才没拉住你。」 「我没事,你们瞧我不是好好的站在你面前吗?」 等清歌等人彻底安心了,清歌这才面向方才出手相助之人,这也是位熟人,「方才,多谢公子出手相帮。」 贺岳书很紧张,他怎么都想不到会在这里同越容相见,他忙摆手,结结巴巴道:「我,我,举手之劳,公,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贺岳书又忙保证,「姑娘请放心,今日之事我会守口如瓶,旁人不会知晓。」方才的骚乱不少人都摔倒了,他们并没有多么引人注目。 越容一愣,冲着他笑了笑。头两回相见,越容总觉着这人存着几分坏心思,今日人家帮了她一回,她方才觉着自个儿是不是真的有些误会了人家。 贺岳书脸变得通红,眼神四处乱瞟就是不敢看她。 弘文馆外的骚乱,引起了里头的注意,很快就有禁卫出来止住了骚乱,也发现了被人护着的越容。 此处不好多待了,禁卫将马车赶来请她们上车,越容路过低头不敢看她的贺岳书,她顿了顿脚步,小声说道:「多谢你,还有你上回说的话,我信了。」 贺岳书的耳朵变得通红,等人走远了,他方才敢抬头看向那辆马车。 第27章 时间尚早,还不到归家的时候。远离了弘文馆,长街之上依旧热闹无比,到处都是欢声笑语,唯独越容坐在马车内有些沉默。
第40页 燕承钰身旁近侍追上了马车,隔着一道车帘传话道:「公主,殿下吩咐,您和表姑娘可去河边赏灯,那儿有今年从西洋来的琉璃灯,等弘文馆诗文会结束,他就过去找您。」 近侍等了好一会儿,方才听见马车内传来闷闷的一声回復,「你同皇兄说一声,我有些乏了,想先回宫去。」 近侍从这话中愣是听出了几分心情不好的意味,他低头思索着回去该如何同燕承钰禀告,「奴才先告退。」 吴三姑娘轻轻的靠在她肩上,心有余悸,「表妹,你是不是方才吓着了?都怪我,没拉住你。」若是越容真的出了什么事,她只怕是一辈子都得愧疚。 越容宽慰道:「并不是,表姐,你别担心,你瞧我真的好好的。」她都没有真的摔倒在地,一点儿伤都没受。 微风拂动,吹起车窗帘子一角,温柔的月光洒入马车内。 吴三姑娘越发问地小心翼翼,「那你是因为碰见了江洵和别的姑娘同赏花灯,所以心情不好吗?」 * 永安宫中 皇后换上了常服,逗着精力旺盛的小儿子,等候着外出的儿女归来共食元宵。 小宝四处乱爬,宫人们得时时刻刻围着他转,直到他精疲力竭的停下。 「真不知道,他哪儿来的这么多力气。」皇后瞧着小儿子,不禁摇头,「承钰和容儿像他这么大的时候,也不曾这么闹腾过。」 「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小主子身子康健,这是好事。」柳姑姑在一旁笑道。 皇后点头,将已经疲惫的小儿子抱在怀中,「你倒也省心。」 「不像你姐姐,从出生起不知生了多少回病,一晃十五年过去,也不知如何就长成了大姑娘。」越容年幼之时,常常生病,皇后时常担忧她不能健康长大。 皇后满目慈爱,「也不知她今夜在宫外有没有奇遇。」她也年轻过,也曾在上元佳节时,在长街之上碰见叫人一见倾心的男子。这样的机会,对于一位姑娘家来说,此生少有。 今晚到底有没有奇遇,越容自是不知。自和吴三姑娘在吴国公府道别之后,她就有些失魂落魄。 「你是不是因为遇见了江洵和别的姑娘同赏花灯,所以才不高兴?」 她刚闭上眼,吴三姑娘说的话又在她耳边响起。 可刚刚她没能回答上这个问题。 她同江洵自幼相识起,就水火不相容。一见面便会吵闹,常常叫旁人头疼,甚至有的时候,长辈都不许他们二人碰见,以求宫中能得片刻清净。 这十年来,她分明就是讨厌江洵的。 直到她做了一个叫她永生难忘的梦。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下,清歌轻敲车门,唤着她,「主子,咱们到了。」 越容睁开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方才挑开车帘,她嘴角带着的恬静笑意叫清歌看愣了神,只是一瞬,她便小心地扶住了越容下马车,恍若对先前自家主子的低落情绪毫无所觉一般,说着些别的话,「咱们是先回芙英殿换身衣裳,还是直接去永安宫给娘娘请安?」 越容低头看了看衣裙,「还是回去换身衣裳吧,方才虽没摔倒,到底衣裳皱了,若是母后问起,又该担心了。」 她欢欢喜喜的挑了一件新衣裳换上,这才准备去永安宫。 她提着一盏宫灯,慢慢走在甬道上,今日宫外热闹,宫中便显出了几分冷清。 小宝本来快要睡着,见着她来,一时清醒,又有了精力闹腾,一大一小闹做一团。 「怎么就你一个人?你哥哥呢?「皇后奇怪道。 「弘文馆的诗文会还未结束,我有些累,便先回来了。」越容垂眸答道,弘文馆外的一场骚动还未传进宫里来,皇后并不知晓。 说完这话,越容又冲着皇后撒娇,「娘,今晚我可以宿在永安宫吗?」 皇后笑道:「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却也没拒绝她。 皇子皇女们,到了儿大避母,女大避父的年纪就要单独住在一处,不同亲母住在一起。越容越容头一回独自住在芙英殿时,只觉得宫殿空旷寂静,叫人心生恐惧。到了夜里就想去永安宫寻她母亲,只是宫规森严,她再是受疼爱,也不能违背了去。 后来,清欢不知从何处抱来了大黄,猫儿幼时夜里极能闹腾,她渐渐地也就没那么怕了。只是,她依旧会在难过伤心之时,想要寻求母亲的怀抱,这大抵就是天性。 今夜,她学着小时候那般,窝在她母后臂弯处,缩成小小的一团。她再没有比此刻更心安的时候。 越容连日来的所有低落情绪终于随着上元节的结束而终止。 后宫出了年节之后,慢慢就清闲了下来。越容依旧照常每日去各个长辈处请安,万事都好像和平日里没有什么区别。 只是清歌心细,到底察觉出了她家主子有不同。 从前越容去给太后请安时,时间要比先在早上片刻,偶尔还会同太子等相遇,可现在晚了半刻之后,每回去请安时,便只有她家主子一人。她很想开口问问自家主子,是不是在避着谁。可是越容表现的实在和平时并无两样,她又担心是自己多想了。 这日,越容百无聊赖地窝在软榻上看书,清欢手中拿着封信走进来,「主子,吴三姑娘送信来了。」 「快给我瞧瞧。」越容眼前一亮,伸手将信接过。
第41页 前两日她母后给了她两百两银子,还同她说,「你生在天家,虽不用为生计发愁,可你得知晓这世上柴米油盐为几何,日后旁人若是骗你,你才能不受蒙蔽。」 「这二百两银子给你,你做何用都可。」 她每月都有月钱二十两,皆由清歌管着,拿去做了什么用途,她是一概不知的。徒然从她母后手中得来二百两银子,她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皇后大约真是让她自己去想,还吩咐了芙英殿的掌事姑姑们不需帮她。 幸而吴三姑娘那日写了信来向她诉苦,说是她母亲让她开始料理家务,还说她母亲丢给她几家一直亏损着的铺子让她打理,她整日里可忙了,连进宫来找她玩儿都不行。 这封信倒是点醒了越容,她可以用这二百两在京城开家铺子呀,她便给吴三姑娘写了回信,寻问赁下一间铺子花费几何,还有卖何物合适。 等了两日,直到越容都将自个儿有多少积蓄都数了个清楚,吴三姑娘终于又回了信。 「主子,表姑娘说了什么?「清欢迫不及待地在一旁询问。 越容放下信,她表姐在信中写的十分详细,可她读过之后却有些意兴阑珊,「表姐说,开间胭脂铺子,二百两便绰绰有余,若是旁人知晓是我开的,生意一定会不错。」 她倒是不想开胭脂铺子,上回在书画坊时,那书铺老闆嘲笑女子只该去买胭脂水粉的样子还歷歷在目呢。 她正苦恼做何生计时,燕承钰派了人来请她过去。 越容换了身衣裳前去。 快要走到东宫宫门处时,她碰见了江洵。 第28章 皇宫不算大, 可若是真心想要避开谁时, 也是能完全避开的。越容已经有数日不曾在慈安宫碰见江洵。 可并不是所有可能会相遇的时间场合里, 她都能避了去, 比如此刻, 她完全没有料到,会同江洵在东宫相遇。一瞬间, 她想要离开,却又马上顿住, 她又不曾做错什么, 为何要避开? 江洵直直的朝她走来, 依旧是一副懒散的模样,「容儿妹妹, 真巧。」 他低头看着越容似乎还有许多话想要说。 越容却冷淡道,「表哥且让让, 皇兄寻我有事。」 说完这话, 她绕过江洵,入了东宫,留下江洵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越容走进了燕承钰的书房,她先前心情还好好的, 此刻却又有些提不起精神, 「哥哥,你找我何事?」 燕承钰见她似心情不好,关切的问上了两句,越容只是摇头。 燕承钰这才作罢, 说起了找她来的缘由。 「容儿,还记得你曾对我说过的梦境之事吗?」 越容点了点头,她自然是记得的,那场叫她难以忘怀的梦境,便是她想忘记也不可能。 燕承钰摊开一张信纸放到越容眼前去,「你上回说的那柄剑,我或许找到了些许眉目。」 越容瞬间睁大了眼睛,看着信纸上画的那个字符,这字符比她上回所画给燕承钰瞧的那一张更为逼真,那正是她梦中杀了她那人手中剑上的标识。 她忍不住凑近了去看,「这!」就在这一瞬间,她又像是回到了那场梦境之中,看不清样貌的叛军首领,手中握着一柄沾满了鲜血的剑,她的眼前躺着许多人,有殊死抵抗叛军直到最后一刻的父皇和哥哥,有护着她而死的母后,还有那些日日相伴于她,拼了最后一口气护住她的宫人们。最后,叛军那柄沾满了鲜血的剑刺进了她的胸口,她的眼前是一片血红的天空。 燕承钰见她忽然死死地捂住了胸口,眼睛又哭的通红,似又被魇着了,忙将信纸收走,唿唤着她的名字。 「容儿,容儿,容儿别想了。」 不知过了多久,越容终于听见了耳边的唿喊声,渐渐地从那场梦境之中脱离,她手指尖都打着颤儿。 「是我,容儿别怕。」燕承钰有些后悔,他不该如此贸然提起此事。 越容止住了哭声,她擦干了眼泪,眼睛依旧通红的。 燕承钰见她浑身都在颤抖,让人上了一盏热茶,又点了火炉来。 屋中不一会儿就暖和了几分,越容才觉着身上那股不知道是外头下了雪还是梦境中刀剑带来的寒意渐渐散去。 她终于敢再次看向那信纸上的图案,「哥哥,这图案你从何处寻到的?」 燕承钰将信纸收回,远离了越容的视线,方才说道:「上元节那日,弘文馆前的骚动或许不是意外。」 原来那日,等越容和吴三姑娘趁着马车走远之后,弘文馆前的动乱并没有停止,有不少人受了伤,燕承钰吩咐人抓住了几个混在其中推动动乱进行的可疑之人,只可惜对方是有备而来,见被捉住,就咬了口中藏着的毒药自尽。 而这图案是从他们身上找出来的信物,只可惜信物只是一枚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玉佩,让人去查出自何处,都难寻踪迹。 燕承钰吩咐此事不许泄露半点儿风声,如今并没有多少人知晓。 越容恍然,怪不得上元节那日,她和母后等了燕承钰许久,最后只等来一句,弘文馆诗文会还未结束,让她们不必久等。 越容越听越紧张,她并不知弘文馆前的事情有这么严重。燕承钰宽慰她,「便是找到这图案也并不会代表容儿的梦境会成真。」 越容又仔仔细细地将那日给燕承钰说过的梦境重新描述了一回。
第42页 「其实。」越容欲言又止,其实那场梦她并没有全部说出来,梦境的后半部分,她从未同她哥哥提过。之前燕承钰告诉她,这只是一场梦,她便想着既是大梦一场,梦中之事便都是假的,梦境的后半部分说与不说又有何关系呢。 可是现在梦境之中的事情,露出了一些也许会成真的蛛丝马迹,让她不得不多想几分。 她脑子里面霎时乱作了一团。 「容儿可又想起了些什么?」燕承钰见她有些心不在焉,还以为她又想起了梦境之中的事情。 越容摇摇头,垂下眼去看着自个儿的手,「没有,我想到的就是这些了。」 燕承钰打量着她的神情,他这个妹妹,从小时起便不会说谎,说谎时总是能叫人一眼就看穿。 他只是轻声地同越容说道:「就算天塌下来,还有哥哥替你顶着,你莫挂怀于心,记住了?」 越容笑了笑,「嗯,我记住了。」 等着越容从东宫出来时,时间已经临近了中午,外头又洋洋洒洒的飘起了小雪。 她本是极其喜欢下雪天的,此刻却拢住了披风,将兜帽拉下遮住了眼睛,叫人看不清她的神情。 向前走了两步,清歌忽而在她耳边轻声道:「主子,世子爷在前头。」 越容这才抬起头了向前看。 江洵站在她回芙英殿的必经之路上,她想要避开,除非是转身走回东宫,不然避无可避之处。 江洵已经不知道站了多久,他身上披着的墨色狐皮大氅上都已经积了雪,一张脸更是如同覆了冰雪般。 他似乎听见了动静,转过头看向越容,不过他并未动,就站在那儿看着越容,神情似有思索。 越容吸了吸鼻子,将兜帽拉的更低些,遮住了眼,叫她只能看见脚下,随即她对着清歌说道:「走吧。」 她慢慢地从江洵身边走过,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路过江洵身边时,江洵身旁的空气都要比别处更冷上一些。 走完了这段路,清歌回过头看了一眼,江洵依旧站在原处,一张脸倒比雪还要白上几分,她嘆了一口气,「主子,世子爷还站在那儿呢。」 这二位主不吵嘴的时候,竟比起了争执时更加叫旁人担心。 越容只低头看着路,雪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渐渐地连前方的路都已经模煳不清。 这应该是是今年最大的一场雪,白日里路面上都积下了厚厚的一层。 到了黄昏时,外头的雪反着光,银晃晃的一片。只是雪上,布满了深深浅浅的猫爪印,还有宫人四处跑动的脚印。 清欢缩着身子从屋外走进来,她怀中还抱着一只猫,是大黄。 「总算逮着你了。」 清欢将猫放下,大黄身上的雪花化成了水,「它大概是想从墙角跳出去,结果墙角的雪堆太厚了,摔进去就出不来了,是小顺子听见它叫声,方才将它给捉了出来。」 越容拿着一条柔软的毛毯擦着大黄身上的雪水,大约是受了凉,大黄整只猫没了往日的活力,越容心疼它,却又一边训斥它,「都说了别到处乱跑,你瞧瞧你,今天雪那么大,若是小顺子没发现你,你在雪地里埋上一整夜,明早可就成了一只冻猫。」 大黄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跳上了软榻上最暖和的地方,随后露出了软软的肚皮。 越容放下手中的毛毯,走过去拿着梳子给它顺着猫,摸到猫脖子的时候,方觉它脖子上繫着的小铃铛不见了。 越容一顿,说不出心中是何滋味,只好细细叮嘱大黄,「你要记着我才是你的主人,日后不许再跑到漪澜院去,你记住了吗?」 大黄翻了个身,将耳朵埋在爪子下,只当作没听见。 越容戳了戳它的圆脑袋,「你可要记住,日后不许再去见江洵,也不许吃他餵的小鱼干!」 这场雪足足下了三日,各处都是雪茫茫的一片,宫里头人人都窝在屋中,也不必去各处请安,人人都等着这场雪过去。 越容起先还有兴致堆了个大雪人在院子里头,结果因着雪下的太大,雪人又被厚厚的积雪给盖住,看不出样貌了。 这样的天气,就连她这个爱雪之人都有几分不愿意出门了。 等雪终于停了那日,宫里到处都是扫雪的宫人。 越容睡醒之后,隔着窗往外一看,院中的积雪已经被扫走,露出了光洁蹭亮的地砖。 她一愣神,掀了门帘就走了出去,将院子各处墙角都一一看过,哪儿都是干干净净的,连一丝杂尘都没有。 「主子,您在找什么呢?」清歌跟在她身后忍不住问道,这大清早的,主子到底在找什么呢?她的东西,清歌心里都有数,若是丢了,清歌或许还要比越容更早发现。 越容泄了一口气,「算了,反正也找不到了。」便是找到了,她也要扔回给江洵,告诉他,日后不许再给她的猫系铃铛。 这一场雪后,天气渐渐地转暖,吴三姑娘送了信进宫,告诉越容,她开的胭脂铺子,才大半个月,就已经亏了不少钱,可见胭脂铺子也不是人人都能开的。 越容这些日子也思考过该用她母后给的银子做些什么,想法渐渐成了型,她低头写下她的想法,叫人送去给吴三姑娘。 她要开一间书铺,只让女子进去买书! 吴三姑娘大约是被她的想法吓了一大跳,匆匆忙忙递了进宫的帖子,要同她好生相商这开书铺的想法。
第43页 「表妹,开书铺可不是开胭脂铺子那么容易。」她苦口婆心地劝道。 越容看着她,轻笑,「表姐开的胭脂铺子不是也赔了钱?」 一句话将吴三姑娘堵得哑口无言,她只好说道:「那表妹可有想过,卖些什么书?请哪些先生前来执笔写书?我虽没去书铺买过书,可也听大哥讲过,书铺里的书不光要有前朝大家的文集,还需要当今盛名的文坛大家的文章才行。」 越容点点头,她自然是想过的,「书只卖给姑娘家看,姑娘们喜欢什么样的,先派人去各家问问不就好了。」 「反正她们喜欢看什么,我就让人去找什么样的书。」 吴三姑娘竟觉着有几分道理,若是去问姑娘家们喜欢看什么,这倒是不难,反正京中大半贵女们,她们都是互相认识的。若越容着人去问,那些个姑娘们肯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越容又豪气道:「反正你开胭脂铺子也是赔钱,不如同我一起开间书铺,赚了咱们对半分,亏了皆算我的,表姐,这样如何?」她想得还要多些,她不便常常出宫,吴三姑娘即开始学着管家,那同她一块开办书铺,还能商议着来。 她母后给了她二百两银子,再加上这些年她剩下的散碎银子,大约有一千两,她又没有需要花钱的地方,这会子有机会花钱了,倒不如全投了进去。是亏是赚总要试试才会知道。 吴三姑娘心动了,她母亲让她打理的那几间亏损的铺子,到了她手中依旧是亏损的。若是拉着她表妹一起,她母亲便是要训斥她都得先想想。 她们二人又商议了好一会儿,将大概给定了下来。皇后那头很快就知晓女儿异想天开要开书铺之事,只是一笑,由着她们二人去折腾了。 * 越容避着江洵走,已经快一月了。若不是她偶尔会从太后口中听说江洵的事,她就真的就要想不起来二人到底有多久不曾见过。 起先,她是因为上元节那日,被吴三姑娘说的那句话而乱了心绪,后来又因为梦境之中竟被她哥哥寻得了蛛丝马迹,叫她本就乱成了一锅粥的思绪变得更为混乱,她模模煳煳像是就要将答案上蒙着的布给揭开,可她又想起上元节所见到的江洵同别的姑娘在一起而心生却步之意,不敢去将那答案给揭开。 她只好避着他。 越容依旧是比从前迟上半刻去给太后请安,今日有些不同,她刚走到门口,便听见里头传出声音来,「洵儿,这些日子瞧着瘦了不少,可见读书辛苦。」 越容脚步一顿,江洵怎么还在里头,这可不是他先前请安的时辰。 她笑着对传话的宫人说道:「我晚些时候再来给皇祖母请安。」说完这话,她转身就走。 刚走两步,宫人便追了上来,「太后她老人家知晓您已经到了,叫奴才请您进去呢。」 越容无法,总不能拂了长辈之意,她慢吞吞的走进殿中,目不斜视地给太后请安,「容儿见过皇祖母。」 太后笑道:「既然已经来了,为何不进屋?」 越容一时没能答出来。 倒是身旁传来一声嗤笑,「大约是表妹不想见我。」 太后看向江洵,带着几分责备,「你是不是又做错了事,惹容儿生气?」 「大约是吧。」江洵脸上带着笑,见身旁之人从进屋起就连一个眼神都不曾给他,眼中闪过一丝无奈。 他这些日子除了读书,闲暇之余,想过许多越容上回在东宫外不理他的原因,可他思前想后许久,都没有想出是到底为何。他又叫人备上了大黄喜欢吃的小鱼干,可惜等了好久,小鱼干上落满了雪,都不见那小胖猫熘进漪澜院来。 直到他发现,越容是实实在在的避开了他,他来给太后请安的日子里,再也没有见到过越容的身影。 「阿洵说的可是真的?」 越容慢吞吞的答了一句,「是表哥想多了。」 太后这才点头,小辈之间的争吵,做长辈的倒是不好插手。更何况这些年来,太后早就习惯了他们二人的吵闹,这会儿只当寻常。 待问过两句日常起居事宜,太后便叫他们二人退下。 越容只埋头向前走,只是有人显然比她腿长,走路都要快上许多,不过几步就已经走到她身前,挡住了她的去路。她往左往右都躲不开这恼人的人墙。 她这才气恼地抬起头看着江洵的脸,颇为咬牙切齿道:「表哥,你有没有听过一句民间俗语。」 江洵冲着她一挑眉,他自然知晓,只是没生气,他吩咐清歌,「清歌,我同你家主子说几句话,你们暂且退下。」 不等越容反应过来,清歌还真的领着宫人们离得远了些。越容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清歌,清歌避开了她的眼神,只当作没瞧见。 既然已经躲不开了,越容便冷着一张小脸,「表哥有何赐教。」 江洵低垂着眼,收起了脸上漫不经心的笑意,带着几分难得的认真,「容儿,这么日子你皆都避着我走,到底是为了何事?」 他实在想不明白,索性来慈安宫请安时多停留片刻,等着越容来请安的时候,将人堵住问问。 只是面前的人压根儿就不打算同他好好说话,带着几分拒人千里的冷清回着他,「表哥想多了,我何曾避着你。」 说完这话,她甚至后退了一步,恍然大悟道:「若表妹说这叫避着你,那表哥便没想错,如今我们都长大到了避嫌的年纪,远着些,对你我的名声都有好处。」
第44页 江洵往前走了一步,「难道我在表妹眼中,是登徒浪子,同表妹来往会毁了表妹清白名声?」 「表哥纨绔的名声在京中无人不知,我虽居于深宫,也听过几分。」 越容说话这话,就有了些悔意,她从前如何同江洵吵闹,也不会说这般重的话。只是二人话赶话,她脱口而出就没有收回的余地。 江洵深神色一变,像是一瞬间生了气又收敛了回去,他捂住了嘴压住从喉咙深处涌上来的痒意,带着几分自嘲般的笑意,「我倒不知我在京中如此出名。」 「表妹若是担心同我来往会坏了名声,日后便如你所愿。」江洵轻声道,若是越容细听,还能听出来他声音之中带着几分哑意。 越容心中一堵,不知从何处翻涌起了一阵一阵的难过。可她不愿退让半步,仰着脖子,看着江洵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多谢表哥体谅。」 她再不看江洵,转过身去唤了一声清歌,就要离去。 江洵伸了手止住清歌她们上前,他开了口,恢復了往常的懒散劲,「可我若是不愿如此,容儿又当如何?」他的脸色有些不同寻常的苍白,旁人都瞧见了,余三要上前说些什么,也被他用眼神止住。 越容知晓他向来说话都不着调,可也没见过他这般不着调的时候,她竟一时气笑了,转过身正要同他说些什么,却又被他惨澹的脸色吓了一跳。 江洵竟笑了,带着几分得逞,像是料到她会回头一般。 越容蹙眉道:「你没事吧?」江洵的脸色白的有些吓人,像是生了病。 「你若告诉我为何避着我走,我自然就无事了。」 话又被带回到了最初的话题上来。 越容抿唇站着。 江洵忽然嘆了一口气,「当真是为了避嫌?」 越容拼命压下心中那团解不开理不清的杂乱思绪,轻轻点了点头,「当然。」 清歌一路上都在仔细观察自家主子的神情,见她低头不语,心中就起了忧愁,方才,她家主子同世子爷那番谈话,她并不是全部都听了去。 她只知道,大约,她家主子同世子爷日后再难同从前那般相处了。 越容也是这样想的。 入了夜,她还在埋头写着有关书铺的事项,吴三姑娘这些日子在宫外收集到了许多姑娘们爱看的书籍,又将市面上的书册价格,还有写书人的润笔费一一都登记成了册,送进宫来让她看。 她这才发觉她一开始自以为已经齐全的想法实在太过简单,按着册子上头的记载,林林总总的费用算下来,她的一千两银子只怕是只能维持住书铺几日的开销,还不一定能赚回本钱来。 她终于明白,为何那日她兴沖沖地告诉她母后,说她已经想好要用两百两银子做什么的时候,她母后只意味深长地一笑,并告诉她,「万事开头难。」 她那时还在想,这有何难的。 「好难啊。」她放下笔,忍不住嘆口气。她生在皇家,从不曾为衣食住行担忧过,头一回拿着银子想要做些什么的时候,才发觉前方路途艰难。 屋外似乎颳起了一阵风,吹着窗户哗哗作响,越容没理会,只当旁人会去检查一番窗户是否关好。 过了好一会儿,窗户还在响,越容这才抬头,她方才为着能认真思考,让清歌她们都出去了,屋中除了她再无旁人。 她也懒得唤人进屋,自个儿穿上鞋前,举着烛台去往窗边检查。 大黄不知何时也蹿上窗台,不停地挠着窗户。 「你这只小胖猫,又在做什么?」越容轻轻拍了拍大黄的头,握住它作怪的爪子,这才仔细看去,这窗户的插梢已经被大黄给推开,外头风一吹,窗户吱哟一声开了。 越容有些冷,准备动手将窗户关上。月光明亮洒入房中,大黄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一脚踢开越容的手,从窗户中蹿了出去,它虽然胖,可四肢并不笨重,三两下就蹿上了宫墙,消失在月光之中。 越容怅然,静静地看着它离去的方向。 又过两日,她好容易将吴三姑娘送进来的册子努力算清楚了一回,又同吴三姑娘商议了好几回,终于初定下二人的书铺到底是怎样的。 既要亲力亲为,她便准备出宫去瞧瞧铺子。因着是正经事,又是同吴三姑娘一起,皇后并未拘束着她,只嘱咐她早些回来。 清欢给她梳着髮髻,「主子,大黄已经出去了好几日,可要人去找找?」 越容选了一支珠钗,看着铜镜之中的自己发呆,过了好一会儿方道:「那叫人去找找。」 「好,奴婢一会儿就让小顺子去漪澜院看看。」清欢嘴快,话说出口时方觉说错了话,又立马改口,「大黄喜欢去的地方,奴婢都让人去看看。」 「嗯。」越容将珠钗簪于髮髻上,「走吧。」 等她出了宫,方觉长街上热闹,人来人往之中,不乏有做儒生打扮的男子在街上紧锁眉头,走来走去。 吴三姑娘给她解释,「我听大哥说,每年春闱前夕,有些觉着自个儿不能得中的举子们,便会自暴自弃,在京中寻一门差事,等着三年之后的春闱。」 越容奇怪,「那他们今年就不参加春闱了吗?」 吴三姑娘点头,「嗯,反正每回春闱都有这样的考生不足为奇了。」 越容在深宫长大,她实在不解燕国各地的举子们进京赶考,有些不乏是寒门出身,倾尽家中所有钱财来京城,怎么会在春闱前夕就放弃了呢?
第45页 吴三姑娘又道:「再过两条街,便是母亲给我的那几处铺子,咱们先看看这几间铺子合适不合适,若是不合适,再去别的地方看看。」 越容点点头。 忽然她听见外头有人高声吟诗,吟的是诗仙的《将进酒》,声音中的悲戚让人一听就心生同情。 越容撩开车窗帘子的一角,往外看去,吟诗的是一位看着有些落魄的书生,他拿着一壶酒,边喝边吟诗,周围围了不少路人对着他指指点点,他也毫不在意。 「看,这就是我大哥说的另一种情况,有些举子考前还会得上失心疯。」吴三姑娘摇了摇头,颇为可惜,「幸好咱们女子不用考科举,不然像他这样,多难受。」 越容忽然叫停了马车,吩咐着外头骑马随行的小顺子,「你去打听打听他是出了何事?」 小顺子翻身下了马自去了。 「表妹,你该不会是同情他?」吴三姑娘拉了拉她的衣袖。 「我只是觉着他不像是得了失心疯。」 「那咱们还是先去瞧瞧铺子,咱们又不能时常出门,今天可有的忙呢。」 越容这才点点头,反正小顺子去打听了。 吴大夫人其实十分疼爱她的女儿,不然也不会让她拿着几间铺面瞎折腾,并且给的铺面地段都十分不错。 越容下了马车,瞧着眼前的胭脂铺子。 「我让人将这儿的三间店面都给打通了,重新装潢成了胭脂铺子,只是生意却不怎么好。」吴三姑娘可惜着她的银钱,明明这一条街巷都是京中姑娘们常购买胭脂水粉的铺子,周围几家胭脂铺生意都不错,在京城里头也是数得上名号的,吴三姑娘的铺子就夹在这堆老字号的铺子中间,无人问津。金粉描边的朱红色招牌显得有几分落寞。 吴三姑娘嘆了口气,「表妹,你瞧见了吧,打理店铺可真难。」 越容点头,是挺难的。 大约是没有生意,掌柜的坐在柜檯之中打着瞌睡,知晓贵主亲临,吓得屁滚尿流出门迎接。 越容免了他的礼,「我想先瞧瞧这铺子。」 掌柜着急忙慌的让伙计将店铺打理了一回,就迴避到店外去,让贵主们在里头逛着。 吴三姑娘摸着摆在台上的胭脂,颇为可惜,「这些东西可都是我亲自挑的上等货色,比起其他铺子里头的丝毫不逊色,可惜没人买。」胭脂水粉都是隔一段日子就要换上一批,而这一批无人买的只有扔掉了。 越容和她一起发愁,她瞧了一眼价格,也没看出来有什么不妥之处。 「表妹,你觉得这处铺子如何?」吴三姑娘虽可惜这些胭脂水粉,倒也没有心疼到肉里去,只问越容这儿适不适合开书铺。 越容觉着有些不妥,「这一条街都是胭脂铺子,若开间书铺倒显突兀。」 「那再去别的几间铺子瞧瞧?」吴三姑娘便道。 「也好。」 掌柜的知晓自己打理的铺子生意不好,将头埋得极低恭送贵主出去。 吴三姑娘颇为可惜的回头望着店铺的招牌,这字还是她求了她爹爹亲自写的呢,结果生意惨澹。 「表妹,你可有想过如何改进这间店铺?」越容陪她站在店外看着招牌,「我觉着若是不开了,有些可惜。」 里头那些胭脂水粉,她方才试了一点儿倒觉着不错,同她平日所用的也相差无几。 「我还叫人换了好几种材料呢,都是上好的呢,可惜就是没客人来买。」吴三姑娘也摸不着头脑。 掌柜的低着头,有口难言。 她们二人说着话,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嗤笑,「东西是好东西,只可惜经营不善,好东西也只会蒙尘。」 越容不由得回头望,说话的是位绿裳姑娘,她是从隔壁店铺走出来,恰好听见了这番对话,她上前一步,冲着越容笑道:「姑娘是店主?」 「我是店主,姑娘这话是何意?」吴三姑娘上前一步,带着几分不满。这铺子一直赔着钱,可也是她花了不少心血的,她自己能说不好,旁人凭什么对她指手画脚? 「店主开店时,可有考虑过买家是谁?」那姑娘浅浅一笑。 「自然是京中女子。」吴三姑娘不假思索回道。 越容好像有些明白了。 那姑娘摇了摇头,「您说的女子是哪些女子?」 「自是爱美的女子。」越容回道。 绿裳姑娘点点头,「我姓谢,名芊芊,您二位若是无事,可寻个地方听我一言?」 清歌上前低语,「主子,可要奴婢打发了她去?」 越容想了想,「听听也无妨,青天白日里,她一个姑娘家也做不出什么旁的事来。」 三人来到一处茶楼,谢芊芊这才开口,「不知二位可听过江南谢家。」 越容和吴三姑娘面面相觑,随即都摇了摇头。 谢芊芊笑容一顿,随后落落大方一笑,说起了她的想法,「没听过倒也不妨事。我们家世代经商,我虽是女子,倒也懂几分经商之道。」 「您在店里头摆的东西都是上等之物,这确实不假。只是您的东西实在太贵,在价格上就叫人望而却步,不敢进店挑选。」 吴三姑娘歪着头,有些疑惑,「我的东西和隔壁两家的差别都不大,她们既能去隔壁买,为何不肯来我的店里买?」 越容也看向谢芊芊。
第46页 「隔壁两家店皆是百年老店,您这间铺子是新开的,价格相同的情况下,若您是客人,您会挑哪家买?」谢芊芊反问道。 「老店。」越容不假思索答了一句,吴三姑娘哀怨的看了她一眼,越容咳嗽了一声看向别处。若真让她抛开这间店铺是她表姐开的来选,她定会选老店。 「这就对了。」谢芊芊点点头,颇为赞许的看了一眼越容。 「价格已经让普通人不敢进店挑选,而百年招牌更能吸引富贵人家。」 吴三姑娘还有些不服气,「那你的意思说是我这店就该关门大吉了?」 谢芊芊一笑,「倒也不是,不过姑娘若肯聘我当掌柜,一月之内我能叫玲珑阁的生意起死回生。」 世代豪族家中的产业基本都是由家僕管着,段没有叫外人插手的道理。 「你说我就信了,谁知道你是不是骗子。」吴三姑娘生气道。 谢芊芊倒也没生气,她起了身,留下茶水钱,「我是瞧着那铺子可惜了才多管闲事,即您不愿意,便当我今日多嘴了。」 眼见着她就要出茶楼了,越容出声唤住了她,「谢姑娘留步。」 「姑娘可还有事?」谢芊芊停住脚步,看着越容走近。 「我要开间铺子,谢姑娘今日若无事,可否同我一起去看看?」越容冲着她温柔一笑。 谢芊芊愣了愣神,随即答应,「可以。」 吴三姑娘拉住了越容的袖子,凑在她耳旁小声说道:「表妹,她可能是个骗子,你别被她骗了。」 越容无奈,拍了拍她的手,「表姐,你小声些。」 谢芊芊就走在她们身旁,什么话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谢芊芊一笑,倒没有理会。 来到一处街面,吴三姑娘指着其中一间大门紧闭的店面给越容瞧。 「表妹,到了就是这里,这是母亲给我的另外一间铺子。」 「这儿地段不是特别好,所以我一直没想出来到底要卖些什么。」吴三姑娘又说道,她开的胭脂铺亏得叫她都有些不知所措了,剩下的店铺她都不知晓该做些什么了。 谢芊芊看了这条街一眼,行人是少一些,可这里其实离京城主街并不远,旁边的店卖的是茶叶,她心下瞭然看向越容,「敢问姑娘是要做什么营生?」 「我想开间书铺,只让女子来买书的书铺。」越容说的有些不好意思。 谢芊芊一愣,看向她的目光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吴三姑娘见谢芊芊不说话了,有些得意,「谢姑娘有何高见?」 越容缓缓道来,「京中有一书画坊,往来人群皆是饱读诗书的男子,若是女子去买书,便要受些非议。所以我想要开一间只让女子来买书的书铺。」 谢芊芊想了想,却没有立马应下,「姑娘若是不急的话,可否让我思索几日。」 越容点点头,「可以。」 谢芊芊又留下自己的住址,说是五日后,请她们派家僕前去寻她便可,然后她就转身离去。 「表妹,她一定是个骗子。」吴三姑娘笃定道。 越容想了想,「表姐,咱们这会儿才比较像骗子,知晓了她姓名住址,可她连我们是何人都不知呢。」 清歌趁她不注意,吩咐了禁卫,「跟上那谢姑娘去瞧瞧。」 「这可是京城,谁管她是什么江南谢家。」吴三姑娘还是不解气。 她们又逛了一会儿,清歌上前提醒了一回,「主子,该回宫了。」 越容同吴三姑娘分别时,提醒了一回,「表姐,若是谢姑娘有了消息,你可要早些告诉我。」 等回宫的路上,清歌这才开口,「主子,那位谢姑娘来路不明,您千金之躯,不该轻信于她。」 「母后不是常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听她说的头头是道的,她只怕有些真才实学呢。」越容皱眉一想,「无事,她是我选的,便是错了,后果我承担便是了。」 这话一出口,清歌便见她家主子又发起了呆。 第29章 近来, 京城里最惹人瞩目的自然是即将开始的春闱。燕国各地的举子汇聚在京城, 引得各个有待嫁姑娘的人家翘首, 期盼能为女觅得如意郎君。 越容倒对春闱之事没什么兴趣, 自出宫遇见了谢芊芊之后, 她满门心思就等着同谢芊芊约定好的日子到来。 清歌自在芙英殿外听了一回小太监的回话,匆匆走回殿中, 「主子,奴婢让人打听过了那位谢姑娘所提到的江南谢家。」 越容来了精神, 「哦?谢家到底是做什么的?」 清歌回道:「谢家世代经商, 生意遍布燕国各处, 号称燕国第一商。」 「怪不得谢姑娘对经商说的头头是道呢。」越容恍然。 清歌露出了些犹豫之色,越容问她, 「可是还有别的事?」 清歌点头,「主子, 那日奴婢曾让禁卫跟随谢姑娘。」 「虽主子觉着谢姑娘可信, 可奴婢得知晓她的底细。」清歌解释了一句。 越容点点头,又听清歌继续说道:「那位谢姑娘确实住在福来客栈,只是奴婢觉着有些不大对劲。」 「她若真是谢家的姑娘,又怎么会独自一人入京住在福来客栈?」最叫清歌疑惑的便是这回事, 年轻姑娘家能独自出门的机会少之又少, 更别提富商豪门家中的闺阁女子,谢家虽是商户,可富贵非常人能及,又怎会叫姑娘家独自出远门呢?
第47页 越容听到这儿,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清歌这会儿只怕是认定了谢芊芊就是骗子,越容皱着眉头想了想,「是不是骗子,过两日便见分晓。」 清歌见劝不动她,低声应了一声是。 这五日着实难熬,好容易等着约定好的五日到来,吴三姑娘亲自入了宫,气唿唿道:「表妹,你可知晓那位谢姑娘说什么吗?」 越容不知,「她说什么,能惹得表姐这样生气?」 「她说若是这书铺开起来,头一年肯定会赔钱,想要赚钱的话得从第二年开始。」吴三姑娘心中恼怒,「若像她这般说法,我的胭脂铺这几月都在赔钱,再开上几个月岂不是就会盈利了?」 越容低头思索,「表姐,她可还有说什么?」 吴三姑娘将手中的信纸放在桌上,「这是她写的,你瞧瞧。」 越容将信纸打开一瞧,谢芊芊写的仔细,让她边读边能清晰地在脑子里头过上一回。 谢芊芊说,若想开间书铺,头一年需要一直往里头投钱,请写书人,收集故事,迎合买书人的喜好都是一件需要花时间去做的事情,并不能立马就看见营收,若是越容一心想要开书铺,那就得做好头一年分文不赚,还要倒贴钱的准备。 「表妹,你看见了吧,她就是哄咱们玩儿呢。」吴三姑娘是看过信的,要不然也不会一早就进宫来同越容抱怨。 越容又读了一回信,「谢姑娘不还说,那间铺子若是做书铺,倒是不错,位置僻静,寻常爱书之人本就喜静,两旁又是茶铺,还可同茶铺相商,让他们供应茶水,再在书铺二楼摆上几张小几,让客人能够便喝茶便看书。」 越容觉着这位谢姑娘想法倒真的比她们多上许多。 吴三姑娘嘟囔了一回,「表妹,你就是偏信她。」 「咱们不如再同她见上一回。」越容想了想,「表姐,你叫人送封请帖去给谢姑娘,明日见面相谈。」 吴三姑娘点点头,她不喜欢那位谢芊芊,可谁叫偏偏越容就信了她去。 这件事自是瞒不过皇后去,皇后却说由着越容,让她自个儿拿主意。 吴三姑娘嘆道:「姑姑从前管束着你,轻易不准你出宫。如今你想出宫就能出宫,同来歷不明的姑娘来往也由着你,姑姑这是怎么了?」无论说什么,她都要酸上谢芊芊一句。 这话问住了越容,她母后自从去年那场心病之后,确实不像从前那般拘着她了。她心中隐约觉着,这同她母后那场心病或许有些关系,也同她的父皇有些关系。 越容不由得嘆了一口气,搂住了靠枕趴在窗边,吴三姑娘靠过去,「你这是怎么了?」 长辈之间的事情她实在不好诉之于众,更何况,她的父皇母后,越容摇了摇头。 吴三姑娘也有忧心事,「马上就要春闱了,也不知道岚风哥哥这回能不能高中。」 岚风便是崔家三郎的名。 越容歪头看她,带着几分瞭然的笑,「你这是发愁他若是不能高中状元,你又要多等上三年才能嫁给他?」 吴三姑娘脸上浮现出几分羞意,「表妹,你可别胡说。」 十年寒窗,金榜题名,要高中状元,岂是嘴上说说那样简单。 吴三姑娘不便在宫中久待,略坐一回起身便走,越容在屋中久坐甚觉无趣,便想着同她走走,二人约好明日在宫外相见,吴三姑娘忽然提起,「对了,江洵也要参加春闱,你可知道他准备的如何了?」 越容一愣,随即压下心中的不自然,「我也不知。」 吴三姑娘还想追问些什么,二人却已经走到了内宫宫门处,越容松了一口气,同她挥手道别。 越容抬头看了一眼淡蓝色的天空,若不是方才吴三姑娘提及,她都忘了她已经避开江洵许久了,无论是在宫里哪个地方,她都不曾见过江洵身影。 等回了芙英殿,软榻上一只黄猫懒洋洋地卧着,见主人进了屋,也不曾动弹过分毫。只是这猫儿奇怪,头上秃了一小块,露出了粉红的皮肤,看着十分滑稽。 越容上前一步细看,大吃一惊,大黄身上可不止这一块毛髮是秃的,还有好几处地方也秃了一小块,甚至它的右爪比左爪都要大上一圈了。 「它这是怎么了?」她的猫什么时候变成了个秃子猫! 清欢面露为难之色,「奴婢听世子跟前的余公公说,大黄在御花园里头招惹了一窝蜜蜂,是被蜜蜂给蜇了。」 「世子爷为了给它把刺□□,这才让人将它给剃成了这副模样。」 大黄显然知道自己这会儿不好看,一扭身从越容身旁蹿走,窝在了窗台上的猫窝里头,若细瞧,它神情有些恹恹地,不像之前那样活泼。 「奴婢还听余三说,大黄被蜇了许多处中了蜂毒,眼见着有些不行了,是世子爷带着它去宫外寻了大夫,才将它给治好。为着这事,皇上还训斥了世子爷一回,说他不学无术,春闱即将来临,还整日里想着出宫去吃喝玩乐,又罚了他跪了大半日。」 清欢便说便看自家主子脸色,见她脸色有些不大好,忙道:「不过这都是好几日之前的事情了,大黄如今都好了,主子不必为它担忧。」 清歌轻咳了一声,无奈地看着什么都没明白的清欢,轻声道:「主子,可要奴婢去备上一份谢礼,毕竟世子爷是为着大黄才被皇上责罚。」
第48页 过了半晌,越容轻摇了头,「不必了,我有些乏了,想休息一会儿。」 清欢还想说什么,被清歌一把拉住了袖子,「奴婢等告退。」 越容嘆了一口气,看着自家的秃子猫,她是不是有些小气了? 第二日,越容早早地去给皇后请安便出了宫去。 来到铺子里,谢芊芊已经在铺中等候。 谢芊芊拿出了一捲图铺在桌上,「容姑娘请看。」 「这是何物?」越容和吴三姑娘同时看向那幅图,上头画着些框框线线,她着实有些看不懂。 谢芊芊笑道:「这是我画的这间铺子的分布图,咱们现在就站在这里。」她伸出手去指着图上一点。 「我将铺子每处应当如何布置皆给标註了出来。」 谢芊芊带着她们从将铺子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皆给走了一回,将图上每处标註的地方都给细细解说过了一遍,连盆栽的摆放都给标註到了房间的每一处。 「容姑娘,觉着这样如何?」谢芊芊清了下嗓子,方才那么落落大方,此刻却又带着几分忐忑。 越容越听她说,越觉着自个儿之前的想法有些狭隘了,「我觉得不错,谢姑娘果然。」 吴三姑娘那样喜欢挑谢芊芊刺的人,此刻也不作声了。 来到一处窗前,越容缓缓开了口,「谢姑娘,我有一事想要问问你。」 「你可知晓我是谁?」 这个问题,越容思前想后许久,觉得还是得先问问,她信任谢芊芊,自然应当以诚相待,同样的她也希望谢芊芊能够同样的对她坦诚。 谢芊芊抿了抿嘴,忽然笑开,「第一眼的时候并不是知晓,后头调查这间铺子后发现这铺子乃吴国公府吴大夫人的陪嫁,大约知晓容姑娘身份了。」 她冲着越容行了一礼,转过头看向吴三姑娘,「这位我想应该是吴国公府的三姑娘,而能让三姑娘唤一声表妹,关系还这般好的,满京城里只有一位,便是宫中的六公主。」 她话语并未言尽,她出自经商世家,自小就能从一个人的穿着打扮瞧出来旁人身家如何,那日初见越容,对方身上那身衣裳布料乃宫中御用,寻常少见,头上那支珊瑚钗更是价值连城,光是这两样,就足够知晓她出自世家王族,更别提她身后跟着的那一队带刀侍卫。 越容轻笑一声,「谢姑娘果真聪慧。」 「公主谬赞。」 「这不是在宫中,日后你继续唤我容姑娘也无妨。」 越容一顿,又问她,「那谢姑娘你为何会孤身一人入京呢?」 谢芊芊嘆了一口气,「这事说来有些话长。」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应该还有两更,要不然就是双更合一 希望大家不要养肥我qaq 真的真的感谢在2020-04-05 14:56:22~2020-04-08 14:37: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小笼包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手可摘星辰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谢芊芊慢慢讲起了她为何要上京的缘由, 「谢家世代经商, 如今已经传至第五代, 这代家主是我亲生父亲, 他有三个儿子, 一个女儿,从前本来立下规矩, 各凭本事争取继承家业。我那三位哥哥于经商一事上并无天赋,可是我父亲食言, 让他们三个人各自掌管一处商行, 继承人会从他们三人之中选出, 又让我老实在家待着直到出嫁。」 谢芊芊说到这里就来了气,「明明我才是最有经商天赋的那个, 我父亲凭什么直接将我排除在外,所以我从家中逃了出来, 来到了京城, 寻找机遇。」 「那日遇见公主之前,我曾去过好几家商铺,可惜没有店家愿意相信我。」 幸好,她果真遇见了一次机遇。 「多谢公主和三姑娘信我, 我定不会辜负二位对我的信任。」 吴三姑娘张大了嘴, 「你可真是叫人。」叫人说不出话来,她活了快十六年,从未见过谁家姑娘像谢芊芊这样的,与众不同。 越容大笔一挥, 提下书铺招牌,「知己书铺」,百纳海川,知己者甚少有之,以书会友者为知己。 越容不能天天来知己书铺,可每天依旧了解着书铺的进展,她花的每一笔银子,都被谢芊芊详细记录,她方知自个儿那点儿银子实在是不禁花。 眼见着书铺快要布置成型了,也终于迎来了春闱的开始。 三年一度的春闱,吴三姑娘特意去道观求了两道符,一道给了越容,「咱们是要开书铺了,这道符是保佑生意兴隆的,我特意求了一道,保佑咱们的书铺开张之后能够生意红火。」 「我还给岚风哥哥求了一道符,希望他能高中。我听说三年前的状元郎就是因为在老君观求了一道符,所以才得以高中呢,今年的老君观人满为患,我为求符歷经了千辛万苦。」吴三姑娘一求到那道符便忙让人送去给了崔岚风。 「果真有这么神奇?」越容一愣。 吴三姑娘笃定地点头,「自然,表妹,你是没有瞧见老君观有多热闹,比大年初一那日去烧香的人还要多。」 越容低头细想了一会儿,「我想起来谢姑娘说的,今日要选小几样式,咱们出宫去瞧瞧?」 吴三姑娘怪道:「你不是让她自个儿拿主意吗?」
第49页 越容寻了个理由,「我想着还是看看为好,日后咱们肯定会常去,自然要挑我喜欢的样式了。」 她如今出宫比起以前十分自在,皇后知晓了,只让她早些回来。 谢芊芊穿着一身胡服,十分利落。她正在指挥着人清扫搬运大件之后落得灰尘,见着她来,颇为意外,「容姑娘您怎么来了?」 「今日得空,我来瞧瞧。」越容左顾右盼,书铺二楼已经摆上了梨花木做的小几,还配有绣着竹兰的坐垫,瞧着摆放,倒十分不错。 「容姑娘可还有别的吩咐?」谢芊芊跟在她身后,见她神色间透着满意,觉着奇怪,昨日送信去的时候,越容分明说的是叫她拿主意便可,今日怎么会来? 「没有没有。」越容忙摇头,「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谢芊芊虽觉着怪异,送她到了门口,「再有几日,我会让叫人将样书呈上。」谢芊芊寻了几位京中的写书人,让他们写了样书先挑选一番。 越容点点头,随即就上了马车。 「主子,咱们这就回宫了?」清欢不解,方才出宫的时候,她家主子说的那般郑重其事的,来了之后只扫过那小几一眼便离去,这实在有些不合常理。 越容颇为心虚的咳嗽了两声,「谢姑娘选的小几颇合我心意,我十分满意,自然就不用多留,免得耽误她的时间。」 她又说道:「对了,今日咱们换条路走,每回来这里都走同样的路,实在有些无趣,今日天色尚早,咱们往另一条道走。」 小顺子应了声,赶了马车走向了另一条路。 越容阖上眼,不到一刻钟,便感觉到马车慢了下来,小顺子的声音从外头传来,「主子,前方老君观人太多了将路给堵了,可要奴才下去让人让出条道来?」 越容这才睁开眼睛,意外道:「不打紧,路过了老君观岂有不进去烧炷香的道理,咱们去烧炷香,你慢慢朝前赶马车就是了。」 清欢煳里煳涂的同她下了马车,看见前方的路上果然是被行人还有算卦卖香烛得摊位给占的满满的,丝毫没有马车能走的地方。 寻常时候,早有巡逻的官差将堵着路的人和货摊都给赶到一边去,唯独春闱期间,京中最有名气的老君观外无论有多么拥堵,都无官差来赶人。 「主子,老君观可真热闹。」清欢还没见过这样热闹的场景,她的眼前全都是人,以妇孺居多,每个人手上都拿着刚求来的符,或者买了香要去观中一拜。 「主子,不如咱们回马车上坐着,这儿人挤人的,待会儿别伤着了您。」清欢护着她。 清歌却已经买了香过来,「主子,咱们进去吧。」 越容点点头,随着人群走近了老君观,观中烟火缭绕,每个人都在诚心诚意地祈福。 终于轮着她时,她拿着香,拂去心中杂念,诚心诚意地看着悲天悯人的神像许下了愿望。 卦摊处的道士见她路过,眼前一亮,唤住了她,「这位姑娘,可要算姻缘?」 越容左右看了一眼,道士微微一笑,「今日同姑娘有缘,想为姑娘算上一卦。」 越容走上前一步,「道长只算姻缘?可否算算别的?」她今日来老君观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姻缘,所以她对算姻缘丝毫没有兴趣。 道士认真的看了一眼她的眼睛,「不可算不可算,缘分难强求,姑娘既然不算姻缘,今日小道便同姑娘无缘了。」 越容点了点头,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 那道士似乎意外,又出声喊住了她,「姑娘,留步。您真的不算一算自个儿的姻缘。」 越容眯着眼看他,见他神情热切的过分,不由好奇,「道长您既然说算卦讲究缘分,我既不算姻缘,今日就同你没有缘份,您为何还要强求我算姻缘呢?」 「施主可信姻缘天定这回事?」道士双眼放光。 清歌皱了眉头上前一步,越容拦住她,「我不信。」 说完这话,她冲着清歌说了一句,「咱们该回去了。」一行人头也不回的离了大殿。 「主子,奴婢听说老君观算卦特别灵,您何不就让那位道长替您算上一卦姻缘?」轻唤不解道。 「这世上哪有什么天定姻缘。」越容摇了摇头,说这话的时候口吻笃定地叫身旁人一愣。 「那您方才许了什么愿?」清欢不解的问。 「我希望事事皆顺心。」越容开了口,清欢没听懂,欲再问一回,却被清歌拉住了手。 待她回宫之后,宫中已经快到落锁的时候。 「主子,今日那些个人都快将老君观的门槛给踏破了,明日春闱上的举子们各个都受着神仙保佑,岂不是人人都能高中。」清欢感慨道。 越容取出一个荷包来,里头放着她在老君观里请的符,她想了想,取出其中一枚符来放在另一个绣着不知道何物的荷包中装好。其余的平安符,她准备明日再送。 大黄睡在床尾,越容眯着眼睛待到屋中宫人退去,她方才缓缓睁开了眼,从枕头下取出装着符的荷包来。 借着幔帐外头那一盏宫灯,她轻抚着荷包。 忽然大黄来了精神,一跳跑出了幔帐跳上了窗台挠着窗户,越容嘆口气上前去,轻抚着它的脑袋,「你倒是天天想着他。」 动物皆有灵性,旁人对它好不好,它虽不会说话,可它心里都知道。
第50页 越容打开插梢,将窗户推开了一条缝,大黄抬头看着她,眼睛瞪得圆圆的,越容推了推它的身子,「你要去找他,便去吧。」 大黄喵了一声,从窗户蹿了出去。 待到第二日,清欢拿着大黄的膏药,四处寻不见猫,「主子,大黄又跑了。」 「可这药,余公公嘱咐一定要给它擦上才行。」清欢颇为苦恼。 越容簪上珠钗,「那咱们出去寻寻它不就好了,正好今日不用去各处请安。」 顺着大黄常去的地方瞧,都没有大黄的身影,便只剩下一个地方未曾去瞧过。 清欢犹豫,「主子,大黄可能又去了漪澜院,不如奴婢让小顺子去漪澜院将它抱回来便是?」 越容抬头看了一眼前方,再转个弯儿便到了皇子所,「左右都到这里了,去将它抱回来就是了,何必小顺子再跑一趟。」 主僕几人往前走了几步,皇子所的宫门开了,里头走出来一行人,为首的那人穿着一身青灰色儒袍,衣衫暗淡却不减其半分光风霁月。 余三提着笔墨纸砚,小心翼翼地同定在原处的江洵说道:「爷,前头好像是六公主?」 江洵瞥了他一眼,「我知道。」 那头清欢也朝着他们走过来。 「公主只怕是在找大黄,奴才这就叫人将大黄抱出来给公主?」余三观察着江洵的脸色,见他脸上带上了一丝笑意,立马改口,「奴才这就去同清欢姑娘一块去将大黄抱出来。 清欢走到江洵身前,「世子,奴婢是来寻大黄的。」 余三忙堆笑:「清欢姑娘随我来。」领着她便往后走去了漪澜院。 越容低着头,看着地砖上头的缝隙,有些心不在焉,过了好一会儿,她眼前出现了一双锦云靴。 「大黄没事,你放心,我出门前已经给它涂了膏药。」江洵站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一本正经道。 「多谢表哥。」 江洵冷淡的应了一声,「嗯。」便要离去。 「你先等等。」越容忽然开了口,带着几分不自然将装有画符的荷包递了过去,荷包用料精细,只是上头的图案着实有些与众不同,「望你此次能高中。」 江洵将荷包接过,他的手指本就十分股指分明,修长好看,此刻手上却有一块红肿的地方。 越容盯着看了一眼,心想这大约也是被蜜蜂给蜇了。 「你不是说要避嫌,送亲手绣的荷包给我这算不算得上私相授受?」 越容恼羞成怒,「你若不要,还给我就是了。」她伸出手去便想要将荷包给抢回来。 江洵眼中带着几分笑意,「给了我的东西自然就是我的了,哪有拿回去的道理。」 「只是容儿,你这猫绣的实在有些叫人难以捉摸,旁人若是瞧见,也不会知晓是你绣的。」江洵仔细看了一回荷包上头的图案,点评道。 越容诧异,「你竟然认出了这是猫?」 江洵看着她,忽然一笑,就像从前二人相处时的一般,「大黄被蜜蜂蜇胖了之后,就和这图上的一模一样,我有何认不出来的。」 此刻不是闲聊之时,清欢将大黄抱了出来,江洵也到了该出宫去考场的时候。 越容抓紧时间替他践行,「虽然你从小就不爱念书,一手字也十分不好看,这回入了考场好歹用些心,起码答满整张试卷,父皇知晓了,好歹不会太生气。」 作者有话要说:  这更是有点短哈。 明天见 谢谢大家一直等到今天,明天开始恢復准时更新了。 第31章 听完越容真心诚意地祝福, 江洵带着几分不解, 「在你心里, 我就只能考个末尾了?」 越容向来诚实, 「并不是。」 江洵眉眼舒缓。 「在我心里, 你只怕连末尾都考不中。」 「父皇一定是见你整日里懒散的不成样子,故意为难你, 想让你参加春闱好好磨砺你的秉性。」 越容颇为同情的看着他。 江洵眉眼一僵。 余三脸憋得通红,正欲解释几句, 却被江洵拦住, 「我还不知道容儿妹妹这般关心我。」 他低头思索了一回, 「你同我打个赌如何?」 越容瞥了他一眼,「赌你考最后一名吗?」 江洵嗤笑一声, 「若我此番能名列前三,你便答应我一件事。」 越容越发同情的看着他, 江洵只怕是因为考试失了神智, 竟同她以此为赌局,「若你输了呢?」 江洵嘆了一口气,「输了我便只能回靖阳去继承我父王的王位了。」 说完这话,他脸色一正, 带着几分认真, 「容儿,你想我留在京城吗?」 越容奇怪,「你又不能一直留在京城,总有一日, 你要回靖阳去的。」说完这话,她心里倒是升起了几分怅然。 见她神色怅然,江洵眼中笑意更甚,「你赌还是不赌。」 「赌。」越容毫不犹豫,这样稳赢的赌局,她是不可能输的。 在皇子所送给江洵美好的祝福后,越容这才抱着大黄往迴路走,一时之间,连日来盘旋在她眉眼之间的郁气终于烟消云散。 「主子,这两日咱们还出宫吗?」 越容却摇了摇头,「谢姑娘那儿安排妥当了,自会让人传话来,我去了也并不能帮着做些什么。」
第51页 清歌暗道,昨日连张小几都要亲自去看一眼,今日却对出宫之事没了兴趣,可见昨日出宫本就不是奔着书铺之事去的。 清歌笑着摇了摇头。 越容不想回芙英殿,今日天气十分不错,她也要好些日子没见着幼弟了,「咱们去永安宫吧。」 她将将要走到永安宫时,永安宫中走出来一行人,越容只看见了背影,不是宫中妇人的打扮。 永安宫中,皇后正在更衣,越容便没进去打扰,直接去了偏殿见小宝,她刚把大黄放下,小宝就吃惊地看着大黄,「它,它。」显然是被大黄一身的坑坑洼洼给吓住了。大黄绕着他转了个圈儿,最后卧在他腿上不动了。 越容看着便觉好笑,问向一旁的柳姑姑,「姑姑,这一大早的,谁来了?」 柳姑姑笑道:「是李相夫人带着李大姑娘前来给皇后娘娘请安。」 越容一愣,起了身,「那位李姑娘?」 柳姑姑笑着点头,「正是。」 越容突然就激动了起来,这位李姑娘可不一般,她是未来的太子妃,也就是越容未来的嫂嫂。这位李姑娘从前一直住在相府在燕京的老宅,今年十八,在燕京颇有贤名,是皇后挑花了眼又得了燕承钰的认可,方才定下的太子妃人选。因着今年便要大婚,所以相府将她接回了京。 「李姑娘是昨日夜里入的城,今早便来给皇后娘娘请安了。」柳姑姑解释道。 「好可惜,我若是早些来,就能见着她了。「越容嘆口气,她来晚了些,如若不然,方才就能看看她未来的嫂嫂长什么模样了。 皇后换上常服,进了屋就听见她女儿惋惜没来见未来嫂嫂,笑道:「总有见着的时候。」 「娘,嫂嫂长得同画像上是不是一模一样?」越容忙问。 皇后大约是极为满意李家姑娘,轻点了头,「过几日,相府会设宴,到时候你不就见着了?」 越容记在了心里,「那我可要备上一份好礼才是。」 果不其然,上午李姑娘才来宫中给皇后请安,下午的时候,请帖就送到了芙英殿。请帖是李姑娘亲自写的,字迹娟秀,让人一看便知执笔者乃是温婉之人。 她精心的准备着去相府赴宴的礼物,这可是她未来嫂嫂头一回在京中亮相,她务必得替未来嫂嫂撑腰才是。她也有些忐忑,从前听说过姑嫂难处,她若是和嫂嫂合不来,日后为难的可是她哥哥。 幸而,她去相府赴宴时,见着的李姑娘是位性子极其爽朗,待人又十分体贴之人,同她相处时,完全不会有不愉快的地方。 这头,知己书铺终于装潢布置结束,就等着开张。但开张之前,谢芊芊不知从哪儿找到的写书人,样书也达到了上百册,摆在知己书铺,供人免费借阅,不仅如此,还在书铺二楼备上了免费的茶水和糕点。 头一日,便吸引了不少姑娘家来到店中安静地读书喝茶。 吴三姑娘担心,这做的是亏本买卖,毕竟整日里帐上只出不进,「表妹,短短五日,咱们买茶水和糕点花的银子可已经用了二十两。」她翻着帐簿就觉着肉痛,二十两银子对之前的她来说,算不上什么大手笔,可如今她和越容将这书铺当正经事来办,长辈都知道了,同样只给了她二百两银子,多的也不给了。如今投入这铺子已经花了不少钱,每花一分,她就肉疼几分。 只是越容没回答她,她忍不住看过去,却见越容心不在焉的翻着手中的帐簿,帐簿都拿反了也不知。 「表妹,表妹。」她推了推越容的胳膊。 越容方才回过神来,「表姐方才说什么呢?」 「咱们的支出越来越多,再这样下去,我们的头钱可都全花光了。」吴三姑娘头疼道,「不管了,如今都开了头,总不能半途而废了。」她算是上了谢芊芊的贼船。 「明日可就要放榜了。」吴三姑娘抛开书铺上头的事情,忧心忡忡道。 「是啊。」越容也跟着重重的嘆了口气。江洵这回考了末尾只怕是又要被她父皇责罚了。 放榜前夜,不知道有多少人一夜无眠。 待到第二日清晨,芙英殿的宁静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主子,主子!」清欢喘着气跑进了屋。 越容正眯着眼半梦半醒之中,昨夜她到了快五更才将将入睡,这会子不过睡了一个时辰,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气。 「世子爷中了,中了,中了探花郎!」 这下,越容的瞌睡彻底醒了。 放榜当日,状元郎乃崔家三郎仿佛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毕竟崔家三郎才学在京中一向出众,并未引起京城百姓的多大关注。倒是探花被江洵夺了去,引起了阵阵轰动。 越容一上午都觉着不可思议,「这一定不是真的。」 宫中也徒然增添了热闹,太后心情大好,多赏了宫人一月的月钱,皆从她的私库出。 越容还是不信,准备去东宫问问燕承钰,「哥,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江洵怎么可能中了探花!难不成这回春闱只有三个人参加吗! 「怎么了?」燕承钰不解,见她失魂落魄,「什么不是真的?」 一瞬,燕承钰恍然,「你指的是阿洵夺了探花郎这事?」 越容点点头,江洵那手字难不成独夺判卷之人的喜爱? 燕承钰带着几分无奈的笑意,「他自幼读书,天分极高,连父皇和太傅都夸过他的文章极好,如何不能高中?」
第52页 他又抬起头来,冲着正走进来的人说道:「可见你平日里行事有多荒唐,让旁人都觉着你是不学无术的草包。」 江洵无奈,「我本就不爱读书。」 越容转过头,一副看骗子的模样看着他,「你你你。」江洵穿着一身玄色蟒袍,瞧这模样,是刚从御前来,前三名皆要被皇上召见。 江洵拿着扇子轻轻一敲越容的脑袋,「容儿妹妹不为我高兴吗?」 「行了,阿洵。」燕承钰皱着眉头看不过眼,止住了江洵的动作。 他们二人有正事相商,越容便独自坐在东宫院中看着那棵大槐树努力的消化着这回事。她想过很多理由,很有可能是判卷之人迫于江洵的权势,而给他判了高分,可是头甲还要殿试,殿试由她父皇亲自主持,她父皇素来刚正,不会为了江洵而特意钦点他为探花。 所以,只有像她哥哥说的那样,江洵他是凭着自身本事考取的功名。 过了片刻,江洵从书房中走出来,见她还是一副不信的模样坐在那儿,「怎么,你还是不信我能中探花?」 越容抬头看他,泄气道:「起先我是不信的,后来我想了想,你若是真在春闱舞弊了,父皇肯定不会放过你,还怎么会让你中了探花。」科举是为国选取栋樑,她父皇不会为了江洵而坏了科举的规矩。 江洵带着几分淡然,「容儿,你可还记着我们的赌局。」 越容语塞,她终于想起,那日春闱前,她曾同江洵打了一个赌。 她也终于想起来,她从小同江洵打过的赌里面,她从来都没有赢的时候。她从来都不长记性,每回都轻而易举被江洵激怒,同他打赌。 她偏过头没说话。 江洵忽然低眉敛目,带着几分落寞,「我知晓你大约是想让我回靖阳,此生不再相见。」 越容轻咳了一声,「说吧,你想要做什么。」 「那日,你为何生气?」 这话有些没头没尾,不过越容瞬息就反应了过来他说的是哪天。 越容正要开口,余三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世子爷,太后那边一直等着您过去呢。」 越容松了一口气,「你中了探花,皇祖母只怕心中欢喜的很,你还不快些过去,莫让皇祖母牵挂。」 她离去的脚步,颇有些落荒而逃的味道。 江洵轻轻瞥了一眼余三,余三背后汗毛耸立,「爷,可是奴才说错了什么?」 「不,你什么都没说错。」江洵开了口,语气颇有几分咬牙切齿。 作者有话要说:  江洵:我要是考不中探花,就要回去继承王位了,唉,勉为其难考一个吧。 晚点没有更新了 希望大家能够别养肥qaq我也想上个app榜单。 明天见 第32章 越容出了东宫, 松了一口气, 方才她还真不好回答那个问题, 幸好余三来的及时。 不过不只是她一人吃惊江洵竟能得中探花, 第二日她出了宫去往书铺, 吴三姑娘拉着她说了半日,直说的口干舌燥。 「他这探花郎当的比岚风哥哥的状元还要引人注目, 就连祖母也在夸他天资聪颖,叫人刮目相看。」 越容点点头, 十分贊同, 她花了昨日整整一日的时间才接受, 江洵中了探花这事,所以她特别能理解吴三姑娘此刻的心情。 见吴三姑娘还要感慨两句江洵从前瞧着是个绣花枕头, 没想到腹中竟有诗书的话来,越容忙打断了她, 「如今崔三郎高中了状元, 你同他成亲的日子是不是要定下了?」 提到自个儿的婚事,果然吴三姑娘的心思就不在江洵中了探花之事上了,她带着几分羞意,「昨日崔家上门同我爹爹相商, 已经定下了成亲的日子, 就在今年腊月。」她和崔岚风的亲事去岁就已经定下,亲事已经准备妥当,今年成亲并不算仓促。 越容替她高兴,又有些惆怅, 等吴三姑娘成了亲,她们表姐妹二人就不能像现在这般随意走动了。 谢芊芊轻叩了房门,端着托盘走进来,「容姑娘,这是刚沏好的花茶,您尝尝。」 越容喝了一小口,顿觉清新,「茶不错,是隔壁新进的吗?」之前为了配茶叶,隔壁茶铺的每一种茶,她都尝过,唯独没喝过今日这一种。 谢芊芊笑道:「容姑娘且不知,这是前日琼林宴上,被景阳王世子当众夸赞过的茶,如今京中各处已经寻不到此茶。」 越容一愣,江洵何时爱喝花茶了,她怎么不知道? 「果真?」她将信将疑。 谢芊芊轻点了头,「如今京城皆寻不着此茶了,想来是真的吧。」 越容又喝了一口茶,若要她说,比起江洵来,这茶她大约会更爱喝一些。从小到大,江洵最爱喝的不是茶,而是白水一杯。 谢芊芊见她爱喝,起了身推开门准备去装上一些让她带回去。 开门的一瞬间,越容不经意抬头看见屋外临窗小几坐着一位让她一见难忘的姑娘,正是上元节那日,同江洵一起逛街赏花灯的那位姑娘。 眼见着门就要合上了,越容出了声,「先等等。」 「容姑娘还有何吩咐?」 「你可知那位客人姓名?」越容抬手指向对方。 谢芊芊看了过去,入店看书的常客们她心中皆有名录,不过一眼,便道:「那是江姑娘。」
第53页 越容一愣,「哪个江字?」 谢芊芊笑答:「说来也巧,她同靖阳王世子同姓,她常来,只是容姑娘来的几回里恰好同她错开了时辰,便没见过。」 「这不就是那位上元节咱们遇见的?」吴三姑娘终于反应过来,惊唿了一声。 「江姑娘。」越容小声念了一回,同江洵同姓,又同他相识,那岂不是江家的姑娘? 似有婢女模样的小丫头走到那位江姑娘耳边,低语了一回。江姑娘合上了书,端起书旁茶杯轻抿了一口,这才起身将书放在一旁书架上,同婢女轻声道了一句话,婢女放下一小块碎银,主僕二人这才静悄悄离去,期间并未惊吵到旁人。 谢芊芊见怪不怪,她本还没有开始收钱,可如今有些姑娘家来这儿乐得半日清闲,会留下一些茶水钱才离去。 越容恍然,原来让她心情不好了好几月的事情,竟是一场误会。 她的心思就又起了浮动。 等她忙完书铺的事,回了芙英殿,却觉今日宫中气氛有些不同,宫人看见她,皆是慌忙低下头。 越容不解,拉了今日未出宫的清欢问道:「你们这都是怎么了?」 清欢一向是大大咧咧的性子,她嘴里管不住话,向来是越容问什么,她便答什么,今日却有些不同,说话也吞吞吐吐的。 「可是宫里出了事?」越容眉头一紧。 「这。」清欢飞快地抬头看了她一眼,声音如同蚊子般大小,「奴婢让人今日去外头寻大黄。」 大黄时常偷熘出宫,本就是寻常事,不值当芙英殿的宫人们这般紧张,除非是它出了事。越容心里莫明一慌,「它怎么了?」 清欢目露不忍,「禁卫们在御花园的湖中发现了大黄,等打捞上岸时,大黄已经没了唿吸。」芙英殿宫人没有不爱大黄的,说起这话来,清欢心中也十分难过。 越容眼前一黑,宫人忙上前扶住她。 越容脑子里头嗡嗡作响,过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它在哪儿?」 当越容看见被安置在御花园角落,缩成一团像是在熟睡的小猫咪时,恍然觉着它大约就是睡着了。 「你们这不是骗我?它明明就是睡着了。」越容走上前去,蹲下身轻抚着大黄的脑袋,触手一片冰凉,大黄的毛髮沾着泥水,再也不见寻常时的温暖。 她眼前模煳一片,轻轻地推动着大黄,「你这贪睡的小猫咪,快醒醒啊。」她期待着大黄就像从前那样,熟睡时被她吵闹,会用尾巴轻拍着她的手,然后一脸不耐烦的将脑袋放在她的手掌之中轻轻蹭着。 可惜它再也不会醒来,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明明从前它偷熘出芙英殿许多次,皇宫各处都被它走了个遍,御花园也时常来,从前也落水过,可它自己能游上岸。 「让你不要日日都往外头跑,这下好了,你还敢调皮吗?」越容忍不住哭出了声。 越容病倒在床已有两日,清歌端着粥走到床旁放下,「主子,您两日滴水未进了,好歹用些粥。」 「我喝不下。」越容开了口,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她的猫没了,陪伴了她快六年的猫没了。 皇后从外头走了进来,清歌匆忙避过,皇后亲自端了碗,「容儿乖,你若喜欢猫,再去抱一只来养如何?」 越容扑在她的怀中,「可大黄是大黄,别的猫都不可能是它。」 皇后无奈,她不能理解为何一只猫儿死了越容会这样难过,便只好轻轻拍着她的背哄着她。 入了夜,她站在窗台前,轻抚着窗上被大黄日日挠,而挠出来的痕迹,从前大黄最喜欢从这扇窗户跑出芙英殿去,她将窗户打开,却再也见不着那只小胖猫灵巧的蹿出窗户的身影。 一连数日,她都窝在芙英殿中哪儿也不去。 她日日开着窗户,期待着有一天能看见那只小猫咪从窗外蹿进来,冲着她打招唿。 「喵~」 一声软糯的猫咪声忽而响起。 越容勐地抬起头,「清歌你可有听见猫叫声?」 清歌摇了摇头,「奴婢什么都没听见。」 越容低下头去,方才那声或许只是她的错觉。 「喵~」又一声猫叫响起。 越容起了身,寻着猫叫声走去。 那道猫叫声轻轻的,每叫一声仿佛都在叫到了她的心尖上,她顺着声音出了芙英殿,清歌跟在她的身后,忧心忡忡。 越容顺着那道猫叫声越走越远,终于在墙角看见了一只小小的,黄黄的一团蹲在墙角,它有着和大黄小的时候一模一样的毛色,一模一样的大眼睛。 她还瞥见,墙角那一闪而过的衣角。 「还真有只猫。」清欢惊嘆道,她方才还想说是她家主子听错了,没想到却在这里看见了一只小猫咪。 越容深深地看了一眼小猫,随即却拐过墙角,看着那道玄色背影越走越远,转过了一道宫门就消失不见。 清欢小心翼翼地将小猫抱起,走到越容身旁,「主子,兴许这小猫是大黄转世投胎来的。」 越容低头看着那只缩在清欢手上瑟瑟发抖的小猫咪,她伸出手去,小猫忽然伸出了爪子轻点在她手指上。 待将小猫擦干净放在软榻上,清欢问道:「主子,咱们要给它取个什么名字?」 「不如还是叫它大黄?」
第54页 越容轻轻摇了头,「大黄是大黄,它是它。」两只不同的猫,怎么能叫一样的名字呢。 「今日是五月初三,就叫它初三吧。」 芙英殿又来了一只小猫咪,众人皆松了一口气,都说这小猫该是大黄投胎转世而来,只有越容知晓,这明明就是有人特意寻来的,但是除了她,旁人好像并不知晓。 初三是小猫,整日里精神头十足,上蹿下跳特别能闹腾,宫人跟在它身后总是来来回回的走着,生怕它今日碎了瓷瓶,明日打翻了砚台。不过总算是沖淡了越容失去大黄的难过。 * 芙英殿的日子总算是恢復如常。 「主子,明日可要去书铺?」 越容伸了一回懒腰,放下算帐的纸笔,「你忘了明日是什么日子?书铺我就暂且不去了。」 又到了靖阳王妃的忌日,按照往年的习惯,她总是要去白云观替王妃上一炷香的。 只是去往永安宫给皇后禀明此事时,皇后沉思了良久,却不同往年一般应下,「容儿,明日你就别去了。」 「母后,这是为何?」越容不解,「我小的时候,姑姑对我一向很好。」 「母后知晓,只是你到底年岁大了,再去祭拜靖阳王妃并不合适。」皇后温声劝道,「你虽唤她一声姑姑,可毕竟隔的远了些。」 「可是往年我都去了,今年若是不去,皇祖母知晓了,会伤心的。」 皇后把她拉在身旁,看着她的眼睛,难得带上了几分严肃,「你且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阿洵那孩子?」 越容心虚,却依旧嘴硬,「我去祭拜姑姑,同他有什么干系。」 见她这样,皇后心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从前一直知晓这两孩子虽时常起争执,可比起旁人来,越容却总和他玩在一处。 她去年病过一场后,本想放手让越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让她日后想嫁给谁便嫁给谁。可到底江洵在她心中觉着并不合适。 皇后定了心思开口道:「你喜欢谁,日后想让谁当驸马都可以,唯独阿洵那孩子不行。」 越容想都没想,便接了一句,「为什么?」 这话说的快,将她方才心虚隐瞒的心思完全都给暴露在了皇后眼皮子底下,皇后轻笑了一声,又细细的将越容腮边的碎发勾到耳后去。 皇后说出了真心话,「他总有一日要回靖阳继承王位,你若嫁给他,日后就离了我身旁,隔着千里,我不知你日日是否安康,这可如何是好呢?」 「你要知晓,这世上,情这一字最伤人。」 「男人的话,当下说的是真的,过后便抛在脑后也是真的。」 皇后说着这话,勾起了自己的陈年往事,从前,她信了男人的山盟海誓,可到头来,将山盟海誓抛到了一边的还是男人。 见越容低下头似是难过,皇后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听话。」 越容忽而抬起头来,看着皇后的眼睛,用着十分认真的口吻,「他不会。」 「旁人我不了解,但他一定不会。」 皇后看着她不知哪儿来的信心,一时竟没说出话来。 从永安宫中出来,越容难得的心情有几分轻松,从前那些个将她的心思缠绕成了一团又一团的难解开的线团,她终于从中找出了线头,将它解开理顺逐渐可以恢復到原来模样。 她想,她应该是喜欢江洵的。 「主子,明日咱们还去白云观吗?」清欢跟着她身后问道。 越容摇了摇头,她母后不让她明日出宫去,她总不能偷熘出去,「明日我就不去了,你让小顺子带上香烛前去祭拜。」 「是。」 第二日清晨,小顺子赶着马车去往白云观,刚到山脚,便见江洵下了马车站在那儿,似在等他。 他忙勒住了马下车请安,「世子爷。」 「你家主子呢?」江洵看了一眼马车,里头没人坐着。 「娘娘不许主子今日出宫,便让奴才前来替她给王妃上一炷香。」小顺子连忙解释道。 江洵站在那儿细想了一刻,方才回他,「上山吧。」 小顺子战战兢兢的,忽见他神色冷淡,还以为自个儿说错了话,忙赶着马车跟在江洵马车之后。 他重新坐回马车之中,马车中还坐着位姑娘,她带着一丝好奇,「堂兄,你方才停下是为了等六公主?」 江洵神色淡然的点了点头,他还在琢磨刚刚小顺子说的那句话,皇后娘娘不许越容出宫。 皇后是不许越容出宫,还是不许越容同他来往,答案唿之欲出。 江莲自过年时入京已有五月,越发是对六公主好奇,「原还想着今日能得见六公主一面,可见还是无缘一见。」 「上回元宵那日,你说她会去运河边赏灯,咱们在那儿等了两个时辰都未见着她。」江莲嘆道,她自除夕那日进京,已经数月,对那位堂兄信中所写的六公主着实嚮往,可惜一直不得见。 江洵打了帘子,望向马车外,神色莫明。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第33章 江洵静静地站在靖阳王妃墓前, 这是第十年, 他的母亲已经离开人世的第十年, 谁都告诉他, 他母亲是病逝, 不怪旁人,只怪她命不好。 他还记着那日, 他的母亲缠绵病榻数日后终于有了力气下床,换上新衣带着他在院中玩闹了半日, 最后将他搂在怀中, 眼中含泪却又带着几分平静的告诉他, 「娘不能再陪着你了,日后, 洵儿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娘对不起你。」
第55页 那年, 他七岁, 已经知晓这世上生离死别到底是什么滋味。 旁边忽然传来几分悉悉索索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王妃娘娘,我家主子今年不能前来为您亲自上一炷香,她让我给您道歉, 这是她花了一夜的时间亲手做的几道糕点, 您且尝尝。」 小顺子小心翼翼地将食盒中的那几盘子糕点给端出来,摆在祭台之上,糕点做的精緻小巧,一看就是用了心思的。 小顺子还在虔诚地说着话, 「主子还说,这道金盏红枣糕是她年幼时,您常做来给她吃的,如今她总算学会了。」 江洵眼角眉梢带着的冷意就在小顺子絮絮叨叨说个没完的话中逐渐消融。 「主子还说,等过些日子她能出宫了,会再来白云观上看望您。」 小顺子说完了越容的叮嘱,认认真真地跪下磕了三个头,这才起了身弓腰道:「奴才告退。」 江洵蹲下身,看着那道经年风霜雨露沖刷后,无论怎么精心养护都显出了几分旧色的石碑,眼神中待上了些许的怀念。 那一年,他猝然失去了母亲,虽有太后真心疼爱,皇上待他如半子管教,可皇宫不是他的家,他清晰的明白这一点,寄人篱下的孤独感时常会在深夜提醒他,他是一个没有家的人。 只是,时常这股孤独感会被一个小小的身影给驱散,她会带着她从前一直捨不得给他玩的玩具来找他,一脸捨不得却又故作大方的告诉他,「姑姑说咱们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所以我的玩具都给你玩,你别难过了。」 他因为失去母亲的痛苦就这样一点一点被那个小小的身影驱散。 「今年容儿不曾来为您上香,今年她十六了,不能和从前一般来白云观,您一定十分寂寞对不对?」他说这话的时候,眼中带着自己都不曾见过的温柔。 说完这话,他眼中的温柔一点一点地褪去,「娘,十年了,您走之前让我放下仇恨,我做不到,我一定要他为您偿命,您别怨我。」 自白云观中下山,江洵便准备从漪澜院中搬出去,住进了靖阳王府在京中的旧宅。 他向太后辞行,太后尤为不舍,「你如今入了翰林院,住在皇子所岂不是更方便,何必搬出去?那旧宅多年不住人,多冷清。」 江洵笑道:「臣在宫外走动,能时时听着新鲜事,说来给您解闷不好吗?」 太后嘆了一口气,她也知晓如今江洵大了,再住在宫里头确实有些不合适,只好细细嘱咐他一回,又赐下经验老道的管事嬷嬷去帮他管着偌大的王府。 江洵恭恭敬敬地跪下给太后磕了三个头,「多谢您这些年对臣的养育之恩。」 太后一听这话,眼眶都红了,「你母亲若是还在世,知晓你如今出息了,该有多高兴。」养女离世,一直都是她心中的伤痛。 「惹您落泪,是臣的不是了,若是母亲还在世,定会责备臣不懂事。」江洵忙宽慰。 陪着太后说了好一会儿话,江洵才出了慈安宫,瞧见一抹熟悉的身影朝他走来,他嘴角勾起淡淡地消息。 「咳。」越容捂着嘴咳嗽了一声,「好巧。」 这些小把戏从前都是江洵用过的,如今她自个儿用了,深深的有一种被打脸的感觉。 江洵见她这般动作,实觉有趣,「是挺巧的,容儿妹妹是要去给太后请安,太后这会儿精神不济,不如晚些时候再来?」 越容心中能猜到个大概,江洵要搬走,皇祖母不知该有多牵挂,方才又同江洵说了好一会儿话,此刻只怕是心中伤怀,不愿见旁人。 她点了点头,「也好,那我晚些时候再过来。」 说完这话,她慢吞吞的转身离去,江洵笑着跟了上去。 两个人都走得慢,这条道是回芙英殿和漪澜院的必经之道,前方有个岔口,到了那儿就得分别。 「江洵。」越容轻轻地开了口。 「嗯?」 宫人落他们身后几步远,也听不真切。 「大黄是不是你送来的?」 从前她一直以为大黄是从猫狗房抱来的,可是它却又极其亲近江洵,明明之前都不曾见过江洵,头一回熘出芙英殿,却是去了漪澜院。自那回后,大黄就时常能从漪澜院中被找到。 她从前还以为只是巧合,可是江洵送了初三给她之后,她终于想清楚了这回事,大黄应该也是江洵抱来的,不然怎么会平白无故地就喜欢跑去漪澜院去。 「是我没照顾好它。「越容神色黯淡,大黄已经离去了好些日子,可芙英殿到处都有大黄的影子,让她时常都觉着大黄还未离去。她看着初三玩闹时,还能想起大黄是如何从一只小猫咪长成了一只沉手的大猫猪。 越容停下了脚步,抬头看着江洵的眼睛,「所以我想拜託你一件事。」 清歌提着一个小竹篮,上面铺着一层软布遮挡。 「大黄喜欢往外跑,或许是宫里头太过憋闷,叫猫儿不想待。」 「我知道你将初三送给我,是为了让我再有一只猫。」 「可若是它也喜欢自由,喜欢到处跑,那这宫里就不适合它居住。」 「所以我想将初三拜託给你。」越容揭开软布,初三小小的一只缩在篮子一角,此刻见着江洵,便开始喵喵叫了起来,可见同他亲近。 江洵看着越容将初三抱出来,明明极其捨不得,却又要让它活得更自由而选择放弃拥有,「让它陪着你,不好吗?」
第56页 越容摇了摇头,「我不想再让它同大黄一样。」 将初三託付给了原主人,越容松了一口气,她从前只觉着养猫不过是闲暇时候的陪伴,可是大黄离去后,她才惊觉,大黄陪着她的这些年,她却没有好好对待大黄,以至于一时疏忽就让它丢了性命。 她不是一个合格的主人,她不愿再看见别的猫儿也会因她而丧命。江洵能够被大黄一直惦记着,起码比起她来,更适合当猫的主人。而且靖阳王府大,初三肯定会比在芙英殿里头自在。 「那我便替你养着。」江洵接过初三,初三扒拉着他的衣襟玩儿的不亦乐乎。他有些无奈,轻轻地拍了拍初三的小爪子,他寻遍了京城,方才找到这么一只同大黄极为相像的猫来。 说话间,二人已经走到了路口,不知为何,柳姑姑站在路口,像是专程等着他们二人似的。 柳姑姑对着二人行完礼,方道:「公主,皇后娘娘请您过去呢。」 越容看向被江洵抱在怀中的初三,「日后若有机会,我会去看你的。」 初三歪着头看她,似是不解面前的人类到底在说些什么。 这样也好,小猫还不懂离别,日后肯定能好好陪在江洵身边。越容最后摸了摸初三的脑袋,这才转身离去。 知己小铺的生意终于上了正轨,在越发炎热的天气里头,成了京中女子喜来避暑看书的地方,吴三姑娘拿着帐簿时忍不住惊道:「我可算是见着银子回咱们手里了。」 虽还没有完全收回成本来,可每日里盈利越发稳定之后,收回成本那日也就不远了。 越容也跟着点头,书铺开了快要大半年,总算是见着回头钱了,让她觉着这大半年的帐簿没有白看。 这也是因为谢芊芊的经营之道颇有成效,越容真心诚意地夸她,「你上回说要一年才能收回本金来,如今刚过半年,便已经盈利,可见你真有经商的天赋。」 谢芊芊谦虚道:「这些日子,京中逐渐炎热,咱们这儿僻静凉爽,客人自然愿意前来避暑消遣,等过些日子,天气凉快了,或许便没这么多人了。」 「那也是你经营有道。」 谢芊芊不好意思的一笑,「容姑娘谬赞。」 只是她带着些愁容,叫人不注意都不行。 「可是遇见了烦心事?」越容自然也瞧出来她今日情绪有些低落。 「倒也不算是烦心事,我母亲写了一封信来,说是我爹让我二哥进京来寻我了。」谢芊芊提起这件事,便有些堵心,她好不容易在京城里头闯出了些名头,如今已经不止是因为她父亲当时的安排不公平,而是真心觉着经营这书铺让她有了成就感,让她觉着自个儿离了谢家也能好好活。 越容知晓她离家大半年,不想见她父亲哥哥,便道:「你若不想见他,不如随我进宫去。」 谢芊芊摇了摇头,「这不合规矩,左右他不能强压着我回去嫁人。」 越容只好说:「你若有事,尽管告诉我,在京城里头,他不能强迫将你带走。」 「多谢容姑娘。」 谢芊芊还要去柜檯上,此刻推了门退出去。 「咱们也该回去了。」越容喝了一口今日泡的茶,又看了半本书,外头暑气尽消,到了该回宫的时候。 出了书铺,店外有摆着小竹篓卖栀子花的,白润的花朵散发着幽香,越容顺着香味看了过去,便见一位蓝裳姑娘蹲在小竹篓前选花,「婆婆,这些栀子花我全要了,多少钱?」 卖花的老婆婆颤颤巍巍地比了数,蓝裳姑娘笑着准备拿银子,可是摸出了荷包,却面露疑色,「我好像没带银钱,婆婆你稍等我,我这就回去取钱。」 越容听了个全,她走上前去,「这些花我全要了,江姑娘不必多走一回。」 江莲抬头看着她,诧异,「你认识我?」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这就是我一直支持青梅竹马的原因,qaq实在太互相了解了。 我终于赶上了 更新 明天见~ 第34章 江莲本想买了老婆婆的花, 好叫她能早些回家, 免受太阳的毒辣炙烤, 可是她摸了荷包, 却里头分文都无, 这才想起来,今日她出门时, 似乎忘了带银钱在身上,婢女小惠被她打发着去了前头买东西, 她一时就有些窘态。 正当她打算去前头找小惠取银钱的时候, 旁边响起一道救她水火的清亮嗓音, 「这些花我全要了,江姑娘不必多走一回。」 江莲回过头, 瞧见一位貌美的年轻姑娘,她心中诧异:「你认识我?」她来京城行踪低调, 日常出靖阳王府皆是从偏门走动, 她也不认识其他府上之人,怎么会让人给叫出了她的姓来? 她忍不住眼中带上了几分试探之意。 越容摸了摸鼻子,这个地方倒是不好说她是谁?何况若告诉了江姑娘她是谁?岂不是又像她时时刻刻都在关注着靖阳王府似的,她想了想, 方才带上笑指着身后知己书铺的招牌, 「我是知己书铺的店主,前些日子曾在店中见过你一面,只是姑娘看书认真,我不便打扰。」 江莲恍然大悟, 站起身来,带着几分雀跃,「原来姑娘就是书铺店主?」她是知晓这书铺,掌柜的是年轻的姑娘,店中伙计皆是女子,还不知原来这店主也是位十分年轻的姑娘家。 二人说话间,清歌已经付了老婆婆买花的钱,老婆婆口中不住道谢,拿着钱远去。
第57页 江莲庆幸道:「多谢姑娘,还不曾问过姑娘贵姓?」 「我姓容。」越容说了个单字,又让清歌将栀子花装好递给江莲,江莲忙接过,「等明日我再来书铺看书时,将银钱还你。」 越容忙摆手,「江姑娘不必如此客气。」 江莲低下头,从栀子花中挑出了几枝,指着剩下的说:「我也要不了这许多花,不过将这些栀子花摆在书铺里,容姑娘你看这样如何?」 越容本打算回宫,这会子便不打算先离去,同她一块儿进了书铺。 越容挑出了一朵栀子花放在手中,看着江莲恬静的侧脸,倒是发现了她同江洵长相有几分相似。 二人坐在一起收拾着栀子花裳的枝叶,闲聊了起来,越容道:「听谢掌柜说起,江姑娘时常来光顾书铺生意,多谢。」 「容姑娘哪儿的话,我从外地来京城,无别的地方可去,偶然来了知己书铺,这里极为不错,能和众多位姑娘们一起看书,还能互相聊聊,这大半天就过去了。」江莲挑了三四枝栀子花插入花瓶中,摆在小几左上方,瞧着就多了几分清新雅致。 「江姑娘不是京城本地人?」越容好奇道。 江莲点了点头,「我家中无人了,特来京城投奔亲戚。」 越容一愣,露出了几分愧疚神色来,「抱歉。」 「我无事,容姑娘不必如此。」江莲笑了笑,一点儿也没有因为提起了家中事而伤心,她又装好了几瓶花,「容姑娘,你瞧这样如何?」 越容去年因为皇后的病学了些时候的插花,可她大约没什么天赋,插花手艺平平,断不能像江莲这样不过简单几枝栀子花,完成的花瓶瞧着就有些不同来。 越容真心诚意地夸赞道:「江姑娘手艺真好,我母亲也极爱插花,我却没学着几分。」 她们对彼此的印象都十分不错,彼此也聊的投缘。 眼见着天□□晚,越容不得不回宫了,江莲身旁的婢女也来寻她,二人这才意犹未尽地道别。 江莲捧着几枝栀子花离去,还不由得对着婢女小惠感慨道:「京城就是不一样,不仅有知己书铺,这书铺老闆也是妙人。」谁家姑娘能想起来开这么间奇特的书铺,在她活得这些年里,也只遇见了这一位罢了。 「奴婢瞧着那位容姑娘有些面善,似在哪儿见过一般。」小惠带着几分苦恼,她总觉着对方眼熟的要命,却又不知在何处见过。 江莲看她想得辛苦,不由得好笑,「你从前不是一直待在王府,哪儿见姑娘家?不能是堂兄偷偷藏了姑娘在王府?」 小惠想了想,觉着她说的很是,「大约是奴婢记岔了。」可小惠还是觉着,像是从前在哪儿见过越容。 越容上了马车,也在感慨同江莲的这一场相识。她实在太过了解江洵,便以为江姑娘或许同他有几分性子相似,不曾想,江姑娘性情品性都同江洵不同。 「江姑娘真不错,不止善于助人,还会做插花,可真好,你瞧她做的插花没有,不过几枝栀子花,做成的花瓶便有了不同的意境。」 「主子,您才同江姑娘见一面,便将她夸成了一朵花。」清歌抿嘴轻笑。 「这大概就叫一见如故了。」越容想了想,下了个判断。 二人就这样熟悉了起来,江莲果真是整日无事可做,每日都会到知己书铺来看书,临窗那张小几像是专为她所设,每日都有她的身影。 越容想着要免了她的帐,可江莲说:「咱们相识一场,我可不是为了沾你的光,免费看书喝茶的。」 越容只好作罢,不过二人越发熟悉,但也并未透露双方各自的家底。 时间到了六月,六月里,黄河中下游发了大水决堤,皇上大发雷霆,问责工部,每年都修缮河堤的修河款到底用在了何处?为何年年都会决堤? 工部尚书领着工部所有官员跪在御书房外请罪,皆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皇上大怒,撸了工部大半官员的官职还不足以平息怒气。 可黄河决堤又不能搁置不管,黄河边的住民们遭了水灾,现在损伤惨重,朝廷必须得马上派人去安置灾民,修补河堤。朝中商定,最后派出了两支赈灾队伍,一支由精于水利的徐成带领前去修缮河堤,另一支由吏部侍郎崔青之带领前去调查修河款去向。 工部空出了缺位,皇上又任命了新的官员,还将江洵给放入了工部歷练。 前朝之事并不影响后宫,也没有影响到离灾地千里远的京城百姓的生活。 越容依旧每隔几日便去一回书铺。 每次去,都能碰着江莲坐在那儿看书。 只是今日,江莲却坐在那儿发呆,书都不曾翻上两页。越容走了过去,坐在她对面的软垫上,好奇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无精打采的?」 江莲回过神来,小声道:「我在想我堂兄。」 越容一愣,「他怎么了?」 她偶尔会同江莲说上几句家中事,这还是头一回听见江莲这般心思沉沉的提起江洵来,说来,她也有好些日子不曾碰着江洵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江洵:我呢? 今天有点短小,抱歉抱歉,实在是有点点卡文,明天我尽量补上。 第35章 江莲嘆了一口气, 笑道:「算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 说来不过是叫你替我烦心罢了。」
第58页 越容张了张嘴, 她, 她还是挺想知道的。只是江莲已经开始说起了别的事,她又碍于从未提过同江洵认识, 一时竟无法开口询问缘由。 因为江莲随口这么一提,又无下文, 越容就有些心不在焉了。江洵从前老爱闯祸, 寻常被她父皇惩罚的次数可不少, 她一时就想,该不会是江洵入了工部后办砸了差事, 又被她父皇罚了?可她在宫里头没有听见什么风声呀?这可真奇怪。 「今日河边有晒书会,容姑娘若无事, 不如同我一起去瞧瞧?」 越容回过神来, 「晒书会,那是什么?」 江莲这就奇了,「容姑娘不知?我听说每年这个时候,趁着好天气, 书画坊所有书铺都会在河边晒书除尘, 能吸引不少人前去挑书。」 「我原以为容姑娘你知晓的。」 「我的确不知。」越容想了想,今日时候尚早,出去走走也无妨。 杨柳堤下,微风徐徐, 一眼望不尽的书册被摊开暴晒在大太阳地下,仿佛能闻见清幽的墨香。 越容从前只在自己小院中晒过她的藏书,不曾见过这样壮观的晒书场面,同江莲颇有性质的在堤上慢慢走着。 渐渐地,越容才发现了有些不对劲,这晒书是为了去除上半年因为冬天太过寒冷潮湿而生地霉气,怎么这晒书晒的不是霉气,而是底气? 「瞧瞧,这是前朝大家韩宇的手抄孤本,世间仅此一套,只有我何家书铺才有收藏。」 「韩宇的手抄孤本我们店里也有,不仅如此,我们还有成道子的真迹《山河图》,这幅画可是价值连城,是我们店中镇店之宝。」 诸如此类,互相攀比的话不断地涌入越容的耳朵里。 「这些人果真是在晒书啊。」越容感慨着,此晒书非彼晒书。 今日天气炎热,但因为一年一次的晒书会,河边人来人往,比之长街更为热闹,也有不少年轻姑娘边走边瞧。 走过快十家书铺晒书的地儿,越容终于瞧见了熟人,谢家书铺的掌柜正领着伙计将书摊开铺在地上的竹蓆上,只是别的书铺前,路人有许多,谢家书铺前就显得有几分冷清了。谢掌柜摊开了面前的一副画卷,忍不住嘆气,「生意难做哟,从前我谢家书铺在书画坊可是数一数二的大店。」 旁边有人听见这话,颇为不屑地回道:「还不是你去年得罪了靖阳王世子,惹得他动怒砸了你的书铺不说,还让全京城的人都知晓你得罪了他,现如今谁敢上你家书铺去买书了。」 「靖阳王世子?」江莲站住了脚,不由将这称唿在口齿之中念了一回,她这位堂兄在京城里头名声看起来果真不算好啊。可他平白无故的烧了别人家的书铺做什么? 越容比她还要不解,谢家书铺什么时候被江洵给砸了?她凝神回想起去年她在谢家书铺那一番遭遇,那个时候还是崔四出手帮了她。 谢掌柜摇了摇头,面露愁苦,上回被砸一事已经过了快一年,他家的生意依旧无起色,若不是还有些孤本遗笔撑着,他这世代相传的书铺就真的要砸在他手上。 越容心中一动,「难不成?」 「容姑娘,怎么了?」江莲回过头凝望着她。 「没什么,只是听见谢家书铺被砸有些意外罢了。」越容忙笑笑。 「哦?你同这书铺有些渊源吗?」江莲忙问。 越容点点头,想起那日之事,她心中虽已经不生气了,却还是牢牢地记住了谢掌柜那日所说的话来。 「去年我去谢家书铺买书,谢掌柜告诉我姑娘家就该去逛胭脂铺,不该到书铺买书。」 江莲恍然大悟,「难不成你就是因为这件事才想着要开间书铺?」 「没错。」 「这世上又不是只有男儿才识文断字,多少姑娘家也喜欢读书,为何就不能去书铺买书了?」 江莲赞许的看着她,「你说的这话倒是没错。」 如今知己书铺的生意越来越好,在京城里头有了那么一点儿小名气,日日都能瞧见生面孔的姑娘家进店买书看书的。 与谢家书铺的过往已经烟消云散,越容本也不是特别记仇的性子,二人便继续往前走。 不知何时,她们身后走来一名穿着常服的内侍正同清歌说着些什么,清歌脸色一变,「我知道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上前一步打断正同江莲聊得开心的越容,附在她耳边低语:「主子,宫里传来消息,皇上召您回去呢。」 父皇召见?越容一想,只怕是有急事,便带着几分歉意,「江姑娘,真不巧,我得先回家了。」 江莲十分善解人意,「反正咱们也瞧得差不多了,容姑娘即有急事还是快些回去吧。」 越容点了点头,转身上了身后不知何时赶过来的马车,隐在各处保护着她的禁卫们也随之离去。 江莲看着她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起来。 「姑娘,您瞧什么呢,容姑娘已经走了,咱们也该回去了。」小惠站在一旁颇为不解。 「先前我就觉着哪儿不对。」江莲摸着下巴,「之前我虽觉着容姑娘是富贵人家的小姐,今天却觉着她的身份只怕有些不凡。」她方才要是没瞧错的话,容姑娘上了马车之后,有十几个个身手矫健的带刀男子从人群中走出来,随着马车一同离去。哪样的人家会在姑娘家出门的时候,安排这么多带刀护卫一路护送的?之前她们皆是在知己书铺分别,这是头一回见着这般出门的阵仗,便由不得江莲多想几分,毕竟在靖阳时,靖阳王府那位颇受宠爱的郡主寻常出门时,也没这样的架势。
第59页 她这才觉出了不对来。 「京中可有姓容的商贾或是大臣?」她问向小惠。 「容姓少见,奴婢从未听过。」小惠老实的回答道。 「那就更奇怪了。」江莲嘀咕道。 小惠一瞥见前方来人忙躬身行礼,「世子爷。」 江洵应了一声,见江莲站在那儿看着远方沉思,「你在瞧什么?」 江莲这才回过神来,见着江洵她自是欢喜的,「堂兄可还记着我之前和你提过的知己书铺。」 江洵嘴角勾了勾,「嗯,你是提过。」 「那位店主姓容,我之前还以为她只是出身富贵,家中经商,方才她说有事要先回家,身后跟了许多带刀护卫,我才觉着我之前怕是想岔了。」江莲解释道。 江洵却皱了眉头,「她家中出了事?」 「我瞧着她身旁那位婢女脸色都变了,只怕是她家出了什么大事。」 「不对,堂兄你难道认识她?」江莲反应了过来。 「你先跟着余三回府,我还有事,晚些再回来。」 他翻身上了马,匆匆离去,留下一脸不知所措的江莲站在原地。 宫里确实出了事,何淑人前几月生了位小公主,皇上虽没表露出有多喜欢那孩子,可是何淑人到底是有了女儿傍身,等小公主满月了,便晋了何淑人的位份,从七品的淑人升至了四品的贵人,可独居一殿,养育女儿。 只是那孩子从生下来就体弱,一直都不大好,如今养了三个月,还是和猫儿一般大小,寻常时候,皇后都免了何贵人的请安,让她能安心照顾小公主。 「方才何贵人特来给皇后娘娘请安,先前还好好的,谁知道话说到一半,就有宫人来报,小公主不知怎么啼哭不止,哭着哭着声音就弱了,等何贵人赶回去一瞧,小公主就快没了气息,如今太医正在救治小公主。」小顺子一路上嘴不停的给越容讲着宫中发生的事情。 「可咱们小皇子在何贵人走后,也忽然出现了一模一样的症状,皇后娘娘急得就要晕过去了,如今后宫戒严,奴才这才匆忙出来寻您。」 越容额上渗起了豆大的汗珠,她今早出宫前还去看了小宝,那个时候他都还好好的,小宝身子骨一向康健,寻常连小儿常犯的发热咳嗽都没有,怎么会突然就出了事? 「主子,您别着急,兴许咱们回去的时候,小皇子已经好了。」清歌看着越容紧紧捏着窗沿,手指都泛着白,忙宽慰道。 越容紧张得说不出话来,她入了宫,宫中各处都透着紧张气息,便是各处的宫门都已经关上,戒备森严。 越容一路跑着入了永安宫,永安宫中安静的可怕,皇后坐在外间的软榻上默不出声,只有一双紧紧交握得手透露出了她此刻的心情如何。 隔着一道屏风,越容都能瞧见内室里的紧张氛围。 她挨着皇后坐下,紧紧地握住了皇后的手,「母后。」小宝连一声哭喊声都未传出来,叫越容心中越发忐忑不安。 入了深夜,内室里总算是响起了一声极其微弱的哭声。 越容匆忙走进去一瞧,往日里白白胖胖的小宝,此刻脸都哭成了青色。 「回禀娘娘,小皇子的性命虽是保住了,只是臣等还未找出小皇子的病因,恐怕还需要些时日。」太医不住的擦着脸上的汗,这病来的极为蹊跷,便是他们多年行医,也不能一时找出真正的病因来。 皇后轻点了头,「本宫知道了。」她走过去轻轻哄着还在哭闹的小宝,到底是亲生母亲,小宝被她哄着,渐渐地就止住了哭声。 屋中太医只留下了两人在殿外候着听诊,其余等皆退下。 越容倒还有几分镇定,她出去吩咐宫人行事,又拉住了柳姑姑问道:「七皇妹那边如何了?」 柳姑姑嘆了一口气,「七公主病势严重,早些时候已经去了。」 那就是死了?越容一愣,心中倒为那个只有几月大的小皇妹惋惜,无论出于何种原因才染上这病,那孩子才三个月大,并不知事的年纪,却已经离开了人世。 越容没有回芙英殿,就在永安宫偏殿陪着皇后坐着,一晚上听见了好几回动静,小宝的病情反反覆覆,一晚上永安宫各处的宫灯都亮着未曾熄过。 第二日清晨,天色微亮,越容方躺下歇了不到半个时辰,此刻却已经起了身更衣洗漱,她昨夜一夜不曾睡,今日眼底就带了一丝青色,清歌端了铜盆进屋,「主子,小皇子这会儿已经安然睡下了,娘娘说让您也多睡一会儿。」 「我哪儿能睡着,母后呢?」越容用帕子浸湿了冷水擦了一把脸,冻得一激灵,困意消失。 「太子爷一早就来了,劝着皇后娘娘去歇下了,此刻他正守在小皇子身边。」 越容拿着帕子的手一顿,「父皇呢?」 柳姑姑面露难色,很快又恢復如常,「今日有大朝会,皇上无法前来,不过已经让陈大监前来看过一回。」 越容这才松了一口气,「母后昨日都不曾用过膳,叫小厨房备上一些清淡的粥和菜。」 「是,主子。」 「柳姑姑,你也回去休息吧。」 吩咐完事情,越容才走出了偏殿。 燕承钰守在幼弟身旁,他比小宝年长了快二十岁,又因为年长不便时时前来后宫,他同小宝相处时间甚少,可是此刻瞧着小宝病怏怏的,他心中也难免不痛快。
第60页 小宝已经醒了,或许此刻身上没有不舒服,他好奇地盯着床旁坐着的燕承钰,伸出手去想要抓燕承钰的衣角,口中还唤着,「咯,咯。」显然是记着他的。 燕承钰伸出手去,轻轻地握住了小宝的小手。 越容进屋时,刚好瞧见此幅画面,心下一软,上前去,「小宝醒了。」 「嗯。」燕承钰点点头。 只是小宝见着越容了,眼睛一亮,伸出手去就要她抱。 越容抱着小宝,有些心疼,小宝脸上昨日夜里施针的印子还在,她轻轻哄了一会儿,小宝却吵着要娘。 太医净过手,带着银针过来,「太子,公主,臣要替小皇子施针了。」 越容只好退到一旁,看着太医替小宝扎了银针,小宝安安静静地又睡了过去。 屋中不宜留人过多,燕承钰带着越容退出了内室,走到外头院中。 越容犹犹豫豫的,「哥哥,你说小宝和七皇妹这病到底是怎么回事?」这病来的蹊跷,让宫中如今最小的两个皇子皇女一病一死。她从前知晓后宫并不如表面上那般平静,可是也并不是毫无波澜。 从前也不是没有皇子皇女早夭之事传出,只是不如她亲眼见着亲弟弟险些丧命在眼前来的印象深刻。 燕承钰低下头看她,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额头,「此事我会查个水落石出,你安心陪在母后身边便好。」 越容心中安定了不少,「嗯,我知道了。」 她准备回芙英殿收拾些东西,这些日子她就宿在永安宫陪着她母后和小宝好了。 刚出了永安宫不到数百步,迎面而来一人。 「小皇子的事,我已经听说了,你还好吗?「江洵看见她眼角青色,放缓了语气。 「你怎么进宫来了?」越容有些鼻酸。 作者有话要说:  我懈怠了我承认qaq 明天见 第36章 江洵只能陪着越容走一小段路, 毕竟是内宫, 他能去的地方有限。不过既是如此, 越容的心情也好上了一两分。 回了芙英殿, 清歌带着宫人极快的将日常所用给收拾了一回, 「主子,东西都收拾好了。」 越容摸着手腕间挂着的一枚黄猫玉坠, 「你让人将东西先带去永安宫,我想去趟景秀宫。」 景秀宫便是何贵人如今住的地方。 「主子, 景秀宫已经被大理寺的人围住了, 您去那儿做什么?」清歌面露难色。 越容深吸了一口气, 「无论如何,我都想去看看。」 她在宫里要去哪儿, 向来无人敢拦,清歌自然也拦不住她, 只好随着她去了。 景秀宫外, 身穿重甲的禁卫拦住了她,「大理寺正在查案,六公主请回。」 「我就进去看一眼何贵人,不妨碍你们行事。」 禁卫露出了为难之色, 「这。」 就在这时, 景秀宫的宫门打开,出来一位着深蓝色官袍之人,是贺岳书。 他脸色有些苍白,推开宫门的一瞬间, 还能听见里头有女子悽惨的哭声,听着着实有些瘆人。 贺岳书见着是她,有些错愕,不过很快就恢復了神情,躬身行礼道:「臣见过六公主。」 「贺大人,我想进去看一眼何贵人。」越容问道。 贺岳书这才带着她进去,景秀宫中的宫人皆被关在偏殿的一间倒房之中看守着,而何贵人则是被拘在正殿之中,此番七公主和六皇子出事,景秀宫中嫌疑最大。 正殿前有宫人把手着,见着他们走近,行了礼便道:「何贵人如今失了心智,还请公主就在门外看看,免得伤了您。」 越容点点头,推开了一扇窗往里看着,殿中昏暗的很,只能顺着哭声看过去,身着浅红色宫状的何贵人如今头髮凌乱,跪坐在地上抱着一只小枕头痛苦着。 似是看见了光,何贵人的哭声突然止住了,越容都不知晓她哪儿来的力气,一瞬间就朝窗户这边扑了过来,伸出了手就要抓人,「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幸亏宫人极快的护在了越容跟前,又进屋去止住了何贵人的动作,虚惊一场。 何贵人被宫人死死地制住了手脚,面容狰狞,带着愤恨看着她,不似作假。 「孩子,孩子,孩子还给我!」 越容还记着那回在避暑山庄时见到的绿芍,秀丽温婉,段不是如今这般模样。 正殿的门缓缓关上,将何贵人的哭声隔开,景秀宫不算大,如今各间房都被翻了一个底朝天,搜寻会致幼童突然急症而亡的可疑之物。 越容看了一眼忙碌的宫人,方才问:「贺大人,如今大理寺可有查出七公主的死因?」要是能找出七公主的死因,她幼弟的病便多了几分救治的成算。 贺岳书嘆了一口气,「还不曾。」 七公主的病来的突然,又不能进行验尸,大理寺查案的难度高上了不少,一时无头绪。 她去景秀宫走了一趟,不一会儿便传到了宫中各处,皇后忧心着幼子,却又担心她在景秀宫会出事,忙叫人将她带回永安宫。 「你去景秀宫做什么?」皇后面露愁容,桌上摆着的清粥小菜一样都未动。 「我本想去找找线索,好叫小宝能快些好起来。」只可惜大理寺都还没有找到任何线索,而何贵人也失了心智,什么话都问不出来。 「这事有大理寺去查,你给我老实待在永安宫,无事不许外出。」皇后严肃道。
第61页 「嗯,我知道了。」 小宝的病又反反覆覆了一日,越容陪着皇后提心弔胆了一整日。 御膳房送来的膳食,送了一回又一回,皇后皆未动筷。 「母后,您多少用一些。」越容端了一碗热粥上前,劝慰道。 「我不饿。」皇后摇了摇头,坐在床旁细细凝望着躺在床上安静睡着的小宝。 越容无法,让人将粥温在小厨房的灶上,她在外间走了两三回,方才又问柳姑姑,「御书房那边可有回话?」 柳姑姑回答的滴水不漏,「这两日前潮事多,李相同六部大臣们皆在御书房议事,现在都还没有议完。」 越容点了点头,不疑有他,「如今宫里宫外都出了事,父皇心中只怕也不好受。」 「谁说不是呢。「柳姑姑低声应道。 清欢站在一旁,听见二人对话,面露为难之色,终于等着柳姑姑退下,越容瞧见了她的表情,「你有话便说就是了,吞吞吐吐做什么。」 清欢揪着手帕,上前一步,飞快地看了屋外已经走远的柳姑姑一眼,方道:「方才奴婢在外头走了一回,瞧见皇上的圣辇朝着承泽宫去了。」承泽宫便是悦妃娘娘所居的宫殿。 这话她是鼓起了勇气方敢开口,小皇子病重,皇上一眼都没来瞧过,她们家主子却还一日问了好几回,柳姑姑只是瞒着她不肯告诉她实话。 越容一愣,心中升起了说不出的滋味。 过了半晌,她还是不信,「你果真瞧见了?」 清欢点了点头,「奴婢亲眼所见。」 「这话不许同旁人说,你可知?」越容嘱咐着,说完才觉自个儿这话有多可笑,她怕是这宫里头最后知晓这事的人了,如何还能瞒着旁人了。 「算了,你都知道的事情,柳姑姑只怕早就知道了,母后定也知晓了。」越容心里难受的紧,她从前便知道自个儿的父亲是一国君主,他不止有一位皇后,他还有许多妃子,那些受宠的不受宠的妃子,后宫比比皆是。而且,这一两年,她母后越发对她父皇冷淡,越发不像是一对夫妻,而是像两个各居一殿的陌生人。 可这个节骨眼上,她的父亲却宁愿宿在别的女人宫中,也不愿来看一眼自个儿病重的孩子,越容实在无法释怀。 她抱着软枕,呆呆地坐了许久,头一回,她对皇宫生出了一丝不一样的看法。 五日过去,太医总算是控制住了小宝的病情,只是病了一场,白白胖胖的小宝如今瘦了一大圈,只有一双眼睛还同从前一般明亮。 这日,宫中气氛实在有些不同寻常。 多日不出面的皇上终于出现在了永安宫,越容抱着小宝上前给他请安,「儿臣见过父皇。」 皇上只伸手摸了摸小宝的额头,「容儿带着你弟弟去别处玩儿,朕同你母后有话要说。」 越容咬了咬唇,忽而问道:「父皇可想抱抱小宝,他许久不曾见您了。」 皇上脸上神情放缓,「容儿听话,带着你弟弟下去。」到底是没有伸手抱住小宝。 小宝却毫无所觉,趴在越容肩头抓着她的头髮玩儿。 越容看着正殿的大门关上,抱着小宝走到长廊上,今日天气好,太医说可以让小宝晒晒太阳,去去病气。 宫人们在院子里铺上了柔软的毯子,每一角又用软枕封上,让小宝在上头玩耍。 越容坐在树荫下,一边护着小宝,一边心不在焉的想着,殿中到底在说些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正殿的门终于开了,皇上从殿中走出来,也没看越容一眼,便匆匆离去。 越容沉思了片刻,到底是追了出去,身后宫人的喊声她全当做没听见。 陈大监听见了脚步声,回头一看,见着是越容,小声提醒了一句,「皇上,六公主追上来了。」六公主一向受宠,御前宫人都喜欢她。 越容站在了皇上跟前,气喘吁吁地唤了一声,「父皇,儿臣有一句话想要问问您。」 皇上看着她,神情复杂,到底是真心疼爱多年的小女儿,让宫人退下几步远,放缓了语气,「容儿想要问什么。」 「儿臣想问,父皇是不是知道幕后主使到底是谁?」越容咬了牙,看着面前这个叫她越发陌生的父亲。 皇上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这些事,你不用管,容儿只需要每日高高兴兴的便好。」 这还是拿她当孩子哄呢,越容头一回生出了想要顶撞她父皇的心来,「父皇,您是为了护着她吗?」 皇上挥了挥手离去,没回答她。 陈大监领着宫人赶紧跟上去,陈大监看着越容失魂落魄的站着,到底安慰了两句,「六公主,您还小呢,有些事,皇上同皇后自有打算,您不必忧心。」他也只能多提这一句,说完这句躬身退去。 皇后站在廊下看着终于恢復了健康的小儿子,目光平静。 「娘娘,公主方才跑了出去,像是追着皇上去了。」柳姑姑轻声在她耳旁说着。 皇后嘆了一口气,「原想着要她永远都不看这后宫的骯脏事儿,终究是让她瞧见了。」 后宫的这一场风波,就在何贵人被打入冷宫,景秀宫所有宫人被杖毙的情况下消散的一干二净。 后宫又恢復了平静,便是皇后,整日里依旧是带着和煦的笑,同前来给她请安的各宫妃子们闲聊,小宝懵懂,并不知他自己生了一场大病,整日里乐乐呵呵的。就连燕承钰,那日明明答应了她,会将此事查的水落石出,也没了个结果。
第62页 只有越容,她越发在宫里喘不过气来。 「主子,今日可要出宫去?」清歌抱着宫外送来的帐簿走进了屋中。 越容勐地一起身,「怎么不出宫去,收拾好行李,我要去五皇姐的庄子里住几日。」她要离宫出走。 清歌应下,「是,主子。」 皇后得了消息,只留下一句,「由着她去吧。」 五公主的庄子在城郊,是一座三进的小宅院,越容提前给五公主写了信,借住几日,这里便被收拾的干干净净,她来,也不过是将东西归置了一番,便安安心心的在此处住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全文我都想只用越容的视角,所以写的很难。 但是我本意也是为了写越容成长的故事。 小皇子得病的事情,一早就铺垫了,宫廷斗争从来看的并不是后宫女人的地位高低,而是皇上对这个女人的爱(唉,所以其实越容猜出了真兇到底是谁,可是皇上护着没办法。) 明天就是宫外篇了 明天见 第37章 不知谁家的公鸡嘹亮的一嗓子, 惊醒了还在沉睡中的庄子。 越容起了大早, 在田庄里头逛着, 这个庄子是五公主的陪嫁, 统共有五十亩田地, 有三四十户庄户住在庄子里种着庄稼,庄稼地旁还有个小池塘, 池塘里开着一片荷花,这个季节来, 刚好荷花盛开。 她一向起得早, 这会儿太阳刚升起不久, 走在田埂上时,田间各处已经有农家在地中劳作。 越容憋着一口气出的宫, 到了这僻静的田地间,她总算是感受到了内心的宁静。 农户不知晓她是谁, 偶有抬头看她, 见她不言语只在路边走着闲逛,皆露出了好奇的目光。 走到荷花池畔,有三两个小童趴在池塘边目不转睛地盯着池水。 「你们在做什么?」越容走过去,不禁笑道。 小童不过七八岁, 扎着一个沖天辫, 穿着一身麻衣布裙,听见越容问话,也不害怕,看了越容一眼, 带着几分清脆,「你不要说话,你吓着我的鱼了。」 越容也不生气,蹲下身来,这才发现小童手中缠着一根鱼线,池水下头有竹篓若隐若现,小童屏气凝神的看着竹篓,就等着竹篓一动好收上来。 越容也不自觉地跟着屏住了唿吸,不知过了多久,微风拂过池面,掀起阵阵波澜,越容没瞧出来什么,却瞧见小童极快的将竹篓拉上来,随即响起一阵欢唿。 竹篓里好几条鲜活的,不过小儿巴掌大的小鱼不停地摆动着。 小童身旁还有比她更爱一些的孩子,只见他们动作熟练地将鱼篓之中的杂草和鱼都给捡了出来放在一旁的木桶之中,又将一旁的小虫子放进鱼篓之中重新扔回池水中。 「二弟,三妹,你们将鱼提回去再过来。」小童冲着比她小一些的两个孩子吩咐道。 那两个孩子看起来不过四,五岁大,木桶都快比他们人还要高一些,里头放着浅浅的一层水刚好淹过鱼。这两个孩子点点头,一起努力地握住把手,晃晃悠悠的朝家去了。 小童重新将鱼篓扔入池中,又安安静静地趴在那儿守着,这会儿太阳刚出来还不算晒人,越容无事可做,竟也在一旁看着她捕鱼。 过了三刻钟,另外两个小童从另一边的田埂跑过来,满头是汗。 太阳渐渐升高,大约是热了起来,池水也没了动静,不过小童着实是个捕鱼好手,木桶里又多了好几尾大草鱼。 小童飞快地收拾好了鱼篓,准备打道回府,三个孩子合力提起那木桶就要走。 那小童忽而转过头来,犹豫着从鱼篓之中挑了一尾鱼用青草拴住了口鼻,走到越容身边来,递给她,「大姐姐,你也想吃鱼吗?」 原来,她见越容在她身旁看了许久,还以为她是想吃鱼。 越容起了身,颇感意外,「你这是要送我鱼?」她长这么大,收过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就是没有收过别人送的一尾活鱼。 小童的眼神看起来极为不舍,听见她问却还是坚定的点点头,「嗯。」 越容说不出来心中是何滋味,她亲自接过那尾草鱼,道:「你送我一尾活鱼,我们帮你们将木桶提回家如何?」木桶盛满了水和鱼,瞧着也有十来斤,小孩子只怕是提不动的。 小顺子顺势上前去接过桶,「你们家在哪儿?」 另外两个小的孩子手指一指指了个方向,小童低声道了句谢。 越容左右无事,就想着送他们回去。 「你们天不亮就出来捕鱼,你爹娘不担心吗?」她低头问着三个孩子,这么大点儿的孩子在池边钓鱼,也没有个大人看着。 她在这般大年纪的时候,每回去哪儿,多少宫人围着,便是担忧她会出事。 小童握着弟弟妹妹的手,大约是知晓她无恶意,放松了警惕,告诉她,「我爹在地里干农活,娘在家里带弟弟。」 走过一段小路,来到一处茅草房前,小童推开门,冲着里头喊了一句,「娘,我回来了。」 院中坐着一位妇人,她背上背着一个孩子,手也没停,正在晒着菜干,听见小童的唿喊,她回过头来,又看见多了好几位陌生人,她虽不认识,却能看见同自己大女儿站在一起的那位姑娘样貌不凡,浑身气质不俗,那衣裳料子,她连见都没见过,不由得心生惶恐,莫非是自家孩子顽皮,冲撞了眼前的姑娘。
第63页 妇人侷促地站起了身,不知所措的走了过去。 她刚想问这行人是做什么的,却见自家大女儿转过身去冲着那位姑娘说道:「大姐姐,这是我娘。」 她介绍完了妇人,却又不知道该如何介绍随她而来的越容。 越容瞧见妇人家尚且年轻,她倒不知该唤一声什么好,便笑着点了点头,叫小顺子将那桶鱼给提到院子门口,「你家女儿送了我一尾鱼,所以我送她回来。」 「这可怎么好麻烦您。」妇人连忙躬腰感谢。 「无妨的。」越容瞥了一眼院中,见院子里还摆着许多菜叶子,虽不知晓这是做何用的,但妇人大约是在忙着家务,此刻同她站在院门处闲聊,约莫着也耽误她的时间。 「主子,早膳备好了,咱们该回去了。」清歌恰到好处的上前一步提醒她。 「也好。」越容低头看着小童,「今日多谢你的鱼。」 等着她离去之后,妇人才神色复杂的看着自个儿的大女儿,「兰儿,你可知道她是谁?」 这庄子里谁家能有这么一门通身气派的富贵亲戚? 兰儿摇了摇头,手脚麻利的拾掇着木桶里头的鱼,「那位大姐姐是我在池边遇见的,我也不知道她是谁。」 妇人忽而想起昨日,庄子管事曾同她家男人提起,最近庄子上头有贵人前来小住,让他们这些佃户各自警醒小心着些,莫扰了贵人清静。 那她今日所见着的姑娘,会不会就是管事提到的那位贵人? 可是贵人同她们这些人身份云泥之别,又如何会对她家兰儿这般亲切。 越容回去后,便让厨房终于就将这鱼做成一道菜,鱼肉虽不算太过鲜美还带着从泥塘出来的,可她倒是吃的有滋有味。 越容一连好几日清晨都去了池边,那小童日日清晨都在此钓鱼,她也知晓小童的名字,叫兰儿,日日来钓鱼为的是给她母亲还有六个月大的弟弟熬鱼汤补身子。 又一日,清歌指挥着人抬了箱笼进屋,「主子,宫里送东西来了。」 越容点点头,「收着吧。」 清歌尽责的一一介绍着这回宫里送来的东西,「主子,听说这是今年进贡的天蚕丝,宫中也只有两匹,皇上叫人都给送到这儿来,说是夏日里主子盖着正合适。」 越容还是没瞧一眼,「嗯,我知道了。」 她已经出宫五日,宫里头无人来催她回去,只是日日都有东西送来,越容心里头憋着气,送来的东西看都没看过一眼,就让人给收了起来,束之高阁。 她合上帐簿,算起来也有许多日子不曾去过知己书铺,今日去书铺瞧瞧。」 清歌见她铁了心不回宫去,也不知该如何劝了,主子大了,虽性子还是同从前一般温和亲切,可在某些事情上颇有自己的主见和不容动摇,寻常人也劝不得。 清歌只好在心里头嘆了一回气,回道:「是,奴婢这就叫人去备马车。」 越容换上了外出的衣裳,乘上马车,马车行在田埂上,透着车窗帘子,她还能瞧见外头田间的情形,她瞧见了兰儿一家,兰儿她娘身子骨不大好,不能下地干活,沈家的地便只有兰儿她爹一人操持,还有兰儿时不时的搭把手。 这会儿太阳已经升至半空,兰儿她娘是来地里送饭的,只见她背上背着个胖娃娃,手上提着竹篓,竹篓里头装着碗筷,正要弯腰去瓦罐中盛粥水,却被兰儿她爹给拦了下来,拿着从莲花池中折下来的大荷叶给兰儿她娘遮着太阳,又让她坐在小凳上,自个儿亲手盛了粥,先端给了兰儿她娘,又给了几个孩子一人一碗,这才给自己盛了一碗,蹲在那儿有说有笑的喝了起来。 这样一副夏日劳作午间休息的场景,兰儿她家日日都习以为常,偏偏越容从心底里头升起了羡慕之意。 走过了田埂,越容这才放下车窗帘子,闭目养神。 不知过了多久,乡间的僻静渐渐远去,马车周围逐渐变得嘈杂,各样的叫卖声在越容耳边响起,她这是入了城了。 马车停下,清欢撩开了车帘,轻声道:「主子,到了。」 越容下了马车,便见自家书铺的招牌,谢芊芊出门迎她,「容姑娘。」 越容看着她,笑道:「从前我觉着咱们这儿就已经算是僻静,打从庄子上来,此处倒显喧闹了。」 不过她只感嘆了这一句,便收起了愁思,「进去吧。」 铺子客人比之前少了许多,谢芊芊解释道:「这几日铺子生意差了些,想来天气炎热,大家都不愿出门走动了。」 越容点头,走到二楼,二楼只坐了一位客人,正是江莲。 江莲心思不在面前书上,见着越容上楼来,眼前一亮,「容姑娘,我可总算等着了你。」 越容不解,走过去,「江姑娘是有事寻我?」 江莲带着几分探寻,「容姑娘可是同我堂兄相识?」这话她想问许久了,可是这几日越容都不来书铺,她就一直憋着。 越容心中一惊,话都已经到了嘴边儿,却又换了一句,「你堂兄如何说?」 这还是她同江洵学来的,旁人问话,先问问旁人这话别人如何答,她再如何答。 江莲手撑着下巴看她,「堂兄说,你说认识他便认识,不认识便不认识。」 越容一愣,好你个江洵。 她闷声道来:「那我便不认识他。」
第64页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因为没榜单了,所以我有点懈怠qaq 第38章 江莲歪头看她, 露出一丝窃笑来, 「容姑娘说是便是吧。」江洵叮嘱过她, 越容不想透露身份不过是想同旁人相处同平日里无一二不同罢了。 她到了这京城里, 唯二觉着叫她觉着有趣的姑娘家, 竟然是同一个人。她头一回知晓的时候,险些没能睡着觉, 越容终于反应了过来,她这还是着了江洵的道, 她从未提过她知晓江莲是江洵的堂妹这事。 只是江莲已经说起了别的事, 就像方才那番探讨她和江洵是否认识的话不存在一般, 越容乐的如此,也就没有再提。 过了片刻, 楼梯处传来急切地脚步声,众人闻声看去, 来人是余三。余三是江洵跟前人, 寻常不会离了江洵跟前,他额上都是汗珠,见着越容了,他赶紧躬身行了一礼, 「奴才见过容姑娘。」 越容心虚的咳嗽了一声。 余三这才看向江莲, 「姑娘,靖阳的人到了,如今就在前院候着呢。」 江莲脸上笑意更甚,对着越容道:「容姑娘, 想不想瞧热闹?」 越容心道,这江家人是不是都喜欢让人瞧热闹,江洵是这样,江莲也是这样。 「靖阳来人,有何热闹可瞧的?」越容十分不解,她是知晓一些江家的事,例如当年靖阳王妃孤身一人带着当时年仅七岁的江洵从千里之外的靖阳到京城,一直到她离世,皆是因为同靖阳王关系不好。 靖阳王妃离世的那一年,靖阳王便将侧妃扶正,太后厌烦他,这十年来都不曾让江洵回过靖阳。 对于靖阳王府是个什么样的情形,越容心中也能猜着两三分,她从前一直觉着宫里和睦,这一二年,她渐渐知事了,后宫远远不是她从小时起想的那般和睦。靖阳王府内宅是如何的,她都能猜测到一二分。 江莲听她问,微微一笑,「容姑娘去瞧了,自然也就知晓了。」 越容看着她,越发觉着这对堂兄妹果真是血脉相承,如出一辙,说出来的话都是一模一样。 余三站在一旁,欲拦下,「这。」 越容倒真想去看看,「左右今日无事,出门逛逛也无妨。」 二人上了马车,前往靖阳王府老宅。 三刻钟后,来到靖阳王府外不远处,江莲招了手,「就在这里停下。」 越容已经听着马车外头传来的吵闹声,她伸手撩了帘子一角,靖阳王府大门前好不热闹,婢女婆子站了一堆,还有许多箱笼摆在地上,而靖阳王府侍卫拦着不让进,有个十分凶神恶煞的婆子正同侍卫争论着,声音之大,把别人的声音都给掩了下去。 那堆丫头婆子至少有二三十名,皆是穿着青色的衣裳,其中却隐着一道浅粉色的身影,丫头婆子将她护着,瞧着身份有些不一般,只是背对着,越容也敲不出来她长什么模样。 「容姑娘,你瞧瞧,是不是热闹的紧。」江莲勾起一丝嘲讽的笑来。 越容不解,「她们是何人?怎敢在此造次?」 江莲看着前方的闹剧,「容姑娘应当知晓,靖阳王继妃有一子一女,女儿今年十七岁,同堂兄差不多的年纪。」 江莲顿了顿,讲起了靖阳王府后宅旧事,那位继妃同靖阳王,听闻是亲表兄妹,青梅竹马的长大,感情甚笃,若是靖阳王娶她是在靖阳王妃去世之后倒也无妨。可但这继妃是二嫁,死了夫君之后寡居在靖阳王府,靖阳王妃待她如长姐,敬重对她。靖阳王妃刚怀有身孕没多久,这位继妃竟也有了身孕,靖阳王府之人这才知晓王爷同她私下早就有了首尾。靖阳王妃知晓此事后,险些就落了胎,之后身子骨一直都不好。 靖阳王却不顾旁人阻拦,愣是迎了这位继妃进门,还抬做了侧妃。 越容听着心中堵得慌,当年靖阳王妃身子骨不好,她一直是知晓的,可她并不知道是因何而起,她还能回忆起靖阳王妃是位极其温柔恬静,身上从来都有一股极其好闻的花香,叫人一见便心之嚮往的美丽女子。 江莲抬眼看向那位浅粉色的身影,「那位便是靖阳王府的长女,江柔。」 那边的争论声越来越大,那同侍卫争论的婆子牙尖嘴利,嗓门儿也大,叉腰指着侍卫怒道:「反了你们不曾,敢将王府郡主拦在门外,叫王爷知晓,揭了你们的皮,砍了你们的脑袋,你们信不信?」 侍卫丝毫不动,连个眼神都不曾给过那婆子。 婆子脸胀的通红,「还不快些滚开!」 余三不知何时进了王府,此刻走到了门口处,「何人在此喧譁?知不知道这是靖阳王府?」 侍卫毕恭毕敬地对他行了一礼,「总管。」 余三应了一声,看向那婆子,婆子眼尖儿知晓这位大约在老宅说的上些话,态度依旧傲慢无礼,「你就是老宅的总管?知不知道这些狗东西竟敢拦着郡主。」 余三抬抬眼,嘴角勾起一丝笑来,却在众人始料不及的时候,伸手扇了婆子一记响亮的耳光,他下手极重,手刚落下,婆子脸上已经红肿一片。 「哪儿来的疯妇,靖阳王府何时有了郡主?」 「趁本总管此刻心情尚好,我家主子又是良善人,此刻赶紧滚。」 婆子捂着脸,惊恐的指着余三,「你,你,你竟敢打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是王妃娘娘跟前的,你,你你。」
第65页 余三面若寒霜,伸脚踹去,婆子顺着台阶就滚了下去,那位粉衣姑娘再也站不住,在婢女婆子的簇拥下走上前来,她脸色带着些怒气,「我大哥呢?」 余三抬了抬眼,「还不动手?」 侍卫应了声,就要上前拖人。 「大胆!你们这些贱奴敢碰我?」江柔惊惧,她被人团团围住,侍卫也并没有真的碰着她。 余三冷笑着。 江莲瞧了个够,心满意足地回过头看向越容,「容姑娘且在车上坐坐,该我出场去会会她了。」 越容点头,「你当心。」 江莲镇定自如地走到了大门处,略做惊讶地看着余三,「余总管,这是怎么了?」 「姑娘,您回来了。」余三恭恭敬敬地给江莲行了一礼。 江柔一抬眼就瞧见,觉着刺眼至极,忍不住横生道:「江莲,你还不过来帮我。」 江莲这才转过头去看她,大惊失色道:「哎呀,大堂姐,你们还不住手,这是继妃娘娘所出地大姑娘。」 她的用词一下子便道尽了江柔的出身。 余三这才抬抬手,「都停下。」 侍卫这才散开,余三皮笑肉不笑的上前,「原来是大姑娘,失敬。」 「狗奴才,谁给你的胆子拦我?」江柔像是来了底气,上前一步就要扇余三巴掌。 余□□了两步,冷眼看她,「您是府上大姑娘不假,,可我并非王府家奴,大姑娘还请慎言。」 被余三打了一巴掌的婆子忽然想起了什么,凑到江柔耳边低语道:「奴婢想起来了,这位余总管约莫是太后派来伺候世子的那位公公。」 若是王府的家奴,罚了便罚了,可是宫中出来的,倒是不好罚,不过这回结下了梁子,日后寻了机会报復回去就是了。 江柔忍下了一口气,又冲着站在一旁瞧热闹的江莲吼道:「江莲你还不过来扶我一把。」那架势,活生生将江莲看作了她的贴身奴婢。 江莲好脾气的走上前去,扶助了她的胳膊,带着几分害怕之意,「大堂姐。」 「怎么会是误会?先前父王就送了信入京,知晓我今日到,无人来接也就算了,竟还将我拦在门外?」江柔冷声,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掐了一把江莲,「江莲,你为何没出城迎我?」 江柔想起方才,余三毕恭毕敬地同江莲行礼就来气,手上的力道又打上了几分。 江莲微微皱了皱眉,却依旧忍了下来。 余三将一切都看在了眼底,吩咐了匆匆从府中出来的奴僕,「行了,一堆人站在门口没了规矩,旁人瞧见像什么话,将大姑娘的箱笼都抬进去吧。」 这话说的嘲讽至极,便是江柔都听了出来,「你!」 「大姑娘,请。」余三置若罔闻,侧过身请江柔入府。 江柔冷哼了一声,咬牙道:「你给我等着,我一会儿就写信给父王。」 余三浅笑,带着几分怜悯看她。 靖阳王府的大门缓缓地关上,将方才的一场闹剧带走。 清欢放下了车窗帘子,「可真是热闹。」 说完这话,她才看向一脸若有所思地越容,「主子,咱们可要回去?」 越容点了点头,「你们说,江洵这是打的什么主意?」江柔头一日入京,便给了她一个下马威,虽说以江洵的性子,是做的出来的。可她了解江洵,江洵不可能真的只是为了给江柔一个下马威,才会惹出这一场闹剧来,他在京城里头横着走了许多年,挨过的罚不少,但若说他真的惹下什么不可饶恕的大祸来,倒还真没有过。 清歌和清欢面面相觑,皆摇了头称不知晓。 越容带着疑问离去。 路过甄善坊,越容叫人称了两斤糕点,她还惦记着兰儿,等回到庄子上,已经是黄昏时分。 夏日的傍晚总是带着几分热气渐渐褪去,轻风悠扬的诗意,马车缓缓行在田埂上,田埂两边的小麦被夕阳的余晖映着,又被轻风拂过,轻轻晃动,带着几分夏日的舒心畅意。 越容眯着眼,看着天边的赤色云霞,夏日的燥热一一消去。 就要路过莲花池畔,蒲公英顺着风的方向漂浮在空中,一片朦胧间,池边出现了一道蔚蓝色的身影。 马车停下,越容慢吞吞的走了过去,「你怎么来了?」 「我巡视京郊水利,碰巧路过此地,见这里莲花开的好,过来瞧瞧。」江洵轻晃着玉骨扇,说的煞有介事。 越容看向水面,莲花粉嫩,落于莲叶之间。 「是不错,你慢慢看,我就不打扰你了,告辞。」越容转身就要走。 江洵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夕阳余晖洒落在他的眉眼之间,平白添了几分温柔之意。 他轻轻握住了越容的手,「容儿。」 越容抬头看他,他嘴唇轻启。 作者有话要说:  江洵:我说了什么,你们猜不到。 我觉得我还是应该申请榜单,这样能督促码字。 明天见~ 第39章 二人走在林间小道上, 江洵说明了来意, 「你可知晓宫中近来发生的事了?」 越容皱了皱眉头, 「嗯。」前两日, 宫中送东西来时, 宫人已经同她提过,只是她觉着这算不上惩罚的惩罚, 没有任何意义。 江洵低头看她,「还没消气?」 越容摸了摸鼻子, 「我又没生气, 谈何消气。」
第66页 悦妃如今降做了美人, 不再是一宫之主,便连三皇子和五皇子都不由她抚育, 这样的惩罚,对于一个皇恩十几年不曾断过的后宫宠妃来说, 意是极重。 「便是这样, 七皇妹也活不过来了。」越容看着远方将将要落山的太阳,心中思绪万千,她同那个刚出生三月的孩子并无情谊,只是那个孩子不过三个月大, 就因为后宫斗争而丧了命, 她都还来不及看清这世上到底是何种模样。还有小宝,也险些就丧了命。 想到此,越容轻轻开了口,「我只是不明白。」 江洵忽而停下了脚步, 看着她,「你不明白,只是因为你同宫里那些人都不一样。」 她眼里充满了迷茫,不一样,她又有何不一样的地方呢?她在皇宫生活了十六年,谈何不一样呢。 江洵看着她,嘴角勾起,「她们目光只落在后宫的一亩三分地,为了权为了利自然就会斗来斗去,而你能看到更远的地方。」 越容看向了农庄,裊裊的炊烟升起,辛苦劳作了一天的农人归了家,同一家老小待在一起和睦的用着晚膳,讲着白日里的趣闻趣事。 这一切,都是她所不曾拥有过的。 可这也是她无法拥有的,她生在帝王家,已经享受了用之不尽的荣华富贵,却又渴望农家的和睦温情。 这世上从来都没有十全十美之事。 她抬眼看着江洵,夕阳的余晖落在江洵的眼睫之上,让他的目光都晕上了温暖之意,叫她心中的惆怅消了几分。 眼见着就要到主院了,越容忽而问道:「那你呢,你在想什么呢?」 「靖阳王府的大姑娘怎么会突然进京?」 江洵脸色微变,却又立马恢復了往日的懒散,「她想来,我还能拦着她不曾。」 「毕竟这王府也不是我的。」 「可你让余三给她一个下马威,这又是何意?」余三是宫里头出身,若不是主子授意,断不会做出如此举动来。 前方便是主院的大门,江洵看着她,低声道:「到了,你进去吧。」并不打算回答她这个问题。 这话俨然就是不愿透露详情了。 越容向前走了一段路,突然转过头,江洵还站在原地。 夜里烛台摇曳,越容推开窗户,瞧着外头竹林影动,竹林之中不时有蝉鸣轻响,叫这静谧的夜里平添了几分热闹。 清歌打了个哈欠,起身过来给她披上外衣,「主子,您睡不着吗?」 「嗯。」越容撑着下巴想着心事。 「可是世子爷今日说了些什么?」清歌陪她坐着。 越容却摇了摇头,「我只是在想那位江大姑娘进京之事。」 「这十年来,靖阳王从未进京,一是因为藩王无诏不得入京,二是因为皇祖母不喜继王妃。」越容皱了眉头,那位继王妃同靖阳王妃病故脱不了干系,这件事她都知道,江洵心里不会不知。 「她怎么偏偏此时来了?」越容实在不解,心里也有些忐忑不安,总觉得此事不简单。 清歌也想不明白,过了一会儿宽慰道:「左右这里是京城,若出了事,还有太后和皇上呢。」 越容点点头,「你说的也对。」 到了第二日,越容刚起,院外便有人来报,「主子,谢掌柜来了。」 「请她进来。」 谢芊芊脚步匆忙的走了进来,手中捧着帐簿,越容好奇,「不是说了,若有帐簿,我叫人去铺子里取就是了。」 谢芊芊笑得勉强,「容姑娘,今日我想在您这儿躲上一躲。」 「出了何事?」越容关切道。 「容姑娘,可还记得,我前些日子提过的,家中为我定过一门亲事,对方追到京城来,这两日已经找到书铺来,我不想让他坏了书铺生意,所以想出来躲躲。」铺子里还有吴国公府来的管事嬷嬷,谢芊芊暂且离去一两日也无妨。 越容听她说过谢家之事,知她入京来就是为了叫家里瞧着,她一个姑娘家也能担起谢家的担子,而不是为了嫁人。 她便道:「你安心住下就是,反正这里空房多的是。」主院是三进的宅子,第三进就住了她和清歌几个,还有空着的房间,便是多上几个谢芊芊都使得。 谢芊芊无不感激,「多谢容姑娘。」 清歌忙指着人去收拾一间客房出来。 越容翻着帐簿,一边问着谢芊芊,「那你有何打算?」 听见越容问她,谢芊芊嘆了一口气,「先让我躲上两日好好想想。」她全然没了往日里的镇定自若。 谢芊芊着实苦恼,原以为刘家二郎不可能寻得到她的行踪,毕竟京城不小,要在茫茫人海中寻得一位叫谢芊芊的姑娘着实需要些力气,可人家还是找上了门来,昨日里将要关门时,她瞧见刘家二郎站在门外打听她时,险些没有吓出病来。 不过这还是头一回她同刘家二郎相见,对方长得十分清秀文弱,看起来就是个读书人的样子,她素来不喜这类人,口中称着圣贤名,要求女子三从四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同这样迂腐之人打交道,她想想就头疼。 特别是刘家二郎千里迢迢从江南追到京城来,定是因为颜面受损,而来责备于她。 这门亲事明明并非她所愿,是她爹自个儿做主定下来的,那位刘家二郎难道不应该去找她爹么?找她又有何用,反正她是肯定不嫁的。
第67页 「容姑娘,你说为何女子就非得嫁人呢?」她忍不住问道。 越容被她这问题难住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到了岁数,各家各户都会为了适龄的儿郎姑娘挑选亲事,若是过了适龄,姑娘家还会被人在背后唾弃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没人要。背着这样骂名的姑娘家在娘家还会抬不起头来。 这世上,总是对女子更为苛责一些。可若是女子宁愿背上旁人的骂名都不去成亲的话,那为何就不能随了女子的意愿呢。 越容从前没有被问过这样的话,现在仔细想想,却也觉着若谢芊芊不想嫁人不嫁便是了,她没有那份心思去成亲,若逼着她成了亲,到时候家宅不宁又该如何呢? 想到这儿,越容回答了她,「若是你如今不愿成亲,便不成亲就好了。」 这话瞬间安抚了谢芊芊的内心,这世上原是还有懂她之人,她只恨不得上前握着越容的手。 「只是那位你口中提到的刘家二郎,你总不能一直避着他,若你不愿意,你不如直接同他讲,将这门亲事退了。」越容思索着,亲事毕竟定下了,谢芊芊如今能避着那位刘家二郎,可总不能这一辈子都避着他走,况且人家也追到了京城来,不若摊开了将话讲明白,也好叫对方莫误了姻缘。 谢芊芊一顿,她渐渐冷静了下来,也觉着越容说的对。 「等我想上两日如何同他说,再去见他。」 越容点了点头,「这两日你就留在这儿便是。」 清歌吩咐完了差事进屋,「主子,今个儿还去莲花池畔散步吗?若不去了,奴婢这吩咐人上早膳了。」 「上膳吧。」越容翻着谢芊芊带来的新书,看入了迷,也不愿出门了,要她说,知己书铺的书册真是不错,不止是燕国各处的奇闻轶事,便是周边列国的也有。 待到下午时分,院外又有人叩门。 兰儿背着小背篓,紧张的牵着她二妹妹的手。她知晓那位大姐姐住在这儿,可这儿似乎同庄子别处全然不同,这宅子好大好大,便是院墙都高的不像话。 她徒然生出了几分紧张。 院门吱哟一声轻响打开,从里头走出来一位婆子,婆子面容严肃,看着面前的两个孩子,以为是农庄孩子迷了路,「此处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去别处玩儿。」 兰儿见她板着脸,心中害怕,却还是鼓着勇气说上一句,「我是来找大姐姐的。」 院中又有人问话,「吴嬷嬷,外头是谁?」 吴嬷嬷回过头,见是主子跟前贴身宫女,脸上忙堆着笑,「清欢姑娘,外头来了两个女娃娃说是找人,定是走错了,老奴正要赶她们走呢。」 清欢瞥见了兰儿的小脸,笑道:「让她们进来,主子正等着呢。」 兰儿就看着方才还板着脸的老嬷嬷脸上笑成了一朵花一般,将她们给带了进去。 「主子,兰儿来了。」清欢打了帘子,走进屋中行礼道,还吩咐了人上两个小凳子,只是孩子们站着都不敢坐下。 越容放下书,看着畏缩不前的兰儿,疑惑道:「你这是怎么了?」平日里和她一起在莲花池畔话说个不停的孩子,今儿倒是出奇的安静。 兰儿这才带着她妹妹坐下,越容好笑,又见她们两个额上都是汗珠,吩咐下去,「叫人上两本温茶来。」 「干嘛闷声不说话?你不是说你想识字,识字之前得学会念字。」 兰儿这才开了口,没了往日的活泼,带上了几分拘谨,「我不知道大姐姐家里头这么大,还有这么多人。」便是这屋中陈设,也和她家完全不同。 越容一愣,待上了几分苦恼,「这儿倒不是我家,算起来,我是借住在此处。」 「你既想跟着我识字,可不能这般扭捏,知晓了吗?」 兰儿点了点头,这识字是她自个儿求来的,自然是不能半途而废。 书房纸墨笔砚都已经准备妥当,越容将两个孩子带了过去,兰儿的二妹妹叫桂儿,才五岁大,今日将她带来,是因为兰儿要帮着母亲照顾弟弟妹妹,弟弟留在了家中由母亲照顾,妹妹就跟在她身旁。 只是桂儿坐不住,越容便让人带了她在院中玩耍。 越容提了笔,在纸上写下了沈兰二字,「今日教你写你的名字。」 写完这两个字,她解释起了这兰字的含意,「兰儿可有听过从前有一位名叫木兰的女子代父从军的典故?」 谢芊芊不知何时走在了书房门口,见到越容正教着一位小姑娘写字,颇为感慨的同廊下正在绣着手帕的清歌说道:「容姑娘同我认识的姑娘家都不同。」 清歌微微一笑,「我家主子自是同旁人不同的。」这世上有哪位公主同她一般呢? 谢芊芊摸着下巴,忽而生出了几分想法,「容姑娘若是喜欢教授孩子读书习字,我倒有个想法。」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第40章 「娘娘, 您真的不准备叫六公主回来?「柳姑姑拿着篦子细细的给皇后篦着头髮, 越容已经出宫大半个月, 明明皇后娘娘心中担忧的和什么似的, 却偏偏不让人将她带回来, 只日日让人送吃的用的去,皇后慈母心肠, 知晓女儿心中不痛快由着她去了,这也就罢了, 可皇上和太后也是这样, 竟由着越容去了, 宫里头起先还有人议论一两句,皆被罚了, 到了后头,宫里头谁也不敢议论。
第68页 皇后平静地看着铜镜中的那张脸, 脸上带着精緻无暇的妆, 眼角却还是有些纹路,暴露了岁月无情。她如今已三十有七,人到中年,不得不服老, 她伸出手去, 摸着自己鬓角的髮丝,「柳眉,我是不是生了白髮了?」 一根银丝混在黑髮之中,额外刺眼。 柳姑姑心疼道:「娘娘还年轻, 怎会生白髮?是娘娘看错了。」一边说着一边用篦子轻轻地将那根白髮给掩藏在黑髮之下。 皇后分明就瞧见了,但也只嘆了一口气,默许了柳姑姑的行为。只是她眼中染上了些许道不明的无奈,「人人都说她性子温顺,可我这做娘的如何不知,她呀,其实性子倔强的很。」 「总不能叫公主一直待在宫外,若叫朝中大臣知晓公主出宫,不知又会生出多少事端。」 越容打了一个喷嚏,清歌忙上前将大开的窗户掩上些,带着几分埋怨,「主子,今日天凉,您吹了风生病该如何是好。」 越容捧着刚呈上来的热姜茶喝上一口,她喉咙有些痒意,说话就带出了一丝沙哑,「虽是下雨,还是闷热的很。」开着窗户还有几丝凉风吹进来,清歌刚关上,屋中又开始闷了起来。可越容眼巴巴地看着清歌,祈求她能心软开窗,清歌只当作没瞧见。 祈求无用,越容嘆了一口气,低下头看向方才写好的一篇大字,她虽身在宫外,到底每天功课没有落下,何况,她又在教兰儿和庄子上几个小姑娘家习字,对自个儿的学问倒是有了更高的要求。 屋外又在说宫里送了东西来,这事太过寻常,她头也没抬,「清歌你看着处置便是。」 清歌点了点头,出去见宫中差使,只是她不过出去了一息便又进了屋,轻声同越容说道:「主子,太子殿下来了。」 越容愣了一会儿,到底起了身收拾打扮,这才出门去。 自年岁渐长之后,燕承钰便甚少踏进越容的寝殿,如今越容住在庄子里,他依旧是不会踏入越容的寝居处,庄子不大,却有一方小亭供人在此处停留。 越容撑了油纸伞走过去,见燕承钰心平气和地坐在那儿泡茶,她一时竟不敢上前坐下。 燕承钰抬头看她,「容儿,站在那儿做什么?」 「哥哥,你怎么来了?」越容磨蹭着走过去坐下,不敢抬眼看他眼睛。 「你离宫数日,我很担心你。」燕承钰伸手替越容斟上一杯茶,这才打量着她,见她面容有些发白,「生病了?」 越容摇了摇头,「没有。」 她小心翼翼地抬头瞄了一眼燕承钰,却被人抓了个正着,燕承钰好笑,「何时你同我说话也要瞻前顾后,这般小心了?」 「我以为你要骂我。」她闷声道。 「我为何要骂你?」 「我出宫这么久,定惹得皇祖母,父皇母后,还有哥哥你替我担心。」 见越容什么都明白,燕承钰心下一软,温声道:「你既知如此,今日便随我回家,可好?」 越容却犹豫了起来,她出宫这么久,虽觉着一个人住在宫外无拘无束的很,可是心里一直是想着家的,只是那个『家』给她留下了一份心结,解不开之前她都不能回去了。 「哥,皇宫是我们的家吗?」越容带着些许的惆怅,说出了大逆不道的话来。 燕承钰却没有呵责她,叫她住口。 「若皇宫是家,为何还要互相算计。」 「若是我生在寻常人家,是不是就不会如此了?」 安静地听完这些话,燕承钰才带上了些许的严肃,「容儿,我知你想要寻常人家那般,父母和敬,兄妹和睦,可是,这世上从不能事事如意。」 这话,越容自己也明白,她是燕国公主,已经生来就拥有了旁人家无法拥有的东西,如今却又贪图寻常人家的温情,这是她贪心妄想了。 燕承钰又放软了声音,「这到底是五妹妹的宅院,你住在此处多有不便。你若真想住在宫外,过些日子,等公主府修建好了,就搬去公主府如何?」 越容这下是真的惊讶了,「公主府?」她还未定下亲事,按道理来说是不能修建府邸的,燕国也没有给未出嫁的公主提前修建公主府的道理。 「难道父皇母后要为我定下亲事了吗?」越容心中大动,若是给她定亲,为何她一点儿都不知晓? 燕承钰却摇了摇头,声音放的很轻,边说还在边看越容的神情, 「我来之前,母后同我提起,虽说姑娘家十六七岁便要定下亲事,可容儿如今只怕还不想成亲,她只有容儿一个女儿,便不想逼迫容儿做不愿之事,容儿如今想做什么便去做什么。」 「所以母后前两日同父皇商议,为你择址修建公主府,邸址离皇宫不远,进宫只要两刻钟。父皇已经下旨,让工部着手公主府事宜。」 还有话,燕承钰没有说出口,想来越容心中已经明了。 越容心中又难过又愧疚,她任性出宫这些时日,是因为她对皇宫有了心结,可她却完全忘了,那座她觉得不是家的皇宫,还有疼爱她的母亲,她怎么能忘记,她的母亲到底有多疼爱她。 幸得她来时,就未曾带上许多东西,此刻收拾一番花不了多少时间,收拾好了行李,越容这才随着燕承钰上马车。 这几日连绵下雨,田间却依旧有人做农活,毕竟侍弄庄稼是要日日劳作的,马车行在田埂上时,越容掀帘子一角,瞧着青稻田间人影晃动,忽而一瞥,便见着兰儿带着斗笠站在莲花池畔钓鱼。
第69页 她便出了声,「停一下。」 燕承钰看她,「怎么了?」 「哥哥,我有话要对兰儿讲。」 越容下了马车,走近兰儿,兰儿歪头看她,「大姐姐,你是要回家了吗?」 越容点了点头,「嗯,我要回家了。」 兰儿松了一口气,「太好了,大姐姐的母亲一定很担心你。」 越容惭愧,连个孩子都明白的道理,她却没想明白。 「我虽回家了,你的功课可不能落下,过些日子我可是要抽背的。」 永安宫中静悄悄的,皇后跪坐在静室读过一回经书,起身出了门。 她刚一推开门,眼眶便热了。 越容低着头,踢着自个儿的裙摆,声音怯怯地,「母后,我回来了。」 皇后走上前去,轻轻拉住了越容的手,并没责备她数日不归让人担忧。 「回来就好。」 「姐,姐姐。」小宝如今走路已经很稳,甚至说话也不再是磕磕巴巴,见着越容还能想起她是谁。 「小宝。」越容坐在软榻上同小宝玩耍,不过小半个月不见,小宝又长高了许多,正是最闹人的年纪,也不知道平日里多累人。 到了夜深,小宝也睡去了,留下这对许久未见的母女说私房话,「娘,公主府的事情,我听哥哥说了。」 皇后语气平静,「嗯,宫里住着诸多规矩,不如住在公主府,日后你行事也便宜。」 说完这话,她轻轻将自个儿女儿搂入怀中,「我知晓,你心中怕是对你父皇有诸多不满,可你要知道,不管为娘同你父皇之间有什么问题,他终究是你的父亲,他对你的疼爱并不会比为娘少,所以你莫因此同他离了心,你可知?」 越容只沉闷着不说话,她母亲的话一点儿都没有说错,她父皇对她的疼爱从来不曾减少过半分,这回她离宫出走,朝中大臣并不会完全不知晓,可却没有半点儿风声漏出来,也无人上谏批她品行不端,有辱皇家名声,毕竟燕国还没有第二个离宫出走的公主。更别提宫中日日送到庄子去的那些东西,皆是她从小到大都喜欢,却又都难寻的进贡之物。 越容心情复杂地点了点头,她父皇对她的好一点一点地浮现,其中却又掺杂了她始终无法释怀的那些个片段,一时叫她难以入睡。 皇后知她心思,可这些事都需要她自己去想明白,旁人再多说也并无相宜。 回宫第一日的清晨,自然是要去给长辈们请安,她在慈安宫中磨蹭了许久,方才去往御书房给皇上请安。 「儿臣给父皇请安。」 皇上抬了抬手,让她近前,仔细打量她,「容儿清减了几分,今日同为父一同用早膳可好?」他语气寻常,就像之前越容因何贵人一事负气离去的事情并未发生过一般。 越容点了点头,柳大监便去吩咐宫人摆膳,屋中就留下这对父女谈心。 皇上拿起桌上放的图纸,「容儿,这是公主府的图纸,你同我一起看看,若觉着不合适的地方,我再让工部的人修改。」 越容低下头仔细看着,图纸上的公主府圈地极大,规制比之她亲姑姑,大长公主的也不会差到哪儿去了。更别提此处是离皇宫最近的地方,若她有事,片刻就能传到皇上,皇后耳中。 她思索了一刻发,方才道:「儿臣觉着哪儿都好。」她父皇万事都替她考虑周全了,她分明半点儿毛病都挑不出。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身体实在不好,断更了这么久,不知道该怎么写,现在好了,我终于能码字了。 谢谢还在等我的小天使,明天见。 第41章 公主府修建一事被全权交给了工部, 工部尚书外出处理黄河决堤一事, 左右侍郎又忙着水利与农耕, 剩下的闲人便没有几个了。虽说越容觉着工部呈上来的图纸没有什么可更改的地方, 到底皇上疼爱她, 又吩咐工部再完善一番图纸,差事交给了谁, 越容并未过问。 在御书房时,皇上同皇后或许是私下已经达成了共识, 她同她父皇认认真真地谈过一回她这两年打算做些什么, 皇上竟然也应准了, 甚至还给了她腰牌,让她出宫再不必需得长辈恩准。 越容心中百感交集, 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这世上的人会不会都是这样,夫妻之间感情不好, 却都对孩子极好, 做孩子的却无法让自个儿的父母成为一对恩爱夫妻,这又该如何是好呢? 工部能工巧匠众多,公主府图纸确定后,便开始着手修建, 越容愧疚于自个儿负气离宫, 大半个月里都规规矩矩地待在宫中陪伴长辈。 又一日,清歌捧着书册走进屋中,「主子,这是谢掌柜着人送进来的帐簿。」 看见帐簿, 越容回过神来,她已经有好些日子没出宫去看看,顺便还能去瞧瞧公主府修建的如何了。 「让人备上马车,我们出宫去。」 她许久不来知己书铺,便是谢芊芊见着她都多了几分意外,「容姑娘。」她松了一口气,原以为越容回了宫之后,皇上皇后便不许她出宫了,看来并非如此。 「这些日子兰儿可有来过?」越容忙问,她今日出宫也是为了这事,那日她离开庄子上时曾同兰儿讲,让她过两日便来书铺,可她这些日子都忘了这回事。 「兰儿来过,我按照容姑娘的吩咐,给她拿了一刀纸,那孩子不肯收,只要了一叠用过的纸。」
第70页 越容点了点头,「这也无碍,如今不过是练字,用什么样的纸都无妨。」 谢芊芊这一两日忙着布置后院,既然要设下一间小小的学堂,后院便要好生归置一番,今日刚好越容来,谢芊芊带着她去后院参观。 谢芊芊自然是会布置,无一处能挑出错来。 「这几日江姑娘可有来过?」越容又想起江莲来,那位江大姑娘入了京,瞧那日大庭广众之下都能对江莲动手的态度来看,这些日子,不知道江莲同她是如何相处的。 谢芊芊摇了摇头,「江姑娘倒是许久不登门了。」那位是常客又同越容交好,谢芊芊心中有数,自是会记在心中,便是江莲常坐的位置她也会时常让人收拾一番。 「不知容姑娘可有听说,靖阳王府的江大姑娘入京,邀京中闺秀入府一聚,无一人应邀之事?」谢芊芊又道。 越容皱了皱眉头,「这事我并不知晓。」这些日子,她在宫里头,两耳不闻窗外事,宫外送的帖子,便是吴国公府的请帖,都是拒了的。 「想来,江姑娘在靖阳王府的日子,不会太好过。」谢芊芊委婉道来,那位江大姑娘在京中闺秀面前丢了颜面,自然会迁怒旁人,江莲又是她堂妹,听说还是自幼起便住在一块,江莲无父无母,江大姑娘却是靖阳王爱女,听闻极其得宠,性子嚣张跋扈,不是好相与的。 越容一想,按着江大姑娘第一日入京便被江洵施了下马威,那位江大姑娘在江洵和江莲这对兄妹手上定不会讨着什么好处。 说来,她也好久不曾见过江洵,如今江洵离宫住在靖阳王府,给太后请安的时辰也变成了五日一回,她一次都不曾碰到过。 「罢了,这是旁人家的家务事,咱们不好多提。」到底是背后嚼舌根的事,谢芊芊提过一回便不再提。 越容却将此事记下了。 又过两日,恰逢五公主二十生辰,越容同她本就交好,早早地就带着宫中的赏赐去了五公主府。 五公主整寿生辰,自是隆重,京中有资格过府贺寿的女眷皆来了。天气炎热,五公主便将会客的地方设在凉风阁,凉风阁四面窗户大开,轻风徐徐来,阁外景致皆收于眼底。 不知是不是越容的错觉,她一进凉风阁,阁中人人皆看向她,说话间皆往她身上引。 越容不明所以,陪着五公主说了一回话,便被五公主打发着去了隔壁,「玲珑几个都在等着同你一聚,你且去吧。」 妇人们的话题总是与姑娘家的不同,越容倒真的松了一口气,起身朝外走去,她刚走出阁门三两步,身后又有奴僕进屋传话,「靖阳王府大姑娘前来请安。」 靖阳王府大姑娘?她不由得回过神看了一眼,见水榭之上一行人远远而来,领头那位便是江大姑娘,她身旁站着江莲。 不等她多想,吴三姑娘已经过来挽住了她的手,将她往阁中带,「表妹,你可算来了。」 越容跟着她入了阁,阁中坐着的皆是同她相熟的姑娘,同她关系也不错,众人皆看着她,就像方才在隔壁时的那般,「你们这是怎么了?」 吴三姑娘拉着她在小姐妹堆中坐下,带着几分兴奋地低语,「听说皇上要为表妹招驸马了。」 这话一出口,屋中坐着的姑娘们都支棱起了小耳朵,听着越容的回答。 越容愕然,「我怎么不知道?」 她回过神来,想起她父皇下令为她修建公主府一事,她第一次听说的时候,也是这般反应,想来大家都和她的想法差不多。 果不其然,吴三姑娘下一句话便是,「如今六公主府开始动工修建。」 「并不是你们想的那般。」越容笑道,「我还不想成亲呢,何来招驸马一说。」 她脾气好,与她相熟的姑娘家还能时常说上两句玩笑话,她也并不会气恼,可凑趣说她亲事的却也只有吴三姑娘能开口了。 她既然说没这回事,众人便不再问此事,说说笑笑提起了别的事情。 吴三姑娘拉着她倚栏而坐,吹着窗外的凉风,听着姑娘们说起京中近来的趣事。 过了一会儿,门口传来脚步声,众人看去,却是那位江大姑娘带着江莲站在门口。 方才还热热闹闹的屋中,顿时安静了下来,越容是因为见过江大姑娘一面,知晓她身份,别的姑娘却是没见过生面孔,她们交际的圈子,生面孔向来少,不过一二息,众人皆猜到了她是谁。 引路嬷嬷笑着上前一步走到越容跟前回话,「六公主,这位是靖阳王府的大姑娘。」 江大姑娘绷着一张脸,「江玥见过六公主。」 「江大姑娘免礼。」越容装作没瞧见江玥脸上带着的不满,又看向江莲,似第一回 见面般同她说话,「那这位便是江莲江姑娘了?」 江莲福身,颔首道:「江莲见过六公主。」 「不必多礼,坐下说话就是。」 她对着二人说话时,分明就是同一种语气,偏偏江玥狠瞪了江莲一眼,随即才坐在一旁,江莲挨着她坐下,活像是她的女婢一般。 大约是旁人皆是各说各的,惹得江玥越发格格不入。五驸马亲妹妹柳玟玟作为主人家不好让客人备受冷落,虽她也不喜江玥这外来人,到底是亲自奉上茶水笑道:「江大姑娘是靖阳人,可否同咱们讲讲靖阳风俗,我们久居京城,从不曾去过靖阳呢。」
第71页 屋中众人皆看向她,便连越容也看了过去,等着她开口讲讲。 她说这话就是给江玥台阶,江玥若是顺着提几件靖阳当地风俗之事,也能同旁人熟悉起来,便是六公主,平日里最爱听故事,这也是投其所好。 江玥一拂衣袖,起了身冷声道:「姑娘若想听故事,大可找个说书先生,我并不会讲故事。」 柳玟玟一愣,脸突然烧的通红,「江姑娘别误会,我并无轻视之意。」她不过是为了让江玥能说些话,谁知道会让人误会。 江玥再也没有比此刻更觉自个儿委屈不堪的时候,她在靖阳时是最尊贵的姑娘,旁人只管奉承于她,无人敢对她提要求。如今到了京中,她却处处受挫,设下接风宴无人赴约也就罢了,今日到五公主府上赴宴,还要被人吆来喝去,她何曾受过此等委屈。 越容笑意一淡,今日是她五姐姐生辰,若生事端,并不好看。 柳玟玟也是高门之女,便是京中闺秀中有不对付的时候,也并不会在这种场合闹出事端来,叫主人家不好看。 屋中气氛比之前还要冷上几分,有婢女见此情形,悄悄退出阁中前去寻主人家。 柳玟玟红着脸,江玥一脸委屈不满,越容垂下眼眸,忽而冲着清歌说道:「我记着上回那位女先生擅于说民间风俗,让人去请来,正巧咱们也许久不曾坐在一处听人说书了。」 「是,奴婢这就让人去请。」 越容又看向江玥,「那位女先生书说的极好,在京中颇有名声,大姑娘可要同我们一起听听?」 江玥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到底她还记着越容身份,不敢同她争吵,只得一咬牙,「我身子不适,就先回去了,告辞。」说完这话,不顾众人目光,转身便走。 江莲心中暗自嘆了一口气,冲着众人抱歉一笑,「我家姐姐身子不适,扰了姑娘们兴致,还请见谅。」 「既如此,江姑娘还是快些陪你家大姑娘回去休息,日后总还有相见的时候。」越容淡淡一笑。 「多谢公主体谅,原是我家大姐姐莽撞了。」 说完这话,江莲这才匆忙跟了出去。 她好不容易跟上去,刚喊了一声,「大姐姐」,江莲转身却给了她一个耳光。 「谁给你的胆子代我道歉?」江玥狠瞪着她。 江莲低着头不敢说话。 「你等着,我回去再收拾你。」到底还顾惜着自个儿颜面,江玥压下了心中愤恨,甩手离去。 清欢远远地跟着瞧见了,等人走远这才回了阁中,附在越容耳边低语,「主子,江大姑娘还未出府便打了江姑娘一耳光。」 清欢能瞧见这副场景,旁人自然也能瞧见,大家闺秀在旁人家动手打堂妹,这事传出去,靖阳王府的家教算是都毁在了江玥手上,越容皱了皱眉。 等江玥离去不久,屋中便有有人开口,「幸好咱们上回都没去赴宴,这位江大姑娘的性子可真一言难尽,难以相处。」 「可不是,柳妹妹好心同她搭话,偏她以为是在折辱她。」 「怎么看,她同世子爷都不像是兄妹两。」 「你难道忘了,他们本就不是一母所出。」 众人议论的热闹,只有越容心不在焉,她好像知道了江洵和江莲在打什么主意。 果然,到了第二日,江玥的名声在京中便更『显赫』。 作者有话要说:  我终于将两条主线给迁到一块去了。 希望我的头痛能快点好,这样我就能稳定日更,而不是两天才能写完一章的量。 第42章 靖阳王府白兰院中很热闹, 哭闹声、瓷器碎裂的声音响了大半日。 原本装饰的富丽堂皇的屋子, 地面上铺满了碎裂的瓷片, 桌椅也翻到在地。 屋中站着一人, 手中拿着花瓶正要往地上砸。 婢女婆子皆苦苦哀求, 却又不敢上前「郡主,可不能再砸了, 仔细伤着您自个儿。」 江玥不解气,手中的花瓶朝着那块要被她吓哭了的女婢砸去, 女婢不敢躲, 被砸中了额头, 顿时额上红肿一片。 见着女婢要哭却不能哭出声的表情,江玥心中忽而畅意, 「你做这副哭丧样子给谁看?」 「奴婢,奴婢不敢。」那女婢颤颤巍巍跪下, 额上红肿一片, 显得越发瑟缩可怜。 「你不敢?」江玥取下髮簪握在手中,走上前去,用簪子轻点婢女额头,「我看你敢的很呢, 我不过朝你扔了个花瓶, 你就要哭不哭的,像是我欺负了你。」 「瞧你这张脸,同那小贱人也有几分相似,都一样装惯柔弱的表情, 让旁人怜惜。」 说着这话时,江玥心中恨意越发明显,手上用了力,女婢额上肌肤被划破,本就红肿的地方渗出了血,女婢却不敢吭声,任由江玥拿着髮簪在她脸上划出了伤痕。 江玥心中恶气终于消了大半。起了身将髮簪一扔。 陪着江玥上京来的曾氏见她戾气消去,这才上前冲着婢女挥了挥手,「还不快收拾了地上的碎瓷片。」 她又看向那位跪在地上,破了相的女婢,厌恶道:「既破了相,别在主子跟前伺候了。」 婢女脸上一白,磕头道:「主子饶命,别卖了奴婢。」 「拖下去。「江玥不耐烦道。 女婢的哭声渐行渐远,只留下屋中地板上淡淡地血痕。
第72页 「郡主,您且宽心呢,书信已经送回靖阳,自有王爷和王妃替主子撑腰呢。」 江玥狠狠地揪着手中锦帕,「你难道还不知道外头如今时如何编排我的?」 曾氏自然也知晓,外头传闻越发不好听,说她家姑娘傲慢无礼,毫无家教可言,在五公主生辰宴都敢动手打人,那些个传闲话的人还不怪那些个京中闺秀都不上门做客,实在是同她这样出生不明的姑娘来往,有失身份。 「一定是江莲那小贱人,将她带来。」江玥越想越生气,在靖阳时,无人敢提起她的出生,她同她母妃在靖阳王府顺风顺水生活了十七年,便是当年的靖阳王妃也要避一避风头,所以她从不觉得自个儿出生有什么问题,可是这几日,不知是谁在京中散布靖阳王府当年之事,让她被人指指点点,思来想去,她心中有了两个人选,一是她那位兄长,二是江莲。自她入京起,江洵便给了她一个下马威,那些个闺秀不上门做客,大抵也是因为江洵的缘故。她心中恨上了江洵,可毕竟忌惮江洵是嫡兄,不敢将气撒到他头上。 江莲就不一样了,从小就是借住王府的可怜虫,让她往西不敢往东,最容易被人拿捏。她若有气,朝着江莲撒,江莲只能受着,这些年,江莲心中对她定有怨气,这回让她提前进京来打探消息,只怕长了胆子,敢在背后散播谣言了。 自有奴僕前去寻江莲,片刻回来,低语道:「回主子的话,堂姑娘不在府上,听门房说,她一早就出了府。」 江玥冷笑,「好啊,果真是她。」 曾氏却比她想得更多一些,「郡主,奴婢倒是觉着此事只怕同堂姑娘干系不大,堂姑娘性子懦弱,她若敢在背后编排主子您,定知晓后果。」 「若说是世子爷,奴婢也觉着不大像,世子爷可十足是个纨绔子,太后虽护着他,可皇上对他失望至极,他如今的官职,还是因为咱们王爷求了旨,皇上才赐下的。何况,咱们入京那日被那太监使了下马威,世子爷不也将那太监赶出了府。所以奴婢想着,如今京中流言若是世子爷散播,他到底要顾及着他同靖阳王府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便是要害主子您,也不会使这般让靖阳王府蒙羞的手段。」 「何况,世子爷到底是男子,如何使得动京中闺秀皆不上门做客呢?」 江玥反问:「曾嬷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奴婢倒是觉着此事有可能是李相府上为之。」 「主子难道忘了,咱们是为何入京。」曾氏微微一笑。 「相府那位不过是仗着相爷乃帝师,方能入主东宫,可主子您是谁,您可是靖阳王嫡女,靖阳乃兵家重地,咱们王府替燕国守着靖阳已有百年,看在王爷的面上,您如今便只是太子侧妃,皇上定会重视主子您,太子殿下只怕也会对主子您多看重几分,到时候,这东宫以谁为尊,还说不准呢。」 「这回之事,只怕是相府所为了。」 江玥一听只觉得有几分道理,她这回入京是为着成亲,而那位太子妃是相府所出,同她自然就不对付。 曾氏见她被说动,放低了声音,说起了计谋。 知己书铺后院 越容看着桌上棋盘,沉思片刻,方才放下一子。 棋子落定,同她下棋之人悠悠开了口,「容儿,你输了。」 听见这话,越容并不气馁,「输了便输了,是我技不如人。」她下棋从来都不怎么样,可她大哥棋艺精湛,同她大哥能打成平手之人,她自然也下不过了。 江洵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看她慢悠悠分好棋子,又重新将棋盘摆上,「你今日让我来,就为着下棋?」 越容轻应了一声,「你不是爱下棋吗?同旁人下棋也是下,同我下棋你就不愿了?」 江洵嘆了一口气,听懂了她话中未尽之意,「容儿你变了,你从前可不会话中有话。」 越容哼了一声,「你是想说我从前是个傻子不曾?」 江洵轻晃玉骨扇,「我怎敢编排六公主,六公主从前童子心性,至纯至善。」 见江洵还不开口说实话,越容执了黑棋落于棋盘,「再来一局。」 江洵倒还真的执起一子,紧随越容的黑子落下。 二人说是下棋,可心思又全然不在棋盘之上,江洵开了口,「容儿这是生气了?」 「江大姑娘在五姐姐的生辰宴闹了一场,该生气的是五姐姐不是我。」越容见他棋子一落,眉头皱了皱。 「五公主那儿,我已经登门致歉。」 二人片刻间便落下二三十子,棋局开始成型,越容落子便慢了下来,江洵也并不催促她,耐心等着。 终于,这盘棋又到了定输赢的时候,眼看着自己已经落后数子,越容干脆放下了手中的黑棋,抬起头来认真的看着江洵的眼睛。 「江洵,你到底要做什么?」 江洵看着她,勾唇一笑,「自然是做我该做之事。」 「容儿不必为我担心,我自有分寸。」 越容习惯性反驳他的话,「谁担心你了。」 「我要担心也该担心江姑娘,如今靖阳王府在京中的名声可不好听,即便是江大姑娘惹出的祸事,可江姑娘也是江家人,受大姑娘拖累,她的名声又该如何呢?」这话倒是越容的真心话。 二人说话像是打哑谜一般,清欢站在一旁伺候茶水,一句都没听懂。她只盯着棋盘,觉着自个儿主子的黑子落了下乘。
第73页 越容犹犹豫豫的,靖阳王府家事本不该她插手,可她音乐觉着若放任江洵继续下去,日后事态一发不可收拾。 「江洵,你还记得姑姑去世时同你说过的话吗?」 那日,靖阳王妃靠坐在床榻上,握着江洵说的那些话,越容都记着,那位极其美丽恬静的女子,到死的那一刻,都只希望自己的孩子此生莫因她之故而走上了弯路,希望他能够平安长大,健健康康的快乐活下去。 「她希望你此生能平安康乐。」 说完这话,越容轻咬了嘴唇,「我也是如此。」 他们二人虽知彼此心意了,可说话行事数十年如一日,越容难得说上这么一句表露心意的关切话。 江洵一愣,随即却垂下眼眸,掩去眼中思绪,轻言道:「该你落子了,容儿。」 越容嘆了一口气,认命的下起了这盘必输的棋局。 这场棋局让越容心情没有半分舒缓,反而多了几分心事。 又过两日,朝堂之上,黄河决堤一事终于有了进展,崔青之递上贪污修河款官员名录。 后宫倒也和睦,眼见着太子就要大婚了,悦妃出事后,旁人便不敢动心思,皇后心思便全然放在了大婚一事上。 姑娘家未过门前,要为未来婆家奉上针线,虽说这是旧习俗了,准太子妃却每月都送自己的女红入宫来,清欢拿着一双绣着芙蓉花的新鞋进了屋,,「这是太子妃着人送来的绣鞋,主子,您可要试上一试?」 越容自是要试一试,不过她嫂子女红着实不错,穿上刚刚好。便是小宝,都已经得了好几件未来嫂子所缝制的布老虎,爱不释手。 她穿着新鞋在地上走了一圈,清欢夸赞道:「太子妃手可真巧,这绣鞋主子您穿上,都活灵活现的。」 越容扶额,「你若是不会用词,下次就直接白话说就是了。」 清欢一吐舌头,说起了她方才听说的事,「不过奴婢方才还听说了一件事。」 「那位江大姑娘前两日去相府拜见太子妃了。」 越容听到这个名字就头疼。 「听说她走了以后,太子妃就病了。」 越容满心都是疑惑,这位江大姑娘怕是有毒,怎么去哪儿,哪儿出事,「她做了什么?」 清欢摇了摇头,作为宫里小道消息最灵通的她都不知晓缘由,颇为嘆息道:「奴婢也不知,皇后娘娘已经派了太医前去替太子妃诊治,想来应该无大碍。」 她自是关切着未来嫂子的病因,到了下午太医到永安宫回话,越容便也听了一耳朵。 「太子妃只怕是有心事,再加上这两日暑气,便生了病,臣已配了两副解暑之药,太子妃喝下就没事了,只是这心事积累于心,终究会得心病。」因着是未来太子妃,太医便没有藏着掖着,一股脑将他去相府诊断出来的消息都给说了。 皇后皱了眉头,「好端端的,怎么会有心事,柳眉,你可有问过是为何?」 柳姑姑也随行去了,她刚好开口回话,却听见越容开了口,「母后,会不会是前几日江大姑娘前去见过嫂嫂说了些什么?」 皇后脸色就变得有几分难看,吩咐了太医这几日待在相府侍诊,便挥退了太医。 作者有话要说:  这就是消息不对等来的狂妄自大啊,这是一盘很大的棋。 明天见~(今天这句是真的。 第43章 准嫂嫂为何生病, 越容没能从永安宫中探出一点儿消息来。 皇后从她口中听到了江大姑娘这个称唿, 便将她打发了出去, 低声同柳姑姑说着些什么。 越容守着小宝在院中玩耍, 却依旧想着此事, 「江玥好端端的去招惹嫂嫂做甚?」 清歌道:「江大姑娘同太子妃并无往来。」 正当越容苦恼,院外有人走近, 还伴随着请安的声音。 她抬头看去,燕承钰走了进来, 还带着几分凝重。 「哥。」越容迎上前去。 燕承钰应了一声, 又顺手抱起幼弟。 「哥, 嫂嫂病了,你可知?」 燕承钰点了头, 「我正是为此事而来。」 提到这事,燕承钰放缓了语气, 却也透露出了其中担心, 「容儿,这两日你若有空,去相府看看她。」 越容忽而一笑,「哥哥不去探望嫂子吗?」 燕承钰难得露出了些许的窘态, 他嘆了一口气方道:「大婚当前, 按理,我不能同她相见。」成亲前三个月,男女双方按着习俗要一直等到成亲那日方才相见。婚期将至,便是燕承钰心中惦记未来太子妃的身体如何了, 也不能亲自去探望。 「可是嫂嫂若想见你呢?」 越容心里倒是觉着不妥,她也并非是不通人情世故之人,若此刻她嫂嫂心里是想见她哥哥的,她若代她哥哥前去,嫂嫂心里定会失落,于病情一事上只怕不会有什么益处。 想到这儿,她便自顾自地说了起来,「虽我不知嫂嫂为何病了,可在嫂嫂心里,若是哥哥亲自去探望她,比起我这做妹妹的独自前去,定会好受许多,没准儿这病也就好了。我是觉着,这习俗也是人定的,比起嫂嫂的病来,习俗便是稍微改改也无妨。」难不成习俗还比人命更重要了? 燕承钰似有松动,只是此事并非像是越容说出来的那般轻松,他是一国储君,万事皆被朝野看在眼中,走错一步,便要被朝臣指责,可他又觉着越容说的很对。过了片刻,柳姑姑从屋中出来,「殿下来了,娘娘请您进去喝茶呢。」
第74页 燕承钰这才放下幼弟,随着柳姑姑走进屋中,皇后笑道:「怎么这个时候过来?」平日里,燕承钰这个时候都已经在跟着皇上处理朝事,并不会朝后宫来。 「可是为了李氏病情?」 燕承钰有些不好意思,「劳母后担忧了。」 「再过不久她便过门,同我们便成了一家人。」 燕承钰点了点头,「儿臣想去探望她。」 皇后微微皱眉,不过一息却又答应了,「你亲自去瞧瞧她也好。」 「到底江家之事,是我们亏欠了她。」皇后嘆了一回气,江玥秉性如何,这些日子皇后也有所耳闻,可到底迎江玥入东宫是为着靖阳安定,此事涉及到山河社稷,身在皇家,本就生不由己。 燕承钰听见江家二字时,神色一冷,「儿臣明白。」 「所以,江大姑娘日后是哥哥的侧妃?」越容惊讶。 清欢忙点头,这事可是她好不容易打听来的,那位江玥江姑娘什么脾气,他们前两日在五公主府里可是瞧见的。 怪不得,怪不得江玥去了一回相府,嫂嫂就生了病,太医说是心病,这可不就是心病吗?越容忽然想明白此事的前因后果,一定是江玥在嫂嫂面前说了些有的没的,这才让嫂嫂伤了心。 那这趟相府探病之行,她哥哥势必得去一次才行,如若不然,日后嫂嫂入了东宫,同她哥哥定会有心结。 「只是,奴婢怎么都想不到江大姑娘也会入东宫。」虽说太子有一位正妻,还有两位侧妃这是先祖定下来的,可是也没有侧妃能在 「主子,那您和世子爷岂不就。」清欢话说的急,说到这里的时候却也知道后头的话僭越了,便慌忙停下。 清歌咳嗽了一声,「你这丫头说话还有没有谱,主子你都敢编排。」 越容眉头都纠结在了一处,过了好一会儿方道,「现下也不是说此事的时候,去库房取些补品,我要同哥哥一起去探望嫂嫂。」 如今她自是无暇想自个儿的婚事,何况如今江洵在谋划些什么她都还没想明白,还都是一团糟呢。 到了第二日,越容随着燕承钰去往相府。 相府中人知晓宫中会有人来,思来想去,只想到越容会来探望,毕竟越容同太子乃嫡亲兄妹,替太子前来探望他家姑娘是最合适的,府中便安排了一番接待事宜,等宫中的马车到了,李夫人亲自前去迎,却不想,从马车上下来一位男子,正是她未来女婿。 李夫人一愣,险些失了仪态,待越容也从马车上下来,她方才镇定心神,迎上前去行礼,「臣妇见过太子,六公主。」 燕承钰避过,虚虚抬了一把,「夫人不必多礼。」 李夫人带着几分惶恐让人去把小儿子唤来,今日相爷不在府上,就剩下个小儿子在家中读书,「不知太子亲临,府上准备不周,还请殿下见谅。」 「夫人多虑了。」 眼见着气氛逐渐变得令人尴尬,越容笑道:「今日我同哥哥前来,是想探望韵芸姐姐,这会儿可方便?」 李夫人松了一口气,接下她的话,「她刚用了药,此刻只怕在屋中写字,臣妇这就让人去叫她过来。」 她倒也没说大婚当前见面寓意不好的话来,毕竟人已经到了府上,也能瞧出太子至少对她女儿是看重的,「殿下,公主请。」 越容轻抿了一口茶,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等了片刻,却见方才那位去请李韵芸的嬷嬷回来回话,只是不见李韵芸的身影。 李夫人疑惑:「姑娘呢?」 嬷嬷面露难色,「夫人,姑娘说她身子不适,就不见客了。」说完这话,她头一低,只觉着屋中气氛像是结了冰似的。 李夫人脸色一变,「这。」 「不如我去瞧瞧韵芸姐姐?」越容起了身,「正好我带了几本新书来给她病中解闷。」 「哥哥,你上回不是说李家弟弟学问不错,今日既来了,你就同李家弟弟讨论讨论学问,顺便等等我,如何?」越容歪着头看向燕承钰。 燕承钰应了一声,「你自去。」 李子方,便是李家幼子,拿着自己的文章深吸了一口气,方才上前去,「殿下。」 眼见着燕承钰真的拿着李子方的文章读了起来,李夫人方才反应过来,这对兄妹已经将事情安排的妥妥噹噹,她都没有插话的余地。 李韵芸提笔落字,忽听见书房门前有脚步声,她的贴身婢女走了进来,她凝眉抬头,「不是说不许进来打扰?」 越容带着笑意站在门口,佯装没听见对方语气中的怒气,轻唤了一声:「韵芸姐姐。」 李韵芸讶异,却还是迎上前去,「六公主,你怎么来了?」 她脸上带着些病气,便是这伏天里,身上都还披着一件薄纱,是病了的模样。 「我怕你病中烦闷,特意拿了几本山河先生的新书来给你解闷。」越容将书递了过去。 「多谢六公主关心。」 「姐姐不必同我客气。」 李韵芸神情淡然,咳嗽了一声,「我染上了咳疾,公主还是离我远些,免得也被我过了病气。」 「这是母后特意让我带来的枇杷膏,韵芸姐姐每日泡水喝上两回,这咳疾过不了两日便好了。母后也很惦念你。」 提到皇后,李韵芸动容,她可以心中对许多事有所不满,可她不能不识好歹于对她关怀至此的皇后。
第75页 「娘娘对我的关怀,我一直铭记于心。」 越容又同她说了好一会儿话,方才不经意提起,「哥哥这会儿也在府上,不如韵芸姐姐同他见上一见?」 李韵芸瞧着窗沿上挂着的风铃,此刻微风拂过,风铃发出响动,就像她此刻的心情一般。 「公主,大婚当前,我同太子相见不合礼法,恕我今日不便见太子殿下,还请公主替我向太子赔罪。」 越容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挥退了屋中下人,对着李韵芸说道:「韵芸姐姐,自我们相识起,我便一直将你当作姐姐看待,你心中若有事,不妨同我说说。」 李韵芸摇了摇头,「公主说笑了,我并无心事,只是夏日里总是不好过,惹了暑气,不止累的父母为我担心,还累的皇后娘娘也为我烦心,是我这做晚辈的不是。」 越容见她不愿开口,便直截了当道:「姐姐,你既不愿说,那我就直接问了,姐姐可是因为江玥。」 听见这个名字,李韵芸脸色微变,越容又道:「我不知道那日江玥来找姐姐说了些什么,但是我想,她说的那些话未必就是真的,有些话不妨你听听哥哥如何说,可好?」 越容顿了一顿,又道:「若是姐姐心中介意江玥,如今你们并未成亲,你还有机会同哥哥开口。」 此话一出,李韵芸瞪大了眼睛看着越容。 燕承钰忽觉一阵痒意,他微微皱了眉头,惹得面前的李子方更加紧张,「殿下,可是我的文章出了问题?」 燕承钰忽略了方才身上的一阵冷意,笑道:「并没有,文章不错。」 李子方松了一口气,这是他头一回同未来姐夫待在一处,说不紧张是假的,可是他心中也知道,今日这姐夫来为的是他姐姐。 「只是你阅歷还不够,辞藻之间略显浮躁,再过几年等你经歷的事情多了,文词自会沉淀。」 李子方犹犹豫豫的开了口,「殿下,您喜欢我姐姐吗?」 燕承钰抬眼看向李子方,这才十五岁的少年郎,方才初见时,连他的脸都不不敢看,此刻却能开口替他姐姐抱不平,倒是有几分赤诚之心。 李子方自知失言,却还是鼓起勇气继续说道:「姐姐近来茶饭不思,缠绵病榻,我思前想后,应该是那日靖阳府上的大姑娘来寻了姐姐以后,姐姐才病了。」 「爹娘还有姐姐都不告诉我缘由,我便自己去打听了一番。」 李子方偷瞄了一眼燕承钰,接着说道:「江大姑娘日后会成为殿下您的侧妃。」 书房外有人轻叩房门,李子方话音落了,见着来人又慌忙低下头,惹得来人多看了他一眼。 越容走进屋中,方才她在外头听见屋中说话,不知说了些什么,这位李家幼子满脸通红,她便不由得多看了对方两眼,燕承钰唤了她一声,「容儿。」 越容这才回过神去,看着燕承钰,「哥哥,韵芸姐姐在花园亭中等你。」 燕承钰看向她,她不免有几分心虚,方才同李韵芸说的那些话,可并没有站在她哥哥的立场上去,「哥哥,你快些去吧。」 燕承钰心中挂念李韵芸,此刻也没多想越容方才不同寻常的地方,便起身赴约。 越容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长廊转过了弯儿,她顿住了脚步,转身回望身后那位也跟着她前去的少年郎。 「你跟着我做什么?」越容不解。 李子方低着头,带着几分侷促,「我想去看一眼姐姐。」这些日子,他姐姐谁都不见,今日终于肯见人了,他便是远远看上一眼也好。 二人终于瞧见了亭中已经对坐的两个人,停下了脚步,身前略略被一棵枣树挡着,他们并非是要偷听,站在此处默默地瞧着那俩人的神情。 不知过了多久,越容觉着那两个人只怕已经将话说开了,她轻轻踢了踢已经有些发麻的脚腕,对着清欢说道:「咱们走吧。「 李子方侧身让过她,还道:「今日多谢公主。」 「谢我做什么。」越容笑了笑,冲着他略微点了点头,「先告辞了。」 上了马车,越容便道先别回宫,清欢不解,「主子,咱们是去书铺,还是去哪儿?」 「去见江洵。」越容眯了眯眼,她今天一定要问明白江洵到底要做什么。 「主子,你就不担心太子同太子妃会起争执吗?」 「当然不担心了。」越容还有几分心虚,她同李韵芸说的那些话,哪句挑出来被旁人知晓了,都会说上一句她不通世俗,胆大妄为了。 马车外人声鼎沸,越容不由得掀了帘子一角,瞧着外头,「今日可是有市集,这般热闹?」 闹市摆摊都有规定,非市集不可随处摆摊,今日除了固定摊位以外,还有许多百姓临时摆弹卖东西,那般宽阔的长街,都有些拥堵,她甚至还瞧见了有人当街卖鱼。 清欢忽而指着街角,「那不是兰儿?」 越容看过去,果真是兰儿,还有她爹。 只是这生意却有些不好做,有个男人站在摊位前,不知道同沈大郎也就是兰儿的爹说这些什么,那沈大郎苦着一张脸,鱼也没有卖出去一条。 第44章 那男人用着极其不流利的官话说道:「偷了我东西, 还不交出来!」说完这话, 他一脚踹翻了地上摆着的木盆, 水花四溅, 盆中鱼也摔落在地, 不住的摆动着身体,嘴巴一张一合, 拼命的挣扎着唿吸。
第76页 沈大郎忙将兰儿护在身后,警惕又害怕的看着他。 男人皱着眉头, 拔出了腰间佩刀, 刀尖凌冽指向躲在沈大郎身后的兰儿, 「我说的是她。」 见他拔刀,周围人发出了惊吓声, 便是沈大郎都开始脸色发白,「这, 这这。」 兰儿不服气, 探出头来,冲着他喊:「你胡说,我没有偷你的东西。」 越容皱着眉头,眼见着男人就要动手, 忙让人上前拦。 今日虽是微服出宫, 但她身边自有高手随护,上前拦住那人,可那人似被激怒,竟然打斗了起来。 一时之间, 路上乱作一团。 清欢慌了神,「主子,咱们暂且避一避。」 越容没动,她瞧着那边,直觉那男子有几分不同寻常,这可是京城,禁令当街持械打斗,这是什么人,竟然如此放肆。 幸得禁卫巡逻队伍极快赶到,男人似知晓自个儿一人难敌,扭身跑进巷中,禁卫追了上去,沈大郎护着女儿躲着,手上挨了一刀,白无带了他到一旁包扎。「 兰儿被带到马车上,见着越容,她似乎才知晓害怕,哭出了声,「姐姐。」 「好了好了,没事了,别哭。」越容哄着她,又仔细看她,见她身上虽然有水渍,好歹没伤口,这才松了一口气。 「刚刚那人是谁?为何要朝你动手?」 兰儿摇头,啜泣道:「不认识,他说我偷了他东西,我没偷。」 怕越容不信,兰儿又急忙道:「姐姐,我真的没有偷东西。」 「我相信你。」越容安抚着她,兰儿这孩子秉性如何,她自是清楚的。 只是那个人为何要找上兰儿要她归还『偷来』的东西?这东西只怕还不同寻常,不然对方也不会在长街上就动手。 「那你之前可有见过他?」 兰儿还是摇头。 马车外又有马蹄声,是官府的人来了。 「主子,官府要查案,您不如先回宫,卑职留在此处。」白无走了过来轻叩车门。 这话被官差听了去,人走了过来,冲着马车吼道:「走什么走,一个都不许走!」 「官府查案,还不下马车?」官差语气不耐,只瞧见马车内朦胧的身影,知晓马车里坐着的大约是女子,起了轻视之意。今日本是市集日,官府事情本就多,竟还闹出了一场持械打斗之事,上头问起来,他们也要跟着受罚。 车前还跟着身着便服的禁卫,听见官差这般言语,拔了刀,「放肆!」 「你,你还敢对官差动手?」 正当禁卫要亮出腰牌时,又传来一道清亮的声音。 「吴赫。」 越容本要开口,听见有人喊出了禁卫名字,不由得看去,见着来人,她一时发愣,江洵怎么来了? 禁卫自是认识他的,行过礼,「世子爷。」 官差皮一紧,堆笑上前,「卑职等人正在此处调查打斗一事,不知世子爷有何吩咐?」 「马车上坐着的是我妹妹,你若要问话,不如问我。」 官差这才傻了眼,「这这这,卑职不敢。」 「只是卑职得知,那位引起打斗的小丫头上了马车,还请世子爷行个方便,让那小丫头随卑职回衙门问话。」 江洵皱了眉头看向马车,正巧瞧见车窗帘子被掀起了一角,越容搂着个小丫头眼巴巴地瞧着他。 越容也不知晓她怎么出趟门就能碰着一点儿事儿,只是若让兰儿独自去往官府,她又于心不忍。 「行,我们随你去。」江洵淡淡地看了越容一眼。 官差这才收起了方才的兇恶嘴脸,也没让同僚上前来,江洵翻身上了马,行在马车旁。 周围百姓散开,马车缓缓驶向官府,路上清欢还不解,「主子,为何方才不直接告诉那官差咱们是谁?」 越容嘆了一口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方才她叫白无上前,本是为了帮下兰儿父女二人,谁也想不到会动起手来,若说是见义勇为倒也还好,可有些事情一旦牵扯到了她是谁,势必又要引起朝堂争论来,她父皇本就因为给她提前修公主府而惹得言官日日上奏,今日这事,焉知会不会成为言官抨击她的理由。 只是今日这事,怎么都透露着不寻常来。 沈大郎也随着官差进了官府,他胳膊上的绷带还透着血丝,见着兰儿从马车上下来,扑上前去将女儿搂入怀中,「兰儿。」 越容刚准备下马车,却被江洵拦下,「你留在马车上,别出来。」 越容应了一声,只好坐在马车上,见着江洵随着官差入了官府。 清欢整理着马车内的垫子,却从垫子上拾起一物,是一枚只有指头大小的铁片,「咦,这是何物?」 「兴许是兰儿的。」 清欢说着将贴片放在手帕上递给越容瞧,那铁上头绘制之物,她一眼就能瞧出来,这不就是她梦中那把剑上所绘的图案!这铁片有些奇特,虽然只有拇指大小,却做的极其精巧,表面刻着那个图案不说,轻轻摇晃,明明只有几张宣纸厚度的铁片,内里却像是装了东西,轻轻晃动就能感受到。 越容唿吸变得急促,将铁片拿在手中仔细端详。 「主子,你怎么了?」 越容脸色发白,强装镇定道:「我没事。」 大约是江洵在,官府问话不过片刻,便将人都给放了出来。
第77页 沈大郎今日本是带着大女儿前来卖鱼,没想到会惹出这一场祸事来,又得越容相助,出了官府就要给越容下跪。 江洵拦着了他,「行了,此处不是道谢的地方,离开再说。」 越容将兰儿叫上了马车,她额上渗出了汗珠,将铁片递到兰儿跟前,「兰儿,这是哪儿来的?」 兰儿有些不知所措,「是入城的时候,在地上捡的。」铁片并不常见,毕竟铁器皆有官府管制,寻常农具也都是铁器铺所出,要捡到这样一枚铁片,实在稀奇。 「姐姐,这不是我偷的。」兰儿今日受到了惊吓,整个人缩成了一团,显得可怜。她年纪还小,虽然已经极其懂事的每日帮着家中做些家务事,可从来没有遇见过像今天这样,被一个男人拿着刀指着的生死存亡之事。 「没事,别怕。」 若那人所寻之物就是这枚铁片,那方才他持刀打人就说得通了。可是禁卫还未将那人抓到,这枚铁片也不能再还给兰儿,兰儿还会有危险。 相府中 亭中二人对坐沉默良久,李韵芸方才开口打破了宁静,「我本不欲见殿下,是公主同我说,有些话若今日不开口,日后便再也没机会开口。」 燕承钰安静地听她说着。 「我知道嫁入东宫,同殿下做夫妻是我之幸,可我也知道,殿下并不会是我一个人的夫君。我所需要做的便是当好殿下的太子妃,替殿下操持好东宫后宅之事,让殿下无后顾之忧。」 「这些都是我一早便知道的事情。」 李韵芸苦笑了起来,「但殿下待我极好,我便多了几分奢望。」她何尝不渴望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男女之情,可自婚事赐下起,她身上便背负着家族的荣耀,她就再也没有选择的余地。 可她也不过十七岁,正值豆蔻年华,心中还残留着对未来的美好幻想,燕承钰除开太子的身份,学识渊博,性情温和,便是长相也是俊朗非凡,确实也是一段良缘,这大半年二人虽只见过几面,李韵芸却将他放在了心上,想着日后成婚,便多了几分期待。 可是江玥的倒来,却打破了她的期待。 「那日江家姑娘前来,她告诉我,成亲那日,她也会入东宫。我方才领悟,这门婚事不止是一场婚事。」 江玥还说了许多话,可她自幼起的家教并不允许她将这些话说出来。 燕承钰听见这些话,心下也明了那日江玥说的大约是伤了李韵芸的心,他沉思了片刻方道:「容儿同你说了些什么?」 李韵芸看着他的眼睛,「公主劝我,若是心中介怀,不如趁如今还未大婚,同殿下退了这门亲事。」说出这话时的心情和她当时听见这话的时候一模一样震惊无比。 这话实在大逆不道,婚事是皇上赐下的,金口玉言,哪儿有可更改的余地。便是李韵芸,都第一时间以为越容是在讽刺她,可是越容心性并不会讥讽于人,她是真心诚意地说出这话,「若是姐姐成了亲,过得不开心,其实的伤心难过也只有姐姐自己知晓,旁人便是父母也并不能体会姐姐心中所想。「 燕承钰没想到自个儿亲妹妹竟然会这样去劝人,怪不得方才越容见着他时有几分心虚。燕承钰心中觉着无奈又觉着好笑。 这门亲事,便是他也无权做主。他只是选择了一位他第一眼瞧见就喜欢上了的姑娘。可是,这位姑娘如今却被这门亲事伤了心。 燕承钰看着她,「那你呢,你如何想的?」 李韵芸大约是将这些话都说了出来,心中竟平静了不少,她们做不成这世上的平凡夫妻,却也可以成为这世上最相敬如宾的夫妻。 「日后我会成为一位好妻子,替殿下打理好后宅的一切。」 退婚的话,越容可以说,她却不能照着做。她只能今日告诉燕承钰,日后她会收敛感情,成为他的贤内助,日后他们二人可以成为相处和睦的夫妻。 燕承钰轻嘆了一口气,「有些事,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我只能告诉你,江玥不会入东宫的那一天,日后东宫也不会有别的女子。」 「我从第一眼见到你时,便认定了你。」 见着李韵芸露出吃惊的表情,燕承钰嘴角勾起。 「这些日子,你在家好生休养,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你皆不用理会。」 等着他起身离去,才发觉自个儿妹妹早就没在相府。 「公主说,她先回去了。」李子方忐忑道。 「嗯,这些日子,你多陪陪韵芸。「燕承钰嘱咐了一回,方才乘马车离去。 马车行到半路,有禁卫前来回话,「殿下,公主没回宫。「 燕承钰一挑眉,「她在哪儿?」 越容在哪儿?她此刻正在靖阳王府。 她思来想去,现在不能让兰儿回庄子上去,万一那个男人找到了兰儿,兰儿岂不是凶多吉少?倒不如寻一处安全的地方让兰儿暂且住着。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 慢慢恢復了速度,只要脑壳不痛我就能写。 第45章 「兰儿, 在贵人家中要听话, 别淘气。」沈大郎惴惴不安地叮嘱着自己女儿, 都已经好几个时辰了, 他还没有从刚刚那场长街上的打斗中缓过来。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户, 有一个妻子,四个儿女, 今日来卖些这些日子钓上来的草鱼补贴家用,结果鱼没有卖出去一条, 摊子被砸了, 女儿险些也被人给杀了。
第78页 这一切事情就像是在做噩梦一般, 让他云里雾里。 兰儿紧紧地搂住沈大郎的胳膊,「爹爹, 我想回家。」 「等坏人被抓到了,爹爹就来接你。」沈大郎也极为不舍, 只是当下越容告诉他, 那位在长街上拿刀伤人的贼人还没被抓到,若是兰儿跟着他回去,只怕还有危险。 兰儿捏紧了沈大郎的衣袖,只是不捨得也无法, 眼看着城门就要关闭, 再不出城今日就无法出去了。 这边父女二人依依惜别,那头越容正在江莲院中心绪不宁。 清欢悄悄走进屋中,「主子,沈大郎已经走了, 兰儿哭了好久,这会儿正在房中洗漱。」 越容从沉思中惊醒,「庄子那边可安排好了?」 清欢忙点头,「已让吴赫去五公主府传话,五公主排了一队禁卫前往庄子巡视。」 毕竟沈家是五公主家的佃户,她再是同她五姐姐关系好,也不能贸然派人去保护沈家,到底还是要五姐姐自己的人去合适。 「不行,我还要给五姐姐写封信去,势必叫她重视些。」越容还是有些不安,又让人拿了纸笔来写下书信让人送去五公主府上。 她刚写完信,兰儿站在门口怯生生地看着她,「姐姐。」 越容朝着她招手,「站在门口做什么,过来。」 「这几日你就住在这里,等坏人被抓住了,我就让人送你回去。」越容轻声安慰她。 江莲走了进来,怜悯看向兰儿,「容姑娘不必担心,我会好好照顾兰儿的。」 「劳你费心了。」 江莲摇了摇头,「左右我在家中也无事可做。」她这些日子不受江玥的使唤,日子过得轻松的很,又不能出门,带着孩子玩耍几日也无妨。 昨日太后大怒,下了旨要江玥精心抄经书为国祈福,还指了宫人前来服侍,江玥连让旁人代劳的机会都没有了。一想到江玥憋着气日日夜夜抄经书,出不得院门,江莲连睡着时都要忍不住笑出声。 只是见越容皱着眉头,她关怀道:「容姑娘,您可是有烦心事?」 越容还在琢磨着铁片的事情,自上元节那日,燕承钰告诉她,寻得梦中人的踪迹后,这大半年里再也没有听说过相关的事情,她自己又忙着书铺和学堂,竟也没有多想几分。如今看来是她自己粗心大意,危险明明就近在眼前,她却毫无防范。 她打定了主意,敌人都在她眼皮子底下动手了,她再也不能只依靠着她哥哥而坐以待毙了。 见她不说话,江莲也没再继续问,只是抿嘴一笑牵着兰儿的手,「我带着兰儿在外头走走,也好认认府上的路。」 屋中静了下来,越容摩挲着铁片,上头那个图案隐隐约约的透露着冷光,看上去神秘而又令人害怕,她永远都忘不掉那一场梦里,刀刺入身体时那一瞬间的痛楚,她此刻光是想起来,血液仿佛都在一瞬间变冷。 忽而,她的睫毛微颤。 她回过神来,抬头看向面前的阴影,江洵拿着扇子轻摇,「想什么呢,这般入神?」 「不告诉你。」压下心中的百感交集,越容轻哼了一声,随即将铁片收回袖中不让旁人瞧见。 江洵扇子一停,随即坐在另外一边,「是吗?」 「你的秘密不告诉我,我的秘密为何要告诉你?」 明明知晓两个人心中都藏着事情,可又不告诉对方,越容心中倒觉出了几分不是滋味来。 「到了现在,你还是不肯告诉我,你到底在谋划着名些什么?」 靖阳王府的事情她一点儿都不知晓,可今年来靖阳王府的频频动作都透露着不平凡。 「我虽对朝堂之事不感兴趣,可也听说了,此次黄河赈灾款贪污一案查到了靖阳王麾下。」 江洵妄作没听见这话,问道:「闹事者能在闹市之中摆脱禁卫和官府的追寻,可见身手了得。你那位小友为何会惹上这样的人物?」 越容皱眉犹豫了片刻,到底没有将铁片拿出来,「这谁能知道,等人被抓住了不就一清二楚了。」 江洵嘆了一口气,「你这是为了江玥,同我赌气?」 越容沉默着,说是赌气倒不如说她事到如今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将那场梦境告诉江洵。毕竟那场梦中,也有江洵的身影。 「谁说我在赌气了。」她嘟囔了一句,她又不是懵懂孩童,不知这世上权力越大之人,背负的便也越多,她的兄长乃一国储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难道就能随心所欲了吗?当然是不能的,他的婚事,自然也不是他一人能够定夺的。 就算是她私心里想着让燕承钰和李韵芸「算了,反正哥哥同李姐姐今日已经见着面了,有什么话摊开讲明白,之后该是如何便是如何了。」 越容放下茶杯起身,总算是能心平气和地看着江洵了,「你若无话可说,我就先回去了。」 江洵知晓她话中意思,但也应了一声,送她到门口。 越容有些挫败,看也不看身后一眼便上了马车。 江莲琢磨着她离去的表情,总觉得方才二人谈话怕是不愉快,「哥,你同容姑娘吵架了?」 江洵看着马车远去,「谈不上吵架,只是她不喜我瞒着她。」 江莲语塞,过了一会儿方道:「她总有一日会知晓的,到那个时候,你可有想过如何收场?」
第79页 江洵眯着眼想过一息,忽而白玉骨扇轻摇,「真到了那个时候,再说吧。」 越容懒懒的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走了不到一刻钟,马车停下,她睁开眼睛,「又出事了?」她心惊道。 清欢掀了帘子同车夫说低语了一回,「主子,太子殿下在前头等您。」 越容颇有几分做贼心虚地下了马车,果不其然燕承钰站在前方等着她,她走上前去,「哥哥。」 燕承钰打量了她一番,「可有受伤?」闹市之事,他已经听说,见她毫髮无伤,这才放下心来。 越容忙摇头,「我没事。」 同乘一辆马车,越容不住的偷瞄燕承钰。 「偷看我做什么?」燕承钰好笑道。 「李姐姐解开心结了吗?」越容问的小心翼翼,她那话当着李韵芸说的时候,只觉得自个儿十分有理,面对着她哥哥的时候,心里倒是发虚的很。 「知道自己说错话了?」燕承钰自然对她了解非常,一见她眼神发虚便知道她心中所想。 「也不算说错话吧。」越容小声反驳道。 「哥,你生气了吗?」 燕承钰当然没生气,「没有,只是日后对着旁人莫再说这些话,旁人不会以为你在帮她,而是在挖苦她。」 「知道了,我也不是谁都会去劝的。」 「但愿李姐姐的病能快点痊癒。」 越容手缩回了袖子里,又摸到了那枚铁片,她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拿出来给燕承钰瞧瞧。 只是见燕承钰面露疲惫之色,这些日子忙于黄河赈灾款一事,他已经数日没有好好休息,今日能出宫去相府见李韵芸已经是忙里偷闲挤出来的时间。越容心道,还是缓一缓再同她哥哥讲此事吧。 因着闹市行兇一事,越容这几日都被拘在宫里不得外出。 瞧见清欢进屋,她便问:「可有消息了?」 清欢喘匀了气,「昨日夜里,听说靖阳王府闹了贼,只是夜深,没有抓到那人。」 若是贼,怎敢偷到靖阳王府去?除非是为了找到他丢了的东西才敢以身涉险。越容摸出了那枚铁片,这铁片除了面上的图案,平平无奇,到底有什么值得那人冒着生命危险都要夜闯戒备森严的靖阳王府? 那枚铁片在阳光下泛着铁器独有的冷光,越容眯着眼睛仔细瞧着它的边缘部分,边缘有条细细的缝,她想要掰开,铁片却又纹丝不动,真不知道这小小的铁片怎么制成的。 她试了好几回,铁片依旧是原模原样,丝毫没有她刚刚绞尽脑汁为了分开它而留下的痕迹。 「这到底是干嘛用的?」越容嘟囔道,她连针都用上了,也没能撬开这小铁片,铁片轻轻晃着,里头是有个小东西在晃荡,或许那人在意的是里头藏着的小东西? 宫人见她研究着这块小铁片好几天了也没什么头绪,出起了主意。 「主子不如问问世子爷?世子爷如今在工部当差,工部能工巧匠众多,定能打开这小铁片。」清欢一拍脑袋出了个主意。 越容想都没想,「我才不找他呢。」 清歌想了想,「主子若不想找世子爷,不如奴婢叫人去东宫问问崔四郎,听闻他对《鲁班经》颇有专研。」 越容眼前一亮,「果真?」旁人她不好去问,崔四郎是燕承钰手下,总归不会出什么差池。 崔四郎埋头伏案奋笔疾书,忽而听门外内侍进屋传话,「崔大人,芙英殿来人想见您一面,您如今可得空?」 崔四郎手中的笔一抖,墨汁落在刚写好的公文上,污了一张纸,他浑然不在意,将笔放好,这才起身,「请他进来。」 来的是白羽,越容近前内侍,他躬身行过礼,「主子派我来,是想请教崔大人一物,不知大人可否知晓此物如何打开?」说着他便将袖中图纸拿了出来,这是越容照着铁片所绘,除了没有上头那个图案,铁片上头的细节皆被绘制的一清二楚。 崔四郎接过仔细瞧着,过了好一会儿方道:「这倒是不难解,不知除了这图纸,可有实物?」 作者有话要说:  顶着锅盖逃走 第46章 「主子, 崔四郎说有法子可以打开, 只是要见着实物才好。」白羽很快就回芙英殿回话。 越容想了想, 这铁片不能让旁人拿去, 她见见崔四郎也无妨。 崔四郎原以为见到的会是越容跟前近侍, 没想到却被宣去前殿见着了越容本人。 他一愣神,便听见越容唤他, 「崔大人?」 「臣见过公主。」他忙低下头,眼角余光只能看见那一抹淡黄色的裙摆。 越容咳嗽了一声, 她同崔四郎说来也不熟, 加起来也不过只见了两回面, 虽说如今崔四是她哥哥的部下,可毕竟要麻烦人家, 这倒是她欠了人情。 「崔大人请坐。」 「不敢,公主吩咐便是。」 越容只留下清歌在殿中, 将那枚铁片给拿了出来递到崔四眼前, 「崔大人说有法子可打开,你替我瞧瞧吧。」 「是。」崔四从容不迫地接过,目光触及铁片之上的图案之时,略微惊讶。 「臣斗胆一问, 公主从何处寻得此物?」 越容心中一紧, 面上却是云淡风轻,「偶然得来,只是好像里头有东西,所以我想打开瞧瞧里面是什么。」 崔四便低下头, 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只小簪子,摩挲着那枚铁片,「公输子发明万物,其中有一物名为机封。」
第80页 不知他手上是如何动作的,越容自潇瞧着那枚铁片,忽而发觉铁片上多了几条她从来没有瞧见的细缝。 「机封本是做棺木密封之用,因不符合世俗礼观,此物被遗弃,却又被公输子改良,以作密封储物之用。」 越容虽知鲁班大能,却并不知晓他到底发明了些什么,一听这东西居然还是鲁班发明的,她不免看的更认真了些,这平平无奇的小铁片到底是什么东西,才能用到鲁班之术? 崔四手上动作越发小心,越容甚至还能清楚地听见铁片忽而发出了齿轮转动的轻响声。 又不知过了多久,忽而崔四手上一停,那本是平整轻薄不过两张宣纸厚的铁片起了变化,咔擦一声轻响,突然开始旋转,顺着刚刚出现的那些细纹一层一层向上突起,最后成了一座小宝塔的模样。 崔四松了一口气,「臣从前只在书上见过此物,这也是头一回见实物,幸不负公主所託。」 越容已经看着此物都惊呆了,她也并非是没见过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可这还是头一回见到一块本是平平无奇的小玩意儿,忽然像是被施了法术似地变成了一座宝塔。 这宝塔还是镂空了的,里头有一枚若不细瞧,就看不见的微小金珠还在微微晃动,崔四瞧着越容的震惊神色,眼中微微含笑,只是一瞬,又敛眼轻唤了一声,「公主?」 越容这才回过神来,将宝塔拿在手中,重量依旧不过从前两块铁片班厚,模样形状却是大变,虽还不知它到底是做何用途,端看它如此精妙绝伦的制法,也已经价值连城了,怪不得那人在长街上都能对兰儿下狠手了。 东西是打开了,越容却还是不知道它有什么用,只好将它收好,等回了芙英殿再做打算。 「今日多谢崔大人帮我,不知可否误了崔大人。」 「能替公主解忧,是臣之大幸。」 越容心中欢喜,此刻也不便再待下去,起了身就准备走。 崔四一路送她到东宫宫门处,「臣恭送公主。」 「今日我欠了崔大人一个人情,日后崔大人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便是。」越容不爱欠旁人人情,此刻真心诚意地许下了承诺。 崔四低头,「臣记住了。」 沉稳如清歌,方才见到铁片变宝塔的景象,此刻声音中都多了几分雀跃,「主子,真想不到一个小小的铁片,竟然能变成一座小宝塔。」 越容将宝塔放在手掌心上轻轻晃动,里头那颗小滚珠也晃来晃去,碰着壁时还会泠泠作响,着实叫人赞嘆其手工精艺,只是此物到底是做何用处,越容还是想不到。 她想不明白这事,前朝却起了风波,依旧是黄河水患赈灾款一事,工部尚书崔青之押解嫌犯入京途中遇刺,嫌犯被杀,崔青之受了重伤,重伤之际,命禁卫八百里加急送罪证入京,今日刚到。 皇上怒火攻心,竟气晕了过去。 天色阴沉沉的还飘起了小雨,越容不顾细雨沾身,一路跑向干坤殿,寝殿前站满了人,越容走到皇后跟前,「母后。」 皇后握住了她的手,触手冰凉还打着颤儿。 隔着帷帐,越容只能瞧见榻前太医晃动的身影,又不知过了多久,忽而殿外传来女子的哭声:「皇上。」 屋中本安静的很,这哭声传进来就显得有些突兀。 皇后皱起了眉,「去瞧瞧是谁。」 柳姑姑亲自去了,一刻钟后,哭声倒是小了,却又显得悽怨,柳姑姑低头回到殿中,神情不大好,附耳道:「娘娘,是何贵人,哭着闹着要见皇上。」 近臣都在偏殿等候,后宫嫔妃这般失了仪态在殿外胡闹,着实不像话。 皇后皱着眉头,「让她进来吧。」 一旁默不作声的贤妃忽然开了口,「娘娘,何贵人胡闹一场,在朝臣面前失了宫妃体面,若此刻让她进来,岂不是让朝臣议论后宫宫规不严?」 「嫔妾也觉着贤妃娘娘说的极是。」 「不如让她回去思过?」 若说是从前,越容倒不会理会她这些庶母的话茬,此刻听起来,却知道各个都是对何贵人落井下石,从前何贵人是她父皇最宠爱的女子,虽是如今被贬成了贵人,皇上对她的宠爱却依旧不减。 从前越容一直觉得她父皇是明君,唯独只在一件事情上头成了「昏君」,便是何贵人。 眼见着后妃们议论声越发大,皇后终于开了口,「肃静。」 「柳眉,将她带进来。」 皇后语气平静,听不出来她的喜恶。 贤妃脸色一变,「娘娘。」 「皇上如今还未清醒,你们在这儿吵翻了天能让皇上醒过来吗?」 贤妃这才闭了嘴,柳姑姑走了出去将何贵人带进了屋。何贵人穿着一身素色衣裙,未施半分粉黛,一双眼睛红肿的像是桃子一般,看着就憔悴不已。她身上宫装其实并不合位份,不该贵人穿,可皇上从未说过,她便日日依旧穿着贵妃的衣裳在宫中行走。 她一进来,便踉踉跄跄地奔向内室,口中不住念着,「皇上,皇上。」看着一腔赤诚只为皇上。 却被大监给拦下,「何贵人,太医还在为皇上治病,您还是在外间等着才是。.」 「皇上如今病着,我不到跟前去,怎能安心?」何贵人不依不饶,一门心思往里头去。
第81页 皇后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就像是没瞧见一般。后妃们面面相觑,不知心中作何想,也都不开口,只何贵人一个人在那儿,仿佛是演着一场生离死别的戏剧一般。 越容听出了几分头痛,旁人都不开口,可她心疼她父皇,如今她父皇还不知是什么情形,却还要在床榻前吵闹,这不是惹得她父皇在病中还要心浮气躁吗? 她走上前去,拦在何贵人跟前,淡淡道:「何贵人,你若心中担忧父皇,此刻就不该哭哭闹闹的,父皇此刻还要听见你的哭声误以为自己生了重病,心中该多难受?」 「大家都担心父皇,不也都安安静静地在这里坐着,不敢去打扰太医治病吗?」 旁人都没开口,唯独她一个晚辈开了口,引得人人都看她。 皇后张了张嘴,却没说话。 越容冷了声音,「搬把椅子来,请何贵人坐。」 便有宫人上前搬了椅子,又半请半托让何贵人去坐下。 大监擦了擦额上的汗珠,冲着越容一躬身,这才进了内室。越容静静地站在那儿看着内室床榻上紧闭双言的皇上,饶是她今年都十六了,可支撑起她一片天的人此刻躺在病床上,仿佛就要离她而去。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太医院正终于从床前起了身,太医们也都退离床榻朝外走来,太医院正擦着额上汗珠。 皇走到床榻前开了口,「王太医,皇上如何了?」 王太医躬身答道:「回娘娘的话,皇上的病情如今得到缓解,只是还需要静养几日方能下床恢復如常,臣等已经商议出药方,还请娘娘过目。」 皇后接过几张方子看过,皆是解风邪,护肝补肾的药材。 「是何病症?」 王太医沉默了一会儿,方道:「皇上恐有中风之象。」此病虽暂不致命,可会影响人身体,不小心便会瘫痪,这病放在普通人身上都难以接受,更别提发生在一位帝王身上。 「不过如今病症尚轻,只需静养,便能祛除病症。」 一听这话,后妃们松了一口气,倒是何贵人眼泪唰的一下就流到了腮边,就要扑到床前去。 皇上缓缓睁开了眼,张口喃喃一句,也伸手冲着众人招手,旁人都没有听清他喊谁,便不敢动。 大监着耳附去他唇边,终于听清楚了他说什么,随即看向众人,人人都期待着皇上喊的是自己,只听见大监开口,「皇上请众位娘娘先回去,等候皇上召见。」 何贵人不死心,「皇上,嫔妾要留下侍奉您。」 皇上冲着她摆摆手,何贵人霎时闭了嘴,面色苍白。 大监也没理会她,只转过头看向正准备离去的越容,「还请六公主留下,皇上想和您说说话。」 屋中人终于散去,越容伏在床榻边,将头轻轻靠在被子上,「父皇。」 皇上已经能开口说话,只是声音还有些虚弱,他伸出手轻轻摸着越容的头髮,「容儿,莫哭了。」 「儿臣才没哭呢,太医都说了父皇这病一点儿都不严重,只需要静养些日子就能痊癒,儿臣若是哭了,岂不是让父皇难受。」越容偷偷擦干了眼角,这才抬起头看着皇上,硬挤出了一个笑容。 皇上轻笑了一声,「嗯,我还没看到容儿出嫁呢。」 越容问出了她最想问的话,「父皇为何不留下何贵人在床前侍奉呢?」她都没想到是自己留下,而不是何贵人。 皇上咳嗽了几声,「容儿以为父皇真是昏君?」 越容咬了牙,她自然不会说自个儿亲爹是昏君,只是何贵人一向在她父皇那儿是与众不同的。 见她不说话,皇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却也不点明越容想着什么。不过刚刚女儿说的那些话,他便是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时候也都听见了,虽说倒有几分吃惊,却又觉着欣慰,她这性子越发像他年轻时候的模样,多少个孩子里,也只有这么一个像他的。 越容留的时间并不长,不过两刻钟,皇上已然入睡,她便起了身悄声回了永安宫。 永安宫中,皇后安排好了后妃侍疾的顺序,见着她满不高兴的回来,问道:「难不成你父皇骂你了?」 「父皇才没有骂我呢。」越容摇了摇头,但也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你今日不该莽撞。」皇后又开口,「何贵人到底是你父皇心上人,你今日拦了她,过些日子皇上一好,她又多嘴说些什么,反倒惹你父皇不快。」 越容心中越发烦闷,「母后,父皇不是这样的人。」她想争辩几句,却又被皇后止住。 皇后笑了笑,「好了,去洗漱,该用膳了。」 只是又叮嘱了一句,「待会儿,你去慈安宫请安时,莫说漏了嘴。」 越容应下。 只是到了慈安宫,却不想见着了江洵。 躲也无处躲。 太后也好久不曾见到江洵,此刻瞧着稀奇,问道:「你今儿不用当差?」 自然是不用的,皇上生了病,江洵早早的就在前殿候着,此刻也是从干坤殿来。 「今儿个得闲,臣当然要入宫陪您老人家说说话。」 太后左右瞧着,觉着他瘦了,「可见工部当差辛苦,哀家让皇上给你换个清闲差事才行,来人去请皇上过来。」 越容一惊,她父皇特意叮嘱不许告诉太后他生病的事,宫人去了岂不就穿帮了。
第82页 作者有话要说:  偷偷顶着锅熘走 第47章 幸得江洵三言两语就哄好了太后, 让她莫派人前去请皇上过来。 太后依了他, 只是还在说:「今日不知怎么了, 哀家这眼皮老是乱跳, 总觉着不安生。」 江洵笑道:「常人道, 这眼皮跳,是人要发财呢, 可见太后您今日所获定颇丰。」 太后道:「那常人还道,左眼跳财, 右眼却有祸事临门, 洵儿怎么不提。」她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昨夜里便有些睡不安稳,今晨从梦中惊醒, 这眼皮是也跳了好几个时辰。 越容瞥眼看江洵,看他能说出什么花儿来。兰花春日开, 夏日打着花苞便有些罕见。 江洵却笃定, 「臣说这话当然是有缘有的,何姑姑,劳驾您。」 便有一位穿着紫色宫装的嬷嬷闻言去到殿外,太后也饶有兴致的等着, 只有越容看着江洵, 给了他一个寻问的眼神。 江洵瞧见了,挑了挑眉,一副胸有成足的样子。 何姑姑很快就走了今来,手上捧着一株含苞的兰花, 越容还没瞧明白这是株什么品种的兰花,却见太后喜笑颜开,「这株素心建兰生的怪异,怎得这时节打了花苞,怪哉。」 「这是臣今早偶然在府中寻见,瞧它过了春却打着花苞,便问花匠,花匠道,这株素心原是母亲陪嫁之物,多年不曾开花,却不想今日挂了花苞,臣便想着入宫请安时带来叫宫中花匠瞧瞧有何特别之处。」 越容听得目瞪口呆,江洵今日入宫竟还是有备而来,从前靖阳王妃的嫁妆皆是太后为她准备的,靖阳王妃喜爱兰花,太后便寻遍燕国,替她备下各色品种的兰花,可见其珍视。当年靖阳王投其所好,也曾吩咐王府花匠种下兰花,是以在王府中寻得一盆兰花并不罕见,但要寻一盆这个时节打了花苞的兰花,怎么会是一句偶然碰见就能得来的? 况且,江洵的性子 ,哪里会去偶遇一株兰花的。只是这花对了太后的眼缘。 果不其然,听见这话,太后便有些激动,「是了是了,昨夜里然儿入哀家梦中一见,哀家醒后便给忘了,这会儿见着这株兰花就想起来了。」然儿乃靖阳王妃从前闺中小名。 「快呈上来给哀家仔细瞧瞧。」 太后俨然忘记了之前所问,仔细端详着那株打了花苞的素心建兰。 两个小的便近前一同观赏,听着太后说:「怪不得哀家瞧着这株兰花,便有几分亲切。」 过了片刻,到了太后用膳的时辰,兰花自然就顺势留了下来,倒全了江洵提到的意外之财,越容和江洵便退了出去。 二人走在慈安宫的长廊上,越容放低了声音,用着自有二人才能听见的声音,「你倒是准备周全。」 江洵轻笑:「哪里哪里,不过顺势而为罢了,那株兰花本就是为太后寿诞所备,此番提前送来罢了。」一株不在季节打花苞的兰花有多难培育,可不是光靠钱财便能如意的。 越容瞭然,她才不信江洵编出来的那些话,什么突然发现了一株打了花苞的兰花,一听就是在鬼扯。 江洵轻晃玉骨扇,「你是不是应该谢谢我?」 「谢你做什么,还不是你,在工部当差就像没发你俸禄似的,瘦了一大圈叫皇祖母担心。」越容吐槽了一句,带着些许自个儿不知晓的担忧。 越容这话也没说错,江洵这些日子比起从前,瘦了许多,脸上轮廓多了些凌冽的锋利。 江洵低头浅笑,搞得越容觉着自己脸上有些发烫,避开了江洵的神情又道: 「好吧,这回多亏了你,不然皇祖母知晓父皇病了,不知该多担心。」 江洵道:「你也别担心了,皇上乃真龙天子,这回定能逢凶化吉,早日康復。」 越容点点头,还有些忧心忡忡,「但愿吧。」 不过片刻,越容又带着几分得意,「只是你今日便将寿礼送了,等皇祖母千秋那日,你还有什么礼物能胜过它?」 江洵不在意,「送礼物自然是要有心意便好。」 越容哼了一声。 「这几日我不能外出了,兰儿那儿你多替我看顾些。」 「自然。」 等走到了慈安宫门口,越容要回芙英殿了,江洵脸上有几分犹豫之色,「容儿,明日我要出一回城。」 越容一愣,「你出城做什么?」 江洵面色恢復如常,「工部惯例,这时节要去京城周边城镇查看水利,如今崔尚书遇刺,工部人手也少,无人能例外。」 越容莫明松了一口气,刚才她不知怎么的,听见江洵说他要出城,心中竟是一跳。 「那方才你怎么不告诉皇祖母?」越容反问。 「她该捨不得你出城了。」 太后对江洵有多疼爱,京中人人都知晓,江洵自个儿心中当然也知道,「不过几日便归,容儿别在太后跟前说漏嘴就是,我不想惹太后担心。」 越容低下头思索,「不对啊,你瞒着皇祖母就算了,你竟还要让我跟着你一同欺瞒长辈。「 「不过,你若肯答应我一件事,我便帮你保守秘密。」 江洵垂下眼眸,「你说说。」 「你到底在瞒着我些什么?」越容实在想知道。 可江洵一句话便堵了回来,「你不也再瞒着我一些事?」 越容声大气短,「谁说我有事瞒着你了。」
第83页 「那便是吧。」江洵的声音变得有几分轻飘飘,「帮忙瞒着太后她老人家这回事,我就当你答应我了。」 「你!」 越容恼了,「你要是因此闯了祸,可别再指望我在父皇面前替你求情了。」 江洵眼中笑意浅浅,「放心,不会有那日。」 「真有那日,我自会向皇上请罪,不劳六公主费心。」 「你!」 见这二人不过说了三两句,又开始吵吵闹闹,清欢十分不解,「主子怎么又和世子爷吵起来了?」 余三嘆了一口气,「谁知道呢,不过如今还能吵吵闹闹也是好事。」 「你这是何意?」清欢看向他。 余三忙道:「我随口说说罢了。」 清欢一向想得简单,听见他这样说,也就没往心里去。 越容堵着气,「清欢,走,回宫了。」 清欢忙跟上前,「是,主子。」 眼看着她们二人走远,余三上前,小心翼翼地问:「主子,六公主这是生您气了?」 「明日咱们就要离开京城了,主子为何不好好同六公主道别?」 江洵转过头看向余三,余三忙捂嘴,「奴才这不是担心,若六公主现在生您的气了,到时候皇上动怒,六公主也不帮咱们求情了。」 江洵看着越容气唿唿的背影,「此事不能让她知晓半分,你明白吗?」 余三头一低,「奴才明白,是奴才失言。」 越容闷闷不乐了小半个时辰,江洵说的也没错,她是有事情也瞒着江洵,可是她瞒着江洵,对他并无害处。 「主子,您说什么呢?」 越容回过神,「没说什么,回去吧,中午我还要去干坤殿陪父皇用膳呢。」 只是到了第二日,越容差人去工部走了一趟,得了消息,工部大部分官员皆已经出城前往周边城镇对水利进行调查,江洵也随了大部队出发。 「主子,奴婢问过了,工部这回外出只要十日,十日后,世子爷就回京了,主子不必担心。」 「谁说我担心他了。」越容嘟囔了一句,「汤可熬好了?」 「已经好了,厨房都已经将汤装进汤盅里了。」 「那咱们走吧。」 越容提着汤自是去干坤殿,她已经决定每日都道干坤殿侍疾,从前她母后生了病她也是日日侍疾,到了她父皇这儿,自然也该如此。 刚到门口,便有宫人迎上来,「公主您来了,皇上刚醒正在屋中和太子殿下还有三皇子殿下理前朝事宜呢。」 「是吗?那我等等再进去。」越容不急不忙的走到偏殿等候,刚坐下却又有人来请,「公主,皇上请您进去呢。」 越容不想听前朝事,但她父皇既叫她去了,大约也不是什么大事,越容提着汤便进了屋。 还没有撩开帘子走进去,便听见她父皇斥责旁人的声音,越容作浑然不知状边走边喊: 「父皇,大哥,三哥。」 屋中似气氛有些紧张,等她的声音响起,这份紧张的气氛猝然散去,皇上冲着她招了招手,「容儿来。」 越容走过去,将汤放下,只见燕承钰冲着她轻轻点头,她瞭然,「父皇今日怎得不好好休息,太医说了,您得静养。」 皇上气顺了一半儿,「行了,承泽,你回去好好闭门思过,没有朕的旨意,不得出宫半步。」 虽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但这话既说出来了,便是没事了。越容松了一口气,虽然何贵人她如何都看不顺眼,毕竟她又不是菩萨心肠,对曾经搅得宫里腥风血雨,还有险些害了她幼弟性命的女人不会有几分同情心。可她从前和三皇子关系一向不错,今日帮他一把,倒也没什么。 只是三皇子并不领情,他直挺挺的就跪了下去,「还请父皇准许儿臣领兵剿乱,儿臣虽才疏学浅,但也想为燕国出一份力。」 听见三皇子没有顺着话下去,皇上脸一沉,「燕国能领兵打仗之人众多,何时轮得到你?下去,朕不想再说一次。」 三皇子跪在地上不动了。 越容不知前因后果,也不好开口,只得看向燕承钰。 燕承钰作为长兄,又是太子,有教导弟妹之责,他开了口,「父皇,儿臣觉得,三弟既有这份赤胆之心,不如放三弟随大军一同前往岢寨捉拿劫囚之人。」 越容听到这儿,方才明白,昨日她父皇气晕可不就是因为崔尚书带黄河赈灾款贪污一案嫌犯入京被劫之事。 被劫的地方正是回京要道苛寨,此处因有十二座高山,山上有十二寨而得名。 「不行。」 「父皇,儿臣也想为父皇分忧。」 皇上捂着胸口咳嗽了起来,越容忙帮着顺气,「儿臣从前常听父皇提起,男儿应当保家卫国,若家国有难,当挺身而出,便是上战场有去无回也应当。」 「儿臣虽不是男儿,可若是乱臣贼子乱我燕国之时,儿臣也当如此。」 等从干坤殿出来,燕承泽也就是三皇子有几分羞愧,「方才,多谢六妹妹替我在父皇面前说话。」 「三哥哪里的话,也是我出不得京城去,不然我也想和三哥一同去。」越容回道。 「我知道,之前我母妃做了那么多坏事,我本无颜在六妹妹眼前出现,这回之事,我记在心中,日后六妹妹有用得着我的时候,尽管开口。」
第84页 越容嘆了一口气,「三哥,何贵人做错了事情是她的过错,同你本就不相干,这一点,我还是分得清楚的。」虽她一开始是有气的。 三皇子苦笑:「终究是她错了,我做儿子的,自是要替她还债的。」他从来都不想争什么,可他的母亲却总想争一争那个位置。 他若不想一直被旁人驱使,就只能依靠自己做出些什么才行。 越容看着他的眼睛,认认真真道来:「三哥,你定要平安归来。」 因着皇上养病,宫里一下就冷清了不少,不过庆幸的是皇上一日日的好了起来。 越容掰着手指头数着,已经过了十日,她都没出宫。 「主子,明日可要去趟书铺?谢姑娘说学堂已经布置完全,如今正要招纳学童了。」 「那便去吧,正巧我还要去看看兰儿,她一个人离家住在靖阳王府,我说好要常去看她,一直都不得闲呢。」 作者有话要说:  顶着锅盖逃走 第48章 江莲颇为苦恼, 要劝面前的小姑娘用午膳, 「兰儿, 你怎么就不吃饭呢, 可是不合你口味?」 兰儿摇了摇头, 手指无措的勾着衣角,「莲姐姐, 我不饿。」 「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家啊。」她已经住在别人家中好几天了,起初不见父母也不见弟妹, 还没什么, 她也能默默地忍受, 可是一日一日过去,她却开始害怕自己还能不能见到父母。 江莲卡了壳, 不知该如何回她。也不知道那在长街上都能动手地贼人到底是何来歷,前几日夜袭靖阳王府, 虽被侍卫重伤, 但还是顺利的逃走了。这贼人没有被活捉一日,这小姑娘就不能回家。 有婢女进屋回话:「二姑娘,容姑娘到了。」 江莲松了一口气,「快让厨房上茶来。」她起了身亲自出门去迎。 「容姑娘, 您来了。」 「兰儿那孩子已经都两日不曾用饭了, 我如何都劝不动。」 越容一惊,人还未踏进屋中,便被拉住了衣角,越容低下头看去, 是兰儿可怜巴巴的抬头看她,「姐姐,我想回家了。」 越容心中一软,这么小的孩子离家好些日子了,理所应当是想家的。 江莲在一旁帮腔:「那日夜里进了贼,府中侍卫虽没抓到他,不过我听堂兄说他受了重伤,一时半会儿怕是好不了了,这几日城中各处都在搜寻贼人的身影,也没动静,我想让兰儿归家去应该也没有问题。」 越容犹豫了,那贼人终究是没有被抓到,而且他不可能是孤身一人,身后肯定还有许多潜藏在黑暗的同伙,让兰儿回家,万一出了事该如何是好? 「姐姐,我想我娘和我爹了。」兰儿红了眼眶,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越容见不得孩子哭,特别是兰儿一向是她们家里头能帮着父母亲照料弟妹,补贴家用的小小大人,从前也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这几日拘着她不叫她见父母,指不定心里该多惶恐。 清欢也红了眼,她是自幼被卖进宫里的,不知爹娘是谁,不知自己是哪里人,满心满眼里也只有个她家主子是放在她心上的人,但她也实在不爱看见旁人家母子分离。 「主子,不然咱们送兰儿回去吧。」 「您总不能让兰儿一直都不回去留在靖阳王府。」 「何况如今敌人一直在暗处,官府搜寻也不见半分身影,可见他们有所忌惮,便是将兰儿送回去,多派些禁卫去保护,定也无妨。」 越容灵光一现,「清欢你再说一遍?」 清欢以为自己说错了话,犹犹豫豫的又说了一遍,「不然咱们送兰儿回去?」 越容连日来心中累积的闷气终于找到了一个出口似地,「你说敌人在暗处,而咱们也找不到他们身影。」 「是啊?」清欢越发迷惑。 「从前是我想岔了,原以为要顺着痕迹去寻他们的身影,倒不如露出点儿马脚来,叫他来找我。」越容半眯着眼,活像她从前养的那只猫一样目露精光。 「主子,您这话是何意?」清欢煳涂了,她怎么完全不明白她家主子在想些什么? 不知从哪儿传来一只胖嘟嘟毛绒绒的大黄猫,支起毛茸茸的大尾巴从越容脚边过,随即灵活一跳,跳到越容怀中,沉甸甸的一坨。 越容顺着猫毛,「若是不放出点儿诱饵引出一只老鼠,怎么能叫猫儿端了老鼠的老巢呢?」 皇上要静养,皇后忙着太子大婚还有后宫诸事,便是燕承钰如今事也多的不行,她靠不了自己,难道还不能靠自己吗? 她好歹是燕国公主,难道就不能亲自为燕国做些什么吗?她不知那场噩梦究竟几何降临,可如今这些个躲藏在阴影低下的敌人都已经开始跑出来了,她干嘛还要坐以待毙,惴惴不安地等着那一天的到来呢? 「清欢,你亲自去趟书铺,就说帐簿今日便不看了,请谢掌柜今日准备好书铺的书单以及写书人的名单,还有学堂先生,学子的名单,让她明日带上都入宫来。」 清欢虽不解,可是主子要做的事情她只管去做便是,「那奴婢去去就回。」 「你到时候传了话直接回宫便是,不用来靖阳王府。」 越容吩咐完了话,转过身看向兰儿,「是我疏忽了,原以为留在靖阳王府能保障你的安全,却忘了你还是个小孩子。」
第85页 「你肯定很想你爹娘了,我现在就送你回去,让你同你爹娘团聚。」 兰儿喜笑颜开,「好!」 只是越容也不会就这般直接将兰儿送回去,她叫人拿了她的腰牌去禁卫军调了一队禁卫,又叫人去五公主说好,要借了她的庄子办一场花宴。 「主子,这个时节办宴会不会太过扎眼,如今皇上生着病,除了太子爷大婚推迟不得,旁得庆贺之事皆禁了。」白羽负责去五公主传话,听见这道吩咐,犹豫了。 「我明白,此事我待会儿回了宫会像父皇禀明,你先去五姐府上同她说一声便是。」 白羽放下心来,「是,奴才这就去。」 这些事情都没有瞒着江莲,江莲见她吩咐完了,方才开口,「容姑娘这是有了何打算?可需要我帮忙?」 「自然是有的,你陪我一块送兰儿回去可好?」越容笑道。 那大黄猫此刻翻了个身,不满的扒拉着她的手。 越容这才低下头去抚摸它,明明许久不曾见到这团毛球了,毛球还没忘了她,「他倒是将你养的不错,胖的沉手。」 猫儿似乎不满,叫唤了两声。越容赶紧顺了顺它的毛。 江莲知道这猫的来歷,毕竟她那堂兄临行之前,对这满府上下,上了心嘱咐她的也只有一个小孩儿,加上这一只猫了。 只是想起她堂兄这一行去是做什么,江莲的一副好心情散了个干净,眼神也越发躲散不敢看着面前的人。 可惜这老天爷总是不如人意,果不其然面前的人开了口,「你家堂兄可有说他何时归?」 越容本不想问,这话在心里转了好几个弯儿,憋着一直没问,直到刚刚毛球跳在她手上,她这话便脱口而出了。 江莲早早地就对这些问题有了答案,这会儿心里发虚,面上也能滴水不漏的回答:「堂兄也没多说,只道差事了了就回京。」 越容听见这话,果不其然没有怀疑她。只见婢女已经收拾好了兰儿的行李,她牵着兰儿便往门外走。 「这些日子多亏了你照顾。」越容感激道。 江莲知道皇上被赈灾款贪污案一事气晕了的事情,「容姑娘哪儿的话,这些日子有了兰儿在身边,我也不孤单了。」 「您知道,我同我大堂姐是说不到一处去的。」 越容想起了那位自打入了京以来就惹得满城风雨的主儿,「这些日子她可有为难你?」 江莲笑眯眯的,「容姑娘且不知道呢,前两日她抄完了经书,终于能出门了,脾气半点儿没收敛,在首饰铺同陈尚书家的三姑娘起了争执,惹得陈家三姑娘回去就病了,陈尚书气不过,上书一封斥责靖阳王府教女无方。」 「皇后赏了经书给她,如今她又只能待在府里抄经书呢。」 这事儿,越容是真不知道。 只是太子大婚近了,这位太子侧妃的坏名声越发在京中出了名,也不知道她哥哥到底做何打算。 二人将将要走到二门去了,便听见一阵嘈杂之声,一众奴僕陪同着江玥裹着香风而来。 有那婆子亦步亦趋地跟着劝,「大姑娘,大姑娘,使不得,皇后娘娘让您抄经书,您今日要是出了门可就落了皇后娘娘的眼,日后可如何是好?」 江玥俨然是在家中抄经书抄厌了,「我要回家,一个尚书之女就敢欺负我,我要告诉父王,让他替我报仇。」 「那姑娘修书一封家去不就好了。「 「我要出门,日日抄这劳什子的经书,我都厌了,从来在靖阳,谁敢让我抄经书?」 这位主儿果然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在靖阳王府便以为没了外人,竟敢将话编排到了她母后头上来,越容活了这么大年纪,还是头一遭遇见这样的人。 「姑娘,可不敢说这话。」婆子嘴上拦着,却还是显了几分轻慢,只当在这靖阳王府里说的话都传不出去。 可婆子不经意超前看了一眼,便见有两位姑娘气定神闲的站在前方,一位是堂姑娘,而另一位有些眼生,只是那瞧过来的目光却叫人心惊。 江玥似气急败坏,也没瞧眼前,还在说:「我要还在靖阳,管她皇后娘娘还是什么,谁敢欺负了我去?」 越容一挑眉,旁人在她面前,说她的好坏,她从来不计较,可若有人在她面前说她母后的坏话,那她若还是视若无睹,那她的心肝儿便是白长的了。 「江大姑娘,好大的脾气。」她淡淡地开了口。 那闻声看来的江大姑娘,满腔的怒气突然就哑了声。 等送了兰儿到庄子上去,沈家妇原本在院中做活计,不知道怎得回事,忽然就背着么儿跑出了院,身后还跟着两个小的,不知是怎么了。 那不远处的禁卫一惊,也跟着上前。 「沈家嫂子你这是去哪儿?」田间有那妇人做农活,瞧见她跑,不明所以。 沈家妇没回答,只顾着往前走,她有感觉,她女儿回家了。 果不其然,她在田埂上还没有走到一半,便看见了一个小小的身影朝她跑来。 「娘!」 眼看着兰儿同她娘亲母女团聚,越容也有些动容,到底是她疏忽,忘了这世上最牵挂孩子的便是母亲。 她没有上前,只是那头兰儿牵着沈家妇的手往家去,还不忘了转身同她挥手。 越容站在那儿,不知过了多久,身旁内侍上前提醒,「主子,咱们该回宫了。」
第86页 「嗯。」 作者有话要说:  日常更完就跑 第49章 京城的勛贵人家今日都在瞧热闹, 一是靖阳王府那大姑娘被一向好脾气的六公主打发了去白云观诵经祈福, 其中真切缘由旁人虽不知晓, 可这让别家姑娘去道观里诵经祈福, 想想也知道是那位姑娘做错了事得罪了六公主。这件事众人已然是众人议论不止, 却又有另一件事吸引了众人的注意,那便是六公主请了全城的姑娘去赴她的秋宴。 皇上还生着病, 她这跟前第一得宠的女儿却不顾孝道设下宴席同众位姑娘嬉戏,可不是叫旁人冲着她的后背指指点点。 越容自是有考量, 她一大早就让谢芊芊入了宫, 这还是谢芊芊头一回入宫, 她是商家女,谢家虽有燕国第一商的名号, 单凭一个商家出身,放在京中却也不够看, 谁能想到她有朝一日还能入得这深宫大院来。 这又不像是在外头同越容见面了, 打从西宫门处下了马车,便有着青衣的嬷嬷前来接引,那嬷嬷十分不苟言笑,一路上只同她说着入宫觐见帝后的礼仪。 谢芊芊低头温顺的听着, 心里却是嘀咕, 越容这是要做什么,她原以为入宫来只是见越容,怎得还要面见帝后? 穿过了九重宫墙,她终是到了永安宫门处, 饶是她再镇定,此刻也不免心中忐忑,能入住这座宫殿的女子,怎么想都应该是一位令人生畏的女子。 清歌来迎她,穿过了前殿,来到后殿花厅,这是皇后日常见内眷亲属的地方儿,她按着刚刚那位引路嬷嬷教的行了叩拜大礼,将头埋在相叠的双手之上。 便听见一声叫人如沐春风的温柔之音,「起身吧。」 清歌有些意外,却也没有抬头看,想着声音如此温柔,也该是位美女的女子。 「坐着说话。」便有宫人搬了绣凳来,谢芊芊依言坐下,背挺得笔直,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儿。 「容儿那孩子向来随心所欲了些,这些日子有劳谢掌柜替她看顾着些了。」皇后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谢芊芊,她虽不管越容在宫外做些什么,可是她身边出现了谁,却是了解的一清二楚,自然谢芊芊的身世也早就有人打听好了送到她跟前来。 「民女不敢当。」 皇后笑了笑,「听闻谢姑娘出自江南谢家,谢家本宫也知道,乃燕国第一商,只不知你为何会孤身一人入京来?」 这话问的便有意思了,谢芊芊沉思片刻,依旧是实打实的说了。 越容陪着小宝在内室玩耍,心思却放在前头,方才她母后告诉她,她要单独见一见谢芊芊,也不知二人话说的如何了。 正想的出神,清欢小跑着过来,「主子,主子,不好了。」 她是听墙角去了,听完了就忙到后头来回话,「娘娘问谢掌柜,日后可一直愿意替主子打理铺子?」 越容手上拿着拨浪鼓,好奇道:「谢姑娘如何说的?」 「谢姑娘说,她能替主子打理铺子,便是日后主子还有别的买卖营生,她也能一併替主子打理了,只是她还有别的事情想要做。」 「主子,您说娘娘会不会动怒?」自来,有二心的奴僕皆没有好下场。 越容也没生气,「谢姑娘又不曾卖身于我,是我聘来的掌柜,如何会惹怒母后。」 清欢这才松了口气,她方才是白操心了一场,「怪不得奴婢没听见娘娘斥责谢掌柜呢。」 「她们可还有说别的?」越容又问。 「奴婢听完刚刚的话,就回来找您了,别的没听着。」 「你呀。」越容嘆气,「你说你这性子,要是从前还好,左右我都能护着你,日后等咱们出宫立府了,你又如何能独自撑起来呢?」 「主子。」清欢撒着娇。 那头,皇后娘娘终于同谢芊芊说完了话,她宫务繁多,今日能见一见谢芊芊,也都是为了她女儿。谢芊芊起身恭送时,方觉自个儿后背都已经湿透了,屋中伺候的宫女请她稍等,公主歷时就出来,她问了时辰,方觉刚刚同皇后娘娘说话不过才一刻钟,她却觉着过了大半日似的。明明对方也没说什么,却好像她从前在江南家中,一直到入了京所发生的每一件事情都知道一般,可不叫人毛骨悚然。不过她心中也明了,能让她进了越容的身这许多日子,只怕是因为宫中早就将她的身家调查了个齐全。不过皇后倒真是一番慈母心,话里话外皆是对女儿的关怀。她竟起了几分羡慕,她的亲母若是像皇后这般关心她,她也做不出离家出走这回事了。 屋中伺候的宫女忽然就齐齐弯了腰,是越容来了。 「民女见过六公主。」谢芊芊起了身,脱口而出方觉不能再唤越容容姑娘了。 越容牵住了她的手就往外走,「你何必多礼。」 「我母后可有难为你?」 谢芊芊忙道:「皇后娘娘极好说话。」 「那就好,走吧,去芙英殿坐坐,我昨日已经拟好了单子,咱们今日就是再瞧一瞧有无疏漏。」这单子便是拟的秋宴名录了,谢芊芊来了京城大半年,俨然已经比越容自己还要了解那些个闺中小姐的秉性。 等到了芙英殿,便比方才在永安宫里松快了许多,越容将自个儿昨日忙碌了一晚上拟好的单子拿了出来,细细的同谢芊芊对着。 谢芊芊终于知道越容要昭告天下,那知己书铺是她开的。
第87页 二人说着话,又有宫人前来,却是干坤殿御前大监来传话,皇上赐下亲手题的学堂名儿——慧泽堂,还有一副亲手所写的《劝学》,可供奉于学堂前。 谢芊芊这才是止不住的羡慕了,旁人家的父亲母亲多么开明,女儿想要做什么依了她不说,还会支持她。而谢芊芊的亲爹却做得出出尔反尔的事情来。 谢芊芊甩掉脑中的想法,同越容说起了待办事宜,「咱们学堂的先生如今只有两位,一位教识字的,一位教算术,若是按照咱们之前的想法,不过是让孩子们识字识数,这也足够了。只是如今既要将学堂正儿八经的办起来,那就不止需要两位先生了,识文断字只是基础,礼乐等课程也要聘先生。」 「我知道是我想一出是一出了,谢姑娘可有为难之处?」 谢芊芊微微一笑,「春闱过后,还有不少举人留于京中,这个时候去聘请几位学问出众的先生并不是什么难事。咱们的学堂也不能只设在知己书铺后院了,恰好隔壁店铺要出售,我昨日已经同店家谈好价格租赁下来。旁的事情,我也已经吩咐伙计们筹办,公主不必担心。」 越容这才放心,她嘴皮子一张,底下的人却要做许多事,不过幸好谢芊芊做事极为利索,多少事情只一晚上的时间竟都办妥了。 「过两日庄子上的秋宴上那些书,我也已经吩咐人送去庄子上了。」 「公主,您还没告诉我,您为何突然想叫全城百姓知道,这书铺和学堂是您开的?」谢芊芊喝了一口茶润润嗓子,问起了最重要的事情。 「以后你就知道了。」 她从前想着打着她的名号开的铺子,再是不好做的买卖,也会有人来做,只是如今她想明白了,若她做好事叫皇室得些好名声,拉拢些人心,日后就算有逆贼出现,君民一心,也能叫燕国免些战祸。 但她还有一个主要目的,便是要将那躲在背后的人给引出来,她站在了前头,谁都能瞧见,她无处可躲了,躲在背后的人便只能将身影露在阳光之下,到时候可不就是一抓一个准儿了。 「只是这书院开张的日子可要选好,还有下月初一便是太子大婚,那倒是个黄道吉日。」 谢芊芊心中有一本黄历,想了想,「初一是黄道吉日,初三也是大吉,利开张,离现在还有些日子,也来得及我带人将隔壁铺子给收拾出来。」 秋宴那日,京中能赴宴的勛贵人家的姑娘们能到的都到了庄子上一聚,算是彻底告诉了全京城,她开了知己书铺,铺子专供姑娘们平日里读书写字的地方,她还要在京城里头开学堂,这学堂还是皇上亲笔题的名字,只不过这学堂是开来给京中贫穷百姓家中的孩子上学的地方,若京中那些个有才学的姑娘家闺中无事,可到学堂来教教学生。 虽这都是她说出来的话,却有人猜测,这怕是皇上的意思,自古以来,读书都是要有家底儿人家才能供奉的起的,笔墨纸砚,样样都价值不菲,莫说贫穷人家的姑娘,便是小子都念不起书,哪儿像勛贵人家的姑娘,读书只是当作了消遣。 秋宴过去,各家姑娘回去便同父母将越容在秋宴上说的话一五一十转达了,不知私底下如何议论,到了朝堂之上上摺子,朝臣隐隐约约有了两派相抵的局势。 不过这些本就在越容的预想之中,她再不像从前那般沉不住气,这回无论旁人说什么,她都稳如泰山,该做什么便做什么。 宫中各处开始张灯结彩,屋檐之下,隔着半尺便有一盏红色宫灯,顺着笔直的宫墙一路下去,就像是红河缓缓流淌。 看着燕承钰牵过李韵芸的手跨过东宫正门时,越容心中却觉得缺了点儿什么,过了半晌,她方才想起,这都已经过了十三日,江洵怎么还没回来?工部的差事再是紧要,燕承钰可是将他视作亲弟弟一般,连大婚之日都赶不回来吗? 耳旁礼乐声未停,满眼看去皆是喜气洋洋的景象,不知为何,她的心突然动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顶着锅盖跑走。 第50章 慧泽堂开张那日, 倒也热闹, 只是因为是学堂, 并不能像是商铺那般, 宾客盈门, 越容亲自摘了慧泽堂大门匾额上的红绸,鞭炮声噼里啪啦在她耳旁响起, 她捂着耳朵站在一旁,看着红色的鞭炮纸碎落一地, 红艷艷的瞧着十分喜庆。 到底是学堂, 来往客人皆送笔墨纸砚, 琴棋书画,满满当当也都堆了一间屋子。 清歌带着宫人做着合里清点入库的差事, 越容随着谢芊芊将慧泽堂上下都走过一遭,入了屋刚好听见清歌念, 「靖阳王府二姑娘送来江石镇纸一对。」 正待记录在册, 将要入库时,越容却瞧着那副镇纸十分眼熟,「等等。」 「主子,怎么了?」 「这是阿莲送来的?」 「正是, 主子。」 越容轻抚着雕刻着『落笔生绮绣, 操刀振风雷』字样的镇纸,这是诗仙的诗句,她十分熟悉,因着这是头几年, 她还在上书房同江洵一块听课时,先生讲了一回这首诗,她觉着这句诗磅礴大气,写了一回,却写不出诗中之意,江洵还笑她一手字软绵绵的,写不出来绮绣,引不来风雷,不过那个时候,江洵的字还不如她呢,一首狗爬字,丑的先生日日罚他写大字。为着这事儿,她整整十日不曾理会过江洵。
第88页 「这一句诗磅礴大气,刻在镇纸上十分不错呢。」谢芊芊瞧了一眼,夸赞道。 「可不是。」越容笑了笑,将镇纸放入锦盒中,又问清歌,「靖阳王府可还有别的东西送来?」 清歌翻着册子,「倒是还有几刀宣纸,和一箱普通书册。旁得也就没了。」 「这副镇纸就莫入库房了。」 越容又看了一眼,那刻在镇纸上的字,行云流水,字里行间都透露着洒脱二字,同她从前一直以为的人完全不同。 「是,主子。」 待到将所有贺礼都入做了库房里,谢芊芊领着帐房将所有的笔墨纸砚都算过一回,「如今纸笔充足,可供两百名学童用两三年。」 「那便好。」 她既然要开学堂,那学堂里头的笔墨纸砚便不能少,她也不要旁人送些金银珠宝,普通的纸笔管够就行,这样既不叫旁人花大钱,也能叫旁人得个好名声。 带着这副石江镇纸打道回宫,越容就有些心不在焉了,无非有他,如今半月有余,江洵的差事怎么也该了结回京了,可他还是没回来。 她着人去打听了一回,说是差事繁重,还需几日才能归。 可她这齣想要将学堂开办壮大的想法是江洵离京之后才临时起意来的,便是江洵知道她要做什么,如何能在繁重的差事下还能准备一副镇纸呢?难不成是他早就准备好的?越容心中疑惑不止。 「主子,可是这副镇纸有问题?奴婢见您盯着它瞧好久了。」清欢不解,她向来是个有问题便管不住嘴要问的。 清歌咳嗽了一声,示意她住嘴。她们主子分明就是因为此番世子爷没回来心情有些不好。 又过两日,太子妃入了东宫,便该是一台小轿迎侧妃入门了,江玥被越容送到白云观去诵经了,江玥气急败坏地站在厢房门口,她的嗓子应该是哑了,说话时都带着几分沙哑,「你们凭什么不让我下山?」 门口守着的内侍没有一个理会她的吵闹,只是看着午时将要到了,在厢房外摆了祭坛,有道士开始诵经,而她则要开始一天的抄书,这已经是第十六日以来,每日都会发生的事情。 「姑娘,我的姑娘,这要怎么办?」曾氏站在一旁急得不行,眼看着今日就是入东宫的日子了,可宫里头好像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也没说来个人将他们接下山去。 江玥气急败坏,屋中能摔得东西都摔了,她嗓子都已经冒烟儿了,外头的人就像是一群活死人一般,谁也不会搭理她。 耳旁又是曾氏哌噪的声音,惹得她更加心烦意乱。 「吵什么吵?」 若不是她那天说话太口无遮拦,她也不至于当着六公主的面失言说了皇后的坏话,她还记得那日,那比她还小上一岁的六公主眼神冰冷的看着她,「可见江大姑娘失了嫡母教诲,毫无大家闺秀的家教体面,既如此,便去你嫡母面前诵经,学学什么叫做人。」说完这话便让人将她带上了马车,强行将她押送到白云观清修,随她入京来的奴僕无一人敢上前替她求情。 这白云观她也知道,是宫中太后修给靖阳元王妃,也就是她嫡母的,她自入京来以后,从来没有前来给她烧过香,行过礼,毕竟这人都死了多少年了,不过一块牌位,她的母亲如今才是真真正正的靖阳王妃,她是靖阳王府的嫡长女,何来跪拜一个死人的道理。 她已经被关在这里半个多月了,每一日都要抄一百页经书,不抄完,外头诵经声不听,起先她日日闹着,可这回她口无遮拦在越容面前说出来的那些大不敬的话,越容亲耳听见了,越容身旁的那些宫人也听见了,她自己的奴婢也都听到了,她便是想要辩驳都没法子。她现在被关在白云观中哪儿都去不得了,外头的消息也送不进来,只是她还有所依仗。 江玥冷静下来,「别急,父王一定会来救我的,咱们的信这会儿一定送到靖阳了,父王一定会救我的。」 曾氏这才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姑娘说的对,咱们王爷一定会来救咱们。」 就算是她错了又如何,她还有她父王,便是皇上也要忌惮她父王三分。在靖阳时,她自幼口无遮拦,无法无天惯了,谁也不敢叫屈,谁也不敢忤逆她,养大了她的性子,叫她以为这世上没有事情会让她受挫。 她镇定了心神,这一回也一定会如此,等她父王收到了消息,她就能从这破道观走出去。 「江大姑娘,这是今日的经书,开始抄吧。」宫人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将一份经书连带着纸笔放到门口。 江玥咬碎了牙,再忍忍。 芙英殿 「主子,主子,大喜。」 越容兴致缺缺的翻着书,「什么就大喜了?」 慧泽堂比她想像的更为顺利的招到了学生,大多数都是六七岁的普通人家的小童们,将将过了年纪才来开蒙,有谢芊芊把关,她甚是放心,以至于她什么都不用管了,或许也是她没有心情管。 清欢高兴的跟什么似的,「苛寨头领被活捉了,搜出了证物,同靖阳王府有关,如今皇上正在同朝臣商议此事,奴婢看,靖阳王府这一回只怕是脱不了干系。」 「这可不是大喜吗?那位江家大姑娘是无论如何入不了东宫呢。」 越容放下书,「这如何能算得上是大喜?」
第89页 能将苛寨攻打下来,不知花了多少兵力,死伤多少士兵,又有多少家庭从此阴阳两相隔。她从前看不到这一点,如今想来,这世上还是不要打仗的好。 「主子,这也算大喜吗?「清欢嘟囔了一句,」您是不是想着世子爷?「 「我想他干嘛?」越容提到他就来气,嘴上说着不想,脸上却带着气。 「奴婢也打听过了,今年因着京城周边雨水少,不少田地都干涸断水,工部这回外派的差事着实繁重了些,所以世子爷没能按时赶回来。」 越容将书一扔,「去东宫。」 「是,主子。」 到了东宫,宫人却是在收拾着东西,院子里都摆的满满当当,像是在搬家似的。 见着越容来,那守门的内侍忙上前,「奴才见过六公主。」 「你们这是在忙什么?」越容问道。 「今日是太子妃三朝回门,这些是太子爷吩咐送去相府的礼品。」内侍忙回答。 越容点点头,朝着里头去了,见着宫人来来往往装点着箱笼,她甚至还瞧见了一副她哥哥从前最喜欢的围棋,这样一看,她哥哥嫂嫂感情还十分不错呢。 她在前殿坐了一炷香的时辰,李韵芸快步走来,瞧着面容红润,眼角眉梢都带着几分从内而外散发的喜气,越容起了身,「皇嫂。」 「六妹妹。」李韵芸含笑唤了她一声,瞧她端着茶杯饮茶,「这是前两日新得的龙顶毛尖,我让人送去了芙英殿,你喝着可喜欢?」 越容低头一瞧,她都将一杯茶给喝光了。 「原来是嫂嫂送来的,我挺喜欢的。」她向来对茶水无感,偏偏这两日芙英殿里泡的茶水却不错,她喝着两日都觉着甚好。 「那就好。」 新姑嫂二人坐着说了会儿闲话,燕承钰方才从外走进来,「大哥。」 李韵芸很是自觉地起了身,越容来只怕是有话要对燕承钰讲。 却不想,她走到燕承钰身旁却被拉住了手,李韵芸不明所以,便见燕承钰伸出手将她鬓角碎发勾到耳后,「你等我一刻,我陪你回去。」 李韵芸脸羞得通红,应了一声,「好。」 越容眼睛看向别处,心中却感慨,她可从未见过她哥哥这副模样。 燕承钰轻轻敲了她的额头,「偷笑什么?」 「从前觉着东宫甚大,便是再住上百十来个人,哥哥定也寂寞,如今看来,多了嫂嫂一个人,便抵千万人了。」 「何时学着如此油嘴滑舌。」燕承钰被亲妹妹调侃,着实有几分无奈,「你来是有事?」 越容手勾了勾袖子,难得见她哥哥有清闲日子可过,心中沉了一口气,做轻松状,「也没什么,只是想来问问哥哥,工部外派的差事已经快二十日,现如今还未能回京,可是出了意外?」 燕承钰微微皱了皱眉,只是一瞬便恢復如常,「确实如此。」 「阿洵昨日送了信来,怕是要到皇祖母千秋时才能回京了。」 越容见她哥也这么说,心总算放下了半颗,她向来是对着燕承钰有疑惑时便会开口来问的人,可是此刻见着燕承钰难得的轻松模样,她只低语了一句,「我心里有些不踏实。」 燕承钰看她愁着一张脸,安慰道:「有什么不踏实的,天塌下来,都还有哥哥替你顶着。」却没有回答越容的那句话。 眼瞅着时辰就到了出宫的时候,越容起了身,「你还是快陪嫂嫂回相府吧。」 「主子,咱们来东宫走一趟,您可问着太子爷话了?」 清欢不解的问。 越容嘆了一口气,「今日是哥哥要陪着嫂嫂回相府走亲的好日子,我的那些烦心事找他不大合适。」 「那主子整日里心情不好,奴婢们也不能分忧半分,这可如何是好?」清欢嘟囔着。 「那当然要自己想办法排解了,去找崔四。」越容摸了摸袖口,里头那小宝塔今日她带着来找燕承钰交待的,可惜她瞧着燕承钰好不容易因着新婚燕尔能喘口气,她又不想打扰了,这会儿思来想去,只有再去找崔四一回。 如今东宫入住了女主人,从前燕承钰那些个幕僚,属下平日料理日常事宜的地方便搬的远了些,免得冲撞了李韵芸,如今搬到了外五所的地儿。 越容倒不好直接进去,差了人去请崔四到外五所外头的小亭子相见,她坐下才发觉这条宫道她都有些陌生了,明明之前她还老和江洵走这一条路。 这么多年过来,她其实常常都能见着江洵,无论是两个吵了嘴,她不愿理他的时候,但总也能见着,不像这回,江洵一去二十余日,连个消息都没有送给她。连她哥哥都收到了信了,偏生她没有。 她想着想着就生了气,瞅着亭子边做摆设的零散鹅卵石踢了一脚,鹅卵石圆润顺着台阶往下滚,滚到一道月白色袍边儿底下。 越容脸上一烧,她方才这举动太不端正了些。 只是来人似没有瞧见,低头给她行礼,「臣见过六公主。」 「崔大人,请坐。」 「我是想找你商议一事,上回你帮我打开的那机锋,你可能寻得匠人私底下帮我做个半人来高的?」越容清了清嗓子,说明了来意。 崔四神情不变,他不爱笑,总是冷着一张脸,入了太子门下,伺候的宫人大多有些怕他,这个时候,他依旧是脸上没带一丝笑,却叫人觉着此刻他心情十分不错。
第90页 「只是你先别忙告诉我哥哥,他刚成亲,正是该好好歇上几日。」越容笑眯眯的,她如今全然是大姑娘的模样了,提到燕承钰的时候,才多了几分孩子样。 崔四见她拿出那小宝塔,才问,「臣一直想问公主一事。」 「你问就是了。」 「公主是因为对此物感兴趣,还是因为这机锋上的图案?」 崔四顿了一顿方才道:「先前太子曾让臣追查此图来源,却不想,公主也对此有兴趣。」 他这一句话,立马打消了越容心中的疑虑,之前追查之事全都由燕承钰安排,具体交给了谁,她并未问过。 越容自然不会说实话,她寻了个由头,「去岁上元节时,曾有纹着此图的贼人混入人群中意图行刺,所以我便上了心,结果又意外得了此物,就想查查此物来源。」这事儿是实实在在发生了的,崔四当时也在场,她这样说也并不算说谎。 崔四皱了眉,「公主千金之躯,何必参与兇险之事,此事由臣等去追查便好。」 这话说到越容心坎上了,她轻嘆了一口气,「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若真有一日国将不国,我还会是公主吗?」梦里家国破碎的那一刻,皇朝也被颠覆,这世上哪儿还有什么燕国公主。 这话说的着实有些大逆不道,崔四心中震动,却听越容语气又变得轻快了几分,「这几日皇兄得闲能休息休息,你先别告诉皇兄此事,等日后事情有眉目的时候,你再告诉他。」 「是,公主。」崔四应了她,只是声音带着几分颤,越容看过去,瞧见他眼睛一转不转的看着她,眼眶还泛着几分红,像是很难过一般。 越容不解,「崔大人你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就要哭了似的。 崔四垂下眼,过了片刻方才将眼中泪意收尽,等他再抬头看向越容时,已经恢復如常,「臣没事,臣只是想起了故人。」 越容诧异,故人? 只是崔四已经不肯多说,他起了身,看着越容认认真真道:「臣定竭尽所能护住燕国山河。」 「只是还望公主能将计谋告知一二。」 崔四办事情果真靠谱,不出三日,便亲自送了大木箱子来,此时他们二人在慧泽堂中。 崔四将箱子打开,」按照公主所说,尺寸为三尺二寸,同公主手中那座机锋除了大小,其余皆是相同的。」 看着四四方方的机锋,崔四转动了几回,咔擦一声,机锋开始变动,从四四方方的模样分裂扭转,逐步显露出了宝塔的摸样。 饶是上回见过机锋如何启动,越容依旧被此震撼。 「听闻鲁班从前造过木头人,还能动弹,从前我觉得是后人神化,如今想想怕也不无可能。」越容感慨了一句,她从前想着木头造的人怎么会动,怎么会出声?鲁班再厉害,怕是也做不到,不曾想 却不见崔四忽然又拿出了一物,是只巴掌大小的木头小狗,刷了棕色的木漆,眼珠子也用了黑漆点缀平添了几分灵动。 「崔四将它放在越容跟前的桌上,碰了碰狗尾巴,小狗竟自己迈着四条小木腿动了起来。虽然只是转圈圈,却也足够让周边之人嘆为观止了。 崔四见她喜欢,便道:「此物是臣得闲时所作,公主可喜欢?」 越容从小便喜欢这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从前江洵从宫外回来时,总是会带些小玩意儿回宫来给她,藤草编织的蚱蜢,小兔,风儿一吹便会唿唿转动着的纸风车,放在窗台上许久不化的糖人,还有那些个不知道他从哪儿淘来的小吊坠,甚至还替她寻了一只黄猫。 她却没有见过一只木头做的会动的小狗,她自然是喜欢的。 到底是外臣,崔四不宜久留,便放低了声音,「臣告退。」 越容应了一声,却没瞧见他脸上难得的笑意。 「主子,崔大人手可真巧,你说这小狗到底是怎么就能动起来了呢?」清欢在一旁叽叽喳喳的说着话,显然比越容还要激动。 越容差了人进来,将那座半人高的宝塔抬到她设下的地方,如今她将慧泽堂所在的一条街都给买了下来,又将大半地方划作了慧泽堂的地方,剩下的却够开几间铺子,她寻了造纸的人家,让那铺子变成了纸铺,刚好临街,人来人往生意十分兴隆,正好让她放这座宝塔,给旁人都能瞧见。 店里伙计刚将宝塔放在那处显眼的地方,又张贴了告示,上头写着,此宝塔乃六公主偶然所得,其中精妙不可言喻,所以放在此处供百姓赏玩。 刚一放上去,不少路人围了过来,毕竟这条街如今在京城可是有了名,当今皇上将这一条街的铺子都给买了下来,这本该是大臣会上摺子死谏的事儿,可偏偏这买铺子的钱是皇上从私库里头出的,还是给六公主的嫁妆。 六公主拿着这份嫁妆也不是为自己做体己银子,人家为了学堂全都拿了出来不说,还免了多少穷苦人家的孩子来学堂念书习字的束脩,这可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难道群臣还能反对此举?若非六公主是女儿之身,若她是皇子,朝野怕是还要猜测她有心太子之位,可她是位公主,皇位无望,那这学堂便是真心良善之举了。 越容和清欢站在二楼,清欢有些担忧,「主子,若是那贼人不出面该怎么办?」 这就是清欢不如清歌的地方了,想事情太过简单。
第91页 「他能在长街上动手,也能孤身一人入靖阳王府,他怎么就不敢来我这儿取回宝塔了。」 「咱们就且等着吧。」 她将自己摆在了明处,不怕旁人不上钩了。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越容看了好一会儿,「咱们走吧,去瞧瞧孩子们读书如何了。」 她转身下楼,没瞧见楼下人群中有人影消失不见。 越容沉下心在慧泽堂待了好几日,外头没什么动静她也不着急,倒是清欢整日里在二楼要坐上许久,就盯着楼下瞧。 「主子,他怎么还是没来啊?」 仿佛整件事情里最着急的就是她。 越容嘆了一口气,「有你在那儿看着,谁不知道这是设下的套叫人往里钻。」 清欢一惊,「那奴婢不是坏了主子的大事?」 「我就是要他知晓这是个圈套。」 「从前有人教过我一个词,叫兵不厌诈。」 第51章 再有两日, 果真是有人鬼鬼祟祟站在纸铺前驻足观望, 众人皆得了越容的命令, 有人瞧就有人瞧, 万不可上前敲打, 跟踪,只要他们不进铺子, 什么都不许做。这边按兵不动,静下心思来等, 那头却逐渐失去了耐心, 一连数日, 好几拨不同的人在纸铺前头走来走去,叫越容派来盯梢的人给瞧了个一清二楚。 越容心思也没有全部放在此事上头, 她心中越发担忧,三皇子带兵向靖阳去了, 皇上虽然不曾下旨夺了靖阳王的封号, 现如今一切照旧,可是三皇子领兵到了靖阳,势必是免不了一阵动盪的。 越容想了想,到底去东宫走了一趟。 「这不是好事, 靖阳被江家把持多年, 如今四方边境本就不安宁,若靖阳乱了,会起战事。」燕承钰翻着摺子,耐心解释道。 今日本是他大婚之后最后几天难得的休沐时间, 可惜前朝之事并不能让他安心的同妻子腻在一块儿。 「可若是父皇连降罪的旨意都不下,三哥领兵前往靖阳便名不正言不顺。」越容下意识的反驳道。 赈灾款被贪,山匪作乱,本就民不聊生,不知多少百姓家中妻离子散,阴阳相隔,这样都还不能治靖阳王的罪,越容实在是忍不下这口气。 可她哥哥说的又确实是对的,燕国内部若乱了,得到好处的也不是老百姓,而是境外虎视眈眈的其他几国。 燕承钰轻松一笑,像是胸有成竹一般,「自然是名正言顺去的。」 越容听煳涂了,不解的看向她哥哥。 「在柯寨搜到的证据,直接指向的是靖阳王第二子,江诚。他身上一无爵位,二无功名,又在靖阳犯下了作奸犯科之事,手上有了人命,当地官府不敢抓他,柯寨本就离靖阳近,此番去从他入手,靖阳王一时也不能找出什么法子来反对老三将他儿子带入京城来。」 越容眼神中有过迷惑,「若只是江城,靖阳王手中的兵权也不能收回,又有何意义?」 「靖阳王妃最疼爱的便是这第二子,自来便是有应必答,而靖阳王也对江城没有法子。」 燕承钰事务繁多,同她说话的这短短片刻时间内,门口的小太监都探头五回了,越容看了一眼,屋外已经有身穿黑领玄衣的朝臣在等着见过燕承钰。 越容便不想多待了,她起了身,转身要走,忽然间转过头来,「哥,江洵有没有参与其中?」不知怎么的,此刻她只想问上这么一句。 燕承钰放下手中的毛笔,面上神情丝毫找不出一丝破绽来,「阿洵如今还在外巡视水利之事,昨日刚送了信回来,还有几日便归京。」 越容这才死了心,「我回去了。」 她走出了书房,外头朝臣同她行过礼,「六公主安。」 越容点过头,随即向前走了几步,忽而顿下了脚步,清欢不解,「主子,怎么了?」 越容回过头去,瞧着挂在书房上的帘子微微晃动,若有所思。 「没什么。」 主僕二人这才继续朝芙英殿去了。 越容揪着手上的宣纸,全新的宣纸已经被她捏出了褶皱来,瞧着已经不能用了。 「这是纸铺前些日子改良了造纸方子做出来的纸,主子,您是觉着不满意?」清歌回着话,见她将一张纸给捏的不成样子,还以为是不满意。 「不是,纸不错,价格如何?」越容回过神来,将纸张重新给铺平整,只是一张纸已经被她揉的不成样子,如何都不能抚平。 「主子,奴婢见您这几日都心神不宁的,可是有烦心事。」清歌放下帐簿,关切道。 「前个儿我去皇兄书房,见到了工部的吴大人。」 清歌还是不解,「如今太子殿下管着前朝事宜,日常见朝臣也是常事,崔尚书在家中养病,工部如今由吴侍郎暂代,他来回话有何不可?」 「上月工部巡视水利一事是吴大人领头出京,他既然回来了,江洵为何还没回来?」越容说出了自己的疑虑。 「兴许是世子爷如今对差事上心,又因为靖阳王府沾上了是非,他想要上进也说不准?」清歌又劝。 越容摇了摇头,要说旁人上进,日日夜夜为了差事奔波,她是全信的。可若是江洵,如今靖阳王府出了事,他还在京城外头奔波工部之事,那她怎么都说服不了自己去相信江洵会对靖阳王府之事无动于衷。 他有多恨那一家人,越容是知道的。
第92页 只是她的担心仿佛只是她多想了一般,她去了慧泽堂,江莲也在,她身旁小厮抬着木箱子随她来,足足抬了五箱,「容姑娘,这是我收拾的一些开蒙之书,左右放着也是放着,收来给孩子们看看也好。」 越容瞧了整整五个大木箱子摆在眼前,也没叫人取出来,「收好,放进库房里。」 她挽起江莲的手走到廊下坐下。 「阿莲,你堂兄可有送信回来?」 江莲笑着点点头,「前个儿收到一封,说他不日就要归京了。」 所以,江洵这是谁都送了信,唯独没有给她写信? 越容怔然,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像是愤怒,却又像是泄气。 日子忽然就停滞不前了一般,她心中藏着事儿了,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便是纸铺前头那几波形迹可疑的人终于露出了马脚的时候,她也没了一开始的兴奋劲头。 白无领着人潜伏在纸铺前头数日,终于抓到了那日对兰儿动手的男人还有他的手下,这一场闹得动静很大,便是一直被瞒着的燕承钰都已经知晓。 他到底没有责备越容,另安排了人手审讯,越容却想要见一见那人。 越容从没有审问过犯人,燕承钰也不会让她单独去,安排了大理寺官员陪她去走一次。 越容隔着栏杆看着昏暗牢房中更显阴郁的男人,将那座小宝塔给拿了出来,「这究竟是何物,快两个月你都没有死心想要拿回去?」 男人头髮乱糟糟的挡着脸,只露出一双阴沉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开了口依旧是很生硬的官话,「东西还我。」 若非是他手上脚上都套上了镣铐,他扑过来的那一瞬间,就仿佛要扭断人的脖子一般。 越容有些害怕,却也没有后退,「你要的是这塔还是里头放着的珠子?」 因着被燕承钰发现了,那小珠子,越容已经交给了燕承钰,今日来不过是拿着这小宝塔问问而已。 男人沉默着,却是不开口了。 站在一旁的大理寺提审司刘正挂了笑上前,「公主,不如让臣来审。」 越容应了一声,她本就不会审讯犯人,今日来也只是因为她上心此事。 只是不曾想,刘正唤了她一声六公主,却引得那人发笑。 「公主?你是燕国狗皇帝的女儿?」 「大胆!」刘正吓了一跳,不曾想会从他口中听到这句话,让人一鞭子甩在对方身上,顿时那人胸前就多了一道血印子,越容瞧着就觉着痛。 不过,这却打开了审讯的开头,越容平静的问了一句,「我父皇勤政爱民,燕国国富力强,是明君,你们为何要反?」她父皇这一辈子唯独只在何贵人身上着了道,但要她说,对这个国家,还有老百姓来说,他已经称得上是一位好皇帝,梦里为何有人要造反,她着实是想不通。 刘正不知她为何这般发问,先前还以为只是陪公主过家家般的的审问,突然就变成了谋反这样的大案。 他端正了心思,让人将牢房中的男人给绑到了柱子上。 大理寺办案一向下手中,越容坐在一旁,瞧着刘正办案就头皮发麻,可那人嘴硬,便是遍体鳞伤了,也没有从他口中问出半分来。 他硬着头皮看向一旁安安静静的坐着的越容,「六公主,此人嘴硬,怕是今日问不出什么东西了,此处脏乱,还请公主移步。」 越容起了神,却是走到男人跟前,蹲下身看着他的眼睛,「我不知道你到底是谁,你背后之人是谁,不过我想你们的谋划不会成功。」 眼前的人血肉模煳,她好像是因为看了一下午的缘由,竟然觉着已经麻木了,说完这句话,她起了身,也再不问后续走了出去。 「公主,可要等刘大人问出些什么之后,叫他传消息入宫?」清歌追了上去,她脸还有些发白,大理寺审犯人的手段十分毒辣,若不是自家主子一言不发的坐在那儿瞧,她早就想离去了。 越容背对着她,叫她瞧不出神情来,「不用了,皇兄自会处理。」 这句话语气平淡,但清歌又仿佛是听出了些许的怅然来。 等着回了宫,去见过燕承钰,她便心情低落的回了芙英殿。 清歌被叫去东宫问话。 燕承钰是觉出了越容情绪有些不对,这才召了清歌来问话。 「主子这几日都是这般,像是有心事。」清歌低着头斟酌着用词,「先前主子心里头最上心的便是将人给抓住,今日从大理寺出来之后,奴婢倒觉着主子反而没那般上心了。」 燕承钰凝神思索着什么,又听清歌怯怯地说:「仿佛还有一事。」 「讲。」 清歌自是个忠心之人,她能感受的出来自家主子这些日子有多么的不对劲,「这几日主子一直在询问同世子爷有关的事情。」 「世子爷离京快有两个月,奴婢听闻他曾送信给殿下您,还有江家堂姑娘。」还有一句话,清歌没有说,她私下还去问过,慈安宫同干坤殿中每隔五日便会收到江洵送回的信。 江洵能有空给所有人写信,唯独没有给她家主子寄信回来,这,这算是怎么一回事。 她原以为,她家主子同世子爷早已心意相通,两情相悦,可为何世子爷忽然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主子在京中担心他,可他却连一封报平安的信都不曾送回来。
第93页 这些话,她没有说出来,燕承钰也已经明了,「孤知道了。」 清歌满腹心思此刻终于沉下去,躬身道:「是。」 越容提笔写,写了又将纸撕掉,反反覆覆在书桌前写了一整日,清欢替她研墨,「主子,不如歇一会儿,仔细眼睛。」 「不成。」越容深吸了一口气,低下头继续写着,这回她再也没有停顿,写上了一刻钟,终于写好了信,她撑开信封将折好的信纸塞了进去,封好口之后方才叫了人进来,「交到江莲手上,让她转交给江洵,然后叫人跟上送信之人。」 「是。」 越容脸上有了几分放松的神色。 又过五日,回信送到了她的手中,上头那几个字确实是江洵笔迹。 越容没有将信拆开,只问:「如何?」 白无答道:「奴才带着人在靖阳王府门口守了许久,并未见到王府有人离京送信。」 越容看着信,无人送信出去,那么这封回信又是如何来的? 清歌问的小心:「主子,可要奴才请江姑娘来问问?」 「不用了,都出去,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知晓事发了,江莲第二日递了牌子入宫。 「你来了?坐吧。」越容见着她,也没有意外,只是身形清减了几分,叫江莲看着,心中越发愧疚。 殿中只有她们二人,江莲愧疚道:「公主,我不是有心瞒你。」 当她在靖阳王府收到越容叫她转交的信时,她便知道再也瞒不下去了,思来想去一夜,到底是要入宫来当面解释才行。 「江洵去了靖阳,我说的可对?」越容也不想再周旋,直接开了口。 「是。」江莲也极痛快的回答了,她怕越容生气,毕竟她也算是帮凶,一直瞒着越容,而越容待她也极好。 越容没有责怪她,只问:「这事有几个人知晓?」 不等江莲回答,越容便替她答了:「皇祖母怕是不知道,毕竟她不会准许江洵去靖阳,父皇那儿多半也是如此,他同皇兄自来无法不说,皇兄只怕是知道的,我说的可对?」 见她猜的十有□□了,江莲只好应声,「公主说的没错。」 「那些信,皆是我模仿堂兄的笔迹所写。」 江莲轻轻瞥了一眼越容左手边摆着的还没有开封的信,「而昨日送给公主的信,是堂兄离开京城前所写。」 「你就这么放任他去了?」越容看着江莲,「你明知道他要去做错事,为何不拦着他?」 江莲深吸了一口气,「公主,您有疼爱您的父母兄长,您大概不能理解,从前大伯母在靖阳时过的是什么日子,后来大伯母带着堂兄入京便是因为她知道自己活不长久,不想让堂兄在继王妃手中生活,若是堂兄还在靖阳,他只怕活不到这么大。」 越容手指一抖,猜到了江莲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当年,靖阳王为了继王妃对大伯母下了一道毒,无药可解。」 当年靖阳离京城千里之远,便是她大伯母身后有疼爱她的太后,到底鞭长莫及,更何况,便是为了江洵日后的名声,这件事情也要瞒的死死的。 饶是越容想了许多有关当年的事,也没有办法想到那个时候才六岁大的江洵在在靖阳经歷了一些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以后一定会先写了大纲再写文了,这本我写的很累,身体出问题再加卡文每天都在卡文,写了很多都删掉,然后再重复这个过程,是我自己的问题,我希望我能给一个圆满结局给小公主。 第52章 不知为何, 宫中忽然起了风声, 说是皇上皇后终于要为六公主择婿了, 这消息来的突然, 但也没有被人制止。 那封信摆在书桌上已经好几日, 上头火漆犹在,一看便是没有拆开过的模样, 清歌看见了好几回,犹豫着要不要提醒自家主子拆开看看。 毕竟, 自从江家姑娘同她家主子说过一回话后, 自家主子心情已经连着好些日子称不上好了。整日里窝在书房中也不知道写着些什么, 清歌亲自端了秋梨膏来,「主子, 不妨先歇上一会儿,虽说入了秋, 还是燥的很, 喝些秋梨膏润润嗓子。」 「放下吧,我等会儿再喝。」越容头也没有抬,这两日她心中有些想法,忍不住便提笔写下, 免得过了时候就忘了。 清歌应下, 叫人把汤盅放在茶水间煨着,便安静的站在一旁接过小宫女手中的墨棒细细磨着,越容没有避着她写东西,她便是能看的。 不知过了多久, 越容终于放下了笔,喝了一口刚端来还是温热的秋梨膏,口中酸酸甜甜的味道刺激着味蕾,叫她一瞬间便醒了神,「好了。」 「待会儿叫人送去给谢掌柜,叫她说说她的想法。」 清歌这才开了口,她刚刚是看了一眼纸上的内容,她便看了一眼,心中震惊,便开了口,「主子,您这是。」 「无需多问,好了,叫人取衣裳,我要去见母后。」越容打断了她的话。 「是。」 清歌应了声,便使人去开柜取衣裳,而她,亲自将方才越容写好的信纸装了信封封了口,印上火漆,她又瞧见了那封信,想了想,便道:「主子,世子爷这封信可要收入柜中?」 越容抬头看去,沉默了片刻,将信拿在手上,「不用了。」 这就是要看了,清歌心下微定,将书桌上的一应用具皆收拾了,方才回寝殿,寝殿中,越容已经换好了衣裳,正在装扮。
第94页 外头有人来,却是柳眉,见着越容在装扮,一愣神后立马请安回话,「娘娘请公主去一趟永安宫。」 越容簪上最后一支钗,起了身,笑意盈盈,「正巧,我也有事要面见母后,我已经收拾好了,走吧,柳姑姑。」 柳眉跟在她身后,心下琢磨,六公主这是知道皇后要找她做什么了? 果不其然,皇后找越容说的便是这几日宫里头传的越来越盛的,替她招婿一事,这话是皇后同皇上商议了之后放出去的,原以为越容听见了风声会来找她,结果这几日越容除了来请安,旁的话一句都没有,恍若无所察觉。 「容儿,这些是你父皇送来的图像,你瞧瞧。」皇后轻轻拉住了女儿的手朝屋中走去,状似不经意地说道:「如今同你年龄、身份地位同你相配的男子皆在这里了,我同你父皇的意思,你挑个你觉着喜欢的,这门亲事便先定下,再过几年完婚也不迟。」 越容不语,翻着桌上摆放的一幅幅人像,说来这世上除了皇家女,也没有别的姑娘家,能够自己挑夫婿的了,越容自嘲的笑了笑,拾起一幅来仔细看过。 自有宫人上前讲述这位是哪家公子,「这位是承恩侯世子,年十九,样貌,才学皆是上等。」 「这位是吏部尚书之子,是去岁三甲进士,如今在鸿胪寺任寺丞,仪表才学皆不在话下。」 柳眉轻言细语的介绍着,皇后坐在一旁端着茶杯状似在悠闲品茶,可实际上眼神心思全都在自个儿女儿身上,见她挨着翻图像,一点儿不耐烦的样子都没有,心中松了一口气,却还是有疑虑。 毕竟上回,越容同她坦诚心思的时候,满心满眼里也只有江洵。那一次,她心软,应下了越容的请求。 三十多幅画像,越容一一看过,半点儿犹豫都没有。 皇后适时的放下了茶杯,走到她跟前来,「容儿,可有瞧着中意的?」 「都不错。」 这三个字听着是敷衍,实则却是她的真心话,这三十多位候选人,哪一个单独拎出来都是不错的驸马候选。 皇后嘆了一口气,这都不错,不就是在说都没有看上吗? 她抬手,柳眉带着宫人全都退下,独留她们二人在屋中说话。 「你说都不错,这是一个都没看上?」 越容颔首。 皇后忧心,「倒不是母后想要逼着你选谁,只是如今靖阳王府出了事,但同阿洵无甚干系,母后知你喜欢他,便想着他若能上书请婚,母后就依了你,只是阿洵这孩子心里头只怕没有你。」 她停顿了片刻,方才带着几分不忍心继续说道:「前两日,他向你父皇上了摺子,说他在外头觅得良缘,想请皇上赐婚。」 她预想过,越容听见这话时,该有多伤心多难过,多么不可置信,年少时的爱恋总是炙热而又难以忘怀。她还记着那一次,越容伏在她的膝上,神情虔诚的说着自己同江洵是两情相悦时的场景,她曾经有过那样的眼神,没想到又有一天,从自己女儿眼中也看到过那样的神情,她虽然不甚喜欢江洵,但到底心软应下了。 可惜年少时的喜欢,是赤诚真心,是满腔热血,却又脆弱如手中茶盏,经不起磕碰。 越容反而没有她想像中那般失态,她甚至神平静,就像是听见了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一般,「母后,女儿不想嫁人。」 「傻孩子,他心里头都有别人了,你何必再想着他?」 越容却摇了摇头,「并非是因为他,只是我不想嫁人。」 皇后如同这世上大半女子所想,这世上女子哪儿有不嫁人成家的,便是公主,不也是到了年纪就要招驸马成亲的。 「如何能不嫁人呢?孩子,你总要成家生子,为娘才能在百年之后放心。」 越容轻笑了一声,「母后,难不成这世上还有人能够欺负女儿吗?」她却也不能反驳皇后所说的话。 「娘,再给我些时间好不好,我还有些事情想要去做,如今慧泽堂开办的不错,老百姓也十分感激皇家能给她们家的姑娘小子们一个念书的机会,我思前想后,读书时件开启民智的好事,若是能在燕国各地都办上这么一所学堂,岂不是不仅能叫平日里无法读书习字的人多识一些字,也能叫百姓知道咱们是想着他们的,并未将他们视作草芥。」越容伏在皇后膝上,轻声将自个儿的想法说了出来。 皇后许久没有说出话来。 可到底在选婿这件事情上头,她人微言轻,不知是不是因为江洵的信触怒了皇上,皇上下了圣旨,昭告天下,他要为六公主择婿。 送来宫中的男子图像便不止是最初的那三十几幅了。 她思来想去,也没有好的想法能暂时让她的父母亲暂时放下招婿之事。 她去了慧泽堂,如今京城都已经传遍了宫中要为六公主择婿之事,便是慧泽堂所在的街巷口都多上了许多人。 大家都在猜测谁能做着六公主驸马,极少有人知晓六公主一点儿都不想嫁人。 谢芊芊是少数知道她真实想法的人,「容姑娘,我倒是有个主意。」 越容头痛此事,一听便来了些心思,「你说说看。」 谢芊芊附耳道来。 又过两日,京中忽然起了传闻,六公主受天人神召,二十三岁前不得成亲生子,要吃斋念佛,行善事。百姓无人不议论,只是这流言一起,六公主的亲事怕是要搁置了。
第95页 皇后气了整整六日,还是不肯见她,越容无法,六公主府如今已经修缮完成,便是连灶神都没有祭拜就搬了进去,宫中长辈皆被她伤了心,离远着些到底有些好处,不会叫长辈们一见她,便难受伤心。 从此,京城都知晓六公主整日里都在公主府中吃斋念佛,要不然就是去慧泽堂走动,别的地方再不去一步。 如今入了秋,太阳便渐渐地出来的晚些,空气也被水雾笼罩,公主府的角门开了,一行人神色匆匆的从里头出来,因着天色,倒也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 城外运河码头,越容裹着披风,头戴兜帽,只露出一双眼睛来。 「京中的事情,便交给你打理了。」 「对不住,是我任性了些。」 谢芊芊闻言点了点头,又带着几分担忧:「容姑娘此番出京,路途遥远,务必小心。」她也劝过了,可惜无用,便只好在心中祷念着要一路平安。 「这是我谢家信物,路上若遇着什么事,谢家在各处商行,还有镖局皆会相助。」她拿了一个荷包放进越容手中。 越容没有推辞,「多谢。」 清歌低语:」主子,咱们该出发了,再晚,只怕是走不了了。」再过一刻,码头巡视的禁卫便要到达此处,一旦被发现,怕是也走不掉了。 越容抬头,深深地看了一眼高耸的城墙。 此去,也不知道何时能回来。 送行的人只有谢芊芊和清欢,清欢依依不捨,此番出行,主子没有带上她,让她好好守着公主府,她站在码头,见着那艘船越发遥远,直到消失在视线尽头,方才转身离去。 乘船南下,顺风顺水,不过半个时辰,已经离京城极远。 越容不喜乘船,从来都会晕上许久,偏偏今日,她站在甲板上,吹着河面上带着蒙蒙水汽的潮湿空气,没有半分眩晕的感觉。 她的血好像也是炙热的,吹着凉风,方才渐渐平息,她不知道自己冲动离开京城前往靖阳到底对不对,但她总要试上一试。 无关那些情情爱爱,只是这么多年相识一场。 她不能让江洵,就这样毁掉了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要见面了。 第53章 小镇码头处, 越容一行走了五日水路, 一路来, 由于前两月的黄河决堤, 水路越发难走, 行到此处时,船夫靠岸修整, 清歌前去问询,过了片刻才回来, 「主子, 前方河堤塌陷, 不能走水路了,白无已经上岸去寻马车, 还有两个时辰,主子可要下去走走?」连着坐了数日船, 越容伸手推开了窗, 码头本该是热闹之处,如今却显得冷清,不够一二货船正在卸货之外,岸上再也没有行人, 少了人气儿的地方, 连城镇都显得有几分破败。 越容哪儿有心情再去城中闲逛,她深吸了一口气,「让白无找几匹马。」她翻着行李,幸亏清歌从来都想得周到, 还为她准备好了一身骑装。她也不等旁人动手,三两下卸了头上髮髻,用红绳扎了个高高的马尾,换上一身玄黑色的骑装。 清歌不会骑马,只要一边替她绑着护膝一边忧心忡忡,「主子,您何必骑马去?如今离靖阳不过两百里,坐马车三日也就到了,您何苦骑马,奴婢方才瞧,这小镇官道修的不甚平整,若是骑马只怕路途颠簸,伤着了您。」她家主子平日里并不爱骑马,只是从前跟在太子殿下身后跑,同江洵赌气时学过,但那是在平坦的校场中骑着温顺的小马。 越容轻笑,收紧袖口,「我哪儿有那般娇气,好了,你不用再劝我,我带着白无先行,你随马车后到。」 白无动作很快,此刻牵了两匹马到岸边,越容伸手抚了马背一把,马儿温顺,还蹭了蹭她的掌心。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踩着马镫翻上了马背,稳稳噹噹的坐好之后,看向清歌,」别担心,我都已经到了这里,况且信也大概送到三皇兄手中了,我不会出事的,我们靖阳再见。」 说完这话,她一扬马鞭,马蹄裹着蒙蒙的尘土急促而去。 骑马疾驰,仿佛连风都变得凌冽割脸,越容半眯着眼,死死地抓着缰绳看着前方。 靖阳城外十里,大军驻扎军营,已经是深夜,主将营帐中,点着的数根蜡烛已经快要见底。 三皇子按了按眉心,刚从主将营帐商量完事出来,他略有些疲惫,军中生活和他从前过的日子天差地别,吃的是粗茶淡饭,有时候行军连粗茶淡饭也顾不上吃,但他一入军营便在柯寨柯寨打了一场胜仗,他觉得这日子过得疾驰可比从前畅快多了。 虽然刚刚花了三个时辰分析当下形势,脑子都有些困顿,他还是露出了个舒心的笑来,刚走回他的帐篷处,却有亲兵从外跑来。 「报!殿下,京中急函。」 他接过信封一瞧笔迹,笑容一顿,越容给他送信?三两下拆开一读,三皇子脑子里头嗡嗡作响,这个时候她跑来靖阳做什么? 不过片刻,他带上一队人,策马疾驰出了军营。 不知过了多久,越容只觉着耳边风唿唿作响,仿佛所有的水分都从身体中脱离出去一般,前方路上一片乱石,放缓了速度,白无拉住了马,「主子,可要休息一刻。」 「不用。」越容摇了摇头,「白无,我们还有多久到?」 「大概还有二十里。」
第96页 越容深吸了一口气,轻甩了两下被缰绳勒的发红的双手,「继续前行。」不过二十里路,今夜穿过前方的路,便也到了。 不知又过了多久,终于在朦胧夜色中见到了前方有人影晃动。 她心中一紧,但见到来人身影,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她翻身下了马,走上前唤了一声,「三哥。」 三皇子无奈,拿上斗篷将她遮了个严实,「你来这儿做什么?父皇和母后可知道?」他扫了一眼身后,见只有白无,皱眉,「怎么只带了一个人,你应该知道靖阳近来不太平,寻常人都不敢夜间跑马,你若在靖阳出了事,我回去该如何同父皇,母后交差?」担心也是真担心,见她除了衣裳沾染尘土之外,没有受伤的地方,他才放下了心。 越容被她三哥一连串的问话砸晕,偏偏确实也是她的突如其来,惹得旁人为她担心,忙认错,「我错了,三哥你就先别训我了,上回可是你答应我的,若我有事找你,你无论如何都会帮我。」 三皇子语塞,这话,他的确是答应过越容,可谁能想到这丫头让他帮忙的是这么一回事。 只是人都到了跟前了,一时半会儿千里迢迢也送不回京城去,三皇子无奈,「附近有户我相熟的农家,我送你过去,今夜先歇在那儿,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这军营里头都是男人,深夜带她一个姑娘家去军营实在惹人非议,何况还不能让旁人知晓越容身份,三皇子想的周全,刚刚已经让人去农户家准备房间。 二人刚走了两步,又有穿着银甲的士兵走来。 「殿下,将军差人来问,您何故出营。」 士兵打量着被披风裹得严严实实的越容,三皇子不动声色上前一步,挡住他的视线,「无事,这是京中给我送信的信使,路上遇着点儿麻烦受了伤,你先回去,待会儿我自去向将军禀明。」 「是。」士兵应下,只是心中狐疑,看身量,披风之下的像是个女子,不过夜色正浓,或许是他看错了。 兄妹二人走在去往农家的路上,越容轻抚着手掌心的红痕,等不了明日再问,「三哥,靖阳现在情形如何了?」 三皇子嘆了一口气,「如今靖阳王称病闭府,不许旁人进去探望,亏他堂堂一个王爷还在用称病的雕虫小技来护住儿子,真是可笑。」只是这雕虫小技确实有用,皇上一日没有下旨废除靖阳王的王位,靖阳王也没有明面上叛国成逆臣贼子,他们并不能攻下靖阳城。 越容听到这儿,皱了皱眉头,「那靖阳王府可还有别的不寻常?」 三皇子看向她,「除了靖阳王装病之外,并无别的动静。」 「倒是你,不好好在京中待着,为何会来靖阳?」 越容深吸了一口气,「三哥,你相信我,我不会连累你被父皇责骂。」 「我可没说过怕受你牵连,只是我想不到靖阳这个地方有什么值得你来的?」三皇子不解,越容信中并未详细详细写尽,只说他收到信的时候差不多就会到军营附近。 说完这话,他忽然想起,靖阳王府确实还有一个人叫越容在意的,只是关乎女儿家名节,这话他并不好说出口。 可那人分明在京城,越容为何会来靖阳? 还是说,那人也在靖阳? 不过片刻,三皇子已经猜到了首尾,想到此,他心情便有些复杂。 农户显然是认识三皇子,却又不知道他身份,举着一盏油灯站在院门口等候,见他来了,便弓腰上前,「军爷,小的叫婆娘收拾了偏房,换的都是干净棉被,可供,可供。」他看向被裹得看不出样貌的越容,支支吾吾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婆娘站在一旁也有些侷促,不知该如何称唿。 三皇子笑了笑,倒显得平易近人,「这是我亲妹,托你们照顾一晚。」 「只是不好叫旁人知晓身份,劳烦您二位了。」 越容取了兜帽,露出一张略带疲倦的脸来,说来她同三皇子并非一母同胞,甚至她厌恶何贵人的很,可她同三皇子是有一二相像的,大约是遗传了皇上,二人笑起来时,嘴边都有一个小小的酒窝,叫人瞧着便心生欢喜。 三皇子要赶回营地去,此时不好再多说话,只好叮嘱一句,「我明早来接你,你在这里安心睡一觉。」 说完这话,他扫过越容身后的白无,「至于你,同我一道回营地。」 白无只看向越容,越容冲着他点了点头,「你去吧。」此处已经在营地范围内,方才来时,还遇见巡逻的士兵,很是安全。 他们这才离去。 那农家婶子上前,「姑娘请随奴家来。」 偏房果真收拾的干净,被褥虽旧,却是浆洗过的,除了床铺旁的地方看起来却是有人常住的痕迹。 她简单的洗漱了一番,刚坐下喝了一口热茶,又听见有人敲门。 「请进。」 是一位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看起来身量却同越容差不多,她手里捧着一套棉衣,「姑娘,这是换洗的衣裳,请您莫嫌弃。」说话怯生生的,像是不好意思看她。 「是我该道谢才对。」越容上前接过衣裳,「多谢你。」 那姑娘头摇的像是拨浪鼓,又熟门熟路的去开了柜子,拿出膏药来,「姑娘,我帮您上药。」她一边说着一边指着越容手上的伤口。
第97页 过了好一会儿,那小姑娘给她擦了药,越容方才问:「这是你的屋子?」 小姑娘应了一声,越容又问了名字,知她叫夏生。 来到靖阳的第一夜,越容躺在床上,本以为会睡不着,却在躺上床一刻钟后,沉沉的闭上了眼睛。 旁人都觉着靖阳王是为护儿子装病,但靖阳王府中的人皆知道他是真病了,一病不起,昔日威风凛凛的王爷如今仿佛成了病猫。 而靖阳王府的其他人日子也不太好过,每到夜里,他们总是能听见一阵又一阵悽惨的哭声,那哭声凭空而来,叫人摸不着踪迹,毛骨悚然。 已经不再年轻,却因着多年养尊处优而保养得体的继王妃再不能维持从前体面,短短几日身形消瘦,那哭声如期而至,她害怕的握住了靖阳王的手,「表哥,是她,是她回来寻仇了。」 靖阳王闻言,眼角动了动。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完结沖鸭 第54章 靖阳城中百姓惶惶不可终日, 江家镇守靖阳数年, 同土皇帝无异, 老百姓或许对远在天边的皇帝或许有着敬畏之心, 但是对于江家, 却是打骨子里头都带着恭敬。江家这回出了事,靖阳就算是变了天, 老百姓们也都仿佛是面临着灭顶之灾一般。 特别是城外如今驻扎着军队,而外邦也蠢蠢欲动, 靖阳百姓的日子并不好过, 有那富庶人家的, 紧闭了家门,靠着家中库存补给小心度日, 可还有那些家中柴米油盐都得靠日日外出做工才能勉强够用的人家,还是得每日里出门做活计。 夏家也是如此, 他们是住在城外的农家, 平日里攒了鸡蛋鸭蛋,还有瓜果蔬菜,都得在赶集的时候运到城中去卖。如今伏将军领兵驻扎在夏家村外不远,当地百姓虽然畏惧, 但伏将军御下有方, 士兵不会骚扰百姓,前几日靖阳大雨,还帮着夏家村的百姓抢收了一回胡瓜,使他们免受损失, 能够顺利过冬。 越容醒来的时候,屋外的公鸡已经鸣了三遍,厨房生了火在煮朝食,隔着房门,她都能闻到香味,如今没了清歌在旁,她便自己动手换了衣裙,夏生同她身形相似,她换上刚刚好。 她轻手轻脚推开门走了出去,才发觉不大的小院中,站了两位姑娘,正在浆洗衣裳,还有位不大不小的少年郎正在噼木柴。 像是知道她出来了,夏生停了手,有些侷促,「姑娘,您醒了,我娘正在做朝食。」 越容走过去,她并不是个娇气的人,更别提如今本就是借住在夏家,她也摆不出架子来,「可有我能帮忙的?」 她三哥还未来,总不能她一个人坐在这里无所事事。 夏生同她亲姐姐面面相觑,昨夜里她们母亲叮嘱过,这位姑娘身份不一般,要她们好生相待,这哪里敢让她来做家务事。 「不用,不用了。」 越容左右瞧着,见右边一角圈了个窝棚,外头摆着一盆碎菜叶拌着的米糠,窝棚里小鸡叽叽喳喳的的叫着,像是饿了。 她走了过去,瞧见另一个豆丁大的小姑娘,正拿着木瓢舀食餵鸡,「我来吧。」到底还是个没有栅栏高的孩子,听见这话不像她姐姐那般推辞。 等忙了两刻钟,厨房才传来开饭的声音,众人皆净了手前去用膳,而后又开始各自忙着,起了床还不到一个时辰,大家都分工默契的做着事,连最小的孩子都没有顾着贪玩儿。 越容实在无事可做了,便蹲在菜地旁拔草。 三皇子不知何时来了,大约是离京城远了,没有那么多规矩缠身之后,他也多了几分随意,蹲在越容身侧,「你到靖阳来,是因为江洵在这里?」 越容手指缠着一根狗尾巴草,「你知道了。」 「我若猜不出来,岂不是傻子,这地方能叫你放在心上的,怕是只有他了。」 「不过这事儿,你知我知,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江洵能为了什么而来,他大约是知道的,宫中并不是密不透风,当年靖阳王妃带着年幼的江洵入京,直到离世再也没有回过靖阳,孝期未出,靖阳王便扶正了侧妃,其中藏了多少密事,可想而知。 他们自幼长在宫中,虽是兄弟姐妹,却因为有不同的母亲,不同的外家,到底是有隔阂,若不是他自己本就无心太子之位,而越容又是从小开始就是良善之人,或许他们二人现在并不能蹲在此处心平气和的谈话。 「谢谢三哥。」 三皇子笑了笑,「有时候,我挺羡慕普通人家。」 二人抬眼,夏家的人在不远处的农田里忙碌着,大约是一家人在一处,有说有笑的,互相帮助,再累都不觉得辛苦。 不过片刻,他便收敛了心思,说起了正事,「昨夜你到之后,我想了想,靖阳王府靖阳王府确实有不寻常的地方,半月前,靖阳王府曾出了一出闹鬼之事。」 「听王府奴僕提,是十三年前的冤魂回来索命。」 越容敏锐,「十三年前?那不就差不多是靖阳王妃入京的那一年?」 「听闻当年,王府发生了一场大火,王妃几家陪嫁皆被大火烧死,客居于靖阳王府的江家二夫人也葬身火海。」 江家二夫人?越容凝神,那应该就是江莲的母亲了,她知道江莲父母早逝,客居于靖阳王府多年,却不想是这缘故,江莲同她说了许多江洵幼时还住在靖阳王府的事,唯独将自个儿的身世给隐藏了去。
第98页 「从前靖阳有传闻,江家二夫人是替王妃而死的,那日,靖阳王想要烧死的其实是王妃。」 当年恩怨,好像是已经过去多年,只是恩怨是有延续的,从前靖阳王种下的因,到了如今就要有所结果。 江洵是来报仇的。 毋庸置疑。 靖阳王活该,也毋庸置疑。 只是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江洵背上弒父的骂名,一辈子都被人戳着嵴梁骨。 「三哥,我想要入靖阳王府。」 军队驻扎在此地已有数日,日常食材供应皆是到附近村庄採购,夏家收拾了满满六箩筐的胡瓜,这是军中伙夫点名要的,早上就得送去。 旁人家也是如此。 一行人送瓜果前去军营,越容隐在其中,倒是一点都不显眼。 有士兵来传话,「秦副将今日要入城探望王爷,要送几筐瓜果过府,你们几个帮把手,一同入城。」 老百姓入王府,总比带着士兵进去来得好,如今两方对立,稍有差池,就免不了一场祸事。 他随手一指,恰好指到了夏家人。 她今日穿着夏生的衣裙,头上未戴朱钗,脸上上了粉瞧着黑了几分,她又低着头,便显得不那么惹人注目了。 靖阳王府的管家亲自来开了角门迎接,见送的礼是瓜果蔬菜,神情就有些狐疑,又看是些村间妇人,这才松懈。 「秦将军,里边请。」 又有奴僕来引人去厨房。 「夏生,跟着娘,别乱走。」夏家婶子,神色紧张。 越容应了一声,只顾低头看路,她们去的是靖阳王府大厨房,到的时候,里头正在忙着做午膳,聊得正热火朝天,便是来了几个陌生人,也没有停下话茬。 「听上夜的说,王妃哭了整整一晚上,今早才歇下。」 「昨夜里老何家的在灶上当值,今早就起不来了,如今还在床上躺着。」 「可吓人,亏得昨夜里我不当值。」 「也不知今夜能不能得个安生。」 「今夜本该老车家的值夜,她胆子小,求了管事和旁人换了日子。」 「闹鬼也是在正院,和咱们有什么干系,咱们没做过亏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门。」 不知是谁咳嗽了一声,「嘴可严些,传到王妃跟前,咱们可都活不了。」 「现在主子们哪还有心思管着咱们。」 「昨日二公子那儿又赶出了好些丫头,王妃正在挑人进去伺候呢。」 「可怜见儿的,我瞧见陈家那二丫头,从前多得宠的一等丫头,也被赶了出来。谁还敢去伺候。」 管事娘子没管他们扯闲话,只是算了一下时辰,招唿道:「都别废话了,手上赶紧着些,快到送膳的时候了。」 越容帮忙摆放着瓜果,一边竖着耳朵听的认真。 如今连下人都能在当差的时候,随意议论主家之事,可见人心溃散,上头主子都已经无暇管束下人了,只怕是焦心着别的事。 只是瓜果收拾了不多时候就已经完成,又有管事婆子领着越容一行人出府。 出了靖阳王府,一行人收着箩筐要返程了,越容忽然拉住了夏家婶子的衣袖,「婶子,你们先走,我在城中走走。」 夏家婶子迟疑,「这。」 「您放心,我傍晚时分就回去。」 如今城门还是开着的,她身上又有夏家的路引,到时候城门守卫也不会为难她,而她还想在靖阳王府周围再看看。 夏家婶子管不了她,只好叮嘱了一句万事小心,越容应下便趁着众人不注意离去。 她想,她知道如何留在靖阳王府了。 只是,有些冒险。 第55章 「二少爷脾气不大好, 你们几个, 伺候便要越发当心, 免得惹怒他被发卖出府, 到时候可怨不得旁人。」 靖阳王府外院, 江城院中管事正在一一叮嘱着刚招进江城院中的丫鬟们,现如今隔三差五就换上一批丫鬟在院中伺候, 管事已经见怪不怪。 还是因为他那位不好伺候的主子脾气越发暴戾,寻常见着他也是在发脾气。 是人都有三分气儿, 更何况如今靖阳王府显然是强弩之弓, 他们这些做下人的能自保便是不错的了, 哪儿还能去护着旁人呢? 他抬眼略略扫过低眉顺眼站在眼前的六位丫鬟,每个都是年轻貌美的, 可惜了,只怕会同前两日刚被发卖到勾栏的那几个一样, 没好下场。他眼中有过怜悯, 但也仅仅只是一瞬,操心别人的前程,倒不如操心操心他自个儿。 「行了,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二少爷院里的人了。」 说完这话, 他再不理会这些新来的丫鬟, 自顾离去。 若是从前,能来二少爷院中伺候,是这府上不少年轻丫鬟们憧憬的,只是如今, 几个新人神情凝重,脸上连一丝笑模样都没有,她们并非自愿前来。 只是来都来了,想走也只有被发卖这一条路,继王妃指来的大丫鬟锦瑟站出来,她看了一眼眼生的那位,「你叫什么名儿?我怎么没见过你?」 「我叫夏生,从前在外厨房当差。」夏生垂着眼,像是有些羞涩。 锦瑟皱了皱眉,这姑娘一副好颜色,就是有几分孱弱,「既如此,日后二少爷的三餐便由你负责。」 「是,锦瑟姐姐。」 到了午间,夏生前往外厨房领午膳,她边走边观察着周围环境并默默地记下,传闻靖阳王府最开始闹鬼的地方便是元王妃生前所住的院落,那儿如今落了锁,却夜夜都能听见里头传来哭声。
第99页 她来这儿的目的便是去那院子里看看。 她就不信这世上真有鬼。 只是今日第一日来,她还不能随意走动,免得惹人注目,引起怀疑。她老老实实的去了外厨房,领了二少爷的饭菜便回去交到大丫鬟锦瑟手中。 一连三日,她已经熟悉了整座靖阳王府的布局,她不用入屋中伺候,却也寻常难以出院门。 这日,她刚将食盒领了回来,人还未到房门外,就听见屋中瓷器碎裂的声音传出来,随后她便看见锦瑟捂着脸从屋中哭着跑出来。 夏生不明所以,提着食盒想要上前去询问,被同屋住着的知秋给拉住了,「别过去,二少爷动了怒,正在屋中摔东西,你没瞧见,锦瑟姐姐都被他赶了出来?」 夏生胆小,略有些瑟缩的拉住知秋躲在一旁,「发生了什么?」 「谁知道呢,锦瑟姐姐可是王妃派来的,她平日里最受王妃器重,如今都惹怒了二少爷,二少爷正在气头上,咱们可别凑上去。」 「可我还要给二少爷送午膳。」夏生怯怯道。 「从前都是交给锦瑟姐姐,这可怎么办呀。」 知秋爱莫能助,她不想进屋去,若二少爷迁怒她,岂不是她也要被砸。 一时半会儿锦瑟也不会出现了,屋中似乎没了动静,其余丫鬟婆子都在廊下候着,谁也不敢进屋。 正当二人不知如何的时候,管事走来,严厉道:「还不进去摆膳,耽误了少爷用膳,你有几条命可以活?」 夏生握紧了食盒,垂下眼眸,在众人的注视下上前轻叩房门,「二少爷,奴婢将午膳取回来了,可要摆膳?」 屋中本是安安静静,忽然又有瓷器跌落碎裂之音,屋外众人皆是神情瑟瑟,以为屋中那位爷怒气还没消。 谁料,屋中人淡淡一句,「进。」 夏生这才推开了门。 屋中很暗,外间同内室隔断处有轻纱相隔,只有一道修长身影隐隐作现,夏生没有多看,只将食盒放在桌上,依次将菜取出随即便站在一旁,等着人从内室出来。 江城似是走近了些,走到轻纱处,淡然道:「退下,把门关上。」语气中却又带着几分叫人难以捉摸的不可思议。 夏生闻言,松了一口气,躬身道了一句是便退了出去。 只是这位二少爷的声音,她怎么听着有几分耳熟,明明这还是她入府之后,头一回同此人打交道,不过片刻,她又想明白了,这位二少爷同江洵到底是兄弟,想来是有些相似之处。 知秋拉着她坐在避风处,指着偏房,那是她们几个丫鬟日常起居的地方,「锦瑟姐姐还在屋里哭呢,我刚刚进去瞧了一眼,她额头都被二少爷砸破了。你可有被二少爷刁难?」 夏生后幸道:「幸好我进去的时候,二少爷已经消气了。」 她无意追问今日这场闹剧因何而起,偏偏知秋是个爱说话的,快要同她那个远在京城的小丫头一样了,拉着她说个不停,「从前锦瑟姐姐便有意二少爷,这回被伤了颜面,只怕心里该有多伤心了。」 「虽说二少爷长相俊朗,可脾气却越发不好,前些日子院里头从前伺候的下人皆被他寻了错处不是打死便是打发了出去,咱们可得小心些。」 夏生听了一耳朵,左右无事,便问,「那王妃娘娘怎么也不管管二少爷。」 「娘娘溺爱二少爷,又心疼二少爷如今被拘在府中不得出去,便任由他这般了,咱们下人的性命又哪能算是命呢,。」 这话说的叫夏生皱了皱眉,又听知秋说:「更何况,如今王爷病倒,王妃娘娘照顾王爷都来不及,多半也顾不上咱们这儿了。」 夏生点点头。 不知不觉,屋子里头又召人进去,夏生依旧低着头入了屋,屋中人已不在外间,依旧是隔着一道轻纱同她说话,「抬起头来。」 夏生依言,抬起头露出一张脸来。 「你叫什么?」 「奴婢名夏生。」 「何处人士?」 「奴婢婶娘在外厨房管着採买。」 夏生不急不忙的回着话。 「从今天起,你在屋中伺候。」 夏生一惊,「奴婢。」 江城却生生的打断了她,「行了,就这么定了。」 夏生回了偏房,已经接近傍晚,她刚坐下喝口水,还未来得及细想江城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便听见有人开了门进屋。 她见着来人,忙起身,「锦瑟姐姐。」 锦瑟神情恹恹的应了一声,她额上缠着白布,面上也并无几分血色。她仔细打量着夏生,头一回见面时,她便知晓对方是这几个姑娘里头长相最标緻的,一眼就能被二少爷相中。 「既入了房中伺候,二少爷吩咐你做什么,都不可忤逆,可知道?」锦瑟吩咐着,言语间还透着几分威胁之意。 夏生大着胆子抬起头,「锦瑟姐姐,我不想进屋伺候。」 「岂是你不想便不想的,二少爷既看中了你,你的好日子便来了,总比做个只跑腿的活计强。」 好日子,什么好日子?不过就是从提菜跑腿的活计变成了整日里布菜的活计,还更不能出院门去了,旁人却都羡慕她,二少爷脾气不好,院中伺候的人都被罚过,唯独没有罚过她,可不叫人羡慕? 又入了夜,夏生刚睡下,她今日好容易往外头走了一回,正思索着该如何找个由头往那院子去一回,忽而听见外头飘忽着哭泣声。
第100页 她一时怔住,这还是她入府之后头一回听见传闻中靖阳王府的鬼哭声。 她身侧有人瑟瑟缩缩摸了过来,「是我。」是知秋的声音,有些惶恐,有些害怕。 她死死抱住了夏生的胳膊,「我怕鬼,今晚我和你一起睡,好不好?」 夏生死死地拉住棉被,显然也是怕的。 那哭声入耳便觉悽惨,又像是化作了尖锐刺耳的狂笑,扰的人不得安生。只是似乎除了这声音,府中再无活人的气息一般,若不是知秋躺在她身侧瑟瑟发抖,她都快以为自个儿是在一座空房子里。 她屏住唿吸,等着这阵哭声过去,忽然间,她似乎听见了门锁轻响之音,不过只是一瞬,那声音便没了,就像是她听错了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哭声终于是停了,破晓的第一丝曙光透入了房中。 众人皆是无精打采的,夏生捧了一把凉水洒在脸上,那股困劲才散去,她深吸了一口气,今日她无论如何都得去一趟。 同她换了差事的丫鬟叫婉月,昨夜也是一宿没睡,夏生出门就瞧见了她,上前去,「婉月姐姐,待会儿我替你去厨房,你歇一会儿吧。」 婉月自然是巴不得,便允了她去。 此时天色还早,主子屋中还没有响动,夏生便出了院门,一路上遇见的当差下人皆是愁眉苦脸的,也无多少人注意她。 她摸清了方向,避开了人群,终于是到了元王妃的宅院,此处无人看守,又有闹鬼的传闻,已经荒废多时。 她推了门,门竟然开了。 院子里长满了杂草,从前富丽堂皇的装潢也都破败不已,只有一张供桌,上头摆着祭品还有香炉,飘出一阵阵的檀香味,她走上前,看那落下的香灰,像是新添的。 差不多待了一刻钟,她才走出了院子,今日天色尚早,也没误了她取膳的时辰,她一路正常的回去。 「少爷,该用早膳了。」 江城撩了轻纱,从内室走出来,他身形修长,容貌俊朗,眼角眉梢带着几分轻佻,夏生摆好碗筷就站在一旁。 只是江城坐下,还未动筷,先问了她一句,「你身上为何有檀香味?」 作者有话要说:  用生命飙演技 第56章 「你身上为何有檀香味?」 只是淡淡的一句问话却叫夏生一惊, 不由心中嘀咕, 这江城莫不是狗鼻子。 江城倒是没有多问, 只说了一句, 「我不喜旁人薰香, 日后衣裳别用香料。」 「是,少爷。」夏生松了一口气, 站在一旁安静等着江城用膳,说来她自个儿早起到如今都还没有吃过东西。 靖阳王府偏南方, 同她在京中时, 风味自然不同, 桌上摆着的早点,她也唯独只对那盘子桂花做的糕点有几分馋意。 锦瑟走了进来, 「少爷,王爷差人传话, 请您去正院。」 江城应下, 随即又指了桌上的桂花糯米丸子,「赏你了。」便起身带着锦瑟离去。 夏生方才反应过来,这盘丸子是赏给她了。 她顺手端回了房,知秋瞧见, 眼睛放光, 「少爷又赏好东西了。」 夏生见她喜欢,便将盘子放在她跟前,「那都给你。」 「这多不好,咱们一块儿吃。」 夏生用了几口小米粥, 便起身换了身衣裳,是她太大意,自个儿没闻出来身上沾染上了檀香的味道,便以为旁人也闻不出来了,要知道,这后宅之中,用香皆是有规矩的,从前她不怎么在意薰香,今日若不是江城提醒,她只怕还会穿着这身衣裳。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正院有人来传话,说是二少爷的午膳直接取到正院去,今日他都不会回来,便宜了院中的丫鬟婆子们今日可以落的清闲。 知秋是家生子,若是无事时,还可以去寻爹娘,「我准备去趟外院,夏生你呢?」 「我去找我婶娘说说话。」 知秋不疑有他,二人就在院门口道别。 左转右拐,夏生终于是出了靖阳王府,此处是王府一处偏门,守门的小厮懈怠,此刻不知窝在哪儿取暖去了,方便进去。 她刚一出门,便有人前来,「主子。」 「边走边说。」夏生领着路往前走。 二人走到一处茶坊,茶坊中无旁人,正适合说话,清歌倒了一杯茶递去,「主子,您可打听到世子爷的下落了?」 越容摇了摇头,她扮做夏生去了靖阳王府已经五日,除了将整座王府的环境摸了个透彻,又去了元王妃从前所住的宅院看过之外,旁的还一无所获。 「既如此,主子,您别再回靖阳王府了,今日我们就出城回军营。」清歌这几日日日提心弔胆,此刻再也等不了,就想带她离开。 「还不能走,我总觉得,江洵就在靖阳王府中。」越容不贊同,她现在若是离开岂不是前功尽弃,若说谁在府中装神弄鬼,她直觉告诉她,就是江洵。只是他是个活人,府中定有藏身之处。 「主子。」清歌皱着眉。 「好了,你别担心,我没事的。」 越容说起了正事,「我总觉着有些奇怪,之前我一直以为江城好美色,他院中姬妾应该不少。」 「主子这是何意?」清歌没明白。 「现如今他房中莫说是姬妾了,寻常连丫鬟也不能近身。」她觉着奇怪,若是江城好美色,从前那些个姬妾又怎么会都被发卖了呢?而且虽说如今让她进屋伺候,可也只是布菜,其他时候江城都是一个人待在房中,不知道在做什么。
第101页 「你让三哥找人查一查,被江城发卖的那些个姬妾如今都在何处,若是找到了,问问她们,江城可有不同寻常之处。」 「是,主子。」 清歌完全放不下心,「主子,您答应奴婢,若接下来还没有世子爷的踪迹,下回白无来接您的时候,您就跟奴婢离开。」 「好了,我知道了,你别担心。」 她在外不能逗留太长时间,在清歌担忧的目送下,她又回了靖阳王府,先去了一趟外厨房,同她那位『婶婶』说上两句话才行,还有送去她好容易在街上买着的糕点。 她回了江城院里,知秋迎上前,一片焦急,「你去哪儿呢?」 「出了何事?」 知秋拉着她小心往偏房去,「少爷方才动怒,又砸了人,可吓人了。」 这人到底是个什么脾气,越容止不住想,不过她不想往前凑,偏偏有人要来找她。 管事带着伤药找来,「夏生,你将药给少爷送去。」他不敢进去,怕在气头上的江城会将气撒在他身上。 知秋立时就抓紧了越容的手。 越容深吸了一口气,「好。」待会儿只好见机行事了。 她推了门,脚边便落下一只杯,碎的四分五裂,饶是她再镇定,也忍不住吓了一跳。 「少爷。」 似乎是听见了她的声音,内室中发火的人气焰一下便消了下去。 越容这才走进了些,方觉着地上有些湿意,仔细一瞧,是暗红色的血迹,不知道刚刚是哪个倒霉鬼,被江城给砸出了血。 「你来做什么。」江城冷淡问道。 「管事吩咐奴婢来给少爷送药。」越容小心绕过地上的血迹,将药送到江城跟前,这才发现江城手上一道长长的伤疤,正在渗血。 她对于作恶多端之人,并没有多少同情心,更别说这回伏将军领兵前来靖阳的藉口便是江城不止伙同柯寨的山匪截了赈灾款,更在靖阳作威作福,强抢民女。 这样的人,越容是厌恶的。瞧见他受伤,也不会起怜悯之心。 她将伤药放在桌上,便站着不动了。 她低着头,并未瞧见江城嘴角勾起了一个弧度,「过来,替我上药。」 越容头皮一紧,「奴婢不会。」 江城嗤笑一声,「不会?」 她怕是也逃不过被砸的命运了,只是一会儿该如何躲开才不会那么明显? 江城没有懂,他用完好无损的那只手打开了药瓶,将白色的药粉洒在伤口上,他像是不知道疼一般,缠着棉布一层一层的,直到最后。 他将手抬起,「打个结,你总会吧?」 越容那句不会倒也说不出口了。 她半蹲着,忽而头顶传来声音,「你怕我?」 「奴婢不敢。」越容垂下眼,只全神贯注地繫着蝴蝶结。 江城轻笑,「你不敢,是因为你钦慕本少爷?」 越容手一顿,她克制住了想要用力将棉布狠狠系上的心情,小声回道:「奴婢并没有高攀的心思。」 「哦?」江城阴阳怪气的 知秋在门外焦急的走来走去,屋中没了动静,也不知道她那位同屋好友如何了。 房门吱哟一声轻响,越容从屋子里头走了出来。 「少爷可有为难你?」 「没有,只是叫人来收拾屋子。」 知秋松了一口气,忽然偷瞄越容的脸,「果然少爷看中了你。」 越容一愣,「这是何意?」 「你都没有发现,咱们入了二少爷的院子,我同春雨几个虽说被锦瑟姐姐点了名是屋中伺候,可来了这些天了,除了早晨端水,洒水除尘之外,少爷连话都不愿同我们说,更别提其他的了,就连锦瑟姐姐,这几日连着被少爷罚了两回。」 「如今只有你,得了少爷青眼。」 越容傻眼,她一直未曾往这个地方想,江城这是看上她了? 不成! 她来这儿可不是和旁人谈情说爱的,更别提对方还是江城了,想想都觉着头皮发麻。她得在江城真的将此事挑明之前,想个办法逼江洵出来。 「夏生,你有没有听我说话。」知秋伸手在她眼前晃动了两下,招回了她的魂儿。 「你该不会是吓着了?你可要当心,如今满院子的人都盯着你呢。」 知秋压低了声音,她实在是好心,虽说如今靖阳王府日薄西山,可府里还是有不少丫鬟想要奔一个好前程。 越容嘆口气,是她疏忽了,她一直不曾往这方面想过。 作为如今唯一院中得了二少爷青睐之人,越容坐在屋中休息,都有人前来同她套近乎,当然或许也不是套近乎。 有同她一起入院的丫鬟找来,热情似火的端上一碗装盘漂亮的糕点,「夏生姑娘,你尝尝,这是正院小厨房刚做的梨酪。」 「多谢锦月姐姐。」越容起了身替她倒上一杯茶,恭敬地放在她跟前。 她话不多,锦月说什么,她便答上一句什么。 过了一刻,锦月觉着无趣,勉强笑道:「王妃娘娘如今抽不开身,二少爷却是她的心头肉,如今二少爷对你另眼相看,你可要小心伺候,莫让王妃娘娘忧心才是。」 「是。」 锦月见她有些不知所措的害怕模样,心下鄙夷,这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纵使靠着一张脸蛊惑了二少爷的心,怕也是不能长久得宠。
第102页 「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你可要好好尝尝这梨酪。」锦月起了身,特意将盘子往越容跟前挪了挪。 「我送送姐姐。」 待人走了,越容捻起一块梨酪,这糕点她吃还是不吃呢? 知秋忐忑的提着食盒入了房,「少爷,该用膳了。」 江城靠坐在罗汉床上不知在想着些什么,听见声音抬起头,「怎么是你?」 知秋忙道:「夏生有些咳嗽,不能当值,奴婢替她前来伺候少爷。」 夏生不知道怎么回事,午歇过后,便躺在床上咳嗽不止,生了病的丫鬟哪儿还能近前去伺候主子的,锦瑟作为大丫鬟,去探望过夏生,见她额头烫的烧手,又咳嗽不止。若不是顾忌江城会动怒,只怕是马上就要将夏生给挪出去,她无法,只好腾出了一间空房,将越容挪了进去。 江城盯着知秋看,直叫知秋毛骨悚然时,他才转过视线不再追问。 虽然江城什么都没再说,知秋却心中立马下了结论,夏生果然在主子心中是不同的。 作者有话要说:  好像现在可以抽奖了,端午节抽个奖好了,不多,祝大家端午安康。 第57章 越容挣扎着起身给自个儿倒了一杯凉水, 这会儿已经入了夜, 南方的深秋时节比之北方, 虽说不算太冷, 可夜里的凉气仿佛能透入骨子里似的。她却浑身燥热, 喝下一杯凉水方才舒服了些。 躺下之后却又像是在水中浮浮沉沉,难以重新入睡。她摸索着腰间荷包, 从小到大,她身上总会带上一些清热解毒的药丸, 还有, 她从白无那儿要来的毒药, 吃上一粒,便会有发热咳嗽噁心的症状。她伸手摸到了解药, 想要吃上一颗。随后想了想,罢了, 既装病了不如彻底一些。 她抬头看着屋顶, 漆黑一片,触碰到的东西都是冰凉的,贴着灼热的肌肤叫她觉着有几分舒爽,驱散了片脑中的混沌。 她一时不知从哪儿涌上来一股委屈, 她并不是会自怨自艾之人, 从前是性子软弱了些,可这一二年里,她从一个遇事只会六神无主,找哥哥帮忙之人, 成长为了一个遇着事,总会自个儿想办法解决的有主见之人。她自己决定要做的事,便不能后悔,不能委屈。 她鼻子有些发堵,眼角仿佛也染上了酸意,涌出了泪珠,只是颊上燥热,泪水划过眼角时也带着热度,让她不知道自个儿是真的哭了还是单纯的因为燥热而流汗。 江洵这个混蛋。 若不是他,她才不会千里迢迢来到这个鬼地方。 可她脑中浮现出了许多过往画面,她都不知道自己的记忆原来这么好,好像每一件事都牢牢地扎根在她的脑海深处,随时都能清晰浮现。那些这十三年来,和江洵一同长大的时光里,吵闹的、快乐的、悲伤的,还有荒野无名的乱葬岗中,江洵抱着她的尸首失声痛哭的场景,无一不在告诉她,这个人对她有多么重要。 是欠了他的,所以如今才要奔赴千里来到靖阳,找到他,然后将他打包带回京城。 最好是找到他的时候,狠狠骂他一回,或是打他一回才能消除这股委屈。 她用双手捂住了脸,像是想哭,却又不想发出声音。 正当她陷入这股委屈不能自拔之时,忽而有一抹温热在靠近,落在她额上,不知为何叫她顿时就心安。 她虽胆大顶了夏生的名儿入靖阳王府,可她到了靖阳王府以后,夜里并不能安心入睡,时常只是浅眠,这也并非是她挑剔床榻,而是到了这种地方,日常警惕着,便是睡梦里也都得带着三分警醒,才能不误了事儿。 那令她安心入睡的气息一直萦绕在她身侧,她眼皮发重,想要撑开瞧瞧是什么,眼睛却如何也睁不开。 不知过了多久,她像是睡着了,又像是醒着。 那股温热凑近了她的耳边,用着她几乎熟悉的就能马上分辨出是谁的声音问着她,好端端的为何哭了? 她不知道自个儿是如何回答的,只是因为这股子心安,她终于是能够沉沉睡去。 等她感受到光亮,睁开眼时,已经是第二日午时。大约是睡了一觉的缘故,身上的酸软退去了不少。 屋中安安静静的,空无一人。仿佛昨夜有人坐在床旁陪着她直至入睡,果真是梦一场罢了。她勾起嘴角笑了笑,果真是生了病,她有些想念皇宫了,想念她父皇母后。 桌上摆着早膳,可惜已经凉掉了,只是那茶壶中的水,还半温着,她伸手给自个儿倒了一杯,一股甜甜的味道扑鼻而来,这水不是白水,里头加了些蜂蜜,喝着满口都是甜味却不腻人,不过嗓子倒是不觉着干涸了。 知秋推门进了屋,瞧见她能起身了,「你可算醒了。」 越容这才瞧见她手上提着食盒,「我刚去厨房给你领了午膳,你多少用些。」 越容见她坐下打着哈欠,一脸倦意,忍不住问:「你若是没睡好,不妨回去歇一会儿,若少爷房中有事,我今日好些了,替你分担就是。」 「别提了,昨夜里又折腾了大半夜,我一个人睡都怕死了,你可要快些好起来。」 「王爷的病又重了些,王妃也病倒了,少爷早晨天刚亮就去正院侍疾了,又吩咐了人将换洗衣物也带去了正院,只怕是要宿在正院,索性咱们也能偷懒两三日。」 越容昨夜睡得迷煳,竟半点儿都没有听见响动,她此刻不自觉捏紧了茶杯。
第103页 知秋忽而压低了声音,「今日府上又发卖了一批人,咱们院子里的丫鬟也被打发了两个出去,听说是昨夜里想要爬少爷的床,被少爷给厌弃了。」 「听说她们被送出去的时候,身上没有一块好地方,像是被少爷给打了。」 越容眼皮子一跳,却又说不上来为何心中会发慌。 「不过这也有好处,如今少爷谁都不愿唤去伺候,咱们就能清闲几分。」 知秋又打量了越容几分,「不过夏生你,少爷只怕是另眼相看。」 吓得越容咳嗽了两声,又听她说,「你没发现这几日你伺候的时候,少爷就没发过火?你一生病,他就动怒罚了人。」 这也能同她牵扯上关系?越容有些发懵,本质上这不就是因为江城是个性情古怪,阴晴不定之人。 靖阳王府这鬼到底是何物暂且不提,江城不在院里,这对越容来说,是个好时机,她能够到院子以外的地方看看。 她还有些头脑发胀,又喝了两杯蜜水方才好了些,入了夜之后,本就人心涣散的地方,主子又不在院子里,僕从就松懈了许多,管事不知去哪儿喝酒,看门的小厮也聚在茶水房里头赌钱,丫鬟们如今不得重视,又怕了江城,都安分了许多,只是她们不喜越容,除了一个知秋还会来给她送饭以外,别的都窝在自个儿房中做着女红。更别提到了夜里,还会有人来探望她。 她又发起了热,摸着烫手,知秋急得不行,越容安慰她,「我没什么事,就是有些瞌睡。」 「那你睡吧,有什么事,我就在你隔壁。」 「好。」越容若有似无的应了她一声。 知秋吹熄了蜡烛,又悄声关上了门。 随着门关上那一声轻响,越容睁开了眼睛。 越容点燃了一盏油灯,昏暗的破旧院落终于有了一丝光亮,若是从来没有人来过此处,这里应该是积灰已久,越容轻轻用手指在八仙桌上擦过,上面有一层厚重的灰尘,可她再看过一旁供奉着瓜果的灵牌,上头却一尘不染,像是有人擦拭过一般。可她明明已经打听到,除了道士来做过一两场法事之外,再无人敢进来。 难不成是有人来过? 越容将小烛台凑近了灵牌,还未看清上面刻着的字迹,听见外头有轻响。 她忙吹熄了灯,躲在桌下,静谧中,她只听见了自个儿的心跳声越发响,这座院落分明没人来,谁会深更半夜到这里来? 她紧紧地捏住了油灯,可惜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隔着一道浅黄色桌布前,她甚至都能瞧见模煳的晃动人影,不知道来人是做什么的,她听见火摺子被点燃,然后有火星一闪而过。 不知过了多久,来人终于动了像是要离去。 越容松了一口气,却不想手中烛台忽然倾斜,险些跌落在地,她手疾眼快忙抓住,有几滴灯油低落在她手上,还有些发烫,险些让她叫出声来。 幸亏人已经远去,确定不会再回来,越容忙吹了吹被烫着的手,从桌子底下钻出来,果不其然,灵牌前方有火星子闪烁,方才那人是来上香的,她将小油灯重新点燃,终于瞧见了灵牌上的刻字,是元王妃的姓名。 她轻嘆一口气,王府之中,会有谁来元王妃灵牌前上香的,或许是江洵,或许是从前王妃身边忠僕,她静静地站了一刻钟,方才将手中一直攥着的小小玉佩放在桌上。 这是从前,江洵为哄她开心,从江南回来以后送她的,上头没有特殊标识,旁人都不会知道这是她的,或许整座王府里也只有江洵才能认出来。 她悄悄地回了屋,也没人发现她出去过。 到了第二日,她寻了个由头出府抓药,去见清歌。 「前两日让你们问的事情,可有结果了?」 清歌忙点头,「三皇子差人去查了,从前江城最喜欢的那个侍妾,她自己都不知道是如何惹怒了江城,从而被发卖。」 男人眼中,最喜欢的女人总是有些不同的,一月有大半时间都厮混在一起的女人是最了解男人的,若是会惹怒对方,怎么都会知晓缘由。 就像是何贵人,从前踩着宫中所有妃嫔犯下了那么多错事,到了最后,她父皇不也还护着她吗? 这世上哪儿来的无缘无故的恨意,会将自个儿最喜欢的侍妾给发卖了。 清歌又犹犹豫豫的,「不过那侍妾还说了,江城有些不对劲。」 「是两个月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朝廷刚传了消息说江城同柯寨勾结偷袭崔大人一行,江城的性子就大变,那日侍妾前去伺候,端了他最喜欢喝的汤,结果失手将汤打翻,便被江城不喜,第二日就连同其他的侍妾被发卖到了勾栏。」 女支院可不是个好去处。 这番话描绘出来的江城同这些时日里,越容亲眼所见的,有些差别。 「那侍妾还说,她仿佛瞧见过江城手上的胎记像是不见了。」 越容睁大睁大了眼睛,「胎记?」 「对,江城左手臂上有一处红色胎记,侍妾打翻汤时,不小心抓住了江城的袖子,却没有看到那块胎记。」 「兴许是她看错了?」 清歌犹豫,「侍妾也是这般说,毕竟当时她紧张,也有可能是瞧错了。」 越容心里有了个模模煳煳的想法,只是不真切,她抓不住。
第104页 清歌又提醒她,「主子,还有两日,过后无论靖阳王府如何,您都得同奴婢离开。」 「我明白,你放心。」越容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臂。 等她提着在药铺开的药回了靖阳王府,江城已经从正院回来。 她恰好在门口碰见,「奴婢见过二少爷。」 院子里头乱糟糟的,摆了不少东西,也不知道是出了何事。 江城站在她跟前,「你既病了,为何还要到处乱跑。」 「奴婢出府找大夫抓药了。」 越容不自觉朝他手上看,江城左手臂有伤,还是她帮忙包扎的。 其实她的破绽很多,只是她不曾察觉,江城心中嘆了一口气,「行了,让灶上搬台小炉子到院里。」 他身后跟着的管事立马应下。 似乎是收拾好了,锦瑟上前,「少爷,行李已经收拾好,奴婢吩咐人装车了?」 「嗯。」 江城的眼神依旧放在越容身上,半点儿没有分给旁人。 锦瑟神色一禀,「只是不知伺候的人带哪些。」 越容不由自主捏紧了手,这是要作甚? 「陪同父王上山养病,不宜兴师动众,你看着安排。」 锦瑟松了一口气,「是。」 这是要出府?越容心下计较,这消息来得急,也不知道三哥那边可知晓。 作者有话要说:  无处不在的男主。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抽中奖? 要是抽奖合适,以后可以多来几次。 第58章 靖阳王重病不愈, 不知为何突然生起要去山上道观养病的念头。 兴许是因为数日来, 王府中时常闹鬼, 而惹得人连养病都不能得到安宁的缘故。 也兴许是因为心中有鬼, 而不得不避之。 总之他一动, 府上其余人就得跟着动,三位主子出行, 虽说一切从简,随行的奴僕却并不少。江城院中丫鬟随行三人, 知秋和越容都不在名单之上, 有喜有忧, 喜得是不用跟着喜怒无常的二少爷上山,可以留在王府过清净日子, 忧的是不能上山,若是有人要对靖阳王下手, 山上道观可比在王府容易许多。 江洵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越容深吸了一口气, 轻敲房门,「少爷。」 江城正就着油灯看书,左手手腕处露出了一节白色纱布,是包扎伤口所用, 看见她来, 江城不由得挑眉,「你不该好好待在房中养病?」 越容将手中托盘放下,「奴婢来给少爷换药。」 江城随意应了一声,将书丢在一旁。 越容轻轻地将他衣袖往上卷, 不知是不是这几日江城没有注意,纱布上还在渗血,越容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按理来说,伤口应该早就结痂了,怎么还会渗血? 她小心将旧纱布揭开,也不知道江城到底是怎么受的伤,伤疤斜长,像是结了疤又脱落,伤口斑驳。 她仔细看过,没有找到清歌告诉她的胎记,兴许是因为这伤口将胎记给遮盖了。 她不知道是该松口气还是该继续紧绷着她脑中的那根弦,亏她之前还有一瞬间觉着是江城是江洵假扮的。 依旧是入了夜,越容前去元王妃的院中,刚点燃了小烛台,她的眼睛微微睁大,放在灵牌前的玉佩不见了!是前两夜时遇见的人拿走的,还是江洵? 走到灵牌前,越容执起一炷香,碰到香炉时,香炉灰尘里似乎有东西,她用手刨开,里头放着一张纸。 「明日酉时,城中玉家药铺碰面,我只见你。」 字迹缭乱熟悉,是江洵的字。 待到第二日,天蒙蒙亮,越容站在送行的队伍中,目送着江城离去,今日是雨天,江城举着一把油纸伞,伞遮住了大半,只露出他越发远去的背影,说不出的熟悉感。 越容怔怔的看了半晌,直到人群远去,她方才撑伞回去。 雨天的时候,她总是会想起许多事。 江洵不在靖阳王府,她也没有再待下去的理由。 她像往常一样,找了个理由去外厨房寻她婶婶,亏得主子离府之后,奴僕懒散,无人拦她。 殊不知,山间缓缓前行的马车队伍中,有人登上了江城的马车。 「主子,公主已经离开靖阳王府,奴才会留她在药铺待上一夜,明日送她出城。」 江城闭着眼,若有似无的应了声。 「您真的不再同公主见上一面?」 『江城』嗤笑一声,「有什么好见的。」 只是言不由衷。 「奴才只是想着,今夜之后,主子或许同公主再难相见。」 「我知道。」 他从离开京城奔赴靖阳时,他就知道,从那一刻开始,他和越容没有未来了。他有过犹豫,可十多年的仇恨早就在他心中扎根,自他母亲去后,他没有一日不想着杀了靖阳王府的所有人而泄愤。 十三年过去,他终于有机会下手,他不能放弃。 不能放弃报仇。 就只能放弃别的。 比如从此以后,世人皆会戳着他的嵴梁骨骂他弒父逆骨,不顾伦常,他的名声毁了,兴许还要偿命,可他不在乎。 还有,越容。 他缓缓睁开了眼睛,右手搭在左臂的伤口处,稍一用力,伤口又见了红,仿佛这样,他才能清醒几分。 「行了,你自去。」
第105页 「是。」 车门开了又关上,车中又剩下他一个人。 玉家药铺 这是间十分寻常不起眼的药铺,周围往来路人稀少,掌柜的靠着柜檯昏昏欲睡。 越容朝前走了两步,正要进铺子里。 清歌忙跟上去,「主子,奴婢陪您进去。」 「不必了,他既只见我一个人,带你进去总归不好。」越容轻笑一声,「你放心,他总不会害我。」 上了一步台阶,越容忽而站定,她直觉哪儿不对。 江洵约她在此碰面,她花了小两个时辰,穿街走巷来到这里。可是不对劲,江洵为何会约她来此处? 明明靖阳王府的主人家此刻上了山,比在王府时,守卫更加松懈,若要杀人,正是好时机。 天上又飘起了雨,像是混杂着冰碴子,落在油纸伞面儿上,砰砰作响。 南方的雨季总是湿冷而又水雾瀰漫,再裹上夜的黑,层层房屋像是黑夜沾着雨水化作墨所描绘,人也成了画中人,墨迹难寻。 她被骗了! 入夜,道观的夜晚比之山下城里更为静谧,经年岁月积淀,道观中的檀香味已经融入了空气里,叫人一进道观,便心神宁静。 因为是道观,王府侍卫带刀守在道观外,不得入内。又因为侍卫众多,道观中也都是王府信任忠僕,靖阳王入住时并未多心。 江城打点好了道观上下,前去客院见靖阳王同王妃。 「父王,已经安排妥当,莫问道长片刻之后,便会带人来布道场。」 靖阳王点了头,他脸色有些疲惫,连月来的闹鬼让他心神难宁,最终病倒。也许是人到中年,从前手上染上的人命,回魂找他索命,素来不信命之人,也一日日陷入了惶恐后怕之中。 他咳嗽了两声,因着身体虚弱,连起身都要旁人掺扶,「待会儿去看看你母妃那边还缺些什么。」他在病中还记挂着同样病倒的靖阳王妃。 若不是太过噁心,真能称得上是一对情深意切的恩爱鹣鲽。 靖阳王脸色缓和了许多,「好。」 不知是不是此处的清香,还有道士肃穆而又震撼心灵的诵经声,靖阳王觉着自个儿的身体渐渐好了些,那些个纠缠于心的血腥过往再不能勾起他的恐惧。 他挥退了屋中伺候的奴僕,闭上了眼睛,享受着这片刻带来的安宁。 不知从哪儿传来一道柔美的女声,「王爷。」 声音柔情似水,又夹杂着细碎幽怨呢喃,像是闺怨难解。 靖阳王并非好色之徒,这里又是道家清修之地,男女皆分门别院而住,这道女声显然是不合时宜的,他平日里积威甚重,府中丫鬟婢子并不敢行勾引,在王府时都不敢,更别提到了这漫天仙圣之地。 他勐地睁开眼,明明屋中空无一人,他却骇然失色,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不停地往后退缩着,「别过来,别过来!」 那血淋淋的双手已经摸上了他的脖颈,女人似骷髅,双眼空洞,又从眼眶之中渗出了深红色的血,一滴一滴滴落在靖阳王身上。 忽然,女人又幻化成了别的样貌,鲜血消失不见,只有白净如纸的肌肤,和恬静饱含爱意的笑容。 一声惨叫忽然响彻了云霄,江城,不,江洵安静地站在房门前,他的身后确实有道士布道长诵经,诵的却是安抚冤死亡魂早日魂归安宁的经。 雨水湿透的地面上,躺着浑身不知道是血还是雨水的男人,他的脸同江洵一模一样,其余从靖阳王府随行而来的僕人皆已经被锁在一旁,不知死活。 那位不再年轻,却依旧美貌的王妃被人捉来,她似乎已经吓破了胆,又在看清了地方躺着的血人之时,挣脱了束缚扑上去。 江洵转身,睥睨看着这一切,夜空被闪电划亮,王妃抬起头,瞧见他的脸,又不敢相信的看着怀中之人。 容貌一模一样的两个人。 一个活着,一个不知死活。 她浑身卸了力气,不知所措,却在一瞬间辨别了真伪,她的儿子,是躺在她怀中这个。 江洵勾起嘴角,伸出修长的手指抚过眉眼,手指上便多了一层薄膜,终于恢復了成了那个被京中人夸赞百无一用,。但容貌可相抵的纨绔世子。 他和江城样貌有几分相似,却又在每个细节上截然不同。 他提了一盏灯,不在乎雨水会淋湿了他,走到王妃面前蹲下,「你大约知道我是谁。」 「你!」王妃失声,越发搂紧了怀中没了气息的儿子。 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就一盏茶的功夫,她的世界全然崩溃。 江洵有些失望,原以为这个女人从前心机颇深,整日餵人毒药都能面不改色,这样的场面也能心神镇定,结果却被吓得失魂落魄。 他放轻了语气,伸手接了一掬雨水,像是同她聊天,「下雨了。」 「十三年前,也有这么一个雨夜,还记得吗?」 「你端了药送去给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 江洵平常的说着,阴影中有人端了两只碗来,里头装着褐色汤药。 有人捏着江城的脸让他开了口,药水缓缓灌入其中。 当药水灌下的时候,王妃溃散的眼神渐渐有了焦距,多年前的那个雨夜仿佛又回来了。 屋中瘆人惨叫还在继续,不知何时才能停歇。
第106页 「看来你是想起来了。」江洵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 「那么,你再想想,你喝的药是何物?」 雷声绵延不绝,檐下守卫抬起头看着天色,暗骂了一声鬼天气,他像是听见了别的声音,可又因为雷声太大,声音混在其中,听不真切。 山道上,马匹疾驰,越容抓紧了马绳,雨水顺着睫毛串成珠帘,遮挡了前方的路。 身后有人紧张大喊,「主子,你慢点儿!」 她仿佛什么都听不见了,只能看着前方未知的道路。 江洵,你等着! 作者有话要说:  从这章起,开始算作正文完结倒计时了。 这章是个小高潮,大概八个小时才写完,我菜我明白。 因为一直只想写女主视角,其实我想了很久这个写法,但是发现写出来效果真的不算好。所以男主视角很多事情都是侧面透露一点点,要是番外够我写,我会写写看,虽然你们不一定想看就是了。 下一本开《表姑娘她总是表里不一》或者《盛月归》到时候哪个预收高开哪个,希望大家能够点点收藏哟,爱你们。 第59章 马蹄裹着泥泞停在道观大门, 越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树林静谧而又漆黑, 道观房檐下挂着的灯笼也因为雨夜而忽明忽暗。 她抬眼, 借着昏暗的烛光看清楚了观名, 「自明观」,自已明目, 何以自省。 她嘆了一口气,朝前走去, 她的脚下还有没了唿吸的侍卫, 雨水中夹杂着难为的血腥气, 她全当做没有闻见。 白无跟在她身后,一一探过遇到的侍卫鼻息, 都已经没了气息。 越往里走,血腥气越发浓郁。 越容的脸色就越白一分。 她会不会已经来晚了? 她从来没有像此刻一般, 跑的那样快, 风雨皆被她甩在身后,顺着血腥气传来的方向,穿过层层院墙。 终于,隔着一道门, 她看见了江洵, 他就站在那儿,浑身湿透,不知是雨还是血将他团团裹住,仿佛就要被吞噬。 许多年之后的江洵, 依然会记得那是一个雨天。 他等了许多年,才等到的那一天。 那个男人跪在他母亲的牌位前,痛哭悔恨,哭诉当年犯下的错误有多么罪大恶极。 他好像终于解开了多年心结,想要笑,却也笑不出来。 跪在地上痛哭的是他亲父,跪的是他生母。 他嘴角勾了勾,眼中却一片木然,就在他挥动手中刀的那一瞬间,有人拉住了他的手。 「江洵,现在杀了他,你就真的解恨了吗?」 拉住他的力气比猫儿还轻,不值一提,他明明可以轻易挣脱,却好像被上了千斤枷锁一般,动弹不得。 是谁在同他说话? 亲手杀了所有仇人,他不该解恨吗? 「你不该为了这样一个人,毁了自己一辈子,你母亲九泉之下也不想你这样替她报仇。」 「她走那天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她希望你能一辈子平平安安。」 「她将你带去京城,就是不想有朝一日让你陷入万劫不復,你还不明白吗?」 「不为了别的任何人,只为了你自己,好吗?」 江洵缓缓转过了脸,雨顺着他的眉骨头串流成了一条小河,滑过他微红的眼角。 他起先眼前只有一片黑暗,渐渐地开始有了光明,最先出现在眼前的,是他母亲,岁月不曾让她容颜老去,她依旧是他记忆之中,那个每日陪伴他,给他讲故事,教他读书习字,陪他玩耍的慈爱母亲。 她嘴角含笑,慈爱目光,冲着他挥了挥手,「洵儿,听话,你要好好地活下去,平平安安长大,平平安安到老。」 「回去吧,洵儿。」 他很想留住她,却好像留不住,就像七岁那年,跪在床前祈求,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离去。 视线模煳又逐渐清晰,明明是黑夜,却像是有一团光出现在他眼前。 他看见了一个姑娘,本不该出现在这里,以为日后再不会相见的姑娘。 「江洵,你听我说,靖阳王犯下的罪已经足够让父皇处死他,十几年前,姑姑的死因,还有一百多名无辜之人被烧死的事也找到了证据,不需要你动手,靖阳王府也会为当年犯下的错赎罪,你明白吗?」 「他不是一个好丈夫,不是一个好父亲,也不是一个好人!这些你都得让别人知道!而不是今夜你杀了他,这样只会将一切真相掩埋在今夜,旁人看到的是你杀了生父, 「他不值得你放弃你余下的人生。」 「你从前告诉我,要往前看,光明坦荡的前方你为什么不要?」 越容绞尽脑汁,说的话越发急切。可江洵目光涣散,像是一点儿都没有听进去她说的话,她为何要花费这么多口舌,就应该狠狠地打晕他,然后叫人把他装上车直接带回京城,有什么事情都能回京以后再说。 白无领着禁卫将已经失了神智的靖阳王还有其余活着的人都给控制住,她招了招手,正要叫白无上前来把江洵给打晕带走。 她抓住的那只手,忽然反握住了她,力气之大,还带着灼人的温度,叫人挣脱不得。 「容儿?」 匆忙感来的清歌,瞧见这一幕,嘆了一口气,此刻此景实在不能叫外人再瞧去,左右院落已经收拾妥当,活人死人都被她赶了出去,留下这二人能够有片刻说话的时间。
第107页 清歌挥退了众人,自己守在院门处,余三靠墙站着,二人皆是沉默不语。 过了好一会儿,余三伸出手,「雨终于停了。」 江洵多年布局不可谓不精细,若不是他一直部署在要亲自结果了靖阳王,兴许早就能评丁了靖阳之事,不过也多亏了他,伏将军终于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领兵入了城,虽同靖阳军还有所摩擦,可到底因为靖阳王如今濒临被押解入京而得到抑制。伏将军留下布防,三皇子带领禁军押送人回京。 南方的冬雨季节总是绵长而阴冷的,马车里铺了两层棉絮,还点了小炉子,都还有些冷,越容窝在马车一角,正奋笔疾书写着什么。 她得在回京这趟路途中,将在靖阳时发生的所有事情详细记录。若是她父皇震怒,她好待能辩解一二。 清歌端着热茶进来,取了身上已经被淋湿的披风,一边闲话,「今天雨可不算小,河水上涨,咱们还要等几日才能乘船,主子您先歇歇,喝口热姜茶可好,今儿比昨日还冷。」 越容喉咙有些痒意,听了这话,接过碗喝了一口,又道:「那你也喝一碗。」 清歌给自己倒了一碗。 越容抬手摸了摸鼻子,「三哥那儿可送了?」 「送了,只不过三殿下有些不好意思,说行军打仗,哪儿能怕这一点儿风雨?」 马车内气氛轻快,清歌又道:「世子爷那儿也送了一壶,只是听余三的意思,世子爷这几日水米不沾。」 轻快的气氛到了头,越容面色一冷,都已经好几日了,她还在生气,「给他送什么,他一个要入狱的罪人,还不如送给禁卫们喝。」 清歌知道她还在生气,也没敢在嘴上替江洵说上两句好话,只道:「主子,三殿下让奴婢转告,咱们这回靖阳之行,只怕是瞒不住的。」 越容本就没指望能一直瞒着,她虽然寻了个理由在公主府闭门不出,可走的急,或许还有疏漏的地方,让人一眼就能瞧出来。 「我知道,等回京了,我就进宫请罪。」 她这事儿做的实在出格了些,所以她此刻在写信请罪,提前送回去,免得叫身边人因她获罪,京城里,还有许多人同她休戚与共,不知道她的父皇母后会不会迁怒她们。 她喝了一碗姜茶,浑身暖洋洋的,趁着这一股子热气儿,将信给写完,着人快马加鞭先送回去。 多亏了谢芊芊给她的信物,这一路上,都有镖局一路传递消息,路途安全。 又过六日,京城来接她的人到了。 清歌小心地扶着她下了马车,又连忙将拐杖递过去,越容这才能借力超前走,她左腿受了伤,到现在还有些使不上力气,只能依靠拐杖前行。 说来也奇怪,那日她跑了许多路,竟然没有察觉左腿有伤,还淋了雨,到了第二日,便连路也不能走动了,更别提那个时候也不能好好的养伤,一来二去,伤口拖到如今也未好全。 皇上派了亲信陈大监来接她,本带了圣旨要先斥责她一回,可见着她拄着拐棍,圣意也传递不了了,吓了一跳。 陈大监忙上去,「公主,您这腿是怎么了?」皇上虽然生气,可这位主儿在皇上眼前一直得宠,如今腿受了伤,回去免不了让皇上伤心。 越容忙道:「不碍事,您宣旨就是了。」说罢就要跪下听旨。 陈大监忙扶住她,「公主,您站着听旨便是。」 果不其然,圣旨里,皇上先是斥责了她如何胆大妄为,如何不孝长辈,忤逆叛道。最后却又关怀问了一句,可还一切安好。 越容听完了圣旨,便有些想家了。 等着旨意宣完,陈大监又动身去见过三皇子,三皇子负责押送,得走陆道回京,一时半刻还不能重新启程。 有宫人上前,请越容先上船休息,她们得走水路回去。 越容用拐杖点了点地面,到底是心软,「等我一刻钟,。」 她还有个地方没去,抬手将兜帽拉下遮住了大半张脸,去了江洵所在的地方。 她没有上前,只是远远站着。此刻队伍正在稍作休整,她瞧见江洵靠坐在一棵树下,他的双手戴着镣铐,行动不便,余三在一旁伺候,给他搭了一层毛毯,又低下头同他说着什么。 江洵没有回应,他只坐在那儿,旁人做什么都同他无关,仿佛与世隔绝。从雨夜以后,他就是这副样子。 余三挡着寒风,低语:「主子,皇上派人来接公主行水路先行回京,您可要有话要同公主讲?」 他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江洵回他。 「主子,公主回京后只怕是要受罚的,这都是受了咱们的牵连。」 到底是没得到回应,余三只好退下,江洵不去送,他起码得去码头送上一送,免得叫公主难过。 他转过身,瞧见不远处的石碑下,站着一个人,穿戴着遮住了大半脸的大红披风,不走近是认不出来的,只是余三知晓是谁,正要上前请安,却见对方冲着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别过去,又随即转身,拄着拐缓缓离去。 余三为难,这二位如今谁也不理谁,苦的却是他们这些夹在中间不知该如何的人。 他无法,回过身,却又瞧见江洵直直的看着越容离去的背影。 这又是何苦呢? 作者有话要说:  江洵心情很复杂,不敢面对居多。
第108页 他的情绪,会在番外展现。 明天见~ 为了好好完结我拼了。 第60章 江洵归京那日, 京城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越容被禁足在芙英殿, 哪儿也去不得。 不过她还是叫了人去御书房打听消息, 白无弓腰进来, 她便问:「怎么样了?」 「皇上赏了世子爷一顿板子, 如今还在御书房跪着呢。」 白无说到这儿,抬眼看了越容一眼, 「皇上说了,这回谁替世子爷求情都没有用。」这便是要越容再莫插手了。 京城的冬天很是热闹, 靖阳王府被夺爵抄家之事轰动了全城, 所有老百姓都在议论此事, 江洵险些亲手杀了亲父一事却没有传出去,只是靖阳王府如今是不能住了, 太后心疼江洵,将一座陪嫁宅子给了他。 余三看着人将箱笼搬上马车, 清点过数目, 便去寻江洵。 江洵站在大门口,盯着朱漆描金的牌匾许久。 「主子,行李都已经搬上车了,咱们该启程了。」 江洵应了一声, 比起刚回京的时候, 他总算是多了几分人气,「走吧。」他并不留念这座王府,从很久很久以前起,他都憎恶着他身体里流淌着江家的血, 如今靖阳府倒了,好像属于江家的那一部分也从他的身体里被剥夺。 他的身后,有人搬了梯子正在摘牌匾,许是没拿稳,牌匾从手中滑落,一声闷响,砸在地上碎成几块。 精心养了大半个月,越容的腿伤是终于好了,只是日后还要注意着,不能再乱跑了。 过了这么久,帝后也消气了,剩下的是心疼,还有不解。 「江洵到底哪里好,值得你这样做?」 饶是皇上从前想过要女儿找一个她心仪的驸马,知她大约是喜欢江洵的,如今也不解,江洵到底哪里好,值得她冒这样大的风险? 越容没回答。 过了年,越容终于从宫里搬回了公主府,她去岁时曾发愿,要为国祈福到二十五岁生辰方可嫁人,这话不过是骗骗世人,连皇后都已经重振旗鼓,要为越容选夫婿。 只有越容自己当了真,清晨焚香诵经,然后去书院将堆积的事情处理掉,再然后便是忙着继续追查梦中人,她日復一日做着相同的事情,对别的事一概不关心。 书院的桃树在乍暖还寒的时节,悄悄摸摸的打了花苞,准备开花了。 正是一年好时节,京中各处景色优美的地方,都堆满了人。 白云观,桃花开满了半山坡,林间石桌坐着两人。 五个月未见,二人都清减了几分,也都像是终于长成了大人一般,稚气褪去,再不会吵吵闹闹。 只是江洵不再死气沉沉,他像是终于活过来一样,眼睛里面有了生气,从前在旁人眼中,他一无是处,唯独只有一副好样貌,就算后来,他夺了探花,世人也大多以为因为他有这样样一副好皮囊,现如今越容才发现 谁也料想不到,自他母亲离世后,他就已经着手准备有朝一日要亲手杀了亲父。 越容手指轻点着石桌,缓缓开了口,「你这些年来一直不曾断了靖阳那边的联繫,是通过江莲对吧。」 她想像不到当年不过还是两个孩子的江洵和江莲,到底是如何忍下了一切,默默地在一旁冷眼瞧着那一家人。 「江莲给你传消息不提,你还让靖阳王府的探子一直传假消息回去对不对?」若不是这样,靖阳王或许不会对京中情形做不出判断。 「连我都被你骗了这么多年。」 越容嘆了一口气,她就像是个傻子似的被瞒着,气都气死了。 江洵难得有几分无奈,「我并非有意瞒你,只是。」 「只是因为,你一直不想将我纳入你的復仇计划之中。」 越容无所谓道。 江洵看向她的眼睛,「去靖阳值得吗?」 他从不曾对越容许下过承诺,为的就是不想有朝一日,辜负了越容。 谁都不知道,他隔着青纱帐看见越容抬头的那一刻,心中有多震撼,又带着一丝期待,兴许就是那一刻起,他的心肠就又有了柔软的地方,註定了他无法亲手杀了靖阳王。 越容听见他问,竟笑了出来,「父皇和母后也问了我同样的问题。」 「当然,你别自作多情,以为是我对你情根深种。」 「我帮你,不过是咱们自幼起,有那么一两分交情,还有不让皇祖母伤心罢了,她年事已高,咱们做小辈的不该这般不孝,你明明知道,皇祖母最疼爱的晚辈可是你。」 她带着几分矜持,她毕竟是一位公主,她也有她的骄傲与自负,喜欢谁可是不会说出来的。 「公主所言极是。」 「是臣对公主倾心已久。」 「不知公主可否赏脸,同臣一同赏花?」 江洵忽而也笑了起来,眼中似乎多了一道光,神采奕奕。 「对了,有空让人将你的东西从书院搬回去,我可没有义务替你。」越容拿出了一份清单,这是去岁时,京中各家高门大户送旧书去书院时,江洵托江莲送来的。那几个大箱子里头装的物件清单。 她去靖阳前将箱子打开看过,粗略一算,大约是江洵这些年的全副身家了,这人可真是的,明明不想让她知道在做些什么,偏偏又露出了一丝马脚,这不是让人想不继续追查下去都很难吗?
第109页 两个人心中有千言万语,却又一切尽在不言中,江洵不再问,越容也不再回答,二人同赏着这副暖春美景。 有风吹过,枝头桃花晃晃悠悠随风飘落,带着阵阵让人心旷神怡的花香。 从白云观下来之后,江洵入宫,在御书房待了大半日,不知道同皇上说了些什么,半月后便出发去了靖阳,靖阳到底是乱了,只是没了靖阳王府坐镇,靖阳军四分五裂,小骚乱不断,大乱没有,闹的靖阳百姓苦不堪言。靖阳又是边塞重地,接壤大戎,大戎虎视眈眈,一直想要趁虚而入。 又过三年,燕国国泰民安,越容梦中之事并未发生,兴许是因为在危险初现倪端的时候,便被越容发现并斩断了根脚,还是说他们越发会隐蔽自己,潜伏积累势力,等待着有朝一日行动,又或是别的原因,越容好像都不害怕了。 如今慧泽书院已经逐步遍布燕国各处,穷苦孩子们有书读之后,白天在学堂读了书,晚上回还能同父母讲讲白天在学堂所学的内容,各处民风就在这样潜移默化之中逐步转变。 越容坐在马车里,今日她得去趟书院,书院有几个无父无母的孩子,这几日有些生病,她得亲自去瞧瞧。 马车外,人群熙攘,自发避开这架不起眼,却又知道是公主府的青蓬马车,毕竟日日都行在这条道上,众人皆知,也越发发自内心。 「主子,奴婢昨个儿送经书去宫中,听了一耳朵,又有大臣替子嗣向皇上提亲求娶公主您呢。」清欢还是那副叽叽喳喳的性子,她不像清歌,清歌如今已经被越容放了卖身契嫁了人,又回公主府管着公主府大小事宜,清欢不急着嫁人就想待在越容身边伺候。 「主子,这可是今年第四位了。」 越容轻笑摇了摇头,「可还有别的事?」 「陈家三姑娘递了拜帖,想见您一面,请您去同赏花呢。」 「还有刘家二姑娘,同您也有些表亲关系,也想请您去赏花呢,前两年您都没答应,听说她都伤心坏了,今年的花都是她亲手栽种料理的,长势极好。」 「还有,还有。」 清欢一连说了七八府人家的姑娘,有的是姑娘家仰慕越容,一直想同她亲近,还有的是姑娘家中兄长借了姑娘的口,想要见上一见越容。 她说的口干舌燥,终于是将今早收到的拜帖都给念了一回,「主子,您想去谁家赏花呢?」 「还是谁家都不去,奴婢叫人去传话回绝。」 越容想了想,「书院的桃花也要开了,今年照旧同孩子们一块赏花。」 「后两日还要去燕京走一趟,看看那边的学堂如何了,这些人家的拜帖都回绝了吧。」 「是,主子。」清欢极其轻快的回答。 她又忽然想到了什么,从身侧取出一个小木盒来,「奴婢险些忘了事,这是世子爷今早派人送来的。」 「世子爷也真是的,不过还有五日就到京城了,还要日日叫人快马加鞭送东西回来。」清欢絮絮叨叨的,便动手将盒子打开。 都是些小物件儿,隔三差五便有人快马加鞭的送回京城,还会附带一封书信,越容接过信细细读着,这是江洵这三年来的习惯,他像是想要同越容分享每日所发生的所有事情一般,事无巨细的写满了信纸。 江洵前去靖阳这三年,不仅收服了靖阳军,还大胜了一直浑水摸鱼,想要侵略燕国的大戎,打的叫他们心服口服。 江洵终于是摆脱了靖阳王世子这个身份,靠战功被封侯。 「世子爷可真是的,不对不对,现如今要称侯爷了。」 清欢笑得暧昧,「奴婢今早在宫里还听说了,世子爷这回什么赏赐都不要,只求了一桩婚事。」 说话间,已经到了书院门口,越容下了马车,方觉今日的学堂安静的过分了些,大门开着,却没有人出来迎接。 她不由得奇怪,「人都去哪儿了?」 清欢跟在她身后,忽然偷笑了一回,悄悄离去。 越容越往里头走,越觉得奇怪,便唤了一声清欢,没得到回应,转过头一瞧,清欢也不见了。 人呢,都去哪儿了? 越容心中一跳,慧泽学堂可无人敢撒野。 不知从哪儿跳出来一只大肥猫,圆圆胖胖一坨,却身手矫捷,一跃跳入了越容怀中。 「毛球,你知道自己多胖吗?」越容手中沉甸甸的。 毛球不满,又从她怀中跳下去,朝某个方向走去,边走还便回头撒娇叫唤,示意越容跟上去。 越容跟在它身后,走到后院,今春桃花开的极好,满树桃花叫人一看便心生愉悦,她停下了脚步,树下站着一个人。 春景尚好,不如同赏。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终于完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