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 秀才家的小悍妻》 第一章 【第一章】 邱婉婉哭着离开了孟家。 她一边跑一边哭,茫然之间,她也不知道自己该朝哪个方向狂奔而去,她累得几乎迈不开脚步,直到一条大河阻挡了她的去路为止,她才停下了脚步。 河水滔滔,滚滚而去,巨大的哗哗声震耳欲聋,四下无人,邱婉婉憋了许久的那口气散了,悲伤和难过席卷而来,她蹲在河边号啕大哭了起来。 邱婉婉想不通事情怎么就到了如此地步,这根本就是一场恶梦!夫君孟冠玉今早离家时还和她卿卿我我的,怎么到了晌午归家时,就突然说要以妻礼迎娶他的表妹徐冰莹进门做妾呢? 那徐冰莹的爹爹是县令,又是孟冠玉的亲娘舅,徐冰莹更是生得端庄秀美、气质温雅,琴棋诗画样样精通,而且一点架子都没有,平时和自己的关系也算不错。 可是为什么徐冰莹这样的大家闺秀,却甘愿要给孟冠玉做妾? 邱婉婉觉得这其中一定有问题,她倒是想找孟冠玉问个清楚来着,不料孟冠玉却恶声恶气地和她吵了一架,还写下了一封休书给她。 想到这,邱婉婉从袖筒里掏出了休书,将那一张休书展开,她的手忍不住地在那纸片上摩娑着。邱婉婉不识字,除了他和她的名字之外,她根本就看不懂孟冠玉到底在休书上写了些什么,更不知道他是以什么样的理由休弃她。 也许孟冠玉早就看上了徐冰莹,毕竟他俩才是门当户对、郎才女貌,无论家世背景、才学见识都很相配。而自己不过是山上猎户家的野孩子,他肯娶自己也许真的只是为了履行当年定下的承诺而已。 邱婉婉坐在河岸边盯着泛黄的河水,抽噎了大半天,她越想越难受,越比较就越觉得她比不上徐冰莹,也越发地笃定孟冠玉是厌弃了她。 哭够了,她吸了吸鼻子告诉自己别难过,为这种薄情寡义的人难过可真不值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看着吧,没有孟冠玉,她一样可以活得好好的,不,是比以前还要好。 邱婉婉把休书收起来,举目四望,天下之大,一时之间她竟没一处地方可去。家?与孟冠玉和离了,她已经没有家了;娘家?她也不想回,一是不想老迈的爹娘担心,二是她不想被人看笑话。 当初她要嫁给孟冠玉的时候,便有许多人酸她,酸她不自量力,看不清自己,非要高嫁,还断言她过不了三年就会被休,可如今就算她真被休了,她也不要给那些酸妇嘲笑她的机会。 去哪呢? 天空飘起了丝丝细雨,那寒凉的雨丝淋在身上,冷得让人瑟瑟发抖。邱婉婉站在河岸边犹豫了一会,终于打定主意选了左边的一条路,坚定地走了下去。 下雨天不用打猎,猎户傅天佑一家正围坐在一起喝酒、烤肉吃。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傅天佑望了一眼他媳妇,他媳妇苏娆娘就立刻放下了酒杯,抓了顶草帽去开门。 只见门口站着一名身材孀小、玲珑的女子,浑身湿透且形容狼狈。苏娆娘仔细一瞧,觉得很陌生,不由得问道:「你、你……」 邱婉婉看着她道:「大嫂,我是婉婉啊。」 傅天佑是个孤儿,他的爹娘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邱婉婉一家人从没少过接济他,同时他和邱婉婉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后来傅天佑娶了邻村的姑娘苏娆娘,然后把家安在了妻子家附近,别人都笑话他是位上门的女婿,但他不在意,再后来邱婉婉也成了亲,兄妹俩之间的来往就更少了。 苏娆娘当然认得邱婉婉,只是眼前这个狼狈的小娘子,却与前些日子里看到的那个温柔、漂亮的秀才娘子有些不同。可是仔细一看,眼前的人不就是邱婉婉吗。 苏娆娘一边将邱婉婉迎了进来,一边扬声道:「婉婉来了。」 正在屋里喝酒、吃肉的傅天佑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咬着鸡腿跑了出来,眼睛瞪得像铜铃般大,激动而兴奋地嚷道:「婉婉,你这丫头怎么来了?稀客啊。」 「傅大哥、嫂子,婉婉冒昧打扰了。」 「打扰什么啊,快进来。欸,娘子,快给婉婉拿双筷子。」傅天佑继续大声嚷嚷着,热情地说道:「昨天我猎了两只山鸡,正巧你赶上了,快来嚐嚐你嫂子的手艺。」 邱婉婉眼眶一热,勉强笑道:「好。」 苏娆娘打断了傅天佑的话,「夫君,我看还是先让婉婉换身衣裳吧,着凉了可不好。」 傅天佑一愣,这才注意到婉婉的狼狈样子,这丫头怎么衣裳全湿了,头发也乱七八糟的,嗯,她眼睛还红红的,好像刚哭过? 「对对对,还是娘子想得周到,婉婉你先换衣裳,一会咱们好好喝上几杯。」傅天佑连忙说道。 邱婉婉感激地点点头。 在苏娆娘的帮助下,她换好了乾爽的衣裳,然后坐在桌前与傅家夫妇一块吃起了饭。 邱婉婉也不准备瞒他们,将自己与孟冠玉已经和离了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傅天佑听到一半就再也听不下去,啪的一巴掌拍在桌上,怒气冲冲地闹着非要下山去揍孟冠玉一顿,好给邱婉婉出口气,但被苏娆娘给拦住了。 「大哥、嫂子,我、我冒昧地问句,不知……你们可否收留我几日,等我找到去处后就离开。」邱婉婉鼓足了勇气说道。 「你这傻丫头,还说什么投靠不投靠的,我家就是你家,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傅天佑把胸脯拍得啪啪响。 苏娆娘也温柔地说道:「婉婉,你就放心住下吧,以后的事慢慢来,不着急。」 「谢谢。」邱婉婉眼眶泛红地向两人郑重道谢,一想起之前的事,她就忍不住想哭。两天后,天刚放晴,邱婉婉说要告辞,却被傅天佑给留下来了。 「大哥,我已经找到地方住了,就不打扰你和嫂子了。」邱婉婉说道。 傅天佑不信,「你胡说,这几天你都没出过门,上哪找地方?你就安安心心地在我这住着,你要是不想住这里,我就送你回你爹娘家去。」他了解邱婉婉的性子,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外。 「大哥……」其实邱婉婉根本没找到地方住,她只是担心给人添麻烦,想着要不就去隔壁镇上找份事做,上酒楼里去当个厨娘,或者去镖局当个女镖师,她应该都可以的。 「不说清楚去哪就不许走。」傅天佑坚持不肯放邱婉婉走。两个人谁都说服不了谁,到后面两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苏娆娘做完家务,一脚跨进了堂屋,就减两人像是要吵起来的样子,连忙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怎么和斗鸡似的?」 「你问她!」傅天佑气呼呼地説:「她刚与那酸秀才和离了,又不肯回家去,这会还说要走,你说她想去哪?她能去哪?回头要是邱伯父来找我要人,我上哪边去找她?她要是在外头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向邱伯父交代。」 邱婉婉赌气道:「天那么大,地那么大,我就不信找不到我能去的地方。」 苏娆娘想了半日,说道:「婉婉你要是在这住得不习惯也不用远走,咱们原来在山上还有幢旧屋,与这相隔不远,不如我们替你收拾收拾,你搬到那边去住?」 邱婉婉想了想,心中已经有几分肯了。 她本来就是猎户家的女孩子,论起设陷阱、打猎来也是个一等一的好手,养活自己应该不在话下,只是这些日子以来,她已经打扰傅家夫妇很多了,哪能再接受他们这样的大恩大德呢。 苏娆娘察言观色,打铁趁热道:「婉婉啊,你要是不嫌弃呢,这几天我就和你大哥过去收拾一下那边的屋子,正好你大哥也常常出门,他不在的时候,咱俩做个伴也挺好的,你说呢?」 看着苏娆娘真诚的模样,邱婉婉心中十分温暖,点头说了声:「好。」傅大嫂说得对,她终究是山里人,只有在山里才是最合适的,而傅大哥和傅大嫂的恩情,还是等她安定下来以后再报答吧。 邱婉婉搬进那幢小院子的那天,傅天佑送了份礼物给邱婉婉,对她说道:「猜你也用得到这些弓箭、刀绳等物,所以这几日我抓紧时间做了一套出来,若是还缺什么,以后只管和你的嫂子说。」说完,傅天佑便带着苏娆娘离开了。 看着熟悉的东西,邱婉婉心潮起伏,却地想起了孟冠玉。 第二章 自从嫁给了孟冠玉,她就像双鹰被关进了笼子里,每日操心的都是他的琐事,吃什么、穿什么,累不累、闷不闷,她的生活重心完全偏向他,连她最喜欢的打猎也都丢到了角落。怎么想起他来了,邱婉婉甩甩头,将他的影子赶出脑海。 摩挲着熟悉的弓和刀鞘,她一直悬着的心也慢慢沉淀了下来,也好,以后她不用再操心别人,可以随心所欲地过自己想过的日子,这种感觉也挺好的。 若论身手和力气来,邱婉婉或许会略逊男人一筹,可要是说到设陷讲,她可是一等一的好手。只是许久没做这等营生了,难免有些不熟悉,连续失败两次之后,她终于猎到了一只肥兔子。 她高高兴兴地拿着战利品回到家,细心地用小刀将兔子皮剥下,鞣制之后用篾条撑好放起来,等乾透了便能拿下山去卖钱,再换些油盐酱醋来。而剩下的兔肉,她留下了半边准备自己吃,其他的则都送给傅家。 从傅家回来,邱婉婉准备烧道辣椒兔丁,她用兔骨再加上顺路采回来的蘑菇、野菜一起炖个汤,再蒸上两颗苏娆娘送来的红薯,有汤、有菜、有主食,一个人也能吃得很好。 说起辣椒兔丁这道菜,甘香鲜辣,非常下饭,以前孟冠玉可喜欢这道菜了,只要她一做这道菜,他一口气就吃三大碗饭呢,每次看到他揉着肚子满足地叹息,她都会感觉很幸福。 可是现在,邱婉婉顿时没了心情。 香喷喷、热辣辣的辣椒兔丁不过才吃了两口就吃不下了,她喝了两碗汤,索性去外面的林子里散步去了,也顺便拔拔菜园子里的野草。 这菜园子是傅天佑替她开垦的,苏娆娘送给她一大包各种的菜籽,又手把手地教她种了些萝卜、白菜什么的,想来再等两个月就能吃了。 这段时间雨水丰沛,萝卜、白菜长势喜人,绿油油的叶子活泼泼地扑了满眼。 邱婉婉蹲下来拔野草,她刚翻开萝卜的叶子,一株亭亭玉立的蒲公英就出现在她眼前,看着那如绒线团一般可爱的雪白花朵,她不由得发起愣来。 孟冠玉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但却是个心灵手巧的人。邱婉婉忍不住又想起了她的过去。 她记得很清楚,那一套是她的生辰,他神神秘秘地拿出了一支蒲公英钗子送给她做生辰礼。那钗子是银的,钗头上用极细、极薄的银箔片打成了花朵,再细心地用小剪子一点一点地将银箔剪出蒲公英细碎的花瓣,翡翠薄片鑛嵌的叶子,中间还有一粒细细的黄玉珠当花芯。后来邱碗碗才知道,原来那支钗子竟是孟冠玉亲手做的,只为了给她一个惊喜。 孟冠玉用的都是首饰铺子里人家不要的废料,再花了好几个晚上的时间才亲手做成了钗子送给她,既省钱又漂亮,连徐冰莹都羡慕呢。 直到现在邱婉婉都还清楚地记得,当她说喜欢这支钗子时,孟冠玉那双清澈的眸子里闪出的耀眼光彩。 邱婉婉忍不住就微微地笑了起来。在那个时候,孟冠玉应该还是在乎她,也喜欢她的吧。 半晌,邱婉婉突然回过神来,她和孟冠玉已经和离了,如今他的好,统统都给了另一个女人,她和他,再无任何关系了。 邱婉婉狠狠地将那株蒲公英连根拔起,远远地扔了。 拔完野草,邱婉婉索性回到屋子里闷头睡觉。可她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不但心里越来越难受,脑子里对孟冠玉的思念还如同那汹涌的茫茫大海,越压抑越汹涌。 邱婉婉越不愿意想他,她就越想他,她明明就该恨他,但为什么想起来的却全是他的好?邱婉婉捂着脸,大声地哭了起来。哭得累了,她才又重新闭上了眼,继续默默地抽噎。 邱婉婉承认,她很舍不得孟冠玉,可是她绝不允许他们之间出现第三个人,无论这个人是谁都不行,他们只能做彼此的唯一,若是做不到唯一,那她宁可不要他,宁可一个人痛苦也不能妥协。 「婉婉、婉婉……」 迷迷糊糊的,邱婉婉在半梦半醒之间,似乎听到有人在叫着她的名字,她在这人生地不熟的,现在又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怎么会有人叫她的名字? 一股凉意从背上蔓延,邱婉婉突然瞪大了眼睛,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婉婉、婉婉……」 山风呼呼,弯月沉沉,那声音又轻又低,刚出现便被风吹散,鬼气森森的,十分吓人。 邱婉婉悄悄地从被子里探出了头。 风从门缝里济了进来,将桌上的油灯火焰压成细长的一条,像个正在跳舞的巫女似的,一下往这边扭扭,一下往那边扭扭,令房间里的光线忽闪忽暗的,像妖魔鬼怪要闯进来了一般,十分吓人。 糟了,忘记给油灯罩上灯罩了! 邱婉婉暗骂自己的粗心,她揭开被子跳下床,准备去罩上灯罩。 忽然嗤的一声,油灯彻底熄灭,房间里顿时陷入了黑暗,邱婉婉惊呼了一声,吓得蹲在床边直发抖。 邱婉婉的胆子很大,唯有怕黑这一个缺点,晚上睡觉不点灯便睡不好。以前未出阁时,经常是她自己半夜起来给灯加油,自从成亲之后,这事就被孟冠玉给包了,每天晚上他都会起床几次给灯添油,保证无论她何时醒来,房间的油灯都是亮着的。 可如今再也没有一个孟冠玉夜夜帮她点灯了,也没有人会在黑暗中紧紧抱着她,哄她不要害怕了。 在这漆黑、吓人的恐怖夜晚,邱婉婉缩在床边一动也不敢动,她想孟冠玉想得心都疼了,可是她不敢动,也没有勇气摸黑站起来去找火摺子重新点灯,她蹲在原地抱着膝,将头埋在臂弯里,努力地想把眼泪逼回眼眶里。 「婉婉!」 门外的声音大了些,带着担忧的紧张和焦急,很像孟冠玉的声音。是孟冠玉来了吗?邱婉婉心里突然就生出了无尽的勇气,她不顾一切地跑了过去,抽开门栓推开门,只见冷月清辉里,有个修长的影子立在门外,那人面目模糊,难以辨识,唯有一双眼睛如宝石般莹莹生光。 「婉婉,是我。」依然温柔缱绻的语调,这不就是孟冠玉吗,只是他的鼻音有点重,像是受凉了。 没想到,他真的来了。 邱婉婉眼眶发热,她不由自主地迈开腿,自然而然地想要投入他那温暖、安全的怀抱中,将内心的恐惧和害怕通通发泄掉。 可是才走了两步,邱婉婉便停下了脚步,那颗激动、欢喜的心也慢慢沉入了谷底,她已经不是孟冠玉的娘子了,他已经有了徐冰莹,他已经休了她。 邱婉婉看着他,心中五味杂陈,很快的,刚才黑夜带给她的恐惧,初见他时的欢喜,统统化为了滔天怒火。 这人居然还敢来找她,还敢大半夜吓她,的太坏了。 孟冠玉一看到她就十分地激动,想要上前拥抱她,「婉婉、婉婉你真在这里?太好了,我终于找你了,婉婉,我、我有好多话想要跟你说。」 「我跟你无话可说。」邱婉婉咬牙切齿地说道。 一想到自己刚才被吓成那样,她顿时心头冒火,二话不说便顺手拿起一根棒槌朝着孟冠玉身上打过去。 「我让你半夜装神弄鬼吓我,我让你半夜吓我,你这个大坏蛋!你既然已经写了休书给我,还来找我做什么?你去找你的表妹啊,你去找你的美妾啊!」邱婉婉挥着棍子就开打了。 「等等!婉婉,你听我解释啊,我和表妹,我们、我们没有什么……」孟冠玉一句话还没说完,身上就挨了好几棍子。 孟冠玉见她动了真怒,无奈之下,只得挺起胸膛说道:「婉婉,若打死我能消了你的怒火,那你打死我吧。」 「呸,你真以为我不敢打你吗?」邱婉婉气坏了,拿起棒槌照着孟冠玉的肚子打过去。 哪知道孟冠玉竟真的不闪躲,看他那架势,像是诚心求死一般。邱婉婉心头一颤,手劲立刻软了下来,本来十分的力道,真正打到他身上时也只剩一分了。然而她一棒槌挥下去,就听到孟冠玉闷哼了一声,然后软软地倒在了地上,一动也不动的。 邱婉婉被吓坏了,她拿着棒槌呆呆地站着,看着倒地不起的孟冠玉,有点不知所措,她虽然恨他,却也没真的想要他的命,难道他真的…… 第三章 「欸,你、你有没有怎样?」邱婉婉蹲在他身边,拿棒槌戳了戳孟冠玉的肩膀,明明很担心,却故意放冷了声调问他,还要装作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 孟冠玉呻吟了两声,低低地脱了声:「疼。」 邱婉婉的心顿时提了起来,看着他气若游丝的模样,似乎确实被她打伤了?她连忙丢了棒槌,想藉着朦胧的月光,査看他到底那边不舒服。 「喂,你到底哪疼?」她追问道。 孟冠玉痛得连眉毛都纠结起来了,却死死地咬着牙,一言不发。 见他这么难受的模样,邱婉婉的心里终于打了那么一点点的内疚,她咬着嘴唇责怪道:「你、你怎么这么笨啊,有人用大棍?抽你,难道你就不会躲开吗?」 孟冠玉微微睁开眼,努力朝她露出了笑容,他目光中温柔如水、含情脉脉,比那月光更令人心折。 在这种时候他居然还笑得出来,邱婉婉既生气又心疼,心思转了千百回,终于说服了自己。算了、算了,就算看到个陌生人受了伤,她也该帮助一下的,何况孟冠玉还是被自己给打伤的呢,于情于理她也应该……好吧,那她就收留一下他,让他上完了药就走。于是,她将孟冠玉扶起来,半架半拖地将他往自己的屋里挪。 「还是娘子好,娘子心疼我。」孟冠玉见目的终于达成,不由得暗中松了一口气,顿时心满意足了。 「谁是你的娘子?」邱婉婉没好声气地说道:「前几天你不是已经休了我吗?我告诉你啊孟冠玉,现在我和你谁也不认识谁。」 「好好好,你不认识我。」孟冠玉轻笑,还垂下头嗅着她发间的淡淡香气,可惜邱婉婉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要我认得你就好了,婉婉,我只认得你一个。」孟冠玉用自己的下巴在她的头顶轻轻摩娑着,轻声说道。 「呸,我邱婉婉是良家妇女,既然你已另娶,又何必再惦记着我,如今徐冰壁才是你的娘子呢。」 孟冠玉听了她的话,选择沉默不语。 邱婉婉顿时也觉得挺没意思的,两人都不再开口,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 【第二章】 屋子里没点灯,一片漆黑,邱婉婉也不知绊到了什么,哎哟一声朝地上摔过去,孟冠玉眼疾手快地将她一带,两人双双倒在了大床上。 「啊!」邱婉婉惊呼了一声。 静谧的空间里,彼此呼吸相闻,熟悉的怀抱、熟悉的味道、熟悉的人、熟悉的回忆纷纷涌上两人的心头,那些过往的甜蜜和快乐彷佛就在昨日。 孟冠玉心神激荡,他低下头轻轻吻了吻她的双唇,邱婉婉想要伸手推开,他却突然加重了力道,将她禁锢在他的怀里,灵活的舌头撬开她的贝齿长驱直入,与她的舌激烈纠缠。 这个吻来得霸道而激烈,彷佛要将她吞吃入腹一般,猝不及防的邱婉婉顿时浑身绵软无力,她想逃,却被他强势而温柔的索取所淹没。 房间里的气氛越发热烈,孟冠玉熟门熟路地将手伸入她的衣裳里面,当他像以前那样握住了她胸前温软又饱满的玉兔时,邱婉婉一个激灵就突然清醒了过来。 邱婉婉死命地抵住了他宽厚的胸膛,孟冠玉却不为所动,继续加深了热吻的力道,大手也开始轻揉慢捻起她胸前那丰盈娇嫩的乳珠,邱婉婉倒抽了一口凉气,整个人几乎要沦陷了。 可是她脑子里明白,她和他己经和离了,这样是不对的,于是她狠着心重重地咬了他一口,他感到疼痛,才不得不喘着粗气松开了她。 邱婉婉狠狠地将孟冠玉推开并起身爬到了一边,她离他离得远远的,两个人在黑暗里喘息,紧张地关注着彼此。 「孟冠玉,你要是再这样,那我就把你给扔出去。」最后是邱婉婉先开了口,她语气坚定而冷漠,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哭腔。 孟冠玉知道她生气了,「婉婉,对不起,这些日子里我太想你了,我、我是情不自禁,你别生气……你不是怕黑吗?我下去给你点灯。」 孟冠玉十分了解她的性子,说罢,便抹黒下了床,摸索了半天才在桌上找到了火摺子,点着了火,点燃了油灯,又罩好了灯罩。 屋子里被明—又温暖的橘黄色光照令人心安,邱婉婉终于松了一口气。 孟冠玉已经有好几天不曾见到她了,这回看到了日思夜想中的人,他不禁有些恍惚,可见她秀眉微磨,红菱一般的唇也抿得紧紧的…… 他知道她为什么不高兴,但他不敢说也个敢问,就怕破坏了两人之间难得的祥和气氛。过了一会,邱婉婉终于问道:「刚才迕外头的时候,我打到你哪了?」 孟冠玉虽是秀才,但他身材高大,其实身子骨还是挺强健的,而邱婉婉的那一下又有收了些力道,他不过就是挨了一下,当时觉得有点疼,但现在早就已经不碍事了,只是为了博取她的同情,他才故意装出那副样子的。 听了邱婉婉的话,他终于如大梦初醒般说道:「啊……嗯,那个,我、我心口疼。」 「心口疼?」邱婉婉顿时有些担心,他该不会是真的被自己打伤了吧,「快让我看看!」她急忙说道。 见到邱婉婉这样地紧张,孟冠玉心中感到高兴,却又不敢让她知道,喃喃地说道:「现在又不疼了,婉婉,自从你走了之后,我一睁开眼看不到你我就心疼,现在看到你了,我的病就好了。」 邱婉婉一愣,转头看向他。 「婉婉,你、你跟我回家吧。」孟冠玉低声说道。 邱婉婉突然抬起头来看着孟冠玉,她那黑白分明的眸子清澈冰寒,让人不敢直视。她一声也不吭地垂下了头,站起身去箱子里翻找了一下,找了一瓶药油出来,然后走回床边,简洁地说道:「衣裳撩起来让我看看。」 「婉婉。」孟冠玉恳求似地说道:「跟我回去。」 邱婉婉推了他一把,孟冠玉便十分配合地倒在床上。以前他们还没和离时,时常在闺房之中玩这样的亲密游戏,孟冠玉莫名其妙地就有些期待起来。 邱婉婉横了他一眼,解开了他的腰带,再扯去他的长袍,撩高了他的中衣,只见他那白皙精瘦的肚皮上果然有长条红色的棒槌痕迹,就像美玉上突然出现的裂痕似的,令人触目惊心。 那一下果然打得不轻,邱婉婉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孟冠玉压根就不在乎他的伤处,他只是痴痴地看着她,低声说道:「婉婉,你跟我回家好吗。」 邱婉婉没理孟冠玉,直接搓热了她的双手,然后将药油涂抹在她的手上,再次搓热了之后,她开始替孟冠玉推拿起腹部的那道瘀痕来。 孟冠玉小心地观察着她的神情,发现只要他一表现出痛苦的样子,邱婉婉她的动作和力道就随之变得温柔起来,他眼珠子一转,开始嗷嗷嗷地大声惨叫了起来。 邱婉婉咬着嘴唇看了他一眼*虽然感觉到他可能是装的,可还是担心文弱的秀才禁不起她的力道,因此又将手上的力道减轻了几分,只是这么一来反倒不像是推拿了,却像是他吃得太撑,她帮他揉揉肚子的宠溺意昧。 孟冠玉享受着她的抚摸,恨不得一夜都躺在她身旁的温柔乡里,可是他到底还是心疼她,怕她累着了,便依依不舍地停止了呻吟。 见邱婉婉转身要走,他捉住她的手,央求她,「婉婉,跟我回家吧。」 她抽回手并挺直了背,努力地想要将刚才回荡在心头的奇怪感觉散去,然后故意用冷淡的语气问道:「我回去?那徐冰莹呢?孟冠玉,成亲时我们曾经发过誓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如今你虽违背了誓言,可是我却还记得。」说完后邱婉婉便朝外头走去。 「婉婉,表妹她……以前你和她那么好,难道还不了解她的为人吗,她不会碍着我们的,我保证我们的誓言仍然有效。」孟冠玉急忙说道。 邱婉婉回头,冷冷地看着他,「没错,以前的我就是个傻子,还以为她和我那样的好,我、我把她当成了无话不谈的闺密,原来她、她……还有你孟冠玉,你和徐冰莹都不是好人!你、你们当我是傻子吗?」 见她眼睛红红的,声音也变得哽咽了起来,孟冠玉顿时语塞。 他犹豫了一会,说道:「婉婉,其实我只是给了表妹一个安身之所而已,我和她之间不会有任何事情发生,总之她真的碍不着我们什么,你相信我。」 第四章 「呸,你还想骗我?徐冰莹的爹爹是县令大人,她有爹、有娘、有兄弟,她爹娘和兄弟都那么疼她。她家的院子那么大、那么美,她还有丫鬟侍候,甚至还跟京城阔少有婚约,何须你给她一个安身之所。」邱婉婉气愤地说道。 孟冠玉看着她,那弧线优美的薄唇张了张,还是没有开口解释。 邱婉婉看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她心里更加难受,若他真有什么难言之隐,难道连她都不能说明白吗?可见在他心里,她始终是个外人。 邱婉婉走至门边,打开了门,手指向门外向他说道:「你自己回去和你的表妹说那些肉麻情话去,再别来找我了。」 「婉婉、婉婉你听我解释。」 可是正在气头上的邱婉婉根本就不愿意听,只是哽咽着说道:「你走还是不走?你要是不走,那我走了。」 半夜黑灯瞎火的,她又怕黑,孟冠玉哪里舍得让她出去,可是见她这样的伤心、生气,他没办法,只好从床上爬了起来,一边朝外走一边解释道:「婉婉你别出去,我走、我走。婉婉,你别生气,我和冰莹真的没什么……」 砰!房间门被邱婉婉重重地关上了。 被赶出门的孟冠玉贴在门上黯然神伤,屋里的温暖、明亮,与屋外的黑暗、寒冷根本就是两个世界。 他叹了一口气,拍拍门,轻声喊道:「婉婉、婉婉开门啊……」 邱婉婉气鼓鼓地回到了床上,心中暗骂自己为什么就这么不争气,明明说好了再也不要理他的,还把他放进来干嘛,纯粹给自己找不愉快。 外头又响起了那个人的敲门声,他还用委屈''可怜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叫着她的名字。 邱婉婉硬起心肠来,强迫自己不要理他。 敲门声持续了一会之后就停了,想必他应该离开了吧,邱婉婉有些放松,又隐隐感到有些失落,她也不知道她到底是盼着他离开,还是盼着他留下。 世间之事,唯情难解,无论多么理智、坚强的人,一旦动了情,便会变得优柔寡断、患得患失,邱婉婉也不外乎如此。 第二天,邱婉婉睡饱才醒,她睁开眼睛发了一会呆,决定待会去山里转一圈。 懒洋洋地换好衣服,她打开门准备去洗漱一下,可是门口地上的一团东西让她吓了一跳,仔细一瞧,原来是孟冠玉。 邱婉婉咬住了自己的嘴唇,踢了踢他的肩膀,「喂,快让开,我要出门。」 孟冠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一见到邱婉婉,他立刻露出了笑容,「早、早,娘子,我、我不是在作梦吧。」 「娘子你个头,你的新娘子徐冰莹正在你家里等着你呢,快起来,别挡我的路。」婉婉没耐心地说道。 孟冠玉还有点不清醒,他在地上躺了一夜,地上又凉又硬的,弄得他浑身不舒服。但他还是希望让邱婉婉看到他好的一面,便立刻从地上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衣裳之后,朝着邱婉婉露齿一笑。 孟冠玉的笑容一向温暖又柔软,就像从前他带着她去逛夜市时,给她买的棉花糖一样,又甜又软,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 邱婉婉陷入了怔忡。 孟冠玉生得俊美,当他每次含情脉脉地冲着她笑,总会让她面红耳赤、心跳如雷,可是一想到他也会对别的女人这样子笑,邱婉婉顿时没了心情,她哼了一声,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走过去,到厨房后面洗漱了,然后拿了弓箭和绳索,迳自出了院子。 「婉婉,你要去哪?」孟冠玉见到她要走,害怕她不辞而别,连忙跟上了去。 但他很快就看到了她背在身后的弓箭和斜挎在肩上的绳索,又想到自己的老丈人就是个猎户,顿时明白了过来,「你要去打猎?」 邱婉婉冷冷地嗯了一声,说道:「在我回来之前,你必须要离开这里,否则我就对你不客气,见你一次就打一次。」说着,她还努力地扮出恶狠狠的模样,挥着秀气又白皙的拳头在他面前挥舞了一下。孟冠玉呆呆地看着她。 他一直都知道,他的小妻子并不是什么贤慧、端庄的大家闺秀,可是他就是喜欢自家这个心地善良又活泼可爱的小娘子。 他的婉婉虽然是小户人家养大的女孩子,可是她从小也受尽了岳父、岳母的宠爱,当初嫁给他时,她和他一样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一点家事都不会干的。后来邱婉婉为了他,硬是慢慢地学会了所有的家事,挑水砍柴、生火烧饭、洗衣缝补、女红绣工,而且还因为不想打扰到他读书,一肩扛下了所有的家事。 孟冠玉陷入了甜蜜的回忆,嘴边不由自主地浮起了笑容,可是等他回过神来时,邱婉婉已经走得连影子都不见了,初时他有些惊慌、害怕,可转念一想,她临走时警告自己的那番话,再看看被她收拾得乾净、整洁的小木屋,屋旁被打理得井然有序的菜园,想来她应该不会轻易离开的吧。 那么他应该要为她做点什么,才能弥补他犯下的过错,孟冠玉望着邱婉婉的院子,大着胆子走了进去。 一座小小的院子,正中不过只有两间不大的旧房间而已,一间卧室、一间厨房,角落另有一间小小的杂物间。房子陈旧,也不知道建了多少年了。 屋里的东西并不多,家倶倒是用新木头打造的,但只用砂纸打磨了一下,看起来有些简陋。厨房比较小,灶台是用黄泥做的,上面摆着乾净的罐子和几副碗筷,灶瞠下的灰槽里堆着一小堆烧过的柴灰,旁边角落里堆着几捆柴,柴堆旁的大水缸里盛满了清水。 孟冠玉转了几圈,仔仔细细地把每个角落都看了一遍,最后坐在他曾经躺过的床上歇息。床上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枕头上落了两根头发丝,是邱婉婉的。 他小心翼翼地把头发捡了起来,凑到鼻尖闻闻,唔,有一股皂角混合着野花清香的味道,很好闻,他打开腰间的荷包,把头发卷起来放了进去。 看着叠放齐整的枕头、被褥,孟冠玉眼珠子一转,他将手伸向枕头底,果然探到了一样东西,他将那东西摸了出来,原来是张被叠得整整齐齐的纸条。 孟冠玉心里一痛,那是当初他在仓促间写给她的休书,他忘不了她震惊的眼神和不敢相信的表情,也忘不了她伤心欲绝的模样。 他打开那张休书,看着自己在纸上留下的那些混乱又潦草的笔迹,心中难过万分,却又无比欣慰,邱婉婉涉世不深,不晓得夫君休弃妻子不能仅凭一张休书,必须去衙门盖了印,再缴上先前的婚书,这休妻一事才能当真。 如今这休书上除了寥寥数语之外,没有他的落款,没有他的画押,也没有衙门的盖印,也就是说,这并不是一份合格的休书。 孟冠玉犹豫再三,从怀里拿出来已经准备好的纸笔和墨条,刷刷刷地重新写了一张纸条,小心地晾乾之后,又依着邱婉婉折纸的习惯叠好了,重新塞回她的枕头底下,接着他撕毁了先前那张休书,到厨房将纸屑奶进了灶腊里。 接下来他开始仔细打量起厨房来,看得出这个家虽然简陋,却被她收拾得很乾净、整齐,可以从很多小细节看得出来,她是真心喜欢这里的。 孟冠玉有些难过,原来没有他在身旁,邱婉婉一个人也能生活得很好。这种认知让他很难受,因为没有她的日子,他只过了半天就过不下去了,像发了疯似的四处寻找,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她。 孟冠玉很害怕,他害怕自己的痕迹在她生活中完全消失,真到了那一天,他就真的无法挽回她了,他不想得到这样的结局,无论邱婉婉愿不愿意,他都想在她的生活里留下一点微不足道的痕迹,让她不能忽视他、不能忘记他。孟冠玉承认他这种想法很可耻,可是他就是喜欢她,就是想把她死死地圈在身边。 孟冠玉虽然是个秀才,却没有秀才的酸腐气,老师和同窗们曾经努力劝过他,若为了将来的功名着想,还是娶一位名门闺秀会更好,但他并没有接受这样的好意,而是冒着流言蜚语硬要履行婚约,娶邱婉婉为妻。 说起他与邱婉婉的婚约来,本来是两位娘亲在孕中的笑谈,后来孟冠玉的娘亲去世了,这事也就没人提了,可是总有朋友取笑他,说他有个乡下未婚妻,孟冠玉不服气,偷偷地跑去邱家想一探究竟,结果人还没看到呢,他就被邱婉婉家的大狗阿黄吓得大哭。 第五章 那时的邱婉婉长得一副讨喜的苹果脸,她喝退了阿黄,随手从院子里的柳树上折了几根柳枝下来,编成了一个好看的小篮子,然后她拿着那个小篮子蹭蹭蹭地爬上一棵大树,从树上摘下了几个金灿灿的大黄杏,满满当当地放在小篮子里,才从树上下来了。 邱婉婉将东西递给他,小哥哥别哭了,我家的黄杏很好吃的,不信的话你吃一个试试。 孟冠玉鲜少看到这样新鲜、好看的大黄杏,而且还透着诱人的果香,他拿起一个,也顾不上要清洗和撕皮,直接就啊呜一口咬上了。 肉丰核细,汁水丰富,酸酸甜甜又透着浓郁果香的大黄杏,就像眼前朝着他甜甜笑的小姑娘一样,从此孟冠玉就再也忘不掉她了。 可他也不好意思天天去找她,再加上后来去学堂读了书,就更没时间了,但孟冠玉只要有空就会偷偷跑去看邱婉婉。邱婉婉虽然一直都不知道他的存在,可是他却一直陪伴着她,当他慢慢地长成青涩的少年,她也变成了秀美、可爱的姑娘了。 孟冠玉再也等不及了,他担心他心心念念的邱婉婉会被别人抢走。于是他央求继母去邱家提亲,而继母也二话不说地去了,没过多久邱婉婉就真的嫁过来了。 想起了两人成亲后如胶似漆般的恩爱,孟冠玉几乎以为他自己其实是住在蜜罐子里,他甚至在怀疑,这样甜蜜、幸福的曰子到底是不是在作梦,直到…… 孟冠玉终于回过神来,突然想起了表妹徐冰壁,顿时又有些懊恼。哎,还是早日取得邱婉婉的谅解,以求破镜重圆,可是现在他又能为她做些什么呢? 邱婉婉的房间很乾净,水缸里的水是满的,厨房里的柴火也足够,孟冠玉想来想去,决定给邱婉婉做饭吃。换作是他在外头劳碌了一整天,回到家里的时候,如果有现成的热饭、热菜,该有多舒服啊。 以前孟冠玉从岳父、岳母的口中了解到,其实邱婉婉是不太喜欢做饭的,是为了他,邱婉婉才学着做饭、烧菜。她舍弃了喜爱的狩猎,跟着他住在人多嘈杂的镇上,还整日把自己关屋里,只为照顾他的一日三餐和衣裳鞋袜……算了、算了,还是先做饭给邱婉婉吃吧。 孟冠玉充满了斗志,可是当他卷起袖子准备大干一番时,却又想起一件事,他不会做饭。 孟冠玉在读书这一块上很聪明,作起文章来文思泉涌,满腹诗书,颇有辩才,可是他没煮过饭,都说君子远庖厨,他也就是偶尔兴趣来了,跑去厨房看过邱婉婉煮饭而已,况且在那时候,他更喜欢赖在她身边假装笨手笨脚地要帮忙,然后看着她娇嗔埋怨他的模样,至于邱婉婉到底怎么做饭的,他完全没印象。 孟冠玉绞尽脑汁,努力地回忆以前邱婉婉做饭时的画面。 首先灶里得有火,火力要大,灶上架着油锅,油锅里嗤嗤地冒着烟,忽然一团蓝色的火苗从锅底冒出,啊,整个锅子都着火了!眼看着站在灶前的邱婉婉都快要被火吞噬了,当时一向镇定的他也忍不住地惊呼起来,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差一点就冲过去抱起她从厨房里逃出来。 可是邱婉婉回头一笑,示意他别担心,接着她轻巧地将笨重的铁锅举起,两三下那火就灭了。 邱婉婉身材娇小,却有着极大的力量,笨重的铁锅在她手上轻得像是没有重量的玩具,她潇洒地翻着锅,锅里的食材蝴蝶穿花般上下纷飞,锅铲在她手里划出漂亮的弧度,眨眼间,一盘喷香的菜便出锅了。回忆完毕,孟冠玉心里有个底了。 巡视完厨房里的食材,孟冠玉准备先煮个饭,然后再弄个蛋花汤,可是很多事情看起来简单,真正做起来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就比如说点火吧,他倒是很顺利地用火摺子点着了火,可是引火用的细木条一被送进灶膛就熄了,他试了好几次,却始终不能引燃乾草,最后他抓了一大把乾草放在手边,再一次打着了火摺子,点燃了引火的细木条。 接下来,他眼疾手快地将手边的乾草使劲地往灶膛里塞,果不其然,随着乾草的塞入,细木条上的火势顿时就变弱了许多,眼看就要熄灭了。 孟冠玉急了,他什么也顾不上,赶紧趴在灶膛那往里面吹气,直到吹得腮帮子都发酸,口水直冒,那火苗才又大了起来。 可是当火苗一大起来,就立刻朝着灶膛外反卷出来,孟冠玉只觉得眼前火光一闪,顿时面上又热又疼,脸皮也热辣辣的,鼻子里还闻到了一股焦味。 他被吓了一跳,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眼看那卷出灶膛外的火苗又渐渐熄灭了,孟冠玉急了,也顾不得自己脸上疼,奔命地跑到一旁去抽了些柴火过来,一股脑地全塞进了灶膛,然后趴在灶膛那继续死命地吹气。 他拚命地吹、拚命地吹,直到头晕脑胀、犯恶心,灶膛里才终于燃起了熊熊的火,孟冠玉终于松了一口气,赶紧去找锅和米。 手忙脚乱地忙了半天,孟冠玉终于找到了锅和米,连忙将锅架在了灶上,又将米倒进锅里,可是很快的,锅里的米粒就开始咯咯地乱跳了起来,跳起来的米粒敲打着锅,发出巨大的声响。 从未想过煮个饭居然会如此吵闹的孟冠玉?个知该如何是好,他虽然没有煮过饭,以前也没注意过邱婉婉是怎么煮饭的,但他知道煮饭不应该是这么吵的吧。 闻到锅里传来了浓重的焦味,米粒也开始变得焦黑,孟冠玉突然无计可施,只能转身奔向水缸,用木勺舀了一勺水,泼向了灶台。 噗的一声,锅里冒出了厚重的白烟,厨房里顿时安静了。 可是这饭?欸,好像煮饭不是这样吧?孟冠玉看着被他弄得一团糟的蔚房,欲哭无泪,不知该如何是好。 【第三章】 今天邱婉婉的运气还不错,有两只野山鸡掉进了她设下的陷阱。 她乐滋滋地用套索把山鸡收了起来,然后又把陷阱重新收拾并伪装好,去附近又采了些蘑菇、野果子什么的扔在陷阱附近,这才带着那两只野鸡回家。 刚走到家门口,她便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邱婉婉被吓了一跳,难道家中失火了?她连忙加快了脚步,转了个弯后,果然远远就看到她的小院子那冒出了滚滚浓烟,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邱婉婉更着急了,下意识地就准备跑去厨房后面找木桶挑水来灭火,可是她刚跑到厨房门口,就和从厨房逃出来的孟冠玉撞了个正着。 「婉婉,你回来啦?」孟冠玉乾笑着跟她打招呼,一脸的心虚。 邱婉婉压根就没认出这个满脸黑灰,头发被烧卷的狼狈家伙是谁,可他的声音…… 「孟冠玉,你、你干嘛烧我的屋子?」邱婉婉气坏了,这人怎么这么坏啊,她不过就是不愿意跟他回去,他怎么能烧自己的屋子呢。 「不是、不是,没烧屋子,其实没事。」孟冠玉见她脸色一沉,连忙解释道:「婉婉,其实我、我……」 孟冠玉害怕要是邱婉婉真的生气了,又要赶自己走的话那可怎么办,想到这他把心一横,伸出双手,紧紧地握住了邱婉婉的手臂,两眼直视着她,含情脉脉地说道:「婉婉,难道你就没有闻到特殊的香气吗?比如说饭香。」 饭香她还真没闻到,倒是闻到了从他身上传来的,头发被烧卷的焦味。 邱婉婉忍不住瞪着铜铃般的大眼看向孟冠玉,他原本就生得俊眉修目的,看着她时也总是一副温情满满的模样,可是也不知道他干了什么,那张俊美的脸被熏得像祸底一样漆黑,再配上那样明亮的眼神。邱婉婉噗一声笑了起来。 孟冠玉觉得莫名其妙,然而一种很不好的感觉从他心底油然而生,以前每次他用这种眼神看向邱婉婉的时候,她总会羞涩地低下头,怎么这次不灵了。 邱婉婉捂着肚子笑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平息了下来。她朝他撇撇嘴,「自己去照照镜子。」 孟冠玉连忙跑到卧室,对着镜子一眼,傻了眼,只见他脸上东一道、西一条的黑灰,头发被烧得发卷,还不时冒出一股难闻的焦味。 这、这还是那个风度翩翩又俊秀无匹的孟冠玉吗,他抚额,难怪邱婉婉不喜欢自己了,太丑了,不开心。他赶紧去洗脸,整理去了。 第六章 邱婉婉一走进厨房就惊呆了。满屋子的烧焦味,满地的水和菜叶、草屑,原本整洁的灶上,碗碟筷罐乱七八糟地倒着,灶下的柴滚得满地都是,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整间屋子跟被抢了劫一样,乱得无法想像。 「孟、冠、玉,谁允许你动我厨房的!」邱婉婉差点被气炸了,她两手插腰站在厨房正中央,大声吼叫了起来。她是真的很生气,因为她最讨厌脏乱了,脏乱会让她的心情很不好。 正在洗脸的孟冠玉从未见过邱婉婉这样生气,不由得慌乱了起来,怯怯地说道:「娘子,不、不,婉婉,你以前不是总说,想吃我亲手做的饭菜吗?我、我想着……也帮不上你什么忙,可想着你打猎会累,若是回来就能有口热饭吃,也挺好的,就、就自作主张想给你煮饭吃。」 「你这是在帮我?」邱婉婉指着满地的狼藉质问他。 孟冠玉老老实实地道歉,「第一次煮确实有点生疏,我保证、我保证下次不会这样了,婉婉,你不要生气好不好?」他紧张地看着她,眼里装着从未有过的不确定和紧张。 「下次,你还想有下次?」邱婉婉嘴里恨恨地骂了一句,心情却有些复杂。 孟冠玉的这份苦心,若是被她拒绝的话,肯定会很难过吧,可是她的蔚房也几乎被他给毁得差不多了。邱婉婉叹了一口气,开始动手收拾。 孟冠玉一脸难为情的样子,也跟在她身后收拾,过了一会见邱婉婉并没有要生气的样子,他的胆子就大了些,开始从她手里抢事做。 比如说,她蹲在地上收拾柴火,他就赶紧弯下腰,两三下就把散落一地的柴火给整整齐齐地推在一起;又比如说,他看到她去收拾碗筷,就赶紧去外头打了水来,方便她洗碗,而每当她洗好一个碗,他就赶紧接过来,一个个地倒扣在乾净的木盘中沥水。 只是,当孟冠玉看到邱婉婉把他做的「饭」全部倒掉的时候,他还是有点难受。 尽管这饭的卖相不好,可也是他费了许多力气才做出来的,她连看都没有多看一眼就直接扔了,这…… 可是再看到她满头大汗收拾蔚房的样子,孟冠玉又十分愧疚,他这次确实是帮了倒忙吧,不仅帮不了她,还尽给她找麻烦,真是个百无一用处的书生。 孟冠玉默默地退出厨房,低着头站在门口,心里很难过。 拖拖拖、扫扫扫、擦擦擦、洗洗洗、抹抹抹,邱婉婉奋力地收拾着,在她的忙碌之下,蔚房终于慢慢地恢复了之前整齐、乾净的模样。 邱婉婉心想,哎,忙了一整天了,肚子好饿喔,然后她用袖子抹了把汗,拿着刀出去把猎回来的一只野鸡杀了,接着烧水拔毛,一个人进进出出,忙得不亦乐乎。 孟冠玉害怕再给她添麻烦,也怕被她骂,索性就靠在门口偷偷看她,用心记住她的每一个动作,他相信总会有一天他会做得和她一样好,到时候她一定不会再嫌弃他了。 厨房里传来了烤鸡的香味,孟冠玉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可是邱婉婉却端着烧鸡目不斜视地越过了孟冠玉,她坐在院子里的木椅上,一边看风景一边啃着烧鸡吃。孟冠玉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吃东西了,此时见她吃得如此香,感觉到自己胃里的饥饿快要顶到喉咙了。 吃完烧鸡,邱婉婉扔掉鸡骨头,打了热水洗漱,然后关上门睡了。她眼睛里彷佛根本就没孟冠玉这个人一般,对他不理不踩。 孟冠玉坐在她院子门口的石墩上,有气无力地靠着她的院墙,心想,嗯,至少她今天待他还是比昨天好的,起码她没有再赶他走,对不对。可是,肚子好饿…… 孟冠玉望着紧闭的房门,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刚才她烤的那只山鸡,真香啊。哎,心想现在天黑了,明天再去山里找些野果充饥吧,他默默地靠在窗子下,揉了揉饿得扁扁的肚子,过一会便睡着了。 屋内的邱婉婉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她真不明白孟冠玉这样做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当初那样狠心,写了张休书要与自己一刀两断,还二话不说迎娶了端庄秀美的徐冰莹进门,照理来说,如今他应该与徐冰莹过着如胶似漆的日子才对,为什么要跑到这里来自讨苦吃。 邱婉婉想到孟冠玉昨天晚上就在她的门外蜷缩了一夜,今天一整天什么也没吃,现在会不会饿坏了、冷坏了、累坏了? 邱婉婉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给紧紧攥住似的,她半天都没能喘一口气,躺在床上像烙饼似的翻来覆去地翻了几个身,她索性坐直了身子,鼓起勇气拨开了门栓,走到了院子里。 她想,她担心的那个人,想来已经在她的院子外头睡着了,这会还打着欢快的小呼噜呢。 邱婉婉犹豫了一会,轻轻地打开了院子的大门,果然看到孟冠玉蜷缩成一团,靠在墙边睡着了。 一向很注意仪表的他,此时发鬓凌乱,下巴处也隐隐生出了胡子渣,脸颊凹陷了下去,眼窝下也挂着黑眼圈,入鬓的长眉紧皴着,似乎睡得很不舒服。 她无奈地看着他,心里直埋怨,你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不顾新纳的美妾,却要跑这来吃苦受累,你到底想干嘛? 邱婉婉叹了一口气,转身去了厨房。 孟冠玉睡到了半夜,突然闻到了诱人的烧鸡香气,这是作梦吗?他闭着眼睛朝着某个方向用力地嗅了嗅,饥饿和寒冷的双重折磨令他的感官在黑夜中变得格外敏锐,他突然睁开眼睛,转头看向身旁……啊,烧鸡,真的有一只烧鸡! 一只热气腾腾的烧鸡正盛在小木盆里,表皮还油光发亮的,像是刚烤好的。 孟冠玉一愣,随即大喜。 除了邱婉婉,再不会有人关心他了,这么晚了她还担心自己没吃东西,这是不是说明她对他还有情,在他做出了那样伤害她的事之后,她心里还是有他的。 孟冠玉简直要喜极而泣了,他像打了鸡血一般,瞬间对自己要挽回邱婉婉的心充满了信心。 只要她心里还有他,他就有信心,一定可以重新夺回她的心。 门外,孟冠玉大口大口地吃着烧鸡;房间里,邱婉婉彷佛放下什么大事一般,安心地睡着了。 早上,邱婉婉起床,打开门后四处看了看,院子里空空荡荡的,孟冠玉不见了。嗯,走了也好。 邱婉婉用力点点头,去厨房打水洗漱,冰凉的水扑到脸上,让她越发清醒。 这其实没什么的,他本来就不该出现在她的面前,昨日那个狼狈落魄的男人,不可能是孟冠玉,孟冠玉一直都是清雅俊美的,他的手只能握笔,而不是拿锅铲的。 他大概也是想明白了这一点,所以才离开的吧,他离开了也好,反正她已经决定一个人过日子了,昨日的种种就当作是一场梦吧。梦醒了,她依然还是孑然一身的邱婉婉。邱婉婉站在门口发了一会呆,转过身开始收拾院子,做早饭。 她破例吃了两大碗饭,然后带着弓箭上了山。傅天佑说山下最近缺野狼皮,一张完整的狼皮开价能开到三十两银子,惹得邱婉婉心痒痒的,她想猎狼。 狼基本都是群居动物,想要猎到狼,难度非常大,而且狼是极记仇的动物,若非有十足的把握,一般猎人是不愿意主动对狼动手的。 邱婉婉儿时曾跟随爹娘一起,看过猎人们围捕狼群,那可是大阵仗,基本上十里八乡的猎户们都会出动,而且早早就从大半个月开始设陷阱。 狼是警觉性很强的动物,而且具有报复行为,要猎狼就得猎一窝,否则就不得安宁了,而要将整个狼群引入陷阱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那一次,十几家猎户,足足有三、四十人出马,还出动了近百只的猎狗,足足筹划了三个多月才得了手。 当然,那次的收获也是很大的,那可是一个大狼群,大大小小的狼有五、六十只,最后猎户们就靠着那些狼,过了个肥年,而那一年邱婉婉还得了串狼牙项链,一件狼皮袄子和一双狼皮靴子。回忆起往事,让邱婉婉热血沸腾。 前几日她发现了一只落单的狼,那孤狼看着还很年轻,皮毛油光发亮的,水色很好,若是能猎到牠,光是牠身上的狼皮就能卖上不少钱。 第七章 当然猎狼是很危险的,邱婉婉并不是一个冒失的人,没作好万全的准备,不会贸然行动的,而她的猎狼陷阱也布置好几天了,是时候该去看看成果了。 邱婉婉边走边观察,刚走到陷阱附近便听到了狼号叫的声音,看来她运气不错,顿时喜上心头,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狼号声果然是从她的陷阱里传出来的,扒开陷阱周围的杂草,她看到一只灰黑白三色夹杂的巨狼,牠被邱婉婉放置在陷阱底部的巨型铁夹给夹住了后腿,那只狼对着铁夹又撕又咬,试图脱困,牠的牙齿与铁夹碰撞刮磨,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似乎是感受到危险的气息,那狼忽然抬起头,看向邱婉婉,牠那细小的绿色瞳孔中满是凶光,牠冲着她亮出了白生生的獠牙,喉咙里还发出了威胁的低吼声。 咦,邱婉婉有些惊异,她的目标可不是这只成年狼啊,她看上的那只狼远远没有这只狼的体型大。 不过也不管了,这只狼的体型这样的大,想来光是毛皮就能卖上五十两银子吧。邱婉婉举起弓,反手抽出一支箭,眯上一只眼睛,将箭头对准狼头,她绕着牠转了一圈,挑了个最好的位置。 可是当她瞄准好了,心底却又生出了几分犹豫来,若是用箭射死狼,那皮毛可就受损了,这皮毛受了损,就卖不到好价钱了。 巨狼已经感觉到了危险,放弃去咬铁夹,开始去咬自己的断腿,牠咬的力道非常地重,像啃甘蔗一样咯嚓咯嚓的,彷佛那根本不是牠的腿,牙齿咬断腿骨的声音令人心寒。 断尾求生,一个词忽然从邱婉婉的脑子里冒了出来,她心中警铃大作,再也不犹豫了,用力地拉开弓弦,对准狼的眼睛,松手!那箭嗖的一声立刻飞了出去,巨狼嗷的惨叫了一声。 邱婉婉蹲了个马步,毫不停顿地立刻又补了一箭,这次瞄准的是那巨狼的另一只眼睛。 受了伤的巨狼愤怒地拖着铁夹直立一般地站了起来,冲着她摆出攻击的姿势。 邱婉婉脚下一踢,一个石子朝着巨狼飞去,那巨狼顿时头一偏,邱婉婉已在心中计算好了巨狼偏头躲避的角度,手一松,嗖的一声利箭破空而至,直直地飞向巨狼,噗的一声将那巨狼仅剩的一只眼睛给射穿了。 巨狼痛苦得大声惨叫起来,开始在又小又窄的陷阱底部死命地吼叫、挣扎。 邱婉婉害怕垂死的巨狼反扑,悄悄地后退,然后慢慢、悄无声息地爬上了陷阱旁的一棵巨树上。 陷阱底部的巨狼不断地挣扎、怒吼,再挣扎、再怒吼…… 邱婉婉蹲在树上,只觉得肚子也饿了,两条腿也麻了,那巨狼才倒在陷阱里不动了。她又等了一会,见巨狼始终不动,便从树上摘了颗野果子扔在巨狼的身上,那巨狼仍然一动也不动。 邱婉婉估摸着牠已经死透了,这才从树上下来,先是试探了一番,确定巨狼确实死了,这才放下了绳索,跳下陷阱,接着将死狼捆好,然后又爬出了陷阱,费了好大的劲才把狼屍拖出了陷阱。 这只巨狼足足有百斤重,邱婉婉并不擅长负重,又惦记着巨狼那身油光发亮的皮毛,她便用绳索做了个简易的滚木拖架,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狼屍拖回了家。 到了家门口的时候,她已经累得不想说话了,放下狼屍坐在门口大口喘着气。 背后传来脚步声。 「婉婉,你回来了,累坏了吧?快擦擦汗。」邱婉婉一回头就看到了孟冠玉含笑的俊脸,以及他递过来的一块温热的湿帕子,和用新鲜竹筒盛着的清水。 她来不及细想为什么孟冠玉还在这,手就已经下意识地接过他递来的帕子,将脸和脖子好好地擦了一遍,她擦完汗,孟冠玉就将帕子接了过去,又将水递了给她。 邱婉婉接过竹筒,将竹筒中的水一饮而尽,不悦地问道:「你怎么又来了?」他不是离开了吗,又跑回来干嘛。 孟冠玉一脸认真地看着她,「娘子在哪,家就在哪,我就在哪。」 邱婉婉不屑地嗤笑,「娘子,谁是你的娘子,你的娘子徐冰莹正在家里等着你回去呢,你舍得任她一人孤零零在家?」 「徐冰莹是我的表妹,你才是我的娘子,你就是我的娘子,唯一的娘子。」孟冠玉低声说道。 「哼!」邱婉婉懒得再理他,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准备起身去收拾那只狼。 孟冠玉连忙跑回来帮忙抬。 「不用你帮忙。」邱婉婉瞪他。 孟冠玉无视,笑问道:「这什么,怎么这么重?」 邱婉婉害怕自己在搬狼的时候,将巨狼身上的皮毛给损坏了,因此还用树叶将狼从头到脚都盖住了,甚至连狼尾巴都藏得好好的。 两个人合力将简易木架抬过院子门槛又放下之后,邱婉婉眼珠子一转,一脸坏笑看着他,「你想知道这里面装着什么?」 好久没看见她的笑容了,孟冠玉不自觉地被她的笑容迷住了,傻傻地点头,「想。」 邱婉婉也不说话,直接伸手将盖在狼屍上的杂物给拨开了。一只面目狰狞,露出了尖锐獠牙,双目血肉模糊的狼头便露了出来。 孟冠玉似乎被吓呆了,笑容僵在他的脸上,半天都回不过神来,邱婉婉十分满意地欣赏他震惊、恐惧的模样。 过了好半天,孟冠玉才回过神来,又惊又怒地看向邱婉婉,语无伦次地说道:「娘子,狼,这是狼啊!」 邱婉婉得意地说道:「对啊,这是狼,这是会吃人的狼哟,你是怕还是不怕?要是怕了,还不快下山去,这山上啊到处都是狼,晚上还会闯进家里偷东西吃,若是有人睡在外面,说不定连人都要被吃掉哦。」 孟冠玉怔怔地看了她半天,总算是反应了过来,邱婉婉这是要想法子赶自己走呢。 他有些无语定了定神,又看了看那只狼,越想就越害怕。他努力平息住心底的怒火,说道:「婉婉,我知道这是狼,可是、可是婉婉,你知不知道这是一头狼?」 邱婉婉愣住了。她怎么不知道这是一头狼呢?这是她猎到的狼啊! 「婉婉,你是一个姑娘家,这狼,你看看,牠的嘴那样大,牙齿又那样锋利,牠一口就能咬断你的脖子。」孟冠玉指着那狼屍大声说道。 见邱婉婉仍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他更生气了,声音也更大了,「你就不怕狼伤了你,你怎么可以做这么危险的事呢?」 邱婉婉呆呆地张大了嘴。那个,原本是她想吓唬他来着,怎么现在反过来了啊?再仔细想想,当时她与这头狼对峙的时候,是有些惊险的。 邱婉婉抬头看向他,见他一副惊怒交加的模样,不像有多害怕这具狼屍似的,反倒是十分紧张她的安危。 她强行按压住从心底升起的淡淡暖意,咬着嘴唇强硬地道:「这是我的事,不用你管,你自己回去管你的徐冰莹。」 孟冠玉被她这句给噎得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邱婉婉不再理他,开始着手处理狼屍。孟冠玉站在一旁沉默了一会,他想劝说她以后不要再与这些猛兽打照面,却又知道他说了她也不会听,不由得有些心烦气躁起来。 孟冠玉索性转身去了厨房,说起来,邱婉婉要出去打猎,还是因为生计所迫的缘故,他得赶紧安顿下来,多写些字画去寄卖,只要家中存粮足够又有余钱,或许邱婉婉就不需要再出去打猎了。 孟冠玉长叹了一口气,开始收拾厨房。 等邱婉婉剥下了狼皮,又将狼肉处理好的时候,孟冠玉从厨房里探了个头出来,「娘子……不,婉婉,吃饭了。」 吃饭?这家伙又煮饭了? 邱婉婉想起了昨天他把她的厨房搞得一团乱的样子,心里一紧张,便急忙奔了过去。 1进厨房,她发现厨房里虽然依旧凌乱,但比昨天已经好了许多,空气中还飘着浓郁的饭香味,灶上放着一锅饭,饭锅旁是一钵清水般的蛋花汤。 邱婉婉掀开锅盖一看,果然看到锅里盛着满满的洁白饭粒,但看一下就发现,他可能水放得比较少,因为那米粒还是尖尖的。 她用筷子戳了戳米饭,感受那硬度,果然还是生米。 邱婉婉横了孟冠玉一眼,去旁边的水缸那舀了一勺水过来倒进锅中,再盖上盖子,然后又把锅重新架在了灶台上。 第八章 她用火摺子点燃了火,重新煮起那锅半生不熟的饭。 「婉婉,是不是、是不是水放少了?」孟冠玉不安地问道。 他低着头,俊美的脸上尽是沮丧与失望,邱婉婉根本就没办法说出责怪他的话。 「米缸里不是有个竹杯吗,一顿饭,我一个人吃的话就是一杯米,两个人吃就是两杯米,你自己数数,今天你煮饭的时候到底放了多少杯米进去。」 孟冠玉张大了嘴,放了多少杯米进去,他不知道,因为已经不记得了。 「米要先用水淘一淘里头的砂子才能煮,上灶台煮饭之前还要放水,你一根手指头有三节,水淹过米至少要有一节,煮出来的饭才是不软不硬刚刚好的。」 邱婉婉一边动作一边说道。 刚才进屋的时候,她带了一块狼腹部的五花肉进来,此刻将那块肉扔锅里水煮,等半熟后捞起,再把肉切成丁用油爆炒,然后放清水加酱油焖到软烂,再撒上一把葱花,便起锅了。 孟冠玉站在她身后已经看呆了。 就连煮个饭都这么讲究,还有眼下邱婉婉做菜的动作和步骤,恐怕女子们操持家务的劳累与繁重,也绝不比男子们读书、作文章容易。 很快的,动作俐落的邱婉婉就把红烧五花肉给做好了。她将饭菜端到了院子里的桌子上,孟冠玉连忙盛了两碗饭,也跟了过去。 「好香啊,还是婉婉做的红烧肉好吃。」孟冠玉好久没正正经经地吃邱婉婉做的饭菜了,此时美食当前,娇妻在伴,他也顾不上邱婉婉的冷脸,自顾自地挟菜吃饭。 邱婉婉不满意地瞪着他看了老半天,最终发现这家伙已经把她做的红烧肉给吃了大半了,她也急了,不甘示弱地也挖起了饭,抢起了菜。 吃完饭,天也快黑了,邱婉婉把孟冠玉赶出了自己的房间,却没将他赶出她的院子。孟冠玉去外头锁上了院子的门,然后就在她的小院子里转了半天,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了院子角落里的那间小小杂物间。把杂物间收拾一下,他也是可以住进去的。 孟冠玉回头看了看亮着温暖灯光的邱婉婉的房间,心里暖融融的,想着,果然皇天不负苦心人呢,前天他还在外头受冻、受饿了一夜,但昨天夜里他吃上了烧鸡,而今夜里……好嘛,虽然没有床,但至少杂物间有门,是可抵挡一下夜间寒露的侵袭的。 孟冠玉卷起袖子,趁着明亮皎洁的月光,提了水桶拿着抹布便开始忙碌了起来。 【第四章】 第二天邱婉婉起床的时候,习惯性地拿起梳子去院子里梳头。刚一出门就看到了身材高大的孟冠玉也不知从哪钻了出来,邱婉婉差点被吓了一跳。 孟冠玉端着盛了温水的木盆,笑盈盈地对她说道:「婉婉,早啊,我给你准备好了温水,青盐和杯子也准备好了,请婉婉洗漱。」 邱婉婉有点不习惯他的殷勤,但她刚起床,确实需要洗漱啊。 她闷不作声地依着他的服侍洗了脸、漱了口,心想她和他怎么倒了过来呢?以前都是她提前半个时辰起床,替他做好了早饭之后再侍候他起床洗漱,现在既然倒了过来,不知道他有没有去做早饭呢。欸,不得不说,被人侍候的感觉真好。 「婉婉,我已经做好早饭了,咱们是在院子里吃,还是在厨房里吃?」孟冠玉小心翼翼地问道。 真有早饭吃啊?邱婉婉突然很想知道,他到底都做了些什么早饭,以及不用干活也能吃上饭的感觉,还真是很期待呢。 「厨房那么小,就在院子里吃吧。」邱婉婉说道。 「好,婉婉稍待,我这就去端早饭来。」孟冠玉端着木盆匆匆地走了,不一会又匆匆地赶了过来。 邱婉婉看着孟冠玉从厨房里端了一锅粥、一盘蒸红薯和一碗炒蛋出来,一一摆在院子里的木桌上。粥稀稀的,蒸红薯有模有样的,而炒鸡蛋……嗯,有点糊了,也太咸了。 不过,不用动手就有饭吃的邱婉婉并不打算挑剔,更何况这些吃的都是她挣回来的,怎么能挑剔呢。 邱婉婉大口大口地喝粥吃着红薯,孟冠玉则偷偷地打量着她。 「婉婉,我今天要下山一趟,你、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我带回来给你?」他一边说,一边讨好地挟了一筷子的炒蛋放进她的碗里,「娘子,你吃炒蛋,炒蛋好吃。」 邱婉婉没理他,也不准备答话。孟冠玉下山是为了什么,这还用问吗,肯定是放心不下徐冰莹啊。 吃完早饭,邱婉婉蹲在菜园里拔草。孟冠玉收拾好碗筷,站在院子门口朝她说了声:「婉婉,我走了……你真的没有想要的吗?冰糖葫芦要吗?桂花藕粉露要吗?」 以前孟冠玉每次出门,都会给她带点小东西或者吃的回来,算起来到现在,邱婉婉也已经很久都没有吃过镇上的小吃了。 「红枣糕?要不然花生核桃糖?」孟冠玉还站在院子门口嗓喋不休。 邱婉婉越听就越想吃,越想吃就越生气,最后她忍不住捡起一株刚拔下来,根部还带着一大坨泥的野草,朝着孟冠玉扔了过去,骂道:「要走就走,怎么那么多废话。」 孟冠玉风一般地逃了。 邱婉婉心里有些不快活,拔草的动作也越来越快,过一会她就把菜园处理好了。 站在院子里巡视了一番,其实家里的活已经被孟冠玉干得差不多了,邱婉婉的目光最终落在了狼皮和狼肉上。 她索性去了一趟傅家,把傅家夫妇都叫了过来。傅天佑硝皮的手艺比她好,请傅天佑帮忙硝皮,日后狼皮也能卖个好价钱,剩下的狼肉可以做成腌肉,便于贮存,苏娆娘腌肉的本事也比她强,可以向苏娆娘讨教讨教。 傅家夫妇听说邱婉婉独自猎到了一头狼,很吃惊,便连忙赶了过来。 当他们看见邱婉婉家中果然有头巨狼,两人都惊呆了,问清了邱婉婉猎狼的经过后,傅天佑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他再三地交代邱婉婉,以后再遇到这么大的狼,别管牠是不是跌进了陷阱,都不要再冒失地接近了。苏娆娘也一直用手拍着自己的胸脯压惊,嘴里反覆地念叨着小心、小心,一定要小心之类的话,让邱婉婉很感动。 傅家夫妇帮着她处理起狼皮和狼肉来,三人一起忙碌,不用半天的工夫,就把狼皮上好了硝,狼肉也都腌好了。 邱婉婉让傅天佑把狼皮拿走,然后放在傅家晾乾,再请傅天佑替她拿下山去换成银钱,还再三交代傅天佑,卖了皮子换了银钱之后,一定要给自己带一包玫瑰松子糖上山来。 傅天佑见邱婉婉仍是一团孩子气,无奈地笑着点点头,满口答应。 接着邱婉婉又将一只狼后腿肉和几大块腌肉让苏娆娘带回去,苏娆娘推让了好几次,最后惹得邱婉婉生了气,傅家夫妇才拿着狼肉和皮子回去了。 傅家夫妇刚走不久,邱婉婉正准备去做饭呢,就听到有人在外头高喊,「娘子,婉婉、婉婉快帮我开开门,婉婉。」 邱婉婉跑了过去,一开门就被吓住了。 门外林林总总地堆着满地的东西,有被褥、枕头,有藤箱、马桶,还有活鸡、活鸭,另外还有各种花布、小东西什么的。这么多的东西,他是怎么搬上山来的? 邱婉婉吃惊地看着孟冠玉,又看了看地上的东西,心中盘算着,这些东西看上去都是新买的,想来他竟连家也没回,是直接去镇上采买,然后就匆匆地上了山? 他不是新纳了徐冰莹吗?怎么还过门不入,都已经回到镇上了,也不回去看看徐冰璧?「婉婉,快、快拿着,要化了、要化了!」孟冠玉急促的声音把邱婉婉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邱婉婉定睛一看,看到他手里拿着一串冰糖葫芦,因为时间久了些,那红艳艳的果子上裹着的那层糖衣有些化了。 她连忙从他手里接了过来,举高了冰糖葫芦,就伸出舌头舔了舔,将那甜津津的糖衣给舔化了,再咬一口酸酸甜甜的果子,唔,实在是太好吃了。 邱婉婉一脸的心满意足。 孟冠玉终于看到自家娘子脸上那久违的甜蜜笑容,一时之间竟看呆了,他就喜欢看到她欢喜的模样。 他知道,他的娘子不喜欢金玉,也不爱胭脂水粉,唯独爱这些零嘴,所以这次下山,除了采买必要的生活用品之外,他还买了好多零嘴上山,有她最爱吃的玫瑰松子糖、桂花糕、糖炒栗子、花生核桃酥。 第九章 邱婉婉坐在门槛上,津津有味地吃完了那支冰糖葫芦以后,才发现那个呆瓜孟冠玉正傻乎乎地托腮看着她呢。 她面上一红,凶他道:「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低下头看到他那摆了一地的行李,她又嫌恶道:「都是些什么破烂东西,挡道,哼。」 「我马上收拾、马上收拾。」孟冠玉立刻说道。 邱婉婉走了院子,准备去做晚饭,突然想起了什么,回过头一看,孟冠玉正从院子外头将东西往她院子里的杂物间里搬。 她咬住了嘴唇,她有同意让他搬进来住吗? 心底有个小人跳了出来,小小声地反驳她,邱婉婉你看到他搬来的行李了吗?如果你不同意他搬进来住,说不定他就在院子外头住下了,难道你就不担心半夜真的来个什么野兽把他吃了或叨走了吗?孟冠玉他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啊,再说了,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你吃完他的冰糖葫芦就赶他走,这样好像不太好吧? 邱婉婉的内心经过了一番天人交战,最后还是决定……无视孟冠玉吧,他是个秀才,肯定不会习惯住在山里的,等孟冠玉忍不下去了,也明白她不会回头的时候,就会自动搬走了。 邱婉婉作出了决定,长舒了一口气,去厨房做饭去了。 当鸡飞狗跳的磨合期过去之后,邱婉婉和孟冠玉的生活逐渐平静了下来。 白天,当邱婉婉出门去打猎和巡视陷阱时,孟冠玉就在家中料理家务,给菜园浇水、做饭、看书等。他原本力气也不小,只是以前被邱婉婉给惯的,确实两手不沾阳春水,现在真正做起家务来,才知道不管做什么事都是很辛苦的。 刚开始的时候,孟冠玉不管做什么都觉得很累,可日子一久,家务事越做越顺手,他竟觉得自己的身子骨也强健了好一些,而食量也跟着更大了。 每天傍晚时分,邱婉婉回到家里时,劳累了一天的她总会看到乾净、整洁的院子,和美味、营养又热气腾腾的饭菜,虽然她清楚已经和离了的两人是不应该再这样亲近的,可是孟冠玉总是笑脸迎人,她便也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 而孟冠玉也一直在慢慢地完善着生活上的不足,他学会了修缮,慢慢地将他住的那间杂物间修补好,装上了门,修好了屋顶,还开了个窗户,然后又在院子里的角落里重新搭了个杂物棚,用来堆放杂物。 除此之外,孟冠玉还时常下山去卖点字画换钱,再买些笔墨、生活用品等等,还会再带点邱婉婉喜欢吃的零嘴、花布和小首饰这样的东西给她。 这一天,邱婉婉在山里转悠了整天也没什么收获,索性早早回家去算了,没想到她回到家里,却发现孟冠玉不在家,不禁觉得有些奇怪,可转念一想,她和他都已经和离了,她还能管他什么呢。 邱婉婉闷闷不乐地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菜园已经浇过水、锄过草了,厨房后头的柴火被剁得大小适中,还整整齐齐地排好堆在角落里了,院子里被清扫得乾乾净净,厨房里一尘不染……邱婉婉找不到事情可以做,莫名其妙地就有些不高兴。 「婉婉、婉婉,快来开门。」外头响起了傅天佑的大嗓门。 邱婉婉跑去开门,门一开,她就看到满头大汗的傅天佑正用扁担挑着满满的两大包东西站在门口,赶紧问道:「傅大哥,你和嫂子吵架了?」 傅天佑一愣,「没有啊。」 「你没跟嫂子吵架,那你……搬家是为了什么?」 傅天佑无奈地说道:「你这丫头,你上回不是托我替你卖了那张狼皮?说来也是运气好,你那张狼皮啊,足足卖了五十二两银子。我就想着这马上就要入秋了,索性给你采买些东西送了过来。」 说着说着,傅天佑便把东西扛进了邱婉婉的院子,然后一样一样地往下卸。 他嘴里还不停地解释着,这是他娘子吩咐他一定要带给邱婉婉用来种菜的菜籽,那是他娘子吩咐他一定要带给她用来做棉衣的花布、棉花和针线,最后还像变戏法似的,从满满当当的东西里拿了两个小筐,一筐装着叽叽叫的小鸡仔,一筐装着嘎嘎叫的小鸭。 「你嫂子说,让你有空就养些鸡鸭,有肉吃,日后鸡鸭大了还能吃上鸡蛋、鸭蛋。啊,对了,银钱还剩四十五两,就在我肩上的褡键里头,我手脏,你快拿下来数一数。」傅天佑抹了一把汗,如释重负一般说道。 邱婉婉盯着那些东西看了半日,突然问道:「大哥,我托你给我买的玫瑰松子糖呢?」 傅天佑一愣,傻了眼。他就只记得妻子交代自己的话,要给邱婉婉添这个、添那个的,早就已经把当初邱婉婉的要求给抛到了九宵云外。 「这、这……」傅天佑面露难色。 邱婉婉没好声气地瞪了傅天佑一眼,她这个大哥啊,自从娶妻后,眼里心中就只有一个娘子,旁人说的话都和风一样,轻轻一吹就散了。可傅家夫妻确实待她就像亲妹妹一样,她也没什么好埋怨的。 「大哥辛苦了,走了那么远的路,渴了吧。」邱婉婉跑回厨房里,用竹筒装了一杯温水,又跑回院子里,「大哥喝水。」 傅天佑看了看自己的手,刚才他整理了一下装鸡鸭的筐子,现在糊得双手都是鸡粪,脏。 「妹子,来,你倒给我喝。」说着,傅天佑就蹲在地上,抬起了下巴,张大了嘴。邱婉婉忍着笑,将竹筒里的水慢慢地倒进了傅天佑嘴里,傅天佑喝完一整杯水后说道:「再来一杯。」 「好。」邱婉婉又跑去倒了一杯水,笑嘻嘻地跑了出来,依样又喂傅天佑喝了一整杯的水。 计算着家中的油盐酱醋快用完了,邱婉婉的零嘴估计也吃得差不多了,孟冠玉一早就下了山,先是去了趟书斋寄卖自己的字画,从书斋老板那结了上回寄卖字画的钱以后,就匆匆地跑去采买各种东西了。 油盐酱醋这些的倒是好解决,一间铺子就能采买够,可是邱婉婉爱吃的那些零嘴和甜食什么的,却一间在东、一间在西的,孟冠玉急急忙忙地跑东跑西,好不容易才买齐了,然后又慌慌张张地赶回去。 哎呀,算时间,邱婉婉应该快到家了吧?他得赶紧回去给她做饭,嗯,今天买了一罐黄豆酱,腌点排骨再蒸熟了,邱婉婉最爱吃。还有他怀里的冰粉桂花糕,邱婉婉也爱吃,就怕在路上耽搁得久了化了,就没那么好吃了。 孟冠玉三步并作两步走,身手敏捷地在山路上疾走如飞。 说来也怪,自从他开始动手帮邱婉婉做家务以来,好像体格健硕了好多,手臂更有力了,力气更大了,而且体力也更好了。一天之内上下山一趟,还要走那么多的路,也不觉得累,只想早早看到邱婉婉高兴的笑容。 孟冠玉背着背篓,手里提着包袱,好不容易才赶回家,却看到邱婉婉和一个陌生的青年男子正在说说笑笑,而且神情亲密,他的一颗心瞬间坠入了冰湖。 这男子究竟是谁?为什么邱婉婉待这男子如此亲厚?莫名其妙的怒意从孟冠玉的心底生出,激得他怒火中烧,「邱婉婉!」他朝着两人怒吼了一声。 邱婉婉正喜气洋洋地从傅天佑的肩膀上拿下了褡涟,准备数一数褡涟里头的银子呢,突然听到孟冠玉的怒吼声,她被吓了一跳,手里的褡涟啪的一声就掉到了地上。 傅天佑也被吓了一跳,想着他妹子邱婉婉是个单身独居的和离小娘子,又生得年轻貌美,难道有地痞恶霸敢上门调戏他的妹子不成? 傅天佑动作敏捷地转过身,脚尖一挑,斜搁在地上的扁担就直接飞到了他的手里,他拿起了扁担,准备与来人对峙。 可是来人竟然是个穿着青布长衫,头上紮着书生巾的文秀男子,傅天佑一愣,上下打量了孟冠玉一番。 「婉婉?」傅天佑侧过头,示意性地问了邱婉婉一句。 邱婉婉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或许是害怕让傅天佑知道她被孟冠玉休离之后,她仍然与孟冠玉不清不楚的,也或许是孟冠玉面上愤怒的表情激怒了她,邱婉婉的脸色冷了下来,开始收拾傅天佑送来的东西,不耐烦地说道:「他就是孟冠玉,我的前夫。」 第十章 「原来你就是那个休妻纳妾的混帐啊,我早就想收拾你了。」傅天佑一听,立刻扔掉了扁担,两只大手互捏,指关节发出了劈里啪啦的响声。 「大哥……」邱婉婉欲言又止。 「婉婉你让开些,今天我替你出口气,好好教训教训这个混帐秀才。」傅天佑把邱婉婉挡在他的身后,朝着孟冠玉一步一步地走去。 孟冠玉见傅天佑一口一个婉婉的,两人之间的神态十分亲密,不由得怒从中来,不顾一切地朝着傅天佑冲了过来。 邱婉婉没料到事情变化如此之快,等她想起来要阻止的时候,两人已经打上了。 「休妻是吧?」傅天佑挥着拳头砸了过去。 傅天佑与孟冠玉的身板其实差不多高,但傅天佑壮实,孟冠玉挺秀,而傅天佑虽然力气大,但孟冠玉动作灵活,傅天佑一击不中,立刻又出了一拳。 「纳妾是吧,混帐东西!敢欺负我家婉婉妹子,你活腻了是吧?傅大爷我今天就好好教训教训你……」傅天佑一边骂,另一边砂锅般大的拳头像雨点似的朝着孟冠玉砸了过去。 孟冠玉躲过了几拳,却也实实在在地挨了几拳,他死咬着牙一言不发,甚至还试图反击。 邱婉婉见两人闹得不像样子,连忙娇斥一声住手,然后抓着孟冠玉的腰带,将他拉出了老远。 傅天佑的一拳落了空。 「大哥,你别生气。」邱婉婉试图让傅天佑冷静下来。 「婉婉别怕,有大哥在就不能让他再欺负你!你放心,打死了他,我给他赔命就是。」傅天佑气喘吁吁地说道。 「大哥,我很感激你和大嫂在我最落魄的时候收留我,你们的恩情我永远都记得,我不想因为我的事情,陷你们于不义,我也不想给你带来麻烦,我更不想失去你这个大哥,如果你出了什么事,将来还会有谁来帮我呢。」说着说着邱婉婉便红了眼眶。 见邱婉婉哭了,傅天佑有些手足无措,讪讪地住了手。 邱婉婉擦掉了眼泪,对傅天佑说道:「大哥,你放心吧,就凭他是伤不了我的。你快回去吧,出来这么久了,嫂子肯定惦记你了。」 傅天佑虎视眈眈地看着孟冠玉,对邱婉婉说道:「婉婉,要是他再纠缠你,你就跟着我回家去,和你嫂子做几天伴,我就不信这读了书考过功名的秀才,还能这样无耻地痴缠良家妇女。」 这话一出,邱婉婉和孟冠玉都有些不好意思。 「大哥,我的事不用你管。」邱婉婉嗔怪道:「你快回去吧,他我应付得了。」 傅天佑自然是不同意的,可转念一想,自己与婉婉虽然情同兄妹,但毕竟不是亲兄妹,管太多的话,确实有些踰越了,还不如赶紧回家去,请了娘子过来,才好替婉婉主持大局。 这么一想,傅天佑狠狠地瞪了孟冠玉一眼,对邱婉婉说了一句:「要是他敢对你无礼,你就赶紧去找我,懂吗?」 邱婉婉感激地点了点头。 待傅天佑走远了,邱婉婉才上前去翻看刚才傅天佑留下的那一大堆东西,看也没看孟冠玉一眼。 孟冠玉站在一旁发呆,刚才被打的地方麻劲已过,此时疼痛蔓延上来,痛得他龇牙咧嘴的,冷汗直冒。 邱婉婉也有些心不在焉的,虽然翻看着傅天佑送来的东西,眼神却不由自主地朝后头看去。见孟冠玉那张原本俊美的脸,如今变得鼻青脸肿,却又一副倔强气恼的模样,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她匆匆地跑回房里,拿了药油出来递给孟冠玉,「自己擦药吧。」 孟冠玉咬着牙双手攥拳,呆站着一动也不动的,心里却被气得半死,刚才是在气头上,他一时半会没能认出傅天佑来,毕竟他和邱婉婉成亲一年多,虽然见过苏娆娘几次,可也 就是在办喜酒的时候见了傅天佑一面,所以没什么印象了。 可孟冠玉在意的是,邱婉婉她为什么对别人就那么好,对着他就般恶言相向?原本她的笑容是专属于他一人的,什么时候变成她对别人好,却对他…… 「好了别闹了,再闹下去,吃亏的是谁。」邱婉婉白了他一眼,将药油倒在自己手心,然后两手互搓,搓得热了,才开始去揉他的脸。 孟冠玉被痛得闷哼了一声,很快就咬着牙,一声也不吭了。 邱婉婉一边替他按摩,一边说道:「你头上、脸上的伤并不重,我用药油给你化了瘀,很快就能好,等等这罐药油你拿去,脱了衣裳自己揉揉,我大哥力气大,下手也重,你……」 「就要你帮我抹药、就要你帮我抹药!」孟冠玉突然像个孩童一样闹了起来,嚷嚷道:「有像你这么介绍人的吗,他不打我才怪。现在我受的伤都是因你而起的,你就得照顾我,天天给我抹药,到我好了为止。」 「喂,孟冠玉,你不要得寸进尺好不好。」听了他的话,邱婉婉不高兴了。她双手插腰,不满意地瞪着他,说道:「你倒是说说,我哪一句话说错了,你是不是休了我?你是不是纳了你表妹为妾?」 孟冠玉张了张嘴。 「总之,我不许你再跟他接触。」过了好半天,孟冠玉始终找不到话来反驳她,又不肯接受她的说法,憋了半天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邱婉婉冷笑,「孟冠玉,你读书读多了,脑子不好使了吗?现在我已经不是你的娘子了,你管不着我!你真想管闲事的话,麻烦你回去管你的徐冰莹。」 说完,她把药油塞进孟冠玉的怀里,然后转身进了房间,还上了栓,留下孟冠玉一个人狼狈又难过地在院子里站着。 而邱婉婉明明嘴上说得好好的,以后再也不管孟冠玉了,可是当她听到孟冠玉躺在杂物间里呻吟时,本来都已经赌气睡下的她忍不住又爬了起来,先去他屋里看了他一回,问了他几句,然后赶紧去蔚房做了一顿饭,又烧了一大锅的洗澡水。 她手脚俐落地端着饭菜去孟冠玉的房里,见孟冠玉疼得连手臂也抬不起来,额头上直冒汗,只得用勺子喂他吃饭、喝汤,应付了一餐。 接下来,邱婉婉又去提了热水过来,让孟冠玉在屋里泡了个热水澡散瘀,等他泡完了澡,又催着他起来,替他将后背、前胸处挨了打的部位用药油推拿。 忙完以后已经夜深了,邱婉婉这才松了一口气,回到了自己的房中。 邱婉婉刚踏出孟冠玉的房间,孟冠玉就偷偷地笑了起来,说起来邱婉婉还是心疼他的,不然也不会这样亲力亲为地照顾他。 不过也不能试探得太过了,刚才见她忙前忙后的模样,他是真心疼,明天得好起来了,再也不能让她那样劳累了。 孟冠玉满足地躺在床上,脑子里想着婉婉秀美、可爱的模样,甜甜地睡着了。 【第五章】 第二天一早,悠悠醒转的邱婉婉一睁开眼睛,就看到自己的被子上有个东西,她发了半天的呆,终于清醒过来,她的被子上有只纸鹤?这是怎么回事? 邱婉婉坐了起来,看到一只纸鹤从半开的窗子外头飞了进来,飘飘摇摇地在空中转了几圈之后,终于晃晃悠悠地落在了她怀里。 她伸头朝窗子外看了看,什么也没发现。 但除了孟冠玉,还有谁会做这样无聊的事?邱婉婉低下头,拿起那两只纸鹤看了看,见那纸鹤折得小巧可爱,还用红墨汁点了两只眼睛,看起来栩栩如生,她翻开了纸鹤的翅膀,发现下面画着一副小小的画,一个穿裙子的姑娘站着,把头扭到了一边,一个戴书生巾的小人正朝着姑娘拱手作揖。 她又拆开了另外一只纸鹤,见那纸上画着裙子姑娘怒气冲冲地举起了巴掌,正朝书生挥了过去,书生委屈地站在一旁,两腿直发抖。 什么嘛!邱婉婉咬着嘴唇瞪着那两只纸鹤,却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起来。 这时,第三只纸鹤晃晃悠悠地又从窗外飞了进来。邱婉婉佯装怒骂道:「笔墨纸张不要钱,能这么浪费吗?」 外头安安静静的,一点声音也没有,邱婉婉忍不住又将那第三只纸鹤给拆开了,那纸上画着裙子姑娘双手插瞟,得意洋洋的,书生则躬着腰,手里端着个盘子,盘子里堆放着几块圆圆的东西。 邱婉婉眼珠子一转。孟冠玉昨天不在家,是因为下山给她买零嘴去了? 第十一章 她连忙掀了被子起来,三两下就换好了衣裳、叠好了被子,然后随便梳了下头发,一开门就看到门口放了个篮子,篮子里放着好几包用牛皮纸包得圆滚滚的东西。 邱婉婉两眼直发光,赶紧拎着篮子进了屋,然后又小心地关上了门,她打开牛皮纸一看,啊,兰香坊的玫瑰松子糖、莫阿婆家的栗子酥、迎宾楼的桂花糕,还有顺记的绿豆糕…… 啊,每一样都是她喜欢吃的。 邱婉婉幸福得眯起了眼睛,正想拿一块试试时,突然发现自己还没洗漱。她懊恼地跺了跺脚,赶紧将这些零嘴收好了,然后飞一般地跑出了屋子去洗漱。 孟冠玉已经含笑守在厨房后头,替她准备好了漱口要用的青盐和盛满了清水的竹筒,以及盛着温水用来洗脸的木盆,邱婉婉看了他一眼,原本想给他点脸色看看的,可拿人手短啊,她只好尽量忽视他的存在,闷声不响地洗漱了。 急急忙忙地洗漱完,邱婉婉就准备回房去吃零嘴,可孟冠玉却拦住了她,「婉婉,零嘴哪能当饭吃,乖,先用早饭。」 早饭,他还做了早饭?邱婉婉用疑惑的眼光看着他。 孟冠玉果然从厨房里端了早饭出来,摆在了院子里的院子上。 哼,就算他做了早饭又怎么样,他做的早饭难吃得要命,邱婉婉腹诽着,不过他说的也有道理,若是空腹吃那些甜蜜蜜的零嘴,肯定会胃疼的,还是先随便吃点早饭好了。 可当她看清了他端来的早餐之的,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这、这这这……真的是他做的? 洁白莹润的香浓米粥,拌了红油的脆笋片、脆卜卜,又有些微微的酸,是最好的佐粥小菜,还有一盘被煎得金黄焦脆的饼,邱婉婉试吃了一个,才知道那是表皮酥脆,内里甜懦的南瓜饼,除此之外桌上还有一盘白胖松软的蒸馒头。 邱婉婉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这一桌子的早饭,「这都是你做的?」 「嗯。」孟冠玉活动了一下酸软的胳膊,宠溺地看着她,「你要是喜欢,我天天煮好吃的给你。」 邱婉婉看着他,心情复杂。真想不到,孟冠玉不但读起书来很厉害,就连真正动手做起家务来,也很厉害。孟冠玉对她,是真的好。 再看看傅家夫妇吧,其实他们对她也是真的好,在她落难时,他们给了她最大的帮助,可是他们是出于亲人的角度来关心她的,她要打猎、种菜、养鸡鸭才能养活自己,所以傅家夫妇替她考虑的是这些,但是却把她当初要求的,那个让傅天佑带一包糖果给她的小要求给忽略了。 可孟冠玉呢,孟冠玉是不愿意让她操心家务和生存问题的,以前还没和离的时候,他为了让她少洗几个碗,宁愿带着她去外头面馆里吃素面,如今到了山上,老实说从他来了以后,她就没为油盐酱醋操过心,倒是他一天到晚惦记着她藏在屋里的点心,估算着大概快被她吃完了,他就赶紧下山去采买。 既然他对她还是这么好,当初又为什么非要纳妾?一想到这个,邱婉婉的心情一下子就不好了。 她恨恨地咬了一口白胖松软的大馒头,又狠狠地瞪了孟冠玉一眼。 孟冠玉不知道自己哪里又得罪了她,不过邱婉婉生了气,肯定就是他不对。他清了清嗓子,正想开口询问时,门口突然响起了一个妇人的声音。 「婉婉、婉婉在家吗?」 邱婉婉连忙扔下了馒头,跑去开门,「嫂子?」 孟冠玉顿时明白了,来的人就是昨天揍了自己一顿的,傅天佑的妻子苏娆娘,他也放下了碗筷,讪讪地跟了过去并站在邱婉婉的身后。 「婉婉啊,你大哥让我过来一趟,说明天大家要一块上山围猎,你要是想去呢,就赶紧准备一下东西……」苏娆娘一边说着,一边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两个人。 但见眼前的这双璧人,男的俊、女的俏,而且男的眼光一直痴痴地黏在女的身上,女的又面含羞色,总忍不住地回过头去看男的。 苏娆娘的心里有了个底,明明这两人就是郎有情、妹有意的,可她那个傻夫君啊,偏偏害怕他的婉婉妹子吃了亏,非让自己过来看看。 「要是不去也没关系,到时候等你大哥回来啊,咱们分给你一份就是了。」见邱婉婉脸上露出了羞涩又不自在的表情,苏娆娘顿时了然于心,继续笑着说道。 「大嫂,我去。」邱婉婉见苏娆娘的目光落在孟冠玉的身上以后,就露出了「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的表情,顿时有些不好意思,立刻大声说道:「这秋猎我哪能不去呢,到时候可要麻烦嫂子帮我照顾一下家里的小鸡、小鸭们。」 苏娆娘张大了嘴,朝邱婉婉身后的孟冠玉看去。 邱婉婉总觉得苏娆娘犀利的眼神如洞悉了一切似的,彷佛她自己对孟冠玉的那点小心思全被苏娆娘看了个透,她害怕苏娆娘再说些什么出来让她为难,就推着苏娆娘往外走, 嘴里娇嗔道:「好了''好了,我的好嫂子,我知道了,明天一早我就去你家,好了吧。」 苏娆娘啼笑皆非,站在院子门口看看邱婉婉,又看看孟冠玉,摇了摇头,笑着走了。 邱婉婉松了一口气,不知怎么了,脸有些红。 孟冠玉问道:「婉婉,秋猎是什么?」 邱婉婉哼了一声,挺直了腰杆,说道:「你连这个也不懂?我们猎人靠山吃山,可如今已经过了中秋,再过一段日子野兽们就要冬眠了,所以我们要赶在入冬之前,结伴进一次王聚山,这个时节的野兽,为了冬眠,个个都吃得身肥体胖的,多猎些野味回来,大型的拖下山去换成钱,小些的做成腊肉、腊肠,我们也好过冬啊。」 孟冠玉皱紧了眉头。这王聚山是深山老林,人迹罕至,山中猎物多,猛兽也多,更可怕的是有些地方还有毒瘴,非常危险,一般猎人是不愿意去那边的。 「婉婉,听话,别去了。」孟冠玉立刻表示反对,君子不立巍之下,这种危险的地方,离得越远越好。 邱婉婉没理他,转身进了院子。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饿着、冻着的。」他继续劝说道。 邱婉婉看了他一眼,本想说些什么的,然而最终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去忙她自己的去了,既然明天就要进山,她要准备的东西太多了。 孟冠玉担忧地看着她,心里知道,刚才她嘴里虽然没说什么,可心里必定念叨着「你管我做甚,如今我已不是你的娘子了,你要管就回去管你的表妹」这样的话。 这一天,两人都挺忙碌的。 第二天天刚亮,邱婉婉早早地起来了,推开门一看,孟冠玉已经全副武装,原来总穿着的长衫变成了短打,肩上斜挎着一捆绳子,腰间挂着柴刀,身后还背着背蒌什么的。邱婉婉好奇地说道:「孟冠玉,你、你干什么?」 孟冠玉正色道:「我要去王聚山打猎。」 邱婉婉愣了半晌,突然噗的一声笑出来。 「好啦、好啦,你就不要开玩笑啦。」邱婉婉笑道:「山上的生活并不适合你,你现在可以下山去,陪伴你的表妹,嗯,我知道啦,过去你对我挺好的,现在咱们分开了,你说你还担心我过不好,可是你看我完全可以自己照顾自己啊,而且我自己一个人也能过得好好的。」 刚开始的时候,她还想取笑盂冠玉的,可不知怎么说到后来,竟然有些隐隐的难过。 而对孟冠玉来说,她的这番话还不如不说,一说起来他就生气,她想自己照顾自己?她一个人的生活也能过得很好?这怎么行。 孟冠玉的俊脸顿时拉得老长,说道:「快去洗漱吧,青盐和漱口水已经给你准备好了,馒头也已经蒸好了,你洗漱好赶紧吃了就走,别耽误时间了。」 邱婉婉意识到时间不早了,只好不再跟他计较,飞快地跑到了厨房后面去洗漱了,接着她也背好了前一天准备好的东西,朝外头走去。 孟冠玉递给她一个馒头,说道:「边走边吃吧,慢慢吃,别噎着了,我这有水。」 邱婉婉看了孟冠玉一眼,接过了馒头,默默地吃了起来。 当他们赶到傅天佑家时,已经有数十位猎人带着猎狗等着了。 第十二章 傅天佑一看到孟冠玉,就愣了一下,他不像上次那样剑拔弩张的,只是把邱婉婉拉到一边,担忧地问:「咱们这是要去打猎,他怎么跟来了,一个书生跟着是个累赘啊。」 邱婉婉无奈地道:「我说了他也不听,由他吧,就让他在路上吃些苦头,反正只要咱们在进王聚山之前劝离他就行了,依着他的体力,又拿着这许多东西,他走不了多远的。」傅天佑看了看孟冠玉,还是不太放心地对邱婉婉说:「那待会上路的时候,你得紧紧地跟着我。」邱婉婉直点头。 虽说孟冠玉已经知道了,傅天佑与邱婉婉不是兄妹却情如兄妹,可是他一见到他们躲在一旁说悄悄话的亲密神态,还是让他非常地生气,他默不作声地挪到了邱婉婉的身边,并且决定再也不离开邱婉婉一步,也绝不让这两人有单独相处的机会。 看得出来,傅天佑与另外一个叫董大叔的中年猎人是这次秋猎活动的首领,他俩轮流讲了一番话,大意是进了王聚山以后,因为环境恶劣,地形也复杂,所以大家必须要完全服从管理,齐心协力共度所有的难关,狩猎所得的猎物,将会按人头平分等等。 说完,众人这就出发往王聚山而去。 邱婉婉依言紧跟着傅天佑走,孟冠玉则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后。 走了几里地,终于到了森林的边沿地带,山路变得崎岖难行,众人走到一处极陡、极窄的上坡时,走在前头的傅天佑突然侧过身,伸手拉了邱婉婉一把。 邱婉婉轻轻巧巧地上去了,然后喊了一声:「大哥。」 傅天佑嗯了一声,没说话。 跟在后面的孟冠玉眼睛都红了,傅天佑这个小人,他、他怎么可以牵婉婉的手,邱婉婉是我的,是我的!早知道我就该走在邱婉婉前面的,这样我就可以牵她的小手了。 孟冠玉这一分神,脚就踩到一处松软的地方,稍用力,那地方哗啦啦地全塌了,他脚下打滑,「哎呀!」摇晃着两条胳膊往后面倒去。 走在他后面的董大叔被吓了一跳,连忙将他扶住,孟冠玉站稳后,转头道谢。 「快走吧,别耽误时辰。」董大叔说道。 孟冠玉看看前面,邱婉婉和傅天佑根本就没发现他差点摔了,这会也不知他俩说了些什么,都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孟冠玉攥紧了拳头。 也不知走了多久,孟冠玉被累得直喘粗气,队伍终于在一处稍微开阔一点的林地中央停了下来,稍作停整,众人分散坐下,纷纷拿出了水和乾粮,吃喝了起来。 邱婉婉犹豫了一会,走到孟冠玉身边坐了下来。 「孟冠玉,待会我们就要进王聚山了,你就到这吧,早些回去。」邱婉婉说道。 孟冠玉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这都走了一个上午了,居然还没进王聚山。 他转头看看众猎户轻松惬意的模样,再摸了摸自己那两条僵硬得像灌了铅的腿,不由自主地吞了一口口水。 「那你和我一起走。」他低声说道。 邱婉婉皱着眉头看向他,「孟冠玉,我和你不一样,我在猎户家长大,我天生就是一个猎人,可你……你快回去吧,我和你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孟冠玉咬牙道:「不成,我要和你在一起,你在哪我就在哪。」 邱婉婉语塞,她忍不住磨起了后槽牙,恨恨地想,这孟冠玉怎么这么矫情呢。她气呼呼地走了。 众人休息了一会,董大叔就招呼着大家继续赶路。 傍晚时分,众人终于进入了王聚山,当天色暗下来的时候,众人在董大叔和傅天佑的安排下,选了一处开阔地做为露营地,并燃起了熊熊篝火。 孟冠玉被累得要命,饭也不想吃,只喝了一点水就沉沉睡去了,半夜里他还惊醒了好几次,生怕有什么变故。 好在一夜过去,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清晨,孟冠玉醒来,第一时间先去看了看邱婉婉,见她仍然睡在吊床里没醒,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突然有些内急,便避到了一边,找了一处无人的浓密树林处小解,完事了以后,孟冠玉隐隐听到附近传来了河流的水声,心想邱婉婉起来洗漱是要用水的,可他随身携带的 竹筒里的水却已经不多了。 这么一想,孟冠玉连忙背着背篓,急急地朝着水流声走去,想赶在邱婉婉醒来之前,打了水回去。 森林里巨树参天,到处都挂着浓密的藤蔓,孟冠玉在树林里绕来绕去的,不一会就迷失了方向。 孟冠玉急了,他连忙转过身退回去,可走了一会后,就觉得这边和那边都是一个样,全是长得一模一样的大树和藤蔓,他根本就分不清到底哪个方向才是自己来的路。 他憋着一口气往前跑,背上的东西发出吭匡啷匡啷的碰撞声。 跑了一会再抬头看,依然看不见一个人,而眼前树木林立,挡住了视线,山风呼啸、虫鸣鸟叫,一股隐隐的恐惧从他心底升起。 「婉婉、傅大哥!」孟冠玉大声叫道,但他的声音很快就消失在林间,没有得到一点回应。 邱婉婉一脸焦急地四处查看。一早醒来,孟冠玉就不见了,她四处问人,有人说看到孟冠玉去了树林后头,孟冠玉去树林后头多半是小解,可都过了这么久,为什么还不回来?邱婉婉围着露营地小跑了一圈,也喊了一圈,可始终听不到孟冠玉的回复。 猎人们的狗素来训练有加,如有野兽靠近,一定会示警,可猎狗们一直都安安静静的,可见附近并没有野兽,是孟冠玉自己跑远了。 有人不耐烦地嚷嚷了起来:「这里距离村子也不远,说不定孟冠玉他怕吃苦,又丢不起人,自己悄悄回去了,老董、天佑,咱们赶路要紧啊。」 「对啊,咱们来时就已经说过,进了王聚山,就不能私自行动,是那孟冠玉自己不听话,到处乱跑,能怪谁?」 「就是,咱们赶路要紧啊。」有人纷纷附和了起来。 傅天佑开口说道:「婉婉,不如我陪你留下来找孟冠玉吧?」 邱婉婉还没说话呢,就有人提出了反对意见,「那怎么成,天佑你可是我们的好手,少了你,万一我们在这深山老林里出了事,怎么办?」 董大叔最后出来打圆场,「婉婉啊,这样吧,咱们以这为中心,停留半天的工夫,让大夥带着猎狗去找孟冠玉,我丑话先说前头,能找回来那是最好,可若是找不回来,这王聚山老虎、豹子多,说不定已经……咱们总不能为了一个孟冠玉,让所有的弟兄们陷入危险,是不是。」 邱婉婉无话可说,只得点头。 董大叔和傅天佑吩咐猎人们带着狗,开始在附近搜索了起来。可一直过了晌午,所有的猎人们都带着狗回来了,还是没能找到孟冠玉。 傅天佑为难地看着邱婉婉。 邱婉婉眼圈通红,她深呼吸又深呼吸,然后咬着嘴唇说道:「大哥,你们走吧,我去找孟冠玉。」 傅天佑哪里肯,众人也开始苦劝邱婉婉。 邱婉婉却道:「多谢众位的好意,我心领了,我邱婉婉虽是一介女流,可论起身手来,就是遇上了豺狼虎豹,胜算不一定有,但逃生的本事肯定是有的,更何况我只是寻人而已,这认南北、辨东西的,哪能难得倒我,孟冠玉是跟着我来的,就算他、他……就算他遭遇了不测,我也得探个明白才行。」 众人见她说得坚决,也不好过问,唯有傅天佑不同意。 邱婉婉又和傅天佑说了许久,傅天佑知道底细,晓得他这个婉婉妹子,从小就跟着她爹爹进出王聚山如入无人之境,傅天佑幼时也曾跟着他们父女俩进过王聚山,感受过邱老爹两手空空一人带着两个幼童在王聚山里一待就是大半个月。邱婉婉对王聚山的熟悉情况,绝对不在他和老董之下。 所以在邱婉婉的力劝和保证之下,众人这才继续朝前开进。 临别前,傅天佑将自己的弓箭和短刀交给邱婉婉防身,众人又赠与她一套飞镖,二一、四十枝箭,一些乾粮与水等等。 待众人离去之后,邱婉婉将弓箭和短刀等物披戴上身,辨认了一下方向之后,就开始 在山林间狂奔了起来。 「孟冠玉、孟冠玉……你在哪呢?孟冠玉,你听到了吗?孟冠玉、孟冠玉!」 第十三章 可不管她怎么奔跑呼叫,却始终听不到孟冠玉的回应。 眼见天色越来越沉,邱婉婉的心慢慢地跌入了谷底,孟冠玉他……该不会真的已经葬身于某个悬崖了吧?或者已经沦为猛兽的口粮? 天色越来越黑,邱婉婉不得不放弃了寻人的打算,她爬到了一颗参天大树上,准备将就着应付一晚,等到天一亮再继续找。 她奔波劳累了一日,其实已经又累又渴,可她也完全没心思生火吃饭,便从怀里掏了一个小布包出来,布包里装着几块糕点、几粒玫瑰松子糖,都是孟冠玉买给她的。 一向怕黑的邱婉婉此刻已经浑然忘却了黑暗带来的恐惧,她摸着黑,拿了一颗玫瑰松子糖塞进嘴里,那甜津津的糖块染得她满嘴生香,可她却是满心的苦涩。臭孟冠玉,你到底怎么了?去了哪?为什么音讯全无? 就在这时,凭着猎人的直觉,邱婉婉突然朝树林的西北角望去,夜色越沉,四周越黑暗,她就越能感受到……西北角方向,似乎隐隐传来些火光。是孟冠玉吗? 邱婉婉立刻扶着树干站了起来,朝着西北角望。 在这个季节里,进王聚山打猎的人不少,但没有人敢只身进山,现在她所待的这座山头,猎户们已经集体进山了,原则上来说不可能有其他地方的猎人会待在这个地方过夜。所以说,还真有可能是孟冠玉。 邱婉婉立刻将刚才卸下来的武器又重新披挂好,然后抬头看了看星辰,仔细地辨认了一下那火光所在的方位,接着她滑下了大树,朝着深刻在脑海里的方向狂奔而去。 黑暗中的森林,因为头顶茂密的植被,所以即使是在阳光猛烈的大白天里,也会显得阴暗异常,到了夜里就更加伸手不见五指了。 邱婉婉本来就怕黑,因为在黑暗中,她根本什么也看不见,因此其他感官变得更加灵敏,她听到了自己的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呼呼的风声,夜枭鸟粗嘎难听的叫声,不知名的小动物在远处飞快奔跑的声音。 她喘着粗气拚命朝前跑去,可每跑上一、两步就会被树根或藤蔓绊倒,到了后来,跌倒了无数次的她终于学乖,折了根树枝一边摸索着一边朝前慢慢走去。 可是这么一来,她的速度就慢了下来,邱婉婉心急如焚,却又无计可施。 俗话说看山跑死马,先前她站得高,可以隐隐觉察到火光的位置,可她却需要一步一步地靠双腿走,速度又慢,又要时刻警惕会不会遇上前来觅食的猛兽什么的。 她整整走了一夜,直到东方隐隐发白时,这才着急了。 邱婉婉不敢确定自己之前看到的那个火光是不是孟冠玉造成的,但依常理而言,不会有人一直待在原地不动,孟冠玉迷失了方向,他自己肯定也一直在找出路,而天一亮,他肯定会离开露营地,继续寻找出路。也就是说,她很有可能会与他失之交臂。 邱婉婉急了,她扔掉了探路的树枝,开始在深山老林里狂奔了起来,还一路大喊:「孟冠玉、孟冠玉,你在哪?孟冠玉、孟冠玉……」 她突然停了下来,竖起了耳朵,细细地听。 到底是不是错觉啊,还是说她太思念孟冠玉了,怎么她好像听到了孟冠玉的声音?只是那声音虚无飘缈的,很不真实。 邱婉婉将双手拢在嘴边,使尽了全身的力气,大声喊道:「孟冠玉、孟冠玉!」 良久,远处传来了某人熟悉又沙哑的叫声,还伴着阵阵的回音,「婉婉、婉婉……」 邱婉婉一愣,继而狂喜。 她再也顾不得为了寻他而不停歇地走了一天一夜,早已累得僵直的双腿,她朝着那个方向继续狂奔而去。 当天色渐白之时,她终于看到一个人正站在远远的山头上,焦急而又不安地张望着,那人不是孟冠玉又是谁。 邱婉婉大喜,越发加快了脚步,朝着那人冲了过去,「孟冠玉、孟冠玉。」 担惊受怕了一整夜的孟冠玉转过头,终于看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人,不由得惊喜交加,也急忙朝着邱婉婉的方向跑了过来,朝她大大地张开了双臂。 邱婉婉扑进了他的怀里,大哭了起来。 「孟冠玉,你这个大坏蛋,我差点被你吓死了知不知道。呜呜呜……你没死太好了。我、我以为你出了什么意外,我、我……呜呜呜,你这人怎么能这样?明知道森林里这么危险,还要到处乱跑,以后我看你还跑不跑,看你还跑不跑。」 「婉婉、婉婉是我不好,我以后再也不离开你了,婉婉、婉婉……」此刻孟冠玉的心里快活得像要炸开似的。 当全世界都抛弃了他,唯有她对他不离不弃,还不顾危险地四处寻找他,他前世到底积了什么福,这辈子能娶到这样好的娘子。 孟冠玉紧紧地抱着邱婉婉,再也不愿意撒手了。 【第六章】 等孟冠玉与邱婉婉两人的情绪都慢慢稳定下来以后,她才追问起他迷失方向的前因后果。 听说他走失是因为想给她打水洗漱,她恨恨地瞪了他一眼,直骂他笨,可此刻找到他的这种犹如劫后余生般的喜悦却又让她压根没法怪他。 直到这时,邱婉婉才觉得自己的一双腿如灌了铅一般,不但足底火辣辣地疼,而且两条腿已经麻木地失去了知觉了。 她哎呀一声,差点摔倒在地。 「婉婉!」孟冠玉惊呼了一声,适时地接住了她,索性抱着她,朝昨夜他生火露营的地方走去。 他小心地将她放在一块稍微平整些的大石上坐好了,然后半跪在她前面,小心地替她除了鞋袜。 「啊……」邱婉婉顿时面露痛楚神色。 「啊,婉婉。」 当孟冠玉看到邱婉婉的鞋已经磨穿了底,而且袜子上也是血迹斑斑的时候,顿时心疼不已,再一看她的足底已经被磨破了皮,还和袜子黏在了一起,孟冠玉更心疼了,「婉婉,你……」 「还不是为了你这个笨秀才!我、我找了你一天一夜……」说起这一天一夜来,邱婉婉就气得想哭,身体上的劳累与艰辛还能忍受,然而害怕他出事的心理煎熬才是真正令人痛苦的,直到这时她才知道,尽管她嘴里说她恨透了他,再也不想看到他,可事实却是,如果他真的有什么事,对她来说才是真正生不如死。 可是,她怎么可以这么在乎他,她又怎么可以这么担心他呢?他再好、再优秀,待她再体贴、再温柔,可他纳了妾,还休弃了她,不是吗? 邱婉婉讨厌这样的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拖泥带水的?说好的自己一个人愉快地生活呢?说好的自己一个人也能好好过日子的,为什么他一出现,她的生活就被搅得一团乱? 「孟冠玉,我再跟你说一遍,我跟你,两清了。出了王聚山以后,你和我桥归桥、路归路,我和你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邱婉婉也说不清她到底是在恼自己,还是在恼他,总之这种关心又着急的感觉让她觉得这样是不对的,他们已经和离了呀。 「婉婉,你听我说……」经过了一日一夜的别离后再聚,感受到婉婉对他的真挚情感,孟冠玉再也不打算瞒着她了。 「我不要听、我不要听,我才不要听你的花言巧语,呜呜呜……」邱婉婉哭着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婉婉,我纳表妹为妾,实是出于无奈,只因为事关重大,所以当时不能向你言明,我与徐冰莹只有兄妹之谊,那天舅母找我过去,是想告诉我舅舅无意间拿到了他上司知府大人贪污赈灾银子的证据……」孟冠玉娓娓道来。 邱婉婉安静了下来,她越听越吃惊,两颗眼睛越瞪越大,两只捂住耳朵的手也不由自主地放了下来。 原来,孟冠玉的舅舅,县令徐大人无意得拿到了知府大人贪污赈灾银子的证据,正直的徐大人便暗中整理好所有的证据,想参知府大人一本,不料此事被知府大人知道,便反咬徐大人一口,伪造了证据说徐大人贪污赈灾银子,然后夺了徐大人的官职,徐大人不得不含冤入狱。 这时,徐大人的同僚冒死向徐夫人示警,徐夫人才在危急之中,召来了外甥孟冠玉,恳求让孟冠玉纳女儿徐冰莹为妾。 自古以来,出了嫁的女孩子就不再是娘家人了而属于婆家人了,就算娘家人犯了罪,也与出嫁女无关,也只有这样,身体孱弱的徐冰莹才有可能躲过千里发配的长途跋涉。 第十四章 闻知真相,邱婉婉傻傻地张大了嘴,「你怎么不早说!」她一下子就跳了起来,然后她双足一碰地,顿时又惨叫了一声:「哎哟,好疼。」 孟冠玉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扶着她又坐了回去,然后蹲在她身边,开始小心地清理黏在她足底的那些砂石和泥土。 「那舅舅一家……」 孟冠玉眼神一黯,轻声说道:「舅舅原被判了秋后问斩,多亏了徐冰莹的未婚夫,楚飞白得知消息之后,一直在京城活动,他冒死请动了庄亲王手里的免死金牌,这才能刀下留人,舅母和表兄们已经被发配边陲,如今已在路上了。」 邱婉婉啊的一声,怒道:「难道这就没有王法了吗?孟冠玉,咱们赶紧上京去,给你舅舅讨个公道啊。」 孟冠玉抬起眼看向她,眼里直放光,「婉婉,你不怕?」 「怕?怕什么?徐大人是好官,大家都知道的。」邱婉婉奇怪地看着孟冠玉。半晌,她突然明白过来了。 「喔,原来你非要休了我,是因为你害怕你的舅舅被人诬陷成为贪官,我会看不起你?」 邱婉婉不满意地说道:「难道我还不知道你舅舅是什么人吗?孟冠玉,你也太小看我了。」孟冠玉含笑看着她,虽然没解释,可落在她身上的眼神却柔柔的。 他与邱婉婉做了一年多的夫妻,哪会不知道她的为人。当时他不肯对她说清来龙去脉,非要强纳表妹做妾,其实是存着想气走她的心思,因为贪污赈灾银子可不是小罪,重则是要连诛九族的。 当时的他,实在害怕连累邱婉婉,索性把戏做足,写下了休书扔给邱婉婉,还故意说了好多惹怒她的话,这才逼走了她。 后来,徐冰莹的未婚夫楚飞白写来密信,孟冠玉知晓楚飞白已在京城活动,准备替舅舅徐大人翻案,并且这事还胜券在握时,这才松了一口气。 既然舅舅一家的事情只是暂时的,只要舅舅一家能保得命在,那么翻案仅仅是时间长短而已,他的心刚刚才塞回肚里,却又高高地提了起来。休书…… 那个,他已经写了休书给邱婉婉了,万一邱婉婉再嫁,那他如何是好?于是孟冠玉这才匆匆地追着邱婉婉上了山。可舅舅的案子尚未明朗,这事就不能告诉任何人,所以每当邱婉婉说起表妹徐冰莹时,他只能沉默以对。 邱婉婉见孟冠玉一直不说话,便急道:「孟冠玉,你真是这么想的?难道在你眼里,我、我是个狗眼看人低的?」 孟冠玉笑道:「不是。」 他的笑容太俊美,声音太温柔,邱婉婉不由得一呆,她突然也有些脸红了。她虽识字不多却也不笨,焉会不知贪污乃是重罪,当初他二话不说就休弃了自己,肯定是害怕会受他舅舅牵连,所以他故意使计逼走自己,事实上,他是想保护自己。 「徐冰莹身子弱,你就由着她一个人住在咱们……你家里?若她出了什么事,看你怎么跟你舅舅、舅母交待。」邱婉婉白了他一眼,说道。 孟冠玉只是呵呵地笑。 「咱们出去以后,要赶紧下山去看看徐冰莹,哎,那天我骂她骂得那么狠,她哭得像什么似的,我现在想想真是羞愧。」邱婉婉不安地说道。 「慌什么,你的脚伤成这样,得先养好了再说。」说着,孟冠玉替她清理好了足底的砂石之后,像变戏法一样,从他的背篓里拿了一双邱婉婉的软底鞋出来,示意她穿上。 看着那双半旧的软底缎面鞋,邱婉婉呆了。 这鞋子是她的没错,当然在眼下这个恶劣的环境中能有双舒适的鞋子穿,也绝对是个惊喜,问题是他为什么会随身带着她的鞋子? 「孟冠玉,你……」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孟冠玉走到了一旁,手法娴熟地将火堆里的乾柴拨弄了几下,火苗一下子就变大了些,接着孟冠玉开始把他背蒌里的东西一样一样地往外搬。 邱婉婉定睛一看,好嘛,锅碗瓢盆油盐,样样都有,原来他的背篓里竟装的是这些,难怪那么重,这个笨蛋把整个蔚房都搬来了。 孟冠玉并未察觉到邱婉婉的注视,兀自说道:「婉婉,你在这里等一等,这附近有条小溪,我去取些水来给你洗漱,也煮点粥给你吃。」 「喂,孟冠玉,请问你是来打猎的吗?」邱婉婉打断了他的话。 孟冠玉摇摇头又点点头,最后才老老实实地说道:「我是来陪你打猎的,婉婉你等着,我煮些热汤给你吃,我这虽有乾粮,但又冷又硬的,你吃了会胃疼。」 邱婉婉听到一愣,孟冠玉已经抟着锅朝一旁走去。 「欸,孟冠玉你去哪?」她连忙问道。 「我去打水。」 「别去,万一又走失了呢?」 「不会了,要不然我一边走,一边喊你的名字,你也大声和我说话,如果我们相互听不到对方的声音了,那我就不再往前走了。」孟冠玉提出了一个好办法。 邱婉婉想了想,点了点头。 孟冠玉拿着锅,朝树林深处走去,「婉婉、婉婉,你能听到我说话吗?」他一边走一边说。 「嗯,能听到。」 「婉婉,我的背篓里还有豌豆黄和莲蓉糕,你喜欢哪样?」 啊?他带着豌豆黄和莲蓉糕?邱婉婉两眼直放光,连忙大声说道:「两样都喜欢。」 「婉婉,前一次我下山的时候,看到镇上新开了一家羊肉面馆,那肉臊子的香味漫出了三里地还能闻得到,等你的脚好了,咱们下山去试试,好吗?」 邱婉婉早就已经饿坏了,忍不住摸着乾瘪瘪的肚子直吞口水,大声应道:「好。」 说话之间,孟冠玉已经端了一锅水回来,可是他却用锅里的水替她冲洗了一下足底,然后又去打水了。 这一回,他依旧一边去取水,一边大声和邱婉婉说话,「婉婉、婉婉?」 「干嘛?」 「婉婉,我喜欢你。」孟冠玉在树林的另一头大声喊道。 邱婉婉一呆,随即面上一红,这人…… 「婉婉,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孟冠玉见她半天不回答,更加大声地叫喊了起来。 邱婉婉红着脸腹诽道,这个孟冠玉。大白天的乱讲什么啊。 「邱婉婉,我孟冠玉喜欢你,此生此世,不离不弃。」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孟冠玉还越喊越起劲,说出来的话越来越肉麻,声音也越来越大。 可是邱婉婉的脸皮薄,这些话原先在她和孟冠玉最甜蜜的新婚时候也没听过,如今大白天的,他如何能不知羞地说这些?又教她如何回答? 「婉婉、婉婉,你是我的美娇娘,我要与婉婉一生一世永不分离……」孟冠玉还在树林里大叫。 邱婉婉被羞得满面红晕。 这个孟冠玉,这么肉麻的话他还真敢说啊,再说了,他的声音这么大,明明就近在咫尺好吗,还敢装? 她侧头一看,果然在一片树林边发现了他的衣角。 邱婉婉眼珠子一转,伸手拿过了昨天同伴们送给她的飞镖,她拿出了一支飞镖,拈量了一下,又怕自己失手,转而拾起了一块石子,朝着孟冠玉藏身的地方扔去。 「婉婉,我的婉婉是世上最美、最贤慧、最……」孟冠玉正喊得起劲,也不知从哪飞来了一块石子过来,恰恰击中了他的屁股。 「啊!婉婉,快逃。」孟冠玉被吓了一跳,锅也不要了,朝着邱婉婉逃了过来,作势就想抱着邱婉婉逃命。 邱婉婉哈哈大笑了起来。 孟冠玉愣了一下,反应了过来,顿时有些讪讪的。 邱婉婉笑了好一阵子,突然被他火辣辣的眼神给激得笑不出来了,「欸,你还愣着干嘛,我还饿着呢。」邱婉婉顾左右而言其他地道。 孟冠玉看着她笑,然后便端着锅去煮东西去了。 邱婉婉已经了解孟冠玉所理解的「打猎」是怎么一回事了,他根本就不认为打猎很重要,但是对他来说,她邱婉婉的衣食住行却是最重要的。当他从背篓里拿出一小袋米,一小块剁好的腊鸭腿和两颗鸡蛋的时候,她已经非常明白了。 她心里乐滋滋的,他是为了她,才带了这些东西来的呢。这个孟冠玉,真笨。 邱婉婉忍不住捂着嘴笑了起来。 很快的,邱婉婉就闻到了腊鸭粥的浓郁香气,在露重清冷的山林里,还能美美地吃上一碗热粥,这是多么惬意的一件事啊。 第十五章 他盛了一碗粥朝她走来,邱婉婉想伸手去接,他却避开了,笑道:「慢点,若是烫坏了我的婉婉那可怎么办,先吹凉了再吃。」说着,他在她身旁坐了下来,捧着碗轻轻地吹。 邱婉婉为了找他,整整一天一夜不曾好好吃过东西了,再加上她本就贪嘴,此刻有这浓香滚烫的粥,却偏偏吃不着,不由得眼巴巴地看着他手里的碗,模样可怜兮兮的。孟冠玉爱极了她这副可爱的模样,忍着笑替她吹凉了粥,这才递到了她的手上。 邱婉婉欢呼了一声,小心地接过了粥,靠着碗边先啜了一口。 不烫不凉,温度刚刚好,能在茂密的山林里意外地吃到热食,本就是意外之喜,而且这还是最能抚慰饥饿肠胃的热粥。 邱婉婉捧着碗,大口大口地吃着,孟冠玉则安安静静地坐在旁边,含笑专注地看着她。日头渐上,清风徐来,山林中特有的清新和凉意沁人心脾,舒服得让整个人从身到心都清透起来。 一口气吃了三碗粥,邱婉婉饱得不想动,可吃饱了的她,脑子昏昏沉沉地想睡觉了,但她偏偏还不能睡,得巡视一下附近才行,孟冠玉从未进过山,选择露营的地方也不知道合不合适。邱婉婉围着露营地转了几圈,惊奇地发现,孟冠玉他选的地方挺不错的嘛。 正好孟冠玉也一直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她便好奇地问道:「孟冠玉,谁教你选在这紮营生火的?」 孟冠玉立刻摇头晃地说了起来,「兵法曰,凡处军相敌,绝山依谷,视生处高,战隆无登,此处山之军也。绝水必远水,客绝水而来,勿迎之于水内,令半渡而击之利,欲战者,无附于水而迎客,视生处高,无迎水流,此处水上之军也……」 邱婉婉盯着他看了一会,哼地一声,把头扭到了一边。 孟冠玉连忙解释道:「也就是说安营紮寨,得先找高地,却又不能太高.,得近水,却又不能太近了?,要背阴,却又要防雨天雷击……」 说着说着,见邱婉婉仍是一脸的不高兴,他连忙说道:「这是书上说的,不是我说的。」邱婉婉盯着他,突然噗的一声笑了起来。 「我昨天一天一夜没睡,这会困了,略歇歇,你别吵我。」说着,她就朝营地走去。 山林间就不要讲究太多了,她随手折下了些枝叶松软、密实的松枝,随意地铺在了地上,然后裹衣躺了上去。 「婉婉,地上露水重呢,你就这么躺着,当心湿寒侵体呀。」孟冠玉围着她直转圈圈。孟冠玉见她直接躺在了地上,还把眼睛闭上了,看样子是要准备睡觉,他着急了,念叨着道:「娘子,要不你睡我身上吧,我皮糙肉厚的不怕。」 可邱婉婉却没有回应。 孟冠玉朝她看去,秋日温柔明媚的阳光穿透了树叶间的缝隙,细细碎碎地洒在她饱满嫩白的脸蛋上,她脸上细软的绒毛清晰可见,像刚成熟的水蜜桃,水嫩而诱人。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第七章】 孟冠玉是被饿醒的,醒来时日头已过中天,邱婉婉窝在他的怀里,嘟着小嘴,睡得正香甜。看着她疲倦至极的模样,孟冠玉有些心疼,低下头亲了亲她红通通的脸蛋,准备起身。 他一动,邱婉婉便惊醒了。她睁开眼睛,迷茫地望着他,眼睛红红的,像只受了惊的小兔子。 「醒啦,饿不饿?」孟冠玉笑着问道。 邱婉婉乖乖点头,孟冠玉闷笑出声,「刚才累成那样,想来也该饿了。」 邱婉婉思索了一会,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他一定是笑话她刚刚的主动来,一想起她刚才那番主动的作为,她顿时羞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运动量那么大,婉婉辛苦了。」孟冠玉笑得十分开怀。 邱婉婉捶打着他的胸膛,咬着唇,娇嗔不依地说道:「不许说。」 孟冠玉捉住她的双手,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盯着她的双眼,认真地道:「婉婉,我很喜欢婉婉这样,婉婉真棒。」 邱婉婉又羞又恼,偏偏心里却是乐滋滋的,她掌握主动与他掌握主动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她可以按自己的感觉控制力道、速度、角度,可以找到让自己最舒服、最喜欢的方式,这与被动接受他的掌控完全不同,这种方式更能让她获得满足。 刚刚那番销魂触骨的滋味,如今回忆起来,都能教她浑身稣麻,这种体验她既惊喜也很喜欢,更多的却是甜蜜与羞涩,也好在孟冠玉也喜欢她这样。 邱婉婉悄悄抬眼看向他,发现他身子骨比之前结实了些,却又不显得壮,一身薄薄的肌肉线条优美迷人,充满力道却又不会给人太肥腻或者太硬的感觉。 孟冠玉见她打量自己的身材,笑道:「怎么样,还满意你见到的吗?」 他上山之后做了不少体力活,不只身子骨强壮了许多,连肌肉都变得结实了,不再是以前那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文弱书生了。 不过说起来,他也并不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文弱书生,力气他有,只是平日里被她惯坏了,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 孟冠玉决定以后多做点活,邱婉婉太勤劳,可太勤快也有不好的地方,比如说她的小手会变粗,他可不希望将来在床笫间请动她的五小姐时,触到一手的粗茧,还是白白嫩嫩的小手好啊。 邱婉婉听了后,又打量了他的身材一番,明明有些面红耳赤了,却偏要故意撇撇嘴,「一般般。」 「哦,真的只是一般般?」孟冠玉撑起身子,盯着她的双眼,似笑非笑,眼神深沉又性感,带着挑逗的意味,平日里老爱正经的一个人,没想到还有如此色气满满的一面。 邱婉婉还要嘴硬,孟冠玉慢慢俯下身,「真的只是一般般?」他眯着眼睛,不满意地问道。强烈的男性气息将她笼罩,让邱婉婉脸红心跳,眼角瞥到他紧窄结实的腰腹,一下脸红得似燃烧起来。 讨厌,孟冠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撩拨了,这让她很不适应。 邱婉婉红着脸推开了孟冠玉,匆匆地穿好了衣裳。 第十六章 孟冠玉也笑咪咪地穿好了衣裳。 两人商议了一番,决定就在这吃了午饭,然后就回去。 只是,当两人正准备洗锅做饭的时候,邱婉婉突然听到些不同寻常的动静来,她一惊,什么也来不及说,便拉着孟冠玉爬到了附近的大树上。 孟冠玉也有些惊疑不定。 他虽然身手好了许多,可到底还是经验不足,也不知她听到了什么,是不是有猛兽朝着这边直扑过来了? 就在孟冠玉忐忑不安的时候,邱婉婉突然笑了起来,「是傅大嫂来找我们了。」 果然,她话音刚落,孟冠玉就听到了远处传来了狗吠声,以及傅天佑的妻子苏娆娘的喊叫声,「婉婉、婉婉妹子!」 邱婉婉笑着大声应道:「欸,我们在这。」 看着邱婉婉高兴地从树上跳了下去,还朝着那个方向一边跑一边喊嫂子,孟冠玉有些懊恼,这么快就找来了啊,他还想跟邱婉婉在山里多待两天呢,这山里多好玩啊。 原来是傅天佑不放心她,放了一只信鸽回去,他的妻子苏娆娘得了信后,立刻领了几名壮实的妇人,带着家中看门的大黄狗,来山里寻人来了。 苏娆娘带来的老猎狗虽老得没法打猎,但鼻子依然很灵,在山里转了一会之后,便领着众人很快找到了这。 邱婉婉循着声音迎了过去,「傅大嫂,我们在这。」 孟冠玉紧随其后,上前拥住了邱婉婉的肩膀,以示自己对她的占有权。 邱婉婉连忙甩开他的手,想要离他远一点,她可不想被人看见两人如此亲近的模样,毕竟她自己与他已经和离了,太过亲昵会惹人闲话的。 孟冠玉的手一被她甩开,他就立刻再次伸出手,牵住了她的柔荑,然后还紧紧攥着她的手不放。邱婉婉急得脸都红了,「别闹。」 苏娆娘和其他几位嫂子们见了,捂着嘴直笑。 邱婉婉羞恼道.?「你还不去收拾东西。」 孟冠玉这才忙不迭地松了手,跑过去收拾他那些锅盆、瓢盆去了。 邱婉婉摆脱了他,跑到前面去,抱了抱苏娆娘,「我的好嫂子,多谢你来找我们。」 「可总算找到你们了,没事吧你们?」苏娆娘打量两人,见两人除了面有倦色外,并未受伤,心中默默地松了口气。 「我们没事,麻烦你们了,辛苦嫂子来找我们了。」邱婉婉真心诚意地向苏娆娘道谢。 「说什么呢,你是我们的妹子,难道还能丢下你不管?」苏娆娘嗔怪道。 孟冠玉急急地收好了家当背上,又走回邱婉婉旁边,一会握握她的手,一会又亲亲她的额头。 苏娆娘笑着走开了。 邱婉婉咬着唇,恨恨地看着他。 「傅家嫂子、婉婉,咱们赶紧回去吧。」另一名妇人劝道:「天色已不早,山中多猛兽,早些回去才好,再说,家里还有孩子们呢。」 从山里回来以后,孟冠玉与邱婉婉都不约而同,再也没提过以后要怎么样。 说实话,邱婉婉并不是很想回镇子上去,尽管她非常努力想让自己融入镇上那些人的圈子,表面上看来她好像已经融入了,但实际上她知道那些人并非打从心底接受她,她们对她客气,不过是看在孟冠玉的面子上而已。 而住在山里则完全不同,邻居都是志同道合的人,一开口聊的都是彼此熟悉的话题,她不必费心去猜测、迎合别人的心思,自由自在,顺心舒服。 而孟冠玉之所以不提,一则是他渐渐喜欢上了山里的生活,比起嘈杂拥挤的镇上,山里更适合读书和做学问,耕读山水间也是不错的选择。 再则他和娘子已经和好,这本该是好事,然而一想到表妹如今的艰难处境,倘若他们夫妻下了山,三个人住一起,势必会有许多不便和尴尬,最重要的一点是,纳表妹进门只是个权宜之计,他和表妹两人必须避嫌。有了这诸多藉口,孟冠玉便安安心心地在山上待了下来,反正山上人少,人情往来也少,省心?,家事他也越做越顺手,省事。 这么省心又省事的,他日日待在家中,反而还多下来一大把的时间。他也不想浪费,便下山买了许多笔墨纸砚回来,每每忙完家事后便在竹林清风中读书、静思、作文章,作些山水写意画,或者写一幅字什么的,等下次下山时拿下去寄卖,倒也是笔可观的进项。 白天邱婉婉外出,或是打猎或是去设陷阱、捡拾猎物,就会顺便带点乾果、木耳回来,留下她自己吃的,剩下的拿去卖。此处地肥山富,她从孟家出来时还身无分文,到如今竟也积攒了一笔银子。 银子在手的感觉真的太好了,久违的成就感和自豪让邱婉婉兴致大发,忍不住地唱起了山歌,歌声嘹亮而清脆,调子轻快脆爽,听得人身心舒畅。 想想之前在镇上,邱婉婉全无用武之地,家里的经济来源只能靠孟冠玉卖字画和帮人写状纸,尽管她一省再省,日子依然过得紧巴巴的,每逢邻居红白喜事,她都要辛苦算计好几日,才能从牙缝里省出些钱来做人情。 如今则完全不同,她能挣钱、会挣钱,她相信单靠她的双手,不久之后,她就能将那旧房子拆了,建座更大、更宽敞的房子来,这莽莽山川就是她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藏呀。 可是孟冠玉不会一直待在山上的吧?他要考功名、要做官,那她自己……一想到要下山与那些心思复杂的人打交道,邱婉婉的心情顿时不那么美好了。 邱婉婉意兴阑珊地拎着猎物回家,老远地便瞧见孟冠玉在竹林里认真读书、写字的样子。清风徐来,他的长衫随风而舞,越发衬得他玉树临风、风姿卓然。 这样的男子又怎能屈居在山里做个山野村夫?这样的男子应该在庙堂与君子论道,应该在文人、墨客之间谈笑自若。他不该为了她这样的村妇,被困在这方寸之地,空有一身的才华而不得施展。 邱婉婉望着孟冠玉清俊修长的身影,脑子里塞满了乱七八糟的念头。 孟冠玉写完最后一个字,放下毛笔,将写满字的纸拿起来吹了吹,再从头到尾读了一遍,满意地点了点头,许久未写文章,竟有些生疏了。 将文章卷好,放入桌子旁边的竹筐里,他揉了揉发酸的手腕,不经意间抬起了头,望见了呆立在林间的邱婉婉。 孟冠玉微微一笑,丢下毛笔,朝邱婉婉大步走去,「怎么傻站着?」孟冠玉笑着接过她肩上的猎物,「今日收获还不错嘛。」 一看到他的笑容,邱婉婉的心情就好了许多,无论如何,她的孟冠玉始终是她的孟冠玉,无论他是做山野村夫还是庙堂高士,她都愿意陪着他,只要和他在一起,那些事都不算事。 邱婉婉立刻高兴起来,朝桌子那边看了看,问道:「读书呢?」 孟冠玉笑道:「是啊,耽搁了许久,都快忘了如何握笔了。」 「是许久未见你动笔了,今天写了多少字?」邱婉婉接着说道。 孟冠玉摇摇头,「不多,墨不好用。」光磨墨就费了他不少工夫。 「一会我给你磨墨。」往常在家时,孟冠玉经常读书到很晚,邱婉婉总是安安静静坐在旁边陪着他,或者做做女红或者就乾脆撑着下巴看他认真用功的模样。 孟冠玉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前顿时一亮,看着邱婉婉的的目光充满了期待。邱婉婉不明所以,摸了摸自己的脸,「有脏东西吗?」 「好像有,我瞧瞧。」孟冠玉说完,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仔细瞅了瞅她的脸,「有点东西,我给你吹吹。」邱婉婉乖乖地站着,孟冠玉的嘴角露出坏笑,她预感不妙,然而他已经亲上来了,还用力吮了吮。 邱婉婉大窘,甩开他的手,红着脸嗔道:「干嘛骗我。」 孟冠玉一脸无辜的模样,「没有骗你啊,你唇角沾着果酱,我帮你弄乾净了。」说着他回味似的舔了舔嘴角,「是野草莓?好甜。」 邱婉婉的耳根都红了,「你这人太坏。」明明有手不用,还装作一本正经的模样,坏蛋。孟冠玉笑道:「是,娘子说的都对。」 「谁是你娘子了。」邱婉婉反驳得毫无说服力。 孟冠玉看着她闷笑,心情畅爽无比。邱婉婉跺脚道:「不理你了。」说罢转身要走。 第十七章 孟冠玉连忙将她抱住,靠近耳边轻声笑道:「娘子,别恼嘛。」 「谁是你娘子了。」 孟冠玉笑,「邱婉婉啊。」 「无聊。」邱婉婉丢下他,回了院子。 一进院子,她就瞧见鸡鸭都已经关回笼中,院子里扫得乾乾净净,晾在绳索上的衣裳已经收好,家里被他收拾得井然有序。 邱婉婉把刀放回墙上挂好,便见孟冠玉端了清水出来,「先洗手和脸。」 看着他坦然地做着这些伺候她的事情,两人的关系与从前颠了个倒,邱婉婉忍不住振着嘴笑了起来。 孟冠玉忙进忙出,做了晚饭出来,放在院子里的桌子上,「吃饭了。」 邱婉婉一看,还挺丰盛的嘛,一大盆香喷喷的腌酱萝卜炖肉和一大盘白胖松软的蒸馒头,再加一锅熬得浓稠的白粥,一碟子清炒嫩瓜片。 「了不起,会蒸馒头了呢。」邱婉婉笑道,拿着汤匙舀了一口白粥吃了,然后又拿了 个白胖的馒头咬了一口,觉得味道有点淡,便又挟了块腌酱萝卜夹在掰开的馒头里。唔,为什么只是萝卜小菜加稀粥也能这么好吃? 看着她贪嘴的可爱模样,孟冠玉笑着挟了一筷子菜放进她的碗里。 吃完饭,邱婉婉出去散步消食,孟冠玉也跟了出去,还非要拉着邱婉婉的手,她有点觉得他烦,索性便跑开来,可是他居然追了过来。 两人像孩子似的围着竹林嬉笑打闹,最终体力不支的邱婉婉还是被孟冠玉给逮住了。她只好乖乖陪着他坐在竹林边,看着山头那边的日落。 只见那火红的夕阳只剩半边在天际,橘金的颜色铺满整片天空,天空像是要燃烧起来一般。两人并肩站在林子边,望着无限灿烂的夕阳,看林海茫茫,赏如画卷一般铺排开来的天地美景。 「太美了。」孟冠玉忍不住喟叹,登高远望,目之所见天高云阔,让人也跟着豁达起来,许久以来堆积在心头的一些困惑也顿时有了答案。 孟冠玉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夕阳上,而邱婉婉则托腮坐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孟冠玉实在美色过人,他一个大男人,怎么生得这么美,难得的是他俊美却不娘气,而且还英挺俊朗。 夕阳一点一点西沉,直至完全沉入黑暗,天地间漆黑一片。邱婉婉拍拍手掌,站起身,蹦蹦跳跳地回了家。 可等她洗漱完,回到她自己的房间里时,却发现孟冠玉已经将她的床给霸占了。 邱婉婉毫不客气地把他拖了起来,准备赶他回去睡觉,「都什么时辰了,你还不回去睡觉,你不睡我可要睡了,走走走。」 孟冠玉可怜巴巴地望着她,「我可不可以跟婉婉聊聊天,就聊几句?」 「不可以。」邱婉婉坚决拒绝了他,她可知道他心里打着什么小算盘,自从那天回来后,他总缠着她,要亲亲、要抱抱,还时不时撩拨她一下。 「婉婉怕黑,我留下来替婉婉护灯好吗?」他继续楚楚可怜地看着她。 邱婉婉心如磐石,「不要,我自己会上灯罩。」 「可是我今天做了一天家事,好累,不想动,要婉婉按摩才能好。」孟冠玉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连嘴唇都没了颜色。 邱婉婉怀疑地打量了他一番,又摸了摸他的额头。 「身上也痛。」孟冠玉可怜巴巴地道:「婉婉给按按吧。」 一想到孟冠玉为她所做的那些事情,邱婉婉便是一阵心软,再见他这副模样……呃,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心疼? 她只好放弃了赶他走的心思,卷起袖子来,认认真真地替他按摩起来。 邱婉婉的双手虽小,却很有力,按压的力道又不轻不重刚刚好,孟冠玉慢慢放松下来,不一会便睡着了。 邱婉婉按着按着,就听到了他的小呼噜声,她愣了一下,松开手,看着他。 这个孟冠玉!他在她床上睡着了,那她今晚睡哪?去睡他的杂物间?可邱婉婉又有些不甘心,这本来就是她的房间嘛。 正好她也累了,索性今天就这么将就将就吧。 邱婉婉打了个呵欠,下去给门上了栓,给油灯罩上了灯罩,然后拆掉了垂在脑后的大辫子,又下了帐子爬上床,背对着孟冠玉,挨着床边躺下了,她浑然不觉身后的某人偷偷地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第二天早上,都日上三竿了,邱婉婉才醒来,浑身散架了一般酸痛。 「婉婉,你醒啦。」孟冠玉眉开眼笑地出现在她面前,面色红润,神采奕奕,反观她自己被折腾得连起床都费劲,邱婉婉很不高兴。 见邱婉婉扭过身去不理他,孟冠玉憋笑,「婉婉怎么了,可是饿着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邱婉婉真感觉饿了,胃里空空荡荡的。 「起来吃饭,今天有好吃的。」孟冠玉像哄小孩子似的哄她。 邱婉婉别别扭扭的,闹了好一会脾气,才肯起床。 孟冠玉端了温热的水过来,邱婉婉正在气头上,便赌气要他亲自侍候她洗漱,他也耐心细致地含笑照办了,将她侍候的舒舒服服、妥妥当当的。 突然,孟冠玉眼珠子一转,殷勤地问道:「婉婉,我服侍婉婉更衣可好?」 呸,邱婉婉恨恨地瞪着他,把他赶了出去。 【第八章】 「小姐,我们歇歇再走吧,谷雨走不动了。」小丫头谷雨苦哈哈地望着她家小姐徐冰莹,可怜兮兮地开口求道。 徐冰莹仰头望了望,连绵不绝的群山将天空遮去了半边,山高林密,密密匝匝的到处都是树,山鸟嗽啾,山里的景色是极美的,然而走起来却要人命。 像她和谷雨这种从小没爬过山的人来讲,爬山简直是酷刑,才爬了一点点就已经气喘吁吁,浑身发软了,一双脚也磨出了水泡,每走一步就是疼。 谷雨从小便跟在徐冰莹身旁,从未吃过这苦头,此时也忍不住地诉苦起来。 徐冰莹也不比她好多少,此时腿也酸,脚也痛,肚子还很饿,走了这半天,也不知道离表嫂家还有多远。 「那便歇歇吧。」徐冰莹吩咐道。 谷雨应了声,连忙从随身的包袱里拿出垫子,找了块乾净点的石头铺上,扶着徐冰莹坐下了,然后自己则摘了几片叶子,随意地铺在她脚边坐了。 徐冰莹接过谷雨递过来的帕子,秀气地拭去额头脖颈的细汗,轻轻捶打胀痛的小腿,望着一望无际的林子,她暗暗担心,表哥跟表嫂到底如何了?表哥出来这么久,除了听说找到表嫂的消息之外,竟然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了,也不知道表嫂原谅表哥了没有。 谷雨乖巧地将徐冰莹的腿抱在膝上,帮她按摩舒缓,忍了又忍,到底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小姐,表少爷都说让我们在家等消息,为什么我们还要走这一趟啊?」 徐冰莹秀眉微蹙,幽幽叹道:「表嫂为人亲切、随和,实则外柔内刚,心中总有大主意,她为了表哥收敛了不少本性,这次伤透了她的心,表哥想要挽回只怕不容易,表哥的性子慢,又不善言辞,只怕没有机会说清其中原因。这都是因为我徐家才害得表哥、表嫂夫妻分离,若不能亲眼见到他们和好,我会内疚一生的。」 谷雨似懂非懂,不过她也不追究,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她只要听小姐的就好了。 「小姐喝水。」谷雨从包袱里取出皮水袋,递了过去。 第十八章 另一头,邱婉婉被孟冠玉痴缠了几日,都没空出来巡视陷阱。她见今天天气好,一大早就兴冲冲地跑了出来,去查看前几天她设下的那些陷阱。 虽说已经好些天没打理了,不少陷阱曾捕到过一些野兽,却又被牠们逃了。也有些幼兽、小鸟之类的弱小动物被困住了,但邱婉婉还是将这些小兽放生了,这么一来她只猎到两只兔子和一只山鸡。 将成年兔子、山鸡什么的收拢到一块绑好了,邱婉婉便早些回去。 兴冲冲地走在回家的路上,邱婉婉心中盘算着将这些东西卖掉,应该够给孟冠玉买一些好点的墨了,另外还可以再给他添两刀纸,瞧这几日他写的不少,家里的纸剩下不多了,正好一并买回来。 绕了两个弯,眼看着再走上一座山头就能到家了,邱婉婉心中高兴,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只是她很快就发现,前面好像有些动静。 邱婉婉将步子放得又快又急,不一会她便看见两个眼生的男人偷偷摸摸地走在前头,行迹有些可疑,他们不是自自然然地走,而是边走边四处张望,鬼鬼祟祟的,似乎还怕被人看到。 邱婉婉心中起疑,悄悄地跟了上去。 越跟邱婉婉心中的疑问就越大,这两人走的方向很明显是朝着自家方向去的,山大人稀,猎户们都住得很分散,就像她跟傅天佑家虽说是住得近,但其实也隔了两座山头,要疾步走上一刻钟才能到的。 这两人为什么要去她家,他们想干什么?邱婉婉加快脚步跟得近了些。 咦?不对,怎么前面好像还有两个人呢,而且还是两个女子?邱婉婉眯着眼睛仔细辨认了一番,发现竟然是徐冰莹和谷雨,那两个鬼鬼祟祟的男人很明显是冲着她们来的,再一想徐家的事情,这一切就说得通了。 邱婉婉顿觉不妙,她连忙将猎物随手一扔,低头找了根棍子拿着,跑了过去,今天出门她便只带了绳子,一件顺手的武器都没带。 但她只跑了几步就回来了,还顺手从旁边的矮树下折了些叶片繁密的枝条下来,将那两只兔子和一只山鸡拎了过来,把刚才折下来的叶条全部都绑在了兔子和山鸡的身上。 这么一耽搁,当邱婉婉再重新追上去的时候,发现那矮汉和壮汉已经悄悄地接近了徐冰莹主仆俩。 徐冰莹主仆俩根本就没发现到已经被人跟踪了,两人刚坐下歇息了一会,便看见两个流里流气的男人淫笑着走了过来。 谷雨见这两人来意不善,便连忙起身拦在徐冰莹身前,大喝一声:「你们想干什么!」 矮汉揉了揉手腕,看着徐冰莹嘿嘿淫笑,「小丫头,难道你看不出来我们想干什么?」 徐冰莹吓得脸色一白,手里的水袋掉到地上,水流了出来。 「小姐快走。」谷雨回头对徐冰莹道,然后不管不顾地低着头,朝矮汉冲了过去。矮汉一时不察,被她顶得踉跄,倒退了好几步才站稳,「嘿哟,你这个小丫头……找死是不是?大爷今天就好好教训教训你。」 「小姐快走,快走啊。」谷雨回过头着急地对着徐冰莹喊道。 脸色惨白的徐冰莹这才回过神来,提着裙子往后跑。 壮汉怪笑着,两步跨过去拦在她前面,徐冰莹满脸惊惧地仰起头,看着眼前跟熊一样壮的壮汉,哆嗦地往后退。 矮汉捉住了谷雨,将她往徐冰莹身边一扔,两个女孩便摔成了一团。 徐冰莹自幼体弱多病,完全没有一丁点的还手之力。谷雨倒是护主护得很凶悍,无奈个子娇小,尽管她对矮汉又抓又咬的,却没起到一点作用。 「表少爷救命、救命啊!」谷雨心急如焚,大声尖叫起来。 邱婉婉提着棍子跳了出来,大声叫道:「住手,你们干嘛呢。」 也不知打哪冒了个人出来,一高一矮两个壮汉被吓了一跳。 徐冰莹和谷雨一见到是邱婉婉,立刻激动地叫了起来。 「表少奶奶救命!」 「表嫂快逃。」 矮汉先是惊了一下,待看见来的只是一名身材娇小玲珑的美貌小姑娘,便放下心来笑道:「小姑娘若是闲着没事做,先回避一下,让大爷和这两个小姑娘爽一爽,等大爷爽完了 这边,再……」 邱婉婉二话不说,拿着棍子直接就朝着矮汉敲了过去。 矮汉与壮汉压根就没想到,一个看上去娇滴滴的小姑娘居然真敢动手打人,而且她打起人来,力气又大,准头又狠。 矮汉和壮汉想躲,但她手里的棍子却一下一下地打在两人身上,一下都没有落空过;矮汉和壮汉想逃,但不知为什么,不管他们往哪逃,她的棍子东一下、西一下的,总能打中他们。 谷雨跑到徐冰莹面前,将她上上下下仔细瞧了一遍,担忧地问她有没有伤到哪里。 「我没事。」徐冰莹捂着评评乱跳的胸口,紧张地抓住谷雨的手,担忧地看着邱婉婉。谷雨是不太了解邱婉婉的,但是见她好像身手还不错,打得那两人嗷嗷叫,心里痛快又高兴,刚刚的恐惧、害怕什么的似乎都忘记了,她大声帮邱婉婉加油鼓劲。 邱婉婉对两人笑了i下,手里的棍子更是挥得虎虎生风。 矮汉和壮汉只是混混闲人,不过只是仗着人高马大欺负人,并不是练家子,可邱婉婉却是从小就跟着爹爹练过武的,虽然谈不上有多厉害,但打两个臭流氓还是绰绰有余的。 两个歹人叫苦不迭,可面对着这样个子娇小玲珑的小姑娘,两人打又打不过,逃又逃不了,最后只能满头包地坐在地上,相拥着承受挨打。 孟冠玉正在竹林里看书,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争吵声,不由得觉得有些奇怪,山上很清静,基本上没有外来客,怎么会如此喧闹,再细细一听,他彷佛听到了邱婉婉的声音。 孟冠玉心头一紧,想着时辰也差不多了,邱婉婉也该回来了,不会是路上出了什么变故吧?他放心不下,索性合上书本,往声音发出的方向快步走去。 远远的,他便瞧见林子下边的弯道那有好几个人在打斗,有女子惊叫的声音,好像还有哭声。 他跑得近了些,发现站着的竟然是表妹徐冰莹还有谷雨,而他的娘子正与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打斗。 孟冠玉又惊又怒,不管不顾地冲了过去。 邱婉婉身手虽不错,也占了上风,但力量不足,打斗的时间一拉长,便容易吃亏,而矮汉两人则恰恰相反,被她揍了一顿之后,见始终没有后援,而且她手里拿着的是棍子,可两人却有刀。 那两个大汉对视了一眼,假装躲避,实则朝着刚才在惊慌中掉了刀的地方摸去。 那边谷雨突然哭着喊起了声:「小姐!」 邱婉婉不知徐冰莹出了什么变故,不由得转头去看。 矮汉和壮汉立刻觉得机会来了,捡起了落在地上的刀,朝着邱婉婉扑了过去。 这一幕刚好被朝着这边赶来的孟冠玉看得清清楚楚。 眼见那两人手里的刀就快要挨到邱婉婉的身上了,孟冠玉被吓得肝胆俱裂,可他距离邱婉婉还有一段距离,根本不可能赶得过去将邱婉婉扯开,情急之下,他大声叫嚷道:「傅大哥、刘大哥、张大哥你们快来啊,那两个害人的歹徒在这!」 那两个歹人听到了孟冠玉的声音,心头一紧,恶念顿生,既然对方搬了救兵来,那还是赶紧速战速决吧。 矮汉看了眼壮汉,两人心意相通,举起刀发狠朝邱婉婉身上招呼过去,而邱婉婉因为孟冠玉的示警,一个矮身,险险地避了过去。 正在这时,树林那边突然闹出了不小的动静,树枝乱摇乱晃,还发出了奇怪的声响。孟冠玉大喜,嘴里胡乱叫道:「马大哥、赵大叔、王伯伯,麻烦你们速速从后面包抄过去,拿下那两个歹人!」 矮汉和壮汉见树林里闹出的动静不小,看这架式,来的恐怕也有几十人吧,妈呀,这里的猎户们也太厉害了吧,一个小姑娘就这么能打,再来十个……两人对视了一眼,转身就跑。 看起来,那两人逃命的工夫很是了得,不一会就不见了人影。 而孟冠玉终于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 谷雨激动得跳了起来,「表少爷。」 第十九章 徐冰莹捏紧了手里的帕子,垂下了眼皮,不敢去看孟冠玉,生怕表哥生气,她知道这些人是冲着她来的,结果反而害表嫂陷入危险,她根本就不敢去想像,表哥会生气成什么样子。 孟冠玉完全无视徐冰莹和谷雨,直接越过了她们,走到邱婉婉面前,一把搂住了她。 「婉婉,以后不许你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为了谁都不可以,你听到没有?你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怎么办?」孟冠玉紧紧抱着邱婉婉,害怕不已,说话的声音还有些颤抖。 当他看到那两人手持的刀就快落到邱婉婉身上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爆炸了,他害怕、他恐惧,整个人的灵魂都像是被抽走了的感觉。 「别闹,有人在呢。」邱婉婉看了眼徐冰莹,奋力地想从孟冠玉怀里挣脱出来,可是孟冠玉根本就不理会,只是紧紧地抱着她。 徐冰莹怯生生地走了过来,绞着帕子低声叫了一声:「表哥、表嫂。」 她见表哥、表嫂仍抱在一起不愿分开,她苍白的脸上两朵大大的红晕,尴尬又难堪,无地自容的感觉。 邱婉婉的脸一红,从孟冠玉怀里挣脱出来,走到一边去,尴尬地整了整衣裳。 孟冠玉这才朝徐冰莹那边看了一眼,皴眉不悦地问道:「你们怎么出来了,不是让你们待在家里的吗?」 徐冰莹又看了眼邱婉婉,怯生生地应道:「我是来找表嫂的。」 谷雨见到孟冠玉,福了一福,畏畏缩缩地喊了一声:「表少爷。」 眼前的表少爷好吓人,跟她以前认识的表少爷完全不一样嘛,以前的表少爷,总是很温和的样子,但是现在冷着脸不说话的样子,好像会吃人一样,吓死谷雨了。谷雨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躲到了自家小姐的身后。 「表嫂。」徐冰莹鼓起勇气,咬着嘴唇款款向邱婉婉走来,满是歉意地望着她,泫然欲泣地说道:「我是来跟你道歉的,我代表徐家向你道歉,所有的事情都是因我徐家而起,自始自终表哥都是迫不得已。」 邱婉婉扭开头,一副完全不想听的样子。 徐冰莹见她果然生了气,便继续说道:「当初表哥娶我只是因为可怜我,想救我一命,以妻礼纳妾这些都是假的,只是为了让我从徐家人变成外嫁女,才能免受流刑之苦。表嫂,表哥他从未变过心,表嫂,你同表哥和好好不好?」 她情绪激动之下,不知不觉地抓住了邱婉婉的手摇晃。 邱婉婉回头看着徐冰莹,「既然你说得如此坦荡荡,那当初为何不将实情告诉我?难道以前你对我的好,都是假的?我一直以为,我不仅仅只是你的表嫂,我还是你的朋友……」这正是让邱婉婉真正生气的地方。 徐冰莹满脸愧色,「本来是要说的,但一直没有机会,表哥还没把我接过来,你就跑了,也许我该早点来的。表嫂,你肯原谅我们徐家与表哥和好吗?表嫂,我从来都把你当成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当娘和表哥说,让我假装嫁过来的时候,我本来是不同意的」徐冰莹满眼的哀求,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 邱婉婉叹了一口气,说道:「那你以后还瞒着我吗?」 徐冰莹还没说话呢,孟冠玉连忙举手保证,「娘子请放心,绝没有下次了。」 徐冰莹被表哥抢了先,有些不服气,连忙也举手保证道:「表嫂放心,冰莹以后事事都听表嫂的。」 谷雨见小姐和表少爷都向表少奶奶表示了忠心,便也急急地依样举起了手,「表少奶奶放心,以后谷雨也事事都听表少奶奶的……咦,不对,是、是听小姐的……」 众人见谷雨呆傻得可爱,不由得笑了起来。 「啾啾,啾、啾……」 也不知从哪传来了奇怪的声音,不远处的树林里,树枝乱摇乱晃,动静大得很。 「小姐,坏人又来了。」谷雨害怕地说道。 「不是坏人,是我的猎物。」邱婉婉笑着说道,接着她就朝着树林深处走去。 「婉婉,小心!」孟冠玉连忙拾起了歹人扔下的大刀,跟了过去,可邱婉婉已经身手敏捷地将浑身绑满了枝条,一心想逃却又逃不掉的两只兔子和一只山鸡从树林里拎了出来。 众人看着狼狈不堪的兔子和山鸡,这才明白过来,原来真正吓走那两个歹人的,就是牠们啊。 娘子真聪明、表嫂真能干、表少奶奶好伟大哦,众人如是想。 「走,咱们回家去,今天晚上炖野山鸡汤给你吃。」邱婉婉笑道:「你表哥上一回下山的时候,采买了些当归、红枣回来,咱们炖一锅汤,好好给你补补身子。」 徐冰莹看着邱婉婉,又感动又钦佩。 【第九章】 众人回到了邱婉婉的小院里,邱婉婉终于忍不住问徐冰莹道:「追杀你们的那两个,到底是什么人?」 徐冰莹欲言又止。 「他们是知府大人派来的。」孟冠玉说道。 众人转过头去看着他,只见他手里拿着先前那两人遗留下来的刀,仔细反覆地看。 「看,这刀身上有着西华州府乙卯年敕造的印,那两人一身的匪气,且如此贪生怕死,不可能是官府衙役,所以只有可能是知府大人想对徐家赶尽杀绝,又想掩人耳目,所以才派了两个泼皮过来。」孟冠玉分析得头头是道。 邱婉婉和徐冰莹听了,均觉得很有道理。 「所以婉婉,你知道危险了吗?」孟冠玉皱着眉头盯着她,不高兴地说道:「如果今天来的不是那两个酒囊饭袋,而是真正身经百战过的衙役或者军卒,你就这么扑上去,还有命在?」 邱婉婉嘟嚷道:「难道要我眼睁睁地看着表妹去送死?」 孟冠玉突然放下了手里的刀,陷入了怔忡。半晌,他才说了句:「不对。」 「什么不对?」 「哪边不对?」 邱婉婉和徐冰莹齐齐问道。 「知府大人为何要对表妹赶尽杀绝?明明舅舅、舅母已经被流放,表妹又是一介弱质女流,根本不足为意,难道说、难道说……」孟冠玉突然露出了笑意。 「是不是楚飞白在京城……成事啦?」邱婉婉猜测道。 徐冰莹已经高兴地流起了眼泪。 「对,肯定是这样,我这就下山去探听一下消息。」说着,孟冠玉转身就走。 「站住。」邱婉婉喝道:「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了,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秀才,这个时辰下山,万一那两人还守在外头呢,你现在去岂不是自投罗网?就算那两人已经逃了,这马上就要天黑了,你一个人走夜路也不安全,明天再去。」 孟冠玉定定地看着邱婉婉,突然笑了起来,「好,都听婉婉的。」他宠溺地看着她,「我去给婉婉做饭去。」 两人之间的甜蜜互动,却将徐冰莹和谷雨两人给唬得不轻。 世间唯有妇人操持家务,为男人洗衣做饭,怎么到了表哥、表嫂这却都反了? 不管徐冰莹主仆俩如何震惊,可孟冠玉还真的就坦然自若地去了厨房,邱婉婉无法面对徐冰莹和谷雨的惊讶,最后冲到厨房里,跺着脚冲着孟冠玉发脾气。 「都是你不好,害我像个怪物一样,表妹到现在连眼皮子都没眨一下呢。」邱婉婉气苦道。 「咱们过日子又不是给别人看的,你管那么多干嘛?」孟冠玉笑着温言宽慰,又诱惑她道:「难道你不喜欢一回到家,就看到乾乾净净的院子和美味好吃的饭菜?」 邱婉婉乖乖点头。 「那不就得了。」孟冠玉笑道:「正好我也喜欢为婉婉煮食,我喂饱了婉婉,婉婉也要喂饱我哦。」说着,他还伸出纤细的手指,在她秀气挺立的鼻梁上刮了一下。 邱婉婉继续乖乖点头。呃,等、等一下,好像哪里不对? 「表嫂,你出来一下可以吗?」徐冰莹胀红了脸,站在厨房门口说道。 邱婉婉走了过去。 原来徐冰莹有些内急,又不知邱婉婉家的茅厕在哪,邱婉婉只得引着她和谷雨去了茅厕,然后又带着她们去后院处打了水,净面洗手。 忙了一阵,只听孟冠玉在那边喊:「开饭了。」 邱婉婉立刻欢呼了一声,朝院子跑了过去。 第二十章 徐冰莹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的心,又被搅得晕七八素的,表姐夫,不、不是表姐夫,是表哥,表哥他真的做饭了?表姐她,不,表嫂,是表嫂!今天她自己这是怎么了,依着表哥、表嫂之间的互动,可以看出表哥为表嫂洗衣、做饭、打扫院子,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小姐,咱们去不去吃饭啊,榖雨饿了。」谷雨眼巴巴地看着徐冰莹,「就算谷雨不吃,谷雨也想看看表少爷做的饭长什么样子,小姐,表少爷做的饭能吃吗?」 「闭嘴。」徐冰莹骂道。 「冰莹、谷雨?你们磨磨蹭蹭的干嘛呢,快来呀,今天的晚饭很丰富、很好吃呢。」院子里响起邱婉婉的大嗓门。 徐冰莹带着谷雨去了院子里,正好看到邱婉婉坐在桌前,孟冠玉正躬着身子,将盛满了汤的汤碗放在她的面前。 徐冰莹主仆俩再次石化。 邱婉婉见徐冰莹呆立不动,连忙站起身,将孟冠玉放在自己面前的汤碗挪到的一旁的空位里,示意徐冰莹坐在那吃饭,还说道:「冰莹,快过来坐着,喝汤呀,你身子弱,这汤里头放着当归红枣,正适合你。」 徐冰莹唯唯诺诺地坐下了。 孟冠玉不高兴地将那碗汤又重新端回了邱婉婉面前,说道:「锅里有汤、有饭,厨房里有碗、有筷,想吃自己添。」 邱婉婉拉了拉孟冠玉的衣角,「孟冠玉,表妹远来是客,你怎么……」 徐冰莹已经噗的一声笑了起来,吩咐谷雨道:「谷雨,听表少爷的,快去拿了碗筷来,咱们吃饭。」 邱婉婉又说道:「既然到了我家里,如今你们也是非常时期,咱们不分主仆啊,谷雨,待会你也坐下来一块吃。」 「快吃吧,汤都凉了。」孟冠玉不高兴地说道。 邱婉婉朝他做了个鬼脸,低头喝汤。 徐冰莹看着表哥、表嫂如此恩爱的模样,心中高兴极了。 吃过饭,邱婉婉见徐冰莹两人困乏至极,去收拾房间好让她们早些休息,孟冠玉洗好碗出来,见她抱着被子往他住的杂物间走,他连忙阻止她,「让她们住杂物间就好。」 邱婉婉直摇头,「那怎么行,表妹身体不好又是客人,怎么能让她们住杂物间?」 「正因为她是客人,所以才不能住主屋,放心,这个道理她也明白,主屋只能是你……和我住。」孟冠玉认认真真地道。他的娘子虽是一番好意,可他却不愿意委屈邱婉婉。而表妹是个大家闺秀,她自幼受到的教养也不容许她到了别人家中还喧宾夺主。 可邱婉婉听了他的话,一张脸胀得通红。她呸了他一声,嗔怪道:「哪个谁要和你住,你、你去傅大哥家将就个两天吧。」 孟冠玉直接扬声说道:「谷雨,你去收拾杂物间,你和你家小姐就暂时住在里头。」 谷雨响亮地应了一声,飞快地跑去收拾杂物间了,而徐冰莹也没有一丁点不高兴的样子,反而在关门的时候,还冲着她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邱婉婉忽然明白过来,徐冰莹那是在调笑他俩呢,她忍不住胀红了脸。 徐冰莹主仆俩进了房、关了门,院子里就只剩下了孟冠玉和邱婉婉两人,邱婉婉莫名其妙地心慌起来。 「欸,你、你去傅大哥家暂住几日吧。」邱婉婉期期艾艾地说道。 孟冠玉一边擦脸一边道:「不去。」他明白她的意思,但他并不想答应。 「那、那……」邱婉婉一咬牙,「那我去傅大哥家借宿几日。」 孟冠玉没吭声,洗完脸,两步走到她跟前,突然弯下腰蹲在了邱婉婉的面前,然后伸出手臂一抄,挽住了她的后膝。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第二天,邱婉婉直到午时才睡醒,浑身酸痛得不像话。 走出房门,徐冰莹正和谷雨在院子里忙碌,一个洗菜,一个拔鸡毛,两人听到声音抬起头,笑着跟她打招呼。 邱婉婉窘得无地自容,匆匆忙忙地跑去洗漱。 她洗漱完,才发现孟冠玉不在,连忙问谷雨,「你家表少爷哪里去了?」 谷雨大声说道:「表少爷一早就下山了,说会赶回来给表少奶奶做午饭的,表少爷还说昨天夜里表少奶奶辛苦了,教谷雨别吵表少奶奶,谷雨自己去厨房给小姐做早饭,若是谷雨做了早饭,也给表少奶奶留一份。」 谷雨心思单纯,孟冠玉怎么吩咐的,她便认真地学舌给邱婉婉听,全然不顾已经石化了,脸红得像红苹果一般的邱婉婉。 徐冰莹哎哟地笑疼了肚子,叫谷雨过来给自己搓揉了老半天才总算是缓过劲来。邱婉婉则被羞得无地自容,最后只好跑到厨房里去躲了起来。 而谷雨则瞪着一双清澈无比的大眼睛,不明所以地看向徐冰莹,她本来想问问自家主子,表少奶奶这么生气,是不是因为自己记错了表少爷的话,可谷雨的记性最好了,绝不可能忘记表少爷的吩咐,但看看表少奶奶的生气模样,欸,虽然不知道表少奶奶为什么这么生气,但这事还是不提算了。 邱婉婉蹲在蔚房里,用细柴火棒在地上画小人。 她胡乱画了个小人,待要开口骂他时,却无论如何也舍不得骂出口,最后只得恨恨地骂了几句臭秀才而作罢了。 晌午时分,孟冠玉还没回来,邱婉婉看着冷锅、冷灶的,准备自己做午饭。可她还没动手呢,就听到外头谷雨大喊了一声:「表少爷回来了,谷雨给您请安。」 「嗯,你家表少奶奶呢?」这是孟冠玉的声音。 「回表少爷的话,表少奶奶正在厨房里画小人,还对着小人骂臭秀才呢。」谷雨老老实实地答道。 「噗……」这是徐冰莹的声音,「谷雨不要乱说,快去扫扫院子。」 邱婉婉的脸又胀得通红,气得她又走回刚才画小人的地方,踩了那小人几下,恨恨地骂道:「笨蛋谷雨!」 孟冠玉快步走进了厨房,果然看到了邱婉婉手里正拿着火摺子,却气呼呼地踩着地上画好的一个小人。 他啼笑皆非,将手里的东西放在灶上,又夺去了她手里的火摺子,柔声说道:「对不起,今天我回来晚了,婉婉饿了吧,我带了酱香牛肉和蜜汁肘子回来,待会教谷雨煮了饭,咱们就能吃了。」 邱婉婉正要和他赌气,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问道:「你一早下山,到现在才回来,可是都打听到了什么?」 孟冠玉面色一沉,点了点头。 邱婉婉连忙推着他往外走,又扬声叫道:「谷雨快来做饭,你表少爷带了酱香牛肉和蜜汁肘子回来,你只煮一锅饭,再用丝瓜打个汤就成了。」 谷雨清脆地应了一声,卷起袖子进厨房做饭。 第二十一章 孟冠玉、邱婉婉与徐冰莹便围坐在院子里,孟冠玉说起了下山探听到的消息。 「楚飞白在京城告御状,皇上起了疑心,命钦差大人转了道,专程来我们西州调查此事。」孟冠玉说道。 「皇上派了钦差来,所以我爹、我娘和哥哥他们都会回来了吗?」徐冰莹激动得脸蛋绯红。 她的未婚夫楚飞白的所作所为让她感动,他不仅没有嫌弃自己,还那么尽心帮助徐家,这样的男人举世无双,她何德何能竟能让他如此真心以待。 徐冰莹高兴地抹着眼泪,抽抽噎噎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邱婉婉也替她高兴,忙拉着孟冠玉问:「那钦差大人什么时候才到呢?」 孟冠玉蹙眉,「还有两、三日的路程。」 邱婉婉想了想,开口道:「所以知府大人那边是得到了风声,来杀人灭口了?」 「那我爹、我娘和哥哥他们呢,他们会不会有危险?」徐冰莹从狂喜中忽然惊醒过来,想到自己这边有歹人追杀,那爹娘那边会不会也有人追杀。她可怜巴巴地望着孟冠玉,生怕他说出什么让自己无法承受的话来。 邱婉婉抱了抱她,安慰她道:「舅舅、舅母他们离开已经有段日子了,知府就算派人动手也不是那么快能赶上的。」 孟冠玉点头说道:「别担心,楚飞白那边传来消息,已经安排人去保护他们了。」 邱婉婉又想了想,对徐冰莹说道:「所以说这段日子表妹还是别回去了,怎么也要等到钦差大人来了以后,等知府大人被抓了起来,你才能安全。」 孟冠玉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谷雨做好了饭,将饭菜端到了院子里,众人围而食之。 徐冰莹太高兴、太激动,都哭得打起了嗝,端着碗半天都吃不下一口饭。 邱婉婉劝她道:「如今楚飞白正为了你家的事拚命呢,你爹爹、娘亲也在吃苦,你们家唯独你一个人好好的,你可别再拖后腿了啊,要多吃一点把身子骨养好,才不会枉费了这许多人为了你费尽了这些心思。」 徐冰莹更是感动,纵使她根本就没有胃口吃饭,却也发了狠,端着饭碗拚命地扒饭。正吃着,院子外头响起了傅天佑的声音,「婉婉妹子、秀才,你们可在?」 「在在在,傅大哥,吃饭了吗?来,一块吃点。」邱婉婉招呼他过来吃饭。 傅天佑摇摇头,神色凝重,他看了眼徐冰莹,才开口道:「刚才我下山卖山货回来,见有人老在你家周围转悠,那人眼神不正,不像是好人,你们可得当心些。」 「谢谢傅大哥。」孟冠玉起身道谢。 「你们到底惹上什么人了?」傅天佑不认识徐冰莹,但见她气质不像一般人,猜测难道她就是孟冠玉娶进门的表妹?但是看几人的神情还是挺自然的,他又有些糊涂了。 孟冠玉略一思忖,直白道:「不瞒大哥……这位,就是我的表妹徐冰莹。」 傅天佑皱起了眉头。 孟冠玉知道,在未来的几天里,知府大人势必会狠狠地反扑,他一介书生若没有众人的扶持,如何能护得住妻子与表妹。 于是他三言两语地就把徐家的事说给傅天佑听,当然也说明当初自己以妻礼娶了表妹过门,的确是情况危急,实属无奈。 傅天佑一听,顿时大骂知府大人,接着两个男人跑到一旁边商议去了。 接下来,傅天佑喊了附近的猎户们过来,孟冠玉跟着他们,山上、山下地转悠了一整个下午。 到了晚上,孟冠玉命邱婉婉研墨,他则在纸上画下了无数乱七八糟的东西,邱婉婉一个也看不懂。 直到夜深了,孟冠玉也不肯睡,独自坐在灯下,拿着纸笔苦苦思索,邱婉婉喊了他几次叫他去睡,他也置若罔闻,邱婉婉伴在他身边,竟不知不觉就窝在椅子上睡着了。 第二天邱婉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上盖着孟冠玉的衣裳,她连忙从椅子跳了起来,揉着酸疼、麻痹的小腿,一瘸一拐地出了房间。 「谷雨,你家表少爷呢?」邱婉婉见院子里无人,便开口问道。 谷雨清了清嗓子,「回表少奶奶的话,表少爷一早就和隔壁山头的傅大爷出去了,临走的时候表少爷说,最近大夥会来咱家帮忙,所以谷雨要和小姐负责一日三餐,肉要多、饭要多……还有表少爷说不可累着了表少奶奶。」 「那你家小姐呢?」邱婉婉又问。 「回表少奶奶的话,我家小姐在蔚房后头洗菜呢。」谷雨道。 邱婉婉看着谷雨,赞道:「谷雨真乖。」 谷雨得了表扬,脸红红的,笑得甜甜的,胸脯也挺得高高的。 邱婉婉和徐冰莹主仆俩忙好了午饭,果然看到孟冠玉和傅天佑领着一大帮满头是汗的猎人们回来了,众人也不多话,在邱婉婉家吃完饭就走了。 邱婉婉和徐冰莹主仆俩又忙着洗碗,为晚饭作准备,因为人多,准备好菜品的时候都已经下午了,她们又赶紧做好了晚饭。 晚饭时分,孟冠玉和傅天佑又领着一大帮满头是汗,浑身是泥的猎人们回来了,众人吃完了晚饭,依旧又结伴出去了。 临走前,孟冠玉又吩咐邱婉婉带着徐冰莹和谷雨再做一顿宵夜。 已经累了一整天的邱婉婉,只得晈着牙又带着徐冰莹和谷雨做一顿宵夜出来。 半夜三更时分,众人回来吃了宵夜,复又出去。 直到第二天天将放白的时候,孟冠玉和傅天佑终于又带着人回来了。 徐冰莹身子弱,熬不得夜,邱婉婉赶她去睡觉了,只带着昏头昏脑的谷雨,两人赶紧上锅蒸了一大锅的白面馒头,又煮了一锅南瓜米粥出来。 可这一回,猎人们却在邱婉婉家忙碌了起来。 邱婉婉看着他们在自家的屋檐上装了几个铜铃,然后又系上了几根也不知从哪扯过来的线。 待他们忙完时,已天放大光。 猎人们坐在邱婉婉的院子里吃早饭,一边吃就一边称赞。 「你说秀才的脑瓜子是怎么长的,他怎么就这么聪明呢?」 「人家可是秀才,这么年轻就考了秀才,是一般人吗。」 「就是,人家秀才懂得兵法,这一套啊,是行军打仗的那一套。」 「欸,明年秋猎,咱们也把秀才请进山吧?他设的这些陷阱啊……啧啧,跟咱们设的那些陷阱一比,咱们的陷阱是孙子,他的陷阱才是爷爷呢。」 「就是就是,咱们弄了那么多的连环陷阱出来,又有咱们这些善于伪装的猎人藏在一旁,若有歹人敢靠近啊,凭他能有一百个人呢,也靠不近邱婉婉的院子。」 听着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邱婉婉这才知道,原来孟冠玉带着他们去设陷阱了啊。 众人吃过早饭,纷纷与邱婉婉告辞,还千交代、万交代她,绝不能出院子一步,邱婉婉点点头,心中了然,众猎人都是设陷阱的高手,设陷阱讲究的就是表面上要如何伪装。既然自家附近全是陷阱,为了安全着想,当然还是不要出门的好。 众人走了之后,劳累了一天一夜的孟冠玉再也熬不住了,勉强走回房,连鞋都来不及脱除,就直接倒在床上睡着了,还打起了小呼噜。 看着他疲倦的模样,邱婉婉有些心疼,便去打了水来,除去了他的衣裳净了身,帮他擦了脸,又脱了鞋子洗了脚,这才气喘吁吁地将他的腿搬上床,又给他盖上了被子。接下来,孟冠玉在家中睡了整整一日,邱婉婉与徐冰莹便百般无聊地在家里待了一日。 【第十章】 又过了一天,邱婉婉坐在院子里掰手指头算,想来钦差的脚程也该到了吧,只要钦差一到,知府大人肯定就不敢再闹出什么动静来,可知府大人会这么善罢甘休吗? 她抬起头,看向正在院子里研墨写字的孟冠玉。哎,酸秀才就是酸秀才,都到这个节骨眼上了,他还有心思写字、画画。 似是感应到了她的视线一般,孟冠玉搁下笔,笑着朝她招了招手。 邱婉婉本来不想理他的,可是孟冠玉好俊美,他笑容淡淡,白衣飘飘,像个不食人间烟火,谪居世间的仙人。 邱婉婉不争气地过去了。 「心、心……」她看着他刚写完的一幅大字,忍不住念了起来。 「心静自然凉。」他笑着补充道。 第二十二章 邱婉婉不识字,闻言胀红了脸,横着一双媚眼瞪着他,不满意地说道:「哪里心静就自然凉了?你看看你这字,头一个心字,我还认识……这个、这个静是吧?你瞧瞧你的笔划,倘若真的心静了,如何这一划拉得这样急,半路又想转弯,后来你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没错,应该按照既定的写法写下去,这样对吧?」 孟冠玉震惊地看着她,「知我者,娘子也……」他眼中盛着满满的惊喜。 邱婉婉哼了一声,仰着下巴,高高地抬着头,走到了一边。 突然,院子里响起了急促的铜铃声,众人一滞。 孟冠玉立刻紧张了起来,吩咐道:「快!你们几个赶紧躲进地窖里去,没人去叫你们,你们就不许出来,明白?」 「孟冠玉,那你呢?」邱婉婉见他转身要走,着急了,一把抓住他的衣角。 「婉婉,记着我的话,你带着表妹躲在这里,不管发生什么变故,总之不许出来,明白吗?」孟冠玉将她拥在怀里,低下头在她温热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吻,随后便匆匆离去。 院子里的铜铃声响越来越急促,徐冰莹与谷雨被吓得直发抖,眼泪汪汪地喊了一声表嫂。」看起来就要哭出来了。 邱婉婉咬牙,带着徐冰莹主仆俩躲到了地窖里。 地窖也被孟冠玉重新装整过,虽然黑漆漆的,但很牢固,而且扣锁是从里头锁的,也就是说只要三个女子躲在里头不开门,外边的人就拿她们没办法。 地窖里的气味可不太好闻,也黑乎乎的,邱婉婉躲在一处天窗处,透过天窗的缝隙往外看,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可铜铃声却响个不停,不久外头终于传来了喧哗的人声,听着就像是有人跌进了陷阱里发出的惨叫声似的。 躲在地窖里的三个女子都被吓得不轻,然而,饶是孟冠玉的陷阱机关重重,也敌不过人多势众,有七、八名凶徒呼喝着冲破机关,闯进了邱婉婉的院子。 邱婉婉的手里扣着几枚飞镖,暗自戒备。 只见那几人在她自己的院子里到处乱翻乱找,还无数次靠近了邱婉婉她们藏身的地窖天窗,邱婉婉突然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她一怔,这、这…… 突然,院子外头响起了一声愤怒的狼嗥声音。 只见一只灰白黑三色毛的巨狼突然从外头冲进了院子,那狼根本不惧凶徒的刀,不要命一般冲上去撕咬,凶徒纵然人多,武功也好,却从未见到过这样巨大的狼,简直就和拧≠子一般大小,他们被狼的气势吓到,先自己输了气势。 而狼也不知发了什么狂,虽然在凶徒们的手下受了伤,却越战越勇,誓与凶徒同归于尽,场面太过血腥,纵使邱婉婉也不忍心看,耳朵里只听到凶徒的惨号声越来越微弱,到最后终于变得悄无声息了。 邱婉婉、徐冰莹和谷雨三人坐在地窖里,心被揪得紧紧的。 「婉婉、婉婉,快出来,没事了。」耳畔终于传来了孟冠玉的声音。 邱婉婉大喜,连忙开了锁,头一个爬出了地窖,见眼前的邱冠玉虽然有些形容狼狈,但却完好无损的。 「孟冠玉,你没事吧?」在那一刻,得知自己牵挂的人安然无恙,邱婉婉忍不住热泪盈眶。 孟冠玉笑着摇摇头。 「孟冠玉,为什么、为什么会有狼?」邱婉婉指着那头已经死透了的狼说道:「虽说山上也时有野兽下山伤人,可这狼来的也太是时候了吧?」 孟冠玉笑道:「这是头母狼,傅大哥的陷阱里落进了几只幼狼,我便那将几只幼狼扔进了我的陷阱里,那些凶徒跌入陷阱,见里头有幼狼顺手就宰了,狼血溅了他们一身,接着傅大哥又领着人将那母狼赶到了咱家附近。 你想想,那母狼本来就被猎人们激得发了狂,然后这些歹徒的身上还沾满了牠孩子的鲜血,牠会善罢干休吗?」孟冠玉说道。 邱婉婉吃惊地看着他。这他也能想到?他真是、真是太聪明了。 这时傅天佑领着猎人们过来帮忙了,见了院子里的狼屍和横七竖八快断气又还没死的凶徒,傅天佑连忙带着人去告诉了里正。 里正匆忙地赶到现场,见了满地的伤者和死狼,被吓了一跳。 孟冠玉上前解释,说这些伤者都是临县的猎人,为了追赶这狼而来,结果为狼所伤,凶徒们知道自己已经曝露了,假冒猎人被狼所伤,自然比重金杀人的罪名好,那几人呻吟着,忙不迭地承认了。 里正赶紧安排人将这些伤者与狼屍送到了官府,因为往年也有野兽下山伤人的事例发生,所以这一次,里正再不敢怠慢,将山上山下的村民、猎户们组织了起来,按班日夜巡逻,以保护当地百姓。 被里正这么一弄,知府再也没有下手的机会,更不敢轻易动手了。 又过了几天,孟冠玉下了山,回来的时候,身边却多了一个人,邱婉婉见那人是个穿着锦袍,清秀英挺的年轻男子,便有点猜出那人是谁了。 果然,徐冰莹一见到那人,便捂着脸哭着跑回了屋子。 「婉婉,这位就是楚飞白,楚大人。」孟冠玉向邱婉婉介绍。 他果然是冰莹的未婚夫啊,邱婉婉好奇地打量他。 楚飞白行礼,「见过表嫂。」 邱婉婉回了礼,「楚大人好。」 楚飞白看了看院子,又看了看徐冰莹刚才的藏身之地,欲言又止地道:「表嫂,冰璧她……」 「你自己去和她说话吧。」邱婉婉体贴地说道。 「多谢。」楚飞白走到杂物间,心疼地敲了敲门,「冰莹,我来了。」 杂物间传来徐冰莹的哭泣声,以及谷雨边哭边宽慰她的声音。 「对不起,我来迟了,你开开门,好不好?」 楚飞白的声音温柔得一塌糊涂,邱婉婉感觉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瞧着端方严肃的人,没想到会有这么软的口气,看来所有的人在自己深爱的人面前都会变,变得小心翼翼的,变得不像自己。 「你来做什么,我跟你又没有什么关系。」徐冰莹哭道,语气里却是满满的委屈。 楚飞白推开门走了进去,「怎么没有关系?你是我的未婚妻啊。」 徐冰莹哭泣道:「早就不是了,你、你还来做什么。」 「从始至终你都是,你不知道当我听说徐家要被判流刑的时候有多担心,你身子骨弱,哪里经得起流刑之苦,所以才匆匆写信来给岳母出了这个权宜之计,让你嫁给孟兄。事发突然,事急从权,为了你,我做什么都愿意。冰莹,你受苦了。」楚飞白的声音虽然低沉,却也能让外头的人勉强听清楚。 里面传来动静,邱婉婉见谷雨红着脸跑出来,便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出去找孟冠玉了。 看来这个楚飞白还真是个有勇有谋、有担当的男子汉,徐冰莹有这样的未婚夫也算幸运。 想想孟冠玉当初大概也是为了保全她的性命,才故意写了休书气走了她的。关心则乱,太在意一个人,才会第一时间想着如何保护她,其他的都要在护着她安危之外才能去仔细思考的。 孟冠玉当时是非常怕她被连累的,所以才会糊里糊涂就写了休书,想把她从这事中摘出去。 至于共同担当之类的,他当时并不知道事情会发展到什么地步,所以根本不会考虑这些,他在意的始终只有她的安危。 想到此处,邱婉婉心里的那一丁点芥蒂顿时烟消云消了。 不过,邱婉婉并不打算把休书这事轻易放过,哼,反正现在两人已经和离了,但凡只要孟冠玉对她自己有一丁点的不好,那自己就拿着休书离开。 想到这,邱婉婉瞪了孟冠玉一眼,有点得意洋洋的。 孟冠玉也听到楚飞白和徐冰莹的对话,对于表妹的事情,邱婉婉应该已经完全释怀了吧。 他站在一旁含笑看向邱婉婉,见了她高兴的模样和得意的表情,他略一思忖就明白了,她大约是为了那休书而高兴吧。 他笑了笑,并不打算点破。 过了许久,楚飞白走出来,向孟冠玉、邱婉婉告辞,「山下事繁杂,冰莹暂时还不能回家,要麻烦表哥、表嫂帮忙照顾。大恩不言谢,楚某在此拜托了。」 邱婉婉说道:「你放心吧,我们会照顾好她的,你赶紧下山去办事,早日让舅舅、舅母回来。」 终章 楚飞白点头,「多谢了。」说罢便带着随从下山去了。 徐家的事情,孟冠玉能做的都做了,其他的就都交给楚飞白去处理了。 孟冠玉不时下山探听消息,消息一日比一日好,众人的心渐渐放宽了。 这天,孟冠玉下山回来,说是案情已经查清,知府获罪,徐大人沉冤得雪,已经被迎回来了,他让徐冰莹收拾东西,准备下山回徐家。 「太好了」邱婉婉高兴得跳了起来。 徐冰莹和谷雨也听到了,激动的眼泪刷地流了下来。 「我这就去收拾。」谷雨兴奋得什么似的,蹦蹦跳跳跑回杂物间,开始收拾东西。 徐冰莹也跟着小跑回去,边哭边笑。 大概是太激动了,两个人不时掉了东西或是撞到对方,然后就发出一阵大笑。 邱婉婉笑着摇头,也进去帮忙收拾。结果就在收拾的时候,邱婉婉从床上的枕头下翻出了一样东西。嗅,是张折成了方胜模样的纸? 徐冰莹见邱婉婉竟将那东西找了出来,被吓了一跳,连忙从邱婉婉手里抽过来,嗔怪道:「嫂子,这可不是你能看的东西。」 邱婉婉好奇说道:「有什么东西是不能让人看的?」 徐冰莹没说话,只是脸上满是羞涩的甜蜜笑意。 邱婉婉眼珠子一转,眼疾手快,一把将那方胜从徐冰莹的手里抢了出来,「让我瞧瞧,里头都写了些什么。」 徐冰莹害羞地踩脚,「嫂子使坏,不许看、不许看。」 邱婉婉拿着方胜跳开两步,笑道:「我又不识字,你担心什么呀。」 徐冰莹又羞又气地站在一旁绞着手帕子。 邱婉婉将那方胜拆开,打开来颠过来倒过去地看了一会,越看越疑惑,这信上的字,她居然眼熟。 「这是楚飞白写给你的?」邱婉婉不可思议地问道。 徐冰莹羞红着脸点点头,满脸甜蜜。 「他写这些给你,你不生气?」邱婉婉越发觉得想不通了。 徐冰莹抬起头,好奇地道:「我为何要生气?」 当初娘亲为了护住她,定要她假装嫁给表哥做妾,当时她是想寻死力证忠贞之心的,后来她就接到了楚飞白从京城家寄来的信。 楚飞白在信中力劝她保住性命,并声称他自己并不看重虚伪的名节,还在信中写下誓言,今生永不负她云云。 邱婉婉纠结了半晌,「可是,这、这不是休书吗?」这信上很多字跟孟冠玉写给她的休书上的字长得一模一样。 徐冰莹愣了一愣,然后噗的一声笑了出来,「谁说是这休书的,这明明就是、就是他写给我的誓书,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说到后面,她已经羞不可抑,声音轻到差点听不到。 「这不是休书?」邱婉婉疑惑地问道。 徐冰莹摇了摇头。 邱婉婉一咬牙,匆匆地跑回她自己的房间,将藏在自己枕头底下的那份休书摸了出来,又匆匆地跑回来,对徐冰莹说道:「表妹你帮我看看,这写的是什么。」 徐冰莹羞答答地将邱婉婉的休书读了一遍,邱婉婉越听越恼火,听完之后,便拿着休书气冲冲地跑了出去。 徐冰莹不明所以地看着表嫂气冲冲的背影,默默在心中替表哥祈祷,祝他好运。 孟冠玉一早便下了山,邱婉婉直接先回了一趟镇上的家里,却没见到他人,她估摸着他可能去了徐家,便又徐家赶去。 徐家的管家认识她,知道她和表少爷都是徐家的救命恩人,就直接开门放她进去,还好心告诉她,孟冠玉和楚飞白在花圜里喝茶。 徐家的花圜里有一株百年紫藤花,藤蔓纵生,徐家特意搭了架子,引导藤蔓铺了满架,形成了一个天然的亭子。 「孟兄见识渊博、文采斐然,明年的考试必能高中。」是楚飞白的声音,邱婉婉听到这,停住了脚步,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担忧又冒了出来。 隔着重重藤蔓,邱婉婉的目光落在了孟冠玉的脸上,她抿了抿唇,有些紧张地等待他的回答。 「我并未打算参加明年的考试。」孟冠玉轻笑,云淡风轻的样子。 楚飞白大吃一惊,「这是为何?凭孟兄的学问、见识已经足够应付考试了,即使不能金榜题名,前三甲是没有问题的。」楚飞白以为孟冠玉是因为没信心才这样回应的。 孟冠玉摇摇头,「官场黑暗。」 楚飞白连忙道:「此事古来便是如此,并不用太介意,洁身自爱便好。」可孟冠玉只是摇头。 楚飞白惜才,并不愿意看见孟冠玉如此消沉,力劝道:「孟兄的才干,若不能为国为民出力,实在太浪费了啊。」 孟冠玉笑道:「为国为民出力并非只有做官一途,开坛讲学一样可以为国为民。」 楚飞白长叹了一口气,拱手行礼,「孟兄志存高远,不似我等俗人,着实深感佩服。」孟冠玉放松地往后靠在椅背上,笑道:「楚兄谬赞了,其实啊,我是舍不得我家婉婉,能倾我所有,博佳人一笑,也是美事一桩啊。」 邱婉婉鼻子酸酸,心里却暖到不行,她转身快步回了山上。 孟冠玉晚上才回去,见邱婉婉在屋子里等他,笑着走进去,把一包东西放她怀里。 「婉婉饿了吗?给,你喜欢的芝麻酥和玫瑰松子糖,刚做好的。」 邱婉婉本来积攒了满腹的怒气,但因为赌气没吃晚饭,此时肚子饿得不行,再闻着芝麻酥的香味,怒气便不知不觉消失了大半,她吞了吞口水,抓起一块芝麻酥吃起来。不管怎么说,得先填饱肚子,邱婉婉安慰自己。 孟冠玉忙给她倒了水来,「你慢点吃,别噎着,没人跟你抢。」 吃饱了,邱婉婉擦掉唇边的食物残渣,面无表情地瞪着孟冠玉。 孟冠玉被她盯得心里有些发毛,暗暗回想最近他自己做错了什么吗,他仔细回忆了一遍,好像并没有,难道她发现了他正在谋划的那件事? 「这是什么?」邱婉婉将休书扔他怀里,冷冷地质问他。 孟冠玉先是一怔,支支吾吾地说道:「这、这是休书。」 邱婉婉起身走到他面前,把他按坐下来,双手按在椅子两边,将他整个圈了起来,用恶狠狠的表情看着他,「休书?」 「嗯,是休书。」孟冠玉兀自嘴硬。 难道她发现了?她又不识字,是怎么发现的? 邱婉婉气呼呼地瞪着他,突然朝着他,又狠又准地一口咬了下去。 孟冠玉先是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可她却又变得温柔了起来,开始含着他的唇角,像他以前撩拨她似的,她主动将丁香小舌探入他的嘴里,与他的唇舌嬉戏追逐。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婉婉,嫁给我吧。」孟冠玉抱着邱婉婉,从枕边摸出一个精美的首饰盒来,邱婉婉浑身酸软,没有力气打开,孟冠玉闷笑着帮她打开。 一支金簪明晃晃地躺在里面,虽然俗气,但是分量足、成色好,一看就价值不菲。「就这点东西就想娶我。」邱婉婉撇撇嘴,故意不以为然地道。 孟冠玉凑到她耳边笑,「还有一样,娘子一定喜欢。」邱婉婉一脸疑问,孟冠玉翻身压了上去,「这支喜欢吗?」 邱婉婉脸红耳热,气恼地将他推开,却推不开。 紧要时候,孟冠玉问她,「喜欢吗,要不要嫁给我?」 「喜欢……要。」邱婉婉喘着粗气答道。 芙蓉帐暖,一室旖旎,余韵悠长。 《相关书籍介绍》—— *想看傅天佑如何哄融冰山美人苏娆娘?别错过《猎户家的小娇娘》。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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