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末之益州崛起录》 第一章 叔侄 五月的长安烈日炎炎,伴随着烈日的是城中各处浓烟滚滚,这座巍峨耸立几百年的古城,此刻正面临前所未有的战火。 “咣当!”靠近皇城边上一所不起眼的院子,少年骂骂咧咧踢开院门,对悠闲躺在藤椅上摇着蒲扇的中年男子埋怨道:“老头,我真服了你,还有心情躲在家里逍遥。你知不知道外面死了多少人?这都是你出的馊主意害的,摸摸自己的良心,会不会痛?” 中年人有些无奈的看着少年:“这还不是为了咱们叔侄两能活命嘛,若不是我出了这个主意,咱们说不定早就死在中牟了,咱们贾氏也就断了香火。” “切,你就造吧,婶婶和小穆、小访都在姑臧好好待着,咱们贾氏香火旺着呢。我知道,你就是胆小怕死。” “行行,我胆小怕死行不行?阿成,你也不至于见到我就骂骂咧咧连叔父都不叫了吧。” “哼,你这个糟老头子坏得很,知不知道就你这句话,长安城死了多少无辜百姓?”少年贾成越说越气,上前拉起中年人,一脚踢开藤椅,“我做的藤椅不是给你这种专出坏主意的毒士享受的。” “嗨,我说你这孩子,骂人骂的起劲了是不是,还给你家叔父起外号了?”中年人有些着恼,不过这人脾气不错,倒也没太计较侄儿对他过份的举动。 “这可不是我给你起的外号,”贾成撇撇嘴,“将来史书上会给你记载一笔,贾诩贾文和,毒士也。” “还史书记载,说的这么煞有介事,我看这世道短时间是好不了了,咱们能活下去就不错了。”贾诩有些悲观的说道。 我可知道你这老狐狸不但现在活下去没问题,将来还会接着张绣这个跳板投靠曹老板,成为曹魏四大谋士之一,并且押宝极准,每次都站在胜利方,让贾氏家族平安无事的延续下去。魂穿少年贾成心中腹诽。 他原身是贾诩兄长贾彩之子,母亲染上时疫去世后就一直跟在叔父贾诩身边。叔侄二人为了谋个出身,便投入凉州刺史、河东太守、前将军董卓麾下,随大军来到洛阳,响应时任大将军何进的号召诛杀宦官。 后来董卓趁机崛起,利用汉末战乱和朝廷势弱占据京城,废立挟持汉献帝,东汉政权从此名存实亡。他生性凶残,犯下诸多罪行,引致全国其它割据军阀发动董卓讨伐战,董卓本人则被朝内大臣司徒王允联合其部下吕布设计诛杀。 当时董卓之婿中郎将牛辅屯兵于陕,贾诩便在牛辅军中辅军。初平三年(192年),董卓被杀,牛辅亦已死去,王允清算董卓余党。 当时李傕、郭汜等人心怀不安,都打算各自逃亡,贾诩出面阻止了他们,说:“听闻长安城中正在商议着打算把凉州人斩尽杀绝,而诸位阁下抛弃属众独行,一个亭长就能把你们抓住。不如带领部队向西,沿途收敛士兵,再进攻长安,为董公报仇,如果能够幸运地成功,尊奉国家征服天下,如果不能成功,再逃走也不迟。”此计为众人采纳。 就是这条计策,李傕、郭汜与樊稠、李蒙等攻进长安城,而现代人贾晨也在攻城战当中魂穿到了三国人贾成身上,成为了老狐狸贾诩的侄儿。因为李傕等纵兵掳掠,吏民死者万余人,尸积满道。作为一个拥有现代人灵魂的贾成对叔父贾诩非常不满,一直耿耿于怀,抱怨贾诩出了馊主意导致长安无辜百姓伤亡惨重。 “老头,你也别悲观了,趁李傕他们还听你的话,劝劝他们少做点孽吧。整个长安都在手里了,少杀点人,大家开开心心不好吗?” “哎,我说阿成,”贾诩眯着眼打量了一下自家侄儿,“我怎么感觉你跟以前不一样了,当初你跟着我从军时一门心思杀敌立功,在陈留、颍川劫掠关东也没见你手软,进了长安城反而变了这么多,关心起百姓来了?” “我...我不是在太学找了几本书看嘛,”贾成心虚的骨碌着眼睛,随即对叔父贾诩转移话题深恶痛绝,“不是,我说老头你别打岔,去不去劝李傕、郭汜啊?” “去太学看了几本书?”贾诩狐疑的看着贾成,打量了半天确定这确实是货真价实的自家侄儿,摇头解释道:“阿成,你以为我愿意看到百姓被屠戮吗?那几个兵头当初跟着董太师进京,却一直没有得到封官加赏,朝中士大夫对他们也是不屑一顾,动辄辱骂。与关东诸侯打了这么久,太师一死,他们差点被朝中士大夫清算,心里憋着气呢。你要我去劝他们罢手,他们如何肯听。” “那他们找那些士大夫出气啊,杀老百姓算哪门子英雄。” “我教你的兵书白学了?”贾诩手指点点贾成,恨铁不成钢,“自古两军交战,破城之后照例大掠,否则如何笼络手下将士?李稚然(李傕)带兵多年,怎么可能不顾军心阻止将士劫掠?再说了,咱们在关东作战,你也不照样这么跟着做的?我看你在太学看了几本酸儒书籍,把脑子看傻了。” “行行,我不跟你争论。”贾成知道这老狐狸不肯当出头鸟,不过心里总归不忍心看着无辜百姓被屠戮,便问道:“那你接下来有啥打算,总不至于躲在这小院子里混吃等死吧?” “你别这么阴阳怪气行不行?”贾诩抱怨道,“说实话,李稚然也好,郭阿多(郭汜)也罢,这些人都成不了大气,跟着他们迟早死路一条。咱们还得找找别的出路。” 呵,老狐狸确实眼光毒辣,知道这伙人不成气候,吃枣药丸,估计心里早有打算。 若是找出路的本事,贾诩排名绝对数一数二,贾成根本不担心。可是长安城百姓因他二人位了保命而遭了战火,不做点什么心里怎么过得去? 眼珠一转:“你不想劝也成,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说完也不理贾诩,转身进了厨房。 “这小子,怪话越来越多了。”贾诩笑着摇摇头,扶起摇椅,掸掸椅子上的灰尘,依然舒服的躺在上面摇着蒲扇,“小聪明不少,做的摇椅也真是舒服,就是看不清形势,这些小民说救就能救得吗?” 第二章 卫氏 贾诩做人向来低调,就算如今官居讨虏校尉,而且为李傕、郭汜进攻长安拥有定策之功,他也没有居功自傲,与西凉军其他将领那样占据华屋大宅,收拢僮仆肆意享受。反而在皇城边上找了个僻静小院,与侄儿贾成一起过起了隐居生活,除了李傕他们找他商议公务,很少与军中将领以及朝中大臣们接触。 贾成在厨房里捣鼓了一会,端出两个碟子和一大碗麦饭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顿时浓烈的饭菜香味弥漫在院子里。 “什么菜肴如此香味诱人?”贾诩坐不住了,从摇椅上起身踱了过来。 “小意思,一叠红烧猪肉,一叠手捏菽菜,”贾成得意的笑笑,“不过不好意思,没你的份。” “岂有此理,”贾诩吹胡子瞪眼,“你用老夫官俸买的肉米,我如何不能食用?” “老头,你官俸有几个钱?也不打听打听现在城中粮价,如今都斛米万钱了,靠你那点官俸,咱们两个都得饿死。” “那你这些东西从哪里来的?” “小爷我聪明绝顶,打听到先前朝廷从郿坞抄来的米粮物资都放在户曹粮仓里,顺手取了些来。” “你倒是机灵。”贾诩神色一动,伸手去拿桌上筷子。 贾成眼疾手快,一把抢过筷子,“糟老头子坏得很,麦饭罐子里有,自己去盛,菜就没你的份了。” 贾诩生气了:“不当人子,为何不与老夫用菜肴?你学的孝道都到哪里去了?” 贾成振振有词道:“老头,说话要讲良心好不好,我也没饿着你啊,厨房里留着麦饭呢。只是谁让你不肯想办法就那些无辜百姓,小爷没心情伺候。” “你这浑小子,简直不可理喻,”贾诩一甩袖子,“不吃就不吃,一顿饭饿不着老夫。”说完自顾进了里屋。 贾成嘿嘿一笑:“不给出主意就只能吃白饭,看你能忍到啥时候。” 端起碗来正要吃饭,突听外面传来阵阵喧哗,隐隐还夹杂着喊杀声,贾成眉头一皱,起身想要出去看看。 “咣当”,虚掩的院门又一次被重重推开,进来三个神色慌张的年轻女子。其中一人刘海齐眉,虽然长发散乱,但也看出梳着妇人发髻。另外两个女子身着粗布衣衫,头上梳着双丫髻,应该是那妇人身边侍女。 “小郎,我们主仆三人被乱兵追杀,还请小郎行行好,让我们躲避一下。”妇人虽然神色惶急,却还是蹲身行礼,请求道。 贾成不假思索,赶紧打开自己房门道:“进去吧,先躲躲再说。” 三女正要进去,就听见脚步声起,五六个西凉军兵卒追了进来,为首一人狞笑道:“小娘们,跑的倒挺快,不过进了这院子,耶耶看你往哪里跑?” “放肆!”贾成喝道,“你们是哪位将军部下?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容得你们乱闯?” “哟哟,你这厮小小年纪,口气倒不小。耶耶自打进了这长安城,皇宫侯府都走过几遭,还怕你这小小院子?”那为首小校嗤笑一声,面色一沉道:“我看你是活腻了,来人,这厮勾连乱党,给我拿下!” 贾成浑身血气上涌,抽出房门口挂着的环首刀,大喝道:“光天化日劫掠民女,我看你们想尝尝小爷的刀利不利!” 正在两方一触即发之际,东面房门吱呀一声打开,贾诩慢条斯理的走了出来:“几位军爷,你们是张济将军部下吧,都是自家人,何必刀兵相见。” “你是何人?”那小校见出来这人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狐疑的问道。 “老夫贾诩贾文和。” 小校一惊,赶紧挥手让手下人收起兵刃,躬身施礼道:“原来是文和先生,卑下等冒犯了。不过这三名女子形迹可疑,卑下要将他们带走,还请文和先生不要阻拦。” 贾诩淡淡一笑道:“不敢不敢。”又指着贾成斥道:“你如此冲动作甚?这几位军爷开口便知是武威同乡,张济将军素来与老夫相熟,大家好言一叙便知,何必弄的如此场面。” 贾成会意,故作委屈道:“这姐姐原是去年咱们在长安城居住时的邻居,家世清白的很,侄儿一时冲动,才与他们起了冲突。” “原来如此,”贾诩点点头,“这样吧,几位军爷,这三个女子就先留在老夫这里,张济将军那里老夫自会前去说明。” “既然文和先生这样说了,那卑下告退。”说完带着手下退了出去。 就听见院外有人问道:“头儿,这贾先生什么来头,这么水嫩的几个小娘子咱们说放手就放手?” “嘘,小点声,我听小将军说过,全靠文和先生指点,咱们才能攻进长安城吃香喝辣,别说几个小娘们了,就算他要皇宫里的嫔妃,几位将军也肯定双手奉上,绝无二话。” ....... 西凉兵走了,院子里顿时安静下来,贾成放下刀,摸着头对贾诩讪笑道:“老头,幸亏你出面,要不然就打起来了。” “哼,做事不过脑子,就会用蛮力,还不给我盛饭去。”贾诩眼角一撇,施施然坐在石桌前。 “哎,得嘞,我给您盛饭。”贾成知道自己理亏,狗腿的进屋给老狐狸盛饭。 那妇人整整衣衫,对贾诩侧身行礼道:“未亡人卫氏谢过恩公搭救。” “嗯,既然已经无事,那你们走吧。”贾诩淡淡地说道。 “诺,恩公告辞。”年轻妇人起身向院外走去。 “小姐,咱们家都给乱兵占了,我们走到哪里去?”圆脸侍女急道,用眼偷偷瞟着贾诩。可是老狐狸老神在在的坐在桌边,盯着碟子里的红烧肉,连头都不抬一下,似乎根本没听到圆脸侍女的话。 妇人黯然一叹道:“小兰,走吧,天下之大总有咱们主仆容身之地。” “唉,老头,你这就过份了啊。”贾成端着碗出来,重重的放在石桌上,差点把碗打碎,“城里这么乱,你说她们三个弱女子能走到哪里去?要这样的话,刚才还不如不救。” “老夫刚才是在救你。”贾诩瞪了一眼侄儿,“若不是你乱出头,老夫怎会出来惹麻烦。” 妇人凄然一笑,面露坚毅之色道:“多谢小郎仗义相救,未亡人给二位添麻烦了,若有来生,贤叔侄恩情,妾定当结草衔环相报。小兰,我们走吧。” 贾成闻言,转头看去,正好看见妇人面容。不由得心中一动,露出惊艳之色。 这年轻女子约莫二十余岁,或许是丧夫的缘故,并没有像这时代汉朝女子那样脸上敷着厚厚白色粉底妆容,也没有涂着黑齿,干净的脸上清艳如芙蓉,简直就一副温柔坚强的邻家姐姐样子。 说实话,自从来到这个时代,贾成看到的女人,要不就是黑不溜秋歪瓜烂枣一样的底层百姓,要不就是高门大姓家脸上抹的煞白,涂着黑齿,像东洋艺伎吓得死鬼的样子,根本就没见过一个正常点符合自己审美的异性。搞得自己只能找五姑娘探讨演技。 咋一看到这自称未亡人的年轻妇人卫氏,顿时让他身心得到极大安慰,终于不用怀疑人生了。贾成心中感叹,开口道:“长安城兵荒马乱,你们要是没地方去,就暂时只我家住几天吧。放心,我家老头说话难听点,不过他心不坏,是不是啊,老头?” “哼,”贾诩运筷如飞,“家里就这几间房,你让她们住进来,你睡客厅?” “这倒也是,”贾成眼珠一转,“卫家姐姐,委屈一下,你们主仆三人就住我房间。老头,客厅啥也没有,我跟你挤挤得了。” “打住,我可不跟你挤一个榻,你睡姿太差,回头踹老夫一脚,这把老骨头可受不了。” 贾成脸一红:“我也没说跟你挤一个床榻,我睡你床下脚踏行不行?” “这还差不多。”贾诩趴着饭说道。 卫氏见贾成三言两语就决定收留自己,感激的道:“多谢小郎收留,妾三人无以为报,只能做些洒扫浆洗以谢贤叔侄。” “无以为报,以身相许。”贾成心中接口,突然跺脚叫道:“我说你这糟老头子真是坏得很,红烧肉都快给你吃完了,小爷一块都没吃过呢。卫家姐姐,你们赶紧盛饭去,再晚都给老头吃光了。” “哦,”卫氏忍笑低声应道,与两个侍女向厨房走去,走了几步,红着脸回身道:“小郎,妾夫家姓卫,本家姓蔡。” 第三章 麻烦 夜色深沉,东厢房一灯如豆,照在叔侄二人阴晴不定的脸上。 “老头,我不就是救了个小寡妇嘛,你至于这样看着我?”贾成实在受不了老狐狸叔叔意味深长的目光,开口打破沉默。 “阿成,你惹麻烦了知不知道?”贾诩幽幽的说道。 “惹啥麻烦?”贾成虽然穿越过来没多少时间,但多少也知道一点这时代的规矩,“几个女人而已,又不是什么士族男人,谁会找麻烦?” “这几个女人比一般士族还要麻烦,你知道那卫氏是什么身份吗?” 贾成翻翻白眼:“她夫家姓卫,娘家姓蔡,其他啥也没说,我咋知道什么身份。不过看她穿着不是什么高档货色,应该家里不是啥豪门高第。” “你啊,”贾诩恨铁不成钢,“再这么粗心大意,迟早要吃大亏。” 见自家叔父这副样子,贾成知道老狐狸肯定有所发现,便心虚的问道:“老头,那你说说这蔡娘子是什么来路?” 贾诩伸手一捋短须,缓缓说道:“蔡娘子自打进这院里,不管是多么危急,依然紧守礼仪,言谈举止颇有大家之风,显然出身并不低。而且张士度(张济)如今官居羽林中郎将,其部管辖范围就在内城。内城当中姓蔡的高门士族,其姻亲门第必然相当。再加上蔡娘子夫婿已死,而张士度部下竟然占据了蔡氏或者卫氏宅邸,还纵兵捉拿蔡娘子。这种种条件加起来,阿成,你难道还猜不出她的身份?” “我又不是电脑系统,关键字检索就能找出正确答案。”贾成心中腹诽。不过其原身终究不是草包,贾氏虽然在西北边郡,门第不高,但至少也算是士族,当世名门阀阅自然是熟读于心,背诵门第阀阅乃是士族必背学问之一。 稍一思索,贾成便惊异的说道:“老头,我想到了,这蔡娘子难道就是蔡邕蔡伯喈之女?” “嗯,脑子还没生锈,这下你知道麻烦了吧。”贾诩点点头道。 “这倒真是有点麻烦。”贾成恍然大悟。 蔡邕蔡伯喈是当世儒学大家,汉末顶尖名士,门生弟子遍及天下。当初董卓在世时对其极为推崇,官位一升再升,甚至最高峰时对其一日三升。可见蔡邕不但在士人当中受到尊崇,就连武人也不敢慢待他,把他当做圣人、偶像看待。他的家人照道理无论哪一方当政都不会受到迫害。 可惜董卓被王允设计诛杀以后,这权倾朝野的司徒王允是个心胸狭隘,报复心极强的人。就因为蔡邕听到董卓被暴尸街头时,在王允面前叹了口气,便被王允当即下令免官入狱,随即处死,连朝廷一直允许的花钱减罪都不同意。 蔡邕没有子嗣,只有一个女儿,就是后世名气极大的蔡文姬。蔡邕被杀,蔡氏自然落得个抄家灭门的下场。好在蔡文姬已经嫁入卫氏,逃过了被牵连的命运。如果只是蔡邕的关系,李傕、郭汜他们攻入长安,肯定不会为难他的家人,甚至因为蔡邕因同情老上司董卓而死,给他平反也说不定。 可错就错在蔡邕姻亲是卫氏,蔡文姬嫁给了卫氏嫡子卫仲道。卫氏在汉末也是顶级门阀,河东卫氏名士辈出,原本也是董卓拉拢对象。但是卫氏却一直看不起武人出身的董卓,一直积极联络各方反董。 关东诸侯起兵反董,河东卫氏家主卫兹倾家资助曹操起兵,评价曹操“平天下者,必此人也”。他对于曹操反董助力颇多,甚至亲自带兵作战,在荥阳与董卓部下徐荣交战中身亡。 当时李傕、郭汜等人都在徐荣部下,与卫氏算是正面作战的敌对方。他们攻进长安,怎么会放过仇人,自然是狠命报复了。 卫仲道是卫兹堂弟,李傕他们暂时找不到河东卫氏,当然要拿长安卫氏族人出气,一进长安城便便下手抄家,捉拿卫氏族人。蔡文姬再次面临破家灭门的悲惨命运。 好在她嫁给卫仲道时,丈夫已经病重,为了冲喜娶进门的。但是大婚之后没过几天,卫仲道便一命呜呼,卫氏族人觉得蔡文姬不详,并没有让她居住在主宅,而是安排在偏宅,让她有了逃亡的时机。 可是几个弱女子,能逃到哪里去?出门没多久便被西凉兵发现,一路追杀,行李物品丢了一干二净,阴错阳差逃到了贾成叔侄的小院子里。 所有线索串联起来之后,贾成担心道:“卫氏是我西凉军大仇人,今日就算救下蔡娘子,那几个士卒一旦上报,明日张济一定会派兵再度过来捉拿。老头,你得想想办法。” “你啊,与我那死去的兄长一样,就是做事冲动。当年要不是他用命救了我,我都懒得管你作死。” “叔啊,咱可是一家人,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知道您肯定不会见死不救的。”贾成舔着脸笑道,“要不我给您按按肩?” “呵,有事情求着老夫就不叫老头叫叔了?”贾诩摇头笑骂道。 “这咋说的,您在侄儿心里永远是最亲爱的叔叔。” “肉麻,还不给老夫打水洗脚,明日一早还要出门。” “出门干啥?” “你说干啥?给你消除后患去,说不定还能救一下长安百姓,省得你一天到晚说老夫毒士。” “得嘞,侄儿这就给您端水去。” 第四章 救将军一命 长安内城西部,有一处破败军营,先汉时曾是皇室亲军羽林军驻扎的上林苑营地。不过光武中兴以后,光武帝刘秀将都城迁到了洛阳,羽林军也跟着前往东都,这里慢慢破败下来。 三年前董卓进京把持朝政,为了避开关东诸侯兵锋,又迁都回了长安。 但此时的羽林军因为汉灵帝削弱当时大将军何进兵权,设立西园八校尉,后来董卓又吞并京城兵马,打散其余各军编制,已经名存实亡。 董卓死后,李傕、郭汜等人在谋士贾诩建议下联合西凉军各部反攻长安,长安城又落入西凉军手里。 只是如今的西凉军,没有了带头大哥,根本没有人能压制住各部骄兵悍将。尤其进了长安城后,各部之间积压的矛盾开始慢慢出现了苗头。 要说董卓这个人,年轻时简直就是一个标准的小说主角,按照说烂了的模板,完完全全的气运之子。 他出生于殷富的地方豪强家庭,不仅体魄健壮,力气过人,还通晓武艺,骑上骏马,能带着两只弓箭,左右驰射。他性格豪爽,又仗义疏财,西北地区汉羌两族人们都愿意与他交往,听他号令。 董卓还注意保持自己在当地豪强中的地位和影响,凭着他非凡的才干,拉拢、兼并其他势力,不断巩固和扩大自己的力量。他经常扮演游侠豪杰的角色,在当地享有“健侠”的美名。同时,董卓还收罗大批失意、落魄的无赖之徒,他们为董卓的义气所感动,后来都一直死心塌地地跟随他。 其中郭汜就是非常典型的例子,他本是张掖马贼,武艺超人,带着一伙人纵横西北无人能敌。董卓当时不甘边远豪强的名分,认为自己需要更加广阔的政治空间,于是向官府请命征讨郭汜。 几个月后,董卓率领手下汉羌部曲私兵终于在金城一带撵上郭汜率领的马贼,两军三次交锋,郭汜三次惨败被擒。甚至最后一次郭汜提出与董卓单挑,依然被董卓单骑挑落马下。三擒三纵之下,郭汜终于死心塌地发誓归顺董卓,成为董卓手下悍将。 意不意外?惊不惊喜?没错,罗老先生笔下诸葛亮七擒孟获就是取材于此。 前半生的董卓,凭着他个人魅力和赫赫战功取得了辉煌成就。可是进入洛阳,他武人的身份终究不被主流士大夫所接受,手下又缺乏熟悉朝堂的谋士,被一帮玩了一辈子权谋的老银币弄得身败名裂,最后落得暴尸街头的悲惨命运。 董卓是一了百了了,他手下这帮悍将们反攻长安,进了都城,就与他当年不一样了。 当年董卓还有政治抱负,会采取一些稳定朝局的措施。可是李傕、郭汜他们就算当年随董卓进京,也被老大压的死死的,官不过校尉,兵不过数千,还一直在外平息叛乱,从来没享受过两京花花世界。 一旦他们翻身做了主人,长期被压制的欲望和对高门士族的仇恨统统爆发出来。劫掠、屠杀也就不可避免的发生了。 李傕、郭汜还有樊稠三人在进攻长安途中收拢的士兵最多,进城之后自然占据了最富庶的地段。李傕还迫使皇帝刘协拜他为扬武将军,拜郭汜为扬烈将军,樊稠得了右中郎将,张济相对忠厚一些,手下兵马最少,只好被他们挤到内城北部驻扎,委委屈屈就任羽林中郎将之职。 羽林军早就形同虚设,张济担任羽林中郎将,到头来还是原班人马。实力没增加多少,说是内城地盘归他防卫,但是皇宫归了李傕,大部分公卿士大夫郭汜派兵看守,坊市那边樊稠又占了去,给他的只有一些边边角角地盘。 所以这几日张济心中不爽,便让侄儿张绣带着手下在他所在地盘里四处搜刮,蚊子虽小也是肉啊。 这天早上,张济起床,正要吩咐手下取来籍册,看看还有哪些人家可以刮点油水,手下士卒来报,说贾诩贾文和先生来访,便急忙起身出去迎接。 “文和先生怎么有空来见某家?”见到贾诩,张济非常高兴。 他和贾诩是武威同乡,虽然不是同县,但两家距离不远,贾诩早年被察孝廉为郎,正儿八经的朝廷文官,不是张济这种地方豪强能够随便结交的。 他在武威当地以智谋闻名,原先名望地位就比张济高。在董卓手下大家又同是带兵校尉,大伙又是听了他的计策才反攻进了长安,听说李傕等人有意推举他为百官之长的尚书仆射。虽说贾诩推迟不就,连讨虏校尉之职都不干了,一直躲在自家小院里不问朝政。可他在整个西凉军中的地位也不是张济能够比的。 “呵呵,诩今日静极思动,特来拜访士度将军,将军莫要嫌在下叨扰。”贾诩手捋短须,一副名士高人的样子。 “哪里话来,”张济连连摇手,“文和先生能来鄙处,济高兴还来不及,怎会嫌弃先生,先生快快请进。” 张济拉着贾诩进了内堂,吩咐手下端来酪浆,双手奉上,然后道:“某早就想去拜访先生,先生也知道,某膝下无子,唯有一侄儿张绣,孝顺伶俐,武艺也算过得去。不过我张氏粗鄙,不通文墨,某想让这小子拜入先生门下,不知先生可愿拨冗教导?” 张济是有长远盘算的,他们这些人现在虽然看上去位高权重,其实真正算起来只能被看做粗鄙武夫,不管啥时候都上不了台面。而贾诩就不一样了,他就算不是高门大族,但父祖曾经做过地方官员,属于官宦世家。本人更是举过孝廉,比张济地位高的不知一点半点,甚至与他们不是一个阶级。 不管是李傕郭汜还是樊稠和自己,手上一旦没有兵权,分分钟都可能被朝廷处死。就像先前贾诩说的,不需要花费多大力气,一个亭长就能对付他们。 贾诩就完全不同,他是士族阶级,就算敌对阵营也不能随意处置。而且自要他想,随时都能投入某个地方势力麾下,即便不受重用,保住性命还是很轻松的。 只要侄儿拜入贾诩门下,成为他的弟子,自然也就脱去了武夫身份,成为半个文人阶级,为张氏将来留下一条退路。 当然了,这必须是贾诩亲自承认的亲传弟子,普通的师生关系还是不够的。 贾诩闻言微微一笑,不置可否道:“佑维勇猛善战,待人至诚,在下还是知道的。不过拜师之事不急一时,在下今日过来乃是救将军一命。” 第五章 屯兵弘农 张济闻言惊道:“先生何处此言?” 贾诩目视左右,并不做声。 张济会意,对左右道:“你们下去吧,没有吩咐不要进来。” 等堂上伺候的人出去,贾诩才说道:“士度将军,你对目前京中形势如何看待?” 张济苦笑道:“先生就不要卖关子了,某是一个武夫,如何知道京中形势。” 贾诩端起酪浆喝了一口润润喉咙道:“将军可曾发现,咱们这次进长安与当初太师率军进入洛阳有何不同?” 张济沉思片刻道:“先生不提及某家倒没有想过。当初太师带我们进洛阳,虽然朝中形势一日三变,一切都由太师应付,咱们兄弟只管带兵就好。就算出关作战,那些土鸡瓦狗也是不堪一击,兄弟们苦是苦了些,日子过的还算快活。眼下咱们进了长安,部队扩了好几倍,照道理应该过的更舒畅才对。可是你看看,李稚然和郭阿多被人撺掇着变着法子要加官,听说李稚然要当大将军,郭阿多不服,多年的兄弟竟然吵了好几架。还有樊稠也去凑热闹,嚷嚷着要当车骑将军。某也不得不争,要不然以后见到他们部下都得道左下拜。上面的人争官位,顾不上下面弟兄们军需给养,大家只能自己想办法去抢,一堆烂糟事。” “这是朝中主公二桃杀三士之计啊。”贾诩轻声说道。 “什么二桃杀三士之计?”张济不懂典故,不解的问道。 “这不重要,”贾诩摇摇头道,“官位什么的更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咱们西凉军在长安城没有出路,迟早要亡。而士度将军你若是不早做打算,最先亡的必是将军你。” 张济更是惊道:“先生何出此言?当初是先生教我们进攻长安,说唯有如此才能得到生路。眼下咱们都打进了长安,就连天子和百官都在咱们手里,怎么会败亡呢?还有,先生如何判断某家会先亡,还请先生教我。” “当初事态紧急,你们都说要离开部众逃回凉州,在下才出言劝阻,叫你们率部打回长安,以长安坚城为基,控制天子和百官。关东诸侯自然投鼠忌器,不敢进犯我们。” 顿了顿,贾诩继续说道:“可是进长安仅仅是暂时无忧。长安城人口近三十万,连年征战之下田地早已荒芜。若大军驻扎城里,咱们拿什么来养兵?将军仁厚,手下士卒却不足五千,若城中缺粮,你能争得过李、郭、樊三位将军吗?若是因缺粮而起了争斗,将军岂不陷入险地?” 贾诩一顿分析,让张济惊出了一身冷汗,他久在军中,自然知道缺粮的严重后果。若是真到了那一步,不要说是军中同僚,就连亲生兄弟为了一口吃的也会拔刀相向。李傕他们各个手下拥兵数万,自己根本对付不了,到时候争夺起来最先死的真的有可能像贾诩说的那样,就是自己。 他连忙起身行礼道:“文和先生,咱们可是一郡同乡,某向来敬重先生,还请先生莫要见死不救。” “士度将军不用担心,”贾诩双手相扶道,“在下不忍看乡人就死,特来献策的。” “先生请说。” “士度将军所部困在长安乃是死路,唯有出城觅地就粮方有活路。” “出城就粮?”张济一怔道:“先生觉得我部应该去何处就粮?” “去弘农,只有去弘农才有活路。”贾诩斩钉截铁道。 “弘农?可是先生,弘农毗邻洛阳,乃是与关东诸侯作战前线,某家所部才区区五千兵马,如何能抵挡关东大军?” 贾诩微微一笑道:“士度将军有所不知,如今关东诸侯拥兵自重互相攻伐,早已不是当初联兵讨伐太师之时,绝不可能西顾长安。将军只要遣一将率兵千余驻守谷阳关,便可无忧。且北有黄河,南有群山隔绝,郡中十一县良田无数,更有渑池铁官,可自铸军械。将军,如此宝地,不取悔之晚矣。” 张济眼睛一亮:“不错,先生所言极是,弘农郡确实是宝地。那某家即刻去找李稚然他们,要求率军前往弘农。” “将军且慢。”贾诩伸手阻止张济。 张济不解的问道:“先生这是何意?” “将军切不可直言要求,”贾诩摇头道,“弘农久经战火,如今已是人口凋零,就算去了也征不到多少粮食。难道你这五千部下去那里种粮不成?何况铁官炼铁所需劳力更多,没有人你如何立足?” “那先生说怎么办?” 贾诩从怀里拿出一片竹简道:“你把这份军报拿过去,告诉李稚然他们,关东似有异动,你要求率部前去弘农御敌,李稚然定然应允。然后你就说为了减少长安城军需负担,可以将城中百姓迁往弘农屯田。只要不动城中富户,李稚然也好,郭阿多也好,都不会有异议,甚至还会拨一部分粮草给你。” “先生,为何不能动城中富户?没有钱如何笼络手下士卒?” “将军差矣,眼下世道,只有掌握人口粮食才能立于不败之地,再多钱财又有何用?岂不闻如今长安城斛粮万钱?若是再这样下去,手持金玉饿死街头的事情也不会少见。” “如此,某家谢过先生指点。”张济心悦诚服的躬身施礼。 “将军不用多礼,”贾诩叹道,“在下也是为了给城中百姓找条活路罢了。”说完拱拱手告辞离去。 看着贾诩离去的背影,张济喃喃道:“不管怎么说,某家总归要感谢先生给我指了条活路。” 他正在感叹,却瞥见手下亲卫小校站在门口探头探脑。便没好气的问道:“何事这么鬼鬼祟祟的?” 小校被他一喝,缩缩脑袋禀告道:“将军,昨日我等去抄卫氏宅邸,走脱了三个女眷。等卑下追上去,那三个女犯逃入文和先生府里,文和先生说他自会与将军分说,不知道他刚才有没有跟您说起?” 张济闻言一瞪眼:“几个女子而已,文和先生要了就要了,有甚好说。本将军还有大事要办,你去将佑维叫来,就说本将军有要事相商。” “诺!”小校赶紧退了出去,飞奔着去找小将军张绣。心道:“坏了,小将军听说那几个女子被文和先生侄儿扣下,一早就找上门去了,不知道现在追不追的回来。” 第六章 张绣 老狐狸终于不窝在家里,一早出门给侄儿擦屁股去了。贾成一点都不担心老狐狸的办事效率,西凉军这帮土包子要是还搞不定,那他西凉智囊的名号就白叫了。 此刻他正惬意的在院子里坐在摇椅上,享受地主老财的待遇。 要说贾成也算悲催,姑臧贾氏说起来在当地名头很大,还是官宦世家。可自从他出生以来,贾家早已在凉州历次叛乱中没落,就没过过啥好日子。 他老爹贾彩不是读书的料,早早在县寺谋了个小差事,勉强养活一大家子。叔父贾诩倒是打小聪慧,但是因为性格孤僻,并不出名。只有当时名士阎忠认为他与众不同,说他有张良、陈平那样的智慧。还帮着贾诩极力运作,察孝廉为郎。 可是时运这玩意就是那么操蛋,贾家刚觉得老二当了官,能改善家里生活条件。没想到贾诩才到京城,就因为水土不服还是什么原因,染了重病,差点一命归西。 没奈何,当时跟着郡里送上计的贾彩只好护送兄弟辞官回了家乡。 屋漏偏逢连夜雨,在汧地遇见叛乱的氐人,和同行的数十人一起被氐人抓获。贾彩为了救兄弟,假称贾诩是太尉段炯的外孙。当时太尉段颎,因为久为边将,威震西土,所以假称是段颎的外孙来吓唬氐人,叛氐果然不敢害他,还与他盟誓后送他回去。 可是贾彩身上被搜出县寺路引,与其余同行众人被氐人杀害。 这样一来,贾氏又陷入穷困的境地,兜兜转转几年以后,贾诩在乡人推荐下,带着十五岁的侄儿贾成投入董卓军中四处征战,平定当地汉羌叛乱。又过了几年,大将军何进命各地将领带兵入京对付宦官,贾诩叔侄也就随着大军进了洛阳。 贾诩为人低调,安于自守,从不多拿多占,官俸勉强够叔侄两人度日。所以说贾成虽然顶着个士人子弟的名头,做的却是勤务兵的活计,洗衣做饭都是他一人包干,生活清苦的很。 可是今天就不一样了,有了蔡文姬三个小娘子,他才知道原来自己还能尝到地主家傻儿子的待遇。 一大早,叔侄二人储藏多日的换洗衣服就被两个俏侍女浆洗干净,晾晒在院子里。不但如此,里里外外打扫的焕然一新,早上起来,蔡文姬便端来富有汉朝特色的清粥酱菜,简直让他爽的不要不要的。 “我说蔡娘子,想不到你不但精于音律,还能做一手好饭食,难得难得。”贾成撮着牙花,一副痞懒样子。 蔡文姬眼波一转:“原来贾小郎已经猜出妾身来历。” “这有什么,看你们主仆行止当出身高门,蔡娘子卫氏新寡,又在内城居住,几样一对照,蔡娘子来历不难得知。” “既然已知妾身来历,贤叔侄又是西凉军属吏,收留妾身主仆难道不怕张济将军震怒,加罪贤叔侄?” 贾成翻翻白眼:“蔡娘子,你这样说就不地道了,想打听我们叔侄身份就明说,不用拐弯抹角还用上激将法。” 蔡文姬脸一红:“小郎恕罪,妾身主仆乃破家弱女,夫家又与西凉军有大仇,心中忐忑,怕牵连到贤叔侄。” 贾成摇摇头道:“蔡娘子尽管放心,我家老头精的很,他没反对就说明有把握留下你们。唉,我听说蔡娘子极擅音律,不知道能不能奏一曲胡笳十八拍?” 蔡文姬闻言心中稍定,不过转而疑惑道:“胡笳十八拍?妾身从未听过这曲名,是用胡人乐器奏的吗?妾身只擅琴瑟箫笛,黄钟大吕略有涉及,胡笳却从未见过。” “哦,是我记错了。”贾成点点头,想起这苦命的女人是被匈奴人掳走,过了好些年,好像还给匈奴人生了两个儿子。这之后才被曹操遣人接回来,创作出草原风格的着名乐曲胡笳十八拍。 他正要再说,虚掩的院门“咣当”一声再度被踢开。可怜的破木板门终于决定不想承受被踹的命运,哗啦啦倒在地上四分五裂。 “贾成,你胆子不小,竟敢截了本将军的犯人!”随着一声怒喝,进来一员年轻武将。 只见他身着铁甲,手持八尺铁枪,一尺长枪刃发出森森寒光。此人身高八尺,剑眉星目鼻直口方,颔下一抹短须,生的异常英武。按后世标准就是一要身材有身材要颜值有颜值的肌肉型男。 不过这位型男哥此刻怒目圆睁,一副要吃了贾成的模样。 “哟,型男哥...张佑维,你今天是吃了螃蟹,横起来了?”贾成一看来人,笑呵呵的说道。 来人他认识,正是羽林中郎将张济侄儿,张绣张佑维。张绣比贾成大几岁,从小就学得一身武艺,在西凉军内部少有敌手,与董卓帐下猛将郭汜也能交手几十个回合不分胜负。他和叔父张济一起在西凉军转战西北,立下不少战功,如今官居骑都尉,很得其叔父张济信任。 “少废话,”张绣打量了一下院子,一直蔡文姬三个道:“识相的让本将军将这三个钦犯带走,否则别怪本将军不客气。” “张佑维,咱们讲讲道理行不行?” “讲道理?本将军的话就是道理。” “哎哎,我听说武威张绣张佑维不仅武艺非凡,还义薄云天,一贯以理服人,怎么今天不讲道理了,难道您是冒充的?还是张小将军与传言不符?” “哼,本将军怎会是假冒的。”张绣冷笑一声,“那好,本将军就与你贾家小子论论理。” “唉,这就对了嘛。”贾成殷勤的搬来一把小竹椅,“坐坐,坐下咱们聊聊。” 张绣又哼了一声,把铁枪枪尾一顿,立在身边,战袍一甩,坐在竹椅上傲然道:“本将军就听听你小子有什么歪理。” “型男哥,哦不,佑维将军,”贾成笑呵呵说道:“您说这几个小娘子是朝廷钦犯,那她们犯了什么罪?” 张绣一指蔡文姬:“这女人是卫氏遗孀,卫氏资助曹操起兵谋反攻打京城,其罪当诛三族,她难道不是朝廷钦犯?” 第七章 知道曹操吗? “哦哦,原来是这样啊,”贾成笑着点点头,“不过佑维将军可知河东卫氏与长安卫氏虽是同族,河东卫氏家主卫兹与卫仲道却已出了五服,这蔡娘子是卫仲道遗孀,按理不在三族之内了。” “哼,长安卫氏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月前我等进攻长安,卫氏出钱出人帮着王允老匹夫据城死守,其罪甚大。”张绣还是不肯松口,又拿出当初他们反攻长安时,城中各大家族死守城门来说事。 “出钱出人抵抗咱们的世家大族多的是,佑维将军为何死咬着卫氏不放?” “不仅卫氏,其他家族本将军自然会一个个上门缉拿,不会放过一个。” “将军此言差矣,”贾成一副为张绣考虑的样子,“当初朝中公卿大夫哪一个不抗拒咱们,如今还不是与李稚然将军他们握手言欢?佑维将军如此做法,难道不会得罪了李将军他们?” “我只管自己防区就好,非我防区我如何去管?只要在我防区,我就要一一治罪。” “道理是这个道理,不过卫氏乃是没落家族,将军迫之甚急,难免有落井下石之嫌。传出去说将军欺软怕硬,恐怕有损将军威望。” 张绣怒了,一掌拍在石桌上,差点把青石做成的石桌拍翻,斥道:“本将军行事光明磊落,怎会怕宵小闲言。” 贾成一咧嘴,好家伙,型男哥劲儿真不小,不怕手骨折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贾成朝蔡文姬努努嘴,“将军你可知这小娘子娘家是谁?” “是谁?长安城还有咱们西凉军动不了的人物?”张绣一脸傲娇,鄙夷的说道。 “她父亲可是咱们大汉朝一代大儒蔡邕蔡伯喈,门生弟子遍及天下。你看看,蔡娘子新寡之身,又是花容月貌,将军强要拿她回去,知道的人说你秉公执法,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将军贪慕美色,强纳人妇。若是传扬出去,大大有碍将军清名啊。” “这个......”张绣呲呲牙,不动声色的甩一下手,“军中同僚都知道,本将军从不贪恋女色。” “西凉军中自然都知道佑维将军少年英雄,义薄云天,少有的豪杰人物。可是别人不知道啊,你看,蔡娘子弱女子一个,除了美貌啥也没有,你硬要带走她,不出三日,长安城必定会传出将军荒淫好色的名声。蔡伯喈的门生弟子可都是些舞文弄墨的行家,到时候将军可就百口莫辩了。” “这倒也有几分道理,”张绣少年成名,不怕硬碰硬,就怕名声被传坏了,“不过本将军劳师动众过来捉拿钦犯,怎么能空手回去。” “简单啊。”贾成一拍大腿,“先前董太师与伯喈公很是相得,只要遣人宣扬说将军闻知蔡公遗女落难,今日特来派兵佑护。这样不仅无损将军威望,还能得个扶危济困的美名,岂不两全其美?” 张绣这会完全被贾成带到沟里去了,想来想去觉得贾成说的有道理。是啊,长安卫氏与河东卫氏虽是同族,却是分立的两支,如今把长安卫氏的家都抄了,就剩下一个小寡妇拿了也没啥用。 再说了,这女人来头不小,抓回去杀又杀不得,也榨不出什么油水,难道要带回去供起来?自己可是立志要干一番大事业的,大业未成,身边带个漂亮女人算什么。这样的麻烦千万别粘在手上,嗯,就这么办。 “贾成,别废话了,本将军今日心情好,看在蔡公当年与太师交好的面子上,这女人就暂时留在你这里,待日后有司论罪后再计较。” “得嘞,佑维将军就是敞亮,小弟佩服。”贾成一挑大拇指,“这天色快到午时了,不如小弟置办点酒菜请佑维将军喝点?” “不喝了,本将军营中还有诸多军务要办。” 张绣撇了一眼小小院子,嫌弃的摇摇头,伸手拔出铁枪,头也不回的带人走了。 贾成对张绣的嫌弃表情视而不见,依然笑呵呵的送出院门。 一转头,见蔡文姬一脸钦佩的看着自己,便笑着说道:“蔡娘子这下可以放心了,我估计短时间没有人会来捉拿你。” 蔡文姬侧身微微一福道:“妾身谢过贾小郎援手之恩,想不到贾小郎仅凭一番言语就能说的那张将军息怒离去,令妾身出乎意料。” 得到大美女蔡文姬夸赞,贾成骨头都轻了几分,嘿嘿笑道:“小意思,张绣这个人我知道,一心想做个名扬天下的英雄豪杰,要忽悠他不难。” “忽悠?”蔡文姬俏眼一眨,随即明白过来,抿嘴笑道:“贾小郎真真假假一番分析,的确可称忽悠二字。不过先夫仲道其实出身河东卫氏,并非京城人士,那张将军只要一问便知,到时候恐怕贾小郎难以圆过去。” “嗨,这些小细节张绣是不会去问的,很有可能根本没时间去问。”贾成不以为意的摆摆手。 “小郎何出此言?”蔡文姬有些不明白,觉得贾成过于想当然了。 “你以为我家老头一早出去干嘛?”贾成对自家老狐狸信心十足,“他肯定去张济那里消除后患去了,只要我能把张绣哄出去,那张家叔侄一定会忙上一段时间。以这两叔侄秉性,过几日自然忘了你这件事。” “呵呵,你对你家叔父倒是很有信心。” “那是当然,咱家老头子一肚子坏水,就西凉军那帮粗胚,对付他们还不是玩儿似的。不过话说回来,也就你运气好,正好在张济叔侄防区。张家这两人粗是粗了点,为人还算不错,要是换了旁人,估计你也逃不到我这里。” 蔡文姬闻言不知想到什么,眼一红,有些哽咽道:“生逢乱世,妾身区区弱女子,过的一日算一日,苟延性命而已。就算躲过眼下,又有哪里是安身之地?” 蔡文姬说的沉重,让贾成也是心中一阵难受,强笑道:“只要咱们活着,总有希望不是。” 突然想起一事,贾成问道:“我听说如今的兖州牧曹操曹孟德曾经在蔡公门下求学,蔡娘子见过此人吗?” 一说起曹操,蔡文姬倒是收起了凄容,面露缅怀之色道:“孟德大兄并非先父学生,不过他当年常来我家走动,妾身也见过几次。” “是吗?”贾成眼睛一亮,“蔡娘子觉得曹孟德为人如何?” “嗯......孟德大兄说话很有趣,大家都喜欢听他说话。”蔡文姬隐隐露出一丝笑容,回忆道。“不过先父说他爱发大言,不是治学之才,所以没有收他当学生。” 蔡老头眼光不行啊,曹老板可是文武全才,这时代最顶尖的英雄人物,没有之一。贾成表示蔡邕空有其名,竟然把这么牛掰的人物拒之门外。看来他后面投靠董卓,以至于看不清形势被王允所杀也不是没有道理。 “那他现在当了兖州牧,你有没有想过去投奔他?” “去年关东联军起兵讨伐董太师,孟德大兄曾经来信邀请先父前往陈留。先父认为大兄以下犯上,又素喜犯险冒进,怕不能成事,故此不愿前去。如今父亲已故,东去路途兵荒马乱,妾身如何敢孤身前往?” 犹豫了一下,蔡文姬又红着脸道:“孟德大兄家中女眷甚多,妾身也怕......” “哦,明白了。”贾成强忍着不笑出猪叫声,“蔡娘子貌美如花,曹孟德免不了有好逑之心。” 曹老大仁妻王者之名可不是白叫的,蔡娘子年轻貌美,去了兖州妥妥的送货上门。看来他这个名号不是功成名就后才有的,应该早在洛阳当派出所所长时候就已经有了这个爱好了。 蔡文姬见贾成这个表情,哪里会不明白他的意思,轻啐道:“贾小郎貌似君子,却也是个轻浮之人。”一甩袖子进了里屋,再也不肯出来说话。 第八章 左冯翊功曹史 院子里安静了下来,贾成坐在摇椅上,看着地上四分五裂的院门发呆。 来到这个时代好几个月了,很幸运成了老狐狸贾诩的侄儿,史书上记载贾氏一门在这个乱世中安然无恙的存活到晋朝,说明自己的性命大概率是保得住的。 但是蔡文姬的到来让他有了一丝不安。要知道史书上记载蔡文姬可是被匈奴掳走的,并且在塞外生活了好些年,还生了两个儿子。 蔡文姬一个弱女子,在这个年代根本不可能走的出长安城。那么很有可能要么她被乱兵带出长安城,并且在路上被匈奴人掳走,要么匈奴人这段时间曾经入侵过长安城。 这个地方实在太凶险了,李傕、郭汜、樊稠、张济等人实际上就是底层军官出身的兵头,毫无政治眼光可言。 贾成不是个熟读历史的人,但三国历史实在太有名了,有名到后世随便一个人都能把这段历史说的头头是道。他当然知道过些时日这些人之间就会爆发内战,短短数年时间,樊稠被杀,李傕、郭汜因为一个异常狗血的原因反目成仇,一个控制皇帝,一个掌握百官,两军打的不可开交。 老大和老二打架,老三死了。张济败走南阳,被乱箭射死,最后侄儿张绣在贾诩劝说下投降曹操。 长安城在这场战争中毁于一旦,甚至发生了人相食的惨剧。 贾成不知道叔叔贾诩是怎么投靠的张济,或许因为两家是同乡,也或许贾诩是想脱离长安城这个风暴中心吧。 当然了,按照历史发展,贾氏叔侄以张济、张绣为跳板投靠曹操是最安全可靠的一条路。但作为后世和平社会的人来说,眼睁睁看着长安城几十万活生生的平民百姓在几年内被战火、饥荒甚至瘟疫消灭的干干净净,他的内心是痛苦和煎熬的。 可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除了插科打诨,胡搅蛮缠要求老狐狸想办法以外,自己真的一点头绪都没有。 论武力,凭着年轻力壮的身体对付一两个小兵还可以,面对张绣他连拔刀的勇气都没有,何况李傕、郭汜等西凉猛将,更不要说将来会陆续出现的张飞、关羽、赵云、孙策等一堆天下名将。 论智谋,糊弄糊弄肌肉男张绣也没问题。这土包子居然看不出蔡文姬背后所能带来的文士集团力量,轻易放弃了这个奇货,还妄想成为名扬天下的英雄。难怪以后被人耍的团团转,曹丕一句话就把他逼的自刎而死。 但是他绝对做不到让西凉诸将放下屠刀,不再屠戮长安百姓。甚至他叔父老狐狸贾诩也做不到,只能随着张济远走南阳,对长安城惨剧视而不见。 “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贾成黯然长叹:“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 “小子,读了几本太学书籍,怎地变成如此伤风悲秋了?啧啧,酸,真酸。”随着话音,老狐狸贾诩迈步走了进来。 贾成噌的一声跳了起来,凑上去仔细打量着老狐狸的脸色,却看不出贾诩丝毫神情变化,忍不住问道:“老头,搞定了没有?” 贾诩嫌弃的推开侄儿的脸:“蔡氏麻烦解决了,老夫腹中饥饿,还不与我拿些饭食来。” 贾成撇撇嘴:“老头你出面,蔡娘子自然无事。我是问城中百姓之事。” 贾诩一瞪眼:“自然是解决了一部分,你先别啰嗦,等老夫进了饭食再与你详说。” 贾成嘟囔着正要去厨房取饭食,就见吱呀一声,蔡文姬和两个侍女端着饭菜出来,放在石桌上道:“文和先生辛苦,妾身厨艺不精,请先生莫要嫌弃。” 贾诩老怀大悦,指着贾成道:“瞧瞧,大户人家出来的就是不一样,哪像你这浑小子,想吃口饭都要受你腌臜气。” “嘿,我这小暴脾气,老头,少说废话赶紧吃,不然以后小爷不伺候了。” “一边读你那几本破书去,就会念几句酸诗,一点用都没有。”贾诩表示现在有了蔡文姬,看不上小混蛋了,慢条斯理的吃起了饭。 看着叔侄两个斗嘴,蔡文姬噗嗤一笑,柔声说道:“小郎诗文忧国忧民,隐有大家之风,岂是酸诗可比。” 贾成闻言洋洋得意:“看见没,蔡娘子都说我诗做的好,老头,你也是饱读诗书的,做的出这样诗文吗?” 贾诩不理他,自顾就着菜肴吃饭,吃完后抽出手巾抹抹嘴,对蔡文姬道:“蔡娘子可别让这浑小子骗了,他打小就不爱读书,老夫不信从太学里找了几本书看就能写出这样诗文。指不定太学里找来哪个名家写的片言只语在这里显摆呢。” 嗬,不愧是老狐狸,猜的八九不离十,知道绝非我能写出来的。不过这不是先贤写的,前面几句是几百年后唐朝杜甫写的《兵车行》,后面几句是过几年曹操《蒿里行》的句子。贾成心中暗赞老狐狸判断极准。 不过他也不怕戳穿,杜甫中不可能穿越时空职责自己剽窃。曹操还没反袁,自然也没有做这首诗,原作者不反对就是自己的。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再说了,边上还有一大美女杵着呢,贾成怎么可能认怂。 “老头,小爷我现在开窍了行不行?你说我剽窃名家诗文,那你说说,我剽了谁?窃了谁?蔡娘子,你也是读过很多书的,你给评评理,听过这几句诗吗?” “咦,这倒也是,”贾诩想了半天,见蔡文姬也在摇头,便没好气道:“算你作的好了吧,看把你能的。” “哎,这才对了嘛,孔夫子也说: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小爷现在读书乐之,自然能写出好诗句来。” “就你歪理多。”贾诩见自家侄儿振振有词,倒也没有深究,反而莫名感到欣慰,笑骂一句道:“老夫先去见了羽林中郎将张济,说服他带一部分长安百姓前往弘农屯兵。然后又去见了李稚然,原本他想要老夫担任尚书仆射,老夫拒绝了,自请迁左冯翊,也带一部分百姓出城屯田,这样应该可以缓解城中缺粮问题。” “老头,好事啊!”贾成惊喜道,“只要分出去十几万百姓,城里不缺粮了,将来也能少死不少人。” “你先别顾着高兴,”贾诩摇头道,“李稚然不会轻易放老夫出城的,就算去了,也不会待多久,还是要回长安的。他是怕老夫走了,就没人对付的了朝中那些公卿百官。所以老夫向李稚然推荐你担任左冯翊功曹史,秩六百石,你不是想给百姓找条活路吗,那就去左冯翊帮老夫管理农桑事务,好好干别出岔子。” 贾成心一沉,感觉肩头沉甸甸有点害怕:“老,老头,我怕干不好。” “哼,你不是一直嚷嚷着怪当初老夫为了活命给西凉军定策攻进长安,祸害了长安百姓吗?如今老夫出手给他们找活路,你就怂了,不敢挑担子了?阿成,转过年你十八了,也该出去历练历练了,别老是躲在老夫身边不干正事。” 贾成咬咬牙:“成,老头,冲你这句话,小爷豁出去了,不就带一帮人种地嘛,谁不会啊!” “那今日早些休息,明日一早随老夫进宫面见天子。” “见小皇帝干嘛?” “废话,官员外任,不得向天子陛辞啊。” “哦,知道了,老头。” “都当官了还叫我老头?” “诺,叔父大人。” “这才像样子嘛。” 贾成:...... 第九章 进宫 汉朝在地方实行郡国并行的制度,郡国同级。郡国的编制:郡守,秩俸二千石,掌一郡大小事。国相,秩俸二千石,掌一国大小事。都尉,比二千石。郡丞,秩俸六百石。长史,秩俸六百石。 功曹史和五官掾、督邮都是辅佐郡守的长史。五官掾负责掌春秋祭祀,若功曹史缺,或其他各曹员缺,则署理或代行其事,无固定职务。为太守的左右手,地位与功曹史相上下,等于太守顾问。 督邮是督邮书掾、督邮曹掾的简称。汉代各郡的重要属吏。代表太守督察县乡,宣达政令兼司法等。每郡分若干部,每部设一督邮。 功曹史职权最大,是汉朝郡县官府所属功曹之长,亦称功曹、主吏。主选署功劳、职掌吏员赏罚任免事宜。由守、相委任,职统诸曹,在诸曹掾史中地位最高,甚至权逾郡丞、长史。当然最主要职责就是协助太守统领诸曹处理政务,劝农课桑。 左冯翊既是三辅地区地方长官,又要参与朝政,因其治所在高陵县,所以地方政务一般由郡丞和长史负责。所以功曹史职权比在一般军国中更大。 说实话,正常情况下贾成要出仕当官,必须先在地方察举孝廉,然后上京进入五官属担任郎官,成为预备官员。熬上几年,各项考核优异才有可能成为朝廷各官署掾吏,或者去地方郡县属吏,运气好可能当个县令、县长之类的四百石官员。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千石以上的官员子弟,可以进入太学学习几年,成绩优异一样可以出仕为官。 当然,有个时期出现了特例,只要有钱,不管你是谁,什么身份,都能去一个叫做西园的购物中心购买心怡的官位。 这个购物中心幕后老板叫刘宏,能量大得很,不但明码实价童叟无欺,官位品种特别齐全,除了皇帝和大将军位置不能买,其他的都可以搞定。服务还特别周到,只要交了钱,当天就可以上任。 顺便说一声,这个刘宏就是当时的皇帝--汉灵帝。 不过如今时代不同了,西园卖官已经成了昨日黄花。西凉军进了长安,成了把控朝廷的唯一势力。各个底层军官出身的军头们无视朝廷官员升迁制度,随意给自己加官封爵,小皇帝刘协和公卿大臣们没有一个敢哔哔的。 作为西凉军唯一谋士,战略方针指导者贾诩,他推荐侄儿贾成当左冯翊功曹史,区区六百石官职,还不是手到擒来。不要说贾成是一个正常人了,就算是一条狗,有了贾诩的推荐,也没人敢提反对意见。 只是老狐狸贾诩苟的很,自从建议李傕他们反攻长安,从来没有主动要官,就连他的讨虏校尉之职,也只是挂了个名头,从不去军营带兵。 进入长安以来,李傕这帮人不停要求小皇帝封官,李傕从校尉到扬武将军,不到一个月又升到大司马、车骑将军、开府、领司隶校尉、假节,封池阳侯。要不是郭汜、樊稠等人反对,他都敢要小皇帝拜自己为大将军。 郭汜先是加号扬烈将军,随即迁后将军,封美阳县侯。樊稠右将军,封万年侯。张济任镇东将军,封平阳侯。 其他诸如杨定、杨奉、董承、段煨等人无不节节高升,各种加号,将军多如狗,校尉遍地走。 唯有贾诩巍然不动,推掉了所有官位,李傕他们为了拉拢老狐狸,谋划着给他封侯,贾诩也找理由推辞不受。 这回要不是侄儿贾成心气不顺,一直对他有意见,他也不会主动要求担任左冯翊,迁城中百姓前往城外安置。 —————————————— 长安城平面呈方形,但并不规整。由于城墙在长乐宫和未央宫建成之后才开始兴建,因此为了迁就二宫和河流的位置,形成南墙曲折如南斗六星,北墙曲折如北斗七星的形状,有“斗城“之称。 城墙四面各开三座城门,南墙中为安门,东西两侧为覆盎门和西安门。北墙中为厨城门,东西两侧为洛城门和横门。东墙中为清明门,南北两侧为霸城门和宣平门。西墙中为直城门,南北两侧为章城门和雍门。 每座城门都有三个门道,合计十二门、三十六门道,与张衡《西京赋》所述“方轨十二”、“三涂洞开”等相吻合。门道一般宽约8米,恰好相当于当时四个车轨的距离。城门上原有木构门楼,西汉末年被焚毁。 光武中兴后,刘秀因长安屡经战火难以修复,便将都城迁到洛阳。一百多年来,人口逐渐减少,宫城荒败,早就难以承担经济、政治中心的地位。 董卓秉政后为避开关东诸侯兵锋,将洛阳数十万军民百姓强行西迁到此,迁都长安,一时之间长安城人口骤然增多,造成了短时间的繁荣。 但是董卓边郡武将出身,虽然用武力控制了朝廷,但他没有成熟的治理国家经验,更加没有搞活经济的手段。再加上士人阶层不支持,暗地里使手段反对他,使得长安城一直处于混乱当中。 其实这本身并不是很严重的问题,即便董卓不懂得治理国家,还一直和朝中百官们明争暗斗也没啥。 只要采取无为而治,不去过度干涉,就算百姓们乱上一阵子,也会在经济规律下慢慢安定下来。 毕竟宗族势力还是蛮强大的,外来户和本地宗族就算发生争斗,也会在各自族长宗老们调和下达到一定的平衡,形成默契和稳定。 错就错在董卓不甘心只是控制长安以及三辅周边地区,他还想平定关东诸侯,甚至在某些别有用心的人撺掇下觊觎天子之位。 所以他要钱要粮扩充手下军队,没有钱粮就纵兵抢掠,使得原本就因强制迁移过来的百姓更加难以维生。 最要命的是,即便董卓纵兵抢掠百姓,甚至还让吕布偷偷带兵盗挖皇陵,还是不够他扩充部队所需,于是便下令铸造小钱替代大钱。 董卓小钱的发行,严重打击了长安地区的经济,使得两汉沿用数百年五铢钱货币体系全线崩溃。长安城物价飞涨,斛米万钱,百姓生活无以为继,挣扎在饿死边缘。 在这种情况下,长安城犹如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迟早会发生暴乱事件。董卓成了士人和百姓共同敌人,他的死绝非偶然。 当然了,如果没有王允心胸狭隘,非要置董卓残部将领于死地,也没有眼光毒辣的贾诩献计李傕、郭汜反攻长安,汉室江山或许还能苟延残喘不少时间,长安地区百姓也不会像史书上记载的那样十不存一。 残存的数万百姓不得不远离故乡,迁移到益州,被刘焉编成东州军,成了他立足益州的重要军事集团。 面对历经数百年沧桑变化,规模宏大却又斑驳残破,犹如暮年老人的未央宫,贾成强忍住澎湃的心情,跟着叔叔脚步,缓缓进入宫门。 第十章 少年天子刘协 要说纵观历史,最悲催的皇朝不是短命的秦朝,屈辱的东晋以及阉割文化的清朝,而是被诅咒的东汉。 自开国皇帝刘秀以后,几乎没有一个皇帝活过四十岁的,甚至好几任皇帝都没活到成年就因为各种原因夭折了。 没有一个生理、心理成熟的皇帝,怎么可能领导偌大帝国发展和前进? 面对庞大的士族阶级,不至于皇权旁落,皇族们不得不依靠依附自己的家奴和母族对抗那些士族出身的强大官僚体系,这就是极具东汉特色的宦官和外戚集团。 外戚集团还有可能出身于士族,拥有一定知识传承,也或多或少会有一些治国能力。 可是宦官集团却几乎都是底层出身,很少接受过系统教育。他们仅仅依靠对皇帝的忠诚而走上高位,拥有巨大的权力。 他们只需要讨好自家主子皇帝一人就可以了,怎么可能尽心治理国家。 皇帝要是长寿,形成自己的价值观和治理国家的责任感,宦官们的危害还可以减少到一定程度,不足以动摇国家根基。 可恰恰在与,东汉皇帝们寿命都不长,本身受教育的程度都不高,如何能管理一个庞大的帝国。 后期桓灵二帝虽然勉强活到三十几岁,可是他们出身藩王,做皇帝之前从没受过正统帝王之术的教育,导致了他们执政时期对整个国家危害更加恶劣。 灵帝西园卖官就是一个典型案例,使得帝国进一步走向深渊。 当然了,不是说没有一个皇帝是清醒的,献帝刘协绝对是一个例外。 他自幼聪慧,天性慈爱,口齿伶俐,头脑清楚,说话做事往往能切中要害,不但学识过人,还是一个仁厚爱民的仁君。 可惜的是,他是一个傀儡皇帝,一辈子逃脱不了受人摆布的命运。 从开始董卓为了获得拥立之功,废长立幼,把他送上皇位,到后来权臣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直至最后被曹丕废掉,从没有真正拥有皇帝的权力。 可以说历史上所有末代皇帝中,他是最有能力,还是最受百姓爱戴的,也是最窝囊悲催的,没有之一。 时年十二岁的刘协并没有在未央宫正殿接见贾诩叔侄。说实话,正殿对于这个少年天子来说,满满的都是屈辱记忆。 从前董卓在世时,每次朝会,九岁的刘协在正殿上只能按照吩咐,在太师董卓长篇大论之后说一个个“准”字,屈辱的给董卓所有决定打上皇室背书。 而董卓死后,他在正殿上的遭遇更加难堪。以前至少还会按照礼仪走个流程,如今李傕、郭汜这些军头根本就毫无顾忌,连请求皇帝批准的过程都免了,直接拿起皇帝案几上的玉玺盖章就完事了。 这让正值热血的少年天子如何不视之为奇耻大辱? 可是刘协依然忍住了,他没有表现出一丝不满,甚至没有一点抗拒的行为,这绝非一个普通少年所能做到的。 偏殿门口,叔侄两人摘下佩剑,脱下鞋履,在内侍带领下趋步入殿,来到丹陛下准备行三跪九叩大礼。 “二位贾卿免礼吧,偏殿见卿,不必行此大礼。”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从丹陛上传来。 贾诩却依然坚持行完大礼,道:“臣惶恐,蒙陛下圣恩,以卑微之身骤得高位,怎敢废礼自傲。” 贾成在这种场合当然不会作妖,他知道叔叔贾诩虽然使计让李傕他们反攻长安,控制了朝廷,形同谋逆。但这是为了保命才出的无奈之举,他本质上还是一个士族,有自己的坚持和原则。 对于天子,贾诩依然在骨子里紧守臣子本分,不会因为对方是傀儡而无礼对待。只是在行礼完毕后偷偷打量了几眼这个传说中的亡国之君。 十二岁的刘协坐在案几后看不出身材大小,不过明显可以看出刚刚开始发育,清秀的小脸上还带着一丝童年稚气。 发现贾成在打量自己,他甚至温和的露出一丝笑容,并没有苛责怪罪。 这小皇帝脾气挺好的,贾成心中暗道。 “贾卿,左冯翊这些年饱受匈奴和乱匪侵扰,百姓困苦,二位前往可有治理良策?”刘协问道。 “启禀陛下,左冯翊十三县历经战乱,如今大半荒废,只余高陵、临晋、粟邑、衙县、合阳、夏阳等六县尚有百姓残留。故此臣欲迁长安城部分百姓前往这六县耕种屯田,恢复生产,等这六县安定再逐一拓展其余县境。”贾诩躬身回答道。 刘协点点头道:“贾卿所言乃是老成稳妥之策,不过迁移百姓屯田左冯翊用时良久,贾卿需长住高陵,大司马怎会轻易应允?” 小皇帝刘协一下子点出了其中关键点,西凉军这帮军头打仗没问题,处理朝政对付可就差得远了,需要有个头脑清醒的人帮他们出谋划策。 而且他和百官也怕军头们没有约束,动不动就喊打喊杀,更需要一个明白人在中间调和斡旋,贾诩毕竟出身士族,知道分寸,是个最佳人选。 要是他离开京城,失去了这个纽带,很可能会让长安城局势更加难以控制,所以刘协才会点出来。 贾成在一边听的暗暗点头,这小皇帝别看年龄小,看问题的眼光还是不错的,是个明白人。 就听贾诩说道:“臣明白,臣将百姓迁移到左冯翊后即刻返回长安,至于屯田事务,臣会交付侄儿左冯翊功曹史贾成负责。” “哦?”刘协诧异的看了一眼贾成,“贾功曹史果然少年英才,敢勇挑重担。” 贾成闻言眉头一皱,这小皇帝话里有话啊,显然不看好自己能完成屯田工作。 其实说实话,就算在和平时期,以十八岁的年龄治理一郡也很少见,即便有,也是大族子弟挂个名镀个金而已,做事情的大多是底下带去的门客、谋士。 贾成孤身一人,还带着几万移民,就算有叔叔贾诩指导,可贾氏门第不高,底蕴不够,任谁都会对他能力产生怀疑。 小皇帝刘协即便是傀儡天子,听到竟然是这个少年郎负责主持几万百姓屯田,也不禁产生一丝不满情绪。他毕竟还只有十二岁,没有养成足够的城府,当即便脱口而出。 贾成没生气,知道这是小皇帝担心自己年轻瞎搞,会祸害百姓。 便上前正色道:“启禀陛下,如今长安城百姓接近三十万,又有十余万将士,俱多聚集城内,粮草供应已有不足。加之三辅农田荒废,若不早做打算,恐年底粮尽军民生乱。朝中诸公囿于城内,故张士度出屯弘农,臣叔侄自请左冯翊。臣虽年幼识浅,却也不忍见来日城中饿殍遍地,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就算能力有限,然做总比不做要好,至少还能给百姓找条生路。以待将来汉室中兴。”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不想西凉军中还有人有如此见识。”刘协低声喃喃道。 贾成这番话点出了几点事实,首先,城里聚集了几十万军民百姓,当初董卓当政时搜刮的三辅地区粮草已经不多了,再不出去组织百姓耕种,很快就会因为粮食吃光发生暴乱。 其次,朝中百官被西凉军控制在城里,李傕他们肯定不会允许这些外人掌握三辅地区,给他们造成威胁,只有贾成这个“自己人”才有资格带人出去。 最后,贾成隐晦的表示,他们叔侄是为了大汉天下,为了百姓安危才去左冯翊屯田的,表明自己仍然忠于汉室的态度。 刘协经过几年朝中风云变化,争斗锤炼,哪里听不出贾成话中意思,自然心领神会,欣然道:“如此,朕就拜托贾功曹史了。” 第十一章 我有办法 “阿成,知不知道刚才你这样做很危险,这是在玩火。” 一出未央宫,趁着周围没人,贾诩恼火的说道。 “老头,咱们难道不该忠心汉室,不该忠于天子?”贾成眨巴着眼,故作不知的问道。 “汉室?汉室如今就剩下一张皮了。”贾诩阴沉着脸,“你信不信咱们面见天子说的这番话此刻已经传到李稚然耳朵里了,李稚然是武夫不假,但也不是蠢货,必然会对你我叔侄起了疑心。” “我就是故意这样说的,为的就是彻底绝了李傕的疑心。” “什么意思?” “老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嘴上说汉室就剩下一张皮,其实内心还是对汉室天下,对小皇帝还是有感情的,还想保住汉室,是不是?” 贾诩一惊:“臭小子,你为何会这样说?” “你想哈,”贾成板着指头说道,“你要是纯粹想保住咱们爷俩性命,当初献计反攻长安之后,只要控制住一部分部队,驻军弘农以待时机。一旦天下有变,或投袁绍袁本初,或举郡献与曹操曹孟德,甚至可南下荆襄。咱们和那些军头不一样,咱们贾氏可是士族身份,怎么的也能随时找到靠山。这么简单的道理,老头你不可能想不到吧。” “想到了又怎么样,阿成你不会不知道咱们可是凉州军,董太师嫡系,天下诸侯眼中的叛逆。不说他们会不会接纳我们,一旦稍有异动,李傕、郭汜他们也不会放过我们的,他们可不会跟咱们讲道理。” 贾诩摇摇头,似乎觉得侄儿贾成过于想当然了。贾诩当初随凉州军进攻长安,事成之后也能凭借功劳要求带兵驻守弘农。 可是李傕他们毕竟都是些中层军官,出身不高,没有丝毫权力斗争经验。进了长安城要么大开屠刀,杀尽朝中百官,要么被长安城那些老奸巨猾的公卿士大夫们用计分化瓦解,重演一次董卓闹剧,最后还要牵连自己。 再说了,李傕、郭汜也知道贾诩出身士族,拐弯抹角还能与关东那帮人扯上关系,总能找到退路。可他们已经毫无退路了,一旦失败就只有死路一条。 身边能够对付朝中百官的也只有贾诩一人,肯定要把他紧紧绑在身边,绝对不能让他脱身而去。 这样的事情其实早有先例,当初西北羌人北宫伯玉、李文侯起兵叛乱,劫持名士边章、韩遂,并且逼迫二人为首领。为何?就是因为边、韩二人是士族,有他们两个人率领叛军,就不叛乱,而是士族内部利益纠纷,即便事败,还有与朝廷谈判的可能。 否则以当时的传统标准,北宫伯玉和李文侯只是低贱的蛮夷奴仆,根本没有资格与主人谈判,也没有资格获取任何豪强的帮助,唯一的命运就是被消灭。 就是这个原因,李傕、郭汜他们才会始终要把贾诩绑在一条船上。但是他们政治眼光连北宫伯玉都不如,贪图荣华富贵,不肯把凉州军唯一的退路贾诩拥为首领,以至于始终站在士族的对立面上,最后逃脱不了败亡的结局。 最后说一声,羌人这支叛军在韩遂的率领下一直活跃了三十年,要不是韩遂接连作死,直到灭亡前夕都有被曹魏招降,和平生存的机会。 “老头,你这话说的有失水准,与你老狐狸毒士名号不符啊。”贾成窃笑道。 “哼,你这个不孝子,有你这样说叔父的吗?”一说起毒士两个字,贾诩就气的吹胡子。 “别生气啊老头,听我说嘛。”贾成逗完了老狐狸,接着道:“别跟我说你没办法脱身,那样就没意思了。我感觉你决定随大军进入长安,唯一目的就是天子,你怕那些军头乱来,一不小心把小皇帝咔嚓了,到时候天下人追本溯源,把罪责算到你头上是不是?老头啊,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献这条计策。” 贾诩脸上一阵阴晴不定,道:“浑小子,你道老夫当初愿意出此下策?若不劝李傕反攻长安,如今你我叔侄还有命来?” “事情做了也就做了,唉,咱们身在乱世,要活命也没有办法。”贾成设身处地想想,要没有老头当机立断,自己确实有可能成为史上最短命的穿越者。 “老头,咱们爷俩不说虚的,你到底怎么想,交个底吧。” 贾诩点点头:“阿成,你能想到这些,老夫很欣慰,说明你真的成长起来了,老夫也就不用藏着掖着了。” “咱们凉州军看似占据长安,控制了朝廷百官和天子,拥兵十几万,实力无人能比,其实不过是无根之木,沙上城堡,存在不了多久,你可知是何原因?” 贾成心中一动,试探的问道:“因为士族?” “不错,就是因为没有士族支持,所以凉州军再强大,天子、百官再控制在自己手里,也成不了大事。须知这天下并非刘氏一家天下,乃是士族奉天子共有之天下。” 贾诩说的不错,两汉,特别是东汉建立的根基就是遍布全国的士族豪强。当初光武帝刘秀之所以能够只有数千人马的情况下,在数十支割据势力中脱颖而出,成为最后的胜利者。 就是因为他得到了河北士族豪强的支持,在他们资助下才能击败众多势力,成为天下之主。 这也导致了东汉立国基础就是皇权和地方士族豪强两者合一的紧密结构,不仅现在,往后数百年王朝更替莫不如此。 直到宋朝全面实行科举制,延续千年的世家大族统治国家的基础才慢慢被打破,底层百姓和新兴商人阶层才有了上升渠道,参与治理国家。 而在目前这个时候,没有士族支持,再强大的军事集团也没有任何可能存活下去。比如声势浩大的黄巾军,再比如西凉军领军人物董卓,无不昙花一现,很快就退出历史舞台。 贾诩继续道:“咱们贾氏出身士族,以前无论做什么,都是各为其主无可厚非。但若是天子因老夫之策而崩,那贾氏就会自绝于士族,将来永无翻身之日。故此老夫进长安后辞去军职,打消李稚然等人猜忌,伺机为天子周旋一二。” “老头啊,你这是扬汤止沸,权宜之计而已,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哦?看你样子还有更好办法?” “那是当然,我问你,如果我有办法既能救出天子,又保证李傕他们不会对咱们起疑,你做不做?” “那自然最好,你说,怎么做?” “我现在还只有一个思路,具体实施方案还要仔细推敲一下。” “那你把思路与我说说,老夫帮你参考参考。” “嗯,我是这样想的......” “啊?这样也行?” “当然了,其实很多事情并不复杂......,现在咱们当务之急就是去见见李傕,打消他的疑虑,让他帮着出把力。” 第十二章 郭阿多能答应吗? 李傕最近很苦恼,自从进了长安城,没有一件事是顺心的。 四月里,正在颍川作战的他收到太师董卓被司徒王允联合温侯吕布谋杀的消息后,他大惊失色,下意识就想带着手下亲信逃回凉州老家。 好在同为校尉的谋士贾诩献计,联合郭汜起兵反攻长安,击败反水的徐荣、胡珍,攻入长安城,处死王允,逼退吕布。 一时之间西凉军军威大振,他和郭汜、樊稠、张济、李蒙、王方、董承、杨定、杨奉等人把持朝政,把天子和百官控制在手里。 原先董卓在位时还算有些政治头脑,认为手下这些悍将带兵作战一流,治理国家却必须要依靠朝中士大夫们。所以只是让他们担任各部校尉,牢牢控制军权,并没有额外给予高官显爵。 这样也能适当平息各方势力的不满情绪,达到相对平衡。 可是当董卓死后,这些悍将没有了能够压制他们的带头人,对于权力的渴求让他们肆意妄为起来。 李傕先是迫使皇帝封他为扬武将军,郭汜为扬烈将军,其余众人皆封中郎将。大伙还各自占据城中豪宅华屋,李傕住进了原先主公董卓的府邸,郭汜占了司徒王允府邸,其余众将有样学样强占豪夺,原主稍有不满便纵兵杀戮。 城中许多权贵往往因为华美宅邸被某个西凉军将领看中而全家被屠。 不过李傕认为这都是小事,西凉军将士拼死拼活打了这么多年仗,而那些朝中权贵只要动动嘴皮子,就能华衣美食,大权在握,享尽荣华富贵,简直太不公平了。也该让将士们享受享受了。 为了更好的控制朝廷,新任司徒赵谦劝李傕上书请封大将军,这样才能名正言顺的掌握内外朝。 想不到还没在朝会上提出来,自家兄弟们却有了龃龉。 先是十几年好兄弟,一直并肩作战的郭汜提出反对。这个马贼出身的蠢货竟然不自量力的也想觊觎大将军位置。 非但郭汜,就连当初太师部曲,家奴头子樊稠都有这种想法,三人当场就吵了起来。 还的说老好人张济,好说歹说把大家火气压了下去,要不然大伙就得拔刀子火并。 李傕这个恨啊,若不是当初为了团结兄弟们一起进攻长安,把聚拢起来的士卒分了一部分给他们,搞的眼下郭汜兵马与自己不相上下,樊稠部下也有两万余人,一时间奈何不了他们,他真的想动兵宰了这两个不知好歹的货色。 没奈何,李傕着人请司徒赵谦入府,帮着想想办法。 他本来想找贾诩的,可是自从进了长安,贾诩对这帮老兄弟态度有了一些变化。 李傕知道,贾诩这是对大伙不满,怨自己不听劝说,肆意纵兵屠戮城中官员百姓。可他自己也觉得贾诩不懂事,大家都是带兵这么多年的老军伍了,历来攻破敌城之后必然要纵容部下烧杀抢掠把战斗时的戾气发泄出来,否则士卒们郁结在心,会出大问题的。 就算是帝都长安,进城之后也免不了要发泄一番。十几万大军入城,多杀些人有啥稀奇的。 李傕念在贾诩是西凉军自己人,又在危难之中献策挽救了大伙,就算心里对他不爽,还是极力拉拢他,思量着给他谋个高位,比如封个侯啥的。 但是贾诩不知道哪根筋搭牢了,死活不要,就挂着个讨虏校尉头衔,找了个小院子隐居起来。把李傕气的够呛,行,你要甩脸子,我也不惯着你。 咱有权有势,兵权在握,你不想跟咱混,有的是人才给咱出主意。 这不,刚把王允老贼处死,为太师报了仇,因为黄巾军肆虐而逃回长安的原汝南太守赵谦就送上门来献计献策投靠自己。 这赵谦字彦信,是蜀郡成都人,祖父赵戒,桓帝时太尉,叔父赵典也当过太尉,董卓迁都长安时他也短暂当过几月太尉。乃是当今名士,其家世比贾诩不知道高出多少。 李傕觉得,以家世、名气来看赵谦的谋略才能应该超过贾诩,只不过贾诩是自己人,用起来比较放心。而赵谦刚刚投靠过来,还有待考验。 但是,咱们又要说但是了,贾诩进了长安城与大伙若即若离,很少献计献策。而赵谦一投靠自己便指出,扬武将军不过是一杂号将军,职权上不能越过三公直接掌握朝政大权,只有向天子请封大将军之职,才能名正言顺掌握内外朝。 李傕大喜,立刻上书推荐赵谦担任司徒,准备让他说服百官上书天子拜自己为大将军。 他原以为自牛辅死后,无论从实力还是领兵作战能力排名众将之首的自己,登上大将军之位应该是众望所归的。 没想到郭汜、樊稠手下也有谋士给他们出主意,极力反对自己当大将军。筹划的事情刚刚开始就有了波折,让李傕烦心不已。 更可恶的是,长安城粮食不多了,户曹统计后告诉他只能维持半年。他只好一边派侄儿李暹和董承等人再次前往颍川等郡收集粮草。 另一边派使者前往益州,令益州牧刘焉派人运送钱粮入京。 令他恼火的是,刘焉老奸巨猾,居然暗中指使盘踞在汉中的米贼首领张鲁截杀朝廷使者。李傕接连派出十几批使者都杳无音讯,直到前几日有使者逃回长安才知道刘焉的叛逆行为。 种种件件,让他焦头烂额,感觉这几个月遇到的事情比他在军中十几年加起来还要多。 “老朽见过将军,不知明公何事唤老朽?”赵谦一进来便躬身施礼,完全不顾自己位列三公,职位远超李傕这个杂号将军,以下属礼仪向李傕下拜道。 李傕挥挥手,也没把赵谦上下颠倒的行为当回事,大喇喇道:“赵司徒免礼,某家找你来还是为了大将军之事。” 赵谦直起身来道:“老朽有所耳闻,听说郭将军和樊将军有些异议。” “何止异议,差点都打起来了。这两个惫懒货色竟然也想觊觎大将军之位,赵司徒,你说这成何体统?”李傕恼道。 “明公,此事倒也不难。”赵谦眼珠一转,微微一笑道。 “哦?司徒此言何意?”李傕一怔,问道。 “明公可知大将军之职为何可以权倾朝野?”不等李傕回答,赵谦自问自答道:“乃是大将军有开府之权,形同内朝。如此则内可过问朝政,外可独领军权,二权合一,方能独霸朝野。郭、樊二位将军非为大将军之位,乃是为了开府之权。” 李傕皱着眉头道:“这个司徒不说某家也知道,可要是大家都开府了,到时候还是各顾各,听谁的?” “明公莫急,如今有开府之权的乃是大将军,太尉和老朽舔任的司徒。当初大将军何进被阉宦所杀,此位已空置数年,董公故去,太尉之职也已空置。唯有老朽的司徒,因政务不多,也无须开府。若真要论起来,大将军之下车骑将军也有开府之权。” “司徒是说......” “不错,明公可退而求其次,自请大司马、车骑将军之职,一样可开府控制朝政。” “这不就是换汤不换药嘛,郭阿多他们能答应吗?” 第十三章 演武场进见 “明公,这就要另外说起了。” “司徒的意思是?” “如今京畿屡经战乱,粮草匮乏。又兼关东诸州不听朝廷号令,益州刘焉心怀异志。将军可与郭、樊二位将军约定,请二位将军出兵关东,平定冀州韩馥,将军收复益州。若他日立功而还,则以战功而加开府之权。如此郭、樊二位将军必定应允。若是无功而还,自然无颜求取开府。就算还不死心,到时候将军兵强马壮,应付两个损兵折将之人,岂不手到擒来?” “司徒说的确实有道理。”李傕沉吟道,“不过蜀道艰难易守难攻,比之冀州难打数倍,某家即便能平定益州,必定折损比郭阿多他们更多,到时怎么争得过他们?” “正因为取益州比冀州难上数倍,郭、樊二位将军才可能答应明公先有开府之权。” 赵谦见李傕畏难犹豫,便进言道:“其实明公有所不知,犍为太守任岐乃老朽故友,益州校尉贾龙亦为老朽子侄辈。若明公不弃,老朽愿率一部兵马前往益州,说服任岐、贾龙二人归顺朝廷,里应外合收复益州。若益州平定,则将军功盖朝野,进位大将军之职自然顺理成章。” 李傕大喜道:“司徒果然妙计,待某家说与郭汜、樊稠,料他们二人也不会有异议。唔,某家帐下校尉胡封骁勇善战,可令其带兵随司徒平定益州。” 李傕看似粗鲁,其实还有几分心机。胡封是李傕外甥,让他带兵跟着赵谦去蜀中,李傕自然可以放心。兵权在自己人手里,就算赵谦有异心,也翻不出自己的手心。 成功了最好,不但大将军之位到手,富庶的益州也牢牢控制在自己手里。即便不成功,也不过损失几千士卒,对实力影响不了多少。 当即振奋精神,两人仔细讨论起其中细节。 正在这时,李傕手下有人进来,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李傕面色一变,恨声道:“好你个贾文和,就知道你们叔侄谋取左冯翊必有所图,原来是想做天子忠臣。” 李傕一出口便觉不妥,看了一眼赵谦,见他低着头神色不变,似乎沉浸在他的谋划当中,没有注意自己的话。便说道:“赵司徒,你先回去斟酌一下,等候某家消息。” 赵谦似乎还在思索,并没有理会李傕,直到李傕又说了一遍,他才惊觉过来,啊的一声道:“老朽过于集中精神,却是失礼了,请主公恕罪。老朽这就回府仔细斟酌计划,静候明公佳音。” 说完再度施礼,退步出去。 看着赵谦离去的身影,李傕脸上有些阴晴不定,良久,微微吐气道:“贾文和想干什么?难道想和某家翻脸?” 正当他喃喃自语的时候,侍卫来报,说贾诩叔侄来访。 “哼,带他们去演武场,叫杨奉带弟兄们在演武场等某家。某家倒要看看贾文和这是几个意思。” 贾成跟着老狐狸叔叔来到李傕府门外,正在大惊小怪的感叹李府宏伟广大,像个乡巴佬一样指手画脚。 就见一个六十多岁的紫袍干瘦老头从大门出来,远远的似乎朝他们笑了笑,也不说话,就在数十个仆从的簇拥下登上一辆双辕轩车扬长而去。 “老头,这谁啊?少见少见,竟然有朝中官员对咱们笑。”贾成有点莫名其妙。 “别乱说话,这是刚上任的司徒赵谦赵彦信,累世公卿,你口没遮拦小心被人听到给你下个轻浮的评语,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两汉讲究品评人物,特别是高官大名士的评语,一旦出口那就是一个人终身标签,扯都扯不掉的那种。 贾成后世魂穿过来,一时没意识到轻重关键,贾诩却是明白的很。当年就是西北名士阎忠点评他有“张陈之智”(张良、陈平的智谋),所以才能举孝廉入京担任郎官。 这赵谦赵彦信父祖三代皆列三公,家世名声岂是阎忠可比。若侄儿贾成玩笑之言传到赵谦耳朵里,给个轻佻的评语,那贾成一生就全都毁了,就算再有能力,也不可能出仕为官,施展抱负了。 贾成咂么咂么嘴,反应过来,知道老狐狸为自己好,赶紧识相的闭上嘴。 侄儿贾成自小聪慧,不过最近性子越来越不稳重,贾诩也是心累的很,想想不放心,又嘱咐几句道:“你久在军中,见惯了咱们西北男儿直来直去的样子,不知道朝中士大夫波诡云谲的手段。以后见了他们要多长个心眼,轻易莫要开口,小心被人算计了去。” 贾成闻言翻翻白眼,心道咱好歹也混过十几年商场,那点见识还是有的。只不过刚来没几天,有些水土不服,不太熟悉规矩而已。 不过老狐狸虽然是有名的毒士,地道的利己主义者,至少对家人还是很维护的。当下点点头道:“嗯,侄儿明白,谢谢叔父大人。” 贾诩:“......” 这小子转性了? 过了没一会,大门里哗啷哗啷出来一队身穿两档甲的军士,为首一人二十来岁,顶盔掼甲,迈着螃蟹步就这么横着出来。 来到二人面前,双目仰天,叉着腰道:“将军有令,传贾文和叔侄演武场进见。” 贾成一见,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胡大郎,今日吃错药了?这么热的天还穿这么一身,不怕捂出痱子,晚上睡不着?” “放肆,见了长官还不快快行礼,长没长眼?小爷现在是千石校尉了。”这位爱显摆的小将正是李傕外甥,刚刚被封校尉的胡封,与贾成也算是老相识了。 要说西凉军二代们着实不少,和贾成年龄差不多的就有李傕的侄子就有李利、李暹、李进,还有郭汜族侄郭定,樊稠的几个子侄。 年龄大点的就有董卓的幼子董越,侄儿董璜,张济的侄儿张绣,李傕的外甥胡封等等。 这些人自幼就跟着父辈们进入军中,很小开始随军作战,早就锻炼的如同杀人机器一般。 只是贾成与他们有些区别,他是跟着叔父贾诩以士族身份加入西凉军,心理上与他们有些格格不入。士族子弟先天看不起武夫,所以他打小习武就马马虎虎,精力大部分放在读书上。 小孩子嘛,不会掩饰情感,导致大伙也有点孤立他。不过贾诩断事如神,往往对时局判断一言中的,让军中将领对他极为钦佩,时不时请贾诩教导自家子弟,无形中这些二代们见到贾诩就有些发憷,对贾成倒也没有霸凌现象。 只不过有了得意的事情,总爱在贾成面前炫耀一番,找补心理上的落差。 贾成如今身体里住着三十多岁的灵魂,哪会介意这种小孩子把戏,更加不会在意胡封刻意对自己炫耀。 “行了胡大,这就抖起来了。”贾成手指捅捅胡封甲胄,朝老狐狸努努嘴,“都敢在咱家老头面前威风了?” 胡封身子一颤,偷眼瞟了一下似笑非笑的贾诩,似乎想起了些什么,赶紧换了一副神情,讪笑着向贾诩抱拳行礼道:“呃......小侄见过文和叔父。” “哦,原来是胡校尉啊,老夫有事求见稚然将军,还请胡校尉头前带路。”贾诩平静的说道。 “那请二位随我进去吧。” 贾成偷偷问道:“胡大,你家舅父啥意思,要咱们去演武场见他?” “嗨,生气了呗。”胡封又偷瞟了一眼贾诩,“有人说你们叔侄二人要投靠小皇帝,脱离咱们西凉军,舅父很生气。......你知道的,舅父演武场见你们,一个不好,要见血......” “谢了,算我欠你个人情。” “你不害怕?” “怕啥,咱身正不怕影子斜。” ...... 第十四章 将军不公 一行人走了约莫一盏茶时间,就来到一处方圆数百丈的空阔场地。 刚进入场地,就见中间立着一根粗大木桩,木桩上绑着一个赤着上身的汉子。 五十步外,李傕在部将和侍卫们簇拥下张弓搭箭,不紧不慢的的射向那汉子。 他刻意避开汉子要害,每一箭都精准的射中关节部位,使得那汉子因为剧烈疼痛而发出凄惨的叫声。 等到他们走到近前,那汉子已经身中数箭,浑身巨颤,惨叫声都嘶哑了很多。 李傕随手一箭,射中汉子心口,结束对方生命。然后把弓箭抛给身边侍卫,对贾诩道:“文和,这贼厮居然对某家说你们叔侄要拥众前往左冯翊,是起了异心,对咱们西凉军不利。如此挑拨离间,杀之尤不能解某家之怒。” 李傕当着贾诩叔侄面射杀此人,明显带着警告意味。贾诩却看都不看那血淋淋的尸首一眼,垂首道:“稚然将军世之英雄,想来必不会为宵小所乘。” “听闻你侄儿贾成在天子面前进言说要恢复汉室中兴,文和,你有何话要说?”李傕看了眼站在贾诩背后,因为看到血淋淋杀人场景有些不适的贾成,阴沉的问道。 贾诩微微一笑:“向天子进言之事稚然将军不妨问问在下侄儿贾成。” 李傕一怔,随即狞笑道:“既然文和要你侄儿作答,那某家倒要听听小贾成你怎么说?” 贾成这时候已经平静了下来,闻言只是上前大喇喇拱拱手,撇嘴道:“李大叔,你变了。自从进了长安城,就知道享受荣华富贵,自己人都不管了。” 贾成话一出口,在场众人顿时大惊,纷纷开口叱骂。李傕如今可是手握大权,生杀予夺随口可定,谁敢当面指责,莫非这小家伙活腻味了? 李傕勃然色变,右手更是伸向腰间刀柄。 胡封见势不妙,哗愣愣几步上前挡在两人中间,对贾成骂道:“阿成,你疯了吗?大人做事你胡咧咧啥?还不向将军请罪!” 胡封这几句骂声倒也让李傕冷静了几分,毕竟两个月前他还只是军中校尉,与小辈们也是笑骂惯了的。贾成按照以前的称呼叫自己李大叔,仿佛想起以前这帮小家伙们在军营里调皮捣蛋的样子,不由得浮出一丝笑容。 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胡封,骂道:“滚开,阿舅还不至于乱杀自己人,出来作甚好人。” 胡封讪笑道:“甥儿不是怕您生气嘛,您知道,阿成就这臭脾气,您消消气,听他慢慢说。”转而对贾成瞪眼道:“阿成,好好说话,别卖臭关子。” 胡封这一打岔,场上气氛便慢慢缓和下来,仿佛又回到当初军营里大伙随意嬉笑的时候。 贾成见状,偷偷对胡封伸伸大拇指,让胡封得意的眨眨眼。 然后对李傕道:“李大叔,当初董太师被逆贼王允、吕布谋害,咱们还在颍川茫然不知所措时,叔父曾献策与您,只有联合西凉军众将举兵反攻长安,若能成功,则奉国家以正天下。您当机立断,依计而行,咱们西凉军才有了如今这大好局面。” 李傕点点头道:“不错,文和献策乃是首功,某家绝不忘记。” “可是长安经此一役城池残破,三辅十室九空,粮草日益匮乏也是事实。” “话是不错,所以朝中百官献计献策,司徒赵彦信建言出兵冀州夺取钱粮,又自请带兵南下讨伐刘焉,攻取益州,以解京师粮荒。” “大叔啊,不是小子说您,这都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贾成摇摇头道,“且不说冀州韩馥背靠袁绍,咱们能不能占得了便宜,也不说益州蜀道艰难,能不能攻进去。就算咱们打败了韩馥,却要损失多少人马?还有,赵司徒一旦拿下益州,您就能保证他还会听咱们的吗?” 李傕不以为然的说道:“小子,你想多了。关东这些人不堪一击,怎能与我西凉悍卒相比。再说南下益州某家打算让阿封掌兵权,没有兵权,赵彦信拿什么脱离咱们掌控?” 贾成暗暗叹息,心道:朝中百官哪个不是老奸巨猾,就凭胡封毛头小子一个,放出去不得给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算了,目前跟朝中百官翻脸不划算,就不捅刀子了。不过胡封对自己不错,不能让他涉险吃亏。 “李大叔,看来小子的话您是听不进去了。不过子曰: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咱们西北老话也说狡兔还有三窟,靠带兵出去劫掠总归不是长远之计,自己种粮食才最稳妥,您说是不是?” 李傕乐了:“这浑小子,张口子曰闭口老话,不就还是想去左冯翊吗?某家倒要问问你,为何非要离开长安城?为何要向小皇帝表忠心?” 贾成嘿嘿一笑:“大叔,您还是没听明白当初我家叔父的话,奉国家以正天下。天子即国家,咱们头上有天子在,那咱们就代表正统,做啥都师出有名。效忠天子就能让百官听话,就能指哪打哪,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再说了,小子就是带着一棒子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去左冯翊种地,能出啥幺蛾子?这一来可以缓解长安城缺粮问题,二来还能定期供应西凉军粮草,总比您拼命去抢粮食要省心吧。” “退一万步说,您要是还不放心,不如让胡大郎率军一同前往总可以吧。” 胡封一听,啥?不让我去打仗,跟着你去种地,那咋行? 当即叫道:“舅父,我可不去种地,换别人去吧,我想去益州。” “胡大,益州都是山路,你手下全是骑兵,小心被摔死咯。”贾成一指李傕边上二将,“胡才、韩暹二位校尉手下原来都是黄巾精锐,善于山地作战。李大叔,小子虽然不懂兵法,但也知道兵种相克的道理,山地作战,骑兵掣肘甚多,胡大郎不是良选。” 胡封急了:“好你个贾成,休要恩将仇报!亏小爷还这么维护你,骑兵咋了?骑兵就不能山地作战了?舅父,莫听贾成胡咧咧,还是让我去益州吧。” 李傕脸一沉:“这是军议,唤某家将军。唔......贾家小子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贾成笑着说道:“胡大郎莫急,去左冯翊并非立不了军功,或许战功更大。” 胡封不解:“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想啊,益州郡兵不过是些割据宗族土兵,胡大郎麾下西凉铁骑一则胜之不武,二来若有折损极不划算。左冯翊地势平缓,常年受匈奴侵扰,以大郎精锐,当可迎头痛击,届时杨威塞外,岂不名震天下?” 眼下虽然是乱世初起,天下军阀混战,可即便如此,凡汉室男儿从小就听着卫、霍故事长大的,哪一个没有北击胡虏,扬名天下的雄心壮志。 大汉强了数百年,四夷臣服可不是嘴巴说说的,不仅有强大的经济基础,更是有着一汉胜五胡的武力背景,打匈奴羌胡可是牢牢刻在汉家男儿骨子里的基因。 而且评定军功,打匈奴获得的功劳比内部平叛更高。所以贾成这么一说,胡封立刻就闭上了嘴,退回去抿嘴偷乐。心说到底是自家兄弟,有好事还是想着哥哥的。 李傕思忖片刻,从头到尾捋了一遍贾成的建议,想来想去找不到贾诩叔侄有异心的迹象,真的是完完全全为西凉军谋划。 便转怒为笑,对贾诩道:“文和啊,是某家错怪了你叔侄,先生莫要气恼。” 贾诩一捋短须,向李傕拱手道:“稚然将军也是心忧大局,诩怎会不识大体,妄生不满。” 李傕正要下令,不料边上有个人急了,跳出来高声道:“将军不公,旁人都有去处,为何将末将闲置一边?” 第十五章 李傕很满意 “将军不公,旁人都有去处,为何将末将闲置一边?”一将跳出来高声道。 李傕转目一看,原来是中郎将杨奉。 这杨奉和杨定、胡才、韩暹都是黄巾军出身,不过胡才、韩暹伪称黄巾,实际就是纵横关西的盗贼,很早就投靠了董卓,被划在李傕帐下。 杨奉和杨定当初是大贤良师张角框定的三十六方黄巾军之一,白波军的首领。三年前白波军被董卓部将徐荣击败,余部随即投降。 因为杨定是白波军大头领,手下实力保存比较完整,所以自成一部,如今位列李傕、郭汜、樊稠、张济之后,盘踞在潼关一带。 而杨奉比较惨,当初迎战徐荣的主要就是他的部众,招降以后就剩下千余手下,只能编进李傕部下。 这次反攻长安,杨奉部出力甚多,也趁机扩充了不少实力,进城之后受封中郎将。 不过他毕竟底子薄,不敢脱离李傕另立山头。但他看到其他西凉军将领在长安掳掠富户,吃的盆满钵满,自己却要将劫掠所得大部分上缴李傕,心里早生不满,一直想要动脑筋扩充地盘和势力。 今日见李傕要分派众将机会难得,便顾不上旁的,跳出来分一杯羹。 杨奉拱手高声道:“将军,奉自入将军麾下,每战必先,手下更有军司马徐晃勇冠三军。将军经略三辅,怎能弃末将于不顾,莫非末将不能战焉?” 嚯,徐晃?贾成眼睛一亮,这位可是将来曹魏五子良将之一,虽然名气比不上张辽,但他用兵谨慎,治军严谨,带兵少有败绩。 最重要的一点是,徐晃出身河东郡吏,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加入了黄巾白波军,有了一些政治上污点。不过既然做过郡吏,至少应该拥有士族身份,与西凉军军头们有本质区别。 要不然三年后也不会劝杨奉保着献帝刘协摆脱李傕控制,东逃洛阳,最后极力建议杨奉护送天子去曹操控制的豫州。 因为在当时看来,只有曹操才是真正的维护汉室正统、恢复汉室荣光的地方军阀。而曹操初期打出的旗号就是恢复汉室,才吸引了那么多对汉室忠心的文臣武将效忠自己。 贾成头脑非常清醒,西凉军武力再强大,势力再雄厚,也会因为缺少主流政治基础士族的支持而走向败亡。 这是历史潮流,大势所趋,不是任何一个穿越者所能改变的。 作为穿越者,他可以根据历史走向做出对自己更为有利的选择,小小的煽动一下蝴蝶翅膀。但绝对做不到逆潮流而行,随意动摇这个时代的统治基础,妄想让西凉军夺取天下。 这几乎就如同黄巾军能够造反成功,妖道张角登基称帝那样可笑而无知。 幸运的是,他拥有士族这个珍贵的身份,使得他能洗白自己,随时站到胜利者这边。如同他的叔叔贾诩,即便是几年后出主意让主子张绣降而复反,杀了曹操子侄,但再度投降之后,曹操却是重贾诩而轻张绣。 十年后曹丕翻旧账,逼死张绣,却对贾诩依然非常信重。 这固然是因为贾诩在曹丕争嫡的时候给予了最关键的帮助,还有一点就是贾诩是士族,而张绣却是底层寒族出身,先天就与曹氏父子不是一个阶级的,是受打击的异类。 这样的事迹在这个时代比比皆是。同样是西北叛军首领,曹操杀马腾父子就一点问题都没有。而且当时马腾在京城几乎就是赋闲在家的咸鱼一条,对朝廷更是一点怨言都没有,简直就是躺平的模范人物。 可就是这么一个安心养老的人,就因为儿子马超搞事情造反,曹操二话不说就宰了,朝堂上下举手称快,没有一丝反对。 而还有一个叛军首领边让,因为他是大名士,归降朝廷后曹操对他优容有加,丝毫没有受到行动限制。甚至他留在西北的部下在另一个首领韩遂的带领下,与马超一同再度叛乱,曹操依然没有把他牵连治罪。 可是边让却不领情,各种场合谩骂诋毁曹操,最后曹操实在受不了,愤然将他处死。 这可捅了马蜂窝,因为边让的死,曹操手下最重要的部下兼好友张邈和陈宫联手叛变,趁曹操率军前往徐州作战的空档,引吕布进入兖州,差点把曹操老巢给抄了。 马腾和边让的死为何会造成截然不同的后果,其根本原因就是边让是士族大名士,而马腾只是寒族兵头。在世人眼里就有泰山鸿毛之分,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你还别不服气,世道就是这样,士族才是国家根基,治理国家的中坚力量。寒族?请你靠边,卖卖力气还成,国家大事与你有啥关系? 孔老夫子不是一直在强调嘛:“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咱们士族是劳心者,天生就来治人的。你们这些卖力气的劳力士,买了块表一边玩去。 贾成暗自擦擦哈喇子,上前对李傕道:“李大叔,杨将军忠心可嘉,乃我辈楷模。不过小子去左冯翊开荒耕种,有胡大郎所部两千余骑,补给已然艰难,若是加上杨将军部三千部众,如何还能安置?不若调杨将军部下徐晃率本部军卒驻军于侧以作护卫,您看这样是否可行?” 李傕此时心情不错,杨奉跳出来口出怨言也不以为忤,这人在自己手下还是很听话的,这次去左冯翊只派自己外甥胡封吃独食也有些说不过去。总要给这个忠心部下一点好处的,不然以后怎么让他们给自己卖命。 左冯翊境内有泾渭二水,土地肥沃,只是这几年京畿战事频繁,匈奴人又屡次南侵,造成了百姓大量流离失所。这才让左冯翊十几个县没有了产出。 如今贾诩叔侄要迁几万百姓前往耕种,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成功把握很大。 南匈奴自从四年前老单于羌渠死于政变,须卜骨都侯被立为单于,一年后须卜骨都侯又被部下杀死,羌渠单于之子于夫罗请求汉室朝廷支持他返回匈奴王庭接任单于。 可惜这时汉朝正是董卓乱政当口,没有理会于夫罗的请求。于是于夫罗便一直滞留在汉朝境内,这几年于夫罗乘黄巾之乱,跟白波军合流进犯太原、河内等地,偶尔也会率部到长安京畿掳掠一番。 白波军大部分归降了董卓,于夫罗没有了汉人贼寇的帮助,势力就慢慢衰弱下去,一直靠着在边境地区放牧、劫掠维生。 一个小变故,若是贾成没有阴错阳差救下蔡文姬,按照历史进程,这位苦命女子此时应该在逃难途中被匈奴左贤王掳走,并且作为女奴为左贤王生了两个男孩。直到十三年后才被曹操施压救回洛阳,回到了朝思暮想的故乡,创作出流传千年的《胡笳十八拍》。 如今的南匈奴已经沦落到与黄巾余孽为伍的地步,怎么可能是西凉军悍卒的对手。 杨奉对贾成的提议也很满意。派部下徐晃随贾诩叔侄前往左冯翊屯田,不仅能轻松获取战功,还可以得到一块地盘,比在长安大伙挤在一起要强几倍。 现在长安城里该抢能抢的豪门富户已经差不多没了,除了最大的那几个军头还要争官位权势,下面几个中郎将哪有腾挪的余地。 没见实力排名第四的张济都请命出城,驻军弘农,段煨、杨定更是分守一方?留在城里要粮没粮,还得受李傕压榨,郭汜、樊稠的欺压,能给条出路,让部下出去给自己弄点好处已经很满足了。 于是在贾成的劝说下,李傕心满意足的叫随身记室写好奏章,然后派人去请郭汜、樊稠饮宴,准备跟他们二人约定作战目标,以军功拜将开府的计划,等明日朝会上走个流程,分头行事。 第十六章 酒宴 “......外臣不法,盖闻明主图危以制变,忠臣虑难以立权。是以有非常之人,然后有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然后立非常之功。扬武将军傕,举义兵而平危难,挽汉室于倾颓,举武扬威,并匡社稷:则非常之功于是乎着......” 白发苍苍的赵谦高举酒觞慷慨陈词,贾成坐在下首席位上恹恹欲睡。 老司徒赵谦再度被李傕遣人请来赴宴,作为三公之一的文臣首领,西凉军与朝廷百官的纽带人物,老先生当仁不让主持起此次酒宴。 李傕算盘打的很精,既然赵谦提议众将分兵出击,以军功而进位上将军,贾诩叔侄又做了补充和完善,那就趁热打铁,把郭汜、樊稠这些人邀请过来,在酒席宴上大家一起敲敲定。 如今李傕虽然还只是扬武将军,不过实质上已经掌控了朝廷,就算大将军之位几个军头还有争议,那也只不过内部协调而已。 所以这次酒宴可不像以前那样随随便便,当然需要高规格、高逼调咯。 西凉军这些军头骤得高位,还不懂这些调调,于是老牌权贵赵谦便被李傕请来,既是代表朝廷协调各方利益,又是用高门礼仪震慑一下郭汜这几个土包子。 李傕出身地方豪右,身高臂长,看上去与士族有些相似。郭汜却是马贼出身,常年在马背上生活的他身体精瘦,面带狠厉,话语不多,口音中混杂着胡人俚语,每次开口声音就像金属摩擦过那样让人竖起寒毛。 郭汜性格暴戾,往往一言不合就抽刀杀人,身上总是带着血气,贾成这些西凉军二代很少愿意凑到他身边,见到他就会远远避开。 樊稠是另一个类型,他是董卓私奴出身,言行举止总想跟着主人看齐。董卓是个大胖子,于是他也胡吃海塞,把自己弄成身材高胖。 董卓喜欢大声说话,和各类人物都能打上交道。于是樊稠也一样说话很大声。 不过董卓情商高,西北豪强都愿意跟着他,任他驱使。 樊稠却脑子缺根筋,说话做事不过脑子,往往容易得罪人。但因为他是众将当中对董卓最为忠心的,董卓死后,董氏部曲大多跟着他,所以部众也有两万多,战斗力仅在李傕、郭汜之下。 “老家伙唧唧歪歪说的甚鸟语,咱家听的头脑发昏,李大,少弄点虚的,你打算如何?”就这一会功夫,樊稠灌下四五觞酒,醉醺醺站起来大声叫道。 李傕皱着眉头厌恶的看着樊稠,斥道:“樊老三,赵司徒位列三公,乃是朝中重臣,莫要无礼。” “三公算甚?天子都在咱家兄弟手里任咱搓捏,啥时候咱家高兴了,也在那鸟位上坐坐。”樊稠一如既往的口无遮拦。 自从主人董卓被王允联合吕布谋杀,樊稠一直对朝中公卿士大夫们耿耿于怀,恨不得杀个干净,为主人报仇。 进了长安城,他的部下杀的人算不上最多,但杀的几乎都是朝中权贵家族,还抢了不少公卿妻妾女子回去供自己和部下发泄。 见他说话越来越放肆,老司徒赵谦更是气得发抖,李傕面上也有些挂不住,赶紧向老先生安慰了几句。原本还要按照宴客礼节上来的丝竹鼓瑟之乐和歌舞环节也不能上了。 赵谦以袖遮面,告辞道:“天子蒙羞,老朽无颜舔居席上,还请将军允老朽避席归省。” 赵谦没法待下去了,樊稠嘴巴太臭,让他下不了台。如今天子和朝廷的威信就像一团烂泥,谁都可以踩上几脚。 但就算如此,大家至少在面子上还留点余地。毕竟这是个讲究礼仪的时代,私底下怎么做都无所谓,公开场合就必须要遵守一定规矩。 樊稠不分场合大放厥词当然会让一向重礼的老名士赵谦受不了,按照礼仪,“子不言父过,臣不论君非。”樊稠的话实在过于大逆不道,若不是这混货手上兵强马壮,赵谦奈何不了他,若是太平时节早就下令拿下,诛他全族了。 既然奈何不了,老司徒只好以袖遮面告辞回家,假装听不见。 赵谦带着朝廷官员退席而去,又变成西凉军聚会的场景。 李傕无奈,只好简单的向众位军头复述了一下计划。 “这么说李大你坐镇长安,我和樊老三出兵关东咯?”郭汜一口咽下酒水,操着破锣嗓子问道。 “不错,张士度,你届时在弘农接应郭阿多和樊老三。”见张济点头答应,李傕接着道:“长安城不能无人坐镇,否则到时候出现变故,咱们还得再打一回。” “我们二人出兵没问题,”郭汜道,“不过取回来的钱粮怎么分?总要给兄弟们一个交代。” 郭汜想当大将军不假,不过出身马贼的他最注重实际,觉得分赃的事情要先说好。 “对啊,阿多说的没错。”樊稠嚷嚷道,“不要到时候咱们弟兄拼死抢来的钱粮李大你要拿大头,弟兄们面前须说不过去。” “谁得的钱粮归谁,这回某家不取分毫。”李傕大手一挥道,“胡才、韩暹他们取益州,文和侄儿阿成屯田左冯翊,某家只要益州和左冯翊所得即可。” 郭汜琢磨琢磨,点头道:“行,就这样说定了。李大,开府不开府的等我们二人回来再说,兄弟们觉得咱们位置还得向上挪一挪,至少出兵前大伙有个好听的头衔也提升一下士气。” “嗯,某家已经打算好了。阿多,你就先当个后将军,樊老三,你做右将军,张士度镇东将军,其他兄弟各升三级。等你们回来,就封侯,开府。” “有你李大这句话就成,咱这几日准备准备,再去会会关东那些草狗。” 郭汜站起身往外走了几步,经过贾诩叔侄案几,停下来道:“文和有没有要补充的?” 贾诩微一拱手:“郭将军勇猛善战,诩只文弱书生,不敢妄言涉及战事。” “那行,”郭汜又怪目俯视贾成,“阿成,听说你向天子表了忠心?你们读书人的弯弯绕绕我不懂,不过你要记住,咱们西凉军和朝廷不是一个马勺里吃饭的兄弟,跟他们走的太近小心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贾成仰起头笑嘻嘻的说道:“郭叔,小子心里有数,您只管放心。” 郭汜点点头,带着几个亲信部下扬长而去。 “哎,郭阿多,酒还没喝完就急着走干啥?”樊稠刚觉得赵谦那几个朝廷酸儒走了可以痛快的喝酒吃肉,见郭汜离去,心中不爽,一口吞下杯中残酒,急匆匆追了出去。 第十七章 迁新居 酒宴几乎半途而废,李傕倒也没说什么,他知道郭汜就这臭脾气,高兴的时候和手下马夫、小卒都能喝半天,不开心了拍屁股走人算是给你面子,一个不爽当场动刀子也不是没有过。 前两天大家为了争大将军位置,差点就动了刀子。今日能过来同意他的计划已经是给了天大面子,不肯跟他好好喝酒那是郭汜心里的气还没顺好,等从关东抢掠回来也就没事了。 不过大事都商议好了,郭汜、樊稠那两个讨人嫌的家伙在不在也无所谓,接着奏乐接着舞,该享受的还是要享受。 于是贾成就结结实实的享受了一把这时代的豪华酒宴,群魔乱舞。 见识到了各种叫不出名字的酒器,什么爵、觞、樽、俎,反正他就在前世某个书法节上“曲水流觞”环节里见到过觞,所以还知道这个酒具,其它一概不识。 至于食物,倒是没什么好说的,无非是日常所见的肉类猪牛羊鸡鸭鹅一应俱全外,还有鱼鳖、鹿胎、鹌鹑。 值得欣喜的是,居然还有西瓜,虽然皮厚无味,瓜子又大又多,比后世味道差的不止一点半点。可对贾成来说绝对是意外之喜,仿佛回到以前餐后边吃水果边闲聊的时候。 听伺候在一边的原太师府仆役说,以前饮宴还会有来自南方的楚橘、贩于蜀地的枸酱,如今因为战乱,这些都运不进来了,只有产自三辅之地豆羹、肉酱,这些在正式宴会上端出来是很失礼的。 贾成只能暗自感叹,长安城百姓都快吃不上饭了,自家叔侄吃饭时,不过是豆羹黄饭,佐餐的常常只有一酱一肉,已经觉得够奢侈的了。 可是李傕等人还有长安城这些靠边站的权贵依然可以享受到奢侈生活,并习以为常。这样下去,就算没有西凉军反攻长安,在各地军阀事实上已经断绝朝廷供给的情况下,一旦发生灾害,京畿一样会因粮荒而出现暴乱。 酒足饭饱,贾诩便离席告辞,李傕没有强留。他正喝的兴致高涨,抱着两个美艳舞姬上下其手,没有功夫搭理别人,挥挥手示意贾诩自便。 叔侄二人在夜色中并马缓行,一队卫士在稍远处护卫他们。 因为要去左冯翊屯田,李傕将贾诩的那个校尉部仍然交给他们叔侄带领。不过听说其中大部分精锐都调走了,只剩下不到五百老弱残兵,明日会调过来驻防城北。 可能李傕也有些过意不去,把城北要迁移去左冯翊的三十个闾划给他们叔侄管理,方便就近组织迁移。 这三十闾地处郭区,也就是城门外区域,大多居住着贫民,没多少油水,也没几个将领愿意驻军在那里。 李傕还在这里挑了所以前一个大商贾居住的宅邸送给贾诩,足够安排仆役侍卫居住。 “阿成,脱身离开长安这算是成了。不过以咱们叔侄的声望,尚不足以让百姓信服,况且为叔也不可能长期驻留左冯翊,你说说看有何想法?” 这两日老狐狸贾诩算是和自己配合默契,两人都知道必须要离开西凉军这艘随时都会倾覆的破船,否则迟早会被牵连进去。 贾诩处事老道,往往可以将侄儿贾成天马行空的想法落实到实处,还能查漏补缺,做的滴水不漏,省去了很多可能的麻烦。慢慢的对老狐狸也有了些发自内心的尊重。 他想法很多,不过好些来自后世的做法能不能适合这个时代他却不是很有把握,便诚心对贾诩请教道:“叔父,这件事我的确没有多少头绪,还要请您指教一二。” 贾诩欣慰的捋捋短须,侄儿贾成这两天给他带来很多惊喜,让他又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慨,难得的是关键时候处事冷静,不明白的地方还会诚心向自己请教,没有其他年轻人那种鲁莽和毛糙。 “获取声望的方法有很多,先秦四公子广蓄门客,齐国田氏小斗入大斗出,都是积累声望的良策。不过这些方法用时日久,不能短时获益。阿成,咱们还得从别的地方找找办法。” 战国四公子和田氏代齐的故事贾成还是很清楚的。四位战国时期的公子,孟尝君田文、平原君赵胜、信陵君魏无忌与春申君黄歇。 他们为了养望,一个比一个礼贤下士,手下养了几千门客宣扬自己的美德,开创了华夏软文史的先驱。 而齐国田氏更狠,仗着家里粮食多,借给平民百姓用大斗称粮,收债的时候用小斗,几年下来“齐之民归之如流水”,打下了代齐为王的基础。 可惜这些做法都需要时间,贾诩叔侄既然要做到脱离西凉军,为自己打好后路。甚至还要伺机救出天子,获取政治资本,就必须在短时间内获得百姓支持,主动跟着去左冯翊屯田。 如果暴力执法,强行用武力迁移百姓,则与西凉军所做无异,到时候一旦有变,他们两个依然还是光杆司令,没有任何可以凭借的力量。 “是啊,如何短时间立威获取声望,真的是个大难题。”叔侄两个一时之间没有任何良策,沉默的走回自家小院。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李傕便遣人请贾诩前往朝堂议事,并派了一队亲护送贾成前往北城外闾坊新居。 本来要出城屯田,带着女人不方便,贾成便让人传话给几家蔡邕相熟人家,希望暂时把蔡文姬托付给他们。或许是怕与卫氏沾上关系,被西凉军找渣,这几家竟然全都派人婉言谢绝了,倒是送来不少金银钱财,生怕也得罪了贾氏叔侄。 贾成无奈,只好带着蔡文姬主仆一同前往新居。好在她们三个手脚勤快,善于操持家务,倒也给叔侄二人伺候的舒舒服服,也就安心接纳了她们。 他们几个都是身无长物,半天时间便搬入城北宅中。这宅子看上去不太起眼,不过占地面积倒是很大,特别是西院,建有好几进青石大屋,可能原先主人用来堆积货物的仓库,正好用来给五百士卒当做营房。 这让贾成大大舒了口气,不用担心去左冯翊前还要找地方安顿部下。 第十八章 一帮残兵 说实话,这五百所谓的讨虏营士卒,不要说是西凉军精锐,估计连李傕部下附兵羡卒都比他们战斗力强几分。 原先贾诩麾下一个校尉部,尚有许多从凉州姑臧带过来的子弟乡人,还有不少当初洛阳西园八校尉部下精锐。虽不至于到两千人的满员程度,但也颍川作战时也有一千三四百的士卒。 可这回李傕还回来的五百人,几乎都是些老弱病残,贾诩先前老部下所剩无几,还几乎人人带着些伤残。剩余的都是些各地强征来充人数的农夫流民,还都瘦弱不堪,或老或幼,畏畏缩缩站在贾成面前,毫无战斗力可言。 显然讨虏营已经被李傕抽光了精锐,只给他们叔侄留了个带番号的空架子。贾成估计,凭自己这几下三脚猫功夫,可以在这群士卒里杀个七进七出还不带伤的。 “呜呜,小郎君,可算盼着又来带卑下们了......”一个满脸皱褶,看不出年龄的汉子扑倒在贾诩面前嚎啕大哭,“自打进了长安城,咱们讨虏营是吃尽了苦头。先是好些弟兄被抽到别的营里,剩下的弟兄们连个安身的地方都没有,扔在上林苑边上就没人管了。军粮也吃光了,弟兄们都饿了好几天,小郎君您再不管我们,大伙眼看都要饿死了。” 这汉子一身破衣烂衫,简直和街上流民一样,大腿上还有一个小孩拳头般大的伤口,脓血流出来,发出阵阵恶臭。 这人还能嚎几声,许多人连哭喊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趴在地上虚弱的低声抽搐。 贾成强忍恶臭,上前扶起那汉子道:“莫要哭泣,叔父前几日一直忙于朝堂事务,疏于安顿你等。今日我受叔父之命将你等安置在此,今后不会让你们吃苦了。” 这迁移百姓第一步还没开始,部下五百老弱病残的问题得先解决掉。 贾成只好耐下心来,挑了十几个还能行动的士卒在空地上搭了一排简易灶台,挑来水烧开了给受伤的士卒清洗伤口。 然后又让所有人脱光了跳进渭水里连同衣物洗了个干净,不把头上虱子清理光了不许上岸。 好在时值六月,天气炎热,跳进清凉的渭水里也不至于受凉。只是臊得蔡文姬主仆满脸通红,躲在房间里不敢出来。 等到清洗干净,贾成清空家中储粮,夹杂着几块咸肉切成的臊子,合着一些豆菽、菜蔬,胡乱煮成十几锅粥,让大伙糊弄着混了个水饱。 一通下来,已经到了下午未时末。 看着空空如也的粮仓,还有十几口干干净净的大锅,贾成叹了口气:“还没出发,咱就已经弹尽粮绝了啊。” “小郎君真是仁义之主,卑下好久没有饱餐过了。”郑喜瘸着腿跟在贾成背后感激的说道。 他就是刚才伤腿哀嚎的汉子,说起来也是姑臧人,和贾诩叔侄是同乡,在讨虏营担任屯将。这一个多月李傕把营中所有精锐包括屯将以上军官都调到他自己手下去了,因为郑喜腿部中箭一直好不了,就没把他挑走,留在营里自生自灭。 所以郑喜反而成了讨虏营军衔最高的军官,一直带着手下几百号人苦苦挣扎。 这家伙身体真的硬朗,腿上箭疮烂了差不多一个月,骨头都快露出来了,贾成用热水给他清洗伤口后,用煨过火的刀子把烂肉清理掉,再用煮过的麻布包扎好伤口。他就活蹦乱跳的起来走动了,只是走路还有些不方便,一瘸一拐的。 “说起来城中各部都在抢掠,你们咋混的这么惨,连吃的都没抢到?”贾成很是奇怪,他还没见过入城之后有这么惨的西凉军部队。 “嗨,小郎君有所不知,咱们营刚进城的时候混的还算不错,校尉带着咱们弄了个户曹粮仓,虽然不许弟兄们随意劫掠,靠着粮仓粮食还能混个几个月。不过后来李傕将军着人接手咱们营,挑走了一批兄弟,还把屯将以上军官连同大部分粮食都弄走了,就剩下咱们这些老弱病残换防到上林苑边上。咱们这些人兵甲都没几样,上林苑这边人烟稀少,就算有几个大户人家,也是紧闭院墙打不进去,只好守着仅剩的一点粮食,采些野菜啥的挨一日是一日了。” “这倒也是,看你们这个样子,说是农奴叫花子还差不多,一点当兵的模样都没有。” “您是说对了,这里除了十来个姑臧过来的老兵,剩下的都是颍川那边强征来的豪右徒附,打小种地的农奴隶臣,拿锄头还差不多,哪会握刀打仗啊。” 哎,真是出门一条狗,装备全靠捡。这些人估计连豪门家的狗都打不过,要靠他们出去打仗,简直应了一句话,你有狼牙棒,我有天灵盖,任宰呗。 不过虽然任重道远,手下有人总比没人好,至少到了左冯翊,这些人还能种个地不是? 贾诩叔侄二人那点吃食供给倒不怎么愁,军头们至少还念着贾诩献策的情分,谁都不会少了他们。可如今手下又增加了五百多号人,这些部下的给养就必须要贾成想办法解决了。 如今城中各级管理系统完全混乱了,凉州军众将各行其是,谁也管不着谁,朝中政令更是难以施行。实力雄厚的占据富庶里闾,吃的脑满肠肥,实力差点的就只能分到一些油水不那么丰厚的里闾,甚至有些小军头如段煨、李蒙、王方、董承这几个干脆就驻扎在城外京畿一带。 这些军头哪会顾及到百姓生产,一个赛一个,抢钱,抢粮,抢女人。匪过如梳,兵过如篦。把长安城和京畿一带百姓弄的流离失所,十室九空,这也是长安一带粮食日益紧张的主要原因。 好在也不是没有办法,户曹粮仓最近到了一批粮草物资,是董卓这几年从京畿各地搜刮来囤在郿坞庄园里,以备事有不谐退守凉州所用。 上个月董卓被杀,王允、吕布还来不及清查郿坞便被李傕等人攻破长安,王允处死,吕布窜逃,郿坞物资就便宜了李傕、郭汜等一众西凉将领。 李傕便让小舅子翟先做了个曹仓令,负责看守这批粮草物资。 第十九章 交易 “小贾,你这两日来的够勤的,怎么,前日那袋粟米又拿去做好人了?我说你这样下去可不行啊,咱们这仓里粮米可有定数,老这么拿走到时候将军怪罪下来大家都不好交代啊。” 说话的是一个身材不高的中年胖子,戴着顶高高的黑色纱冠,样子有些滑稽可笑,正是李傕舅兄,曹仓令翟先。 翟先原是北地郡泥阳贩卖牛羊的商贾,羌胡作乱,他的生意时断时续,索性跟着妹夫李傕一起散尽家财,召集了一伙汉胡牧民投奔董卓,跟着他辗转各地作战,一直负责李傕部后勤辎重这块事务。 翟先秉性贪小,自从郿坞钱粮物资进了他手里后,便如同老鼠掉进粮仓里,爽的不要不要的。他可不管各部军头与李傕又多少交情,要想军资钱粮一文不给。 就算李傕部下将领来领军资,也要向他低声下气求告,还得过手留三成。西凉军将领对翟先是怨气冲天。 贾成倒是和翟先有几分交情,他前世也是在商场摸爬滚打了十几年,和翟先有不少共同话语,自打进了长安城,时常找他闲聊,说一些商场上的勾当,被翟先引为知己。 贾成对数算统计颇有一套,闲聊当中偶尔点出一句两句的,若是那些只知上阵杀人的粗鲁军汉,肯定不明所以。可翟先是商贾出身,自然听的如获至宝,管理钱粮起来更加得心应手。有时候听的高兴了,也会漏点好处给贾成。 郿坞钱粮物资运回来之后,贾成还帮着点数做账,自然知道这批物资多么庞大,便打起了里面的主意。 “翟叔,我如今蒙将军恩典,升了左冯翊功曹史,过些时日要迁城北三十闾百姓前往屯田,这不来您这里领些军饷钱粮,还有粮种农具。” “小贾啊,平常咱们交情不错,你们叔侄那点家用翟叔我给点无妨,可你一下子要领这么多,不好做啊。”翟先接过厚厚一卷竹简,呲着牙说道。 “规矩咱懂,过手留三成呗。”贾成笑嘻嘻的说道,“不过这点好处算啥,小子过来是和您有笔大生意要谈。” “这都不算啥?还有大生意?”翟先一惊,赶紧拉着贾成道:“进屋谈,进屋谈。” 要知道城北三十闾至少有五六万人,再加上押送的士卒给养以及农具粮种,价值巨万。再说了,眼下钱贱粮贵,石粮万钱,就算如今董卓小钱不值钱了,只有原先五铢钱的两成购买力,好些富户都用黄金购粮,往往一斤(汉制,约莫250克)黄金只能购买不到五石粮食。 尽管李傕不会给迁移百姓发一粒粮食,但粮种总要给的,没有耕牛,农具总要配一些的。还有护卫部队除了贾成那五百人,胡封那两千人马的补给总要发放的。 人吃马嚼算起来三个月补给至少一万石粮草,那就是两千金,其他物资加起来两千五百金都打不住,自己克扣三成,妥妥的七百五十金。 可听贾成的说法,这只不过是小钱,竟然还有大买卖,翟先怎么会不动心。 要是别人这么说,或许翟先还会嗤之以鼻,换了贾成却不一样。这些天来这小子教了自己几手,不但管理仓曹轻松了许多,账目上做手脚更是天衣无缝。妹夫李傕不仅看不出来,还一直夸他手脚干净,是难得的能吏。 所以这小子说有大生意,翟先一听就信了,一把揽着贾成进了里屋密谈。 “翟公欲为万户侯乎?” 贾成开口第一句话就让翟先惊了,屁股还没坐下便跳起来问道:“小贾,你这是在开玩笑吗?” 两汉四百年,哪一个出仕为官的人不想封侯?不想食邑万户? 说起来前汉封侯还有自己的封地,实实在在的侯国。只是经历了景帝削藩,慢慢的演变成没有实地,只是名义上的爵位,当然了,还有食邑。 打个比方说,某人被封某地县侯,那该县赋税就归你了,但是你没有该地的管理权,只有名义上的所有权。 以此类推,还有乡侯、亭侯等等。 不过到了汉末时期,即便是封了某侯,也不是该地所有赋税都归你,后面还有多少户的定语。也就是说翟先如果封阳陵侯,后面一定会有食邑一千户这样的具体数字。 万户侯就是这样引申出来的。 以翟先在李傕心中的地位,只要西凉军还掌握着朝廷,迟早会封侯。不过他也知道,就算封了侯,给个亭侯就到顶了,最多一两百户的样子,一年下来不过万余钱的收入。 贾成开口就是万户侯,一年几千万钱,合上千金,怎么不会让翟先跳起来惊叫。 “翟叔莫惊,且听我慢慢道来。”贾成依然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 “那你说说看,怎么个万户侯法?” “翟叔你看哈,左冯翊十三县如今都归了我叔侄二人管,我叔父不可能长期离开长安,实际上这一个郡将来都是我说了算。” “这跟封侯有何关系?” “别急啊,您想啊,这十三县除了大荔西北那六七个县,其余六县可都是泾、渭、洛三水之间的膏腴之地。如今这些地方可都没有主人,您就没有想法?” “哦?”翟先一听,心中顿时一阵火热。没错,关中平原最肥沃的土地几乎都集中在左冯翊三水之间的六县当中。 原先这些地方可不是普通人能够染指的,遍布着王公贵族,世家大族封地庄园,甚至还有许多是大宦官们的庄园。 可眼下是什么时候,这些世家大族、王公贵人死的死,逃的逃,宦官们更是被屠的干干净净,六县农庄早已被抢掠一空,荒废了下来。 西凉军将领们目标紧盯着城内大族富户,哪会想着占这些农田。这不就是精于计算的翟先最好的机会吗? “小贾,贾功曹,你快跟翟叔说说怎么弄?”翟先两眼冒光,紧紧拉着贾成双手道。 贾成不动声色抽出手,道:“翟叔,这东起高陵,西至泾阳、池阳,洛水以下乃至长陵、阳陵,方圆七百里何止数十万顷良田,如今我可以一言以决。若是翟叔有意,我可以在泾水边长平馆附近划出一万顷写到翟叔名下又有何妨。” “一万顷?还是在长平馆附近?”翟先说话声音都不利索了。 《通典》中记载,古百步为亩,汉时二百四十步为亩,六尺一步,每步约1.38米。那么这时候每亩约为456平方米,约合现代0.68亩。一万顷就是一百万亩,合现在六十八万亩,妥妥的超级大地主。 长平馆位于长平县,与长安相距不到百里,历来是皇族封地,土地肥沃,膏腴中的膏腴。每亩每年收成可达两石以上,若是拥有万顷田地,那可是长久收入,翟先几辈子都不用愁了。可不就跟万户侯一样了吗? 论打仗,翟先在西凉军中根本排不上号,也就是他有一手筹算能力,才勉强在军中立足。 他是商贾出身,什么时代的商贾胆量都很大。不过他天性不喜作战,就爱每日守着钱财享乐。如今进了长安城,控制住了中枢朝廷,翟先早就想良田美宅,奴仆成群,过上醉生梦死的逍遥日子了。 可惜他若是离开西凉军,就算封了侯,做个闲散官员,也没有多少收入。所以只好牢牢把着曹仓令的位置,上下其手落点好处。 现在听贾成一说,顿时就发现其中天大的机会,只要妹夫李傕还把控着西凉军,还控制着长安城,就不用担心贾成出尔反尔说话不算数。 “贾功曹,你既然下了这么大的本,那你说说,想要什么?”贾成抛出这么大的好处,自然需要从自己这边得到什么,这点翟先异常清醒,直言不讳的说道。 “翟叔,如今咱们西凉军控制这朝廷,我估摸着几年之内不会有太大变故。但是要赚钱就得加紧,子曰:工于利其事必先利其器。今年还能种上一季麦粟,你这边多准备些农具耕牛,然后我这里多弄些人手,先把长平馆附近几万顷熟地耕种出来。反正这些泥腿子只要给口饭吃不饿死就行,趁着朝廷开荒良机,咱们先把自己的地弄妥当咯,到了年末,钱粮不就到手了?” “行,这三成我也不扣了,等你们去左冯翊的时候我派几个人跟着去看看。小贾,翟叔可是全力支持你的,莫要到时候出了岔子。” “翟叔,看你说的,你可是看着我长大的,我还能忽悠你不成?” “这倒是,你赶紧派人来取吧,免得夜长梦多。” “得嘞......” 第二十章 怪异的相处 作为后世商场熏陶多年的贾成非常清楚,只有大到砸晕人的好处才能让另一个商人冒着掉脑袋的危险为自己做事。 何况翟先只要动动脑筋,把账册按他的方法做的更漂亮些而已。 至于城北三十闾五六万人有没有足够的粮种农具在长平馆以及周边熟地上及时播种,那就要看翟先开动小脑筋,拿出他的手段来了。 况且能不能一下子开出一万顷以上的土地,开出来以后将来会如何,这根本不在贾成考虑范围内。他只要确保这几万人离开长安城,并在入冬前有容身之地,还有足够糊口的粮食就行了。 毕竟照着眼下长安城的局势,居住在城北窝棚里的这几万贫民很难抵御冬季严寒,缺衣少食加上严寒,等待他们的命运只有死亡。 当讨虏营士卒压着长长粮车经南北直道路过东西市,出横门进入城北里闾时,许多百姓挤在道路粮车,用艳羡的目光看着车队。 这些瘦骨嶙峋的人们吞咽着口水窃窃私语,却不敢高声说话,生怕引来押解士卒不快而暴起伤人。只有一些光着身子的幼童,雀跃着跟在粮车后面,捡拾车上掉下来的一点碎屑。只要捡到一粒两粒粟米,便欢呼一声扔进嘴里,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 这些百姓很多并非世居长安的本地人,而是被董卓强迫迁移过来的洛阳人。甚至不少人几年前还是洛阳中上人家,被逼着离开洛阳来到长安。 一路上不仅吃尽了苦头,随身财物更是让西凉军洗劫一空,只能在北城外搭个窝棚,靠着进城打零工勉强度日。其中大量青壮不得不卖身进入豪门,换取一点钱粮养活家小。 可惜没过多久,董卓被杀,长安城又一次陷入战火。半数豪门被西凉军破家灭族,其奴仆家小也不得不涌进北城,使得这里更加拥挤和残破。 也更加混乱。 讨虏营的士卒们却是另一幅样貌。才刚吃到饱饭的他们,挺胸突肚,一边大声说笑,一边挥舞刚领到手的刀矛兵刃呵斥周围百姓,防止他们冲撞了车队。 他们浑然忘了,数日前自己也如同这些百姓一样,过着衣不遮体忍饥挨饿的日子。 “唉,在这个乱离之世,一些人坐稳了奴隶,一些人却想做奴隶而不得。”贾成此时此刻深深体会到迅哥儿的愤怒和无奈。 他看到西市口跪坐着长长一排人,各种年龄段都有,唯一相似的就是头上胡乱插着一根草棍。 见他注目与此,郑喜凑过来道:“小郎君,这是插标卖首,想要找个主人家混上一口吃的。咱们府里不正缺人吗,卑下帮您挑几个回去?” 这边贾成正不置可否,跪在一边的几个早就耳朵竖起,听了个清楚。 一个三十余岁的中年男子马上几步上前,跪在贾成面前:“小郎君,小的先前在邛城侯府为奴,通晓贵人府中事务,还请小郎君收留。” 邛城侯王氏乃是汉室老牌勋贵,传承一百多年的大家族,可惜也在这场浩劫中被族灭,家人奴仆流落到北城。 贾成颔首道:“你叫什么名字?可曾识字?” “小的王不移,曾是少君随身书僮,识得几个字。”双名为贱,看来王氏老牌勋贵,自有家门传承,奴仆取名都有讲究。 贾成身边都是些粗鲁军汉,大字不识一个,郑喜这个屯将也是一样,两眼一抹黑,数数都数不明白,十以上的数字要脱鞋,二十以上就抓瞎的货色。 这王不移甭管怎样,至少还识字,嗯,可以培养。贾成手一挥,收下了。 王不移立刻将头上草标一扔,点头哈腰起身,往贾成马后一站,脸上顿时变了神色,仿佛又找到了豪门奴才的感觉。 剩下几个见贾成收下王不移,顿时涌向贾成马前。 一个求道:“小的做过行商,也识得几个字,小郎君收下小的吧。” 另一个道:“小郎君,小的力大,做啥活都行,您收下小的吧。” 这几个人一叫,其余人都围上来求贾成收下自己,场面顿时乱了起来。 郑喜慌忙抽出鞭子,没头没脑朝涌上来的人群抽打:“一棒子腌臜货色,仔细冲撞了贵人,老子要了你们的命。” 就连王不移也立时和郑喜一起手脚并用打骂这些刚才还和自己一起同病相怜的人们。 贾成心中一动,挥手示意人群安静,高声说道:“各位稍安勿躁,吾乃新任左冯翊功曹史贾成。明日起左冯翊郡府将要招募一千工匠,前往五十里外长平馆修筑军营,凡有意者可往吾府前报名应募。” 说完,点了几个自称识字的插标者跟在身后,一路回到居所。 回到家中,贾成先让郑喜领着那几个人洗漱吃饭,换上干净衣服。又听说其中有两人还有家小,便让他们回去把家人带来,算是一同收入府里,收获了几个人的一通感激,便心满意足来到后宅。 刚进后宅,便见蔡文姬侍女小兰躲在门后探头探脑,便打趣道:“小兰,你这是作甚,像做贼一般?” 小兰见是贾成,似乎松了一口气,出来嘟着嘴行礼:“小郎君,您快管管这些**吧,这两天整日在西院吵吵嚷嚷,还不时有人贼眼偷觑内院,小姐和奴都不敢出去,家里粮食也没了。” 这大姐是个傻大胆,一有事情就喜欢叽叽喳喳说出来,与另一个闷葫芦侍女完全不一样,有点后世年轻少女的感觉。话说还有一个侍女贾成到现在还不知道她叫什么,也是有趣至极。 “小兰,小郎君事务繁多,一时疏忽也是正常,莫要乱说恼了小郎君。”蔡文姬迈着碎步出来,脸含歉意的对贾成侧身施礼,“蒙小郎君收留,妾已是万幸,些许小事,不敢烦劳小郎君。” 贾成连连摆手道:“小兰说的对,这两天光顾着军营之事,给你们带来不便,是我的责任。我已经收了几个奴仆,稍后让他们拿些家用粮米送到内院就是。西院那些士卒,我会让人好好约束。” “多谢小郎君垂怜,妾身告退。”蔡文姬行礼,低头回了房里。 话说这蔡文姬在后世也算是大大有名,要是放在新世纪,依她的颜值和创作能力,妥妥的天后级顶流人物,贾成仰望的存在。 所以面对这姑娘,贾成总有些粉丝追星的心态,平等相处心里都有点小确幸。也没有意识到这个男权至上的时代,女人失去了家族依靠,已经与货物无异,可以予取予夺。 而蔡文姬自从进了贾府,受贾成护佑以后,内心早已不做他想,自以为迟早会被贾成叔侄中的一人收入房内。 只不过贾诩以为侄儿看上了蔡文姬,权衡一番觉得这是个上好的主意。侄儿若是收了蔡文姬,那自然接收了蔡邕的人脉和传承,与许多士族大家和名士有了天然的联系,为贾氏的未来打好坚实的基础,便安心等待侄儿收蔡文姬入房。 可贾成却是后世的思路,只是确幸自己能够与历史上传说中的才女,大明星蔡文姬在一起聊聊天说说话,根本还没想到这一点。 所以这几天两人相处便有些怪异。 第二十一章 一诺赠粮 “老夫听说你欲招募一千工匠前往长平馆修筑军营?” 贾诩直到晚间才回到家里,一进门便开口问贾成。慌的屋中几个正忙着制作长幡书写招募文告的新收奴仆见到老家主,赶紧伏地见礼。 贾成挥手示意王不移几个去外院干活,笑笑道:“叔父回来了,我正要向叔父禀告这件事。” 他如今也是六百石官员,家里又增添了不少仆役,不能像以前那样一口一个老头的叫贾诩,传出去不太好听,会被人讥笑不知士族礼仪。 老狐狸有些欣慰,这小子总算开窍了,要不然被侄儿称呼自己老头也头疼,教子无方也是士人容易被诟病的失德行为。虽然这是私下里这样乱叫,但难免隔墙有耳传了出去,会被有心人听到笑话自己。 “说说看,你是怎么想的?” “叔父,我是从商鞅变法得到灵感的。” “哦?莫非是莫非是商君立木建信?” “不错,我是这么想的。” ...... “想法是不错,不用多久百姓定会自觉前往屯田。可建军营不足取,会引起李稚然生疑。”听了侄儿贾成详细说明,贾诩出言指出其中不妥之处。 “那叔父以为该如何说?” “就宣称你要在长平馆建庄园即可。百姓只要有口吃的,建什么都无所谓,关键是不要引起众将疑虑。” “叔父果然是老狐狸,思虑缜密。”贾成双手伸出大拇指,给老头点赞。 “你怎么又来了,简直是不可理喻。” “开个玩笑嘛,叔父莫要生气。” 贾诩:“......” 第二日一早,贾成带着郑喜、王不移几个在门口空地上竖起长幡招募工匠,后面还令人堆起高高的粮堆。 这时陆陆续续有很多北城里闾百姓听到消息赶过来,一会功夫就有许多人围观,还指指点点小声打探长幡上写着什么。 有人见守在粮堆边上士卒并没有凶狠的拿刀枪鞭子驱赶自己,便大着胆子上前询问:“军爷,这上边写着招募工匠,真给发粮食?” 王不移便笑呵呵的走过去,朝贾成坐着的方向一拱手:“我家小郎君,贾功曹讳成,左冯翊贾诩贾文和公之侄,乃新任左冯翊功曹史。如今欲在左冯翊长平馆修建庄园,感念北城百姓贫苦,在此招募一千工匠前往修建。小郎君心善,破例给出日结三斤粟米高酬,凡有相关技能,可于幡下报名。” “什么?日结三斤粟米?”人群轰的一声喧哗起来。 这条件太优越了,不要说如今西凉军肆虐的当口,就连当初董卓秉政时期,甚至更早的桓灵两朝,要征用工匠也是说征就征,哪会跟你说征用条件或者酬劳。 能给你口夹杂砂石的粗麦饭就不错了,稍有不满皮鞭棍棒当头就来,就是拿刀砍了你也没处说理去。谁会像今日这样还专门立起长幡,用这么优厚的条件招募。 再者说,当初左中郎将皇甫嵩招募北军士卒平定黄巾乱贼也没开出这样的条件,何况只是去修建什么庄园?这里面肯定有猫腻,说不定招过去会面临啥危险的命运。 要知道三斤粟米,如果嘴巴扣一点,肚子紧一紧,还能省出一半口粮养活家里好几口人。这西凉军小郎君有这么好心?不能去,绝对不能报名。 这些年实在是西凉军糟蹋惨了,被大伙交头接耳,互相告诫着不能上当。 条件这么优越,却没有一个上来报名。贾成也不急,在幡下找了块阴凉地,摆上躺椅,拿卷太学里顺来的书悠闲的看了起来。 足足过了将近一个时辰,太阳已经高高挂起,围观的人群既不散去,也不报名,只是远远的窃窃私语。 这时破虏营火头带着人挑来早食给军吏们食用,小兰也拎着食盒出来,伺候贾成用餐。 贾成倒没有刻意摆出古时名将们那一套“与子同食”的作秀把戏,现在能够让手下这五百人有吃饱已经足够获得这些人的拥戴和忠心了。“与子同食”那套用出来反而适得其反,让这些等级观念深入骨髓的家伙手足无措,不敢吃饭了。 军吏们的饭食并不丰盛,也不美味,但关键是量足。满满当当一大碗黄米饭,加上一块黑黑的酱菜,散发着难以抗拒的香味。顿时让围观的人群狂吞口水,发出一阵阵胃部蠕动的蛙鸣声。 “军爷,小的贯三,北城兴河里石匠,若是报名能不能先领一日口粮?”一个看不出年岁的汉子实在忍不住饭食诱惑,大着胆子上前躬身询问。 一看终于有人报名应募,贾成放下饭碗,过来问道:“你叫贯三?是石匠?” “回小郎君,小的家里代代都是石匠,阿耶曾征召修筑先帝文陵。” “哦,看来你也是从洛阳过来的匠户。” “小的正是去年随大军迁移到长安的。” “洛阳到此着实不易,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回小郎君,家里还有一个十二岁的儿子,其他人...都在来长安的路上...饿死了。” “遥遥西上咸阳路,万里苍茫起烟雾。倾身迥逐孤雁飞,乡邻亲戚知何处。短短三百里咸阳路,葬送了多少无辜百姓。你是想领了这三斤粟米给家中孩儿吧?” “小郎君恕罪,”贯三跪地磕头,“家里没钱买粮,小的父子已经饿了好些日子,小的宁愿以后少吃点,求小郎君发发善心,让小的带些粟米回去给家中孩儿。” “你这样也不是办法,三斤粟米能让你儿子吃几日?” 贯三惨笑道:“能过一日是一日吧,小的...小的也没有办法。” “这样吧,你先带两日粟米回去,三日后带着你儿子来此集中,随吾一同前往长平馆。” 贯三一愣:“小郎君,你不怕小的跑了?” “跑了?”贾成哈哈一笑:“跑了就说明你父子愚蠢,丢了一份足以糊口的工作,而吾破虏营不过丢了六斤粟米,孰轻孰重?” 贯三闻言羞的满脸通红,大声说道:“小郎君如此信得过小的,三日后小的就算腿断了,爬也要爬到这里。” 贾成一把拉起贯三,拍拍他肩头:“去吧,回去和你儿子好好吃一顿,准备准备,三日后吾在此地等你父子。” 贯三点点头,从郑喜手里接过一小袋粟米,抱在怀里大步离去。 见到这一幕,围观人群顿时有了变化,看向贾成的眼中也有了一丝崇敬的味道。 这个时代最重信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别看经历了好些年战乱,信义两字还是深入人心。不管是谁,只要身上刻着这个烙印,就会拥有大量追随者。 不要说几百年前的季布、郭解、剧孟,还是此时的董卓、袁术、袁绍、曹操、孙坚等人,都是因为一直拥有信义的名声而聚集了大量拥趸,才能够成为一时俊杰,独霸一方。 再过些年,刘备尽管很多人都知道他是假仁假义,但他宣传工作做的好,把自己操作成仁义代言人,照样可以忽悠大批人才效忠自己,鼎足三分。 贾成立幡募匠,一诺赠粮的行为,正是符合了这个时代士人信诺的标准,自然让围观人群内心起了变化,当即便有数十人上来报名应募。 贾成自然一一收下,照数发给两日粟米。 这一日,一共有两百多人报名应募,十几石粮食就这么发了出去。让侯府家奴出身的王不移心疼不已,一直在贾成耳边抱怨主人太大方了,万一有些宵小骗了粮食一去不回,那咱们不就亏了等等。 贾成闻言笑而不语,吩咐他只管发粮。王不移无奈,只好一边发粮,一边恶狠狠的警告报名工匠不要失信,否则破虏营定会上门捉拿云云。 第二十二章 何不募士 第二日报名人数多了些,来了四百多人。 不过出现了新问题,好些工匠拖家带口,一旦离开长安去长平馆,家里没了进项,留在里闾的家小就面临饿死的命运。 大发善心的仁义小郎君当场宣布,可以携带家人一同前往,并且按照劳力分配这些老人妇孺和孩子做一些辅助性的活计。 这又让黑心肠的贾成又收获了一波声望,仅仅付出两顿饭食,就让这些人全家老小都给自己干活,还对自己感恩戴德。 想想要是在现代社会,不得引起舆论口诛笔伐,恨不得打倒在地踩上一万只脚。 可是眼下,贾成这个举动却是极其罕见的仁义之举,“仁义小郎君”的名号响彻了北城三十闾。 等到第三日结束,报名应募的工匠居然远远超过贾成所说的一千人规模。得益于当初董卓迁都长安,把洛阳几十万人口都强制迁了过来,这之中民间百工数量非常庞大。 除了一部分铁匠被召入军中,或在武库服役,其余大部分都因为找不到谋生的出路,被赶到了北城一带。 历史上这三十闾百姓,还有三辅地区失土农民以及颍川、南阳一带的没落士人,在随后的战乱中不得不再度迁移,沿着斜谷道前往汉中。最后到达益州巴西、梓潼一带,成为益州牧刘焉立足益州所倚重的最大依靠--东州集团。 而这个集团也涌现出了大量人才,不仅在刘焉父子期间,还是在刘备父子期间,都是西蜀政权最重要的势力之一。 当然了,关于东州集团的历史贾成并不清楚,他眼下还沉浸在这么多工匠报名应募的喜悦中。 这些应募的工匠当中,不仅有建筑方面的泥瓦匠、木匠、石匠,居然还有为数不少的铁匠、医匠、陶匠,甚至还有专门制作金银器具、珠宝首饰的金匠,简直汇聚了这个时代所有行业的匠人。 他当然不会理睬王不移说应募的人太多了,能用的不足一半,许多都是白吃干饭,老人小孩有什么用等等抱怨,一股脑全部收下,打包送往长平馆。 当然了,也有几十个先前报名拿了粮食不回来的人,虽然贾成没有理会,可贯三却自发带着相熟的匠人把这些人找出来抓了回来。 贯三作为第一个报名应募的匠人,而且依诺带着儿子贯畑早早来到幡下,受到贾成热情的表扬,俨然已经被贾成恩义折服,自诩为恩公门下走狗。对不讲信义的人深恶痛绝,差点把这些人打死。 贾成抓住机会又秀了一把仁义,表示只要这些人依然前往长平馆,他既往不咎,还是按照约定如数发给酬米。周围人群便又发出阵阵欢呼,大声赞扬小郎君果然是仁义君子,能够拥有这样的主家,简直是最大的幸事。 私下里贾成却吩咐郑喜,把这些人安排到最累、最危险的岗位上,好好改造改造。他不是圣母婊,被人打脸了还不还手,就算不想杀人,也得让他们吃点苦头。 三日招募,一共招收了各类工匠一千八百多人,连同随行家眷足足超过六千人,早已超过贾成预计。 贾成便留下一百破虏营士卒,提拔了一个姑臧人老卒韩季任屯将带着这一百人留在家里。其余士卒由郑喜带着一同护送工匠前往长平馆。 长平馆位于泾水北岸,距离长安城北仅有五十里,就算这六千多人拖家带口也不过两天就到了。 这一代本是皇族封地,阡陌连片,庄园众多。不过自光武中兴以来,定都洛阳,刘姓皇族几乎都集中在河南洛阳一带,长平馆庄园主人们经过两百余年变迁,即便还是姓刘,世系也已经非常偏远了,慢慢的演变成了县豪之家。 董卓迁都长安,忙于应付关东群雄,只知搜刮而不顾建设,再加上匈奴人和盗匪时不时南下劫掠,这一带庄园已经空无一人,田地几乎荒废,杂草丛生。 好在庄园废弃不足两年,虽然很多都被战火破坏,甚至多有焚毁,但基础架子还在,倒是给贾成这伙人省下很多建设时间。 长平馆地处平原,十几个乡都有道路相连,相距也不远,六千人很快就分散开来,分布道这些乡亭,按照贾成要求修补庄园。 尽管如此,贾成也忙了个焦头烂额。 他前世只是个商人,手下也就一个小公司十几号人,哪有管理几千人的经验。光后勤粮食供应,建材准备,任务分配就已经弄得他头昏眼花疲惫不堪。 幸亏这些人分配到十几个乡,上百个亭里,每一处也没多少人,还都是街坊邻居。要是都集中在一起,光那些家长里短的小纠纷就能让贾成叫苦不迭。 “不成,再这样下去我会疯掉的。”手上没有合用的人才,让贾成痛苦不堪。 就说王不移,他因为在侯府做过贴身奴仆,还识得不少字,所以贾成让他管理物资仓库。可他习惯使然,往往对各乡工头颐指气使,要领些工具物资更是处处喜欢刁难。 惹得工头贯三经常与他大吵,还时不时向贾成告状,贾成只好化身居委会大妈,前去调解纠纷。 不过时间久了贾成也发现,底下这些人属狗的,好言好语解决不了问题,只有大骂一通才能让他们消停下来,俯首告罪。 还有一个商贾出身的奴仆田江,做事专爱占便宜,让他带着老弱妇孺干一些做饭洗衣、零碎小工。他竟然偷偷克扣饭食,趁着夜色和几个浪荡子勾结,把克扣的粮食偷运到长安城贩卖。短短几日,竟然克扣了三石多粟米。 要不是贾成偶然见到一个小孩因为小错而被罚不许吃饭,饿的偷偷哭泣,询问之下才知道这个刁奴田江居然如此可恶,变着法子惩罚底下人不许吃饭,好扣下粮食偷去贩卖。 而这些老弱妇孺却不敢言语,生怕触怒田江,被主家赶回长安没了生路。 贾成大怒,当即下令将田江等几个恶奴拿下,当众处死,人头悬挂在高杆上示众,这才震慑了手下那些日益骄纵的奴仆和士卒。 他本来想等叔叔贾诩过来,向他请教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当家人。可惜贾诩正忙着李傕晋封大司马之事,一时半会走不开。 等了好几天,终于收到贾诩一封书信,贾成迫不及待打开书信,只见上面只有短短一句话:“既能募匠,何不募士。” 第二十三章 徐晃卡入手 “既能募匠,何不募士。” 贾成一拍大腿,疼的自己龇牙咧嘴,“对啊,老狐狸不愧是老狐狸,一语点出关键点。” 贾成虽然是一郡功曹史,位列诸吏之首,但他没有辟除郡吏权力。可是左冯翊郡守是谁?叔父老狐狸贾诩啊。 作为一郡之主,二千石郡守,除了郡丞、都尉不能任免,其他郡吏他都可以一言以决。甚至还可以仿效中枢内朝,设立门下诸吏,辅助郡守处理日常事务。 而且左冯翊郡府早已名存实亡,只要郡守贾诩认可,自己完全可以用他的名义辟除郡吏,招募士人为自己干活。 小机灵鬼贾成当即开动脑筋,一面带着护从回长安,一面拼命回忆此时的长安城有多少可以招募的人才。 首先五子良将徐晃一定要弄到手里,这家伙文武全才,又出身郡吏,简直是革命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搬。发展一只花,哪里能开往哪插的最佳工具人。 而且先前就跟杨奉约定,徐晃所部会跟着去左冯翊驻守,让他能够在屯田中分一杯羹。如果更进一步,辟他为郡府兵曹掾,秩四百石,可不比小小两百石军司马要高好几级。 就算让老狐狸运作一番,升任郡都尉也不是难事。到时候与徐晃有了引荐之恩,成了他的举主,时间一长,还怕徐晃不归心与己? 可是记忆当中在长安城的名人除了徐晃,也就张绣勉强算一个,其他的以他的历史知识是真不认识。有些还算有点印象的人,眼下几乎也都是朝中高官,比如皇甫嵩,还有就是李傕、郭汜等人,让他们成为自己手下,不是开玩笑嘛。 算了,有枣没枣先打一把再说。 回到长安北城家中,贾成先修书一封,邀请徐晃过府商议屯田事务。然后去内院和大美女蔡文姬闲聊了一会,抚慰一下受伤的心灵,心满意足的回房安歇。 第二日徐晃果然应邀而来,拜见左冯翊实际掌权者,功曹史贾成。 “哈哈哈哈,公明兄可算来了。小弟久仰大名却缘铿一见,今日见到公明兄,果然威武不凡,有名将之风。” 贾成一见到徐晃,彩虹屁便喷涌而出,弄的徐晃莫名其妙,又有些不好意思。 徐晃字公明,河东郡杨县人,如今也才二十五岁。不过他虽然年轻,经历却很丰富。 早年间徐晃出身底层士族,算是乡里豪右之家,因性格沉稳,做事精当,被郡府辟为郡中小吏。只是没过多久便发生了黄巾之乱,黄巾军一部头领郭太在白波谷起兵反抗东汉朝廷,史称白波军。 白波军攻破河东郡,徐晃便被迫加入白波军,成为其中一个渠帅杨奉的部下。白波军为董卓派人击败,他又随着杨奉投降董卓,成为李傕部下。 徐晃善于用兵,对部下宽猛相济,他从不贪财,每有所获便尽数赏赐给手下,很得部下爱戴。 不过杨奉素性贪婪,不太看得惯徐晃,但忌惮他善战,便每次把最艰苦的作战任务交给他,却又极少给予赏赐,整个就是又用又防。所以徐晃在杨奉手下干了三年多,却还只是个军司马,地位远远比不上其他几个杨奉亲信。 杨奉知道徐晃忠于职守,便把他派到左冯翊,知道他不会中饱私囊,贪墨掉屯田好处。 “贾功曹谬赞,晃区区一军司马,杨公麾下小吏,怎敢当名将之赞。”徐晃弯下高大的身躯,躬身下拜。 “欸,大丈夫岂能妄自菲薄,公明怎知眼下一小吏,将来未必不能一举成名,成为天下仰望之名将。”贾成热情的一把拉起徐晃,双手握住,上下摇晃。 徐晃有点不习惯贾成的握手礼,不过他还是感觉到对方发自内心的热情,心里也有些感动。 “不知贾功曹唤卑下何事?是否已定下屯田日期?” 两人落座后徐晃便开口问道。前些日贾成立幡募匠,一诺赠粮的名声传遍了北城,自然也慢慢传到长安其他地方。徐晃也听到了这些传闻,内心还是很钦佩贾成的行为。 不过贾成只是招募工匠,并没有开始移民屯田,所以也没有通知徐晃带兵随行,这让他有些疑惑不解,今日贾成叫人传书请他过来,他便开口询问起来。 “移民屯田乃是关系到数万百姓生存的大事,不能仓促而为。如今还只是六月中,尚有月余时间播种冬季麦粟,余以为还需多做准备。” “功曹言之有理,不知功曹唤卑下有何吩咐?” “是这样的,公明,我也不和你客套,这屯田之事事务繁多,这可关系到长安城十余万大军补给和数万百姓生计的大事。如今左冯翊郡府却无人可用,所以我想委屈一下公明,请你暂时兼任郡府兵曹掾,兼理郡卒、贼曹事务,不知公明可愿屈就?” 兵曹掾主管一郡征兵、训练之事,而贼曹主管缉盗、治安,乃是一郡大吏,秩四百石,比徐晃现在军司马之职要高三级。 如今左冯翊只有郡守和功曹史两人,在主管军事的都尉空缺的情况下,等于两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显要职务。 贾成以兵曹掾之职相请,分明对自己极为重视,让徐晃心中一阵火热。 要知道三年前他还只是河东郡门下小吏,并非正式编制,以他的家世,要升到一曹掾吏何异于登天。何况是三辅之一的左冯翊掾吏,比河东郡地位又高了不知几级。 就算如今成了杨奉部下军司马,可明眼人都知道,西凉军没有未来,只有成为朝廷正式官员,才有可能在未来谋取更好的发展。尽管如今朝中官员地位极其可怜,公卿大夫不如狗,连西凉军小卒都可以随意欺辱。 但这毕竟只是暂时的,将来一旦天子翻身,重掌大权之时,就是西凉军灭亡之日。再说了,杨奉对自己怎么样,自己难道还不清楚,这几年自己对他忠心耿耿,立了多少战功,却依然只是个军司马,估摸着也没啥升迁希望了。 “功曹错爱,晃恐难以胜任。”徐晃当即下拜道。 “公明大才,成岂能不知,大丈夫就应该有当仁不让之风。”贾成肃然道,“杨公处我会请叔父具书说明,请公明放心。” 贾成话都说道这个地步了,徐晃自然满心欣喜,再次下拜道:“如此,晃就愧领了。” 贾成哈哈大笑,拍案道:“吾有公明相助,大事可成矣!” 第二十四章 年少为何不能应募? “文和,你家阿成在作甚?又是立幡募匠,又是修建庄园,他何时迁民去左冯翊?张士度都征发了一万多百姓了,他还不动手?” 李傕对左冯翊屯田之事还是很关注的,不时派人去北城查探,得回来的消息却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便遣人叫来贾诩询问。 “将军,小儿辈做事怕出问题,手下又没什么人,前些时日招募了几千工匠先去长平馆建移民居所,听他说被许多琐事闹的手忙脚乱,还向我抱怨说就算地主家的老黄牛,也不能一天耕五顷田啊!” “哈哈哈哈,这小子,独自历练了几日,竟然说话如此风趣。想想以前在你文和身边,就是一个闷声不响的小木头,哪会想到如今这么能说会道,还搞出这么多道道。” “在下也不知为何会如此,与以前判若两人。若不是与他朝夕相处,简直就要怀疑换了一个人。” 贾诩有时候也搞不懂这个侄儿,前后性格变化这么大,只是儒家讲究“子不语怪力乱神”,他都怀疑侄儿是不是被鬼魂上身,换了一个人。 “对了,文和,既然阿成身边无人可用,不如从军中派几个人过去助他。” “这倒不用,昨日他回来说要他向全城公开征辟诸曹掾吏。还让在下写信给杨奉将军,调用军司马徐晃担任兵曹掾。” “哦?有这等事?”李傕先是一愣,然后笑了起来:“这招高明!” 如今城里到处都是穷困潦倒的士人,不仅如此,五官署里许多各地举孝廉上来的郎官,若是家里带来的资财不够丰厚,照样有了上顿没下顿。 而且太学里还有几百太学生,因为战火频仍,回不了家乡。 不过西凉军进城以后,百官衙署早已停止办公,太学也几乎毁于战火,使得这些外地进京的郎官和太学生们连个立足地方都没有。 在长安有亲友的还好,可以托庇到亲友家中,最可怜的是那些无亲无故的郎官士子,只能挤在残破的五官署和宣明里太学生舍还有一些道观里苟延度日。 这些人对西凉军极其不满,到处串联,企图把西凉军赶出城去。 刚攻进长安城的时候还可以趁着兵荒马乱,杀了也就杀了。如今正是李傕等人晋封大司马等高位的关键时候,虽然大局已定,但这些人上蹿下跳,像苍蝇一样嗡嗡叫也很烦人。 现在李傕可以不顾底层百姓,但总还顾及点名声,一时半会也不想随意处置这些热血上头的年轻人。听到贾成要公开招募左冯翊各曹掾吏,至少可以分化瓦解出去不少人,减少许多舆论压力,他自然非常赞同。 “让他写个条陈上来,招募掾吏的钱粮就由仓曹拨付。”李傕拍板道。 “如此就多谢稚然将军了。”贾诩躬身施礼。 “文和叔侄处事稳妥,某家不能让这小子出了力还要自己筹措钱粮,到时候还要在大伙面前埋怨我这个大叔不上道。”李傕哈指着贾诩哈哈大笑。 “对了,既然小贾成已能独自应付左冯翊政务,文和你就留在长安,帮某家多盯着些朝堂,莫要偷懒了,咱们西凉军还是不能离了你这权谋之士啊。” “将军有令,诩怎敢不尽心竭力,辅佐将军。” “哈哈哈哈,有了文和在某家身边,某高枕无忧矣。” ...... “什么?就来了这些人?” 看着面前二十几个老老少少,宛如饿死鬼投胎吞食食物的歪瓜裂枣,贾成简直有点不可置信。 “郑喜,你有没有把招募文告贴遍全城?” 郑喜被小郎君质疑,心里很委屈:“小郎君,卑下就是照您吩咐把招募文告贴遍了城中各里闾。只是好些人看了文告说:宁做饿死鬼,不做反贼吏。有的还要上来撕了文告,若不是您吩咐不许动手,卑下恨不得抽刀宰了这些不识好歹的措大。” “好吧,你把报名名册给我看看。” 贾成有点心累,知道自己光在北城做的秀还不足以扭转城中士民对西凉军的恶感。而且贾成自己也不过是个六百石的少年郡吏,要想招募那些名士大才也是奢望。 一步步来吧,只要有点能力就行,不指望能够一网网进大鱼。 “胡简,字长直,茂陵邻水乡啬夫,祖上曾做过广平县尉。” “韩服,字美盛,池阳人,白身,祖上曾任零陵郡丞。” ...... “这都是些什么人啊,家世阀阅比地处边陲的贾氏还要低许多。不过总算都识字,有几个还当过底层小吏,勉强能用吧。”贾成心道,大手一挥:“都收下吧,做不了曹缘,做个小吏也行。” 徐晃带着所部五百人已经先期前往左冯翊,他的工作是整顿军务,把贾成留在长平馆的四百多老弱残兵筛汰一部分,充作各乡游檄。 然后把剩余士卒与他的部下一起编入左冯翊郡卒,算是初步建设起本郡保卫部队。招募吏员的工作就又只剩下贾成一个人了。 贾成正愁眉不展,想着是不是在这些底层下吏当中提拔个把上来,要不然实在太难看了,班子都搭不起来。 却听到自家府门口,响起了一阵争吵。 “你们这两个孩童,这儿是左冯翊郡守府,是咱们小郎君贾功曹史招募曹掾吏的地方,快到别处玩去!” 稍后又响起一阵哄笑:“什么?你们是来应募曹掾吏的?” 贾成好奇心起,难道是哪家豪族公子过来应募镀金? 他走了几步,来到府门口瞧了一眼,果然见门卒围着两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评头论足。其中一个身量略矮,低着头不作一声,另一个稍高一些,脸白无肉,一双眼睛却极为有神。 这少年大声争论道:“项橐七岁为孔子师,甘罗十二能拜相,我与子敬年已十五,如何不能入郡府为掾?” 也有同来应募的人讥笑道:“项橐、甘罗乃名门之后,世代公卿,你们两位孺子又是何出身?” 少年不服气的嚷嚷道:“莫要瞧不起少年,不说项橐、甘罗,王仲任八岁日诵千言,过目不忘;黄文强九岁扇枕温席,誉为至孝;孔文举四岁让梨,天下知名。哪一个不是少年便已鹤立鸡群,天下赞誉的大贤?何况我和子敬也是仕宦子弟,家传诗书,为何不能应募?不像有些人,看似年高,才能却不及中人。” 这少年举的几个例子,王仲任名叫王充,西汉名臣,着名思想家。黄文强名黄香,东汉元和年间尚书令,也是名臣大名士。孔文举更是当世大儒孔融,名声仅次于蔡邕、金日磾、马融、卢植等人之后。 这些人都是幼年成名,一时之间众人竟不能反驳。 不过这小家伙一开口就是地图炮,惹得门口众人大怒,贾成忙让人去制止他们吵闹,让那两个少年进来。 第二十五章 士人最重要 等到两人进来,却见两人穿着一身破旧儒服,质地倒是不差,不过可能是穿的时间长了,没有换洗衣衫,破了好几个洞,显得有些不太合身。 两人穿着破儒服倒也没有自轻自贱的模样,从容不迫的行礼道:“小子法正,字孝直(孟达,字子敬),拜见功曹史。” 法正?孟达?好家伙,一个是刘备入蜀第一谋士,另一个虽然差一些,可也是西蜀后期称雄一方的将帅之才,可不是那些普通谋士可比。 现在虽然还只是未及弱冠的少年人,可架不住人家家世、资质好啊,只要稍作培养,就能成为自己核心班底。 虽然堂上旁人神色戏谑,贾成却十分肃穆道:“二位先生来自何处?” 两人自然也在观察贾成容颜,若是贾成露出不屑轻蔑的神色,恐怕就会转身而走,即便留下,也可能度过这段窘迫时期便会离开此地,另寻他处。 见贾成态度端正,不以为异,便躬身说道:“小子二人来自扶风郡郿县。” 扶风郡也是长安三辅之一,与左冯翊隔泾水相望。董卓迁都长安,为了筹措军资,曾经大掠三辅,三辅之地经济生产被极大破坏。 法正和孟达两家同属一县,乃是通家之好,都是世代官宦,在郿县当地也算是豪右之家。可惜董卓曾经派军在郿县筑郿坞,将该地所有豪右人家扫了个干净,所有资财钱粮尽数运入郿坞,两家自然也不能幸免。 好在他们两家主要族人都在长安城,西凉军扫荡郿县,死的都是些远支族人。 可尽管如此,董卓死后西凉军反攻长安,两家依然不能幸免,宅邸家产都被抢掠一空。两人父祖相继病亡,只好带着老母姊妹找了个里闾小宅居住,生活异常窘迫。 贾成道:“既然是毛遂自荐,那二位先生且说说,你们都有什么本领?” 法正回道:“正家传谶纬之学,于诸子百家皆有涉猎。” 孟达也答道:“达家传《管子》,于经世济民之学略有涉及。” 呵,孟达现在还是个老实孩子,看不出将来反复叛臣的样子。法正却有些大言不惭,不仅是他精通这个时代最流行的学问谶纬之学,还号称诸子百家都学过,真是有点不要面皮。 贾成也有点无语,一阵激动后才想起,这两家伙都不是省油的灯,脑后有反骨的货。 历史上这两人都是因为长安战乱和饥荒,逃入益州的东州集团代表人物之一。仅仅因为刘璋对他们不够重视,没有重用他们,便起了异心,要引枭雄刘备入蜀。 最后他们利用刘璋仁慈,耳根子软的毛病,秘密串通张松,竟然里应外合,真的做成了这件事,把老好人刘璋赶下台,让伪君子刘备入主益州。 搞得有天府之国着称的益州经济衰退,民生艰难,人口更是锐减一半。就连三国后期诸葛亮在《出师表》里也写道:“......益州疲弊,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 这都是法正、孟达之锅啊。 不过眼下也不能因为他们两个二十年以后做的事而拒绝征辟,甚至杀了他们吧。 这两个家伙虽然年纪小,但是家世比自己好,能力更不用说了,历史上早有评价,用是肯定要用的,说不定因为招募了这两人,还能带来意外惊喜。 至于以后反骨问题,贾成既然已经知道这两人性格,自然也会小心翼翼做好防备,毕竟自己对这两个“名人”也算是知己知彼,一旦有了苗头,再做处置也不迟。 何况他们反骨的先决条件是领导不重视他们,只要给了他们发挥能力的舞台,相信这两货也不会有怨妇情绪,从而找别人抛媚眼。 “这样吧,”贾成当机立断,“孝直就担任主记室掾,子敬家传经济,就委你为户曹掾。” 二人大喜,下拜道:“仆谢过功曹史厚爱。” 主记室掾负责郡府文书记录,陪在郡功曹史身边,接触重要文书,甚至能参与决议。而户曹更是掌握一郡田图阡陌户口,这都是一郡太守身边最主要的大吏,核心班子成员。 他们也知道,左冯翊贾诩只是挂了个名,一般不会到郡府任事。左冯翊大小事务都是由眼前这个功曹史贾成处理。户曹掾和主记室掾还有兵曹掾、主簿等几个职位都是郡府目前最重要的领导班子,贾成能把这两个职位交给他们,说明第一眼就对自己印象不错。 假以时日,法正、孟达相信,以自己的能力,一定能够在贾成手下诸功曹中脱颖而出,达到更高成就。 有了法正和孟达应募,贾成信心大增,咱也不算没王八之气啊,几日之内就把徐晃、法正、孟达三个名人招募到手下。 虽然徐晃因为郁郁不得志,让贾成引诱到手,还只是半个编制,还有一半组织关系仍在杨奉这边,至少勉强也算是自己手下。 法正、孟达没有成年,没到全盛时期一半功力,而且明显是因为生活窘困的原因,不得不找个相对体面的工作养活家人。 可至少这两人现在就在自己麾下,妥妥的入仕举主。按照传统,举主的身份可与他们将来的主公刘璋、刘备不一样,背叛举主会受到士人阶层的舆论唾弃,一个不慎,将来极有可能就和仕途绝缘了。 当然了,再过几年,举主和被举之人的关系就不怎么牢固了,背刺行为层出不穷。到了袁绍败亡以后,这种牢固的关系逐渐被打破,许多士人称这一时期为“道德沦丧”之期。 直到陈群订立“九品中正制”,才重新又恢复到分品举荐这样严格的伦理等级制度。那些靠举荐门生子弟而一跃成为顶级门阀的家族,会在今后千余年的王朝更替中牢牢把握国家中枢权力。形成“流水的王朝,铁打的门阀”这一牢固的历史潮流。 贾成眼下肯定顾不上门阀制度是不是阻碍历史进程,是不是符合底层百姓的阶级理念。他要离开西凉军这艘将沉的巨船,要在这乱世中活下去,就必须有自己的班底,就必须依靠士族的传统和力量获得可靠的人才。 黎叔说过:“这个时代什么最重要?人才!” 只有手里有人,才能做到自己想做的事情。而人才在哪里?一字不识的苍头百姓?还是只会抢掠的军阀士卒?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错!大错特错!这时代只有接受过充分教育的世家子弟,士人阶层,才能培养出具有战略眼光,掌握舆论,还能够管理基层州郡县寺,甚至治理整个国家的人才。 贾成需要更多士人来帮助他实现自己的理想。 毕竟,他也是士人。 第二十六章 顺手收了刘璋 接下来就没有啥惊喜了,接受初步考核,能认识两百字以上的应募者二十六人贾成统统召入郡府。 没办法,这世道就是这么操蛋,能认识两百字已经算是除了太学生和郎官以外,长安城白身士人当中比较优越的人才了。 三天以后,贾成宣布第一轮征辟结束,他打算带着这些新进公务员前往长平馆,接受具体事务考验。或许这些人当中会有一两个工作能力让自己亮一亮钛合金狗眼,也或许只能在小吏岗位上永远升不了职,谁知道呢? 不过他要是知道李傕会全额支付郡吏工资,一定会后悔招募太少,亏了。 当然在未来几年里,长安城还将发生许多事情,比如李傕、郭汜因为一个很奇葩的原因反目内卷,打的人脑子变成狗脑子。还有献帝刘协趁乱东归,路上饿死了一半以上的朝廷官员,连大汉股肱,执金吾士孙端也摔死在路上。 可这毕竟还有一两年时间,未来这批左冯翊郡吏到底命运如何,包括自己的命运,都不清楚。 至少在历史上,贾诩一直是以孤臣身份活跃在这个时代里,他的家人几乎没有记载。只记得好像几个儿子活的不错,但也是在下一个朝代魏国或者是晋朝时候了。 至于贾诩侄儿,史上从无记载,连有没有都不知道。 不过意外来的非常突然,当贾成快要走到长平馆时,一个年轻人拿着他叔叔贾诩的书信前来找他,希望能够在左冯翊郡府谋职时,贾成惊讶的眼睛都快掉地上了。 “刘璋刘季玉?足下乃是大宗正贵胄,刘益州嫡子,如何会想到左冯翊郡府任一个小小郡吏?”贾成看着眼前这位翩翩公子,大惑不解的问道。 这位可有点吓人,他的父亲刘焉为西汉鲁恭王刘馀之后,正牌的汉室宗亲,还担任过管理皇族的大宗正之职。 老家伙一贯深谋远虑,中平五年(188年),刘焉目睹汉灵帝治下朝纲混乱、王室衰微的状况,故而向朝廷建议说:“刺史、太守行贿买官,盘剥百姓,招致众叛亲离。应该挑选那些清廉的朝中要员去担任地方州郡长官,借以镇守安定天下。” 他本人自请充任交州牧,意欲借此躲避世乱。后来听侍中董扶说益州有天子之气,便有了自己的小九九,改向朝廷请求为益州牧。 到任后立足未稳,便任命“五斗米教”首领张鲁为督义司马,与别部司马张修一起进攻汉中郡,杀汉中太守苏固。刘焉则以米贼作乱阻隔交通为由,从此中断与中央朝廷的联络,所以益州如今处于半割据状态。 李傕因为刘焉上奏张鲁阻隔交通,使益州钱粮不能运到长安,恼他心怀异志,正要派遣司徒赵谦率胡才、韩暹二位校尉前去攻打益州。 不过或许是因为刘焉名气太大,还有汉室宗亲的身份,李傕并没有下令处置他留在长安城的妻儿。刘焉长子刘范在北军任两千石的左中郎将,次子刘诞在朝中任治书御史,秩千石,地位还是很不错的。 三子刘瑁,随父刘焉入益州,任别部司马。 就只有这第四个儿子刘璋刘季玉,因为刚及弱冠便逢长安乱起,没有举孝廉入朝为官。 只是尽管刘璋还是白身,但他家世好啊,大汉顶级豪门,根本用不着愁当不当官。 历史上几个月以后,赵谦征讨益州失败,因病致仕。两年后长安朝廷为了安抚刘焉,希望能够得到益州钱粮支持,任命刘璋为奉车都尉,派遣到益州诏谕刘焉。 结果被老银币刘焉趁机留在益州,随后接替病死的父亲,被益州文武官员拥立为益州牧,统治益州二十几年。 “功曹史有所不知,父亲治家甚严,在下与几位兄长自幼熟习家传之学,以匡扶汉室,治国安民为己任。兄长们未及弱冠便出仕,或治军,或入朝为纳言,唯有在下一人在家荒度岁月。听闻功曹史欲屯田左冯翊济民于荒,在下心向往之。无论诸曹清浊,只愿效绵薄之力。” 嚯,这位看来也是一枚热血青年,还没受到社会毒打,一心只想干一番事业给父兄看看。 不过也是,刘璋在整个三国史上也是股清流,真正的仁厚之主。他在益州当政的二十年可不像诸葛亮所说的治政暗弱,蜀中百姓在他的统治下可谓生活安定,富庶远超天下各州。 而且他的爱民政策也不是随便说说的,受益州百姓爱戴也不是别人吹捧他。 一个最明显的例子,建安十九年(214年),刘备进兵包围成都,并派简雍劝降刘璋。当时城中有三万精良部队,粮食够支持一年,官吏百姓都想死战到底。 刘璋却说:“我父子在益州二十多年,没有给百姓施加恩德,却打了三年,许多人死在草莽野外,只是因为我的缘故。我怎么能够安心!”于是打开城门,出城投降,部下没有不哭的。 而刘备怕杀了刘璋会引起益州动乱,便依然还给他振威将军的印绶,把他迁到南郡公安软禁起来,生活供应一点都不敢少。 与此相比,刘备在益州干的那些破事就完全不像一个他所吹嘘的仁主模样。 首先,进了成都以后,便纵兵劫掠,把益州府库抢了个精光。结果没有钱粮扩军,便做了一件比董卓更恶劣的事情--发行当百、当千大钱。一下子使得益州经济倒退十年。 然后为了削弱本地势力以及忠心刘璋父子的东州集团,连续发动战争攻打曹魏和东吴政权,让益州人口大量减少。根据不完全统计,晋朝统一天下的时候,蜀汉只有户二十八万,口九十四万,连刘焉入蜀时一半都不到。 要知道刘焉入蜀时控制的范围只有东部和北部几个郡,南中地区只是名义上属于益州,完全不听州牧政令,人口也没有统计进去。 而刘禅统治时期,南中早已被诸葛亮征服,纳入蜀国版图。更何况还有一个原本号称人口百万的汉中郡,最后被钟会攻取时连一万部队都凑不出来。可见刘备父子治理蜀国是如何操蛋,和仁义二字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刘璋唯一的缺点就是太仁厚了,又加上耳根子软,在这个豺狼横行的时代,他太不“英雄”了,以至于被狡诈的刘备吞了个一干二净。 然而正因为他的仁厚,更容易治理民生,正是贾成目前最缺少的人才,贾成怎会放过这只他眼中最可爱的羊咩咩。当即发挥狼外婆本色,双手握住对方,施展他特有的握手礼:“有季玉助我,何愁屯田不成!” 不等刘璋回答,便大声宣布道:“若季玉不弃,便暂任左冯翊郡府主簿一职,不知季玉可愿屈就?” 郡府主簿不仅是郡守亲吏,常参机要,总领府事,还可以随时参与管理各曹事务,职责类同五官掾。不过刘璋毕竟还年轻,和贾成、法正、孟达一样没经验,只能大家一起先摸索着干起来。 毕竟五官掾和功曹史平级,贾成也不可能委一个很自己平级的人出来,既不符合规矩,也不能找人掣肘自己。 刘璋很满意,主簿不仅对内辅助郡守长吏,还有一个职责就是对外联络,算是郡府门面之一。整个左冯翊郡府他的家世地位最高,这个门面当然应该由他挑起来。 当即下拜道:“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第二十七章 杂事真多 意外招募到手刘璋,让贾成对自己的未来更有信心了。 有句话不是说的很好,只要锄头挥得好,没有墙角挖不倒。这不,益州下一代领导人都给自己老狐狸叔叔给挖来了。 他自己也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未来西蜀内卷君臣主配角都汇集到自己手下了,真想看看玄德大哥将来还怎么图谋益州? 手底下总算有了点人手,虽然都是些幼崽,还有几个连底层小吏都算不上,但总好过没有,至少先让他们带着把移民宿舍建起来,积累点经验,再迎接大规模移民潮。 要说贾成运气真的很不错,选在长平馆一带屯田。董卓是头老黄牛,拆迁积极分子,把这里的宗族势力一扫而空,让贾成省了很多征用房屋的扯皮功夫。又因为离长安北城很近,偷摸着多运几趟物资粮食谁都发现不了。 大伙手里有粮心中不慌,不到十天就把十几个乡的庄园拆的拆改的改,建起了可以容纳八万人的简易民工房。 图纸是贾成出的,这家伙完全参照了前世民工简易板房,把那些亭台楼阁一概拆除,推平地面,一排排丑陋的土木平房就这么展现在众人面前。 刘璋是真的看不下去,指着这一排排丑陋的建筑物憋的满脸通红,良久只发出一句:“功曹史真是别出心裁......” 贾成很满意,拍拍刘璋肩膀:“季玉,这你可不知道了。老百姓图的啥?华屋美服吗?错了,他们只要有个住的地方,有口饭吃,那就是最大的福气。你看着吧,有了这样的家,保管让他们感恩戴德。” 乡啬夫胡简更是说了实话:“季玉主簿,您是贵人,不知道乡农最大的愿望。下吏在茂陵邻水乡干了十几年,乡农们最想要的就是能有间草屋有块地耕种,每年交了租,还能有点剩余,给家人孩子扯块麻布做件衣裳。功曹史能这样提前准备,那是从没有的仁政啊!” 如今不仅是郡府大小掾吏知道左冯翊要迁长安北城三十闾百姓前来此地屯田,就连这一千八百多户匠人连同他们的家眷都知道这件事了。 贾成也没有瞒着他们,反而一直有意无意的散播这个消息,工匠们早已把这个消息散播到长安城去了。 因为他在招募工匠时做事仁义,在修建期间更没有克扣口粮,反而把几个偷奸耍滑,克扣粮食倒卖的差役砍头示众,使他“仁义小郎君”的名号早已传遍北城普通百姓当中。 所以他还没有宣布迁民之前,就有许多携家带口的北城百姓过来探听消息,希望提早过来。有的比较机灵,不光探听消息,甚至找到相熟的工匠帮着干活。 贾成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暗示王不移多分配些粮食给这些人所在的乡里。一时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短短几日,工地上就增加了两千多人。这也是简易房能够不到十天就建成的最主要原因。 六月底,当贾成宣布再度招收二十个郡府吏员时,终于有几个太学生莫名而来,填充到各曹空缺位置。 而在这之后,贾成也宣布北城三十闾百姓移民行动正式开始。 这当中过程真的是一言难尽,尽管左冯翊郡府上下五十几号大小掾吏做好了各种预案,设置了十八个乡,一百零六个亭的移民接收点,还让将近六千工匠及其家人子弟参与引导接收。却还是发生了许许多多意外情况。 百姓百姓真的是一百条心,有的是洛阳一路迁移过来,家中人口比较少,甚至连宗族都被打散了,就比较好安排,让住哪里就住哪里,对土地分配也不敢有意见。 可长安本地人就不一样了,非但家人相对完整,还是整个宗族都聚在一起,往往一个亭分配不过来,便吵着不肯分亭而居。 长安自古多轻少游侠,北城三十闾几万平民,如同美洲贫民窟,更容易滋生这些犯罪团伙。 “我萧然乃大侠鲍文才宾客,尔等郡府小吏竟敢分我宗族,离我家人,夺我田地,当我手上环刀不利吗?”一个髻发歪斜,坦着右臂的年轻人纠集了十几个同样打扮的少年轻侠,挥舞铁刀叫嚣道。 闻讯而来的贾成问身边法正:“他说的鲍文才是谁?还是大侠,这么有名吗?” 法正在长安三辅也是个不安分的主,闻言一脸兴奋道:“鲍文才属下知道,此人姓鲍名出,字文才,乃是京畿一带最有名的大侠,武艺超群,侍母极孝,据说曾经为了把母亲从啖人贼手里救出来,单枪匹马杀进贼巢手刃十余人。长安轻少都以跟随他为荣。” “哦,原来是郭解、原涉一类的人物。”贾成点点头,“那这家伙为何聚众抗法?” 法正是跟着贾成过来的,一时也闹不清楚,便拉过先前对峙这伙人的一个小吏问是何原因。 那小吏回道:“功曹,这些人都是泾阳萧氏子弟,据说祖上乃大汉开国酂侯萧何萧文终公。他们自称这泾南乡三羊里几十顷地都是萧氏私田,不仅要全族回到三羊里居住不肯分散到其他地方,还要求把这几十顷地还给他们。” 贾成问道:“他们有田契文凭吗?还是有县寺备案记录?” 那小吏苦笑道:“这兵荒马乱的,能逃脱性命就不错了,谁还会带那些笨重物什。” 这时代纸张脆弱,帛又太贵重,最经济也最容易保存的就是竹木简,要是一族人家房屋地契堆起来至少几十斤重,可不是随身能带的。 战乱时候大家只顾着逃命,谁还顾得上这些笨重竹木简,又不能吃不能穿,顶多有些精明的会拿些贵重金银或者粮食逃跑。 贾成乐了:“咱们是奉命屯田,又不是给这些地主老爷收回家产的还乡团,况且还无凭无据,为何要容他们嚣张。这地界谁负责?让他赶紧将他们打散处置。马上要开始播种了,还在磨蹭,不怕错过农时耽误缴纳军粮?” 那小吏虽然听不懂贾成话中“还乡团”是什么意思,但听得出功曹史很不满工作进度,连连拱手道:“此地由泾阳户曹胡长直在负责,下吏这就去与他分说。” 贾成转头对法正道:“孝直,你去找人让这个鲍出来长平馆见我,我倒要看看这个长安大侠有几分斤两,竟敢纵容宾客暴力抗法。” 第二十八章 屯田是把双刃剑 左冯翊郡府屯田事务虽然名义上归到户曹孟达手里,不过孟达毕竟还只是一个十五岁少年,书本理论知识不少,可实操经验几乎为零,贾成自然也不可能真的放手给他。 大多数的时候还是让孟达跟着胡简这些积年老吏下乡做些基层工作,积累经验。 东汉官僚体系虽然粗糙了些,但还是有他独特的地方,结合儒家理论,利用宗族传统治理地方。贾成目前还不需要对这些已经根深蒂固的治理模式进行改变。 说到底,他也只是个官场雏鸟,好些后世经验根本用不上,也不知道乡土宗族到底有多少深入人心。 好在正因为他来自后世,对宗族观念没那么敬畏,而左冯翊经历战火之后宗族势力跌入低谷,几乎等于一张白纸,可以让他任意涂鸦。 胡简只是囿于传统思维,不敢随意破坏宗族完整。 但当他听属下小吏传话说功曹史对自己迟疑不决很不满意,口出斥责之言,心中便一阵惶恐。 他热心官场,一心想要抓住机会攀附权贵向上爬。要不然也不会一听说左冯翊功曹史要招募各曹掾吏,便积极上门应募,毫不在意招募郡吏的贾成出身西凉军,是导致他家园被毁,背井离乡流浪长安街头的大仇人。 作为积年老吏,一旦放开顾虑,对付起这些轻侠少年,浪荡子弟自然是手到擒来。 只见胡简浑然不惧面前挥舞的刀刃,上前一脚把萧然踹的一个趔趄,厉声喝道:“堂堂泾阳萧氏竟然出了你这等不肖子孙!岂不闻名不正言不顺?你说三羊里是你萧氏的,可有地契文凭?可有县寺备录?空无凭据竟敢讹诈郡府,萧氏意欲负信于世,遗臭万年乎?” 几句话说得萧然满面通红,掷刀于地,不敢做声。旁边走出几个年长族人,七手八脚把萧然拽回人群里。 一个头戴纱帻老人慌忙上前,对胡简躬身施礼道:“老朽治家不严,致使萧氏出此不孝子,老朽甘愿领罪。还请胡功曹莫要罪及萧氏,使家族蒙羞。” “哼!萧老丈明白就好。贾功曹史仁义爱民,才领下军令迁民屯田,为了让尔等有口饭吃,他担下多少干系?尔等莫要得寸进尺,坏了功曹史大事。你去看看东城那几十闾,张济将军迁民去弘农可曾有功曹史仁厚?” “老朽惭愧,老朽惭愧。老朽这就让族人听候县寺安排,绝不敢有半分违逆。” 萧老头说完,一面躬身后退,一面向后挥手示意萧氏族人赶紧散去。 一场风波就这么平息了。 贾成看得目瞪口呆:“就这么解决了?” 胡简过来请罪,听到贾成问话,便解释道:“萧氏虽然没落,但依然还是诗书士族,须得遵守士族之礼。若无凭无据便霸占田土,传扬出去会被世人摒弃,萧氏便再也不能重振家族了。况且此间乡人大多散去无踪,无人可为萧氏作证,即便真是萧氏祖地,依大汉律法,县寺便可断其为无主之地。不过以往惯例,县君要顺利治理本地,大多会判还宗族祖地。” “原来是这样啊,大汉律法之外还有人治之虑。”贾成恍然大悟。 贾成理解了,这个时代律法只不过是个框架,并不能完全覆盖到城市以外的乡村。由于交通不便,信息不通的原因,政府行政只能到达城市一级,城外乡间只能依靠豪右宗族来维持统治。 慢慢形成了政府职能最多下放到州郡、县寺,而乡亭一级往往只负责收税,很少会插手农村管理,基本上就会委托豪右宗族治理。 然而豪右宗族怎么会理会国家律法,他们靠的是家族宗法来约束族人、村民。那族人、村民为什么会听从豪右宗主的管理呢?那是因为土地大量集中在地方豪右手里,自耕农已经没有了生存空间,只能依附在各个地方豪右宗族这里。 所以整个国家就变成州郡县寺只管城市,城豪右宗族统治乡村,自行其是两级相对的独特局面。 胡简先前没有断然下令驱散萧氏族人,就是因为这个约定俗成的规矩。 但是他为何又能三言两语就让萧氏宗主下拜请罪,服服帖帖的离去呢? 那就要说到宗族存在的基础了。一个所谓的豪右宗族要立足于世,并不是说光有土地钱财和家族人口就行了的,还需要有口碑。 是的,别以为你家有钱有势就可以横行无忌了,就可以称为豪右,与地方上层士人和县寺官吏结交了。这在两汉时期根本不可能的。 没有一个良好的口碑,仁义礼智信当中占有一点以上,并且为当地传颂,即便你再有钱,再有土地人口,大家也只会笑你是土财主,穷儿乍富而已,没有一点社会地位。不要说州郡县寺,就连乡啬夫也不会多看你一眼,何况还委托你导引乡民,主持春秋之祭。 萧氏不管如何没落,至少还有士人豪右的架子和名号,若是县寺把他们无据霸占田土的恶名传扬出去,那他们连身上最后一层遮羞布都没了,与卑贱乡农何异?再也不可能翻身立足于士人阶层,萧氏也就彻底完蛋了。 正因为如此,他们只能含恨接受事实,任凭县吏们摆布。 这也是贾成运气好,三辅之地被董卓乱搞,宗族势力连根拔起,让他可以任意施为。换到其它地方试试?不要说他一个毫无经验的毛头小子,就算背负天下人望的圣人权臣,一样让你做不下去,狼狈收场。 没看到当年王莽,都已经秉政几十年,甚至还篡了帝位,成为新朝皇帝了,他的“王田私属”,也就是“井田制”改革做成了没有? 不但没有落实到乡村,让豪右们遵令行事,仅仅推行了三年,就以灰头土脸而收场,连王莽这么执着的人,也服软了,不强求豪强交地恢复井田,只死死咬着土地禁令不准买卖,好歹刹住了一点兼并之风——起码是关中一带。 最后更是因为这一点,把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新朝都搞完蛋了。取代他的光武帝刘秀更是依托河北豪强起家的,当然要投桃报李,酬功报德,厚待帮助他夺取天下的河北豪强们。 奠定了未来千余年门阀世族掌控国家的政治局面。 因为屯田制与王莽的井田制一样,都是从本质上与门阀世族利益相违背,在给他们敲丧钟,掘坟墓啊。 贾成想到了很多,越想越觉得自己运气太好,也越来越佩服远在兖州的曹操。 不知道这家伙什么时候开始下屯田令,估计就算不是现在,就是未来几年里了吧。他将来面临的阻力可不是一点点,或许正因为如此,才导致部下那些世族子弟偷偷与袁绍暗通款曲,引发那场着名的官渡之战吧。 他觉得要是换了自己,绝对不可能像曹操那样在如此劣势的情况下一举翻盘,还一跃而成为中原霸主,打下曹魏立国之基。 屯田制是一把双刃剑,千万要慎用啊。 第二十九章 你做初一,我还十五 贾成思索了好几日,也没想好除了屯田制以外,将来还有没有既能少得罪门阀世族,得到他们帮助,又能不受他们掣肘,让底层百姓受惠,还可以有足够的钱粮物资立足一方的良策。 毕竟他是知道历史进程的,未来至少还有几十年处于群雄割据的乱世,要不就像叔父贾诩一样,找个像曹操那样的明主,只要够机灵,够谨慎,还是可以安然活下去。 要么就找块地盘,带一帮小弟和这些传说中的英雄们过过招,不枉老天爷把自己穿越到这个华夏历史上最着名、最关键的节点。 其实贾成心里早已不自觉的做出了选择,只是前世十来年经商的习惯,让他一直在权衡,在犹豫,还没有完全下定决心而已。 “功曹史,鲍文才在县寺门外求见。”差役进来禀报。 因为在长平馆屯田,贾成就没有住在百里外的左冯翊治所高陵,反正那里也没有什么人烟,便就近把长平馆县寺修葺一番,住了进来。反正各县县令都还空缺,他一个郡府功曹史入主长平馆县寺,也不算僭越。 “让他进来,等等,遣人去叫徐公明,让他跟我一起见见这个长安大侠。” 开玩笑,这货可是手刃十几个贼匪的硬角色,万一要是心怀不轨,贾成这点三脚猫功夫根本不够看的,还是苟一点的好。 等徐晃带着几个士卒匆匆赶到县寺,贾成才放下心,让人叫鲍出进来。 “新丰田民鲍出见过功曹史。” 鲍出身材并不强壮,看上去还有点瘦弱,布衣免冠,只在发髻上插了一根木簪。见贾成站在堂前檐下,便在庭院中伏地长拜。 “你就是长安大侠鲍出?好大的名头,连你家宾客都敢在吾面前挥刀叫嚣。”贾成面沉似水,冷笑道。 鲍出直起身,依然跪地不动:“出躬耕田亩,家无余财,不敢延揽宾客。然萧应诺曾与田民同游,虽非宾客,也算田民之友。彼辈宣我名号,田民自当向功曹史请罪。” 两汉时期,游侠文化源远流长,特别是洛阳、长安一带,从没有缺少过以侠闻名的人物。汉初时的郭解,中期的剧孟、原涉,无不扬名于一时,门下宾客成百上千。 就算到了汉末,世家子弟,民间百姓,以侠闻名的名人也层出不穷。当代豪杰,袁绍、袁术、曹操、张邈等人无不是豪侠自称。就连董卓也是年轻时在西北任侠闻名,招募宾客,才开始起的家。 不过要是没有豪族身份,这些大侠往往结局并不好。所谓的侠,和后世金老先生定义的标准完全相反,更多类似于黑涩会老大。 他们当中有些人武艺并不出众,但是会利用门下宾客在里闾乡间平事扬名。虽然占了个侠字,但他们所作所为却无一丝侠义精神,只晓得争强闾里,整日带着小弟们招摇过市,欺辱百姓。 很早以前,韩非子就曾说过:“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 但是太史公司马迁在《史记.游侠列传》里也写到:“今游侠,其行虽不轨于正义,然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已诺必诚,不爱其躯,赴士之厄困,既已存亡死生矣,而不矜其能。羞伐其德。盖亦有足多者焉。” 说明当权者对游侠的态度往往两级分化,处置起来也愿意走极端。汉武帝时的公孙弘就极为反感游侠,甚至建议把郭解定为“大逆不道”之罪。 而像司马迁这类官员认为游侠“志善而违于法”,可以不追究罪责。 这就导致了游侠们对官府的态度也极为矛盾,有些人行事肆无忌惮,到处惹是生非,甚至还让手下宾客收钱帮忙杀人复仇,慢慢演变成杀手组织。王莽时期的原涉就是其中典型例子。 还有些人读过书,明白些道理,便不敢随意招募宾客,也比较注重名声,生怕惹怒官府而祸及自己和家人。 眼前的鲍出出口文雅,应该算是后者。 “起来吧,吾非无故攀诬良善之酷吏,新丰亦为我左冯翊治下,只要你安分守己,不去招惹是非,自然不会治罪于你。” 鲍出顿首,正要说话。只听得县寺外传来阵阵喧哗,几十个青壮少年涌了进来。 为首之人袒露上身,背着一根荆条,大步进来,噗通跪倒,高声道:“鲍君无罪!都是小民冲撞县寺功曹,若要治罪,便请功曹史罪我一人!” 来人正是先前挥刀叫嚣的萧氏浪荡子萧然萧应诺。 闻声跟过来的县功曹胡简厉声喝道:“萧然,你这是何意?莫非要协众威吓功曹史?” 萧然悲声道:“此事皆由我家而起,竟让鲍君蒙受了无义之名。萧然不敢威吓功曹史,只愿负荆请罪,一力担之,忘功曹史成全。” 这货也是狠人,咬着牙忍受屈辱。 几天前他被家主忽悠,带着一帮家族子弟想要争回自家祖地,却被县吏胡简一脚踹翻,又不敢暴起动手杀官,结果事情没扮成,还闹了个灰头土脸,颜面扫地。只好躲在家里不敢出来,怕被其他轻侠少年耻笑。 今日一早听说长安大侠鲍出让郡府叫去治罪,他一想坏了,肯定是先前自己声称是鲍出宾客,被那个郡功曹史惦记上了。 若是自己不出面,那就再也无颜待在长安了。万般无奈,只好脱了身上衣服,胡乱绑着根荆条出门前往县寺请罪,希望郡功曹史贾成莫要牵连鲍出。 不料一路行来,却让邻里乡亲看了个真切,国人向来喜欢看热闹,见萧然来了这么一出,当然要跟着去县寺看个究竟。 而萧氏年轻族人听说了,无不热血上涌,要跟着去县寺请求郡吏放过鲍出和萧然。 贾成心中不由一乐:“这货是个聪明人啊,嘴里说不敢,其实还是怕被治罪,所以闹的这么轰轰烈烈,恨不得所有人都看到。不过你既然跟我耍心机做了初一,那就别怪我还你个十五。” 他哈哈一笑,上前拉起两人,亲手解开萧然身上绑缚的绳索,把荆条仍在地上道:“子曰:过也,人皆见之;更也,人皆仰之。萧应诺虽有小过,然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鲍文才义不容辞为友代过,此皆我左冯翊治下百姓信义不让先贤之举,吾怎忍心怪罪。” 说完脱下外衫披在萧然身上,又将头上儒士巾帻解下,戴在鲍出头上,高声道:“郡有贤才,不可不举。吾身为一郡大吏,当察贤于野,今有鲍文才、萧应诺,信义不让朱家、季布,乃我左冯翊之幸,故吾将辟二位义士入郡府为吏,以为忠义之率。” 萧然大喜,下拜道:“然蒙功曹史厚爱,当尽心竭力,为郡府门下走卒!” 鲍出却是不太愿意入郡府为吏,低声恳求道:“田民不堪冠带,还请功曹史许我躬耕田亩。” 贾成那肯放过这个武力值超群的保镖人选,笑着道:“文才,你看看门外百姓,莫不为此欢呼,难道你忍心看他们失望?” 接着又意味深长的低声耳语道:“今日之事算是完满解决,不过你好友众多,万一某个好友再如萧应诺那样以你之名做出不忍言之事,你觉得还会遇到像我这样的郡功曹吗?” 呵呵,你懂的。 鲍出闻言一惊,冷汗顿时浸湿后背:“多谢功曹史发聩之言,田民愿效犬马之劳。” “嗯?文才还自称田民?” “下吏不敢。” ...... 第三十章 粪肥的产生 耕种这玩意,贾成就算在现代,也几乎可以用一句话形容——四肢不勤五谷不分。 他就得依靠手下这些吏员,以及移民当中有经验的老农。 全靠他py交易,从翟先哪里换来了大批粮食,才能勉强维持移民们生活所需。还有徐晃的武力震慑,初哥小吏们还有一点热血,才不至于发生严重的贪墨行为。 还有长安大侠鲍出的加入,使得许多不愿意从事农产的轻侠少年不再明目张胆游荡乡里,乖乖回到田间地头拿起锄头干活。 因为贾成把贼曹掾职位按在了鲍出头上,让他负责匡正不法,缉捕罪犯。一时间想要追随鲍出的轻侠少年,为了不让鲍出为难,纷纷回家主动务农。 当然,“仁义小郎君”的名号也不算白给,六万多屯田百姓就算吃的不多,只能勒紧裤腰带,但大部分人依然很听话,努力侍弄庄稼。 毕竟这是一大片肥沃的土地,大家只要安心农活,再过几个月就能收获宝贵的粮食,不再挨饿。 即便地租很高,郡府要拿走七成佃租,用来交付西凉军,以及打点李傕、翟先等掌握补给的将领、官员。 可架不住每户土地多,原先这里灌溉系统都没受到破坏,还几乎不用怎么花力气,便复耕了两万多顷。种上了小麦、粟和豆菽,就算剩下三成,一家人混合温饱绝对不难。 而且这两百多万亩粮田看似很多,但平均分配下来也就是一人六十多亩,扣除低劳力的老人、孩子,每个成年人差不多耕种了一百多亩的样子。 要是各家各户分散种植,是肯定做不到的。但别忘了这是集中屯田,贾成借鉴了后世合作社的模式,发动集体力量,实行大军团作战,工作效率就大大提高了。 还有一个最主要的原因,那就是“公厕运动”。 没错,就是这个他不顾所有人反对,一力推行的五谷轮回之所,让开垦出来的土地发挥出了强大的肥力。 贾成一开始没想到利用粪便制作农肥,他只是本能的对每家厕溷连称非常不习惯,他家厕所就与猪圈连通,有时候一低头还能看到个大猪头在下面,差点没吓死他。 现在当然不可能每家都养着猪,不过当时建设简易房的时候工匠们就提出这一点,希望小郎君考虑到以后养猪的需要,仍然设计成厕溷连称的传统样式。 贾成当即就摇头反对,开玩笑,自己已经吃够了这个苦头,换了个新地方还来?绝对不行!必须坚决制止! 再说了,猪猪侠们吃那玩意长大,这肉还能吃吗?贾成表示接受不能。 于是他灵机一动,决定每个里都在洼地挖一个大粪坑,坑边上一左一右,各建了一个厕溷。 厕溷墙壁上,左为“男”,还画了两个圈夹一根直线。右边为“女”,则是两个圆圈中缀有两点,懂的都懂。强制所有人必须到厕所完成五谷轮回之事。 主要是乡民都不识字,这样一来,简单明了,时间一长,大家也就习惯了。 不过居住和茅房问题解决了,日积月累,粪便却越来越多,蚊蝇丛生,臭气熏天。搞得附近居住的几户里民怨声载道,不敢明目张胆埋怨贾成,便有时会戏称贾成为“集臭功曹史”。 传到贾成耳边,贾成哭笑不得,差点要放弃这个坚持,以消除这个实在难听的名号。 好在他虽然不懂农事,至少前世还去老区旅游过,一些边远农村为了吸引游客,推出一些所谓的绿色农产品。其中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标榜不用化肥,转而使用传统粪肥。 他为了代理这些绿色农产品,也捂着鼻子去参观过粪肥制造,还拍了不少照片,记忆非常清晰。 他叫人先将尿液舀进大桶,以一比二的比例加水勾兑,然后均匀洒在刚刚破土而出的麦粟苗上,每隔五日浇灌一遍。 然后把粪便挖出来,一层粪便一层细土枯枝干草,高高堆起。等十几日后充分发酵完成,便将这些干透的发酵物碾成碎块,运到密闭房间储藏起来。 一开始乡民们看不懂贾成为何要这样做,纷纷小声嘀咕“集臭功曹史”不但老是盯着咱们下身转,如今更进一步,连粪便都不放过,都快玩出花来了。 这下贾成这个名号算是敲定夯实,无人不知了。 可是乡民们很快发现,浇灌了粪水的苗苗生长非常快速,比往年快了差不多三分之一时间。而且这些麦粟苗看上去非常健康茁壮,很少有死苗的现象。 这下大伙看向贾成的眼神就不一样了,要知道两汉时期虽然耕种技术越来越成熟,发展出许多利于生产的经验技术,比如深耕,比如按照农产品的不同,就有不同的灌溉量和灌溉时间,还比如需要轮耕来保证土地的肥力。 甚至还有粟豆间种,可以增加产量,烧掉杂草,用草木灰增肥等等。 用人畜粪便增肥乡民们不是没有试过,很多下地干活的农夫想要方便往往就地解决,但是他们发现,若是直接拉在麦粟根部,这棵麦粟便会枯萎焦死。 久而久之,大家都觉得粪便不仅无用,还会使庄稼枯死,谁也不敢冒着减产的风险使用粪便当做肥料。 不过粪便对于家中那些猪猪来说却是主要事物来源,所以慢慢形成了厕溷连称的乡村居住模式。 其实这一现象不仅古代有,就连到了二十一世纪,许多山区民族家里依然存在,不算稀奇。 但是贾成这一稍作稀释,便变废为宝,将粪水变成了促进麦粟苗的营养液。这就完全不一样了,简直可以算是农业技术的大飞跃,如何不能让乡民们欣喜若狂,纷纷传说功曹史贾成有神仙手段,是上天派来拯救大伙的仙使。 当麦粟苗长到一尺,粪肥开始全面使用,展现出来的效果便越来越明显。不要说有经验的老农,就连贾成也发现,麦粟生长势头已经非常旺盛,只要未来两个月不出现大的天灾,到冬季丰收已是板上钉钉了。 第三十一章 达者为先 “士孙公要见我?” 贾成翻来覆去好奇的看着手上名刺,这是一块一尺见方,樟木制成的木板,上面用悉如墨写着尚书仆射士孙端的名号、籍贯等信息,散发着樟木独有的清香。 送古代版名片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面容雅致,神态从容。 “不知足下尊姓?”贾成问道。 “在下广平沮俊,字公美,乃君策公门下弟子,奉老师之命请贾功曹前往长安一晤。” “广平沮公美?不知足下可与冀州别驾沮授沮公与先生有故?” “沮公与乃在下同族兄长。” 贾成前世不了解士孙端,沮授的名字倒是非常熟悉,袁绍手下与田丰齐名的顶级谋士。 不过这世他才知道,要论名气,沮授只不过是一地名士,士孙端才是站在金字塔顶的国士。 叔叔贾诩曾经跟自己说过,当初密谋反董,并且制定详细计划的除了王允、吕布,最核心人物其实就是这个时任执金吾的士孙端。 只不过老爷子江湖越老行事越谨慎,看看事情做的差不多,便及时抽身隐于幕后。到了董卓被杀,王允便日益高调起来,独揽大功,朝廷也成了他一言堂。 士孙老爷子却看出其中隐忧,坚决不揽功,连执金吾的职位都让给了温侯吕布。 果不其然,没过两个月,李傕、郭汜在贾诩劝说下反攻长安,吕布败逃,王允被愤怒的西凉军处死。而士孙端因为董卓死后已经隐退,没发现他才是老大被杀的幕后凶手,便没有为难他,甚至因为他是天下名士,儒家大佬,反而又把老头请出来就任尚书仆射主持政务。 整个西凉军也就贾诩从一些蛛丝马迹当中看出究竟,但贾诩多谨慎,怎么会冒着被天下士人唾骂的风险戳穿士孙端。自然闭口不言,只是私下里和侄儿贾成提过几句,告诫他多长个心眼罢了。 “公美原来是广平望族,成失礼了。”贾成离席相请,请沮俊上座,“不知士孙公遣足下相邀成何事?” 沮俊倒也没有隐瞒,直言相告道:“老师听说功曹史迁民屯田颇有成效,功曹仁义小郎君之名传遍长安里闾,心中极为欣慰,常与学生道:有志不在年高,良吏不论出身。贾功曹竭心为民,当为我等士人典范。故此老师说趁着农事稍闲,请功曹史两日后入府饮宴。” 原来是这样,贾成点点头,西凉军入长安城三个多月了,因为贾成这个穿越者的原因,如今军中将领们已经开始了分化。 原本历史上他们入城以后不顾生产,一味敲诈勒索豪门富户,盘剥百姓,导致存粮日益稀少。最后不仅百姓生存不下去,豪门富户也多有被杀或饿死的。 甚至各部将领为了维持部下生存,还一度引发内战,最后不得不各寻出路。庞大的西凉军短短几年便退出历史舞台。 如今因为贾成,贾诩提早劝说张济迁民屯驻弘农,分兵攻打益、冀二州。又在粮食还相对宽裕的情况下,移民左冯翊屯田,给西凉军和朝廷有了喘息之机。 而西凉军还留在长安城的各部,暂时还不会因为粮食短缺产生焦虑情绪。虽然还是交横跋扈,是不是侵扰豪门富户和城中百姓,但还是收敛了不少,与董卓当权时相差无几了。 明眼人当然能够看出其中原因,关键因素就是贾诩叔侄。而且贾氏也是拥有阀阅的士族人家,与士孙端这些世族名士是天然同类,可以争取的对象。 所以朝中才一直有种声音要推贾诩担任尚书令,只不过贾诩精于自保,不愿意充当出头鸟,为公卿百官出头和李傕内卷。 这些贾成早已和老狐狸达成一致,心道:“原来他们搞不定老的,就来忽悠小的了。” 展颜一笑道:“公美路上辛苦,不如在鄙处暂歇一日,明日一早相携前往长安,拜见士孙公。” 天色确实已晚,这时代时间不值钱,长安北城到长平馆不过区区五十里,士孙端府邸虽然在南城,也仅多了五六里。 可是沮俊一早出发,轻车简从一路策马而来,等见到贾成也已是下午未时以后了。若要此时启程出发,不但要赶夜路,还有可能路上遇到狼虫虎豹,一不小心便成了野兽们的排泄物。 没错,虎豹等猛兽在此时并不少见,若是在长江以南的荆楚之地,也就城市里还安全一点,野外的主人绝不是人类,而是各种啸聚山林的猛兽。 所以大家早已习惯了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这不仅是缺乏夜生活的关系,还是考虑到人身安全的大问题。 沮俊也想和面前这位最近名满长安的仁义小郎君聊聊,趁机也了解一下对方志向,是不是忠心大汉天子,和自己还有老师他们是否是同道中人。 贾成却没有多说什么,反而趁着未到晚食,邀请沮俊随自己出去走走。 路过一排排屯田乡民的简易房,沮俊指着晒场边一座显眼的台子问道:“这台子却是奇怪,功曹史,此为何而建?” “哦,这是戏台。”贾成答道。为了丰富乡民们屯田劳作后时的枯燥生活,也为了缓解大乱宗族之后的焦虑心情,贾成经常编一些小故事、小段子,让移民中原先从事百戏、俳优的人上台表演。 其中内容么当然要夹杂点私货了,都是些爱民如子的名臣故事,比如西门豹治邺等等。还有一些知恩图报的故事,比如秦穆公赠酒解国难、赵盾为母乞食这些故事。 为的就是潜移默化告诉屯田乡民,自己就像西门豹那样爱护你们这些百姓,而你们也应该像吃了秦穆公战马的武士,还有赵盾赠酒肉的侠士灵辄那样报答自己的恩德。 可是贾成当然不会实话实说,只是道:“就是让人表演一些孝义先贤,仁人志士,忠君爱民的故事,寓学于乐,好让不识字的百姓也能明白孝悌忠信之道,体会圣贤之意。” 沮俊闻言愣了好久,才道:“经书晦涩难懂,百戏俳优的表演却是更易深入人心,功曹史此法甚妙啊。” 贾成笑笑:“其实我还有一个想法,就是农闲时节请一些读书士人在这台上给乡民子弟讲讲课,教一些简单数数文字,明白一些粗浅的圣人之礼。如今郡县掾吏得空都会到各乡里去讲一个时辰的课,不过掾吏们事务繁忙,总是时断时续抽不出时间。” 沮俊一脸震惊:“功曹史竟然有如此志向,俊受教了。若是功曹史当真意欲遵循圣人有教无类之道,俊回京之时可联络太学好友共襄此举。” 他对于屯田之事只不过粗略看看,也看不出什么堆肥施肥的好处,收成多少更是问都不问。但是贾成设台推广圣贤之道,教育乡民子弟却让他非常推崇,引为知己。 对贾成的态度越来越恭敬,从一开始平等相待,到现在全然以后学自居。 儒家信奉“学无前后,达者为先。”所谓达者,并非绝对意义上的学问更高,而是学以致用,教化万民。 贾成这些行为已经明显就是到达这一阶段了,他的胸襟气度和思想层面已经远远超过了沮俊。尽管沮俊不知道贾成学问如何,可光这一点,就足够让沮俊以师礼相待。 所谓一言为先,一字为师,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第三十二章 话说当年 第二日一早,当沮俊看到贾成只有三五随从,连马车都没有,还都骑着杂色牝马,他就更加惊奇了,也更敬佩贾成了。 如今长安城虽然破败,权贵们生活也越来越窘迫,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哪家出行还没个高车钧辕。就算为了赶速度骑马出行,不骑健壮杜(公)马却骑牝(母)马,绝对羞于见人。 以贾成左冯翊功曹史,实际上左冯翊之主的身份,再加上还是西凉军高层子弟,哪一个身份亮出来都得让长安城权贵瑟瑟发抖,双手奉上豪车骏马伺候着。 可他却一声寻常布衣,头戴远游冠,骑行牝马,随从三五,简直朴素到了极点。而且神情自若,看上去绝对不是故意而为。 再看看自己,区区一介太学生,自以为这次出行够简单了,但也带了二十多随从,还清一色骑着杜马。 “看来这贾功曹是在践行圣人所言被褐而怀玉是也,我应向他看齐。”沮俊暗暗心道。 贾成要知道沮俊想法,肯定会一口老痰喷过去:“咱要有那资源谁不想显摆显摆,问题是大型牲畜用来耕地干农活还不够,剩下的还得供给左冯翊那一千驻军提防盗贼,哪有多余马匹让自己浪啊。就着三五匹母马也是东凑西凑凑出来的。” 至于李傕外甥胡封,自从出了长安城,就没见过他的影子,不知道带着手下部队去匈奴哪个地方闲逛去了。 一路无话,到了下午未时初,一众人便赶到了长安北城厨城门。贾成如今居住在北城渭河边,不在城里,而沮俊还要穿城前往安门附近的老师士孙端府中复命,两人便依依惜别。 “功曹史,俊明日在老师府前恭候光临。”沮俊说完,躬身施礼,然后上马入城而去。 贾成挥手别过,上马向家中走去。 “站住!这里是尚书贾府,你们几个鬼鬼祟祟到此欲行不轨吗?” 贾成刚到自家门口,却见门口站着几个挺胸突肚的门房侍卫,指着他喝骂道。有人还伸手抽刀,要过来赶人。 贾成愣了,看看自己,又看看门楣上挂着贾府牌匾,一时说不出话来。 身边临时充作护卫头子的鲍出赶紧将上司护在身后,还是萧然胆大,上前喝道:“瞎了你们狗眼!这是贾府小郎君,左冯翊功曹史贾成贾功曹回来了。竟敢拦阻小郎君回府,不想活了?” 看着面前自称小郎君的一伙人,门房侍卫们面面相觑,哪有堂堂尚书府小郎君,左冯翊功曹史穿的这么寒酸的,当咱们没见过世面吗? 好在其中一个侍卫机灵,转身进府找来一个原先在讨虏营退下来的老卒。 “退下!退下!小郎君回府竟敢阻拦,竖子不要命了?” 老卒出来大惊,急忙一脚一个,把这些拦阻侍卫踹到一边,上前牵住贾成胯下马,赔笑道:“小郎君,这几个都是大司马派来护卫咱们府里的侍卫,不认识您,冲撞了小郎君,请小郎君莫要怪罪。” 呵,贾成心里明白,看来自从李傕迫不及待就任大司马,对自家叔侄更加忌惮起来,居然还派了人名为保护,实为监视贾府。 贾成不以为意,点点头也没有计较这些人,反正以老狐狸的能耐,还用不着自己出手应付这种局面,自顾自下马进了贾府。 沐浴更衣后,贾成简单用了晚食,便举步来到蔡文姬所住跨院。 “蔡娘子这些时日住的可曾习惯?” 蔡文姬主仆三人就住在东边跨院,偌大的宅子这些日子冷冷清清也没人过来。贾成两个月没回来了,贾诩几乎长住大司马李傕府,帮李傕处理各种公务,最近还兼了选曹尚书之职,掌管选拔人才,回府的话还要穿过整个长安城,所以很少回府居住。 这个所谓的贾府实际上就蔡文姬一人而已。因为她在贾府地位暧昧不明,卫氏或死或逃,蔡氏宗族又不在长安城,所以她几乎很少与人来往。 “府中这两月倒是清静,妾闲来无事整理了一些先父文集、书稿。妾还未谢过小郎君高义,将先父散落书稿收集起来,不致先父心血毁于一旦。” 蔡文姬经过两个多月调养,或许还有贾成一直派人帮她从蔡氏老宅还有其它地方散落的蔡邕文稿、书籍带回来的缘故,生活安定闲适,整个人完全没有了惊慌不安的神情,散发出一种知性女子的光芒。 “伯喈公儒门大家,学贯五经。可惜先前王允老贼惧怕恶名流入青史,不许伯喈公效法太史公着史,否则我也能一瞻大贤风采。” 蔡文姬清丽的脸上露出一丝怀念:“是啊,若是父亲还在,一定会与小郎君相谈甚欢。他常说天下板荡,恨不能上马扫贼下马安民。可惜他只是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空有抱负却无能力,只能求助于史籍,希望借修史给后人一些帮助。” 贾成却是一笑道:“伯喈公天下名士,若是他还在世,估计像我这样的无名之辈上门求见的资格都没有。” “小郎君仁义之名遍及长安城,若父亲在世怎会不见。”蔡文姬不知想起什么,抿嘴笑道,“当初父亲与乔公、许子将品评人物,曹孟德直闯而入,口出不逊,许子将无奈之下评其:君清平之奸贼,乱世之英雄。当年曹孟德区区洛阳走狗少年,父亲依然壮其行,引为忘年之友。若是知道小郎君,怎会不展颜相见。” 哦?原来许劭点评老曹的名场面蔡邕也在场啊,真恨不得早穿越几年,见见这位偶像。 “蔡娘子,听说你幼年时就见过曹孟德,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还有袁绍袁本初和袁术袁公路你见过吗?他们当年又有哪些风采事迹?”贾成对这些如今的风云人物很感兴趣,就想在蔡文姬这里八卦一下。 蔡文姬见贾成一副里闾少年打听黑涩会老大的神情,忍不住噗嗤一笑道:“当年他们三个在洛阳城可是有名的浪荡少年,做了许多荒唐事情。袁公路交横跋扈,最喜听人隐私;袁本初善于筹划,每次要做什么事情都是他出主意;孟德大兄好放大言,大家都爱笑话他;还有个许攸许子远,说话阴阳怪气,还爱占小便宜,父亲藏书被他借去不少,总不归还。” 蔡文姬或许想起了幼年时的美好时光,慢慢的打开了话匣子。 在她的叙述中,贾成面前仿佛展开了一幅画面。 峨冠老者端坐中间,手抚长须微笑不语,堂下矮个壮实的曹操正慷慨激昂点评时局,美少年袁术低声询问身边伴当,哪家又有了什么新鲜事,时而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 一本正经的流量明星袁绍,正筹划着结交新来洛阳城的名士。而瘦小猥琐的许攸却偷偷打量四周书架,想着今日可以顺走哪本珍籍。 那时候自己要是能跟他们在一起,该多美好啊! 第三十三章 袁绍图冀州 渤海郡治所南皮,蔡文姬嘴里善于筹划的袁绍正大为光火,把案几上文策杯盏扫落一地。 “刘伯安怎会如此冥顽不明,眼看汉室颓危,却不肯以汉室宗亲的身份出来主持大局。难道他宁愿朝廷中枢掌握在一帮叛逆手里,甘心北面而侍那傀儡垂髫小儿?况且幼君是否汉家血脉尚且存疑,刘伯安何其愚焉!” 袁绍是个有大志向的人,少年时便有清明能干之名。当年曾力劝大将军何进诛阉宦以正天下,何进犹豫不决,他又建议何进召地方将领带兵入京压制宦官。 可惜何进昏庸无能,竟然不听劝阻孤身入宫,被宦官中常侍张让等人斩杀。他带兵入宫,杀光了宦官。可这也带来了洛阳城一系列动乱,随后董卓抓住机会进入洛阳城,掌控了朝政。 董卓本是袁氏故吏,武人出身,他代表的是地方武人利益,和袁氏所代表的士人阶层天然对立,当然不可能并存。 于是袁绍远走渤海,招兵买马积存实力,准备武力反董。 这时候东郡太守乔瑁和张邈等人积极联络关东州郡起兵反董,袁绍趁机响应,因为他家世最高,被推举为盟主。 他自号车骑将军,与河内太守王匡屯河内,韩馥留邺,供给军粮。豫州刺史孔伷屯颍川,兖州刺史刘岱、陈留太守张邈、广陵太守张超、东郡太守桥瑁、山阳太守袁遗、济北相鲍信与曹操屯酸枣,后将军袁术屯鲁阳,各有军队数万。 董卓得知袁绍在山东起兵,就把袁绍的叔父袁隗以及在京师的袁氏宗族全部给杀了。董卓接着派大鸿胪韩融、少府阴循、执金吾胡母班、将作大匠吴循、越骑校尉王镶来晓谕劝解袁绍等各路军队。 袁绍指派王匡杀掉了胡母班、王镶、吴循等人,袁术也捕杀了阴循,只有韩融因为德高望重免于一死。此时,豪杰大多归附袁绍,而且因他一家遭难受感动,人人想着为他报仇,所以州郡蜂拥而起的部队,没有不打袁氏旗号的。 董卓见关东盟军声势浩大,于是挟持献帝刘协,驱赶洛阳百姓迁都长安。 但是讨伐董卓的各州郡长官各怀异心,迁延日月,保存实力。酸枣驻军的将领每日大摆酒宴,谁也不肯去和董卓的军队交锋。 只有曹操心怀复兴汉室,认为董卓“焚烧宫室,劫迁天子,海内震动”,应趁机与之决战,独自引军西进。 行至荥阳汴水,与董卓大将徐荣交锋,因为士兵数量悬殊,曹操大败,士卒死伤大半,自己也被流矢所伤,幸得堂弟曹洪所救,幸免于难。 回到酸枣,曹操建议诸军各据要地,再分兵西入武关,围困董卓,关东诸将不肯从。酸枣粮尽后,诸军化作鸟兽散,一场讨伐不了了之。 轰轰烈烈的关东群雄讨伐董卓失败,袁绍便想着既然天子和朝廷被董卓西凉军控制,索性另起炉灶,以刘协血脉不正为由,写信推举时任幽州牧的刘虞刘伯安为帝。 其实他私下里打的是割据一方,伺机自立的主意。刘虞看出了这一点,断然拒绝袁绍的建议,让袁绍谋划落空,颜面扫地。 谋士荀谌劝慰道:“明公息怒,刘幽州正逢乌桓作乱,谌前往幽州时,见到辽东长史公孙伯圭(公孙瓒),观他言行与伯安公多有龃龉,恐幽州内部不稳,其无暇分心于中原之事也是实情。” 荀谌字友若,出身颍川荀氏,如今在袁绍手下任门下循行,专门帮着袁绍奔波各个州郡,联络各方势力。 逄纪却道:“明公,刘伯安年老昏聩,不足与谋。纪以为渤海狭小,不足以明公施展。如今最重要是拓展治地,连州并郡积累实力,方可领袖群雄虎视天下。” 袁绍苦笑道:“元图之言我何尝不知,可如今渤海北接幽州,南面青州北海郡,东临大海,只是寄生与韩文节(韩馥)治下一郡,如何拓地?幽州苦寒,北海孔文举(孔融)海内名士,取之恐为天下所弃。韩文节一州之主,又岂能以下犯上,喧宾夺主?” 逄纪的提议袁绍怎会没考虑过,只是周围各个地方都是有主的,幽州地方苦寒,取了临近渤海的几个郡,不但没有好处,还要贴进去钱粮赈济灾民搞建设,实在得不偿失。 而且幽州人口稀少,虽然民风彪悍,但是这几年历经兵乱灾荒,人都跑的差不多了,想征兵都不知道到哪里征去。 南边青州情况更复杂,到处都是黄巾余孽,泰山郡一带盘踞着数以万计的黄巾和流寇。只有北海郡还相对稳定,不过孔融能力不咋样,名气却太大,嘴炮更是无敌。要是碰了他,袁绍在天下士人面前就抬不起头了。 再说韩馥,这人虽然是袁氏门生故吏,对自己也非常看重,当初关东诸侯反董还一力推举自己为盟主,之后更是把冀州最富庶的一个郡让给自己,给粮给人无不应允。 可他毕竟是冀州之主,袁绍怎么能恩将仇报抢了人家基业。 逄纪劝道:“明公,如今之世,群雄逐鹿,唯有德者居之。冀州富庶而韩馥暗弱,若明公不取,恐异日落入他人之手,误了明公大计。” 荀谌也进言道:“元图所言甚是,明公身负天下众望,屈居渤海岂是长久之计。如今天下纷争,善谋者当早图大计,怎可以小义而损大谋。明公切勿错过良机啊!” 袁绍点头道:“吾虽有此意,不过却无良策。且冀州兵强,我军饥乏,如果攻打不下来,我等连立足的地方都没有了。” 荀谌想了想,道:“硬夺或许有伤主公声誉,只有想办法让韩文节主动相让,如此方能名正言顺。” “如何才能让韩文节主动相让?” “这个......,在下一时也无良策。” 逄纪灵机一动,道:“友若适才道公孙伯圭不满刘幽州,是否可以联络他为我所用?” 荀谌道:“元图之意是指?” “韩文节庸碌无谋,我们可以暗中遣使说服辽东长史公孙伯圭,与其相约,让他南袭冀州。待他大兵一动,韩文节必然惊慌失措,我们再趁机派遣能言善辩的人去和他说明利害关系,如此一来不怕他不让出冀州来。” “元图之计大善,”荀谌兴奋道,“我与公孙伯圭相处数日,其人好大喜功,不甘久居辽东。若与他相约共分冀州,定能说服其挥兵南下。” 袁绍沉吟半响,却还是有点犹豫:“滋事甚大,且容我权衡几日。” 逄纪知道主公袁绍有个弱点,每逢大事便犹豫不决,说白了就是有选择困难症。 当即大声道:“主公,天予不取必受其咎!为何还要犹豫不决,让我等属吏寒心?” 逄纪一直忠心跟随袁绍,是袁绍最看重、最信任的谋士,他话都说到这份上,袁绍怎么能再不下决断。 “元图,友若,话已至此,某岂是不知轻重之人。谋取冀州,就拜托两位先生了。” 第三十四章 大义和小节 当袁绍在积极谋取冀州时,南边的魏郡、东郡一带却打成了一锅粥。 曹操自从在荥阳卞水一战败于董卓部将徐荣,不但几乎全军覆没,还折了最重要的部将兼好友卫兹,自己也被流矢所伤,幸亏在堂弟曹洪奋力冲杀下,才回到酸枣大营。 当他狼狈逃回,看到酸枣驻军的将领还在每日大摆酒宴,谁也不肯去和董卓的军队交锋。作为盟主的袁绍竟然连面都不露一下,窝在河内一动不动。 当即气的大骂一通,率部下退回陈留。 这场战役让曹操看清了这些所谓起兵反董,立誓清君侧匡扶汉室的关东群雄们的嘴脸。大汉再也不是他心目中想要效忠的强大国家,她已经被一帮心怀鬼胎的地方军阀分裂、割据,再也无法统一了。 要实现匡扶汉室的理想,只能依靠自己,把这些名为汉臣实为汉贼的割据者打败,把他们占据的州郡夺过来,才能再度把这个国家重新收回到大汉怀抱里。 曹操这时候还是一个对汉室忠心耿耿的热血将领,性格坚毅的他并不气馁,返回陈留后依然广募英豪,随时等待时机再度起兵。 毕竟他还有一个假奋武将军的名号,荥阳一战虽然败了,但他汉室忠臣的名号也打出来了,大量心怀汉室,对朝廷还抱有幻想的豪强士人投奔到他的麾下。 短短几个月,曹操身边又聚集起来上万士卒。颍川人荀彧、荀攸叔侄以及荀彧推荐的戏忠都投奔到他麾下。 还有众多豪强地主,自发募兵前来投奔,像东郡卫国人乐进,主动招募宗族子弟千余人投奔他。曹操一一接纳,校尉、司马、都尉、从事等各种职位不要钱的发出去,一时间人强马壮,恢复到讨董之前的规模。 “主公,发生大事了。”门下祭酒戏忠和功曹荀彧、从事荀攸以及校尉曹仁、曹洪等一起来见曹操。 “志才,发生了何事?”曹操见众人神色严肃,便急忙问道。 曹操手下目前有三大谋士,功曹荀彧字文若,颍川人,原先在袁绍手下就职。认为袁绍并非明主,转而投奔了曹操。 其实这只是明面上的理由,颍川多士族,而且一向以来颍川士族喜欢多方下注。所谓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荀氏已经有一支荀谌押注袁绍了,袁绍也颇为重用,为了荀氏的未来,荀彧自然要转投他方。 当然了,荀彧本身才能非常突出,与曹操一番长谈之后,老曹赞他有“王佐之才”,委以文官之首的功曹之职。 老曹这么做是有自己想法的,一来荀彧虽然还年轻,不到三十岁,不过能力确实突出,特别是内政和战略方面手下这些人当中无出其右。 另一方面,荀彧叔侄作为颍川最一流的士族代表人物,他们两人的加入,说明整个士人阶层已经接受他了,把他作为一方正式势力看待,这个政治意义非比寻常。 戏忠戏志才是颍川人,曹操手下最重要的谋士之一,一直负责情报收集以及战术安排。他倒没有什么太大的背景,不过对于情报的敏感度和战术策划极为优异,所以荀彧一把他推荐到曹操手下,曹操便任命他为门下祭酒,私人幕僚当中最核心的职位。 戏忠是个不拘小节的人,不等曹操招呼便一屁股坐在曹操身侧,见案上无酒,挥手令侍卫出去端酒。然后道:“兖州刺史刘公山(刘岱)以东郡太守乔远伟(乔瑁)不肯供应粮秣为由,突然出兵,攻杀了桥远伟,以部下王肱为太守。如今东郡大乱,黑山贼于毒、白绕、眭固联合南匈奴左贤王於夫罗寇略兖州数郡。主公,兖州不稳矣。” 曹操大惊:“刘公山身为汉室宗亲,一州刺史,酸枣盟约尚在,竟敢不顾州郡安稳,擅自攻杀两千石郡守,他想做什么?欲令天下动荡乎?” 骤闻这个噩耗,曹操心中十分愤怒,不仅因为兖豫两州刚经过讨董之战,民生已经非常艰难,西凉军时不时派兵侵扰,大家定下心来组织生产,平定境内盗贼,抵御西凉军还来不及,内部就发生这么大的火并。 还因为乔玄、乔瑁父子和自己相交莫逆,乔瑁更是自己多年好友,给过自己很多帮助。听说他被刘岱攻杀,曹操痛失好友,异常悲愤。 “子孝(曹仁),你立刻整军,我要兵发东郡,为远伟(桥瑁)报仇。” 曹仁答应一声,转身就要出门。 “主公且慢!”荀彧出言阻止,“乔太守被刘岱无故攻杀,此事自然要追究。不过兖州贼匪作乱乃是国事,如今王肱遣人求救,主公应以国事为重,出兵破贼方为当务之急。” “文若,刘岱无道,吾不为好友复仇,却要出兵助他,是何道理?远伟一向急公好义,为匡扶汉室不惜伪作书信联络关东州郡起兵讨董。当初吾要出兵击贼,他还暗自供应粮草军械。如此忠直之士竟然被刘岱攻杀,我不为他讨还公道,枉为人友。” 曹操只觉得一口恶气堵在胸口,有种吐不出来的难受。 他少年时非常顽劣,因为出身宦官家庭,被同龄的世家子弟看不起,所以从小立志要建一番功勋,效法霍卫,为大汉北击匈奴,当一个守卫边关的征北将军。 但是他的志向说出来总是被人嘲笑,只有三公致仕的名士乔玄和蔡邕非常欣赏他,把他引为少年知己。乔玄还让自己儿子乔瑁与他结交,守望相助。 老人家走了没几年,音容笑貌言犹在耳,好友乔瑁几个月前还尽力帮助自己,就算自己在荥阳几乎全军覆没,依然拨付钱粮让自己在陈留重新招兵买马,恢复实力。 可短短几个月,好友乔瑁竟然被刺史刘岱攻杀,想要出兵报仇又让手下谋士荀彧阻止。这让一腔热血的曹操如何不悲愤?如何不生气? “主公,行大义者不让小节。”荀彧劝道,“黑山贼肆虐兖州,百姓不堪屠戮流离失所,平定贼寇乃是大义。乔太守为刺史刘岱攻杀,此为小节。主公自诩英雄,莫要顾小节而失大义啊。” 第三十五章 黑山军 曹操愤然瞪着荀彧:“乔氏父子于我有恩,吾岂能不报恩情反助仇人!” 戏忠这时插话道:“主公且听忠一言,其实出兵兖州大义小节两者或可兼顾。” 听到戏忠的话,曹操怒色稍有平复,问道:“志才请详说。” 戏忠指着挂在墙上的兖豫地形图道:“主公请看,陈留北面既是东郡、魏郡、广平郡,这几个郡在太行之右,地势平坦,又有漳水、滤水之利,乃是难得的膏腴之地。若取之,便成王霸之资。刘岱无道,王肱无能,致使黑山贼匪肆虐数郡。主公若不趁势取之,岂不令人扼腕痛惜?” “主公若是兴义兵,逐贼匪,定能让这数郡豪右之家,黎民百姓浆壶以待。届时手握刀兵,身负兖州民心,刘岱州城彘鼠鱼肉尔,还不任主公随意拿捏。” 戏忠的话中其实点出了这些年大汉天下面临的最主要的问题,就是粮食危机。 桓灵时期,虽然土地大量集中,老百姓生活日益艰难,但天灾不多,就算天子再胡来,也不过是上层社会的事情,老百姓还能面前维持温饱。 可是到了灵帝末期,天灾开始频繁出现。先是连续几个月不下雨,旱灾导致中原地区农业受到严重打击。 然后是蝗灾,粮食颗粒无收。更要命的是瘟疫,这是一场足可比拟欧洲中世纪黑死病的瘟疫一直盘桓在中原大地上。 本来在这个人口基本固定一地的时代,瘟疫所造成的危害并不大。可是由于旱灾和蝗灾,朝廷又因为忙于内部斗争不作为,导致流民四起。流民又带着瘟疫蔓延到各处,从而导致疫情时起彼伏。 随后又是黄巾起义,黄巾军就像蝗虫一样带着病毒摧毁了一个又一个城市和乡村。 短短十年,旱灾、蝗灾、瘟疫、黄巾军作乱、关东群雄讨董,连续不断的天灾和人祸,已经导致中原人口剧烈减少,农业生产被破坏到了极点。 曹操所在的陈留国一样遇到这些问题,先前靠着乔瑁和陈留当地豪右府库支撑,曹操还能勉强维持部队数量。但失去乔瑁支持,曹操部队立刻就会面临粮食危机。 所以荀彧和戏忠才会坚持曹操暂时放弃为好友乔瑁报仇的举动,转而攻打黑山贼于毒、白绕、眭固。因为黑山贼拥有十几万部众,所在的又是重要的粮食产地东郡、魏郡、广平郡。 只要击败黑山贼,收编他们的部众人口,再占有这几个郡,努力恢复生产,很快就能扩大实力。有兵、有粮、又有民心,杀一个躲在州府的刺史还不是手到擒来。 为友报仇只是小事,最重要的是,有了实力,就能施展抱负,匡扶汉室。 曹操只是一时为仇恨所蒙蔽,以他的聪明,怎么会听不出戏忠话中之意。他跟袁绍不一样,一旦转过弯来就绝不犹豫,转怒为喜道:“若非文若,志才相劝,几误大事。” 他当即下令部下整顿军马,打出剿匪安民的旗号,积极准备北上迎战黑山贼。 黑山军其实就是黄巾军余部,因为黄巾起事失败,大部分余部逃进深山老林躲避朝廷追剿。其中位于冀兖豫一带的太行山就成了黄巾余部最好的选择。 《后汉书皇甫嵩传》载:“自黄巾贼后,复有黑山、黄龙、白波、左校、郭大贤、于氐根、青牛角、张白骑、刘石、左髭丈八、平汉、大计、司隶、掾哉、雷公、浮云、飞燕、白雀、杨凤、于毒、五鹿、李大目、白绕、眭固、苦哂、罗市之徒,并起山谷间,不可胜数。……各有所因。大者二三万,小者六七千。贼帅常山人张燕,乃与中山、常山、赵郡、上党、河内诸山谷寇贼更相交通,众至百万,号曰黑山贼。” 由此可知,黑山军的活动区域是中山、常山、赵郡、上党、河内等地太行山脉的诸山谷之中。黑山则位于太行山脉的南端,故史书称之为黑山军。 其实黑山就在东郡境内,所以一旦出来作乱,首当其冲就是东郡。 如今黑山军名义上的大头领张燕盘踞在太行山北端的常山郡,南端实际上由于毒、白饶、眭固等人所率领。 时间退回到两个月前,黑山军本屯。 “渠帅,山下巡逻的兄弟抓到一个人,自称是南阳袁术的使者,要面见你。”小帅白饶拿着一张帛书匆匆进了聚义厅,对大头领于毒说道。 “白兄弟,这帛书上的字我又不认识,你拿来作甚?” “呃,也是哈,那我把那个使者叫来问问啥事。” “嗯,把眭兄弟也叫来听听。” ...... “当今天子幼弱,为逆贼所执,以致天下分崩。我主袁氏公路公四世三公,天下仰望。闻黑山诸将部众良多,愿以金珠钱粮馈之,合两家之力共谋兖豫......” 于毒、白饶、眭固三人看着这个自称袁术的使者大眼瞪小眼。 “两位兄长,这酸子说的甚鬼话,我咋一个字都听不懂。”眭固原本就是个蓟县猎户,打兔子小能手,所以绰号就叫白兔,哪听得懂洛阳雅音。 于毒、白饶两人更是只有姓,连名字都没有,于毒原本就是一佃户,因为交不出佃租,腊月里被主家指使刁奴赶出了田庄,一夜之间老婆儿女冻死在荒野里。 于毒一气之下偷偷潜入庄园,偷了把菜刀,趁着夜深人静,把主家连同奴仆杀了个干干净净,还一把火把庄园都烧掉了。 这以后他加入了黄巾军,因为作战勇猛,对豪右特别仇恨,行事毒辣,喜欢斩草除根,所以大家都叫他于毒。 白饶却是与他相反,这人是小商贩出身,为人和善。他做买卖总是会白送点小玩意,久而久之大家都叫他白饶。 于毒听得不耐烦,眼一瞪骂道:“你这酸子说甚鸟话,来人,给我推出去剁了。”几个五大三粗的壮汉骂骂咧咧上来,一把揪住使者就往外拖。吓的那使者脸色发白,连声求饶,一会功夫,下身便湿了一片。 白饶知道这个大头领最不喜欢出身高的豪强士人,连忙阻止道:“渠帅莫生气,让着酸子好好说话就是。” 转头对使者道:“你这酸子,好不晓事,咱这厅上都是苍头百姓,哪听得懂你的鸟语。好生说话懂不懂?” 那使者这时也不敢拽文了,好一会才勉强定下神道:“我家主公说只要黑山众位头领率军南下进攻陈留、颍川,与我军汇合,定会封各位头领大官,还有金珠钱粮相赠。为表诚意,我先带来印绶和一些金珠献给各位头领。” 第三十六章 东郡战起 “封官?渠帅,咱们可不能上当啊!”眭固一听急了,“当年皇甫嵩老贼假意受降,可坑杀了咱们黄巾好几万兄弟,那袁术不是什么好人,咱不能答应他!” 白饶一扯眭固衣袖,先吩咐手下把使者带下去好生款待。然后对于毒道:“渠帅,今年东郡一带乱的很,当官的狗咬狗,听说打了好几仗,老百姓活不下去投奔咱们的人可不少。山里就那么一点地方能种粮食,我看今年这关难过了。” “白兄弟,你有话就直说,别绕弯子。”于毒喜欢直来直往,打断道。 白饶挠挠头皮道:“我的想法是咱们老是窝在家里肯定不行,迟早要断粮,趁着山外面夏粮快收了,还是出去打打饥荒。我听说南阳挺富的,既然袁术也想咱们出兵,那咱们不如让他出点血,给咱们送些军械粮草过来,得些好处再说。” 于毒想了想:“可是颍川都烂了,连人都没几个了,去了啥都没有。陈留那边听说有个叫曹操的朝廷将军,手下一万多兵马,咱们也打不过啊。” “嘿嘿,打陈留当然不划算,咱们只要随便派些人去陈留边上晃一圈,糊弄糊弄袁术也就是了。主力还是打东郡、魏郡一带不就行了。” “喝,白哥,还要说你是做买卖的,脑袋瓜子就是灵。”眭固举起大拇指赞道。 “嗯,就这么说定了,白兄弟,你辛苦一下,伺候那个酸子好吃好喝,多挖点好处回来。” “渠帅,我你还不放心吗,咱打小就是干这个的,对付这种鼻子朝天的酸子是我老本行了。” 没几天,袁术派来的使者就在白饶又打又拉下稀里糊涂定下盟约,答应回去后送来军械钱粮,而黑山军也积极准备等夏粮开始成熟,便出山攻打颍川、陈留等郡国。 要说袁术真不知道他是傻还是蠢,或者真的像传言那样被“代汉者当涂高”这句谶言迷昏了头。全然不顾大汉还有深厚的政治基础,刘氏依然是天下士民百姓心目中皇族这一事实。 双眼只盯着那至高无上的的皇位宝座,竟然被山沟沟里那三个猎户、商贩、佃农给忽悠了,心甘情愿送去了许多军械和钱粮。 盼着他们率军下山攻打颍川、陈留,他好趁机北上扩大地盘,从而达成代汉的目的。 结果于毒他们一拿到物资,哥仨合计合计,要的物资都到手了,咱还理你作甚,该干嘛干嘛。 于是还是依照先前计划,于毒、白饶率主力攻打东郡,眭固出东郡,劫掠濮阳。 这时候正好南匈奴於夫罗因为没有得到汉朝廷册封单于的诏书,便一直带着部众在河内一带游荡,顺便做些打家劫舍的勾当。 这老兄一看黑山军出动了,机会难得,咱也别闲着了,亮亮手艺吧。于是他也带着部众南下魏郡,在内黄一带撒起了欢。 当曹操率军北上时,整个东郡、魏郡都乱了。正北面,眭固协众三万正围攻濮阳,再往东则是于毒、白饶主力十余万人攻略东武阳,濮阳以北,冀州魏郡正被南匈奴劫掠。 曹军面临的问题非常复杂,濮阳是东郡郡治,位于濮水之北,济水之南的平原地带,东面就是兖州郡治鄄城,战略、经济地位非常重要。 濮阳若是失守,整个兖州便都有可能落入黑山军手里。 黑山军声势浩大,动辄就是拥众十几万,虽说大多都是冀兖流民组成,可其中还有数万黄巾余孽。这几万黄巾余孽当初也是转战颍川一带的老兵,战斗经验非常丰富。 反观曹军,装备稍微占点上风,也有着朝廷官军的名号。可他们当中大多是这几个月招募的新兵,只有千余人经历过讨董之战,还被西凉军打的落花流水。 两伙人都没尝过胜利的滋味,区别就是黑山军吃的败仗更多,而曹军就败过一次。黑山军人数多,有三万人,但其中真正能参加战斗的也就一万来人,其余都是跟着来吃饭的老弱妇孺。 曹军看似人少,不过全军都是青壮,士气还算可以。 按照贾成的说法,濮阳战前,这两伙人就是菜鸡互啄,看看谁更菜而已,谁胜谁败真说不好。 “说说吧,我军接下来该怎么打?是过河直奔濮阳,还是沿河北上,在离狐附近渡河?” 大军出了陈留城,过小黄驻扎在东昏城外,曹操便召集帐下文武进行军议。 夏侯渊出列道:“主公,黑山贼鼠狗之辈,一击之下便可土崩瓦解。末将愿为先锋,率部众两百骑渡河北上,为主公破此蟊贼。” 夏侯渊字妙才,因曹操父亲曹嵩本姓夏侯,过继给宦官大长秋曹腾为养子,故此他其实是曹操族弟。 夏侯渊性如烈火,为人豪侠仗义,当初曹操在樵郡失手误伤人命,夏侯渊主动代其承担。后曹操又设法营救,才得以免祸。当时兖、豫大乱,夏侯渊因为饥乏,舍弃了幼子,而养活亡弟孤女。 所以曹操对他极为信任倚重,把重金购得的两百余匹战马交给他,任命他为骑都尉。要知道骑兵可是北方最强大的兵种,也是最宝贵的核心战力,不是亲信中的亲信,绝不可能获得主将信任,指挥骑兵。 这部分骑兵就是未来曹操赖以纵横兖豫,立下赫赫战功的虎豹骑前身。 戏忠却拱手道:“主公,妙才都尉虽善于长途奔袭,不过濮水以北如今盗匪丛生又少有人烟,平丘、长罗已是废城,过了长罗尚有两百里平原,不能隐蔽行藏,轻骑远袭六百里风险不小。况且我军新设,没有骑兵在侧翼护卫,恐为贼人所乘。” 荀攸也道:“兵法云:百里奔袭,必撅上将军。我军初战不容有失,不如沿河北上,沿途尚有济阳、东明两城可以补充粮草。然后屯兵离狐,离狐距濮阳不足百里,我军休整数日便可以奇兵之态突然出现在黑山贼军背后,可获奇效。” 曹操仔细看了看地图,点头道:“志才、公达言之有理。妙才,你为先锋,率本部骑卒先发前往离狐南岸,为大军渡河做好准备。子孝(曹仁),子廉(曹洪),你二人所部为中军,元让(夏侯惇),你部押运粮草随后出发,明日各部沿河北上,勿要在半月内到达离狐。” “诺!” ...... 第三十七章 刘备 不提曹操军日夜兼程赶往东郡,开启他争霸天下的新路程。 视线转移到幽州辽东郡,郡府长史,辽东实际掌权者公孙瓒再度接见了幼时同窗好友,三十岁还一事无成,前来投奔他的刘备刘玄德。 要说刘备也是倒霉透顶,中平元年(184年),在家中游手好闲的他听说黄巾作乱,郡府要招募北地豪杰南下平乱。 他便自称汉室宗亲,中山靖王刘胜之后,忽悠了中山国前来北地贩马的豪商张世平、苏双两人出资赠马,招募当地几百个轻侠少年从军,投奔老师卢植。 说是中山靖王之后,但刘胜是个有名的播种机,光他直系子女就有三百多个。没错,这家伙特别能生,儿女们加起来足够组成二十几支足球队的。 估计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儿女们姓名,更不要说六七代以后了,世系族谱早就乱的一塌糊涂,有没有刘备这一系都不知道。 所以刘备这个汉室宗亲,其实水分很大。不过这都乱世了,谁也没这闲工夫考证他说的是不是事实。有句话怎么说的?谎言说了一千遍,不是真理也是真理了。 刘备就是这种情况,不知何时起,他便逢人就说自己是汉室宗亲,中山靖王之后。久而久之,涿县当地也就认可了他这一身份,倒是聚集了不少豪侠依附他。 其中就有乡里富户简雍简宪和,豪右张飞张翼德,以及因为杀人逃亡的河东解良人关羽关云长。 这四个人搭起班子,带着几百个轻侠少年南下投奔北中郎将,刘备的老师卢植,参与平定黄巾起义。 可惜卢植性格刚直,不肯阿臾阉宦,灵帝小黄门左丰前来卢植军中宣召慰问时,向他索贿不成,便在皇帝面前进了谗言。 灵帝刘宏大怒,下诏免除卢植的职务,并用囚车押送回雒阳,压入大牢。 刘备因为是卢植学生,受了牵连,就算在平定黄巾之乱中立了不少功劳,又于中平五年(188年)参与镇压张纯叛乱的战斗,最后还是只得了个安喜县尉的职务。 想不到没过多久,朝廷下诏要汰选因军功获职的官员。其实就是灵帝刘宏觉得这些官员没有在西园交过钱,有点亏了,让他们交钱买官。 刘备哪知道这些弯弯绕,县尉官俸才三百石,就算偶尔县里豪右给点孝敬,也是左手进右手出,都拿出来结交宾客朋友了,哪有钱交上去啊。 他不知道实情,也没人告诉他其中关窍,就觉得郡府派来的督邮给他下绊子,他便怀恨在心,将督邮捆绑督起来鞭打两百下后,与关羽、张飞、简雍弃官逃亡。 后来,大将军何进派毋丘毅到丹杨募兵,刘备也在途中加入。到下邳时与盗贼力战立功,任为下密县丞,还是因为同样原因,没钱孝敬上司,只好弃官而走。 后来倒是因为他有善战之名,被平原国相起用,任高唐尉、高唐令等职。只是平原国盗贼实在太多,刘备兵少,不久高唐县被盗贼攻破,刘备于是往奔公孙瓒。 “玄德啊,当初我就说南人狡黠,不如跟着我北击乌桓来的爽快。你看看,一晃眼六、七年了,中原何处有你立足之地?我还是这句话,跟着为兄我,咱们兄弟在幽州照样能干一番事业。” 公孙瓒也是个豪爽性子,非常热情的接待了这个昔日同窗小弟。 说是小弟,确实不假。刘备幼年家贫,全靠老母织席贩履维持家用。因为他身有异象,两耳垂肩双手过膝,同族叔父刘元起对他十分看重,资助他和自己儿子一起拜到同郡大儒卢植门下求学。 可是刘备生性不爱读书,对华衣犬马十分喜爱,按后世说法完全是一个不良少年,没钱还爱显摆的小混混,同学很少有看得起他的。 只有公孙瓒对他很是友好,不但出去玩耍常常带着他,还时常给他钱财花用。刘备便成了公孙瓒手下马仔,跟在身后混饭吃。 这其实也有原因,公孙瓒虽然出身辽东贵族,可他是庶出,母亲身份低微,在家中地位并不高。 好就好在公孙瓒长得帅,是逐郡有名的美少年。说到底,不管哪个时代长得帅就是资本,父亲还是很喜爱这个庶长子。既然家产不可能给他,那就在其他地方补偿吧。 于是使钱走关系,给他谋了个郡府小吏的差事。 刚进郡府没多久,就被偶然来各曹巡视工作的郡守一眼看中,非要将独女许配给他。这下公孙瓒便抖了起来,在郡府中的地位也就非同一般了。 不过太守老丈人要提拔他却是不行,为何?庶子没地位啊。 于是老丈人灵机一动,把他送到大名士卢植门下深造,只要有了卢植门生这个身份,别说是贵族庶子,就算贫家子也能立地翻身,跻身在士族阶层了。 可阶层这玩意,不是说翻篇就能翻篇的。卢植门下弟子众多,内部也是分派系的。像刘备族弟刘德然这种豪右士族嫡子,天然就高人一等,自命清高,不屑与公孙瓒等人为伍。 公孙瓒又是个耐不住寂寞的人,也喜欢声色犬马,自然就和刘备臭味相投混在一起,和其他几个身世背景差不多的同学组成不良少年团,很是逍遥快活了几年。 后来卢植被朝廷征辟,入京为官,不良少年团就地解散。 公孙瓒倒是邀请刘备随他去郡府谋份差事,可刘备这时候在老师卢植门下学了几年,学问没学多少,眼界却慢慢打开,有了自己的志向和抱负。 便没有答应继续做公孙大哥的小弟,他要找机会南下追随老师,获取更大的舞台。 想不到兜兜转转多年,刘备还是一事无成,只好灰溜溜带着几个小弟再次回来投奔大哥。 “备惭愧,朝廷为奸佞小人把控,天下糜乱,致使英雄无用武之地。小弟走投无路,只能前来投奔兄长了。”刘备想到伤心处,不禁潸然泪下。 “玄德,你这爱哭鼻子的毛病怎么还没改?”公孙瓒有点嫌弃的撇撇嘴,“天下糜乱才更有咱们兄弟的用武之地。听我说,前些日子袁本初来信请我派兵南下袭扰冀州,相约共分冀州。刘州牧却要我屯兵右北平,我这边正缺带兵之人。你来了正好,我与你一千精锐,表你为别部司马,配合严伯常(严纲)一起走一趟。清河、平原一带你比较熟悉,听说那边黄巾余孽黑山贼盘踞着,你对付他们有经验,帮我扫平这些贼寇,多占几个郡县,把咱们的势力钉进去。” “诺!备一定竭尽全力,为伯圭兄占据南下据点。”刘备一听大哥对自己还是这么义气,不但给补充兵马,还要表自己为别部司马,也不哭了,用袖子一擦眼泪鼻涕,坚决表示服从大哥指示,一定为大哥事业甘做马前卒,添砖加瓦。 第三十八章 濮阳之战 夕阳如血,映照在濮阳城下满地的残尸断肢。一队队曹军士卒巡查战场,将本方袍泽伤员带回军营医治,遇到黑山军还在哀嚎呻吟的伤员便补上一刀,帮对方了结痛苦。 然后将双方尸首分别抬到一边,己方袍泽尸首火化后装入罐子里,将来带回家乡。而黑山军尸首就处理的比较粗糙,为了不发生尸瘟,士兵们会让俘虏挖个大坑扔进去掩埋。 曹操站在战场边缘久久伫立,良久发出一声叹息:“人生多艰,刀剑无眼。早晨还一个个生龙活虎的生命,转眼间便命丧黄泉,成了望乡台上孤魂。” 荀彧轻轻走上前,安慰道:“主公无须忧伤,他们都是保卫乡梓的好男儿。若非主公率领他们击退贼寇,濮阳将有多少人失去生命和家园,又会有多少人流离失所,最终不是流落他乡,便是落草为寇。” “文若,我到现在还想不通,堂堂大汉为何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是天子昏聩?还是黄巾作乱?亦或是董卓乱政?怎么短短几年大家都变了,非要杀个你死我活?” 曹操是个感性的人,他有理想,有抱负,还是个浪漫的诗人,可他更是个热血的大汉士人。毕竟,他还只有三十五岁啊! 熹平三年(174年),曹操二十岁被举为孝廉,入京都洛阳为郎。不久,被任命为洛阳北部尉。洛阳为东汉都城,是皇亲贵戚聚居之地,很难治理。曹操一到职,就申明禁令、严肃法纪,造五色大棒十余根,悬于衙门左右,“有犯禁者,皆棒杀之”。 皇帝宠幸的宦官蹇硕的叔父蹇图违禁夜行,曹操毫不留情,将蹇图用五色棒处死。于是,“京师敛迹,无敢犯者”。曹操也因此得罪了一些当朝权贵,碍于其父曹嵩的关系,明升暗降,曹操被调任顿丘令。 光和元年(178年),曹操因堂妹夫濦强侯宋奇被宦官诛杀,受到牵连,被免去官职。其后,在洛阳无事可做,回到家乡谯县闲居。 光和三年(180年),曹操又被朝廷征召,任命为议郎。 此前,大将军窦武、太傅陈蕃谋划诛杀宦官,不料其事未济反为宦官所害。曹操上书陈述窦武等人为官正直而遭陷害,致使奸邪之徒满朝,而忠良之人却得不到重用的情形,言辞恳切,但没有被汉灵帝采纳。 尔后,曹操又多次上书进谏,虽偶有成效,但东汉朝政日益腐败,曹操知道无法匡正。 中平元年(184年),黄巾起义爆发,曹操被拜为骑都尉,受命与皇甫嵩等人合军进攻颍川的黄巾军,结果大破黄巾军,斩首数万级。随之迁为济南相。 济南相任内,曹操治事如初。济南国有县十余个,各县长吏多依附贵势,贪赃枉法,无所顾忌。曹操之前历任国相皆置之不问。曹操到职,大力整饬,一下奏免十分之八的长吏,济南震动,贪官污吏纷纷逃窜。 时人赞其“政教大行,一郡清平”。 此后董卓乱政,擅自废立天子,曹操看不惯董卓行为,改名换姓逃出京师洛阳,在陈留“散家财,合义兵”,且首倡义兵号召天下英雄讨伐董卓。 可惜关东诸军名为讨董卓,实际各自心怀鬼胎,意在伺机发展自己势力。曹操愤而出兵,却被董卓部将徐荣伏击,大败而回。只好率领残兵回到陈留,舔砥伤口。 如今好友乔瑁无故被上司兖州刺史刘岱攻杀,自己非但不能为好友报仇雪恨,还要出兵帮着刘岱收拾内部火并带来的后遗症,击退趁势出山抢掠的黑山贼,谁遇到这样的事都会感觉异常憋屈。 黑山军其实就是一帮在官府、豪强逼迫下活不下去的流民。 当曹操率军突然出现在黑山军背后,看着这些瘦骨嶙峋,被饥饿折磨的犹如行尸走肉的流民大军,他也心软过。还派人前去敌阵劝降,希望他们放下武器,重新回到家乡耕种土地。 可是那个叫做眭固的敌军首领,那个曾经抓兔子为生的猎户问道:“我们若是投降,能分给我们土地吗?将军征收税赋后能留下让我们养活家人的粮食吗?” 曹操回答不出来,他还没有足够奸诈,奸诈到欺骗这些平民百姓。没有几年后为了收编张燕部三十万黑山军,承诺可以分发土地,从而组成了麾下主力部队之一的青州军而那样大言不惭。 因为他知道,就算脚下这片土地荒芜了,没人耕种了,但还是有主的。 只要回到官府手里,立刻会有大批逃走的豪右地主回来,就算空口无凭也会找到各种关系证明他们是这里的主人。就算他手里有兵,有刀枪,也不能厘定土地,分给那些饥饿的流民。 被问的无地自容的曹操只好下令进攻,用刀剑对付这些曾经的大汉子民。 尽管围困濮阳城的黑山军毫无防备,饥饿使得他们异常虚弱。但这些曾经面朝黄土背朝天,只知道整日辛苦劳作换回一点点仅供生存口粮的农夫们爆发出了强大的战斗力。 超过半数的黑山军士卒没有甲胄保护身体,没有铁质刀枪和官军战斗,甚至有的连木棍,竹枝都没有。捡起一块石头,抓一把土,更有甚者就是空着手用牙齿和曹军作战。 并没有出现菜鸡互啄的场面,这是一场注定一边倒的战斗,也是一场悲壮的大屠杀。 黑山军所有人都知道,如果后退,他们将再也不可能获得粮食,那谁也不知道能不能活过这个冬天。 他们只能咬牙坚持,用自己手里简陋的武器,用自己瘦弱的身躯与敌人战斗。 其实在某个时间段,曹军甚至出现了动摇。毕竟他们大部分也是新兵,他们基本上都是农夫,甚至很多人就是流民。因为各种原因,他们没有加入黑山军,而是流浪到陈留,为了自己和家人能有一口吃的,才应征加入曹军。 面对几个月前还和自己一样不知道未来在何方的黑山流民大军,面对骨瘦如柴,和自己说着一样方言的同乡,一刀下去血液都粘稠到飚不出来的老人和孩子。 他们渐渐的手软了,杀不下去了。 还是乐进看出了战场上的微妙变化,这个小个子战将,他率领的一千部下都是乐氏同宗乡党组成。 他一把脱下战甲,连左手盾牌都扔在地上,双手持一柄四尺重刀,带着百余敢死悍勇猛冲敌阵。像一根滚烫的铁条狠狠捅进厚厚积雪,刹那间撕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这场战斗就此转折,最后除了眭固带着几百部众仓皇逃离战场不知所踪,三万多黑山军伤亡近万,数千人被俘,剩下一万多黑山军四散溃逃。 第三十九章 孙坚的打算 濮阳之战对曹操一生影响巨大。 他不是第一次与流民组成的军队作战,六年前黄巾作乱,裹挟了上百万百姓,他就在左中郎将皇甫嵩麾下担任骑都尉,参与平定叛乱。 面对那些头戴黄巾的狂热信徒,他没有手软。在他眼里,那些不可理喻的黄巾贼就像蝗虫一样,吃光了一片又一片庄稼、坞堡和城市,只有消灭他们,才能让大汉天下恢复正常秩序。 可是今天,当他独自领兵,面对黑山军那些饥饿的流民时,让他感到异常震撼。 黄巾覆没已经六年了,死了无数百姓,可天下却更加混乱和残破。 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尽管他手下有上万将士,强大的武力,可依然无力改变现状,给这些曾经的大汉子民一个生存下去的希望。 因为曹军的装备,募兵的粮草,乃至一切的一切,都是世家豪右们出资提供的,他必须要保证他们的利益。 就算脚下的土地荒芜着,只要金主不允许,他就没有权力分给流民,让他们重新回到大汉的怀抱。 曹操知道,他一生都要面对这个问题。如果没有办法解决,就算他征服了天下,匡扶了社稷,又能如何? 一个流民遍地的国家是没有希望的,也绝不可能再度强盛。 他对自己的未来有了一些模糊的认识,第一次开始考虑将来自己该走什么路,不是如何争霸,而是如何获取民心。 中平二年(191年)未来三分天下的英雄之一曹操,率先开始脱胎换骨,踏出第一步。 刘备踌躇满志,在大哥公孙瓒的帮助下再度领兵南下,誓要打出自己的一番天地。 而只有九岁的孙权还只是一个跟随长兄孙策迁居至庐江郡舒县的小毛孩,他的父亲孙坚刚刚达到自己的人生巅峰。 在讨伐董卓的关东群雄中,孙坚军是唯一一支数次与董卓军队进行正面交锋且取得大胜的军队,在曹操兵败汴水、袁绍迟疑不进、酸枣联军瓦解、天下人驻足观望之际,他的孤军奋战却使藐视天下的董卓如芒在背、仓皇西窜。 他的英雄气概,也使得别的军阀心生忌恨。当他的孤军杀入京城,分兵函谷,兵戈西指欲对董卓赶尽杀绝之时,联军中的群雄却各怀鬼胎,故意按兵不动,天下之势已经由一起对抗董卓,转为开拓群雄自己的领土。 而即使孙坚再勇不可挡,也难以挽回脆弱的、分裂的讨董联盟。董卓讨伐战在没有得到决定性胜利的情况下,便匆匆宣告结束。因为他是关东群雄唯一战胜过董卓的将领,便被誉为“江东猛虎”。 可惜正当人生巅峰的他却受到盟友兼上司袁术的背刺。 有人偷偷告诉袁术,孙坚在攻破洛阳时得到了大汉传国玉玺却秘而不报,似有异心。 袁术早有不臣之心,一直觊觎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听到孙坚得到玉玺却不上交给自己,当然非常不爽。便怀疑起孙坚来,不给孙坚运送军粮。 而袁绍与弟弟袁术不和,趁袁术派孙坚去攻打董卓未归之时,袁绍却改派周昂为豫州刺史,率兵袭取曾作为孙坚豫州刺史治所的阳城。 孙坚闻讯大惊,感慨道:“我们同举义兵,目的是为了挽救江山社稷。如今逆贼将被扫灭,内部却如此争斗起来,我跟谁戮力同心,回天转日呢?” 他一面连夜前往鲁阳袁术大营,拜见袁术。在袁术帐中,孙坚心情异常激动。他在地上画来画去,分析形势和各方面的利害关系。 并且说:“我所以如此献身不顾,上为国家讨伐逆贼,下为将军报家门私仇。我孙坚与董卓并无刻骨仇恨,而将军您却听信小人拨弄之言,居然对我起怀疑!” 袁术心中怀愧,不能自安。孙坚接着说:“现在大功即将告成,然而军粮却供应不上。这形势,跟吴起洒泪西河,乐毅功败垂成,完全一样!请将军明察、深思,早做决断!” 袁术无言以对,便下令给孙坚调拨军粮。 孙坚得到军粮,继续出兵攻打董卓,直至董卓各部撤出洛阳,迁都长安。然后回军攻打周昂,周昂溃败遁逃。 经过这一年多战斗,孙坚也逐渐意识到中原形势复杂,即便他作战勇猛,屡战屡胜,还因功升至一州刺史。 只不过他出身低微,孙氏说起来世代在吴地作官,但大多只是胥吏小官,最高也只做到郡县掾吏功曹。 他少年时因为“容貌不凡,性阔达,好奇节”,被县君聘为县吏,期间剿匪有功,渐渐做到郡府假校尉之职。 会稽郡人许昌在句章兴兵作乱,自称阳明皇帝,与其子许韶一起四处煽动诸县,聚集起同伙数以万计。孙坚以郡司马的身份召募精良勇敢的壮士千余人。会同州郡官兵,协力讨伐,击溃了这股势力。 这一年,正是熹平元年(172年)。刺史臧旻向朝廷呈报了孙坚的功劳,于是,孙坚被任命为盐渎县丞,数年后,又相继改任盱眙县丞和下邳县丞。 但由于他是以军功授官,并非走举孝廉这条正途,所以即便他如今身为豫州刺史,士大夫们依然视之为粗鄙武夫,在关东受到太多掣肘,渐渐的便有了去意。 这些天听说袁术有意夺取荆州,于是他便托人进言,想要领命率部南下。毕竟他的根据地在扬州,只要帮袁术打下荆州,便能找机会脱离袁术控制,打回老家,拥有自己的地盘。 他算看出来了,这个天下已经变了,大家名义上归属于大汉朝廷,实际上各行其是,如同春秋战国时期的诸侯一样。 孙氏若要存续,就必须有自己的基业,不能依附在袁术这条船上。 袁术既然能在讨董最关键的时候听信谗言背刺自己,断了自己的军粮,那么以后等他成了势,自己还能在他手下安然无恙吗?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既然如此,那么海不如趁着袁术还要倚重自己,需要自己为他打天下的时候早做打算,为孙氏的将来谋划谋划。 第四十章 这样做账不行 孔老先生说过:“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 这些年来,汉家天子一个比一个混蛋,尤其是黄巾之乱后,天下早已不成规矩。 像曹操、孙坚这样原本忠心朝廷,立誓要成为卫霍、管夷吾那样名臣、名将的传统士人也慢慢黑化,各自打起了小九九。 日后鼎足三分的孙曹两家虽然还没有那么清晰的政治方向,眼下也各自依附在袁氏兄弟势力里翻滚腾挪,不过也已经有了改变,开始迈出独自发展的步伐。 此刻,长安城里的贾成却如同刘备一样,虽然小有名气,可还没有明确的目标,只是在为自己未来的生存而努力探索着。 西凉军看似风光无限,占据了长安京畿之地,朝廷和天子握在手里,名义上可以号令天下。 可惜四面皆敌,诸侯们各行其是,长安城的诏令出关之后如同一张废纸,擦屁股都嫌硬。 作为西凉军体系内一个无兵无权的左冯翊功曹史,贾成必须小心翼翼的夹缝里求生存,既不想引起李傕等人的怀疑,努力打造自己班底。 又得悄悄经营一个好名声,让长安士民把自己和残暴的西凉军区别看待,为以后不管是投靠曹操还是独自发展打好舆论基础。 江东孙氏不能考虑,别说江南门阀观念陈旧,排外思想严重,他这个北人兼仇人能不能得到信任。就说此时的南方气候他都受不了,还时不时爆发瘟疫。没见到江东名将都是少年成名,中年病故,极少活到六七十岁吗? 他不相信穿越者身体还能特殊到免疫病菌的程度,不会被那些奇奇怪怪的病菌夺走小命。 刘备更不要说了,这货就是个加强版的吕布,绝不像罗贯中描写的那样仁义之君。投奔他?贾成表示接受不能。 曹操倒是可以考虑考虑,可惜要过去的话,不说他目前还是在东征西讨的创业阶段,生命得不到保障。也不说能不能接受西凉军叛将的问题,毕竟眼下他还没有对人才饥渴到下求贤令的时候,时机还没到。 就说要通过张济控制的弘农郡,还要经过烧成白地的洛阳城,翻越黑山军盘踞的太行山,长长两千里,谁都不能保证能安全到达。 贾成摇摇头,把这些有的没的想法抛诸脑后,先做好自己的事情吧。 早上起床,匆匆用过早食,他进城不急着去见士孙端,先来到未央宫西北侧的仓曹,去见一下仓曹令翟先。 “恭喜君侯,贺喜君侯,听说君侯受封,小侄特来讨杯酒喝。”一见到翟先,贾成一躬到底,祝贺道。 李傕可没有当初董卓的政治头脑,刻意压制兄弟们升官。不过即使他向老大哥董卓学习,也得不到士人阶层拥护。 索性来个大派送,一口气封了二十七个列侯。他们几个大军头都封了县侯,李傕本人封池阳侯,郭汜封美阳侯,樊稠封万年侯,张济封平阳侯。除了张济封地在河东郡,其余三个都在左冯翊。 其实李傕三个打算的非常好,张济驻兵弘农,京师附近就别想着占地了。左冯翊如今有了贾成在屯田,听说势头很好,长平馆一带已经复耕了两万多顷良田,迟早会拓展到全郡。 他们先把这附近几个县拿到自己手里,到时候一则带两便,顺带手就把自己的封地开垦出来了,岂不坐收其利。 老大们这么想的,底下小弟哪还不明细,纷纷要求也封到左冯翊一带。于是光这个郡一时间就多了二十一个侯爷,翟先因为是李傕小舅子加亲信,也得了个固原亭侯的爵位,封地就在长陵县内,靠近长平馆一带。 “小小亭侯而已,有啥好贺喜的。”翟先嘴上说的好像不值一提,不过嘴巴都咧到耳边了,一脸的春风得意,把贾成拉进房内,挥手叫旁人出去。 “对了小贾,你今日怎的有空回长安?莫非长平馆屯田有变故?”翟先费尽心思谋到固原亭侯就是为了当初贾成私下许诺的万顷良田,见他突然过来见自己,便有些担心出状况。 贾成摇摇头道:“屯田之事还算顺利,估摸着下雪之前就可收割了。我这次回长安,一来是专程感谢君侯大力支持,跟您商议一下新粮入仓后如何处置。” “下雪之前?岂不是不到一个月了?”翟先一喜,“小贾,收成如何?” “来之前我粗略的算了一下,长平馆一带原本就是熟田,沟渠水利完善,稍作修缮就能排上用场。再加上今年雨水充沛,难得没有灾情,开出来两万一千多顷地都种上了粟麦豆类,若是顺利收割,应该能收获两百五十万石。” “多少?两...两百五十万石?”翟先嘴巴都合不拢了,这么多粮食,等同于金山银山了。 “翟叔,这是总账,屯田农户要留下三成,其余七成大司马那里肯定要拿大头,所以我想请教一下您,咱们该怎么分?” 农户留下三成不算多,要不然饿着肚子明年还怎么干活。剩下的七成一百七十五万石却是可以做文章的。 翟先眼珠一转,问道:“小贾,你有什么想法?” 贾成当然知道翟先的意思,不过有些话自己不好说,还是老老实实道:“屯田六万百姓,您从曹仓支了二十万石存粮给我,这些咱们应该补上。小侄当初应承您万顷良田,按五成佃租算,您应得五十万石。这样算来,大司马那里要交付一百零五万石。” 翟先嘿嘿笑了,伸手指指贾成:“小贾,你就是跟你那叔父一样,太实诚了。帐不是这么算的,要不然将来会吃亏的。” 贾成故作不知,问道:“翟叔这话啥意思?咱们为大司马办事,说什么吃不吃亏。” “你啊,还是太嫩。”翟先有了五十万石好处,自然把贾成当做自己人,细细点拨起来,“今年没有天灾,所以才有了个好收成,但是明年呢?明年还能像今年一样吗?你把收成一粒不少交给大司马,明年要是出了状况你拿什么交?到时候大司马怪罪下来,那可是掉脑袋的大罪。” “啊?翟叔,那您说该怎么办?”贾成倒真的吓了一跳,他的确没把真实数据告诉翟先,暗中隐瞒了差不多三十万石,主要是给那些屯田百姓留着救命的。 不过翟先说的有道理,明年要是有个旱涝灾害啥的,那减产一半都是少的。到时候李傕可不会管你是不是遇到灾害减产,为了不让部下饿肚子,他可是会动刀子开抢的。自己也说不定要被李傕迁怒。 第四十一章 可为同志 “小贾,你就没算算咱们西凉军一年要多少军粮?” “您是说......” “你看啊,咱们西凉军如今各部加起来差不多十五万将士,连同城内三十万百姓,长安城共有四十五万军民。去掉张士度(张济)带走的一万将士和近十万移民,段煨五千人去了蓝田,胡才、韩暹又走了一万人南下,郭阿多和樊老三又是六万多兵马进攻冀州,杨定、李乐还有一万在扶风,你还带了六万多百姓屯田左冯翊,你算算,城里还有多少人?” “呃,还有二十余万军民。” “照啊,大司马手下也就四万多不到五万本部兵马,加上散落在城里的其他各部不到两万士卒,长安城也就六万多各部西凉军。一下子运进来一百多万石粮食,你这是要把他们都撑死吗?咱们还能赚到好处吗?” “那您的意思是说少交点粮?” 贾成明白了,这位不愧是商贾出身,算盘打的死精死精。老话说奇货可居,粮食要是多了就不值钱了,没人买不就烂在手里,和没有有啥区别。 “那你您说咱该怎么办?” 翟先索性手把手开始教了,他账目处理上没贾成精细、滴水不漏,可欺上瞒下这套熟练的很。 “这样吧,你先把耕种数量减少一半,报一万顷够了。每亩地收成报一石,和往年差不多就成,咱们凉州还收不到一石,你这样报大司马肯定不会怀疑。运到长安来的七十万石当中拿出一半,我帮你往各位将军府里打点打点,这事就算成了。” “翟叔,这样不好吧,只交三十五万进曹仓,能行吗?” “有你翟叔在呢,怕甚!”翟先瞪着眼睛道,“曹仓还有十来万石陈粮呢,加上三十五万新粮,够这帮崽子们吃的了。” “那城里还有十几万百姓呢?” “问咱们买啊,”翟先不知想到什么,两眼冒光道:“长安城富户多得很,这帮刁民别看一声不吭,藏钱的手段厉害的很。我听说当初太师迁洛阳百姓来长安,其中可有超过两万户富人。虽说咱们西凉军将士弄了不少,可我怎么算都觉得不对,这帮崽子没见过世面,肯定没把他们真正老本给弄出来。这回咱们手里有粮,不怕他们不拿出金银来换粮食。小贾,机会难得,你可别手软。” 贾成这回是真服了,翟先算计的真精明。长安城经过这几个月大浪淘沙,没钱的平民百姓早就分流到弘农和左冯翊屯田去了,剩下的可不就是还有些资财,不愿意出去干活吃苦的富户嘛。 翟先把粮食一扣,故意造成持续性的粮荒,这些富户就是再有钱,还不得乖乖拿出钱来买粮维持生计。 高!实在是高! “翟叔,那小侄就按您说的办,回去就让人把粮仓建的隐秘些,等冬粮入库,交了那七十万石定额,再等您消息慢慢运粮进城给您。” “行!就这么办。对了,小贾,你刚才说一是进城来见我,还有二呢?” “哦,是这样的,尚书仆射士孙公邀我前去他府中赴宴,我等下还要去他府上。” “士孙端?他要见你作甚?”翟先有些狐疑的看着贾成。 “这个小侄却是不知,”贾成微微摇头,“老先生执掌尚书台,我家叔父都在其下做事,他召我去府中赴宴,我也不好推辞。” “嗯,这倒也是,不过这些士人狡诈的很,我估计或许就是为了左冯翊屯田之事。你年轻经验不足,千万要小心应对,莫要坏了咱们大事。” 贾成颔首:“小侄明白,绝对守口如瓶,不会坏了咱们赚钱大计。” ...... “公美,汝去过长平馆,观这贾成贾功曹为人行事如何?” 士孙端所在的府邸就在未央宫南侧,先汉时曾经作为丞相府,不过光武以后废置丞相,政务归于三公之一的司徒。 后来政务权力集中到尚书台,司徒渐渐变成荣誉职务,名义上领导尚书台,实际掌握政务的是尚书令。 不过如今尚书令出缺,作为副手的尚书仆射士孙端便成为了政务一把手,原丞相府也就顺理成章变成士孙端的府邸。 “老师,学生此番前往长平馆获益良多,大开了眼界,学生以为贾功曹乃少有的仁厚君子,大汉良吏。”沮俊一脸兴奋的说道,他在长平馆所见所闻,以及一路上和贾成的攀谈,让他对这个比自己还小几岁的年轻人异常钦佩,一出口便是连声赞扬。 “哦?呵呵。”士孙端笑着伸手点点自己的得意弟子,“公美一向吝于褒赞旁人,今日怎的对一个少年幸进之人如此推崇?” “老师,您若是去过长平馆,当知学生所言不虚。” 沮俊辩解道,当即把他在长平馆见到听到的一切详详细细向士孙端解说了一遍。 末了道:“有君子之道四焉:其行己也恭,其事上也敬,其养民也惠,其使民也义。恭则不侮,宽则得众,信则人任焉,敏则有功,惠则足以使人。贾功曹虽出身西凉暴军,然而他不忘圣人教诲,恪守士人存身之本,是学生学习的榜样。” 士孙端颔首,转头问下首端坐的中年人:“元常,汝既为贾文和荐举,时常出于大司马府,可有听闻此人?” 这中年人姓钟名繇字元常,颍川长社人。不到三十岁被察举为孝廉,任尚书郎、阳陵令,因病离职。董卓迁都长安,他正在洛阳养病,便随同朝廷来到长安。 李傕原本想要贾诩任尚书令,可是贾诩以名望不足推辞了,转而推荐士孙端为尚书仆射,主掌尚书台,自己甘居其下担任选曹尚书之职。 这些天贾诩在郎官以及赋闲在家的士人中选了不少人才推荐到朝廷任职,这钟繇也是其中之一,因为书法方面颇有造诣,任为黄门侍郎,负责为天子书写诏书等工作,与李傕、贾诩接触比较多。 “君策公,繇虽未见过此人,贾尚书也少有谈及这个侄儿,不过大司马倒偶有提及。说此人乃是西凉军小辈之中少有喜读书之人,其人不善武功,似乎对货殖内政之道颇有见解,听大司马言左冯翊屯田甚有成效,今冬粮荒当能缓解许多。” 士孙端微微一叹道:“大乱乍起,粮食才是存身之道。元常,你我身在朝中为政,却只能苟安于一时,不能扶天子,安黎民。尚不如一边郡黄口小儿,亲田亩复躬耕,可活京畿多少百姓。老夫惭愧啊!” 钟繇劝道:“君策公苛己甚矣,我等名为朝中重臣,实仰息于大司马等人之下,掣肘于内,何谈治政啊。” 士孙端面露坚毅之色:“所以才要任贤勿贰,去邪勿疑。十步之内岂无芳草乎?贾文和叔侄虽出于西北,然观其作为,其行高洁,可为同志矣。” 第四十二章 士孙府宴(上) 花了一上午时间,贾成完成了和李傕小舅子翟先的py交易,心里美滋滋的。 翟先小算盘一打,左冯翊还能留下一百五十万石以上的粮食,自己腾挪空间就大了。 虽说这里面很大一部分将来还要交给翟先囤积居奇赚大钱,可就算手指缝里漏一点,也够自己将来用的。 长安一共差不多三十万百姓,没钱没势的贫家子不是去了弘农就是去了左冯翊。剩下的十几万,既然不肯去屯田吃苦,那肯定有留下来的凭借,他也管不了那么多。 他贾成又不是圣母婊,把所有人生存的担子挑在自己身上。你看不清形势,非要留在城里被翟先敲骨吸髓,难道贾成还要低声下气求他们离开?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他还没到兼济天下的地步,能让十几万人有条生路就已经很不错了,何必纠结于那些不识好歹的人。 再说了,这段时间他已经赚够了声望,为以后或进或退打下了不少基础,也有了一定的本钱,适可而止,苟在左冯翊观望风向不香吗? 一边溜溜达达前往士孙府,一边合计着:“再过十几天要收割了,眼下最重要是巩固胜利果实。有了粮食就得补充一下实力,首先得把讨虏营士卒员额配齐咯,有了自己的军事实力,才能安心坐观长安城风云变幻,待机而动。还有就是手下人才太少了,总得想办法忽悠些人来帮自己,就算没有名气的也行。嗯,我看沮俊这小子就不错,热血青年,脑子简单,可以试着招揽一下。” ...... 未央宫东南士孙府,沮俊和同窗好友郦翀正在门口等着迎接贾成。 郦翀字鹄飞,京兆人士,乃是先汉开国功臣郦食其后人,与沮俊一起拜在士孙端门下学习今文《尚书》。 “公美,这贾功曹听说年仅十八岁,连个字都没有,可见其家阀阅甚低,值得老师这么重视,邀其入府饮宴,还让你我出门迎宾?” 郦翀身材高大,脾气与先祖郦食其颇为相似,疏阔狂放且敢作敢为,勇于冒险。京兆郦氏虽然已经没落许久,好些年没出两千石以上的高官。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架不住先祖名气大,又是先汉开国功臣,自然有些看不起西凉边郡出身的小士人贾成。 “鹄飞,你我读圣贤书,当知颜回居陋巷而有四德,圣人赞之曰:贤哉,回也!怎能以出身测其贤良?若是你当日随我去过长平馆,一定会像我一样服其德,甘其下。” 沮俊这些天一直在思考长平馆的所见所闻,越来越被贾成折服,一心想联络好友同窗一同前往长平馆,在那片乱世之中难得的安宁之地上贡献一番力量。 “呵呵,我倒要看看这人是否真的是仁义君子,让公美如此推崇。” 两人正说着,就见街角走来一行人。就见为首一年轻人头戴远游冠,身穿普通士人褐色长衣,足登胡靴,骑一匹杂色牝马迤逦而来。 只见这年轻士人来到府前翻身下马,朗声笑道:“公美兄,小弟应邀到府,可来迟否?” 沮俊一扯郦翀,来到阶下:“功曹史素衣褐衫却风采过人,俊不及也。”他在长平馆时贾成解释过,左冯翊初建,屯田事务繁多,贾成随时都要下地查看,官服深衣很是累赘,所以他一般就是穿着越简单越好,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这身打扮。 沮俊一开始打心眼看不起贾成这种下里巴人的打扮,不过走了一遍田间地头,高门世家子出身的他也慢慢理解,内心甚至有些钦佩贾成这种勇于任事,不拘小节的行为。 “功曹史,我来引见一下,这是我同窗好友郦翀郦鹄飞,先汉开国之臣广野郦君后人。” 广野郦君?贾成愣了好一会也想不起来这是哪个名人。直到郦翀貌似谦逊道:“先祖翁本是一高阳酒徒,高皇帝却待之如上宾,咸有说齐国七十余城归汉之举。至今想来,当年君明臣贤,相得莫不于是也。” 高阳酒徒?秦末说客大忽悠郦食其啊!知道,太知道了。不就是那个忽悠了大傻子齐王田谁谁支持刘邦对付项羽,完事后韩信转手就灭了齐国,傻缺齐王一生气,把他煮了的家伙嘛。 “大丈夫不能五鼎食,就当五鼎烹”最有名的案例。 “原来是郦君后人,失敬失敬。”贾成拱手为礼。他有些奇怪,郦食其虽是儒生,可他更偏向于纵横家一类,怎么其后人放弃了家学,拜在闷头实干的士孙端门下?有点偏了啊。 郦翀只是有点好奇的打量了一番贾成装束,倒也没说啥过份的话,三人寒暄几句,便在沮俊引导下进了士孙府。 士孙端这次宴请贾成,摆出来的场面不大。估计贾成左冯翊功曹史身份在那里,老爷子能亲自出面接待已经是折节下交了,若是再邀请几个名士重臣,那贾成这个主客就只能坐在厅外偏席,笑话可就闹大了。那不叫宴请,叫折辱。 所以陪同参加宴请的几乎都是士孙端的学生为主,不是郎官就是太学生。唯一千石以上的官员就是钟繇钟元常。 老先生峨冠宽袍,须发皆白,布满皱纹的脸上却有一双明亮的眼睛。 见三人进来,老人孰视贾成片刻,正容道:“这位少年郎莫非就是近日名传长安的仁义小郎君,左冯翊功曹史贾成贾功曹?” 贾成连忙上前见礼:“下官左冯翊功曹史贾成见过士孙公。” “呵呵,此乃私宴,非是尚书台官署。”士孙端摆摆手,相请道,“贾功曹随意则个,无须多礼。” 贾成还是认认真真的施了个礼,他心里明白,老爷子儒门大家,最是讲究礼节。人家只是嘴上客套,自己要是当真就完了,一个狂悖无礼的帽子扣下来,自己的未来就艰难多了。 果然,见贾成很恭敬的施礼,老头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敬而无失,恭而有礼,不亢不卑。少年郎果然有君子之风。” 说完一指左手陪客席位道:“这位钟繇钟元常,受汝叔父贾文和之荐,任黄门侍郎,与汝有同门之宜。” 贾成一怔,钟繇?也是位牛人啊。想不到老狐狸居然把他发掘出来担任黄门侍郎,果然眼光毒辣。这家伙可得好好笼络一下,就算不能收到身边,结交好了作为盟友也不错啊。 “听闻元常兄书法了得,小弟得暇定要上门请教,不知元常兄可愿指点一二。” “呵呵,吾善书法之事定是蔡家娘子告知贤弟。听闻蔡娘子为贤弟所救,如今尚居于贾府,郎才女貌,可谓一时佳话。” 实锤了,这货决计是个lsp,要不然不会一开口就往男女之事上扣。哼,听说你当初还跟蔡邕学过书法,怎么人家女儿落难不见你去搭救,还在这里说闲话,看来也不是个好东西。 第四十三章 士孙府宴(中) 士孙端随即又介绍了在座门生弟子,有尚书郎韩斌韩文质,陆隽陆智超等等。 其中韩斌出身颍川韩氏,钟繇同乡好友。陆隽乃是庐江太守陆康长子,奉父命押解庐江税粮到京,因为陆康和士孙端当年同期为郎,故此陆隽到京后拜在士孙端门下求学。 贾成自然一一见礼,虽然这些人当中除了钟繇他一个都没听过,在历史上有可能连只言片语都没留下过。但在此时,能够让一朝重臣带在身边介绍给宾朋的,无不是一时之选,绝非普通士人可比。 贾成确实不知道这些人的背景,若是他有上帝视角熟知历史,就会发现,颍川韩氏在颍川乃是顶级士族,比荀彧所在的荀氏,阀阅高的不是一点半点。 而韩斌少年成名,被族叔冀州牧韩馥誉为韩氏“明珠”,过几年西凉军内讧,策划献帝东归就是他和钟繇的手笔。若不是命丧途中,他未来的成就绝不比钟繇差。 陆隽所在的家族乃是江东四大家族之首吴郡陆氏,作为家中嫡长子,在父亲陆康忙于政务的时候,就是他在处理陆氏宗族事务。更值得一提的是,他还负责陆氏家学,陆家年轻子弟都是他教出来的,其中就有“怀橘侍母”的陆绩和江东名将陆逊。 一番介绍后,大家纷纷入席就坐。士孙端为人低调,不像王允每每设宴必有丝竹舞乐。菜肴不过五味,酒水数巡而已。只是大家意不在此,更关注于谈论当前时局,有点类似于沙龙的味道。 酒过三巡,尚书郎韩斌起身道:“当今天下板荡,朝廷令不出京畿,关东州郡各自为政。唯有少数如庐江季宁公(陆康)尤还遣孝廉进贡朝廷,实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斌以为当联络忠直之士涤荡奸佞扫灭不臣,方能还九州清平,匡扶大汉社稷。” 韩斌提到了庐江太守陆康,作为陆康长子,陆隽起身拱手示意,接口道:“文质兄所言甚是。隽于庐江亦常听家父感叹,自黄巾以来,天下盗贼横行。就如庐江郡,盗贼黄穰等人,连结江夏等地宗贼,多达十余万,陷四县,致使民生凋敝流民四起。家父虽竭力剿灭,然江东荒废,已不复从前矣。只是州郡自立之势已成,又有谁人能力挽狂澜?” 两人话题一开,座上众人纷纷起立宣扬自己观点,有的说江东猛虎孙坚乃大汉忠良,又勇猛无敌,当联络他再度起兵扫平天下。 有的说袁氏兄弟四世三公,可为板荡之臣。有的说北海孔融,圣人后裔,可用仁政感化群雄。 却不知为何,没有人提到西凉军任何一个将领。 贾成知道这些人对西凉军所作所为非常不满,不仅如此,西凉诸将出身低微,绝不会入士大夫之眼,就连曹操都很少有人提及。 只有郦翀倒是说了几句曹操好话,却被众人反驳阉宦之后不足与谋,旋即也不再多说。 这种情况下,他当然不好开口。不过他也发现,士孙端作为宴客主人,全程都是微笑不语。还有钟繇,似乎一直在有意无意的打量着自己。 正在这时,厅外忽然闯进一人,厉声道:“诸君所言谬矣!当今之世,形同战国群雄,天子危如累卵,若不能救天子于险地,何谈匡扶社稷?” 贾成抬眼看去,见来人年岁与自己仿佛,长身玉立,锦衣博冠,一副世家贵胄的气度。 “杨德祖,今日老夫闭门宴客,却又来老夫府上大放狂言!”士孙端指着那年轻人笑骂,转首对贾成道:“这是司空杨文先嫡子杨修杨德祖,素有机敏善辩之名,贾功曹莫要怪罪。” 原来是弘农杨氏家主,司空杨彪的儿子杨修啊。这人我太知道了,中学语文课读过的,因为猜出曹操口令“鸡肋”的意思,被曹操以扰乱军心的名义处死的狂生。呵呵,看来长安城名人还是不少。 贾成朝士孙端拱拱手,示意自己不会计较杨修话中贬损西凉军的言语。 贾成不以为意,可杨修却没有放过他。就见他举目四顾,看到贾成端坐在席上,便昂首走到贾成面前,傲声道:“尊驾可是有仁义小郎君之称的左冯翊功曹史贾成贾功曹?” 贾成见他言语无礼,心中有些不快:“不才正是。” 按照士人礼节,杨修即便出身高贵,但他毕竟还只是白身,见到贾成至少应该叉手为礼。可这货真是狂,竟然以上对下的口吻与贾成说话,贾成自然不惯着他,不想和他客套,拱手问名。 杨修估计狂惯了,和人说话都是这副德性,也不管贾成生不生气,继续道:“修有一言问君,西凉军据有长安京畿,为己焉?为社稷焉?” 贾成知道杨修这话其实就在质问自己,西凉军攻进长安,霸凌天子,欺压百官,弄得长安城民不聊生,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不过贾成更知道,杨修根本不是为长安百姓问这话的。更多的是因为西凉军进了长安以后,对城里士民百姓无差别攻击,侵占了豪门大族的利益,所以杨修才那么气愤,出言质问。 他反问道:“杨公子此言何意?何谓为己?何谓为社稷?” 杨修朝西北未央宫方向朝天拱手道:“若为己,长安屡经劫掠,财货已空,西凉军之所获累世无忧,当可掩兵止戈,锦衣回乡,朝廷何惜封侯于故土。若为社稷,当还政与朝中兖兖诸公,诏令所指,兵锋东向,为天子犬马,扫平不臣。” 好嘛,这货真能说出口。他的意思很明白,你们西凉军抢也抢了,老大董卓之死气也出了,还是回家该干嘛干嘛,就别杵在这里碍事,回去还能封个侯啥的。 要是不想回去也行,那就听咱们士人的话,当条狗乖乖的向东出兵,灭了那些地方割据军阀,让这天下重新回到朝廷手里,到时候也能做个匡扶社稷的功臣。 贾成都惊了,差点笑出声来。 你杨修眼瞎了吗?如今都是什么世道了,你还以为那些手里有枪的军头会听你逼叨几句纳头就拜,拱手听你指使? 是,你家世高,家里出的三公比袁氏还要多。可那算什么?哪个将领、军头会听你的?没见你弘农老家庄园宅邸都被张济给占了吗?有本事跟人家说理去,在这里跟我一个小功曹哔哔啥。 第四十四章 士孙府宴(下) 杨修的话看似义正词严,实际上却带着自以为是的幼稚。 但他至少确实有几分小聪明,不敢去和李傕郭汜他们哔哔,柿子捡软的捏,选择自己开炮。 这时机选的还真有几分道理,一来贾成西凉军出身,选择他开炮具有天然正义性,可以抬高杨修个人声望。 二来贾成与西凉军其他人不一样,是士人身份,刚刚在长安城打出自己“仁义小郎君”的名号。若是因为几句言语上的冲突办了杨修,不仅以前做的事前功尽弃,名声大跌,还得罪了与杨氏有关系的一大帮士人,将来不知道会惹上多少麻烦。 尽管贾成知道杨修就是故意的,他要借踩自己达到扬名的目的,可他还不得不仔细思量一番,好好回答杨修这个幼稚的问题。 贾成把酒盏轻轻放下,朗声道:“听说杨公子家传《欧阳尚书》,我就班门弄斧,引一下《尚书》之言。我只是一个猗无他技的小小功曹史,唯有惠康小民,无荒宁,尽力做到治下百姓,郡之荣怀而已。” “我听说方今之时,天下诸侯林立,执掌州郡者强征民夫,涸泽而渔,熔铁为兵,征战不休。无一处不民生凋敝,无一处不良田荒废。杨公子,若我等还在此大言炎炎,不着于微,不恤于民,何时才有慎微五典,五典克从。纳于百揆,百揆时叙。宾于四门,四门穆穆。纳于大麓,烈风雷雨弗迷?” 杨修一愣,收起了几分狂态,这贾成虽自谦是一个猗无他技之人,但传闻他在左冯翊确实兢兢业业很有成效,惠康小民真不是吹的。 后面更是指责自己就会说大话,光顾着说天下大势,却看不到诸侯征战百姓受苦。他甚至还隐隐有自比尧舜的意思。 “黎民受苦难道不是董氏专权,致使关东诸侯举兵西向清君侧所引发的吗?”杨修还是抓住董卓乱政以及其后西凉军以下犯上,祸乱长安这件事布放。 贾成微微一笑:“所以我叔父才会提议屯田弘农和左冯翊,为的就是安定京畿百姓,不致粮荒残民。我听说在其位谋其政,我叔侄本是西凉陋士,才不及文先公(杨彪)万一。蒙天子恩宠,舔颜为官,不识忠奸贤愚。唯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或可保一地安康,以效天子厚恩矣。” 贾成话中绵里藏针,其实就是告诉杨修,我们叔侄虽然出身西凉军,但是身上官职却是皇帝给的。 而且我们叔侄对天子忠心耿耿,在这位置上不说大话,也不站在那一边,就是闷着头皮干事,还能保证京畿十几万百姓能够有生存下去的粮食。 不像某些人,自诩世代官宦,就会大言炎炎,其实一件实事都不做。这样的人是忠是奸,是贤是愚,你自己去品,去细品。 杨修大怒:“你!好你个奸猾小吏,竟敢口出不逊,辱我杨氏!杨修誓不甘休!” “好了,德祖醉矣,还不下去休息!”士孙端见杨修踩人不成,开始恼羞成怒了,便出口打断了两人辩论。 转而笑着对贾成道:“想不到贾功曹年轻志高,好一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若是大汉朝野皆有功曹之志,何愁社稷不宁。贾功曹言语不凡,不知家传何经?” 士孙端是个不愿意出风头的低调之人,要不然当初与王允、吕布密谋诛杀董卓之后也不会深藏功与名,甘居幕后。就因为这一点,他才逃过了李傕他们的报复。 这几个月来,贾诩在朝中尽力维护天子与百官的尊严,积极推荐贤良入朝为官,还一直不愿封侯,也不求高官不喜享乐,其做法行为与自己极为相似。 而其侄儿贾成,一诺赠粮的仁义之名传遍长安城里闾百姓之间。在左冯翊更是屯田卓有成效,眼见可以极大缓解长安粮荒。 这叔侄两人表现出士人特有的优良品质,应该是自己拉拢和争取的对象,决不能让他们跟着西凉军一起沉沦。 其实以他的眼力,早就看出这叔侄与西凉军那些军头们不是一条心。为了天子,为了朝廷,他必须把这叔侄二人拉到朝廷这边来,也决不能让杨修这个就会投机取巧骗声望的小家伙坏了自己大事。 家传何经?这句话把贾成问懵了,臣妾不知道啊。 想了半天,贾成想起老狐狸以前经常手里拿着本《吴起兵法》,老是有事没事跟自己唠叨什么“五慎”啊,“以治为胜,赏罚严明”啥的。 记忆中穿越过来前,自己原身不太喜欢读兵法,倒是捧着本《论语》津津有味。 不过最近他才知道,所谓士人,不是你认识几个字,会读几本书就能算的。只有在各个学术门派的正宗传人门下成为正式的学生,你才能算是士人。 或者家里先人曾经是某个学术派别的门生,获得老师允许,一直把这门学问传下来,那这门学派也就能算是家学,你家也叫士族。 贾氏既然是公认的士族之家,老狐狸总是拿着本《吴起兵法》读,贾成猜自家家学就是《吴起兵法》。 于是便小心翼翼道:“下官家传《吴起兵法》,叔父时常以此教导下官。” “原来是家传兵法,”士孙端颔首,“老夫于兵法之道倒也略有涉及,不过吾观贾功曹言语之中颇多引用《尚书》之言,想来也喜读《尚书》,不知可愿深习之?” 贾成心道:我哪里是喜读《尚书》啊,不过就是从太学里顺了几本书,闲来无事随便翻了翻,挑了几句关于治理的话背熟了。也就是备着这种场面调调书袋子,提升一下b格而已。省得被人家嘲笑不学无术。 “呃,下官出身低微,往来皆是军旅之人,哪有饱学之士可教下官。” 钟繇笑着说道:“贾功曹何其愚矣,眼前不是有位饱学之士吗?”说完眼珠一转,撇了一眼士孙端。 贾成一愣:“元常兄言下还是说?” “不错,君策公可是儒门大家,善治《夏侯尚书》,贾功曹还不上前拜求老师。” 贾成有点懵,这上门做客赴宴,还能顺带拜个老师? 不过看老先生手捋长须,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贾成心中一动,起身离席,双膝跪倒在士孙端面前:“贾成自幼愚鲁,然一心向学。若君策公不弃,成愿拜于公门下求学,还望君策公成全。” “哈哈哈哈!”士孙端开怀大笑,“想不到老夫年近七旬,又能得一佳徒传吾之学。” 第四十五章 贾成贾君美 士孙端是当世仅存的儒门大家之一,与蔡邕、马日磾齐名,卢植尚在其后。而他又是当世显学今文学派的领衔人物,在士人当中地位之高,少有能比。 如今马日磾已经被李傕派往关东抚慰州郡,长安城之中也就这位老先生可以坐镇朝中,让百官士人还不至于站在西凉军对立面,形成尖锐的对抗局面。 或许贾诩也考虑到这一点,才极力把他推上尚书仆射的位置主持政务,而没有把他设计诛杀董卓的事告诉李傕。 老狐狸叔叔的想法贾成自然知道,而士孙端设宴相请,背后的意思贾成也心知肚明。 作为西凉军在政务上的代表人物,贾诩当然不可能公开和士孙端走在一起。不过贾成只是个小官员,因为地方工作出色,被领导召见赴宴,那影响就小多了,不至于引起李傕的警惕。 士大夫们在宴席上看中一个小年轻,要收为学生教授学问,在世人看来都是寻常小事。 然而贾成却非常明白,这是一个非常明显的政治信号。不但意味着以士孙端为代表的一部分士人开始采取行动,要彻底分裂西凉军。 还意味着贾氏叔侄就是他们的首要目标,成为士孙端的弟子,就要站队到百官士人这一边。一旦时机成熟,就得冒着与李傕决裂的风险采取行动,如同当初的吕布。 贾成面临的风险很大,可是收获更大。 成为了士孙端弟子,特别是老先生亲口认定的入门佳徒,也就意味着贾成在士人当中拥有了强大的人脉,可以和当今天下一半以上的士人拉上关系,获得他们的帮助。 要知道江东顾氏的嫡子顾雍,就是因为当初蔡邕流亡江东之时,顾氏尽心尽力的伺候他,蔡邕才把他收为学生,并把自己名字同音的雍赠给他改名成为顾雍。 从此以后顾氏一跃成为江东顶级门阀,顾雍才能受到孙家兄弟重用,最后成为东吴丞相。 由此可见,士孙端入门弟子的分量有多重。 再说白一点,有了这个身份,贾成在天下士人心目中的地位已经隐隐超过老狐狸贾诩,将来不管到哪个地方,都能受到军阀们的重用。 当然了,还有一个前提就是不要在这段时间内丢了小命。 尽管会有很大风险,但是士孙端递过来的橄榄枝,亲口相赠的礼物,贾成依然毫不犹豫的收下。 因为作为穿越者的他,清楚的知道,跟着西凉军,跟着李傕是没有未来的。只有搭上士人阶层这个庞大的集团,他才有可能走出一条自己的路。 贾成成了士孙端学生,在场年轻人大多非常高兴,特别是沮俊,拉着贾成的手用力摇晃道:“功曹,我就知道老师一定会慧眼识才,想不到老师竟然还要把你收为弟子,哈哈!如今你我可是同门师兄弟了。” 郦翀也在一边兴奋的说道:“师弟,原本公美对你甚是赞誉,我还有些不服气,但是你说惠康小民,无荒宁,这是多么朴实无华的誓言啊!听了你的话,为兄恨不得立时前往左冯翊,去看看你是如何惠康小民的。” 只有杨修站在一边酸溜溜的喝着酒,用怨毒的目光盯着贾成。 杨修出身弘农杨氏,也是以经书传世的儒家名门。从小精读家传《欧阳尚书》,被誉为神童。他自幼就有一个愿望,就是统合《欧阳》和《夏侯》两门《尚书》,汇合成一个新的学派《杨氏尚书》。 这样他就能够成为下一代最顶尖的学术大家,令天下仰望的人物,流芳史册。 为此,杨修一直想方设法拜入士孙端门下,得到学习《夏侯尚书》的资格。可是一直以来,因为各种各样的突发事情,士孙端没有答应把他收为学生。 今日好不容易打听到老头设宴款待左冯翊功曹史贾成,杨修立刻觉得他的机会到了。 贾诩叔侄算什么,边郡无名之辈而已。机缘巧合靠着一帮丘八骤升高位,识得几个字?治得什么经? 我杨修苦读十余年,神童之名可不是白来的。只要在酒席宴上三言两语说倒贾成,以自己对天下大势的分析说服士孙端,自然可以获得老家伙认可,顺理成章的成为士孙门下弟子。 到时候我杨修名传天下,儒门领袖指日可待。 想不到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这个无名小辈居然用自己擅长的《尚书》之言,打了自己一击响亮的耳光。 踩人没踩成,反倒成了人家的垫脚石。士孙端不选自己这个良材美玉,反而收下贾成这个顽石粪土为徒,简直气煞我也! 贾成可不管杨修躲在角落画圈圈诅咒自己。说实在的,杨修看不起自己,自己还看不上这个不明大势,只会耍小聪明的纨绔子弟。 就算自己是个官场小白,也明白几分士孙端宴请自己的目的,没看到钟繇和韩斌两人一吹一捧多起劲啊。这就是一场结盟宴会,给明显处于弱势的百官士人增强力量的政治活动。 就你还自诩绝顶聪明,丝毫看不出其中究竟,巴巴上门来求打脸。贾成都不知道该说他什么,难怪将来曹操会厌恶你,借着一件小事把你除掉。 白痴!贾成立刻在心里把他下了定语。 接下来士孙端借着酒宴热烈的气氛问道:“汝可曾取字?” 贾成恭敬道:“回老师,先父早亡,学生与叔父一直辗转军旅,是以未曾取字。” “那老夫就越俎代庖,赠汝表字。”士孙端沉吟片刻,“唔,子曰: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小人反是。吾观汝之作为,不慕奢靡,迹近于颜子,不若取字君美可也。” 君美?这字挺好,老先生把自己比作颜回,可以可以。 贾成当即下拜谢道:“学生谢过老师赠字,以后学生就叫贾成贾君美了。” 这时代男子从小到大一般有三个名字,出生到八岁进学前会有一个乳名,大多叫阿猫、阿狗等贱名,为的是好养活一些。 你还别不服气,所有人都一样,就连汉武帝小时候的乳名都叫阿彘,就是小猪的意思,何况民间百姓了。 大部分穷苦百姓基本上这个乳名就叫到老了,只有豪右士人,到了八岁进学或者落籍,便会取一个正式的大名。这个大名一般是家中父祖长辈给取的,贾成的成就是他祖父贾龚取的。 到了十六岁以后加冠之时,还会取一个字。有资格取字的人范围就多了,或是父祖长辈,或是师长,还有可能做官以后的上司。 因为古人非常忌讳直呼其名,这是非常无礼的举动。平常只能以字互称,只有皇帝不用讲究这个忌讳,或者在重大场合,上司要下达命令之时才会叫名而不称字。 第四十六章 汝南陈到 这场酒宴宾主尽欢,直到日落西山,将要宵禁时才结束。只有杨修半途愤愤而退,当然大家也不会在意他,只顾着和贾成攀谈。 毕竟对于这帮年轻人来说,长安城如今已大不如昔,上升途径越来越少。即便进入九卿各署,但是权力已经被西凉军各部架空,还有什么用武之地? 贾成这边就不一样了,左冯翊自成一体,完全可以尽情施展才能。况且如今贾成份属同门,身份也与当初立幡公开招募郡府属吏时完全不同,去左冯翊贾成郡府为吏,不丢面子不失身份,他们自然愿意前往。 这趟酒宴,贾成收获甚丰,不仅得到士孙端认可,成为老先生入门弟子。还搂草打兔子,招募了七八个同门师兄,实在是意外之喜。 拜别老先生,出门叫上鲍出、萧然几个护卫,贾成哼着走调的小曲打道回府。 “兀那汉子,怎的躺在当道?若不是耶耶眼尖,你就死在耶耶马蹄下了!” 贾成被走在前面的萧然喝骂声惊醒,在昏暗中模模糊糊看见前面路上躺着个皂衣汉子,便问道:“应诺,前面何事?” 萧然应了一声道:“功曹,有个病汉躺在当道,看衣着有点像外地郡县的差役。” “外地差役?”贾成略一转念,“看来是办事不遂,遇到难关无有去处。应诺,把他带回府中好生救治一番。” 一个病汉,贾成也不以为意,既然遇到了,就顺手帮一把。若是置之不理,估计这人活不过明天。 回到家中,今天倒是难得,老狐狸居然在家。贾成稍微洗漱一下,便去找老狐狸聊聊。 贾诩没跟侄儿客套,直接问道:“阿成,听说你今日去了士孙公府中赴宴?” “嗯,不仅赴了宴,还拜入士孙公门下,成了他的入门弟子。”贾成点头,把今日在士孙端府中赴宴的情况一五一十复述了一遍。 贾诩听完,沉思片刻道:“这么说,朝中士人拉拢你我叔侄,开始有动作了?” 贾成颔首:“叔父,我觉得老师他们或许想和当初分化并、凉二军,诛除太师一样,拉拢心向朝廷的势力,驱除李傕他们。” 当初士孙端、王允就是利用并州军将领吕布对董卓的不满,偷偷策反了吕布,趁着李傕、郭汜等一帮西凉军扫荡颍川的机会,一举诛杀董卓,差点翻身。 如今贾诩叔侄所作所为让士孙端再一次觉察出分裂西凉军的机会,果断出手拉拢贾成。 “你是怎么想的?”贾诩问道,并没有在意贾成直呼李傕之名的无礼行径。 “叔父,李傕专权,郭汜跋扈,樊稠残暴,张济无能,西凉军势不能久。我还是比较倾向于老师这一边。” 贾诩摇摇头:“阿成,西凉军固然难成大事,士孙公这边我看也不足恃。你想过没有,自桓灵以来,朝中虽多忠直之士,如卢植卢子干、朱儁朱公伟、皇甫嵩皇甫义真,乃至你老师士孙公,王允王子师、马日磾马翁叔等等,莫不号称国之干臣,哪一个能挽救天下?哪一个能匡扶社稷?你看看四世三公的袁氏、杨氏,哪一个是尽心为国的?向他们靠拢,比之西凉军,与五十步笑百步何异?” 卧槽,老狐狸不愧是老狐狸,看问题眼光毒辣的很。 读过三国史的贾成当然知道这帮公卿百官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史书上虽然记载李傕、郭汜反目是因为郭汜的老婆怕自家老公一直和李傕喝酒饮宴,被李傕家里那些狐狸精侍女勾引,所以才编了个理由说李傕要毒杀郭汜,还诓骗老公喝粪水解毒,这才引发了李、郭二人内讧。 但是贾成绝不相信这两人会因为这种奇葩的理由反目成仇,信奉阴谋论的他觉得这里面一定有一双黑手在刻意引导和推动。 因为有董卓被政变谋杀的先例在前,贾成更相信这幕后的黑手就是朝中那些百官士大夫们。 还有樊稠在酒席宴上被李傕和郭汜突然暴起动手杀掉,这难道仅仅因为樊稠过于桀骜不驯,不满李、郭二人官职在他之上的缘故吗? 要知道西凉传统就是谁拳头大就服谁,樊稠手下部队没有他们两人多,实力没有两人强,虽然他平时说话确实有些狂,但绝不至于傻到要和两人硬掰手腕的地步。还傻乎乎的孤身赴宴,他嫌自己命太长了吗? 说实话,没有绝对的实力,光靠阴谋是成不了大事的,这是无数真实事例证明过的真理。 “那叔父以为咱们该怎么办?” 贾诩思索片刻道:“如今城中渐起波澜,你虽然拜士孙公为师,不过还是少留在长安城为好。长平馆离京城太近了,一有风吹草动必受波及。当务之急,应该选一处隐秘城池,暗藏兵马钱粮,以防雷霆之变。” 贾成暗暗点头,老狐狸和自己想到一起去了。不过自从穿越过来到现在,贾成根本不熟悉关中地形,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哪个地方符合自己要求。 “叔父,我不知道哪个地方适合,不如你指点一下侄儿。” 贾诩鄙夷的看了一眼贾成:“我看你也是个夸夸其谈之辈,平时这个不行,那个不对,连赵括都不如。我贾氏兵法传家,你都学到哪里去了?为将者首要便是熟知山川地理,你看你一进城,就会在太学里拿几本《论语》、《尚书》瞎看,于大事何益?” 贾成舔着脸谄笑:“侄儿错了还不行吗?我保证,今日开始一定好好读兵书,把家传兵法学会学精。” “你看看,原形毕露了,还是一副无赖子相貌。”贾诩可算逮着嘲笑贾成的机会,这老狐狸肚量小的很,还记恨着贾成说他“毒士”这件事。 “尚书台尽藏天下舆图籍册,这才是你我叔侄将来存身至宝。虽然迁都遗落近半,不过我前些日偶然见到这些舆图籍册竟然弃于一处荒室蒙尘。你明日带些随从跟我进尚书台,找机会从角门将这些舆图籍册带回府中细细挑选,我考校考校你是否能做出最优之选。” 呵,退!老狐狸明明心中早有计较,却还要考验一下我的眼光能力。贾成心中腹诽,不过还是心甘情愿的答应下来。 毕竟在这个乱世,总是依靠叔叔对自己没啥好处,啃老没前途。自己有能耐才能面对未来波诡云谲的局面。 叔侄二人又商议了一会,便各自回房安歇。 第二日一早,贾成用过早食,正要吩咐鲍出带人一起跟着叔父贾诩去尚书台搬图册,就见萧然带着一个身材高瘦的汉子进来。 那汉子一进门,便拜倒在地道:“下吏汝南贼曹士吏陈到陈叔至谢过功曹救命之恩。” 发个单章吧 阿归是个老书迷,从小。自从有了网络,有了电子书,就一头扎在里面没出来过。 看着看着,某一年突发奇想,我也写本小说玩玩。 于是就有了第一本《三国之挣扎求活》。 也许是文笔不行,也许选材比较偏,东吴末期确实没多少人有兴趣,扑了。连签约都没资格。 好吧,没人看,那咱就自娱自乐呗。都市修真写不了,又扑,只好再回到熟悉的三国题材。幸运的是,这本书很快签约了。 可是阿归从《三国演义》到《三国志》,老资格的历史爱好者了,实在是越看刘备越不爽。 真的,刘备给魔改的太厉害了,完全违背了史实。特别是在罗贯中老先生的笔下,老刘同志居然成了一个爱哭鼻子,忠义仁厚的白面中年帅哥形象。人设篡改的太厉害了。 说实在的,刘备就是个武将,而且战斗力特别强的武将,甚至比吕布都不差。要真比较起来,他还是个加强版的吕布,只是更能为自己脸上贴金。 说白了,就是更不要脸。 还有,三国之中,刘备也最不懂经济。这些,在历史数据上都能找到,咱就不一一赘述了。 他也不会用人,从他为了压制益州本地势力,连续不断的发动对外战争,到诸葛亮这个顶级战略家、军事家一直从事内政工作这点就可以看出来。 咱实在做不到刘吹,说实话,曹老大最牛,孙权都比刘备高几层楼。 可惜了诸葛亮、可惜了赵云,可惜了陈到,更可惜关羽临了临了还被大哥坑了一把。 吐槽完毕,书还是要写下去。如果读者大大不想看到阿归黑刘备,那阿归也没办法,毕竟阿归就是想写一部心目中比较真实的三国小说。 最后,如果您有好的意见建议,可以写下评论,也可以加q群:。阿归保证认真听取批评,改不改正看心情再说。 第四十七章 两个备选 陈到陈叔至?贾成一怔恍惚,这货不是刘备贴身警卫队长吗?怎么会出现在长安城里?汝南地处豫州,离长安城将近两千里远呢。 “呃,陈到......叔至,你说你是汝南贼曹士吏,怎么会不远千里来到长安,还落得这副模样?” 陈到尽管还穿着一身官府皂衣,可到处都是破洞,都快遮不住身体了。浑身瘦的皮包骨头,这哪是生病啊,根本就是饿的。 他一脸凄徨道:“前年末下吏奉命护送郡中计吏进京,没成想刚进洛阳,便听说关东州郡要起兵反董,下吏等只能羁留在洛阳。去年随朝廷迁都长安,途中计吏病故,下吏便没了依靠,只能在长安城找些生计,等候朝廷安置。胡混了些日子,便成了这副样子。” 贾成听罢点点头:“原来是护送计吏进京上计的啊。” 这里说的上计,是两汉时期朝廷对州郡考核的一种制度。 各州郡每年统计完辖区内的经济民生情况,形成报告送到朝廷,由朝廷审核后再判定该地官员是否尽心职守,或升迁,或平调,或拙落。 还有就是看该地是否受灾,朝廷根据情况会出台一些政策,免去赋税,或者给予一些赈灾物资钱粮。 其实这几年各州郡因为盗贼横行,道路不通,已经很少派计吏进京上计了。汝南郡被黄巾军破坏的最严重,或许郡守想着向朝廷要一些补助什么的,才冒险派遣计吏上京。 这陈到也是够倒霉的,千难万险把计吏护送到京,却遇到关东群雄反董。董卓正想办法平定叛乱还来不及,怎么会理睬反董势力派来的计吏,更不可能拨付补助物资了。 原本陈到他们等些日子也无所谓,反正住在朝廷驿舍有吃有喝,等战事平息了再回去也行。 可人要是倒霉,喝凉水也会塞牙缝。没过多久,董卓抵挡不住江东猛虎孙坚的兵锋,烧了洛阳城迁都长安了。 董卓可不管你是不是洛阳人,只要住在洛阳的,统统都逼着给我去长安。陈到一行人就这么着稀里糊涂来到长安。 偏偏计吏受不了这份苦,积劳成疾就病死了。陈到是上天无门入地无路,计吏死了,他也回不了汝南交差,只好等在长安找机会谋份差事。 他又没有门路,还因为是汝南差役,不能落籍长安,能苟活到现在真是太不容易了。 想到伤心处,陈到一时不能自已,伏地痛哭起来。 “唉,你也真是不容易。”贾成心中暗笑,这位可是能与许褚相媲美的顶尖武将,武力值绝对是九十以上。后世把他的事迹和赵云合二为一,才慢慢有了常山赵子龙的文学形象。 甚至还有种说法,赵云其实是文官,真正能打的就是眼前这位叫做陈到的白毦军统领,刘备靠着他才能活到蜀汉称帝。 “这样,鲍贼曹还要忙于左冯翊缉盗事务,不能常在我身边,你就在我身边做个护卫吧。” “下吏多谢功曹恩典!”陈到大喜,当即下拜谢道。 ...... 不知怎么的,贾成觉得自己最近好像运气越来越好了。 路上随便捡了个病汉,居然摇身一变,变出个最强特种兵之一,白毦军统领来。你说意外不意外?惊喜不惊喜? 这算不算穿越者带来的福利呢? 陈到虽然是个高武力值选手,可他的身体状况实在让人看不下去,贾成深度怀疑要是长安城刮一阵大风,会不会把这货吹到屋顶上去? 于是好言安慰几句,让他在家静养几日,调理好身体再说。关键是多吃几顿饱饭,补充下营养。 一伙盗书贼便大摇大摆跟着老狐狸一路进了尚书台,鬼鬼祟祟运了几大车舆图籍册回来。 老狐狸交代的任务,贾成完成的很用心。接下来几日,他除了沮俊把老师士孙端备注过的《夏侯尚书》送过来的时候出面接待了一下,并且约好去左冯翊的日期,其他时候都躲在书房里翻阅各种籍册资料。 就连蔡文姬那里他都没去,生怕打乱了自己的思路。 这些籍册所记录的户籍人口信息其实对贾成意义不大,长安城经过董卓和李傕他们摧残以后,周边地区已经很少有人居住。 舆图也很简单,与后世那种卫星地图完全不能比,一些偏远小城都只是在图上标个点,然后有个地名而已。不要说亭了,连乡都少有标注。 奇怪的是,舆图上居然没有边境线,山川地形更是只有寥寥几笔,和真实地形是否一致,贾成表示极度怀疑。 好在籍册中记录了不少铁矿、煤矿的资料,总算可以稍作参考。 花了好几天时间,在贾诩再度回家之时,贾成带着舆图来见老狐狸。 “你选了两个地方,北地或盩厔(zhouzhi)城?说说看,你是怎么想的?”贾诩不置可否,反而问起贾成为何要挑出这两个南北相隔千里的不同地方。 贾成拿出一卷竹简递给老狐狸:“北地土地贫瘠,其内内泰半为盐碱地,不宜种植粮食。剩余可耕土地也大多为坞堡豪右所占据。而且民风剽悍,又有羌胡不时南下侵扰,看上去极难立足。” “不错,那你为何把此地作为备选之一?” “因为那里有盐铁。” 贾成简单一句话,就让贾诩赞许的点了点头。 当今天下获利最丰的不是粮食,而是朝廷专卖的盐和铁。只要掌握了这两样资源,便能立时暴富,扩展势力。 其实贾成没跟老狐狸说,北地还有更重要的两样物资,就是煤和硝石。懂的都懂,有煤就能建高炉炼钢,而硝石还能制作出远超这个时代的武器——火药。 只是贾成穿越之前学的虽然是工科,只是大致知道高炉和火药的原理,没有亲自动手制作过,能不能成功他还没有把握,所以才没有把这两样和老狐狸明说。 毕竟煤俗称石炭,即便是长安城平民百姓也不喜欢用这个作为燃料,原因很简单,煤燃烧会释放一种容易致命的气体(一氧化碳)。人们称之为恶气,所以也把石炭称作恶炭。 而硝石在此时仅仅作为道士炼丹的原料,又有哪个势力会关注它呢。 贾诩又问:“那盩厔呢?” 贾成又取出一卷竹简递给贾诩:“盩厔处于扶风郡渭水之南,秦岭之北。其两侧有斜谷和子午谷,城池易守难攻。境内良田万顷,且豪右百姓为避战火大多南逃汉中,可快速占据。更重要的是,盩厔也有铁矿。” 第四十八章 毒士的由来 这两个地方,贾成其实更倾向于北地。 北地并非一城,而是一个郡,自秦开始,直到灵帝时才因为羌胡、匈奴侵扰,撤郡归入左冯翊。其郡治从义渠到池阳,再一步步南移,最后迁到高陵县,与左冯翊郡治合二为一,其郡也就顺势撤销了。 要说起来,北地郡在秦以前也不是中原王朝的,属于一个叫做义渠的戎狄部落国家。 公元前306年,秦昭襄王立为国君,由母亲宣太后摄政。宣太后改变正面征讨义渠戎国的策略,采用怀柔、拉拢、腐蚀的政策,以堕戎王之志。她书请义渠王于甘泉宫,让其长期居住,并以优厚的生活款待他。 此后,义渠王同宣太后生有二子,使义渠完全丧失了对秦国的警惕。 秦昭襄王三十五年(公元前272年),宣太后诱杀义渠王于甘泉宫,接着发兵攻打义渠,义渠国灭亡,领土并入秦国。 义渠国灭亡后,逐渐汉化,成为华夏民族的一部分。 这个宣太后的名字大家其实很熟悉,后世还有一部电视剧专门描写她的,那就是火遍大江南北的《芈月传》。不错,这个宣太后就是芈月,芈八子。 北地郡在两汉时期时间最长的郡治所在地在后世也非常有名,是某位帝王潜邸之始,那就是老区富平。这里也不再多赘述了。 作为穿越者,贾成自然对该地异常熟悉。哪里可耕地,哪里可放牧,哪里有矿产,全都清清楚楚。 可惜说一千道一万,实力不允许。他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有足够的实力北拒羌胡,东抗河内张扬,何况听说此时吕布也在张扬那里暂居,他实在没把握和吕布对抗。 还有北地豪右可不是软柿子,因为长期抵抗羌胡以及盗贼流匪,这一带坞堡林立。以他西凉军从属的身份,根本得不到地方豪右信任,不可能短时间立足与此。 最重要一点就是,他的策划都是机密行动,不能大张旗鼓的进行。手下还没有足可信任的心腹代替他做这件事情。 若是能力来看,徐晃是最合适的人选。可是贾成与徐晃之间还隔着一位杨奉,徐晃虽然逐渐脱离杨奉,但他还有一个任务是为杨奉获取左冯翊屯田利益。 他不可能突然离开长平馆前往北地,就算杨奉不起疑,两万多顷即将丰收的良田也不能离开徐晃部的保护。 况且这是个极有主见的将领,贾成还没有把握让他彻底倒向自己,成为自己的心腹。 除了北地,那就只有盩厔。 盩厔属于扶风郡渭南地区,距离长安四百里。自一个多月前司徒赵谦请命带着胡才、韩暹二将攻略益州失败,赵谦上表因病致仕后,盩厔城便又被西凉军各部将领丢在了脑后。 盩厔本是小城,靠着来往雍益二州商旅,城内百姓小日子过的不错,也颇有几个豪右富户。 可架不住虎狼般的西凉军糟蹋,胡才、韩暹黄巾盗匪出身,哪会顾虑地方安宁。一进驻盩厔,还没出兵南下益州,便把当地搞的鸡飞狗跳,见人就抢。 当地豪右百姓受不了西凉军劫掠,纷纷南逃进入汉中,投奔张鲁。这也是赵谦此次南下进攻益州失败的主要原因之一,老百姓都不帮你了,你还能赢个毛? 所以盩厔眼下几乎已成一座空城,和长平馆一样,可以任由贾成施为。 说起益州,贾成突然想到,当初他去左冯翊屯田路上,益州牧刘焉幼子刘璋拿着老狐狸的书信过来应募,难道就是因为此事埋下的伏笔? 他惊异的看着贾诩,见贾诩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贾成突然明白了。 老狐狸真牛掰上天了,这一手布置绝妙至极,这比让你装到了,高,实在是高! 看着侄儿钦佩的表情,贾诩心中得意,脸上却云淡风轻:“想到了吧?老夫再问问你,取了盩厔以后,你有何打算?” 贾成有些懵逼,你不是说先选一地暗藏甲兵,以待长安变动吗,怎么还要问我有何打算? 不对,老狐狸的意思肯定不是这么简单,他一定有更长远的打算。 弃北地而就盩厔,还收了刘璋做小弟,这是几个意思?不会是...... 贾成目光转向舆图,汉中,益州?对了,绝对是益州。 明白了,老狐狸是在下一盘大棋,他看上了益州这个天府之国。 也是,天下形胜之地无非关中河北,以及汉中益州一带。河北最优,可惜各种势力犬牙交错,难以参与其中。 汉中、益州易守难攻,因为很少受到黄巾起义的波动,益州经济没有受到破坏。成都盆地在经过李冰修都江堰后,又有着名的郑国渠,粮食生产得到极大发展。 所以秦才能以偏僻之国一统天下,汉高祖刘邦也以汉中八百里疆域逐步蚕食中原,最终打败项羽,成就四百年大汉基业。 等再过十几年,群雄逐鹿之势形成,天下就会出现很多有识之士便会提出占有荆益,徐图天下的战略设想。 其中最有名的就是诸葛亮的隆中对,当然还有鲁肃的榻上策,甚至锦帆贼甘宁都曾向孙权提出过类似的建议。 想不到老狐狸贾诩居然早在西凉军之时,就已经想到了这点,不愧是天下顶级的谋士,不由得贾成不服。 “叔父,您是想取益州?” “不是我想,是你去取益州。”贾诩斩钉截铁的道。 “这是为何?”贾成有点不解,老狐狸比自己高那么多层,咋那么谦虚,把自己推到台面上? 贾诩这时终于露出一丝黯然之色:“是我出言建议西凉军反攻长安,致使许多朝中重臣陨落。公卿百官以及士大夫们虽不言,但内心早已对我怨恨不已,将来唯有做一孤臣而已。” 是啊,老狐狸这个污点是无论如何洗不掉的。 西凉军反攻长安,是贾诩为了保命提的建议。而且攻城之战中,太常种拂,太仆鲁旭,大鸿胪周奂,城门校尉崔烈,越骑校尉王欣战死,吏民死了万余。 这些人可不仅仅是几个高官而已,而是代表着当世最顶尖的世家大族。太原王氏,清河崔氏就算在千年以后也是鼎鼎有名的家族,他们因贾诩之策而死,你说他还能在士人阶层立足吗? 要是贾诩站在台前,又有谁会支持、追随他呢? 难怪曹魏那么多年,贾诩就是以孤臣的形象出现在朝堂,原来原因在这里啊。 这也就是他被称作“毒士”的由来吧。 第四十九章 韩遂、马腾来了 或许正因为这一点,贾诩才会进入长安后韬光养晦不愿意封侯,还在担任左冯翊和选曹尚书期间极力推荐士族人才进入朝堂为官。为的就是弥补他与士人阶层之间的嫌隙。 当发现侄儿贾成不同于西凉军其他将领子弟,为人处世有很大的发展前景时,他毫不犹豫采取行动,把贾成推到前台。 贾成也明白了,老狐狸没有把他的谋划完全告诉自己,就是想看看自己在左冯翊的表现是否符合贾诩心目中代替他振兴贾氏的要求。 若是贾成表现平庸,那贾诩先前所做的一切就当下了几手闲子,将来还可以另做谋划。就与历史上一样,找机会投靠最强势力,以贾诩的能力,贾氏立足于世还是比较容易做到的。 但既然如今贾成在左冯翊打开了局面,还获得士孙端欣赏,收为入门弟子。那就完全不一样了,贾诩先前的闲子就要开始发挥作用,贾氏或许会有更好的未来。 “可是叔父,我们虽然有刘璋在手里,可益州牧刘焉乃汉室宗亲,又在益州经营了好几年,早已有了根基,咱们又如何能取而代之?” 贾成还是没想通,自己如今算是小有名气,勉强能排到一郡之望。可刘焉是谁?这老家伙不仅是天下名士,还是汉室宗亲。为人又有手段,笼络了好一批士人为他效力,刚刚还击败了司徒赵谦。正是在益州声望最盛的时候,自家叔侄凭什么和人家斗? 难道说:“喂!你小儿子在我手里,赶紧把州牧位置让出来,否则我就宰了你儿子!?” 拜托,这不是在拍tvb电视剧,也不是那些脑残肥皂剧好吧。说什么“最重要是一家人在一起开心就好”这种废话。 贾诩却微微一笑,伸手指了指未央宫方向:“汉室宗亲?比得过天子吗?” 卧槽!奈何读书没文化,一句卧槽走天下。 老狐狸再次刷新了在贾成心中对他的敬仰之情,简直犹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 “挟天子以令诸侯啊!”有莫有?一旦只要长安城发生异变,老狐狸在贾成的接应下偷偷把天子和一部分朝臣掌握在手里,前往益州。那刘焉还不得乖乖把益州军政大权交出来? 就算只是名义上还政于小皇帝,至少不像西凉军那么蛮不讲理,大家都是士人阶层,到时候谁输谁赢还真的说不好。 贾成那么兴奋的原因还在于,刘焉这个老家伙没几年好活了,应该很快就会嗝屁。到时候自己手里掌握着军权,刘璋还是自己手下,用脚指头想都知道益州该由谁来做话事人。 “侄儿明白了,这就回长平馆筹备一切。”贾成有了目标,干劲十足的道。 “确实要加快了,”贾诩手指敲着案几,把一份帛书推给贾成,“韩遂、马腾要带兵进京,估计会经过长平馆。若是你们没有做好准备,我怕到时候粮草会落在他们手里。” “什么?韩遂、马腾要带兵进京?”贾成又一次惊了,“他们手下部队可都是羌胡叛军强盗,这些人来长安那还了得!” 贾成的确非常震惊,那两货可不是什么好人,更不像《三国演义》里描写的是忠义之士。 韩遂原名韩约,字文约,凉州金城郡人,也算是西凉名士。中平元年(184年)十一月,羌人北宫伯玉反叛,将时任凉州督军从事边章与凉州从事韩遂劫为人质,并且在随后将边章推为首领。从此以后,韩遂便走上了造反的不归之路。 我们不知道韩遂有什么心路历程,反正这以后他由一个对故主情深义重,对朝廷忠心耿耿的大汉官员,仿佛一夜之间就黑化了。对盟友背信弃义,对家人冷血无情,对兄弟心狠手辣,对百姓肆意残杀。 一同起兵叛乱的首领边章、北宫伯玉、李文侯全部被他设计杀掉,并吞其部,拥众十几万。凉州诸郡所过之处,豪右家破人亡,百姓流离失所,平地天高三尺,简直就是三国版的大魔王。 相比之下,马腾还稍微好一些。 马腾字寿成,乃是伏波将军马援之后。身长八尺馀,身体洪大,面鼻雄异,性格贤良忠厚,受众人尊敬。 汉灵帝末年,被州郡署为军从事,掌领部众。累迁至偏将军。凉州刺史耿鄙为叛军所杀后,马腾与边章、韩遂等在凉州共同起事。 因为他手下又多羌胡牧民,据说还有一部来自西方的大秦后裔士卒。这些羌胡牧民和大秦后裔历来就受尽了当地士族官员的欺凌迫害,变的极为仇视汉族朝廷。 所以马腾军每破一城,对汉人极为残暴。马腾性格确实有些忠厚,可他的忠厚是对自己亲人部下的,不太会约束手下将士。所以这支部队的到来,对长安京畿一带来说,同样是个噩耗。 贾诩微微一叹:“他们是当初太师召来助阵,对付关东诸侯进攻的。” “可是太师已死,咱们西凉军已经控制了长安,关东群雄无暇西顾,他们还来做什么?” “请神容易送神难,他们不远千里从凉州过来,得不到好处怎么可能轻易打发走。” 原来年初时,董卓差点没挡住关东群雄,特别是孙坚的进攻,只好迁都长安。 老董一想,好你这帮关东酸子,合起伙来揍老子是不是?你们有帮手,老子难道摇不到兄弟? 四处一瞅,还真有人。他就想起老乡韩遂和马腾来了。 其实董卓和韩遂还有仇,中平二年(185年)三月,韩遂等率领数万骑兵打着诛杀宦官的旗号入寇三辅,侵逼园陵。汉灵帝遣左车骑将军皇甫嵩及中郎将董卓征讨,都不克,而边章、韩遂等实力进一步扩大,拥有十万之众,天下为之骚动。 同年七月,皇甫嵩以无功免归。八月,朝廷再次命司空张温为车骑将军、假节,执金吾袁滂为副,拜董卓破虏将军,与荡寇将军周慎都归张温统帅。连同诸郡兵步骑共十多万人,屯驻在美阳,来保卫皇家园陵。韩遂也进兵美阳。张温、董卓与韩遂等交战,不利。 十一月,在夜晚有流星如火,长达十余丈,照亮韩遂营中,驴马都发出叫声。韩遂、边章军对都认为这是不祥的预兆,想要退回金城。 董卓听说后大喜,第二天,便与右扶风鲍鸿等合并进攻,大破韩遂、边章军,斩首数千级。韩遂等败走榆中。张温于是派周慎率军三万追击,引军包围榆中城。而韩遂、边章分兵驻守葵园峡,反而将周慎军的粮道截断。周慎感到恐慌,便丢弃辎重撤走。 这场仗打了大半年,把三辅之一的扶风郡打的千里无人烟,两方都损失惨重,无力再打,韩遂便撤回了凉州。 但是凉州太荒凉了,不够韩遂、马腾折腾的。这回听说董卓邀请他们出兵长安,二人大喜,也顾不上曾经的仇怨,带着部队风风火火就赶过来了。 以他二人的秉性,没有足够的好处能乖乖撤回去吗? 第五十章 满载而回 这日正是大家约好前往左冯翊长平馆的日子,贾成用过早食,告别叔父老狐狸贾诩,又和蔡文姬聊了一会。 蔡文姬赠送了几卷整理好的蔡邕文稿,主要就是些当世士族阀阅等贾成用得到的资料。 这对贾成帮助很大,日后每到一地,他就不至于两眼一抹黑,找不到首先应该接触或者对付的当地士族带头大哥。 蔡邕当初曾经为了避党锢之祸游历天下,他又是儒门大家,所到之处接待他的都是当地士族名门,他的记录手稿极为珍贵。贾成接到手后异常开心,郑重其事的双手接过,向她道别。 出了厨城门,来到渭河桥边,就见一帮同门师兄已经聚在一起等候他了。 意外的是,钟繇和韩斌两人竟然出城送行。 钟繇随手折下一段柳枝递给贾成:“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君美,君策公公务繁忙不能相送,特遣吾送汝一程,有几句话要相告与汝。” 贾成接过柳枝,朝长安城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元常兄,老师有何言吩咐?” “君策公对汝寄望很高,故将其字中君字相赠,君美,莫要忘了君子之道。”钟繇闪过一丝忧色,“前些日子接到军报,韩遂、马腾要率军进京,朝廷有意让他们驻军郿县,防备汉中米贼。可你知道,郿县残破,其军定然不甘于此。以他们二人秉性,定会觊觎长平馆,君策公让你早做准备。” 草!这又是个坏消息,郿县距盩厔就六十里,旦夕便至。看来计划又得变了,难道还真的要去北地搏命? 贾成陷入了沉思。 不管了,无论如何,先把秋粮收入库再说。 “元常兄,请你回复老师,贾成一定谨记老师教诲,牧守地方,不让宵小得逞。”贾成肃然道。 钟繇拍拍贾成肩膀:“你能明白君策公心意就好,如今天下纷争,京畿不宁,朝廷已经经不起折腾了。” 韩斌却表现的比较乐观,对贾成道:“君美,我昨日听到消息,说大司马有意升你为左冯翊郡丞,正式署理左冯翊军政。君策公似乎也有此意,不过贾尚书声言你年轻德薄,不足以主持一郡事务,顶了回去。” 呵忒!老狐狸就会刷心眼,明摆着在玩谦逊退让的把戏。 不过这时代的人就吃这一套,你要是急吼拉吼的接下郡丞印绶,指不定人家还会笑你没有君子气度。反正左冯翊自己一人说了算,就算自己只是个功曹史又怎么了,谁还敢乱哔哔了。 功曹史只是个六百石小官,品级上与县令一样,在如今西凉军随便哪个阿猫阿狗拉出来都是两千石将军、千石校尉这样情况下,贾成的官位实在太不起眼了。 即便是郡丞,也不过是千石的中层官员。这还看在左冯翊是京畿三辅的核心地区,偏远一点的郡丞也就六七百石的样子。 可就是这样的小官位,老狐狸还非得玩点花样,给自己搏个谦让的名声出来。 贾成立刻就懂了:“文质兄,叔父说的不错,成年幼识浅,侥幸得任一郡功曹史,已是诚惶诚恐,生怕难以胜任。又蒙老师收入门墙,尚且还未聆听教诲,怎敢骤升千石之职。文质兄见到老师千万恳请莫要爱徒心切,揠苗助长。” 老狐狸既然助攻传球,贾成自然抓住机会,来个临门一脚。 这时代的士人讲究谦恭退让,暂展示自己的君子风度。可还有个传统,就是举贤不避亲。 贾成让韩斌递过去这句话给士孙端,以老先生的脾气,当然不可能说:“我学生说了,他还没资格担任郡丞。” 那不是傻缺嘛。 最正确的解题方式就是,立刻上书推荐自家学生升官当郡丞。 然后贾诩就会出面再度拒绝,因为他是选曹尚书,要避嫌的嘛。如此三番,完成三辞流程,那贾成在士人当中名声就起来了。他再就任郡丞,不仅名正言顺,而且还会获得谦恭君子的美名。 当初王莽就是这么做的,做的贼特么顺溜,贼特么成功。 没办法,谁让咱出身低,边郡小人物,就得抓住一切机会给自己创造扬名条件。 在场其他贾成的同门师兄听到他这么回答,立刻就激动了起来,你个傻师弟,给你升官还不要,非说自己年幼识浅。 你要是年幼识浅,怎么会在长安城百姓当中拥有“仁义小郎君”名号?怎么会把长平馆屯田干的那么出色?比起你来,那咱们算什么?稚龄幼童,垂髫小儿? 沮俊最激动,高声道:“君美,你在长平馆所作所为我可是一清二楚,足可比拟西门豹治邺。贾尚书若是认为你连千石郡丞都不能胜任,那天下何人能胜任?不行,我立刻去尚书台求见文和公为你申诉。” 郦翀连声道:“算我一个,尚书台若是不成,你我就去老师府上,请老师出面与贾尚书分说。不能因为要避嫌,抹去君美之功。” 贾成连连阻止,这些官场雏鸟,还根本不懂其中弯弯绕。现在最重要是搞定长平馆秋粮收割之事,这些人还得去那里帮忙干活,官场花样操作老狐狸会玩好的。 不过钟繇和韩斌段位就高了很多,似乎看出了贾成的意图。只是贾成以郡内政务为重的态度还是让二人暗暗点头,明白这位就算玩花样,依然以正事为重。 便帮着贾成安慰这些热血青年,保证会回去帮着说服贾诩,不要压着不给贾成升官,众人这才作罢。 这个小插曲一过,众人便纷纷上马的上马,坐车的坐车,与钟繇、韩斌依依惜别,跟着贾成前往长平馆。 来的时候贾成轻车简从,回程却是仆役随从数百人。贾成的这些同门师兄哪一个不是士族出身,要不然也不会成为士孙端弟子。就算西凉军入城后受了不少损失,也还没到西凉军头内讧时彻底破家的地步,这些人的排场依然不小。 他们也绝不会预料到,未来长安城会到那种地步,所谓世事难料,大概就是这样吧。 这次随同贾成去长平馆的,除了沮俊和郦翀这两位以外。还有河间人邢颙,字子昂,和他好友右北平人田畴田子泰。弘农杨氏族中偏支杨成杨伯功,长陵豪右邱氏嫡子邱天邱是之,高陵张氏子张波张友澜,最后还有一个琅琊人王政王本务。 其中邢颙居然还屡辞孝廉,游历幽州时认识了隐士田畴。因为关东军讨董,幽州牧刘虞非常忧虑朝廷的处境,他二人才受其委托,来到长安。士孙端赏识二人胆雄忠义,收为门下学生。 这次竟然被贾成屯田救民之举感召,也投身麾下,要帮他在左冯翊尽一番力。 要知道来长安之前,二人可是被幽州牧刘虞聘为从事,地位并不比贾成这个功曹使低。只不过名气不小,到底年轻,官场这套好像还不太精通。至于能力如何,却要看他们做事之后才知道了。 第五十一章 胡封回来的原因 一路无话,走了一天,第二日渡过泾水,沿路风景便有了变化。 但见沿着泾水每隔两里便架起一座座高大的木制圆轮状器物,参与过家中农事的邱天认出,这些器物与五六年前中常侍毕岚所制翻车很是相像,便以此相询贾成。 贾成笑道:“是之所言甚是,这就是当初毕岚所制翻车。我曾经在洛阳见过图稿,命人稍作改进,用力更省,使白发老人与垂髫小儿亦可驱动,我便称之为水车。” 众人走进一看,果然就几个老人孩童踩着翻板带动大大木轮转动,将泾水引进沟渠,流向不远处的农田。 邱天赞叹道:“当初家父曾闻洛阳有奇物名为翻车,乃是中常侍毕岚所制,用以供先帝玩乐。想不到君美构思巧妙,竟然将天家玩乐之物用之农事,怎不令人倾服!” 贾成摇头道:“我只不过偶有所感,其实改进制作皆是将作监工匠所为,非我之功也。” 其实到了东汉末期天灾不断,农业生产受到很大打击,特别是关中地区旱涝不断。为了提高产量,保证收获,很多开明豪右地主开始注重农业机械改进。 所以这时期涌现了一大批致力于器械制造的发明家,其中关于铁器锻造的蒲元,指南车的发明者马钧,还有就是这个制作翻车宦官的毕岚和改进了远距离攻城武器投石车的刘晔。 贾成隐约知道马钧应该就是这个时期的长安三辅一带的人,可是寻找了很久都没找到。 好在他自己虽然仅仅只是个嘴炮王者,但架不住手下工匠众多,又是集中了长安洛阳两处当今天下最核心地区的工匠,自然用不了多久便制作出记忆中的水车。 见识到了水车,大家便对此行目的地有了更多期待。 果然一路前行,沿途都是大片农田,泛着黄绿色麦浪的冬小麦,长可及肩的粟谷,以及夹杂在其中的菽豆,无不让人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收获喜悦。 很多在地里劳作的农人男女,刚看到数百车骑出现在远处,顿时有了一阵短暂的惊慌。 不过当他们看清萧然一骑当先扛着的旗帜后,便纷纷走向道边,有的拜伏在地,口称功曹使。有些胆大小孩更是跑过来围着贾成的马边笑嘻嘻的叫“小郎君”。 贾成便板着脸训斥道:“这个时间还在玩耍,怎么不去戏台听先生讲课?” 有个十来岁的小家伙辩解道:“县上来了很多兵马,先生说要忙公务,给我们放假哩。” 贾成便点点头,从身边皮囊里取出一些干粮吃食分给那些孩子,孩子们雀跃着拿着吃食跑到边上去分食了。 一个年老农人上前道:“小郎君,听乡里游檄说是胡校尉带兵回来了,让咱们好生看护庄稼,里社的课先停几日。” 贾成颔首,转头看向鲍出。鲍出会意,打马先行前往县寺。 沮俊问道:“君美,这胡校尉莫非是大司马帐下骁骑营校尉胡封?” “不错,正是胡家大郎,”贾成再度颔首,“此人是我在西凉军中好友,奉命率军护佑左冯翊屯田。不过他素来闲不住,一直带兵在北地游弋,怎地突然回来了?” 贾成想不明白这货为何突然回来,又担心胡封手下侵扰乡间,便对沮俊道:“公美,你且与各位师兄随后慢行,我先行一步,去看看是何情况。” 沮俊答应:“君美尽管先行,去长平馆的路我熟,这里就交给我吧。” 贾成与众人拱手说明原因,留下萧然和几个护卫引路,自己带着陈到和其余几个护卫上马飞奔前往长平馆县寺。 十来里路转瞬即至,还没到县寺门口,就见一群人围在一起,似乎在争吵些什么? 贾成走到近前,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公鸭嗓子在那边嚷嚷着:“鲍出,听说你是长安大侠,颇有几分勇力,小爷今日手痒,咱们过过手啊!” 旁边还有几个挺胸突肚的骑卒也在叫嚷着:“胡校尉看的起你这田奴,跟你过手是你的福气,怎么着,不敢吗?” 贾成见鲍出双目圆挣,握刀的手上青筋都蹦起老高,只是紧抿着嘴一声不吭。留守县寺的兵曹掾徐晃不在此地,只有刘璋和胡简、韩服还有法正、孟达几个在好言劝解。 不过胡封向来桀骜不驯,哪里看得上文弱的公子哥儿刘璋,法正、孟达还未成年,胡简、韩服更是无胆小吏,言语不敢过分,场面便有些僵硬。 贾成暗叫不好,鲍出性格刚烈,若是再晚几分,很可能就要发生血溅当场的局面。 高喝一声:“胡大郎,你要以势压人吗?” 胡封闻言一怔,抬眼见贾成坐在马上怒目而视,噗嗤一声乐了:“哟!咱们功曹使回来了?” 贾成没理这货,下马推开众人,先来到鲍出面前,轻拍其肩道:“文才,你受委屈了,先回去歇息吧。” 鲍出感激的低声应诺,微一躬身,转头离去。 他今日克制并非出于本性,若没有身上这身贼曹缘官衣,还是以前那个快意恩仇的长安大侠,今日如此受人挑衅,一定会拔刀相向。 毕竟作为名满长安的豪侠,自有豪侠的行事原则,决不能缩头避战。 可一入官场却不能肆意行事了,要遵守官场规矩,还要顾虑到很多方面,所以他一直不愿被官府征辟。要不是被贾成拿捏,不得不低头应募进入左冯翊郡府。还有贾成是个一心为民的好官,对自己嘘寒问暖很是看中,又把自己当做心腹时刻带在身边,他早就想办法脱身离去了。 对面挑衅的胡封,一看就知道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以鲍出的身手,步战的话还没把他看在眼里。 只是毕竟对方乃是一营校尉,败了丢自己名声,赢了怕对方恼羞成怒纵兵祸害地方,到时候贾功曹半年心血付之东流,自己不就成了罪人。 对于鲍出的憋屈,贾成当然清楚,所以才不理胡封这个混货,先安慰这个顾全大局的手下。 一场小风波散去,贾成对胡封一瞪眼:“胡大郎,你说你回来干点啥不好,非要和郡内掾吏动手过招。都快封侯了,做事还这么没大没小。” 胡封却一脸笑嘻嘻无所谓的样子:“阿成,我这不在北地帮你扫灭匈奴贼虏么。这些贼虏都被小爷赶到河北去了,我就带着兄弟们回来歇息歇息。” 贾成却不理这货满嘴跑火车:“不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闲不住的性子,不杀个痛快绝对不会回来。说,是不是吃了亏逃回来的?” 胡封不乐意了:“哎我说你个贾酸子,能不能说我点好的?你看看我手下兄弟,哪只眼看出他们有吃亏的样子?” “欸,这倒奇怪了,没吃亏也没得啥好处,你还舍得回来?” “其实我回来还是有点事的。” “啥事?” “这不听说韩遂、马腾带兵进京来了吗?” “这跟你有啥关系?” 胡封一瞪眼:“关系大着呢,听说西凉又出了个少年猛将,叫什么马超的,在凉州那边被吹上天了。小爷就想回来瞧瞧,找机会过过手,让他知道知道谁才是真正的西凉少年猛将。” 得,这货是回来找cue来了。 第五十二章 必须解决的问题 马超是什么人,后世几乎没有一个人不知道的,蜀汉五虎上将之一,名镇西北的战将。他的故事这里就不一一赘述了。 可胡封不知道啊,此时的马超才不过十六岁,刚刚随父从军,在西北倒是有了一定名声。 胡封仅管只比马超大了四岁,也只是年轻小伙。可这货十三岁就跟着舅舅李傕四处征战,武力在西凉军年轻一代排名前几的人物,跟张绣都能打个不相上下,当然看不得老家居然有人超上来。 以他的脾气,马超算什么东西,不去过过手,肯定咽不下这口气的。 贾成不理会这货找cue的行为,这不明摆着吗,你胡封要是干的过马超,在后世咋会籍籍无名? 只是他也不能劝人家别自找没趣,难道要告诉胡封,人马超牛批大了,单挑你绝对不是对手?要这样一说,兄弟都没得做了。 不过胡封带回来的两千部下却是很伤脑筋。这帮人可不会像讨虏营经过几个月操练和严格管理,那么遵守军纪,不去骚扰屯田民户。 “季玉,骁骑营驻地没问题吧?这几日有无不妥之事?”请胡封进后衙歇息,贾成不放心的问刘璋。 自他回长安城,身为郡主簿的刘璋就成了长平馆留守主官,负责一切事务。 “功曹放心,下吏已经把骁骑营安排在高陵原郡兵营地,加派工匠修缮一番,足够两千人驻扎。高陵城北有一片草场适合放牧战马,粮草也拨付了过去,胡校尉所部正在修整,倒也还算安定。只是骁骑营将士久在北地,时常有些士卒私自出营骚扰乡间,糟蹋村妇的事件时有发生,贼曹游檄很难约束阻止彼辈。” 胡封所部长时间在北地游荡作战,很多时候见不到什么人,血气方刚得不到发泄,很多人都憋坏了。 好不容易回到左冯翊驻扎修整,这些原本就目无法纪的家伙自然想要放松放松。再加上胡封本人就掳掠惯了,当初颍川作战时战斗力很强,但是军纪就不怎么好。 贼曹游檄人员配备不多,平常也就震慑乡里不法,哪里对付得了这些骄兵悍将。尤其贼曹掾鲍出跟着贾成在长安城,没有长官坐镇,他们更加没办法处理骁骑营不法行为。 但是贼曹游檄大都是本地轻侠少年组成,甭管以前如何在乡里横行无忌,但同样不愿意看到自家乡亲被西凉贼兵欺辱。 就算明知道干不过这伙悍卒,乘着血气之勇也与他们发生过多次冲突。虽然不至于发生流血事件,两方倒也积累了不少矛盾怨气。 这也就有了鲍出刚回来,便来了骁骑营带头大哥胡封上门挑衅事件。 不过西凉军都是这副德行,也就贾诩和徐晃部下因为军纪严格,还有点样子。其余各部哪一个不是烧杀抢掠无所顾忌的匪兵。 刘璋性格温和,甚至有些懦弱,遇到这帮强盗兵根本没办法约束。而徐晃与他平级,他也指挥不动。而且徐晃似乎有所顾忌,只是约束自己手下士卒,很少参与阻止骁骑营出来胡作非为的匪兵。 今日胡封当众挑衅鲍出,徐晃不在现场就可见一斑。 贾成有些火大,吩咐道:“把徐公明给我叫来。” 在县寺里坐了没多久,徐晃便进来相见。 见到贾成,徐晃一丝不苟的见礼道:“下吏见过功曹使。” 贾成神色冰冷道:“公明,骁骑营士卒时有私自出营,在乡里做下不法之事,你可知道?” 徐晃点头道:“下吏确实有所耳闻。” “贼曹游檄人手不足,鲍文才又随我去了长安,你们兵曹为何不出手助贼曹惩治不法?” 徐晃有些纳闷贾成为何要发火,便道:“骁骑营在外作战多时,借着回营修整之时放松一下有何不可?只要不出人命要案,算不得什么大事。下吏以为若是出动兵曹郡卒,反倒小事化大,徒生事端。” 徐晃虽然以前做过郡吏,可很快就加入了黑山军,后来又随着杨奉投入西凉军,这些可都是有名的强盗部队,烧杀抢掠从不当回事情。 虽说他的部下军纪比较严明,可也是相对而论的,只不过没那么残暴而已。 这几个月贾成让他带领左冯翊郡兵,因为给养充足,一来徐晃觉得没必要抢掠那些苦哈哈的屯田百姓,二来他也想带出一支战斗力强的部队。所以刻意照着兵书练兵,没有把他们放出去胡来。 当然了,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补充进来的郡兵都是本地百姓,自然军纪较好,不愿意祸害自家乡亲。 然而徐晃本人对骁骑营作为并不太在意,他的思想很大部分还停留在以前黑山军或者西凉军时候,对骁骑营士卒糟蹋几个村妇早就习以为常了。觉得士卒发泄发泄,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反而更利于以后作战。 糟蹋几个村妇算什么,这些贱民能够有口饭吃,能活下来已经是咱们给的天大恩赐了,难道还要像祖宗一样供着?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 徐晃的言语神态提醒了贾成,的确,作为西凉军精锐的骁骑营,如今大部分安生待在营地,只是偶尔出营“放松”一下,已经算是胡封大力约束部下,给自己一个天大的面子了。 若是在长安城,这帮人作战回来,不知还要搞出多少事情。 可这不是贾成要的局面,他需要培养出一帮核心班底,这帮班底至少具备古代相对先进的爱民思想,到任何一个地方都能获得当地士民百姓拥护。 而他眼下还需要获得更高的声望,吸引更多有能力、有思想的人才投奔自己。 这样才能在未来打出一片天地,而不是仅仅以为拥有强大战斗力的部下就能横行天下了。 如今就连小吏出身,他心目中最优秀军事将领之一的徐晃都没把拥有民心当做一回事,何况还有一大帮世族豪右子弟在这里。 他们心中等级观念更加根深蒂固,会按照自己意愿对待平民百姓吗? 这是个大问题,必须尽早解决! 第五十三章 大郎有兴趣否? 贾成觉得自从来到这个时代,他面临的问题越来越多,时间也越来越紧张,一个不慎所有努力就会前功尽弃。 有时候贾成恨不得自己不是穿越人士,没有前世记忆,那样他还能活的更愉快一些,不会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感到痛苦。 毕竟上辈子他生活在和平年代,虽然生活不容易,生意场上竞争也很激烈,稍不注意或许就搞破产了。人到中年身材走形,抽烟、喝酒、应酬导致各种慢性疾病不知什么时候进入了自己身体。 可至少活在一个安全的世界里,不要说战争了,整个城市里连小偷小摸都成了稀奇事件,被人议论好几天。 从这样的时代一下子穿越到三国乱世,你说他紧不紧张,害不害怕? 很多时候,他从梦中回到过去,回到那个温馨的家里,见到看似牙尖嘴利,却内心温柔善解人意的妻子,还有两个可爱的儿子围着他玩耍。 翌日醒来,总是泪湿枕巾,久久不能平复。甚至好些时候都差点精神崩溃,试图抽刀自杀。 他前世也会为了生意偷奸耍滑,也会为了赚钱干一些灰色手段。可他哪见过一刀下去身首分离的场景?哪见过一乡一里尽数被屠的惨状?甚至还有屡屡随军屠城,亲手杀死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就为了抢一点点金银财物和一小袋粮食。 他相信任谁回到这个时代都会像自己一样精神崩溃,要么破罐子破摔,直接变成一个杀人魔王,要么就想办法救赎自己,得到心理平衡。 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想要救赎自己的普通人。只有动手为这个时代做出一点改变,少造点杀戮,才能让自己内心能够获得暂时的安宁。 也只有如此,他才有作为正常人活下去的理由,而不是因为过度煎熬,慢慢的变成一个精神错乱的疯子。 骁骑营士卒屡次祸乱乡里的行为他必须阻止,但又不能采取强硬行动,否则肯定会引发更大的冲突。就算胡封,能做到现在这样子也已经算是很给自己面子了。 他不能过度苛求,也不敢在现在这个时候下达强硬命令。李傕六万大军离此不足五十里,一旦他动怒,对他来说,下令屠杀长平馆几万百姓也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小事。 几十万人都杀过了,几万人又算的了什么。 要不是贾成屯田成绩不错,李傕没有了粮食问题带来的紧迫感,似乎还想在天子和百官面前收割一把声望值。而且西凉军目前也没啥对手,想要开始享乐了。 贾成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只要战事不利,李傕他们随时有可能在收割之后,一粒粮食都不会留给这几万百姓,一把火烧了长安城,撤军回凉州。 对于李傕他们来说,手下军队才是根本,老百姓的命算的了什么,把粮食留给百姓不是浪费吗? 贾成想了很久,久到素来沉稳的徐晃都有些不耐烦了。 便对徐晃道:“公明,我知道骁骑营士卒久战疲惫,心中难免存有戾气。但是我等好不容易才有如今局面,且再有十几日便要收割秋粮,若是起了民怨恐误大事。这些时日你部多在各乡里巡逻,凡有零散骁骑营士卒私自游荡,好言相劝回营。” 贾成没有采取强硬措施,徐晃便没有反对,想了想点头答应道:“诺!下吏这就回营处理此事。” 徐晃走了,贾成相信他能短时间内减少一些不法案件的发生。但这只是治标不治本,骁骑营一日在左冯翊驻扎,就是一日火药桶,野惯了的他们迟早会因为得不到发泄而闯出更大的祸患。 这本来就是一支野蛮部队,当初董卓在的时候,就时不时以平叛的名义拉出去烧杀抢掠发泄戾气。要不然也不会三辅地区人口会骤然减少,他董卓也不可能在郿坞囤积那么多金银钱财和粮草。 据翟先私下里和贾成透露,这些粮草足够数万大军吃十几年的,可见西凉军破坏性有多大。 三辅地区方圆数百里无人烟就摆在面前,罪魁祸首就是西凉军各部,骁骑营绝对是其中最主要的部分。 而且成军这么多年,西凉军早已把这种习惯固定下来,除非完全消灭这支部队,任何人都不可能把他们改造、扭转,成为一支军纪严明、爱护百姓的部队。 但是不可能改造,并不意味没办法阻止他们侵扰百姓。 贾成心想,反正他将来也不想把这支部队收入囊中,只需要让他们乖乖待在营里不出来就行,那办法就多了去了。 当即遣人去请胡封赴宴,他要置酒款待好友。 胡封是个爽快人,听说贾成请他喝酒,便兴冲冲带着几个手下将领赴宴。 西北人没啥讲究,贾成知道胡封性子,只管叫人搬来几大坛子新酒,宰了几只羊烤熟,大伙胡乱坐在大厅里喝酒吃肉。 他其实不太习惯这时代的酒,由于没有蒸馏过程,谷物酿造的酒里掺杂很多杂质,需要用筛子过滤才能喝。 而且操蛋的是,这酒不易保存,稍稍漏气便酸了,和醋味道差不多。度数还很低,他估计也就七八度的样子,喝一坛子都不带醉的。 几碗酒下肚,胡封喝的爽快,大笑着道:“还是阿成你这里舒畅,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城里那帮酸子作甚酒宴,说话酸唧唧咱也听不懂,牛眼那么小酒盏,一口下去味道都没有,太不爽利了。” 他手下几个军司马也纷纷吐槽长安城豪富家中讲究多,还不如贾功曹这里爽快,不过其中一个军司马趁着酒劲说道:“贾功曹,卑下等都是西北粗汉,打仗没说的,咱校尉指哪打哪。就是回到长陵拘束太多了,校尉是您兄弟,不让底下弟兄们出营爽快。可咱西凉军弟兄们脾气您也知道,这样下去咱可压制不住。” 胡封一瞪眼:“放肆!马老三,你猫尿喝多了?贾功曹可是在为大司马屯粮,底下弟兄们胡来坏了大司马大事,你吃罪的起吗?” 转头笑着对贾成道:“阿成,你别管马老三这个粗人,他再乱说,咱拿鞭子抽他。” 马老三嘟囔着道:“弄几个屯田毛人算啥,弄死了再抓几千过来不就行了。” 胡封耳尖,听了还待再骂。贾成笑着止住他道:“大郎别怪马司马,弟兄们在营中待着不爽利我也知道。只是乡里之间乐子不多,也没多大意思,我倒有几个法子可供大伙乐呵,在座几位还能得些好处,不知大郎有兴趣否?” 第五十四章 好买卖 “什么?阿成你有啥好主意?快说说!”胡封一听便放下酒碗问道。 他和贾成两人几乎就是在军营里一起长大的,向来知道这兄弟从不说虚言,而且贾成平常不太爱说话,鬼点子却很多,大家玩耍时都爱听听他的主意。 “大郎,骁骑营中可有樗蒲?” “樗蒲?怎会没有。你忘了咱小时候还经常玩的,不过这玩意不太过瘾,兄弟们不咋爱玩。” 樗蒲类似于飞行棋,樗蒲所用的骰子有五枚,有黑有白,称为“五木”。它们可以组成六种不同的排列组合,也就是六种彩。 其中全黑的称为“卢”,是最高彩,四黑一白的称为“雉”,次于卢,其余四种称为“枭”或“犊”,为杂彩。共有枭、卢、雉、犊、塞,这五种排列组合。 掷到贵彩的,可以连掷,或打马,或过关,杂彩则不能。至今朝鲜半岛上,还可见到樗蒲。赌博两字典故就是出自于此。 只不过玩樗蒲比较麻烦,这帮军营糙汉子往往嫌不够痛快,对赌具制作要求也较高,玩的人也不多。 贾成这样问胡封其实有另一层意思,那就是想知道胡封军营禁不禁赌博。现在看来胡封本人并不在意手下玩这种游戏。 其实抛去道德因素,要让一个人发泄情绪,无暇他顾,最好的方法就是沾染上吃喝嫖赌毒这五样嗜好。 所谓美酒让人醉,美食让人懒,美女让人软,赌博无日月,毒物使人亡。哪一样沾上了都能消磨意志,成为废人。 贾成身无余财,粮食也紧巴巴的,女人更是没处找去。毒物倒有,可是五石散贵的要命,只有豪门大家才享受的到,供应两千多糙汉子,不得破产几百回。 唯有赌博,他点子多的很。 况且这帮骁骑营匪兵掳掠了这么些年,哪一个身上不藏着些金银财物?只不过西凉军自董卓以下只会破坏经济,从不知道维持市场经济。导致金银购买力大幅下降,他们藏在身上花不出去,也不想花钱。 看上了抢过来不香吗? 但是贾成有主意啊。他说道:“我倒有几个新鲜玩法,可以在营内设局耍耍,让弟兄们乐呵乐呵。大郎和几位军司马也可随个分子,既能玩耍,又有些金银收益。” 胡封却道:“耍耍无妨,金银却有何用处?” 胡封有这想法也不稀奇,自从他从军以后,从来就是看上就抢,哪里会花钱买东西。所以他的观念中,只有手里刀和底下兄弟多才是最重要的,要钱有啥用。 贾成摇头,指着县寺外笑道:“大郎,我这里今冬屯田你可知能收多少粮食?” 胡封不解:“这个和金银有啥关联?” “关联大了,长平馆今冬可押解上百万石粮食进京。若是如此,长安粮荒顿解。大司马为稳固朝廷,必然要制定法纪,恢复百业。届时咱们不能随意抢掠,只能用钱购买,你说金银还会无用?” “此言当真?”胡封惊了,“你小子竟然想的这么远,早知道这样,咱就多抢些金银了。” 贾成也是无语,这货是改不好了,活该你在《三国演义》里一笔带过,连句台词都没有。 “现在还不晚,你看这样,我用屯田粮食作保,换取你部下兄弟手里金银财物,以竹筹计数。然后咱们设局开赌,玩个痛快。若是怕弟兄们输光了心中怨恨,我这里额外留给弟兄们每人十石粟麦,约定骁骑营拔营离开时分发,届时再用各位手中竹筹或换粮食或换金银,你看可好?” “行啊阿成,你这主意不错。不过你说的那几种玩法行不行?” “这样吧,过两日我带着赌具来你军营,咱们找些人试玩一下,若是玩的爽快,咱再推广给弟兄们。” “那好,咱就说定了。”胡封一口喝完,拍着案几哈哈大笑。 当夜胡封和几个军司马喝的酩酊大醉,也不管什么地方,倒地就睡。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他们才起来胡乱吃了点早食,便打马回了长陵。 贾成叫来几个竹木匠,吩咐他们制作赌具。其实也简单,无非就是色子和牌九,还有削成薄薄木片,去掉j、q、k的扑克牌。 玩法就更多了,光一个色子就能玩好几种,几十人参与。还有什么“一翻两瞪眼”,“金花”啥的,保证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沉迷其中,挪不动腿。 为了不让骁骑营有些头脑清醒的人怀疑,他还设了另外两种看上去还能提升战斗力的玩法。那就是赛马和射箭,设局赌输赢。 骁骑营的事基本搞定,只要过两天东西做好,贾成带着过去教会胡封他们怎么玩就行。 至于金银财物换粮食筹码这一套,贾成也熟的很,这玩意后世去过珠三角对岸的人都知道,无非就是估值问题。 贾成又不图赚钱,只要这帮人不来捣乱就行,所以交易金额定的非常优惠。再说了,就算这样,等他们拔营离开的时候,估计贾成也能赚个盆满钵满。 这里面道道太深了,就那帮老粗,谁能玩得过商场摸爬滚打多年的贾成。 再说了,贾成看似为士卒们考虑,每人保底还会最终赠送十石粟麦,让大家能够安心玩耍。 可人性这玩意就是那么操蛋,这帮人输急了哪会管这十石粮食什么性质,照样会拿出来赌。到时候就是他收买军心的时刻到了,使些手段就能成为大部分人的债主。 他倒不想让这些人成为自己的部下,就是下个闲子,万一以后和李傕他们翻脸,可以收买他们出工不出力,放点水给自己。 而且赌博这玩意会传染的,胡封又不可能长期驻扎在长陵,一定会高升回到长安城。等到这些人换防到长安城里,以他们的德行,怎么可能不把这些玩意传到别的军营。 贾成估计不出两年,长安城里的西凉军就该废了。到时候和叔叔贾诩带着人脱身离开西凉军也能更加顺利,这实在是一笔杀人不见血的好买卖。 第五十五章 季玉有何建议? 骁骑营的事情好解决,内部问题才是大头。 左冯翊郡府现在可谓人才济济,兵曹掾徐晃,贼曹掾鲍出,名声不显却武力强大的护卫陈到,没落贵族萧然。 讨虏营军司马郑喜表现也不错,他原先就一直跟着贾诩担任屯将,能力不咋突出,但胜在听话,在营里也有些威望,升了军司马后更加卖力,反而最是他们叔侄的心腹。 文官方面,主记室掾法正和户曹掾孟达目前还在学习阶段。法正已经在贾成指导下渐渐开始熟悉郡府文书工作,有些时候也能提些不太成熟的建议,成长的很快。 而孟达毕竟面对更加复杂的屯田事务,只能跟着胡简、韩服等一些老吏员处理田间地头的那些琐碎工作。但正因为这些工作琐碎,反而更加容易锻炼人。 几个月来,孟达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皮肤也被晒的黝黑,可双目却更加明亮,一说起农桑头头是道,一副小专家的派头。 最后还要说说刘璋。这家伙你说他懦弱嘛确实做事很软,郡府主簿等于功曹史副手,要帮着贾成协调郡府各曹,所以刘璋整日面对的就是郡内所有吏员。 好多吏员都是老油条,做事喜欢推来让去踢皮球,还有一些没啥经验的小年轻,像法正这个小气鬼还时不时发点脾气。 刘璋总是笑眯眯的一副逆来顺受小媳妇的样子,丝毫没有皇族宗亲,世家公子的脾气。但他有一点好,你骂归骂,闹归闹,该你的活他就盯着你必须给我干完。 也不知咋的,底下这帮人还就吃他这套,几个月下来,这货丝毫没有经验的情况下居然把主簿这个工作干的有声有色,是郡府中最让贾成放心的署掾。 剩下的就是这回贾成从长安城带回来的八个人,这些人综合素质可就不一般了。 说个形象的比喻,贾成原先这些属下掾吏,甭管历史上评价如何,现阶段看来,徐晃、陈到属于没学历的自学成才型人才,目前顶多刚到大专。鲍出、萧然、胡简、韩服,最多算是高中文凭,郑喜估计也就小学水平。 法正、孟达基础好一些,大概略等于二本毕业,正在实习阶段。只有刘璋最强,完全达到一本毕业,还有了一些工作经验的程度。 可这八个人却牛多了,起码都是研究生毕业。像邢颙估计差不多有博士水平,田畴在右北平名气很大,不但读书好,还善于剑技,随身带来的随从都是勇武有力的燕赵少年。一路行来行止有度,隐有军阵模样,可谓文武全才。 其他六人或为太学生,或为郎官,跟随士孙端求学多年,理论知识非常扎实。与贾成原先大部分属下相比,更具有政治眼光和上升空间。 多年贾成日后要做的事颇为隐秘,还不宜公开,只能一边让他们加入各曹熟悉政务,一边多加观察,寻找志同道合之人给予重任。 所以他也没有立刻给他们具体职务,只是聘为郡府从事,让他们根据自己兴趣流转各曹襄助吏员工作,并且抽出一定时间为屯田农户子弟开蒙讲课。 他相信这些出身高贵的年轻士人在与平民百姓子弟接触一段时间后,会有所触动和改变。影响是相互的,只有多接触,多沉到底层百姓那里,才会更加具体的感受到民生艰难,才会在日后做出自己正确的选择。 无论是从军,或者为政,这些人才不会高高在上,视百姓为刍狗。 安排完这八个师兄之后,贾成又召来徐晃、刘璋、鲍出、法正、孟达、胡简、韩服等人商议即将面临的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韩遂、马腾率部进京之事。 贾成简短的说了一下情况,然后道:“韩遂、马腾此次进京,听闻朝廷有意让他们驻扎在郿县。只是郿县残破,军资补给定然不足,彼辈如何肯听令。只要他们到了长安附近,必然知道长平馆屯田粮草充足,要求驻扎与此,我等该如何应付?” 这确实是个大问题,韩遂、马腾手下部队众多,听说最高峰时候也有十几万人。或许只是谣传,但几万人应该还是有的。 这支部队人员构成更加复杂,多为西凉羌胡组成,甚至还听说有大秦也就是东罗马军团后裔,所谓的西方上兵组成。而且长期反叛汉室朝廷,比目前的西凉军都难以约束。 长平馆两万多顷良田在他们眼中简直就是一个敞开了胸怀的美女,一块丰腴可口的肥肉,如何不可能动心? 就徐晃部下讨虏营一千多郡兵,就算加上胡封两千骁骑营,也不够他们一个冲锋的。 就算抢了长平馆,李傕又能怎样?难道请过来打一架?也不一定打得过啊。 鲍出面现忧色道:“素闻韩、马二人部下在西北破城掳地,使得凉州残破。长平馆百姓刚刚安定,如何能再受浩劫。” 徐晃见贾成看向自己,硬着头皮道:“功曹,下吏所部虽愿出兵抵御,可讨虏营底子薄,只有下吏带来的数百兵卒尚可一战,恐怕难有胜算。” 贾成颔首,徐晃说的是实话,不要说眼下他还在成长阶段,就算十几年后被称作曹魏五子良将的他,也不可能只有千余老弱残兵的情况下抵御数万悍卒。 法正倒是浑然不惧,提出了他的建议:“功曹,莫如上书大司马陈明利害,请其派军先入驻长平馆,到时我等只要坐观成败即可。” 孟达也觉得自家好友这个建议不错,向贾成进言道:“孝直此计可谓驱虎吞狼,当可保左冯翊郡府无忧。” “荒谬,还驱虎吞狼?”贾成摇头斥道,“你们刚有了几日安定日子就忘了长安城遭遇了?城中西凉军若是出现在长平馆,谁能保证此地百姓安危?谁能保证入库秋粮能够存留,让屯田百姓支撑到来年夏收?” 城里西凉军也不是好东西,这点在座哪个不知道?法正、孟达到底还年轻,光顾着防备韩遂、马腾,却忘了一旦李傕出兵长平馆,那这些马上要收割的粮食还能保得住吗? 不过这两人秉性就是如此,一见自家危险,就想着引强援保证自己安全。 想到历史上这两人一个是墙头草,谁强投谁,一个见主子不重用自己,立刻找来外人背刺主人。都不是硬骨头,哼!从小就不学好,该打! 两个小家伙面红耳赤的告罪退下,贾成环视周围,见刘璋稳坐一边,似乎若有所思的样子,便满怀期待的问道:“季玉有何建议?” 第五十六章 让刘璋去盩厔 哪知道刘璋样子唬人,其实正懊恼自己想不出对策,突然听到贾成点名,“啊!”的一声,站起来红着脸道:“下吏也无应对之法,功曹,不如等秋粮收割之后引着百姓退回长安吧。” 贾成手扶额头,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这帮货没一个能打的,出的什么馊主意哦。 还以为刘璋稳坐一边,能有啥好办法,结果来了个跑路的蠢办法。 一旦跑回长安,不就所有谋划前功尽弃了啊。坑!真特么坑! 贾成想了想:“孝直、子敬,我记得你二人是郿县人,可知郿县出发来长安,最佳行军路线如何安排?” 法正随口道:“郿县出发,最佳路线唯有沿渭水南岸过咸阳,一路平川即可到长安。” 孟达却道:“功曹可曾确定韩遂军必定会答应驻扎郿县?若要如此,他们从金城出发,岂非要两次渡渭水才能来我长平馆?” 对啊,贾成一拍脑袋,把目光转向舆图。 从舆图上看,凉州金城出发,走狄道、街亭,一路沿着渭水北岸可直奔陈仓,过了汉兴就是扶风郡郡治槐里。 若是走南岸,不管是哪条道,全都是崇山峻岭,哪有北岸平坦舒适? 而且槐里毕竟是扶风郡郡治,虽然也受到一定破坏,但也绝非是小城郿县可比。郿坞已是空无一物,数十万石粮草都给搬到了长安城,韩、马二人并非蠢人,会答应驻扎在一所空城? 墙头草孟达一句话打开了贾成思路,只要想办法让他们驻扎在槐里,那么自己偷偷屯兵盩厔的计划就能施行下去。贾成不相信西凉这帮匪兵还能不知虚实的情况下渡过宽阔的渭水,劫掠大山环绕的小城盩厔。 况且韩、马部队到了扶风郡也该冬季了,这样的季节,让一支不通水性的部队渡河,简直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韩遂他们能答应吗? 至于如何让李傕改变计划,让韩、马二人驻扎在槐里,贾成一点都不担心。他有叔叔老狐狸贾诩做依靠,这点小手脚根本不算事。 一旦想明白了这件事,贾成心中畅快,指着孟达笑道:“子敬通晓地理,一语点破玄机,果然有名将之基。” 孟达被贾成夸的心中得意,小脸仰的高高的环顾四周,仿佛在说:“看见没,功曹都夸我通晓地理,将来会是名将,你们赶紧来夸我啊!” 惹得好友法正一阵腻歪,气鼓鼓的瞪了他好几眼,一把将这货拉在一边。 贾成心中已有计较,便对众人道:“当务之急,郡府各曹分派吏员下到各乡里,必须督促屯田农户在十月内收割完成。除留给屯农口粮之外,一律运进县寺粮仓。” 众人齐声应诺,纷纷向外走去。 贾成却叫住刘璋:“季玉留一下,我另外有事商议。” 等众人走了,贾成走到刘璋面前:“季玉,你这段时间可曾与君朗公(刘焉)有书信来往?” 刘璋有些不解,但还是回答道:“自赵司徒退兵回来后,倒是有过几封书信来往。家父如今将州治设在绵竹,公务很是繁忙,他又年老多病,只有三兄在身边侍候,实在有些担忧。” 说起来贾成对世家大族这些行为心里颇有些诟病。 刘焉去益州说白了就是看天下大乱将起,看中这块地盘准备割据一方的。可他又为了取信当时的天子汉灵帝,把三个嫡子留在京城,自己只带着第三子刘瑁跑到了益州。 这些年他搞的越来越过份,不但任命五斗米教首领张鲁为督义司马,与另一个教首别部司马张修一起进攻汉中郡,杀汉中太守苏固。他则以米贼作乱阻隔交通为由,从此中断与中央朝廷的联络。 今年更是在绵竹造作乘舆车具千余辆,这可是天子所用的车架,脑子进水到竟然想称帝。 荆州牧刘表打听到这个情况,一想这还了得,赶紧上表朝廷,称刘焉“有似子夏在西河疑圣人之论”,几乎明说刘焉有不轨之意。 朝廷接到奏表大为震怒,就算皇帝诏令不出京畿,对州郡行事没有办法,但也绝不允许地方臣子称帝啊。 所以李傕才会派司徒赵谦率军攻打益州。 这要搁在以往时节,刘焉留在长安的三个儿子早就被捉拿下狱,定罪处斩了。 你说刘焉这个人够不够冷血? 好在李傕估计还对益州抱有幻想,赵谦兵败以后居然没有问罪刘焉家人。其长子刘范依然担任左中郎将,次子刘诞也还是治书侍御史,幼子刘璋职位最小,只是左冯翊郡主簿,更加没有受到牵连。 只不过刘范这个左中郎将却被剥夺了军权,令其在家养病,其实就是变相软禁起来。 所以现在朝廷和益州之间形成了一个诡异的僵持状态。 刘焉虽然击退了赵谦,但也没有继续准备称帝。而李傕这边好像也忘了益州不轨之举,将渭水南岸兵马都撤回长安。 整个秦岭一带,北到盩厔、子午谷,南到萁谷、城固,千里大山就此变成了军事真空地带。 刘焉没有向北发展的意图,只要扼住汉中阳平关,西凉军势力过不来他就心满意足了。 而西凉军方面,目前主要目标是关东。他们也缺乏山地作战经验,试探性作战失败以后,只要刘焉不再有称帝动作,李傕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没看见了。 “季玉,你也知道,我等在此屯田,就是为了缓解长安粮荒,使这些穷苦百姓能够苟活于世。原本秋收后留足口粮,只要将其余粮草送到长安,长平馆六万百姓便能坚持到来年夏收。” 刘璋钦佩道:“功曹宅心仁厚,下吏等有目共睹。长平馆六万百姓得以生存,全赖功曹一力支应方得如此。” 贾成叹了口气:“可是韩遂、马腾大军到此,长平馆如何能保住这六万百姓口粮。” “是啊!下吏等无能。” 刘璋感觉自己无能至极,眼睁睁看着今冬丰收,却想不出办法为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保住仅存的一点口粮。 贾成拍拍刘璋肩头:“为今尚有一法,或许还能救他们一救,不过却要倚重季玉出力。” 刘璋一愣,见贾成期待的眼光看着自己,顿时有股热血上涌,坚声道:“璋为郡中主簿,亦有辅助功曹保境安民之责,功曹但请吩咐!” “我意在盩厔暗设粮仓,秋粮入库之后以觅地屯田为名,请季玉率部分百姓军兵南渡渭水,前往盩厔,以备长平馆之变。” 刘璋又是一愣:“功曹是想?” 贾成颔首道:“长安形势愈加复杂,韩、马率军到来,非但长平馆百姓难保口粮,城中更易有变,若事有不谐,我想寻机请天子南狩。” 第五十七章 贾成的想法 贾成思来想去,决定还是向刘璋摊牌。 刘璋这个人性格有些懦弱,但在贾成手下做事最为可靠。他的身份是所有人当中最高的,却对底层百姓具有很大的同情心,又是对百姓最仁厚的。 几个月前当刘璋应募左冯翊郡府,贾成对他还是有些疑心,毕竟这位在历史上就是雄霸西南的一方诸侯,肯定有不小的野心。 没想到经过这段时间共事,此人的表象却让贾成刮目相看。 他没有世家公子咄咄逼人的气场,对军事方面也毫无兴趣,为人处世更像一位邻家大哥般让人感觉非常舒服。若不是他还只有二十一岁,贾成简直觉得他就是一个忠厚长者。 说个人能力吧,这人也不算突出,论专业水平,估计比法正、孟达两个小家伙都差上一截。军事上也一窍不通,有时候连郡卒和贼曹游檄之间的区别都分不出来。 可是他又一点好,就是协调能力很强,做事有韧性,往往能够将各不统属的几个曹捏在一起完成贾成交代的任务。 而且交际能力很突出,左冯翊郡府掾吏都是临时凑起来的班子,他能够很短时间内和大伙打成一片,提升工作效率。 这应该就是将来刘焉死后,他刚来的一个小年轻能够取代兄长刘瑁,牢牢坐稳益州之主的位置,长达二十多年的原因吧。 当然了,贾成选择刘璋带领一部分军兵百姓前往盩厔驻扎,是冒着一定风险的。 他在赌刘璋此刻依然忠于汉室,不会和他的那个操蛋老爹同流合污,到了盩厔后背刺自己,直接率部南下投奔益州老爹。 可如今时间紧急,手下又挑不出合适人选,他只能冒险一搏了。 刘璋却突然直视贾成,一字一句问道:“功曹,我父传闻您也应该知道,子不言父过......。璋有一言问功曹,欲忠天子,兴汉室,扶社稷焉?欲效诸侯,拥部众,据一方焉?” 贾成并不迟疑,毫不犹豫道:“身为士人,当匡扶社稷,扫荡不臣,救黎民于水火之中!你我身为大汉臣子,自当*******,*******!” “好个*******,*******!功曹,璋虽无才智,却有一腔报国热血。既然功曹有匡扶社稷之志,璋当马首是瞻,率部前往盩厔,为功曹救天子南狩做好准备。” 顿了顿,刘璋接着道:“汉中虽是我父遣人占据,毕竟米贼与黄巾余孽颇有渊源,一直深恨朝廷。盩厔扼守汉中北上要冲,断不能与米贼冲突。届时下吏或会与之曲意结交,还望功曹莫要起疑。” 贾成哈哈一笑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既然委季玉独守一方,自是信重季玉,盩厔一应事宜君可自专。” “如此下吏便先挑选数百工匠前往盩厔,稍作修缮。为不引起长安城注意,可小股分散前往。” 贾成颔首:“我会挑选一些可靠人手辅助季玉,其余事宜你尽管自行安排。” 刘璋顿首下拜:“下吏告辞,这就下去安排一应事务。” 看着刘璋离去的身影,贾成感慨万分。 这时候大汉年轻的士人们内心还是对天子,对朝廷抱有希望。他们胸中依然还有热血,不想看到强盛了几百年的大汉分崩离析。 特别是长安的士人们,他们或多或少接触过小皇帝刘协,知道这位天子一向聪慧,有明君之相。所以更加热切的希望通过努力驱逐西凉军,把朝廷恢复到原先的样子。 刘璋就是一个具有这种思想的典型的长安年轻士人。 可是熟知历史的贾成却很清楚西凉军的强大,使用任何政治手段是不可能实现他们的愿望。 大汉积弊日久,就算恢复到以前模样,又怎能遏制豪强兼并土地,又怎能让百姓获得生存空间? 再加上关东州郡形同独立,互相吞并争夺地盘,谁会愿意头上空降一个皇帝来约束自己?只不过大汉久在人心,朝廷还在长安,现在还没几个蠢货敢自立为王,成为出头鸟,给其他诸侯一个联合起来攻打自己的理由。 也就野心勃勃的袁术,一直想称帝取代汉室天下。不过他也只敢在几年后长安大乱,以天子蒙难为由打出称帝的旗号,眼下他也就只敢想想,不敢有任何动作。 几个月来,贾成一直在思索。他清醒的认识到,要恢复到桓灵之时,百姓依然没有出路,天下仍然会动荡,说不定还会有黄巾起义、蓝巾起义啥的发生,此路绝不可行。 可要是不顾皇帝刘协,那么久会像历史上那样,几年后曹操反应过来,“挟天子以令诸侯”,那他也只能乖乖的和老狐狸一起投靠仁妻曹混日子了。 诸侯林立到三国纷争,人口大量消亡,最后便宜了胡人,进入中原大清洗。有些自嗨的后人称之为民族大融合,呵忒! 刘协是历史上唯一一个评价极高的末代皇帝,大汉是百年后乃至两千年后依然被人津津乐道的王朝。 这就是贾成要利用的资源。 只有把深受苦难的小皇帝救出来,与他联合辅佐他,才能拥有正统的名义打破这个不平的世界。也只有拥有天子的名分,和自己仁厚的名声,才能吸引志同道合的年轻士子,打造出心目当中新的大汉天下。 没错,贾成就是个汉吹,心心念念着强盛的汉王朝。 但是汉王朝弊端太多了,特别是光武之后的东汉,过于依靠士族豪强,使得两百年来土地大量集中,百姓自耕农不得不卖身成为奴婢,或者流亡深山,落草为寇。 这样的王朝,百姓揭竿而起是必然的结果。 所以他需要改变,需要用汉室的外衣,再从根子里解决弊端。 和平时节他就算有这样的想法,也不可能实现自己的理想。但是眼下却是天下纷争,群雄逐鹿的年代,让贾成看到了希望。 但是他知道,如果仅仅只靠自己,就算老狐狸贾诩再厉害,自己再有能力,可是在没有名分的情况下,仍然如同沙滩上的城堡,经不起潮水的冲洗。 这么多英雄灰飞烟灭,不就是前车之鉴吗? 就连英雄如曹操,不也要依靠汉室名义,千方百计接回献帝刘协,才能成为中原霸主,三分天下。 自己不得不违心的说:“若是民心在我,甘为文王。”这种屁话。 当然刘备这种厚脸皮和好运气的孙权就另当别论了。 第五十八章 韩遂与马腾 陈仓,古称西虢,是周秦文化的发祥地。 一说起虢国,大概懂点历史的人都会露出会意的笑容,唇亡齿寒,假道伐虢嘛,谁不知道。 不过这您可就错了,历史上前后有五个虢国,因位置不同,为加以分别,故加上东西南北相区别。 公元前1046年,周武王灭商,周文王的两个弟弟虢仲、虢叔分别被封为虢国国君。虢仲封于制邑,建立东虢国。虢叔封于雍邑,建立西虢国。 但是这西虢国在西周时候非常厉害,以武力闻名天下诸国。其国君长期在周王朝担任大司寇之职,专门为历代周王征讨不听话的小弟。最强盛的时候,西虢国可以动员起来的军队占到天下兵力的三分之一,是当时为数不多的公国之一。 可能是气候变迁的原因,西虢国在陈仓一带渐渐支撑不了庞大的军事部队。厉、宣之际,西虢东迁河南三门峡一带立国,史称南虢国,定都上阳。 又过了几百年,公元前655年,晋献公采用假道伐虢之计,灭亡了南虢国,末代国君虢公丑携贵族逃往东周京师洛邑,晋军回师途中顺便灭亡了借道给晋国的虞国。 这也就是咱们成语故事当中的那个虢国。 西虢在东迁后,原地留有一个小虢国,公元前687年被秦武公所灭,后裔不见记载。秦武公在此地设陈仓县,陈仓由此得名。 东虢国,公元前767年被郑武公所灭。其后裔虢序被周平王复封于夏阳,建立北虢国,因实力弱小从而依附南虢(今人所谓“南北虢实为一虢”的说法由来)。 公元前658年,晋献公借道虞国灭亡了北虢国(晋献公假道伐虢借了虞国两次道,此为第一次)。 这只是一个小历史故事,喜欢的人可以记一下,也是在酒桌上展现一下逼王风采的素材之一。 陈仓位于秦岭西侧,是陇西地区进入关中必经之路。 此刻,一支多达五万以上的步骑大军正连绵不绝的走在陈仓古道上。 “寿成兄,军中存粮只剩月余所用,此去长安尚有千里之遥,咱们要加快行军速度啊。” 韩遂约莫三十余岁,虽然在行军途中,却依旧一身文士装束,面容白皙,颌下长须飘飘,自有一股上位者气度。只是双目细长,隐隐带着一丝阴鸷之态。 与他并辔而行的马腾却是身长八尺馀,身体洪大,面鼻雄异,布满风霜的脸上神态豪迈。 他一开口,声音极为洪亮有力:“伯约先生,李稚然(李傕)不是来信了吗?他没答应给咱军粮?” 韩遂轻哼一声:“李傕答应的事做得了准?寿成兄,万事还是要靠咱们自己。” 马腾讶然:“李稚然不做准,那你我为何还要率军进京?其实要某说,当初董太师遇害的消息传过来时,咱就应该回军金城,别千里迢迢去凑什么热闹了。” 韩遂摇摇头道:“金城太穷困了,养不了十几万大军。所以我才劝寿成兄与我合兵一处,淘汰老弱,去长安走上一遭。毕竟长安地处关中,人口钱粮不是西凉边郡所能比的。况且没了董太师,李傕、郭汜等人不过是一勇之夫,无能之辈而已。或许你我兄弟还能在长安搏出一条生路。” 马腾却有些担心道:“咱们为了来长安,遣散了不少人马,兵力可不太够啊。再说咱们是董太师召来的援军,虽说太师已经故去,可李稚然他们毕竟是太师旧部,大家同为凉州人,兵戎相见可不太好吧。” 韩遂脸色一变道:“寿成兄为人过于忠厚了,咱们如今出了凉州可就没有退路了。”一指行进中的步骑大军,厉声道:“寿成兄念及李傕、郭汜等人同为凉州人不忍相争,那这些儿郎们怎么办?他们跟着你我兄弟行军千里,难道要饿着肚子空手而回?” 马腾左思右想,却想不出更好的对策,狠狠一挥马鞭道:“伯约先生,你也莫要瞒着某家,有何想法直说便是。” 韩遂这才脸色稍缓,和声道:“寿成兄,两军对阵,战场决胜我不如你。但是此去长安,火并作战乃是不得已为之的下下之策,你我却须因势利导,以智取胜,方能立足长安。” 稍一停顿,继续道:“李傕来信要我部南渡渭水,驻扎在郿县。呵呵,郿县远离长安,听说残破不堪,分明是想将你我排出中枢,寻机打发我们回凉州的态势。我还听说贾文和之侄在左冯翊屯田,成效斐然。我等要想得到足够军资,决不能答应驻留郿县,而应该前去武功、咸阳,至不济也要前往槐里。” “可是李稚然能答应咱们驻军那几个地方吗?咸阳乃是秦朝故都,董太师当初都不被允许驻兵于此。武功毗邻泾水,渡河既是左冯翊屯田之地,那可是李稚然的命脉所在,他更加不可能允许咱们驻军。” “所以咱们就要兵行险着,以轻骑日夜兼行,趁李傕他们没有防备,先行占据武功、咸阳二城。” 马腾大惊:“伯约先生万万不可,一旦咱们占据武功、咸阳,等于直接和李稚然开战。我军师老疲惫,兵力也不占优,并无一丝胜算啊!” 马腾是真的急了,不错,韩遂是老反贼了,造反这门行当也干了五六年了。可正如他自己所说,耍些阴谋诡计在凉州一带确实没人比得过他,论起天下大势来也头头是道。 所以凉州人一旦要起事作乱,首选就是找他和边章、王国等人做首领。 可韩遂气量狭小,稍稍形成规模便想着内部争权夺利,其他几个首领都是被他暗下死手做掉的。 也就马腾不太计较争权之事,和他倒是一拍即合。 这里面也有韩遂不通军事,独自领军作战常常一败涂地的原因在里面。马腾不跟他争权,打仗又是好手,韩遂自然愿意跟他联合起来互补长短。 但是韩遂居然要派轻骑日夜兼程攻取武功、咸阳,那简直是以卵击石,惹恼了李傕,他们麾下数万大军可就有来无回了。 韩遂眯起细眼阴阴一笑道:“寿成兄久在边郡,不明其中道理。韩某数年间几次挥兵东进,就连这陈仓城也围过几次。与董太师也打过几回交道,这朝中之事倒也知道几分。咱们占了武功、咸阳,必然引起朝中震动,李傕若要出兵夺回,必然先要派出使者探听你我虚实。这样的话,咱们也就有了回旋余地。届时我再修书几封,与士孙公,贾文和陈说厉害,相信两方各退一步,我军驻兵槐里也就顺理成章了。” 马腾恍然大悟道:“某家明白了,原来伯约先生意在槐里。” “不错,槐里乃扶风郡治,可比郿县小城强上几筹。若是我军能驻留槐里,进可直袭长安,退可坐观风云,你我也算是有了立身之地。” “伯约先生不愧是凉州智谋之士,某家佩服。不知伯约先生属意何人飞袭二城?” “寿成兄长子马超马孟起,韩某帐下骁将阎行阎彦明可当此任。” 第五十九章 马氏父子 马超字孟起,年方十六,喜穿锦衣,所以有个外号叫“锦马超”。 别看他年幼,一身马上功夫可不是盖的。这货十三岁就已经随父亲马腾上阵杀敌,而且手段还极为残忍,但凡出战从不纳降。 什么意思?就是凡是战败投降他的,全部被他下令处死了。 所以说基因这玩意也很操蛋,老爸马腾宽厚待人,很受军中士卒拥戴。亲生儿子马超却完全相反,这到哪里说理去? 你还别说,西北地区就有一伙人服马超。也许是他作战勇猛,也许是老妈出身羌族的缘故,很多羌胡士兵就喜欢跟在马超身边,甚至他的亲兵就是一伙高鼻深目的大秦后裔,号为“西方上兵”。 “父亲,为何不能畅快厮杀?” 当马超听说要让他奔袭几百里夺取武功城,兴冲冲赶到马腾营帐,却得到不许屠城的命令时,顿时不高兴了,愤愤的问道。 马腾对自家长子也有些头疼,这小子从小就天赋异禀,马上功夫极为出色,一手左右开弓的本领很少遇到对手,甚至隐隐已超过自己。 也许是自己疏于管教吧,这货从不知仁慈是何物,就像一把锋利的长刀,落到哪里,哪里就是一片尸山血海。每次出战,杀人最多的必然是这小子的部队。 他只好安抚道:“孟起,这是你伯约叔父之计,此战非是以屠戮震慑长安朝廷,乃是为了我军能够驻留槐里取得先机。武功只是小城,没有多少驻军,但你若是屠了武功,咱们就不好交代了。” 马超嘴一撇:“如此不爽利之事,孩儿不想去。” “糊涂!”马腾瞪了一眼马超,“这一仗是你伯约叔父送给你立功的,打下武功城,你自然名传朝廷,届时你伯约叔父与朝廷周旋一番,有的是你好处。没见伯约先生还派了阎彦明去打咸阳?你是知道他可是看中了阎彦明,想把爱女许配给他吗?” “阎行?”马超一听,心里又不爽了,“他是什么货色,居然让他取咸阳。不行,我要跟他换换,我去取咸阳。” 马超是一万个不服气,凭什么阎行这个无名之辈得到的任务比他重要。咸阳是秦朝故都,比武功小城重要多了,哪能让阎行去打。 马腾苦口婆心的劝道:“你就别嚷嚷了,咸阳世族勋贵众多,你要是去咸阳,万一不留神手上不知轻重,那就坏了咱们大事。咱这次来长安可不是来打仗的,咱家虽说号称茂陵马伏波后裔,可咱这一支在陇西好几代了,早已没落。如今率军入京,正是重振马氏的好机会。你若是管不住脾气大杀一通,马氏就错失重振家风的良机了。” 说起来也倒霉,茂陵马氏曾经是响当当的世族大家。光武中兴之时,伏波将军马援可是云台二十八将之一,马氏也是与国同休的勋贵家族。 可到了马腾祖父当家之时,马氏不知怎么得就渐渐没落了,授官到了凉州。马腾父亲就只担任了一个小小的天水兰干尉,相当于地方预备役长官。 因为家无余财,只好娶了个羌女为妻,生下马腾。 到了马腾成年的时候,更是一代不如一代,家里穷到需要他从彰山砍伐木材,背到城里去卖,来养活自己。 等到中平四年(187年)四月,当时凉州刺史耿鄙任信奸吏,导致狄道人王国以及氐、羌等民族造反,州郡征集勇士,欲讨伐叛乱。马腾应征,被州郡官员看重,任命为军从事,统领部队,后征战有功,提升为军司马,马家这才有了点起色。 因为马腾年轻时候也没钱,只好也娶了羌女为妻,生下马超几个兄弟。 大家别以为娶个外族人做老婆搁在现代没啥大不了,有些人还以此为荣。 可要是在汉代,那简直就是一生的耻辱。说明你的地位非常卑贱,是谁都看不起的事情。 你要是把自己代入到当时的马家人当中,也就会明白马腾为啥那么热衷投靠朝廷,董卓一封信就能把他千里迢迢召回长安,为此不惜遣散数万部下也毫无怨言。 也能明白马超为啥会残忍好杀,不惜屠城也要震慑地方士族豪右。 说白了就是一个原因,马氏父子出身低人一等,自卑啊! 好在马超也不是傻子,老爹马腾良苦用心他还是很清楚的。沉默了半响,勉强答应道:“既然大人这么说了,那孩儿就率本部走一趟吧。” 马腾想了想,还是不放心:“算了,你还是别带你那些大秦手下了,都是步卒,语言也不通。就带庞令明那部去。” 马超又急了:“父亲,庞德校尉隶属中军本部,是大人亲军,孩儿指挥起来颇有些掣肘。我部下虽是只擅步战,配备些战马即可,还是带孩儿本部去最好。” “我意已决,孟起不用再说。”马腾断然说道,“此去关系重大,令明素来稳重,有他同去,为父方能安心。” 马超见父亲心意已决,只好无奈领命,恨恨一跺脚离开大帐。 看着儿子离去的身影,马腾不禁摇头叹息。 自家儿子领兵作战之能少有人及,在马氏众多子侄辈中首屈一指,直追先祖马援。可这性格脾气却是让人担心,残忍好杀也是无人能比,与马家历代先祖无一相类。 西北羌胡杂居地带,马超这样的为人行事或许还能盛极一时,可一旦到了关中,甚至中原一带,光靠杀戮能行得通吗?马腾对儿子的未来很是担心。 按下身为父亲的马腾不表,回过头来说说马超。 还没受过社会毒打的狂傲少年马超出了大帐,远远见到另一处大帐也出来一员年轻将领,看到自己遥遥拱手匆匆离去。 马超不禁冷哼一声:“无名之辈也敢与本将军争功!小爷可不耐烦只拿一个小小武功城,我倒要见识一下长安城有多少厉害人物。” 想到这里,马超翻身上马,也不回本营,向庞德营中驰去。 第六十章 被遗忘的宝贝 过了十月中旬,天气便开始起了变化。所谓一阵秋雨一阵凉,一场白露一场霜。关中地区的人们开始穿上了厚衣,准备迎接寒冷冬季的到来。 但是长平馆却还是一副热火朝天的场景,或许是老天爷不忍心看着苦难的长安百姓再度收到打击,这四个月给予了难得的风调雨顺,使得田地作物带来令人惊喜的丰收。 不管是左冯翊郡府官吏,还是屯田农户,人人脸上带着丰收的喜悦,爆发出极大的劳作热情。 贾成发出“苦干、快干半个月,丰衣足食度新年!”的号召,让长平馆六万多军民再度发挥出群体力量,全力投入到秋粮收割的大战中,到处都是黑压压收割粟麦的人群。 等到第一场霜到来的时候,两万多顷粟麦已然收割完毕,经过晾晒,逐步封袋入仓。 带着郡府诸吏巡视在重新露出黄褐色土地颜色的广袤田野上,贾成心中油然而生强烈的自豪感。 “全赖郡丞英明,勤修水利,又蒙上天不弃,雨水应时,各乡虽未有具体统计数据,亩均量产石余已非虚言。今冬长平馆六万百姓足可丰度新年。” 奏曹掾沮俊指着周边只余下粟麦根部的屯田侃侃而谈。 长平馆屯田获得丰收已是既定事实,朝中不管是大司马李傕,还是征战在外的郭汜等人,早已收到消息,对这个西凉军年轻后辈赞誉有加。 更不要说以士孙端为代表的朝廷百官,给贾成升官请功的呼声一日高过一日。老狐狸贾诩见时机已到,便不再故意压着侄儿,正式向朝廷上表推荐。 因为这算也算军屯,大部分粮食作为军资送到长安西凉军曹仓,贾成屯田可做军功计算。所以大司马李傕非但升任他为左冯翊郡丞,还大笔一挥,授予偏将军的军职,让他正式有了带兵的名义。 要不是贾诩力推,李傕这个封侯狂人还有意给贾成一个亭侯当当。 这段时间主簿刘璋经常神秘消失,郡府内很多人其实隐隐知道,或许是领了贾成的秘密任务,大家心照不宣,反而故意很少提及刘璋。 所以奔走各乡,收集统计数据的工作落在了新任奏曹掾的沮俊身上。 作为河北望族子弟,太学领袖,士孙端嫡传弟子的沮俊,一进入左冯翊郡府,便很快熟悉各项事务,是此次来到左冯翊八人当中最先获得贾成以及各曹掾认可的新幕僚。 贾成也就将空置的奏曹掾之职授予沮俊,成为郡府负责一曹大吏之一。 当然了,其余七人能力也不差,郦翀善言,好声色犬马,常以纵横家自诩,贾成便聘其为门下循行之职,以贾成私人幕僚身份专门负责指导胡封骁骑营赌博玩乐之事。 而邢颙、田畴二人因为曾经担任过幽州牧刘虞从事,有些政事经验,贾成经过考察,也委以一曹掾吏,邢颙主文学掾,田畴立身方正,授法曹掾。 其余杨成、邱天、张波、王政四人各为门下宾客。 贾成颔首:“除去扣除先前预支农户十万石,尚需至少五十万石留给屯田农户,以作百姓口粮以及来年春耕种粮。一百二十万石送到长安仓曹史翟先翟侯爷那里,由他处置。嗯,给天子少府送去十万石,天子手上也不宽裕,咱们做臣子的也该体谅天子内廷艰难。郡府留下十万石,咱们也不能紧巴巴过日子。剩余之粮等季玉回来交由他处置。” 贾成三言两语就将秋粮处置干净,让众人心中一震,露出了惊疑之色。 虽然他们还不知道具体收获数据,但只要稍懂农事,便知道今秋屯田所获当在两百五十万石以上。当然可了,碾好后还会有一部分损失,估摸连同麦麸和粟皮会缩水几十万石。可是郡府那么多人就只留下十万石,主簿刘璋那里却至少要拨四十万石粮食,郡丞这是要做什么? 按照以往规律,关中常年天灾人祸不断,以郡丞贾成之智,不可能不知道明年很难有今年的收获,难道不应该存留足够粮食应变灾荒吗? 可他仅仅留下十万石,其中近半要支付郡吏俸禄,还有维持郡兵讨虏营的军粮。而 现在讨虏营还没有满员,只有区区千人。可谁都知道,既然贾成受封偏将军,至少会有两个营的编制,也就是可征募四千士卒。这四千人不仅要吃饭,还要有军械装备。 大司马李傕不是傻子,给编制就不错了,根本不可能还会提供相应的军械装备,这些可都要左冯翊郡府自己解决的,区区几万石粮食显然绝不可能满足需要。 刘璋拿走几十万石粮食做什么?这是横亘在众人心中的巨大疑问。 但是贾成并没有解释什么,依然带着众人漫走在田野间。 突然,他下马紧走几步,来到一个埋头捡拾田间遗留麦穗的孩童面前。 这是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秋末气候已经开始寒冷的傍晚,却只穿着一身补丁摞补丁的单薄葛衣,犹如鸡爪般的黑漆双手布满了冻伤裂口。 “你这小儿,天色已晚还不回家?”贾成问道。 那小孩仰起头,见贾成站在面前,急忙擦了擦晶亮鼻涕,小脸露出满足的笑容:“小郎君,地里还有很多麦穗,捡回去可以抵一顿饭哩。” 贾成在屯田农户中名声极好,农户们看到他只觉得亲切,并不惧怕。这小男孩见到贾成也是如此,还从背萝里捧出他的收获,炫耀般的向贾成展示。 “天这么冷,不怕冻病了?” “不怕哩,现在算什么,下雪了才冷。阿耶阿娘去砍柴了,等下雪了烧起来才暖哩。” “胡说,鼻涕都这么长了,还说不冷,赶紧回家去吧,让你阿耶阿娘早点生火取暖。”贾成有时候总会忘了时代的区别,看不得后世恨不得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小孩子受苦。 小男孩有些莫名其妙的挠挠头:“小郎君,柴火也是很贵的,俺们都是要下雪以后才会多烧点,现在怎么敢胡乱烧。” 贾成不悦道:“柴不够,不是还有粟杆和麦刍吗?这些不能烧?” 见贾成面色不虞,胡简上前解释道:“郡丞有所不知,粟杆和麦刍可做牛马之食,要上交作为军需物资,不能随意取暖之用。” 看贾成脸色还是不对,继续解释道:“长平馆之地已尽数开垦,取暖柴火自然不足,要走十几里泾阳那里丘陵地才能砍伐回来,所以对屯民而言才很金贵。砍伐林木的人多了,很多不够过冬所用,只好用石炭替代。石炭燃烧有恶气,往往有很多小民中毒而亡。不过今年郡丞英明,屯田百姓无有饥馑之虑,对他们而言已是天大之福了。” 贾成却突然抓住了胡简话中的关键名字,懊恼的一拍脑袋:“嘿!看我糊涂的,怎么会忘了这宝贝!” 第六十一章 煤炭和恢复经济 被贾成遗忘的真是宝贝,不是别的,正是石炭,后世有个家喻户晓的名字--煤。 煤的作用这里就不用赘述了。 可是在汉末,甚至直到明末清初,煤的作用依然没有被人广泛利用起来,仅仅只是穷苦百姓无奈之下的取暖材料。 因为没有经过加工,被称作石炭的煤很难引燃,而且燃烧起来不充分,就会产生大量的一氧化碳,也就是俗称的恶气。 在密闭的空间里,一氧化碳吸入人体后极易致命,所以几千年来几乎没有人会愿意把石炭当做燃料。 但是贾成有办法啊,前世小时候家务劳动每天必做的就是发煤炉,蜂窝煤谁不知道。 每个村都会有一处制作蜂窝煤,然后售卖给每家每户的小作坊。贾成家隔壁就有一个蜂窝煤作坊,他有时候闲得无聊会去作坊玩,这种简单的制作工艺清楚的很。 蜂窝煤制作需要一些简单的机械,贾成不是不知道这种机械的做法,不过如今铁资源紧张,打造扩军兵器护具都不够,很多农具都是木制的,用来做蜂窝煤模具实在太浪费。 好在还有一个更加简单的做法,就是捏成煤球,同样可以让煤得到充分的燃烧。 说干就干,贾成对孟达道:“子敬,你们户曹组织一批农闲百姓入山采集石炭。” “石炭?”就算孟达还只是个少年,却也知道石炭的恶名,“郡丞,石炭虽然易得,可极易致命,万万不能替代木柴啊!” 贾成摇头笑道:“子敬只管组织人手开采,我自有去除恶气之法。” 孟达见贾成说的坚决,也不敢多问,便带着胡简、韩服等人回去组织人手,征集农闲百姓开采石炭。 关中一带煤炭资源丰富,多年来又无人开采,很多丘陵山间都能找到露天煤矿,极易开采。只要有充足人手,就地开挖便可开采到足够的煤炭。 此时正是农闲,屯田农户们除了四处寻找砍伐薪柴,并无他事。 郡府发动劳役还会给予一定的粮食补贴,农户们自然乐意干,闲着也是闲着不是,还能赚点口粮,哪管小郎君要石炭何用。 贾成也不去巡视了,带着众人回到郡府,叫来门下宾客张波,家中管事王不移和石匠贯三。 “友澜兄,听闻汝家亦是高陵豪商,不知有何经营?” 张波欠身道:“回郡丞,下吏家中确有旁支子弟经营商贾之事,皆由庶兄张浪负责。具体做何营生下吏也只略知一二,无外乎蜃灰、铁石之矿,薪炭布匹之利罢了。如今京畿大乱,高陵祖宅亦受波及,族人大多迁入长安城里,少行商贾之事了。” 蜃灰就是石灰,时人用来沤麻、制革,还在一些高端建筑上刷墙饰壁,用来驱虫、除草。薪炭就是木柴以及烧制的木炭。 张波轻描淡写的几句话把贾成震慑到了,好么,这位居然是家中有矿的大富豪,贾成表示被他凡尔赛到了。 看来他在长安城随手一捞,居然捞来一网大鱼,这张波平时在几位师兄当中不显山不露水,政务上也少有见解,倒是比较热衷于里社高台给孩童们讲课。 贾成也是听闻高陵张氏有经商传统,才叫来一问,没想到以前居然还是大豪商。 贾成振奋道:“我有一事想拜托友澜兄。” 张波闻言大喜,躬身道:“但请郡丞吩咐。” 高陵张氏追溯上去也算是名门之后,乃是大汉开国三杰之一的留侯张良之后。不过历经几百年,张氏渐渐绝迹于朝堂,到如今只是一县豪右,早已不复先祖荣光。 但张氏虽然只是没落士族,豪富却远超先祖,居然混成了长安有名的大豪商。 可惜商贾地位低下,张氏嫡支还是念念不忘重返朝堂,所以一直重金培养子弟读书。张波就是张氏主要培养对象,花钱让他进太学读书,而且还走了不少门路,把他送到学问大家士孙端门下求学。 士孙端慧眼识才,极力拉拢举荐贾成,甚至主动收贾成为门生弟子,这可是和张波这个买进去的学生地位完全不同。 张氏本就挖空心思想往官场发展,见有了贾成这样的朝堂新贵,其名声又与西凉军其他人截然不同,他们当然愿意在贾成身上下注,让嫡子张波投到他的麾下。 可张波痴迷读书,具体事务上能力略有不足。来到长平馆近两个月了,其他师兄弟都有了具体负责的事务。就像沮俊,到了没多久便被贾成委以奏曹掾之职,全面接手了刘璋的工作。 而邢颙任为文学掾,负责郡府礼教宣慰,很是清贵。田畴为法曹掾,郡内断案判罚皆出其手,吏民无不信服。 就算大言炎炎的郦翀,虽同为门下宾客,但也以循行之职来往校尉胡封的骁骑营,以一己之力让骁骑营悍卒不再骚扰乡里。 只有他和王政、杨成、邱天四人还只挂着个门下宾客的客卿闲职,帮忙接待处理一下杂务,连个正式职务都没有。 现在听到贾成有任务要让他去做,张波当然心中大喜,马上高声领命。 贾成的想法很简单,就是利用张氏的挖矿开采技术开采石炭,然后制作出煤球发卖给屯民,若有可能,还要卖到长安城里,为左冯翊郡府开辟一条财路。 是的,他不打算让屯民免费领取取暖煤球。 并不是说他连这些小利都不肯放弃,还要用来盘剥屯民。 贾成是想利用售卖煤球,在他的治下慢慢恢复经济秩序,逐渐摆脱军管,让长平馆六万多百姓形成一种潜意识的观念。 那就是在他的治下,除了屯田以外,空闲时候还可以通过努力劳作,获得更多的生活保障。 比如参与挖矿开采,可以获得口粮。而多余粮食可以在郡府换来取暖的煤球。那么接下来他们通过织布,通过其他的商业行为,还能在郡府的组织下,换来更多生活物资。 这样一来,人们自然会认为,只要贾成的治下,他就能保障大伙的正常生活,就能得到相对公平的对待。 千万不要小看这种观念的形成,或许在和平时节,大家只是会称赞贾成是一个能吏好官。 可一旦发生战乱变故,这种观念就会成为聚拢人口的号召力。不管贾成走到哪里,都可以轻而易举召集大量百姓依附与他。 而张氏成熟有效的商贾手段和他们的开矿冶炼技术,就成了贾成身边不可或缺的另类力量。 当然了,随着寒冷冬季的到来,贾成甚至可以利用小小不起眼的煤球,作为某种程度上获取消息、控制长安城的手段之一。 第六十二章 天才商人 铁矿就不用说了,在严重缺乏铁器的时代,拥有铁矿不知道是件多呢幸福的事情。张氏只不过没有了保护力量,所以才停止铁矿开采。 而高陵就在左冯翊境内,只要操作得当,派出徐晃的郡兵保护,贾成这边马上就可以获取所需铁矿,打造足够的铁器。 除此之外,蜃灰这种很少有人关注的资源也是贾成的宝贝。 蜃灰,也就是石灰。时人很少用作建造房屋,因为贫穷,一般的房屋外面涂马粪和草木灰就行,甚至直接让土坯裸着。 但祠堂、里社这种神圣的地方,还有更加重要的建筑物,却得用石灰细细刷墙饰壁,还要撒在地上除去虫、草。它的另一个作用,便是用来沤麻、制革。 但在贾成看来,这简直是浪费啊,若是量足够多,可以试试调制简易的水泥、调节鱼塘和土地酸碱性。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对小伤口可以起到消毒的作用,当然很疼就是了。 甚至还能拿来预防瘟疫、疾病,以及御敌武器用。 贾成随手写下煤球制作方法以及燃烧时要遵守的几个注意点,便让王不移和贯三挑选一部分工匠,协助张波开设工坊,制作和贩卖煤球。 张波拿着贾成给的手令和说明资料兴冲冲的离去,他要去找他的庶兄张浪商议怎么才能完美的完成郡丞交给的任务,从而得到贾成的重用。 有了高陵张氏的全力协助,开采石炭制作煤球这个小小的产业很快就形成规模。 还要得益于数以万计的屯民参与所有环节的劳动,庞大的人力物力,使得高陵附近的几座露天煤矿很快开采出来,经过碾碎,清洗,送到长平馆。 再由长平馆匠人们掺入细碎黄土,加水搅拌均匀,用木模具压制成一个个扁圆的煤球,晒干后便可作为每家每户的取暖燃料。 整个过程工艺简单,制作方便,核算下来成本居然比砍伐木柴都要便宜一半,更不要说昂贵的木炭了。 原本贾成还想用廉价的模式销售这些煤球,可是更加熟悉这个时代商贾规律的张氏庶子张浪却另有一套销售方法。 这家伙不愧是经营商道多年的老手,居然把这种便宜的东西玩出了花。 他把煤球分成好几个等级,最低等的就是普通煤球,以一成的利卖给屯田农户,甚至还可以让屯民在里社里魁的作保下赊欠。这样就能保证所有屯民不至于挨冻,还能牢牢控制屯民。 再上一等的会在模具上刻字,这样制作出来的煤球形状一致,还带有铭记字号,显得稍微高端一些。这些煤球会贩卖到长安城略有资财的普通百姓那里,价格与薪柴相仿佛。 但是煤球燃烧更加持久,并且会附赠使用方法。若是支付一定费用,他们还可以派人上门搭设专用煤炉,可使火种长年不灭。 最高端的就更大开脑洞了,为了迎合权贵豪右的品味,张浪更是在贾成制作煤球的配方上加入了一点点八角、沉香、檀香等香料,让贾成大开眼界。 这些煤球做工精致,不仅铭记字号清晰可见,燃烧起来还带着香料独有的香气。他特意将这种煤球取名为“雅炭”。 这种名叫“雅炭”的奇异的燃料一下子吸引了权贵注意,为了很快打开市场,张浪给所有拥有爵位的公卿以及两千石以上的官员每家赠送百斤。 没错,看似百斤很多,其实汉朝一斤也就相当于250克,只够烧一壶水的。以那些豪门大户的豪横用法,一百斤差不多也就够主人用两三天而已。 这些豪门大户哪一家不是几百上千人,区区一百斤哪够用的。 但是你还要的话,那对不起,只能出钱购买。价格嘛,也不贵,只不过比木炭贵十倍而已,当然了,比普通煤球要贵至少二十倍。 你还别讲价,讲价就是降身份。咱就是一个高端大气上档次,绝无二价。您别说您是侯爷,这点钱还掏不起?多掉份啊! 什么是世家大族?什么是权贵豪右?世家权贵就是买什么东西都买贵的,不买最好的。所以,我们卖的就是:不求最好,但求最贵! 卧槽!卧槽了三槽!贾成惊了,被眼前这位不到三十岁的张氏庶子一系列骚操作震的惊到五层楼里去了。 要不是张浪听不懂贾成嘟囔的q号、微号、支某宝这样的暗号,贾成简直要扑上去一把握住这货的手,大喊一声:“你是不是李老师转世过来的?”,然后来个千年胜利大会师了。 贾成再一次仰天注视,仔细打量老天。老天爷虽然把他扔到了这个乱世,连个垃圾系统都不给。可他说到底运气实在逆天,要说老天爷的干儿子也不为过。 你看,就因为一时心软,带着几万人来长平馆屯田,十年九灾的关中地区居然难得遇到了风调雨顺之时。 看到屯民挨冻,随手一划拉,居然划拉到豪商家族,还顺带手得了个商业天才。不仅解决了寒潮来袭的问题,更让人惊喜的是还开辟了一条大财路。 你说意外不意外,惊喜不惊喜? 其实贾成对这种销售手段并不是不熟悉。他至少在前世也在商场上摸爬滚打了十几年,更稀奇的手段都见过不少。 可是不得不说,他对汉末这个时代还不熟悉,很多时候还是下意识的比较小心谨慎的处理各种事务。 甚至他还是会有一些局外人的视角来观察世界,并没有真正把自己融入进来。 所以对于现代操作手段总有些顾虑,怕因为过于惊世骇俗而难以解释。 可没想到张浪的神操作根本毫无顾虑,把利益计算到了最无耻的地步。这样的人才,如果在后世,应该是任何一个公司都求之不得的营销关键人物吧。 可是就算在高陵张氏这样的没落士族家里,张浪依然得不到重视,嫡子张波先前还并不当回事。只是为了完成贾成的任务才派过来搭把手的附赠子弟。 贾成与张浪相谈甚欢,正要考校一下他还有没有别的能力。突然有郡府差役飞奔进来禀报:“郡丞大事不好,有小股贼骑袭击石炭矿场,护卫死伤多人。” 第六十二章 马超来了 贾成闻听,急忙问道:“是哪里的贼人?在哪里遇袭?护卫损失几何?徐兵曹可知此事?” 那差役回道:“是贼曹弟兄护着讨虏营兄弟冒死回来报信,说是高陵解运石炭的民夫遇袭。鲍贼曹正沿路巡视,闻讯已经带着人过去了。徐兵曹让小的过来报信,他带着几十骑也过去了。” 听到差役说鲍出和徐晃都过去了,贾成心中稍定,吩咐道:“你去骁骑营知会一下胡封校尉,就说北地似有贼人出没,让他派些游骑查探一下。” 那差役领命出去。 这时沮俊和邢颙、田畴、法正等人也闻讯来到贾成这里。沮俊一到便说道:“胡封校尉不是说北地胡虏已经斗赶走了吗,怎地还有贼人袭扰石炭运输队?” 贾成摇头道:“胡封校尉行事虽说有些莽撞,但也是打了好些年仗的老行伍了,不可能对我谎报军情。这股贼人突然出现,却是有些蹊跷。” 田畴面色凝重道:“黑山军眭固,南匈奴於夫罗肆虐河东,属下和子昂奉命赴京时多有遭遇,其部小股贼匪四出,会不会是他们渡河流窜至左冯翊?” 邢颙点头道:“子泰所言甚是,於夫罗部下皆是骑军,趁着冬季水浅渡过大河不无可能。郡丞,当命骁骑营沿河布防,击退匈奴贼骑。” 田畴和邢颙两人本是幽州牧刘虞从事,奉刘虞之命前来长安联络朝廷。一路上经过冀州,正是黑山军和於夫罗劫掠冀豫两州的时候。 他们两人多次遭遇黑山军小股部队袭击,也就是田畴和他手下部众战斗力出众,才来到长安。尽管如此,刘虞派来护送两人的士卒和田畴身边的随从也损失大半。 所以这两人一听到有贼人袭扰运输队,第一时间就想到是不是黑山军或者於夫罗部众西渡黄河,来左冯翊劫掠了。 贾成觉得田畴说的有理,正要再度派人通知胡封。少年法正却提出了不同意见。 “郡丞,下吏听说黑山军正与东郡太守曹孟德作战,两军成胶着之势,不可能分兵西渡大河。下吏觉得应该是另有其人。” “哦?”贾成孰视法正,“孝直认为是何处贼人?” 众人正觉田畴分析的有理,见法正却有不同想法,便纷纷用询问的眼光看向这个十六岁的少年。 法正也不怯场,走到舆图前指着一处道:“郡丞请看,月前朝廷邸报说韩遂、马腾率军进京,按其行程计算已过陈仓。若是其部遵照朝廷旨令,此时应该驻军郿县。不过西凉各部向来自行其是,谁能保证他们遵守朝廷旨令?若是其部过陈仓之后并不南渡渭水,反而直奔槐里,那么其先锋部队出现在高陵也不无可能。” 好嘛,法正这小子居然在信息不足的情况下得出这种几乎接近事实的结论,不愧是将来蜀汉顶级的战略大师。 要知道贾成依靠大量信息,以及与刘璋商议好久,甚至还要通过叔叔贾诩的操作才谨慎的操作韩、马部众放弃郿县,直奔槐里。 可法正却直接指出,韩、马二人很有可能不听朝廷旨令,直接前往槐里。这不吝于无意中甩了贾成一击响亮的耳光,告诉贾成:“大哥,你不用搞那些骚操作,那两货根本不会听朝廷的,槐里本就是他们的目标。” 贾成感觉自己智商受到碾压,脸色有些不太自然:“孝直,韩、马所部就算目标是槐里,其前锋怎会渡过泾水,出现在高陵?” 贾成的问题让法正一时也有些难以回答,就连刚刚觉得法正说的有道理的众人,仔细想想也是,就算韩、马二人目标是槐里,只要兵锋指向武功、咸阳,甚至新平就已足够,哪里需要渡过泾水,还袭扰左冯翊石炭运输队?这两个造反专业户疯了吗? 难道他们居然想来个暗度陈仓,背刺城里的西凉军,效法当初的董卓? 贾成这边众人议论纷纷,不知道哪方面的敌人袭扰左冯翊。 没过多久,有人来禀报,说兵曹掾徐晃带人回来了。贾成急忙带着众人出去迎接。 来到郡府门口,就见徐晃脸色铁青带着手下士卒策马回来,在他身后,贼曹掾鲍出面色苍白,垂首骑在马上。他左臂包扎白布,鲜血染红了包扎的白布。 一辆大车上躺着五六个伤员,时不时发出阵阵呻吟。还有一辆大车载着十来具尸体,看身上装束伤亡的都是护卫士卒,倒是没有一个运输队民夫。 贾成几步上前:“公明,你可探查清楚运输队为何受袭?” 徐晃下马,神色凝重道:“下吏到时,贼人已走,鲍贼曹被贼人击伤,百余护卫死伤惨重,军司马郑喜当场阵亡。据幸存护卫诉说,为首贼人乃是偏将军马腾先锋马超。” “马超?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高陵?” 贾成一惊,果然像法正所说,袭击石炭运输队的不是肆虐河东的黑山军或南匈奴於夫罗部众,就是东进入京的韩、马部众。 只是不知道为何马超这家伙不停留在扶风郡,居然渡河出现在左冯翊高陵地界。 “下吏带回了几个幸存弟兄,郡丞可向鲍贼曹和幸存弟兄询问详情。” 贾成颔首,见鲍出挣扎下马,便对他道:“文才,你先让医匠整治一下伤口,稍后与我分说。” 虽然事有蹊跷,贾成也急于知道遇袭情况,但是部下第一次出现这么大的伤亡,而且按照他的估计,马超只不过是小股部队,暂时还威胁不到长平馆。 所以他暂时安奈住自己的焦虑心情,一一慰问伤患,吩咐医匠好生救治伤员。对于战亡士卒,他也安排好生安葬,做好抚恤工作。 特别是郑喜,这个跟随他叔叔贾诩多年的讨虏营老人,好不容易才有了一点安生日子,还在一个月前成了家,娶了一个屯田农户的女儿。 没想到在护卫运输队时却突然战死,贾成心中很是悲伤。亲自帮他整理战袍,慰问并妥善安排家属。花了半天时间,等一切安排妥当,贾成便召来鲍出和几个幸存士卒询问详情。 第六十四章 郑喜之死 时间推回到这日早晨,高陵去往长平馆的路上,一行长长的车队迤逦而行。 这是运送高陵石炭前往长平馆的运输队,五十余辆骡车上载着上万斤石炭。这些石炭从高陵煤矿开采出来,运送到百里之外的长平馆,然后经过碾碎、洗刷,与黄土混合搅拌,制成各种规格的煤球、煤饼,或提供给屯田农户,或贩卖到长安城吏民百姓,以作取暖之用。 得益于高陵张氏庶子张浪的骚操作,石炭制成的煤球、煤饼已经成为京畿一带最主要的取暖物资,需求异常火爆,成为左冯翊郡府最主要的财源之一。 因为郡丞贾成制定了很公道的薪酬、分利制度,所有开采、制作以及参与运输的民夫劳役都能从中得到酬劳,所以大伙积极性很高,就算在雪后泥泞的道路上艰难跋涉也不觉疲累。 “郑头儿,您刚娶了媳妇儿,腿脚也不方便,这种护送小事就不用出来了,弟兄们保证能安全护送到长平馆。” 屯将小高打趣这自家上司,军司马郑喜。 郑喜嘴里叼着根草根,骑在马上呸的一声,吐出一口浓痰:“你小子嘴上无毛办事不牢,这上万斤石炭要是出了事,把你们这帮小子洗洗卖了都不够。你当耶耶吃饱了没事干,不想在家抱媳妇啊!就是不放心你们,怕路上出了岔子。” 小高被骂了也不为意,仍然笑嘻嘻道:“头儿,咱的身手您还不知道啊,说句您老不高兴的话,您要是腿脚还利落的时候,咱不是您的对手,可现在......”说着瞟了一眼郑喜左腿,“可就不一定咯,嘻嘻!” 郑喜随手一鞭子抽过去,骂道:“你小子皮痒了不是,别看耶耶一条腿不方便,马上单挑就你这样的三五个也不是个!” “是是是,您厉害。”小高脑袋一晃,躲过了马鞭,“头儿,您说咱们小郎君咋这么聪明,这烧起来要人命的石炭都能变成宝贝?据说就掺些黄土,立马比木炭都烧的旺,烧的时间长,还不会冒恶气,比什么都方便?” “那是,咱们小郎君是谁?那可是咱们西凉军顶顶聪明的文和先生之侄,不仅仁义,脑袋瓜子还是这个。”郑喜说着,伸伸大拇指,“跟着他,咱们且享福吧。” “头儿,您说这趟咱们护送石炭回长平馆,小郎君能给多少赏赐?”小高不会算数,总是逮着郑喜问来问去。 郑喜斜眤着小高:“咋地?你也想娶媳妇了?怕小郎君不给赏赐?” “嘿嘿,哪能呢?”小高被说破了心思,讪讪的笑道,“这不咱们驻扎长平馆小半年了,又不用去前线作战,就想着咱老高家不能断后不是。” “你这小子,人小鬼大,才刚升了一个月屯将就想娶媳妇了?那还不好好跟着小郎君,将来小郎君少不了你赏赐。耶耶可听说小郎君立了什么赏赐条例,还有许多惩罚规定,若是偷奸耍滑,小郎君认得你,田法曹军法须不认得你!” “哪能呢,咱都记得清清楚楚。”小高或许想到法曹掾田畴的严厉,偷偷打了个寒噤,眼珠子咕噜噜转个不停。 这时,有个护卫眼见,咦的一声道:“郑头儿,你看西边有扬尘,是不是有马队过来?” 郑喜坐在马上眯起眼打量西边,看见远处隐隐有股细微尘土扬起。屯将小高翻身下马趴在地上,一只耳朵贴地细听。 片刻之后仰起脸对郑喜道:“头儿,是马队,至少有三百人。” 郑喜一惊,高声命令道:“弟兄们警戒!把大车集合起来围成圈,弓弩手居中上弦,民夫躲在车底,骑兵跟我在外围!奶奶的,哪伙不开眼的毛贼竟敢打咱们讨虏营的主意!” 小高面色凝重道:“头儿,咱们就一百来人,骑马的弟兄不到五十,还是派人去求援吧。” 郑喜点点头,随手点了两人:“你们俩上马去南边,鲍贼曹应该在南边不远乡里巡逻,让他带些援兵过来。” 点到的两人知道事态紧急,也不废话,上马就向南飞驰报信。 郑喜这边刚刚将大车归拢好,就见黄尘滚滚,数百骑兵出现在几百步外,一面马字战旗迎风飘扬。当头一员年轻战将身穿锦衣战袍,锁子战甲,明亮的战盔上一束红缨分外亮眼。 胯下枣红色战马,挥舞长槊,旋风般飞驰到百步开外。 这年轻战将背后数百骑军,或是身穿皮袍的羌胡铁骑,或是半身两当铠的汉家骑军,看情景竟然都是骑术精湛的精锐骑兵。 郑喜这些手下半年前还只是西凉军讨虏营被人遗弃的残兵,就算经过半年好吃好喝将养训练,战斗力提升的也有限。 但是他从军多年,眼光还是有的,知道自己这边绝不是这伙人的对手,便想着先上前盘盘道。 他将手中长矛插在地上,空手骑马上前,高声道:“来将何人?我等乃是左冯翊郡府石炭运输队护卫,某是讨虏营军司马郑喜,莫要误伤友军!” 只见那年轻小将操着变声期公鸭嗓子“嘎嘎”大笑道:“左冯翊讨虏营?本将军打的就是你们!郑喜?无名小卒,不够本将军塞牙缝的。” 这小将狂傲无礼的话激起了屯将小高怒气,他拍马上前,怒喝道:“兀那小将,你是哪路人马?竟敢拦路攻打朝廷官军?” 那小将冷哼一声:“朝廷算个屁,本将军想打就打。我看这样好了,你二人就一起上吧,本将军掂量掂量你们身手。” 郑喜还待再说,就见那小将长槊一扫,寒光闪过,郑喜自觉头皮一凉,头上战盔被扫落在地。 他暗叫不好,知道今天不能善了,叫一声小高拨马撤回本阵。他明白这小将武力不凡,自己和小高两人肯定不是对手。 按照西北人本性,人家上门挑战,还是一对二,自然不能退缩。可是自己还背负着护卫运输队的任务,哪能逞血气之勇。厚着脸皮指挥部下守好车阵严阵以待。 那小将见状大怒:“郑喜!你这无耻贱人,竟敢避而不战!也罢!小爷本想只杀你二人立威,想不到你怕死不敢跟小爷过招,那就让你这些部下给你陪葬吧!” 只见他长槊一伸:“给我冲!杀了这些无胆之辈!” 说完一夹战马,手舞长槊,竟然率领部下骑兵向前冲阵。 郑喜大惊,高声指挥部下弓弩齐发,想要阻止敌军冲阵。 刹那间箭矢飞射,十余敌骑中箭落马。那小将武艺极为了得,长槊轻抖,居然打飞了迎面而来的箭矢。 不消片刻,枣红战马便飞驰到近前,只一挑,便挑飞了郑喜长矛,顺手一刺,刺入郑喜胸腹。郑喜惨叫着双手握住槊杆,却再也无力将长槊拔出,口喷鲜血而亡。 那小将用力一抖,郑喜尸身抖落在地,反手飞舞,小高双手握住长矛奋力挡格。“咔嚓!”长矛居中折断,小高双手剧震,虎口崩裂,眼睁睁看着槊刃划过自己脖颈,大好头颅被一槊斩断。 那小将仅仅一个回合便手刃两将,哈哈大笑道:“痛快!西凉马超在此,何人能敌!?” 第六十五章 鲍出战败 仅仅一个回合,两个带队军官战死,要搁在以往,整个队伍立刻就会崩溃。 可是讨虏营毕竟在长平馆整训了小半年,足粮足饷,再加上不少人是从屯田农户招募入伍,而他们护送的石炭大多为了自己家中取暖所用,几乎可以算作自家财产。 为了保护财产,更是听那个叫做马超的敌军小将说要杀光自己所有人,这样一来就算投降或者逃跑也是死路一条。 走投无路的情况下竟然爆发出强大的战斗力。 他们在几个什长的带领下,依靠车阵,与对面敌军展开了战斗。 马超率领的是前锋轻骑,面对千斤重的大车,一时竟然也难以攻下。只是利用娴熟的骑术和丰富的战斗经验,利用几次冲阵,把讨虏营外围骑兵分割包围,一一砍杀。 但是在车阵中的讨虏营士卒却利用大车掩护,弓弩齐发,倒也杀伤不少敌军骑兵。 马超见不能硬攻,呼啸一声,招呼手下骑兵沿着车阵外围飞驰骑射,利用马速避开对方弓弩射击。潜在飞奔的同时,将箭矢抛射入阵,讨虏营伤亡顿时剧增。 眼见不消多时,这支护送部队就要全军覆没。 突然,远处尘土飞扬,一支百余人骑兵直冲过来。 马超此战是立威为主,并非要全歼对方。见对面来了援军,便指挥部众撤了包围,后退百步布下战阵。 他见这伙援军皂衣黑帻,竟然是一副郡县差役打扮,不由得面露不屑之色。只是单手持槊,似笑非笑的盯着这伙援军。 这百余援军正是巡查各乡缉盗的贼曹差役,这段时间秋粮入库,屯田百姓也分到了该得的粮食,贾成怕有蟊贼听到风声过来劫掠,便让贼曹掾鲍出加强巡逻。 鲍出本就是侠义之人,自从被贾成言语所迫担任贼曹掾以来,见贾成身为一郡长吏,几个月来兢兢业业忠于职守,从不为自己谋取私利,只是一心扑在屯田大计上。 他内心从开始的抗拒,到现在早已认可了贾成这个年轻的郡丞,甘愿为之驱使。 当他接到石炭运输队求援,便一面派人向尉曹掾徐晃报信求援,让徐晃率讨虏营大军前来抵御贼人,一面率领部下飞骑救援。 “呔!你们是哪路人马,竟敢入寇左冯翊?” 鲍出见运输队护卫伤亡惨重,怒目圆睁大喊道。 “呵呵!小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凉州偏将军马腾帐下先锋校尉马超马孟起!你又是何人,敢在小爷面前乱吠?” 马超单手持槊指着对面一身差役打扮的黑甲汉子鲍出,轻蔑的问道。 “某乃左冯翊贼曹掾鲍出鲍文才,素闻马将军奉诏进京,为何要纵兵劫杀我左冯翊兵名?” 鲍出一听对方居然是韩遂、马腾麾下兵马,这可是奉诏进京的友军,怎么不分青红皂白,一来就劫杀同为朝廷的石炭运输队?一时间悲愤不已,开口质问。 “纵兵劫杀?”马超不屑的指指运输队,“就这些废物秧子,还需要纵兵劫杀?若不是小爷不想多开杀戒,他们还有命等你过来?” 马超的神态语气让鲍出心中恼怒,他双手一抖长矛:“足下无故杀我左冯翊军民,某身为郡府贼曹掾,有除暴安民之责,请足下下马受缚,随某走一趟左冯翊郡府,听候郡丞发落。” “哈哈哈哈!区区郡府门下走狗,竟敢要小爷下马受缚!”马超仰天长笑,“也罢,小爷此来就是为了会会长安英雄人物,就从你鲍出开始吧。只要你能在小爷手里挺过三回合不下马,小爷就随你发落。” 鲍出闻言大怒,这小将实在太过于狂妄,居然敢放言三个回合就能把自己打下马。 他鲍出可也是长安市井有名有姓的大侠,当初为了救出老母,徒步奔袭十几里孤身进入匪巢,手刃数十贼人的强悍人物,在长安周边少有对手。 他虽然强于步战,马上交战略有不如,可若是有人叫嚣三回合内就能打败自己,那也绝无可能。 何况面前这个自称马超的小将,明显还只是个少年,身体都没长开,怎能与身处壮年的自己相比。三个回合?不仅狂妄,简直是在侮辱自己。 别看鲍出当官后对人谦恭,行事很是收敛,但他毕竟游侠出身,暴戾之气还深深的印在骨子里。 爆喝一身道:“兀那马超,欺人太甚!待某家把你擒拿归案!” 一夹马腹,双手紧握长矛,纵马直奔马超。 马超艺高人胆大,并没有催动胯下枣红战马,单手持槊,静待鲍出杀来。 见他如此作态,鲍出不喜反忧,这马超敢这样做,绝对有所依仗,不能轻敌。他绷紧全身肌肉,微微伏低身躯,矛尖犹如毒蛇吐信,牢牢锁住对方胸腹要害。 二十步距离转瞬即至,两马错镫的一刹那,鲍出大声爆喝,闪电般刺出手中长矛,矛尖闪着寒光直奔马超心口刺去。 就见马超眼都不眨一下,只是右手轻挥,仿佛只是赶走一只讨厌的苍蝇。 两马错身而过,槊矛相交,“当啷!” 鲍出只觉得双手剧震,长矛险些脱手而出。 “这马超竟然如此大力,我不是他的对手。”鲍出心中大惊,不由得心生怯意。 战马奔行十几步,鲍出拨转胯下马,心道:“这人武艺比我高出太多,只能巧取不能硬拼。看来只有想办法挨过三个回合,或许还能用言语挤兑他。” 马超却不管鲍出心中作何想法,大声叫道:“鲍出,你能挡住小爷一槊,也算是挑汉子。这回合小爷可要用五分力了!” 马超说完,左手拉住缰绳拨转马头,双脚一夹马腹,催动战马向鲍出杀去。 鲍出已知自己不是对手,不敢与马超硬拼力气,便四处看家本领抖动长矛,他要用巧力卸下马超长槊巨力。 “当啷!”又是一声巨响,饶是鲍出使了巧力,仍然抵挡不住马超长槊力劈,右手虎口崩裂,鲜血染红了矛杆。 “不好!这样下去绝对撑不过第三回合。”鲍出知道自己不行了,双手被大力震麻,手中长矛都难以握住了。胸口隐隐作痛,喉咙发甜,显然已经受了内伤。 有心想要认输不战,可看到同僚被屠戮,悲愤之气郁结在心,自己怎能偷生认输。 他紧咬牙关,一转身再度纵马向前。 别看马超才十六岁,却已经随父征战好几年,战争经验比鲍出要多许多,早已看出鲍出已是强弩之末。 狞笑道:“既然你不肯认输,那小爷就一槊结果了你。” 这回马超生了杀心,不再用大力击鲍出下马。当两马错身之时,一抖槊尖,长槊直刺鲍出,想要把鲍出挑下战马。 没想到鲍出根本没想对拼,他右手一松扔掉长矛,扭身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斜斜挂在马上。 马超一愣,他招式已老,只来得及用槊刃斜劈下去。 “刺啦!”鲍出左肩护甲被槊刃劈落,带出一块血肉。鲍出惨叫一声,口中狂喷鲜血,但他身体依然顽强的挂在马上,没有掉落。 三个回合过去了,现场一片寂静。 鲍出双目紧闭,面若金纸,显然已经处于昏迷状态。可他双手还紧紧抱着马颈,并没有落马。 “鲍贼曹!” “鲍贼曹!” 贼曹差役和幸存讨虏营士卒狂奔过来,护在鲍出马前。愤怒的目光紧紧盯着马超。 马超似乎感觉有些无趣,把长槊挂在马鞍边得胜钩上,指着差役们道:“切......,就这点武艺还敢与小爷对阵?算了,看在你还算硬气的份上,小爷就饶了尔等一命。回去告诉你家郡丞,若要小爷不过泾水,就派个能打的人来。只要能撑过十个回合不败,小爷就不踏足左冯翊。” 第六十六章 马超、庞德要扬名 马超一槊杀二人,三合败左冯翊贼曹掾鲍出,只觉得神清气扬,志得意满的回到武功城。 三天前,他和庞德飞袭四百里,在夜色掩护下用飞索登上只有两丈高的城墙,仅仅用了一个时辰就攻下了这座小城。 武功城在先汉时也算是扶风郡较为繁华的县城,不过随着光武定都洛阳,长安城都渐渐没落,这座泾水西岸的商贸小城便也少有商贾来往。 特别是近五十年,匈奴以及各路匪患袭扰,城墙都慢慢残破,守备力量很是薄弱。 最近几年的战乱,让武功城形同空城,百姓们早已逃亡一空,只有五百多老弱残兵驻守在此。 马超和庞德率领一个校尉部两千轻骑刚登上城墙,守备部队便一哄而散,弃城而逃。 庞德是个稳重的人,完成了主公交代的战略任务便一门心思安排城防,等待下一步命令。 可马超却觉得不过瘾,好不容易独自带兵出来,一场硬仗都不打,就赶鸭子般赶走了一伙老弱病残,怎么能扬名立万。 他当即决定东渡泾水,与西凉军前辈们过过招。 庞德是不愿意马超再起战端,他很清楚老主公和韩遂的想法,凉州太穷了,不足以养活十几万庞大的部队。只有向东,进驻长安三辅地区,他们才能获得更大的发展空间。 可是长安城眼下却在李傕、郭汜等人手里,同为凉州出身的李、郭等人手下部队也有十几万人。而且经过好几年征战,战斗力极强,一旦发生冲突,自己这边占不到任何便宜。 他们打武功,并非想要和李傕他们开战,而是要为后面的谈判获得更多筹码。所以老主公马腾一直强调不要多造杀戮,以免引起局势恶化。 但他哪里劝得住马超,这货简直是个杀人机器,为战而战的疯子,趁着庞德布置城防的当口,带着五百轻骑就渡过泾水,直奔左冯翊去了。 好在马超带走的人不多,庞德估摸着他最多扫荡一些乡里,杀些零散部队过过瘾也就行了,左冯翊那些坚城他是吃不下的。 果然,马超三合击败鲍出,见运输队大车里装的不是粮草军资,而是一些没用的石炭,便没了兴趣,带着人回了武功。 马超得胜回来,兴冲冲找到庞德炫耀起来:“令明,你知道我这一路碰到谁了吗?” 庞德虽说比较稳重,此时也不过二十多岁,在凉州军中也是以武力闻名的人物。见马超这副模样,知道这位小爷肯定找到大鱼了,便也有了几分兴趣:“孟起将军,你莫非遇到西凉军哪个前辈名将了?” “那倒没有,听说这些前辈不是在长安城里,就是去东面打关东人了。”马超有些尴尬,不过随即兴奋道:“我和左冯翊贼曹掾鲍出斗了一场,你猜怎么着?”他伸出三根手指,“三个回合,小爷我就把他打的吐血昏迷。” 马超这么兴奋是有理由的,当初他父亲马腾在陇西郡还未从军的时候,一边打柴,一边就是在郡府贼曹掾下做个小小的差役维持生计。 桓灵之时的天下州郡,一开始还没有征募士兵的权力,一郡之中武力最强的并非是那些类似于预备役的军官将领,往往就是贼曹里缉捕盗贼的差役,而贼曹掾就是其中最强的存在。 当年起兵叛乱的王国、北宫伯玉以及李文侯都干过一任贼曹掾,就连马腾年轻时也梦想在差役中脱颖而出,做一做威风凛凛的贼曹掾。 当然了,后来随着局势变坏,各州郡可以独立招募士卒以应对此起彼伏的叛乱。所以州郡当中武人的地位又开始上升,武力最强的不再是贼曹差役,反而慢慢变成郡兵系统了。 但尽管如此,贼曹依然拥有不可或缺的作用,未来很多以武力闻名的斗将也还是从贼曹掾转职过来的,比如太史慈,比如黄盖,甚至当初的孙坚。 鲍出的名声只在长安城外乡里之间,可他担任了左冯翊贼曹掾之职,其意味就不同了。马超三个回合打败鲍出,自然有兴奋的理由。 在他固有的观念里,一郡贼曹掾败在他手里,就是说明他打败了左冯翊武力最强的人,当然足以自傲了。 “左冯翊这么弱?贼曹掾都走不过孟起将军三合?”庞德也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他哪里知道左冯翊掌权人贾成并非以武力排名来任职的,而是考虑到鲍出作为长安大侠,在京畿乡间拥有足够压制宵小轻少的威望,才委以贼曹掾之职。 要是以武力论,不要说徐晃、陈到,就连他的师兄田畴,一身出神入化的剑术,也不是鲍出可以抵挡的。 将来征战天下,终究要依靠将领的领兵作战能力,战略战术的运用,个人武力其实并非主要因素。斗将不是说没用,在特定的范围内斗将起的作用还是很大的。 比如说两军冲阵,比如说先登攻城,都需要靠斗将的武勇激励士气。 可现在毕竟不是春秋战国时期,甚至也不是千年以后,小日子过得很好国家里那些村级流氓互殴,武士们乱打一通,赢了吞并对方村子,输了一无所有的时候。 马超有点得意:“令明,我已让人宣言,只要有人能在我手下撑过十合,那我就不渡泾水。这样长安城里就算心有不甘,也不会怪罪我父和伯约叔父,你看我这招如何?” 庞德无语,不过还是暗暗点头,小将军也不是只凭武勇不动脑子的莽汉。他这样一说,等于把矛盾集中在个人武力之争上,并不涉及两军征战。 就算李傕他们心中不满,但总不至于为了一个年轻小将的挑衅发动战争吧。 而且还能将他们出兵占据武功、咸阳两城的负面影响降低到最低。不得不说,马超这个负气之举,起到了歪打正着的效果。 庞德也是自负武力超群之辈,平常限于身份,不敢放开手脚和马超打一场,致使马超在西北军中年轻一代名气最响,誉为第一战将。 现在既然有了这个机会,自然内心也有了争胜之念,请命道:“长安城徒负其名之辈何须孟起将军出手,若有挑战者,德请先战,为将军清除那些不自量力之辈。德若不敌,再请将军出手可也。” “哈哈哈哈!”马超仰天大笑,“令明若有此意最好!此番就是你我兄弟扬名天下之时!” 第六十七章 公明,本官让你扬名天下 “郡丞,马超如此辱我左冯翊军民,绝不能忍!下吏愿请命出战,会会这个狂妄小子!” 徐晃在回来的路上早已获知详情,只是为了护送伤员和战亡士卒尸首回来,一直隐忍到现在。 他也只有二十六岁而已,自小习武的他从军以来虽然为人比较低调,做事也是一板一眼,好像很少与人动手。 但是一旦上阵杀敌,却从未遇到对手。 此时的徐晃,正是步入个人武力的巅峰时期。而他身为左冯翊兵曹掾,又领着讨虏营兵马,实际上就是一郡武人之首,自然有作为武人的骄傲。 鲍出的武力水平他很清楚,步战或许还能看得上眼,马战能力却是有限。 可是鲍出的战败,却代表着整个左冯翊一郡的名声。若是他不出头,不仅传了出去会被长安城众将所取笑,就连讨虏营将士也不会对他服气。 要知道马超先是一招杀了讨虏营军司马郑喜和屯将小周,又杀伤了二十几个讨虏营士卒。鲍出是为了救援他的部下,才与马超争斗中被击败的。 作为一营之首,怎么可能不为手下报仇出气,怎么可能让救援自己手下的鲍出白白受伤,自己却不敢出头应战? 他徐晃啪啪的被人打脸,这张脸还要不要了? 贾成伸手虚按,示意神情激动的徐晃稍安勿躁,对众人道:“鲍贼曹和郑司马的仇咱们要报,马超的挑战咱们也必须应对。只是现在最重要的一点是,马超为何会出现在左冯翊?韩遂、马腾军的目标是什么?是不是要与长安开战?” 法正判断对了袭击运输队的敌人来路,心中有些得意,上前道:“下吏以为这支凉州军来者不善,或许借着董太师之令,效法董太师故事。” 法正的话,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一下子让众人想起了这几年的动荡变故。好些人脸色大变,沮俊立刻道:“郡丞,左冯翊兵少,还是即刻遣人前往长安报信,请大司马率军前来抵御凉州军马以防不测。” 贾成是知道些历史的,也隐约知道好像韩遂经常率军东进,想要占据长安。打了几次他不知道,不过最终没有得逞他却是知道的。 甚至有一回和马超二人率领大军几乎攻下长安,还打的曹操隔须换马,大败而逃,险些活捉曹老大。不过最终还是没有打下长安,反而被老曹用离间计反败为胜,灰溜溜退了回去。 基于这些模糊的记忆,贾成判断韩、马二人的部队这回应该不是要进攻长安城。而且眼下并不是李傕、郭汜的西凉军攻进长安城之初,城中大乱的时候。经过小半年经营,长安已经开始稳定下来,失去了攻打长安的战机。 以韩遂的老辣和谋略能力,不可能看不出这一点。 他觉得最有可能的还是韩遂他们想要更多的好处,这才符合他们的现状。 他正要说话,却见田畴出来道:“郡丞,孝直之言或许有几分道理。不过下吏有一事不明,马超率轻骑突然出现在左冯翊,一不攻城,二不掠地,仅仅只是击杀我讨虏营数十军兵,然后击败鲍贼曹,扬言挑战我方猛士之后就撤回泾水西岸。是不是过于儿戏,似乎有打草惊蛇之嫌。要说会进军长安,下吏不敢苟同。” 是啊,两军交战不是过家家,即便最不懂打仗的人也明白兵贵神速这四个字。 韩遂他们千里远来,早已疲惫不堪,面对人数占优,还严阵以待的长安方面,不以奇兵取胜,反而耀武扬威的派些人过来告诉对方,我要来打你了哦,你要做好准备哦。 那不是脑子进水了嘛? 就连先前提出韩遂军要进攻长安的法正,闻言也难以反驳,讪讪的坐下不言。 倒是商业奇才张浪大着胆子说了句:“下吏觉得,韩遂他们会不会像咱们做生意那样,先往死了压价,然后再谈个对自己有利的价钱。” “哦?”贾成心中一动,鼓励道:“张商监且请详言。” 张浪因为商贾之才为贾成看中,收入门下为宾客,贾成委他做了个门下商监,专门为郡府从事商贾贸易。 这货本是家中庶子,按照汉时规矩,除非立有军功,庶子不能为官。 但他的商业能力的确出色,连贾成这个穿越过来的后世商人都要拍案称绝,哪里肯把他弃之不用,当然要收到自己帐下。 可是郡府正规编制当中没有专门经商的部门,于是贾成灵机一动,反正郡守还有门下宾客这个私人幕僚团机构,虽然需要郡守自己出钱聘请,但这个时候天下州郡都是牧守、郡君一言堂,就连正是编制的各曹掾吏都是州郡自负盈亏,哪里管的过来门下和掾吏的区别。 贾成便在门下设立了商监一职,专门进行商贾之事,为郡府经营谋利。按后世的说法,就是地方国营企业总经理。 张浪没读过多少书,本来没资格站在堂下和这么多一郡官吏商议郡府大事。只不过他向来大胆,又仗着郡丞贾成的看中。 便暗自鼓了鼓劲,上前道:“下吏从前经营商贾之事,若是进入陌生之地与同行竞争,总喜欢先行派人进入该地购买同行货物。然后一一列出对方货物不足之处,迫使对方不敢售卖。等过些时日,下吏再将手中上等货物出手售卖,一来赢得优质之名,占据该地市场,二来也可获最大之利。这次马超突然出现在我左冯翊,一出手便击败鲍贼曹,并扬言要挑战我方猛士,与下吏商贾手段颇为相似。下吏不过粗鄙之人,不懂郡府大事,只是心中有感,才提出来供郡丞和诸公参考一二。” 贾成闻言,鼓掌笑道:“张商监哪里是粗鄙啊,我看比喻的极为精辟,韩遂、马腾决计是打的这个主意。” 在座众人虽然大多年轻,可也都是各个家族的精英人才,好些人还是经过士孙端教导,只是稍微缺乏经验,才会判断错误。 张浪这么一比喻,哪里不能判断出正确的答案。当即纷纷松了一口气,气氛也就没有先前的紧张了。 邢颙建议道:“话虽如此,郡丞还是应该将此事上报长安。不过重点可以向私人挑战方面下笔,想来大司马只会重兵扼守渭水沿岸,不至于误判军情。为了维护朝廷脸面,当会派遣斗将前来应战马超。” 贾成颔首:“孝直,子昂,向长安上书之事就假手两位了。” 法正为主记室史,专职处理郡府来往文书,而邢颙是文学掾,熟知奏疏公文。这上书之事交给他们乃是本职工作,无需多言。 徐晃见众人三言两语就将这件事分析的清清楚楚,可关系到左冯翊武人名声和他个人名誉的事情还没解决,他哪里肯罢休,便再度上前请命道:“郡丞,虽然无须开战,但下吏还是想请命单骑挑战马超,为我左冯翊将士讨回公道!” 贾成却呵呵笑道:“公明无须急着出战,这马超之能我还是知道几分。长安城颇有几个自以为能的斗将,让他们先行出战,气氛热起来。等他们败了之后,公明再一举出手,本官让你扬名天下!” 呵呵!马超,杀了我的人,我绝不会让你好过。我要把你抬到天上去,然后一举摔个半死。以后见到我贾成,永世抬不起头来! 第六十八章 凉州规矩 长安,大司马府。 “呯!”李傕狠狠一拍案几,把一卷奏疏和军报扔在地上,“岂有此理!韩遂、马腾想要干什么?居然不听诏令,擅自进兵槐里。其前锋马超、阎行攻取武功、咸阳,马超还突然率兵出现在左冯翊,难道想要和朝廷开战?” 众人闻言大惊,太尉皇甫嵩上前捡起奏疏、军报,粗粗翻阅一遍,随手递给身边的司徒淳于嘉。两卷竹简在文武大臣之间互相传阅一会,一时间堂下众臣纷纷小声议论起来,一股战争的阴云笼罩在大堂之上。 皇甫嵩毕竟是如今天下顶级名将之一,对战争局势把控还是很有经验的。 沉吟片刻道:“左冯翊郡丞贾成的奏疏中判定开战可能性很小,老夫以为其言可信。不过韩遂素来狡诈,常行不义之事,为防不测,大司马还是召回郭将军等部为好。” 皇甫嵩提出这个建议也是无奈之举,当初西凉军攻进长安,造成了上万军民被屠戮。这些西凉暴军肆意劫掠长安城,一时之间长安城哀声四起,人人自危。 以士孙端、皇甫嵩等人为代表的朝中百官便商议出一个对策。利用李傕、郭汜等人升官封侯心切的心理,让时任司徒的赵谦投身李傕,提出以军功拜将封侯的建议。 李傕被赵谦说服,又有贾诩暗中相助,于是郭汜率部向东进攻冀兖,樊稠南向荆豫,张济外出屯驻弘农,只留下李傕部镇守长安。 这样一来,长安军民总算有了一些喘息之机。 更因为贾诩之侄贾成主动要求迁北城三十闾百姓六万人前往左冯翊屯田,大大缓解了城中粮荒,半年来长安城倒也慢慢恢复了一些往日的繁荣。 没想到大家刚刚有了一些安定的迹象,韩遂、马腾却率部进京了。 马腾为人怎么样他们不太清楚,可韩遂这个造反专业户他皇甫嵩却是打过几次交道。 这货自中平元年(184年)十一月被羌人北宫伯玉挟持,起兵造反以来,竟然如鱼得水,爱上了这份无法无天的职业。 不到半年,中平二年(185年)三月,韩遂等率领数万骑兵打着诛杀宦官的旗号入寇三辅,侵逼园陵。 当时灵帝还在位,便派遣时任左车骑将军皇甫嵩和中郎将董卓出兵征讨,打了好久都没把这货打退。而韩遂等实力越打越大,不到两月竟拥有十万之众,天下为之骚动。把皇甫嵩这个天下名将都打的免官去职。 好在这年十一月,老天爷开眼,突然降下长达十余丈的流星,照亮韩遂营中,驴马都发出叫声。韩遂认为这是不祥的预兆,这才战败退回金城。 后面两次进攻长安,全赖叛军内部火并的缘故才又兵败退走。若不是韩遂嫉贤妒能,稍不顺心便使计内讧,杀掉不服他的将领,自身领兵作战能力又不强,长安早就被他们攻下了。 由此可见,皇甫嵩对韩遂是多么忌惮。 作为朝廷大员来说,郭汜、樊稠等部回来只是军纪不良,骚扰百姓的小患。但韩遂要是进占长安,李傕等人不说,他们这些朝廷大员肯定面临着被清洗的危险。当然万万不能让长安有失。 士孙端白眉微皱,他明白皇甫嵩的顾虑。作为政坛常青树,他在洛阳时便已见过这个当初还叫韩约的西凉士人。 当初不到三十岁的韩遂,颇有西北人的血气和耿直。一进洛阳便求见大将军何进,要求诛杀宦官还天下以清明。 但是何进优柔寡断,其弟车骑将军何苗与宦官们相交甚厚,根本下不了诛杀宦官的决心。韩遂的进言不但没有得到何进的支持,反而差点被宦官们捉拿下狱。 还是在士孙端的帮助下,韩遂得以脱身离开洛阳。 所以他倒不怕韩遂攻占长安对他有所不利,可是以大局来说,长安朝廷好不容易才有所稳定,怎么能经得起再一次战乱。 故此他还是支持皇甫嵩的建议,出口道:“皇甫公所言甚是,韩遂军虽只五万,然其部已进占槐里,三辅独占其一,可虎视长安。且其善于胁裹百姓,若出兵左冯翊,则长安粮仓、百姓尽在其手,不可不防。老夫以为大司马须早做防备,屯兵渭水南岸方为上策。” 李傕哪里不知道皇甫嵩和士孙端所说的建议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但他心中顾虑更多。 要是他带兵出城,在渭水南岸与韩遂军对峙,则长安城中空虚,不知道朝中这些公卿百官老狐狸们会出什么幺蛾子。 西凉军看似整体一块,其实都是相对独立以利益捆绑起来的部队。要是召回郭汜、樊稠,以这两个家伙简单的脑子,和反复无常的秉性,只要有人在身边撺掇一下,他还能回到长安城权倾朝野吗? “太师啊太师,你都死了大半年了,还给咱出这要命的难题!”李傕不禁在心里埋怨起他的老主公来。 左思右想,李傕还拿不定主意,突然他目光扫到角落里垂头不语的贾诩。对啊!咱身边还有老贾呢,看看老贾有啥主意。 “文和,你有何应对之策?” 贾诩微微一笑道:“大司马莫非忘了,凉州好武成风,向有以武为尊之俗?” 李傕一愣,老贾怎么突然说起凉州风俗来了? 的确,因为凉州地处偏远,民族众多,特别是羌胡部落极为剽悍。平常还好,一旦遇到灾荒便互相攻杀,掠夺牛羊粮食。 所以凉州地区无论汉胡,男女老少自幼便要练习弓马武艺。 而这个地方地广人稀,若是常年互相攻杀,又会造成各部人口减少,更加难以生存。 于是慢慢形成了一个传统,若是两方发生争执,或者仇杀之类的事情,除非涉及到生死存亡的大事,一般不会轻易发动战争。 毕竟一旦开打,不是实力非常悬殊的情况下,总会产生大量伤亡,削弱自己的实力,让其他势力趁虚吞并自己。 这时候双方便会派出自己这边最强勇士进行单挑对决,以输赢定对错,双方绝无二话。 单挑之时,双方必须停止一切攻伐行动,否则便会受到所有凉州人的攻打。 当初董卓年轻时就是以个人武勇遍挑各部勇士,获得“健侠”之名,才能短时间内汇聚起几万部众为其所用,一举出任凉州兵曹掾,踏上了他权倾天下的道路。 转念片刻,李傕心有所动:“文和,你此言何意?” 贾诩指着侄儿贾成的奏疏道:“听闻马腾之子马超有西凉猛虎之称,武艺冠盖其军。既然此人代表韩遂军要挑战长安勇士,何不顺势而为大张旗鼓宣示两军,依照凉州风俗定期比武争胜。” “好!”李傕大喜,一拍案几道:“文和此计甚妙,既然都是凉州人,那咱们就按凉州规矩办!” 第六十九章 韩遂又有了盼头 “寿成兄,孟起莽撞了啊!” 接到李傕书信,韩遂心知不妙,立刻下令封锁消息。可惜贾诩早已算到这一点,派来的使者一进他们军营便大张旗鼓宣告这件事,使得比武争胜之事尽人皆知。 凉州比武争胜的传统早已深入人心,自家小将军向长安关中发起挑战,这可是一件极为荣耀的大事,听到这消息的士卒无不欢呼雀跃。 对嘛!咱们是接到董太师号召来长安富庶地方享福的,可不是来和同为凉州人的兄弟打仗来的。 先前刚过陈仓,军中中下级军官就接到命令,不去朝廷指定的郿县,而是直奔槐里。很多有经验的军官老兵就知道出了变故,可能要打硬仗了。 一时间军中人心惶惶,谣言四起。 上几回打长安,韩遂有诛宦官的名义,声称凉州穷困都是因为宦官当政的缘故,所以大伙心气很高。要不是天生异象,还有领兵的将军们内部火并,说不定凉州叛军已经攻破了长安城。 还有前几次进攻长安,大家多少还有些忌惮同为凉州人的朝廷大将董卓。董卓的勇武凶悍在凉州一带尽人皆知,叛军与朝廷其他将领对阵占尽优势,就算平定黄巾之乱的天下名将皇甫嵩也拿他们没有办法。 只有跟董卓部作战,叛军得不到一点便宜。因为凉州出身的董卓深知叛军作战方式,往往会根据叛军作战习惯设置埋伏,打击叛军薄弱点。 以至于他们最后一次进攻长安,当时已经升为前将军的董卓正式成为朝廷平叛的主将。仅仅带着两万兵马,还要受皇甫嵩督导的情况下,面对十余万韩遂叛军,一战便阵斩万余敌军,大破叛军。使得韩遂军好几年不敢东进。 如今情况却来了一百八十度急转,年初身为太师,权倾朝野的董卓竟然派使者招抚韩遂叛军,邀请他们进长安。 虽说请他们前去长安帮着董卓打关东群雄,没多久又传来董卓被杀的消息,可至少可以平平安安前往长安。 打仗他们不怕,在凉州陇西,不还得为了一点点粮食攻打朝廷城池不是? 长安就不一样了,即便同样需要作战,但是部队给养能够得到保障,说的最直白点,大伙不要担心饿肚子了。 所以尽管又要行军千里,大家还是心里热乎乎的,有了希望便一点都不觉疲累。 可惜当听说这次来还像以前一样,要与朝廷作战,巨大的心理落差一下子让全军军心涣散,开始有了厌战的情绪。 不过当朝廷的使者来到军中,带来了比武争胜的消息,骤然间又使得军中情绪热烈起来。 凉州人就该用凉州人的方式,何必兄弟之间打打杀杀。比武就是一个盛大的节日,大家聚在一起喝酒吃肉,看着勇士们比武扬名。 胜了,不用打仗就能得到更多地盘、钱粮,败了,心甘情愿让出利益,大家还是兄弟。 这......不香吗? 马腾却不像韩遂那样野心勃勃,虽说他一直宣称自己是汉伏波将军马援之后,但事实上陇西马氏已经掉入了社会底层,与韩遂出身天差地别。 他如今手下有步骑三万,在凉州一带是最强势力,就算造反专业户韩遂也略逊一筹。 韩遂身份高贵,还是孝廉出身,先天就高人一等。他可以目标远大,只盯着中枢高位,除了三公要职其他什么职位都看不上。 马腾心里价位就小多了,一心只要封个侯,朝廷能给他恢复先祖伏波将军的军阶就心满意足了。 所以尽管当初起兵时曾经自号“合众将军”,可没过多久他还是取消了这个自封的将军位,仍然以先前凉州刺史耿鄙给他请封的偏将军之职自居。 要知道偏将军只是所有将军位里最低的品级,李傕、郭汜手下随随便便一个小军头的军职都比他高好几级。 由此可见,马腾心中朝廷的地位还是非常高的,他还不能算是一个彻底的造反者。 要说起来,马腾这个人和后世着名小说《水浒》中的宋江还有很多类似之处。 “伯约先生,咱们还是要顾虑一下军心。弟兄们行军日久,早已疲惫不堪,一旦作战损伤必多啊!” 马腾见韩遂还是阴沉着脸,安慰道:“伯约先前打算占据槐里,为此咱们兵行险着,以轻骑攻取武功、咸阳。如今已是顺利完成目标,何必还要懊恼?” 韩遂看着眼前面貌粗犷却心怀仁厚的盟兄,满腹的不甘心却一时难以出口。 对他来说,心中最忌惮的大敌董卓死了,占据长安的西凉军军头们勇而无谋,天子幼弱。此刻正是他进据长安,控制天子和朝廷,成为天下第一权臣的最佳良机。 所以他才会趁李傕不备,让马超、阎行率轻骑攻取武功、咸阳,本部趁势占据扶风郡郡治槐里。然后等部队休整一段时间,联络朝中反李势力,找机会渡过渭水突袭长安,成就不世功业。 他知道马腾是个重情义的人,对自己言听计从,并不担心一旦行动起来马腾会反对自己。 他还知道马腾热心功业,却少有权谋,怕他知道自己谋划后会不经意间泄露给李傕他们。 所以他把这些谋划深深藏在心里,并不对马腾透露半分。 可是马腾却把先前自己告诉他要立足槐里,把扶风郡当做他们谋生地盘的事当真了,还觉得儿子马超这次做的非常完美。 用凉州人的传统约束凉州人,大家不用打仗,既为儿子扬了名,又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地盘和官职地位,多好啊! 传统就是传统,在这个时代,一旦大家都认定的事情,他韩遂就算有天大的号召力,也不可能鼓动手下部队出尔反尔,进攻长安城。 而韩遂没有了手下兵马的支持,怎么可能孤身一人进入长安,达到他权倾朝野的人生目标? 事已至此,韩遂只好苦笑一声,把对马腾父子的怨恨埋在心里。 “寿成兄,孟起单挑关中勇士可有把握?” 马腾对自己的长子极有信心,哈哈大笑道:“伯约尽管放心,我儿虽然年幼,弓马一道却天赋异禀。不瞒你说,去年为兄就已不是他的对手了。” 韩遂一怔,惊讶的看着马腾。若不是他清楚盟兄从无谎言,简直要出口骂他荒谬。 马腾时年三十八岁,作为武将正值巅峰时期。而且自他从军出道以来,从未听说有人能马战单挑胜过他的。要不然在以武为尊的凉州,他一个穷困差役也不可能短短几年就能聚拢起数万部众,这可全是马腾靠着武勇打出来的成绩啊! 可就是这样一个凉州勇将,居然亲口承认他不是一个当时只有十五岁的少年,这简直是一件滑天下之大稽的大笑话。 但他转念一想,突然又心中大喜,有这样的勇武之士在身边,心中谋划的那件大事不是又有转机了吗? 要知道董卓当初也是收了天下第一勇将吕布,这才一个个诛除反对势力,逐步登上独霸朝纲的太师、相国之位。有此先例,自己难道不能效法董卓吗? “寿成兄,既然如此,那你我索性善加筹划,让孟起贤侄力压群雄,威震长安!” 第七十章 初平三年过去了 传统的力量是无限的,在马超口出狂言的一瞬间,整个局势就悄悄发生了变化。 在各方势力明里暗里的推动下,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居然平复了下来。 马超只是因为年轻气盛,因为不满足走了一千多里地却只是小打小闹的干了一仗,觉得不过瘾,才提出要会会左冯翊高手。 结果一来二去,变成了韩遂、马腾所带领的凉州陇西军和李傕、郭汜等人带领的凉州金城军之间的比武大会。 甚至更进一步变成了韩遂和长安朝廷之间的权力之争,这不得不说时事变幻莫测。 双方都觉得这件事对自己有利,李傕争取了时间,可以从容调动郭汜和樊稠两支部队回来守卫长安,并且在全军挑选个人武勇出色的斗将。 而韩遂这边也不亏,至少目前与长安方面达成默契,让他们暂时占据扶风郡,养精蓄锐,以待马超力挫长安勇士,借势进入朝堂。 两边暂时停止了小规模冲突,随着使者来往长安和槐里,确定于明年也就是初平四年(193年)三月十八日,泾水东岸泾阳城郊举办校场比武大会,争夺天下第一勇士的称号。 其实这个名头水分极大,只有长安京畿以及凉州人当回事,关东州郡和南边的荆益等州连消息都传不到,更加不会派人参与,还不如说凉州第一勇士更加确切点。 长安这边关起门来自娱自乐,而关东和南方这边却人脑子打出了狗脑子,热闹的很。 自去年也就是初平二年(191)四月,青州黄巾军攻入兖州,斩兖州刺史刘岱,兖州震动。 这时东郡太守曹操的部下陈宫劝说兖州治中、别驾等迎曹操入主兖州,与曹操素相友善的济北相鲍信也极力推荐曹操。于是兖州治中万潜与鲍信亲至东郡迎接曹操出任兖州牧。 曹操进入兖州后,立即与鲍信联军堵击青州黄巾于寿张(今山东东平西南)东郊,两军展开激战,黄巾军久经战阵,兵皆精悍,阵斩鲍信,曹操身先士率,激励将士,经过昼夜激战,终于将青州黄巾赶出奉张。 第二年九月,曹操率军追击,在济北一带将青州黄巾军全部击溃。黄巾投降,曹操俘获降卒三十余万,男女口百余万,随即挑选青州黄巾之精锐者,组成一支军队,号“青州兵”。从此,曹操实力大为增强。 与此同时,朝廷闻知刘岱战死,李傕立刻以京兆尹金尚为兖州刺史,率军前往兖州。曹操于途中迎击金尚,金尚逃奔南阳,投靠袁术,于是曹操占兖州。 南边的袁术也搞了不少事情,十二月,扬州刺史陈温死,袁绍派袁遗领扬州,却被袁术打败。袁遗逃到沛国,被士兵所杀。袁术以下邳陈瑀为扬州刺史。 此后,袁术虽名为南阳太守,但实际上除江东六郡,已经掌握了以南阳为中心的扬州大部地区。 这年,北边的公孙瓒也没有闲着。 当初汉献帝刘协想东归洛阳,派刘虞之子刘和逃出长安,偷偷出武关去找刘虞,让刘虞率兵前来相迎。 刘和途经袁术驻地,将此事告知了袁术。 袁术扣留了刘和,让刘和给刘虞写信,答应等刘虞率兵前来为袁术后援,一起赴长安。 公孙瓒知道袁术会叛变而制止刘虞,刘虞不听。公孙瓒担心袁术知道后恨他,派他堂弟公孙越率千余骑兵到袁术处相结好,而暗地又让袁术扣留刘和并夺占刘和兵马。 于是他和幽州牧刘虞矛盾越来越深。因为袁绍一直想拥立刘虞为帝,所以连带着公孙瓒也暗暗对袁绍不满。 袁术遣公孙越帮助孙坚攻周昂,公孙越被流矢射中而死,公孙瓒怒道:“我弟之死,祸起于袁绍。”于是出兵驻扎在磐河(今河北境内)准备报复袁绍。 袁绍此时已经取代韩馥得到冀州,闻讯非常惊恐,把渤海郡太守印交给了公孙瓒堂弟公孙范,派他到南皮,想以此与公孙瓒结援。公孙范却立刻背叛袁绍,以渤海兵力协助公孙瓒,攻破青州、徐州黄巾军,兵势日益强盛,进驻界桥(今河北威县境内)。 公孙瓒自己任命严纲为冀州牧,田楷为青州牧,单经为兖州(今山东金乡县西北)牧,并配置了郡守县令。 两军在界桥爆发大战,各有损伤,公孙瓒麾下大将严纲被擒战,事实上他略占劣势。但他并不甘心,积极准备兵马,开启了与袁绍长达两年的战争。 还有一件相对比较小的事情,吕布自从在长安战败,出武关投奔南阳袁术。 可惜这人实在不知收敛,袁术虽然厚待了他,但吕布仗着对袁氏有功,就纵兵劫掠,袁术以之为患。吕布不安,弃了袁术而去投河东张杨。 因为听说李傕一直在通缉他,感觉河东离长安就一河之隔,张扬兵少,心中实在不安,便在这年九月离开张扬,投奔袁绍。 最后李傕也没闲着,当他听说徐州牧陶谦联合前扬州刺史周干、琅邪国相阴德、东海国相刘馗、彭城国相汲廉、北海相国孔融、沛相袁忠、泰山太守应劭、汝南太守徐璆、前九江太守服虔、博士郑玄等人推举屯军在中牟的右车骑将军朱儁为太师,意图举兵攻打长安、奉迎天子时。 这货估计还是对这位天下名将有所忌惮,竟然没有让郭汜率军攻打,反而开动小脑筋,使了个计谋。 他以天子的名义下诏召朱儁入朝,并且写了封长信给朱儁。告知朱儁长安城如今在他的治理下百姓逐渐恢复生计,左冯翊屯田初显成效。 若是朱儁起兵攻打长安,便会造成生灵涂炭,陷汉室于危难之中。言辞恳切,字字句句中都在展现他一心向国的忠臣形象。 虽然没人会相信吃人的虎狼突然变成吃草的绵羊,但朱儁秉性忠直,不顾部下反对,接到诏书便要启程进京。尽管军吏将士都不愿入关,想与陶谦等联合。 他对部下说道:“天子有令,当不诏而往,况乎天子诏命?李傕、郭汜奸乱小人,樊稠平庸无能,彼辈并无远谋,且其势相等,变乱必生。我乘其不备,骤然行动,大事可成。” 当下辞谢陶谦等人,奉诏入京任太仆。陶谦等人也只好作罢。 变乱频生,轰轰烈烈的初平三年就这样过去了。 这一年,天下州郡牧守们纷纷扯下虚伪的面纱,为了资源、人口、地盘互相攻杀,真正开启了汉末群雄割据的历史帷幕。 第七十一章 徐晃归心 作为一个相较于大部分人更加了解时代背景的穿越者,贾成不管是从《三国演义》也好,还是《三国志》也好,都很清楚马超的个人战力。 来到这个时代后,他也经历了好多次战斗,见识过很多战将的战斗过程。 确实,没有像小说中写的那样个人武勇决定了一支部队的整体战力,也几乎没有两军作战中斗将就能决定战场胜负。 现实中决定胜负的根本不是斗将,而是军队整体的战术素养,士卒精锐程度,武器装备的优劣,以及指挥者对战局的把握能力。 但也不能说斗将没有一点作用。在一些小规模的遭遇战中,斗将还是起到一定作用。 有时候两军对峙,在双方部队接触之前,往往会派遣本方勇士上前单挑对方以示武勇,可以提升本方将士士气。 在冷兵器时期,斗将作为鼓舞士气的一种手段,并没有完全消失。 所以还有一些将领就是凭借个人武勇,从斗将的位置慢慢升上高位,成为真正带兵作战的将领。 比如说曹魏五子良将,比如蜀汉五虎上将,还比如东吴大部分底层上来的将军们,如吕蒙、甘宁、徐盛、丁奉等等。 甚至刘备、孙坚、孙策等人都是以武勇而开始闻名天下。 这里特别要提一下刘备,别看后世人们印象中这是一个白面忠厚长者,可事实上刘备的个人武勇绝非普通。 贾成曾经侧面打听过,其人身高臂长,能左右开弓,作战异常勇猛,经常以少胜多,战胜兵力远超自己的敌军。 要是没有一身高强武艺,你能想象只带着少量兵力硬憾敌阵,还能战而胜之的场景吗? 其实别的不说,同为西凉军年轻一代的张绣,这人武力贾成就很清楚。当初在他家院子里,铁枪一顿,枪尾就深深插在条石地面上,随手一拍,几乎将他家青石桌面拍翻,可见张绣力量有多强。 就这样的猛男,单挑也干不过郭汜。而郭汜够强了吧,据说和吕布斗过二十几个回合还是不敌,险些被吕布打下马来。 由此可见,很多人的武力不是贾成这个现代人所能想象的。 不过贾成既然放出话来,要让徐晃扬名天下,他也不是没有把握。 首先,徐晃个人武力非常出色,要不然也不会在未来列入五子良将之列。即便与马超相比略处下风,但估计差距也不会太大。 还有最重要一点就是,贾成有作弊器啊。他的作弊器不是别的,正是千年经验积累和一点点浅薄的科技常识。 他很早就发现,这时期对马匹的运用虽然已经异常频繁,骑兵已经取代沉重的战车,成为北方战场主要兵种之一。 马匹身上配备的护具装备也已经很普遍和科学,马鞍这个主要装备之一已经普遍应用到骑兵部队里,使得骑兵能够在快速前进中减少直接震荡,从而保护骑马士兵脊柱,降低损伤。 可是不知为何,马镫却没有被完全发现出来。或许只是为了上马方便,骑兵只配备了单边马镫,而非后世常用的双边马镫。 他知道,只有双边马镫的大规模应用,才能彻底解放骑兵们双手,挥舞更加沉重的兵器作战。这可是有足够的科学数据证明过的。 因为冶炼技术的限制,再加上只有单边马镫,骑兵主要作战方式并非轻骑冲阵,而是利用其快速机动能力绕行道敌阵背后,然后用骑弓射击敌阵。从而制造混乱,为步兵充分创造有利条件。 所以只有骑术精湛的部分精锐,才能在马上左右开弓,一般人很少能够做到这一点。 即便在特殊情况下需要骑兵冲阵,那他们也不会使用马刀,因为这时代打造出来的刀具短小脆弱,几乎不可能在高速加持下破开敌军铠甲,折断的概率反而更大。 最常见的情况就是,冲阵骑兵们会使用两米多长的长矛,而且矛杆不能过于坚韧。骑兵们右手虚握长矛前端,中部夹在腋下,冲锋时一击即弃,类似于西方中世纪骑士对决。 这样既能保证矛尖瞬间刺中敌人,又能让自己不用承担冲击时带来的巨大后挫力,避免反震受伤。 当然,还有一部分人自持力大,不愿用脆弱易断的长矛,而是使用更加锋利坚韧的长槊。 长槊这种武器是从长矛演变过来,槊头比矛尖更长而沉重,周围布满尖刺,槊杆为通常使用柘木,是细柘杆浸泡油晾干后,用鱼泡胶黏合而成。制作复杂,不宜折断。 使用长槊的武将不仅善于刺击,还能舞槊横扫,作战范围非常大。力大武勇的武将就喜欢用槊,比如马上要挑战长安勇士的马超。 听说曹操也是用槊高手,不过贾成认为,曹操身材矮小,又不以力大闻名,他用槊更像是有钱豪横的象征,并非真正会用在战场上。 他相信,只要给徐晃配备双边马镫,就能让他在马上更占优势,双手作战无论如何都要比马超单手持槊更占便宜吧。 还有在武器上,徐晃出身不高,家中置不起昂贵的长槊,并不熟悉长槊招式。 但他身长力大,使用轻便易断的长矛贾成怕一个回合之后便没有了趁手兵刃,于是他冥思苦想几天,参考后世女真战士使用的狼牙骨朵,设计出了此时人们从未见过的奇门兵器——狼牙棒。 狼牙棒全长两米,按此时长度单位不足一丈,比长槊略短。不过棒头纯钢打造,密布寸余钢钉,不但可供冲击,更加利于挥舞横扫。 狼牙棒全重三十汉斤,比槊重十斤。但因为可双手握持作战,战斗起来更加灵活多变。 有了煤炭的应用,虽然贾成还没有提出高炉冶铁的概念,可持续稳定的高温环境,还是冶炼出了不少质地优良的钢块。 这也使得左冯翊少量精锐部队能够配备上了更多坚韧锋利的钢制武器。 徐晃就是最大的得益者之一,一把趁手的武器对于一个武将来说,无异于多了一个战场致胜的宝贝。 当他双手接过狼牙棒,贾成仅仅从他兴奋的神情中就知道,徐晃扬名天下的时刻即将到来。 当徐晃催动战马,眨眼间就将校场上一根大腿粗的木桩击的粉碎。 回到贾成面前,翻身下马,单膝跪地颤声道:“晃蒙郡丞厚赐无以为报,来日定将马超小儿擒于马下,为我左冯翊杨威!” 贾成为徐晃所做一切,他又何尝不知。有这样爱护部下的主公,他徐晃深受其恩又怎能不感恩戴德,以死相报? 这一刻,贾成真正收服了徐晃,甘心自居他的心腹小弟。 第七十二章 陈到的武力 贾成为虚晃量身打造的兵器,只要是武将,哪个不羡慕嫉妒。 刚刚伤愈的鲍出神情复杂,暗叹一声:“当初要是我有此神兵,也不至于败的这么惨。” 不过他也就自己想想,想到自己在马超手里没走过三个回合,便有些心灰意冷。 他以前看似风光,长安轻少争相依附与他。可说到底只是个平民百姓,因为武力超群才受到大家吹捧,本身没有一点根基。 甭管是不是受贾成言语逼迫,当他半推半就受了征召,成为左冯翊贼曹掾,鲍出的地位立刻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享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荣光。 权力这玩意,一旦沾染上了,就像有了毒瘾,很少人能够摆脱的掉的。此时的他,早已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可是长安大侠名头是打出来的,一旦力不如人,便没人会再仰慕他,跟随他。 没有长安大侠的名头加持,鲍出深恐贾成对己不满,免了自己贼曹掾官职。 看到鲍出忧心忡忡的样子,贾成拍拍他的肩头,安慰道:“一郡之治,非以力胜。吾向来深知文才忠直严谨,郡府贼曹多有维护治安之举。以你之才,当潜习律法,为吾之张汤、董宣,何必神伤于战场争胜?” 张汤、董宣都是汉朝以律法严明称颂于世的名臣,贾成以这二位事迹鼓励鲍出,显见得对他期望很高,让鲍出感激零涕。 下拜道:“下吏无能,败于马超小儿之手,致使运输队伤亡惨重,实在愧对郡丞。今日郡丞竟以张、董二位名臣之事激励下吏,下吏敢不肝脑涂地,维护左冯翊一郡治安?” 贾成也是无奈,手下家传律法的人也有几个,法正家学就是律法,田畴在律法上也有几分天赋。 可这些人要么年幼威望不足,要么是外地人不熟悉地方民情,就连说话的口音都有很大区别,如何能直接与地方上百姓打交道? 鲍出可是本地出身的地头蛇,为人品性也不错。贼曹做的就是派出所工作,要处理各种各样家长里短的杂事纠纷。 法正性格狭隘,容易产生偏激情绪,而田畴更是听不懂地方方言,哪有鲍出这种八面玲珑的地头蛇处理事情来的方便。 再说了,鲍出也就个人武力比不过马超,当初遇敌时应对的也还中规中矩,并没有差错,贾成当然不会在意他败给马超,更不会因为心腹郑喜的死迁怒于他。 眼下鲍出还是贼曹掾最理想的选择。至于以后去了别的地方还合不合适,就要看他会不会听贾成的话,努力学习律法,成为贾成的张汤、董宣了。 安慰好了鲍出,贾成特意看了一眼身侧的陈到。 这货倒是沉得住气,不像鲍出刚才那样神情异常。不过仔细观察就能发现,陈到右手紧握,指尖都发白了。眼神中还是不经意露出一丝艳羡,显然他对徐晃能得到这么好的武器还是很羡慕的。 “叔至,你在我身边也有些时日了,不知你武艺如何?” 贾成心中有些好笑,故意漫不经心的问道。 陈到神情一振,对贾成抱拳道:“郡丞,到自幼习武,只是汝南尽多毛贼,少有如徐兵曹那样猛将,故此不知武艺如何。” 嚯!这货说起来谦恭,其实意思就是说,我在汝南还没遇到过对手,所以不知道自己武艺有多高,要试的话就得和徐晃比比。 徐晃一眯眼,这家伙口气很狂啊!who怕who,要不咱们试试? 贾成一看,乐了。他知道陈到个人武力还是很强的,要不然也不会在历史上成为刘备最强部队白毦军统领,还一直贴身护卫刘备,与许褚、典韦一个性质。 不过两人比试是不成的,万一伤了谁都不好。 他故意当做没听出陈到的言外之意,颔首道:“我还没见识过叔至武艺,不若趁今日在校场,叔至演示一番如何?” 陈到闻言,躬身应诺,大步奔出,一翻身上了战马,策马沿着校场飞驰。 等战马飞奔到箭靶一百步开外时,他在马鞍上摘下马弓,随手抽出三根长箭,也不瞄准抬手就射。只听得弓弦声响,三根长箭化作一条美妙的弧线,“哚哚哚”钉在箭靶中央红圈之内。 这还没完,接着他把弓箭放入箭囊,从战马一侧德胜沟上抽出长矛夹在肋下,伏低身形,身体紧紧贴在马上。随着战马飞奔,身体高低起伏,渐渐人马合一。 当他策马掠过人形木桩时,也不见有何动作,只听得一声暴喝,那人形木桩仿佛被一枚炮弹击中,突然四散炸开。 卧了个槽,贾成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 这还是人吗? 这人形木桩类似十字架,主体乃是用大腿粗细的树干钉在地上,覆以干草,用来士兵们训练刺击所用。贾成平时也用来练习矛术,知道这样的木桩有多坚固。 刚才徐晃用三十斤重的狼牙棒一击而碎,他已经觉得徐晃很牛逼了,对他击败马超有很大的信心。 哪里想得到陈到只是用普通的长矛,竟然可以击碎木桩,更何况他根本没看清陈到出手的动作,又是怎么击碎的。 双手左右开弓,在百步外射中箭靶,尽管是在飞驰的战马上,这样的射术西凉军中并不罕见。就贾成所知,传说中当年董卓就能做到。 还有李傕、郭汜、樊稠,甚至张绣和胡封一样也能做到。 可用长矛刺击,瞬间击碎训练木桩,贾成却从未见过。由此可见陈到的武力是何等恐怖。 此时校场内鸦雀无声,只有陈到胯下战马“哒哒哒”闲庭信步般小步奔跑的声音。 在一片震惊中,只有徐晃内心是苦涩的。 自从几个月前,他被主公杨奉派遣到左冯翊,成为郡府兵曹掾。 一开始内心还是有几分不满的,尽管他知道这样一转职,就有了文官背景,以后个人发展便有了更多上升空间。 可屈身与一个未满二十的年轻人之下,做着屯田这样的后勤事务,甚至仅仅只是训练士卒,护卫屯田农户,等于被踢出了一线部队,不能上阵厮杀立功,他还是很不甘心。 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只是做好本职工作,并没有全心全意融入到贾成团体里。 直到他看到在贾成的治下,长平馆渐渐恢复生机,郡府内外乃至寻常百姓脸上都洋溢着充满希望的笑容。 他看到农户们见到他,不再是躲躲闪闪生怕被他手下士卒随意抢掠杀戮,反而发自内心的向他行礼问好。 有时候他们巡行乡里时,很多百姓还会自发奉上清水让士卒们解渴,他心里便渐渐有了转变。 第七十三章 二将心思 徐晃是读过书的,读的不多,但也常常在书中看到其中描绘三皇五帝时的场景。 那是一个少有征战,官吏各司其职,乡间男耕女织,其乐融融的世界。 可自从他出生以来,朝廷昏暗盘剥百姓,山野间盗贼四起民不聊生。官府宣称盗贼残暴,可盗贼们却都是些在官府盘剥下活不下去的百姓。 因为他家勉强算是中产,本人读过书,所以也被郡府录用,做了一段时间小吏。在此期间他看到了更多的黑暗,官府所作所为比盗贼更加不堪。 所谓贼过如梳,兵过如篾,这世间根本没有所谓的太平之世。 河东被黄巾军攻破,他也就携裹着成了黄巾军一部黑山军首领杨奉的部下。 黑山军四处征战,虽然还是破坏、破坏和破坏。可至少比官府公平些,大伙都是泥腿子出身,也没有什么上下尊卑,抢来的粮食物资各自平分,倒也过了一段舒心日子。 但流寇毕竟是流寇,只有抢掠不会生产。粮食抢完了,就得挨饿。没有吃的,草根、树皮都吃完了,大伙饿的受不了,便成了野兽,最后甚至有了人相食的惨状。 徐晃绝望了,他不想变成吃人野兽,只好劝首领杨奉投降朝廷,至少,朝廷还有粮食,不至于吃人。 但他也知道,朝廷本身不会生产粮食,这些粮食的来源就是从百姓们仅存的口粮里强征过来的。 百姓们没了吃的,就会成为流民、盗贼,最后还是和他们先前一样,人相食。 他吃的不仅仅是粮食,还是百姓血肉,他,依然在吃人。 经历了这么些年,他的心早已冷了,麻木了。 所以在贾成面前,他一直自称“下吏”,而不是以前在杨奉面前的“末将”,他已经产生了随波逐流的心思。只是本能的保留了一丝向上升官的心思。 不过在左冯翊,在贾成郡府麾下,他看到了另一个场景,仿佛就像幼时读过的书中描绘的那样,没有盘剥,没有欺压。 官吏们虽然年轻,但是有一腔热血,上下一体,为了屯田收获努力做事。 这个年轻的郡丞仿佛天生带着一种感染力,他没有架子,也没有私心,每天奔波在田间地头。 他好像从来没有说什么激动人心的豪言壮语,所做的都是一些士大夫们鄙夷的小事。公共厕溷、集中粪便制作肥料、建立戏台编写忠孝故事、让闲暇士人教导农户子弟认识几个简单的文字。 甚至还亲自带着贼曹差役给乡里百姓排解纠纷,说一些“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一时风平浪静”之类的软话。 他好像从来不怎么强硬,但总有一些别出心裁的办法解决各种难题。 就像这次韩遂军东来,眼见几乎就要形成两军交战的场面,韩遂军先锋马超甚至杀了他的心腹手下。 若是换了别人,面对如此态势,定然会修书长安,引来大军对付仇人。 可不知怎么的,他竟然把这场几乎一定会发生的战争演变成节日般的比武大会。而且还给自己配备神兵,要为自己打败马超创造最有利的条件。 这不但避免了一场血腥战争,还维护了自己身为左冯翊兵曹掾的名声。 这样的上司,如何不能融化徐晃冰冷的内心,甘心拜伏在贾成面前,为之驱使?他内心中已经把贾成当做自己未来主公看待了。 但就在这个时候,徐晃突然发现,年轻主公身边一个小小侍卫,居然武力这么强悍,竟然隐隐超过自己。 这让徐晃顿时化身为适才的鲍出,患得患失起来。 他侧目偷视贾成,见这位年轻的主公虽然面现讶异之色,但似乎没有像周围人那样目瞪口呆,好像他早已知道陈到有不凡的武艺,仅仅只有一点出乎意料而已。 陈到缓缓策马来到众人面前,翻身下马,对贾成抱拳行礼道:“禀郡丞,属下演武已毕,请郡丞示下。” “哈哈哈哈!叔至武艺果然不凡,与公明伯仲之间。”贾成大笑道,上前扶起陈到:“我有叔至在身边,命无忧矣。”当即任命陈到为门下执戟。 这门下执戟乃是郡守门下护卫吏之首,负责统领郡守私人护卫,贾成手下心腹职位。 陈到大喜,立刻躬身领命。 他本是汝南猎户,因为家乡连年遭灾,家人相继饿死。他不愿落草为寇,便凭借一身武艺进入郡府贼曹,成为一员士吏,说白了就是一个小差役。 因为不懂得巴结上司,一直被指派做一些危险的差事。这次随着上计吏前往京城,也是郡守看不惯手下这个上计吏,知道路上不安全,打发他来送死的。 贼曹掾知道这是送命的差事,顺手就将陈到派了出去,陪着送死。 好在这货命大,护卫着上计吏居然挣扎到了洛阳,还跟着西迁的大部队来到长安。上计吏经不起旅途折腾,病死在路上。他在长安阴错阳差被贾成救了,成了左冯翊郡府护卫。 贾成是知道陈到能耐的,对他还是颇为看中,让陈到过了一段难得安生日子,让这个苦命猎户享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自然一心想要报效主人。 这段时间比武争雄的消息响彻长安京畿,陈到作为一个武人,自然也很是意动,更何况事情起源就是西凉马超一招杀了主人心腹手下。他当然想出手打败马超,为主人出气。 可是主人贾成一直围绕徐晃做准备工作,他身份卑微,怎么敢越俎代庖,主动请缨呢。 想不到今日主人校场试兵,贾成顺手让他出手演武,陈到怎么会不抓住机会,使出浑身解数,定要叫主人知道自己一身本领。 演武完毕,看起来似乎贾成没有让他出阵的意思,不过还是对自己武艺很满意,把门下执戟这个贴身侍卫统领的职位授予了他,陈到得遇主人看中,当然大喜过望。 徐晃见此,暗自松了口气。 主公贾成没有改变主意,依然让自己出战,可见对自己还是充分信任。以他的眼光自然知道,这个不起眼的护卫武艺大概在自己之上。 不过那又如何?主公量才使用,还是认为自己是左冯翊第一武将,郡兵讨虏营依然授予自己统领。你陈到就算武艺再高,也不过是统领百余侍卫的家将而已,如何能与某家相比。 他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在比武场上战胜马超,不负主公信任。 第七十四章 信使甘宁 “主簿,郡丞派来了信使。” 盩厔小城,刘璋刚刚安顿好陆续到来的万余百姓,把他们分散安置在渭水南岸百余里肥沃平原上,便得到郡丞贾成派来信使的消息。 刘璋急忙出门迎接,见县寺门外一年轻白衣文士面带微笑看着自己。 “本务,你怎么来了?”刘璋惊喜的问道。 这白衣文士正是贾成同门师兄,琅琊人王政王本务。 王政出身琅琊王氏,乃是天下高门士族之一。若不是当年王莽篡汉,王氏受到沉重打击,就连汝南袁氏和弘农杨氏也不能与之相提并论。 即便如此,琅琊王氏家世也是尊贵无比,在朝中拥有一定势力。 王政虽是祖籍琅琊,不过其父一直在洛阳为官,本人也是在洛阳出生,地地道道的京城人。 作为上层官宦子弟,他和刘璋从小认识,关系一直不错。所以刘璋见到他过来盩厔,心中很是欣喜。 “季玉,郡丞遣我前来送信,一是告知长平馆近况,二来也是遣我辅佐你安定地方,巩固城防。” “怎么?长平馆有变?难道韩遂军意图不轨?” 刘璋一惊,急声问道。 “那倒还不至于,只是长平馆身处虎狼之侧,郡丞要你我加强防备而已。” 王政从怀里取出一卷竹简递给刘璋,肃声道:“盩厔乃三州要冲,雍益门户之地,郡丞心忧百姓,恐遭韩遂部下侵扰,故此让我助季玉加强城防。” 王政家学渊源,他父亲王泽在世时曾任城门校尉,颇晓兵法。所以他在士孙端弟子中算是唯一懂些兵法的学生。 贾成手下知兵的人不多,目前也就徐晃能拿得出手。不过徐晃要带领郡兵,还要准备比武争雄,不能离开长平馆,所以只能矬子里拔将军,把王政派了过来。 好在盩厔现在只是秘密据点,韩遂军目标放在长安,对渭水南岸没有兴趣,他们二人只要安顿好带来的百姓农户,开垦屯田即可。 顺带着修复一下城墙,在农余给青壮们训练一下军事技能,为未来讨虏营征兵提供优质兵员就行了。 刘璋接过竹简,一目十行快速浏览一遍,合卷叹道:“郡丞不以仇恨蔽目,大事化小之度我不如也。京兆百废待兴,郡丞能以一己之力,避免再燃战火,实乃百姓之福。” 王政也道:“当时马超小儿狂言挑衅,若不应战,则朝廷蒙羞。郡丞用门下商监张浪之言,巧为推动,遂成比武争胜之局,可谓布局巧妙啊。” 稍作停顿,王政问道:“季玉,你率众驻屯盩厔,可曾置信告知令尊刘益州?” 刘璋颔首道:“来之前我与郡丞已有定计,为防汉中异动,出兵前来侵扰,我早已修书一封派人送往绵竹,估计很快父亲就会回信与我。” 王政松了口气:“只要汉中没有动静,那你我就能安心屯田,将来万一长安发生变故,我等也能供应些粮草,不致长安百姓出现粮荒饥馑。” 既然长安城相对平静,刘璋心中也放下一块大石。趁着冬季农闲,便组织百姓建造定居点,从秦岭采来山石巩固城墙。 没过几日,刘焉果然派来信使联络刘璋。 “你就是我父亲派来使者?不知壮士尊姓大名?” 看着眼前身穿鲜艳怪异的长袍,头上戴着五彩巾帻,腰间还挂着铃铛的昂藏大汉,刘璋轻皱眉头,还是和声问道。 那怪异大汉行止倒也正常,略一拱手道:“某家巴郡甘宁,字兴霸,现为蜀郡丞吏。” 嚯!好家伙,这货居然是郡丞吏。刘璋和王政面面相觑,良久说不出话来。 所谓郡丞吏,就是辅助郡丞处理一些文书和日常公务,说白了就是郡丞的秘书,彻头彻尾的文职人员。 但是这位甘宁甘兴霸,相貌虽然看上去不算凶恶,但绝对没有一丝文人气质,反而身材雄壮,就算厚厚的锦衣都不能掩盖一身肌肉。 而且一身怪异的五彩衣着,若不是裁剪成右衽汉服制式,还有一口洛阳正音,刘璋还以为这货非我族类呢。 接过甘宁递来锦囊,抽出竹简,刘璋仔细浏览一遍。 信中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刘焉自前几年立足益州,在东州军帮助下打败了几伙反对势力,又让张鲁、张修二人占据汉中,封锁了来往长安的要道之后,去年时便有点飘了。 掩盖不住内心野望的他,居然造作乘舆车具(天子所用的车架)千余辆,意欲称帝。被荆州牧刘表得到消息告发给朝廷。 所以李傕派了司徒赵谦率军攻打益州,虽然赵谦没有成功,但也吓了刘焉一大跳。 于是刘焉便萎了下去,不敢再提称帝之事。 前段时间刘璋屯驻盩厔,派人送信联络父亲。刘璋原想趁机召儿子进入益州自己身边,可惜他的治所绵竹发生大火,把州牧府烧了个干净。 他正在焦头烂额之际,有人便趁机劝他天降灾异,不宜对抗朝廷。老家伙本就非常相信谶纬之术,当即便息了召儿子回身边的念头。派遣使者送信给儿子刘璋,让他安心在左冯翊郡府做事,若有需求,老爹会提供必要帮助。 只是派遣信使上面出了岔子。 益州人眷恋乡土,知道长安朝廷形势混乱,蜀中道路又艰难,稍有身份的宗族子弟便不愿接受这个任务,而刘焉又怕身份低微的小属吏会在汉中米贼控制的地界发生不测。 要知道张鲁、张修二人虽是受刘焉之命攻取汉中,暗中还是听命与刘焉。可在汉中当地,他们已经宣称自立,以五斗米教教义治理当地,截断道路。 他们两个认刘焉,汉中军民不认啊。没有一定的武力和地位,决计通不过去的。 选来选去,刘焉就发现了新招募的蜀郡郡丞吏甘宁。 这甘宁出自巴郡豪右,从小便桀骜不驯,不到二十就聚拢几百轻侠少年纵横大江,劫掠来往商贾,号为“锦帆贼”。当地官民百姓深受其扰,头疼不已。 也许是他过腻了江湖称雄的日子,这两年竟然修身养性读起书来。 当地官员可能觉得这货读书只是一时的心血来潮,怕他不耐烦了还会作乱,索性举荐他进入州牧府担任上计掾。 益州与朝廷交通都阻断了,上计掾没什么活,便成了闲职。州牧府上下都明白这货一旦闲下来估计还会生事,不能让他闲着,可也不能让他有实权。 于是搞来搞去便让他担任郡丞吏,用繁杂文书公务暂时圈住这货。 刘焉一琢磨,甘宁这货在江湖上名气很大,就算汉中张鲁也不敢轻易招惹他,正是信使最好人选。 得了,就是你。 不过一转念,儿子刘璋估计降不住这货。便在信中又添了几笔,把甘宁生平介绍了一下,意思让儿子把甘宁推荐到朝廷,把这个麻烦人物送给李傕,让李傕头疼去。 第七十五章 某家也要会会马超 刘璋看完信,明白了,老爹这是让自己解决麻烦啊。 把信随手递给王政,王政看完信点点头,他是世家子弟,哪里不清楚其中意思。 不过这甘宁虽是信使,可他官位不低,和刘璋这个主簿秩俸一样,比自己还高很多。若不是他们两个隶属三辅,京兆属吏,刘璋又是人家主公的公子,甘宁这个郡丞吏比刘璋还要高一点点。 盩厔小县是没法安置这货的,要不然大伙排排坐听谁的? 王政起身请甘宁上座,自己陪在下首落座。没办法,人家地位在这里,必要的礼仪还是要做的。 “兴霸兄,父亲信中有举荐你进京为官之意,不知兴霸兄意下如何?” 刘璋想了想,知道这位性情桀骜怪异,绝不能当寻常士人看待,还是要问问甘宁意思。 甘宁倒没觉得刘焉他们把自己看做麻烦人物,想把自己踢出益州。反而对刘焉举荐自己有些感激,不过他也有自己的打算。 “某在益州听闻西凉军作乱,李傕、郭汜等人把持朝纲,常使天子蒙羞。州牧虽荐某进京,然某手下不过百人,上不能救天子于危难,下不能逐奸佞出朝廷,入京之事不谈也罢。” 这货口气倒挺大的,不怕熏死个人,刘璋心中吐槽。 和王政对视一眼,心道这甘宁不愿再当官,难道还要回益州?那岂不是完不成父亲交代的任务。 王政眼珠一转,问道:“听闻兴霸兄曾纵横大江,不知武艺如何?” 说起武艺,甘宁立刻有了兴趣:“某家自幼倒也习过几年武艺,常想会会天下英雄。只是益州偏僻,少有殊异之人。先前听闻温侯吕布吕奉先豪勇无敌,某家也曾有意投奔孙长沙北上与他战上一场。可惜道路阻隔信息不通,待某到了长沙时,孙公已然率军北上,错过良机。” 他居然没有避讳,当着自家上司公子的面,直言对孙坚的倾慕之情,这情商实在堪忧。 刘璋咧咧嘴,心中有些不快,这货几句话不知得罪多少人。 虽然知道自家上司贾成和李傕他们不是一条心,但是贾成出身西凉军,明面上还是一伙的。你不能不当着小弟骂老大吧,明目张胆的指责西凉军首领李傕、郭汜把持朝纲,祸乱朝廷。 我家老子不管怎么说还写信举荐你,你却当着我的面说别人好,还一脸惋惜当不成人家小弟。 怪不得益州上下不待见你,要把你踢走了事,换成我我也会这么干,你这样的货色谁又能容得下啊。 想到这里,刘璋和王政不禁有些犹豫,原本看甘宁身材雄伟,江湖上名气又大,正好推荐给郡丞贾成。以郡丞气度,自然能够收服他为左冯翊郡府效力。 可听他一番言论,两人不禁担心,若是推荐过去,会不会给郡丞惹麻烦。到时候郡丞怪罪下来,二人免不了受些挂落。 正在二人游移不定的时候,突然听见外面隐隐传来喧哗声。 刘璋听到动静,心中不悦。他出身高门,最看不得底下人没有规矩,便唤来随从:“你去看看外面何事喧哗。” 不过片刻,随从回来禀报:“回主簿,讨虏营军司马梁力听说军司马郑喜被西凉马超斩杀,马超扬言挑战长安豪杰,正纠集军民,要在全城挑选豪勇之人前往长平馆,为郑喜军司马报仇。” 这梁力与郑喜一样都是武威人,也是贾诩当年老部下,与郑喜关系很好。 贾成接手讨虏营之后,便让他和郑喜两人做了军司马,也有提拔叔父老部下之意。 这次刘璋带着一万多百姓来盩厔屯驻,贾成便让梁力率本部四百人作为护卫,跟着刘璋来到盩厔。 王政奉命过来辅助刘璋,他的随行护卫自然也是从讨虏营抽调出来的。这些护卫一遇到梁力,三言两语便将长平馆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梁力。 这梁力听说好友被杀,仇人马超又这么嚣张,还要挑战长安豪杰,哪里忍得住,便立刻召集军民要为好友报仇。 他知道自己武艺和郑喜相差不大,绝不是马超对手。但盩厔还有一万多军民百姓,总有几个武艺高强的人,便在县寺门口学着小郎君贾成立幡招募豪杰。 盩厔百姓都是受过贾成恩情的,闻讯便蜂拥而至,所以在县寺门口喧哗起来。 “胡闹!”刘璋一拍案几,“把梁力叫进来!” 梁力听说主簿传他进见,不敢怠慢,急忙进县寺来见刘璋。 “梁力,临来之时郡丞多有交代,我等驻屯盩厔乃是暗中行事,你如何敢违抗郡丞之令,擅自聚众募兵,你这是要造反吗?” 梁力双目含泪,悲愤道:“主簿在上,末将不敢放肆!实在是西凉马超过于猖狂,杀我讨虏营同袍,还要放言欺我左冯翊无人。末将实在不能忍,故此才招募勇士前往左冯翊小郎君帐下,为讨虏营同袍报仇!” 刘璋斥道:“郡府大事自有郡丞决断,你我只需安心待命即可,怎能擅自行事,坏了郡丞谋算。还不出去让军民散回各自居所,若有违逆军法从事!” 刘璋别看平时和和气气老好人一个,发起火来自带一股威势,梁力小小军卒出身,哪里经得住刘璋的火气。 顿时败伏在地:“末将只是心中不忿,想要为同袍报仇,绝不敢有他想。” “出去!” ...... “诺!” “哈哈哈哈!” 不等梁力出去,堂下便爆出一声长笑。 “想不到某家来的正是时候,碰到如此有趣之事!” 刘璋抬眼一看,就见甘宁坐在一边眉开眼笑,神情居然异样的振奋。 刘璋不悦的问道:“兴霸兄何事发笑?” 心道坏了,刚才只顾发火,忘了这里还有甘宁这个外人在。不禁懊恼的手抚额头,这货不会是想要去蹚一把浑水吧? 果然,甘宁兴奋的站起身拍着自己胸口道:“某家愿去左冯翊长平馆走一趟,助你家郡丞会会那个口出狂言的西凉马超。” 第七十六章 汉臣?西凉军? “甘宁甘兴霸?”贾成一阵恍惚,不是,这位未来的江东虎将怎么会出现在长安? “你真的是甘宁甘兴霸?是不是还有个名号叫做锦帆......贼?” 贾成牢牢盯着面前这位衣着怪异的大汉,特别仔细的看了一眼甘宁腰间挂着的铃铛,不错,和传说中形象一致,真人无疑。 甘宁对自己当年的江湖称号还是有些在意的,闻言动容道:“某年幼无知,在大江之上肆意玩耍,想不到小小匪号竟然传到郡丞耳中,惭愧惭愧。” 他嘴上说着惭愧,不过微微扬起的嘴角,已经透露出对自己名声传到长安的喜悦。 长安谁知道你甘宁这个水上蟊贼,也就是小爷我来自后世,知道你江东猛将甘宁的生平事迹。贾成翻个白眼,心中暗道。 贾成心中暗自高兴,这甘宁可不是简简单单的疆场战将。他不仅武艺高强,水战能力远超江东其他将领,最关键还有远超常人的战略眼光。 贾成先前看《三国演义》,以为甘宁之于孙吴,就和马超、黄忠之于蜀汉,许褚、典韦之于曹魏,仅仅只是一员武力超群的斗将。或许还比关羽、张飞、赵云,甚至曹魏五子良将更低一筹。 可当他看过《三国志》,才知道甘宁为何要频繁跳槽,从刘璋手下跳到刘表的荆州,最后投奔到孙权手下。 其实因为他一直怀才不遇啊。 很多喜欢三国的人往往会喜欢关张忠义,喜欢常山赵子龙白马银枪,在曹营七十万大军里七进七出全身而退。喜欢马超为父报仇,使曹操割须断袍大败而逃。 还有人喜欢曹魏五子良将,特别是张辽威震逍遥津之战,打的孙权狼狈逃窜。 可他们几乎都忽略了三分天下的东吴孙权势力。 就算对东吴比较关注的人,也只是喜欢小霸王孙策,或者儒将周瑜,忠厚长者鲁肃,当然还有一部分陆逊的粉丝。 他们往往把甘宁和黄盖、程普、韩当等十二虎臣相提并论。也许还会下意识提一句,甘宁武力江东第一,冲阵是一把好手,其他的也就那样了。 可是你要是仔细看过《三国志》,就会发现,当他建安七年(202年)终于摆脱刘表势力投奔孙权时,就向孙权提出占据荆州,谋取巴蜀,进取天下的建议。 这和鲁肃向孙权进献异曲同工的《榻上策》仅仅相差一年,比诸葛亮隆中对早了六年。 这样一比较,就知道甘宁战略眼光多牛逼了吧。 可惜江东政权过于依赖本地宗族势力,这些宗族势力保守的很,喜欢关起门来称王称霸,对外来者很是排斥。 甘宁是巴郡人,在江东没有任何关系网,远远比不上鲁肃在江东宗族势力中的地位。其本人性格又不够圆滑,一直被江东君臣排斥在核心势力之外。 孙权为了平衡臣下势力,也为了减少麻烦,对甘宁一直保持若即若离的关系。每次作战,并没有把他摆在领兵主将的位置上,而仅仅作为冲阵的斗将使用。 所以直到甘宁伤病去世,他的职位也在江东算不上很高,仅仅只有西陵太守,折冲将军之职。所有十二虎臣之中,就他没有封侯。 就连他死后,其家族也没有得到善待,长子甘瑰因小过被流放会稽,最后病死在流放之地。好在孙权还念点旧情,多年后让他次子甘述弃武从文,给了个尚书的官位,算是延续甘氏宗族。 由此可见,甘宁在江东也是明珠暗投,根本没有施展出他的才能。 这货我喜欢,一定要留下来。 贾成亲自上前,请甘宁相对而坐,令人奉上酪浆小食。这样待为上宾之礼,让甘宁心中舒畅。 他当年从横大江,自称“锦帆贼”之时就有一个习惯,如果他到某个地方,主人以礼相待,那他便倾心相交,可以为他赴汤蹈火;如果礼节不隆,甘宁便放纵手下抢掠对方资财,甚至攻杀对方官长吏员。 现在的甘宁读了几年书,自觉学有所成,自然不会像当年那样肆意妄为。不过贾成作为三辅郡丞,实际上的一郡之首,一见面就以平礼相待,显然对他非常尊重,甘宁自尊心得到极大满足,不由得绽开笑容。 汉朝人对礼节极为重视,上下尊卑观念深入人心。再加上北尊南卑,甘宁不过是巴郡地方上的小豪强出身,即便家中豪富,但在士族眼里社会地位并不高。 而贾成出身虽只武威士族,但不要忘了他眼下是京畿三辅一郡之首,还有更显赫的一层身份,他还是儒门大家、尚书仆射士孙端入门弟子,与甘宁这个乡野寒门子弟不能同日而语。 从甘宁的行事作风中就可知道,此人性格偏激,强烈的自卑感让他在和人交往中表现出桀骜不驯的一面。 在心理学上,有这样性格缺陷的人往往会表现的非常有攻击性,又往往会因为对方的礼遇而做出性命相报的回应。 “我观兴霸兄相貌雄伟异于常人,也曾听闻当年兴霸兄纵横大江,快意恩仇之事,为何竟能潜心读书,数年间便可处置一郡公文?” 贾成不解的表情,以及提出的问题正好瘙在甘宁痒处,甘宁哈哈大笑道:“弱冠之前,某不喜笔墨案牍,常以郭解、剧孟自居,快意恩仇。幸得同乡兄长苏飞苏伯翔劝导某:天下纷乱,宵小割据,致使天子蒙尘。大丈夫应匡扶社稷,为国戡乱,如何蝇营狗苟,祸乱乡里?所以某家便尽散部众,回家研习诸子百家,数年来倒也略有所得。” 贾成颔首道:“这苏伯翔颇有见地,不知此人是否还在巴郡?兴霸兄可愿为我引见?” 甘宁摇头:“兄长如今已然入仕于荆州牧刘景升公处,某也好几年未见他了。” “可惜,可惜。”贾成伸手请饮,“兴霸兄读书经年,不知可否为我解说天下大势?” 甘宁神情一振,他自成名以来,不管是当初带着手下弟兄在大江上往来劫掠,还是读书之后进入益州牧府为官吏,从没有人正眼看他,更何况以天下大势相询。 想不到在左冯翊郡府,面前这个年轻的过份的少年郡丞,似乎对他过往异常熟悉。非但没有表现出对他有一丝轻视的态度,隆重的以礼相待,还郑重其事向他询问天下大势。 这种规格,这种态度,已经远远超出对外地使者的态度,更像是在延请、礼聘上宾的待遇。 甘宁立刻察觉到贾成对自己的重视,一种前所未有的热流涌遍全身,只是不知想到什么,抱拳叉手正色问道:“明公自认汉臣耶?西凉军耶?” 第七十七章 当个都尉吧 贾成微微一笑,好家伙终于想起我的出身了,看来这货还会耍点小心机。 “兴霸兄,贾氏虽出自西凉,然终是汉室臣子。匡扶社稷与出身何干?” “好!”甘宁奋身而起,“请明公屏退左右。” 他话一出口,陪同贾成的官吏都面色一变,警惕的盯着这个雄伟大汉。陈到更是右手紧握腰间刀柄,生怕对方对自家主公不利。 贾成却若无其事的摆摆手:“甘兴霸乃世间奇男,你们无须猜疑,各位且请退下,我要与兴霸兄煮酒畅谈。” 见贾成这样说了,众人便不好留下,依次退了出去。贾成拍拍陈到肩头:“叔至也暂且退下,堂外相候便是。” 陈到闻言,也只好无奈退了出去。 甘宁见此,不禁在心中对贾成又高看了几分。这时候天下纷乱,不但各个地方势力征战不休,刺客这个古老的职业也随即流行了起来。 很多郡守官吏往往没有死在两军对阵的战场上,反而死在敌方派遣来的刺客之手。 这年轻的郡丞与他初次见面,便展现出对他充分的信任,屏退左右对坐而谈,这份胸襟气度绝不是常人能够拥有的。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这是甘宁的行事准则,这一切更加坚定了甘宁投效明主的信心。 他哪里知道,贾成对他是了如指掌,早已摸透了他的脾气。要是换了别的陌生人,借贾成十个胆子他也不会这么做的。 “明公,若为汉臣,必先救天子于危难。” 甘宁神情振奋,侃侃而谈:“宁虽在益州边郡,也知李傕奸诈,郭汜暴虐,樊稠庸碌,这三人无有远略,又埶力相敌,变难必作。如今韩遂、马腾又至,朝中变乱必不久矣。” “然我左冯翊地处四战之所,即便趁乱救出天子,也为旁人所乘,徒做嫁衣罢了。” 贾成点点头:“兴霸兄所言甚是,左冯翊只有数万兵民,且城池残破,的确非久居之所。” 甘宁突然问道:“明公可会奕棋之道?” “我随叔父学过几日。” “棋之道,必先立足四角,徐图各边,然后可逐鹿中原。如今汉室衰微,群雄并起,已成逐鹿之势。明公若欲匡扶汉室,则应选取精锐,枕戈以待长安乱起。届时趁乱救出天子,赴四角之一,养精蓄锐,召天下豪杰扫平群丑,复我大汉盛世。” 这甘宁想法很独特啊,与传统观念格格不入。 要知道这时候大部分人都认为天子应居天下之中,再征召忠于汉室的带兵将领过来护卫天子,这样才能匡扶汉室。 所以朝中百官大部分人都心心念念想要东归洛阳,回到以前的京城,就连故都长安都算不上理想的地方。 也就熟知历史的贾成和眼光毒辣的老狐狸贾诩两人知道,回到洛阳不过是才离虎口又进狼窟。不仅没人把你当回事,还会被很多不怀好意的人榨干利用价值,然后像一块被人用过的抹布一样随手扔掉。 所以他们叔侄二人才会定下救出天子去益州的战略,并积极为此做准备。 想不到甘宁这个仅仅读过几年书的南方水盗也有这样的战略眼光,贾成不禁暗自庆幸,幸亏自己当年偶然间看过他的详细事迹,才没有像普通武将一样对待他。 否则就算甘宁现在投靠在自己身边,还会因为得不到充分的重视,将来一样会跳槽到别的势力中去。那他就会错过一个天才的战略家,一个能文能武的左膀右臂。 岂不是要后悔的买块豆腐撞死自己。 “以兴霸兄看来,天下四角,何处最佳?” 甘宁扫视四周,见身后屏风上挂着一幅天下舆图,便走过去先指着东北角道:“幽州牧刘虞刘伯安公忠于汉室,本是最佳之地。然其部下公孙瓒野心勃勃,二人矛盾重重,幽州内部不稳。且幽州乌桓、鲜卑时常作乱,人口稀少。袁绍、公孙瓒屯兵对峙,交战已有年余。此去幽州道路险阻,诸侯林立,不足取也。” 又指着西南江东道:“江东荒蛮之地,气候潮湿,瘟疫众多,明公北人南渡,恐不习水土。且南下江东必先进过弘农、洛阳,转道南阳、荆州,其他不说,南阳袁术心怀叵测,久有代汉篡位之心。袁术兵多将广,带甲数十万,明公区区数千兵马,何异于羊入虎口,亦不足取。” 他略过西北凉州,这是造反根据地,强盗、匪徒的天堂,正常人都不可能带着天子去西北,故此他根本没有点到凉州。 “只有益州,才是天子暂居的最佳之地。”甘宁用力指着西南角,“益州牧刘君朗偏安自守之辈,为避祸乱而自请出镇益州。其为汉室宗亲,岂有不顾大义而拒天子乎!况其三子皆在朝中,明公携天子与其妻子前往,刘君朗定然亲身出迎,不敢违逆。君朗公年老多病,去日无多,届时明公以扶保天子之功请任益州牧,何愁天子不应?” 说完这些,他回到案几前端起酒盏一饮而尽,继续道:“益州既定,可沿大江顺流而下谋取荆扬。荆楚之地顺水而往可达北方,外连江、汉,内隔山陵,有如金城坚固,沃野万里,士民富足。刘景升坐谈之辈,不懂武略,当年空有十数万大军都奈何不了宁数百锦帆众,莫说将来益州水师大军了。如果占有这块地盘,江东在望,派遣一旅偏师即可平定南方。届时半壁江山尽在朝廷之手,坐看北方成败。待时机成熟,则西、南两面大军北上中原,扫荡群小,若有违抗,则为齑粉矣。” 说到此时,甘宁仿佛将胸中所有块垒一吐而光,感觉浑身酣畅淋漓。 这些年来,当他还是锦帆贼时虽然快意恩仇,可每次面对官吏士人,在他们眼中总是隐隐看到一丝不屑。仿佛再说,算了,被无知小犬咬一口而已,忍忍就过去了。 正因为如此,他才在同乡好友苏飞的劝导下发奋读书,誓要用全新的面目面对世人。 可惜就算他自以为读书有成,也在当地官吏的推荐下出仕益州牧府,可谁也没有采纳他冥思苦想出的各种方略。 人们看向他的眼光依然带着冰冷和疏离,要知道他还年轻,还只有二十五岁,还有一腔热血,还有一颗奋发向上的心。 他不想老于案牍,庸庸碌碌的度过一生。 可现实是残酷的,还没等他寻找到让州牧刘焉重用自己的机会,也没等他发现更加适合自己的舞台,便被刘焉打发到了长安。 他是不幸的,也是幸运的。居然在京畿左冯翊遇到比自己还年轻的郡丞贾成。 而贾成不仅以礼相待,更是以天下大势相询。热血而又年轻的甘宁顾不了这么多了,数年来一直藏在心中的策略再也压不住了,仿佛掘水的河堤一泻而出。 “壮哉!”贾成拍案而起,“兴霸兄指点河山胸怀锦绣,直追当年淮阴侯韩信。若兴霸兄不弃,可愿屈就我左冯翊郡府,为我郡府都尉?我也好日夜请教兴霸兄天下大事。” 甘宁没有一丝犹豫,当即拜倒在地:“下吏甘宁拜见主公!” 第七十八章 甘宁立威折冲营 郡都尉地位仅次于郡守,和郡丞平级,主管一郡军事。原本贾成没权利任命甘宁为都尉,不过左冯翊郡守贾诩只是挂了个名,他以郡丞之职代行郡守,可以临时指派假都尉。 在这个上下阻塞的时候,只要李傕不说话,也没人对贾成做法指手画脚,甘宁这个都尉也就稀里糊涂的任命了。只要上报的时候在文书中加个“假”字即可。 李傕现在收了上百万石粮食,对贾成满意的不得了,根本不会在意他任命一两个郡内官员,几乎都是随到随批,走个过场而已。 左冯翊先前屯田时有很多不良少年,贾成一股脑打发去干开荒、挖矿等苦力活。随着局势越来越紧张,左冯翊的兵力已经严重不足。 只有区区一个讨虏营两千士卒,已经应付不了东西两面大军威胁。虽说还有胡封的骁骑营,可这些**与左冯翊不是一条心,偶尔拉出去应个急还行,完全倚靠他们,迟早会成为心腹大患。贾成想办法支走他们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一直留着这批养不熟的白眼狼。 甘宁的到来,让贾成有了更多选择。这位可是少有的猛人,他的行事风格和徐晃完全不同。 要是拿后世熟悉的人物做对比,徐晃就像晋绥军楚云飞,作战一板一眼稳得很。而甘宁更接近李云龙,善于带领一帮看似毫无军纪的恶汉杂牌军,打仗却是嗷嗷叫专啃硬骨头。 左冯翊正好有一千多需要改造的不良少年,这些人让甘宁带领,正是物尽其用。 而徐晃也好专心于讨虏营军务,不用处理兵曹里的文职工作。贾成让已经在郡府各曹流转熟悉一遍的师兄杨成署理兵曹,为讨虏营以及甘宁手下新成立的折冲营做好后勤保障工作。 不得不说甘宁确实很有手段,他把这一千多即便干了几个月苦工,被折磨的像饿鬼似的却依然七个不服,八个不爽的不良少年集中起来,带到新设营地。 先是放开伙食,让他们饱食了三天。等他们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他便让这些人以五十人为一屯自行组合。 组合完毕,甘宁宣称这二十屯捉对赤手互殴,打赢的这屯当天可以吃饱,并且还有肉食提供。打输的食物减半。 然后每日胜者与胜者对打,败者与败者对战,规矩照旧,不过连胜方待遇越来越好。从吃饱,有肉食,到住最好的营房,然后还有金银赏赐。 当最后一日决出最强屯时,甘宁出场了。 这货大冷天光着上身来到场中,仰着脖子高声道:“耶耶原先还以为长安豪杰有多厉害,我呸!都是些废物草包!全都不配进我折冲营!呵呵...汝等休要不服气。” 他伸手一指最强的那个屯:“耶耶就站在这里,汝等五十人一起上,若是能伤的了耶耶一根汗毛,今日以后酒肉管饱,金银任取。若是伤不了耶耶,尔等日后就乖乖让耶耶操练。没得丢了折冲营字号,让耶耶在主公面前抬不起头!” 这个屯的屯将赵亢本就是长安有名的轻少,一身拳脚手搏功夫也不是盖的。以前因为讨虏营压制,为了保命不得不忍气吞声干些苦力活。 这些时日带着同乡兄弟入了折冲营,一路打了这么多天,每日好吃好喝,早已恢复了巅峰时候的武艺,浑身血性也提了上来。 尽管面对的是自家营中主将,可面前这货说话口气太嚣张了。是,你这外乡人不知咋的入了小郎君的眼,成了他的红人,做了咱折冲营主将。 可你也实在太狂了,居然敢一个人挑战咱们一屯五十人,特么谁给你这么大的狗胆? 好好好,你不怕死,那咱就成全你。 赵亢火气一上来,那管你特么是主将、都尉,咱长安人还让你这外乡人欺压道头上来了? 赵亢不是吃素的,长安城里谁还没经历过抢地盘火并啊。揍这腌臜混货,手一挥,带着兄弟们嗷嗷的扑了上去。 甘宁不屑的嘿嘿一笑,双拳一错,一个纵身就冲进人群。 只听得场上拳风呼呼,人影交错间惨叫连连。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场上顿时倒下一片。 待到场下众人注目看清场上情景时,所有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只见场上只有甘宁一人傲然挺立,浑身看不到一丝伤痕,仿佛不是打了一场架,而是和人喝了一顿酒那么轻松惬意。 他脚下踩在一个人的脸上,哼哼唧唧的说不出话,正是屯将赵亢。 甘宁左脚一挑,也不见用力便把赵亢轻轻跳起,稳稳站在一丈开外。 他哈哈大笑道:“尔等可服某家?” 这些一贯好勇斗狠的地痞盲流哪里见过如此威猛的人物,面面相觑拜倒在地。 这些人自始至终都是不稳定因素,当初西凉军攻进长安城烧杀抢掠,他们非但不害怕,反而趁机跟着为非作歹。 贾成带着北城三十闾百姓前来左冯翊长平馆屯田,这伙人夹杂其中不服管教还时不时欺压良善,做些鸡鸣狗盗的恶事。搞得贾成不得不把他们甄别出来劳动改造。 可惜贼曹缘鲍出要维护治安,没精力应付他们,这些人虽迫于无奈干些苦力活,但要说服气根本不可能。 要是没人收服他们,说不定过些时日长安再次爆发战乱,这些人还是会趁机作乱。 可今日遇到甘宁这个猛人,他们不得不服气了。要知道赵亢手下这五十人可是这段时间在一千多人当中一场一场打出来的,谁都知道他们拳脚最厉害,打架最凶狠。 要不然也不会天天吃香喝辣,享受着折冲营最好的待遇。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屯,整个营中最厉害的五十人,却被一个人打的落花流水,毫无招架之功。这家伙武力太恐怖了,谁敢在他面前瞎逼逼? 草!你打架厉害了不起啊!好家伙,手脚都快打断了,胸口隐隐作疼,不知道有没有内伤。 “都尉武力盖世,卑下佩服之至!”赵亢异常干脆,一脸正色噗通拜倒。 我去,赵亢你要不要脸,动作太迅速太苟了,长安人的脸都给你丢光了。大伙一脸鄙夷,“哗......”全跪在地上:“都尉神勇无敌!卑下佩服!” “哈哈哈哈!”甘宁仰天长笑,“尔等只要跟着某家,定能杨威天下!” 第七十九章 李傕出血出大了 随着时间推移,比武争雄大会的气氛渐渐浓烈起来,不仅军营里,就连长安城街头巷尾都在议论这件事情。 皇城未央宫,小皇帝刘协听说了这件事后,也特意召见李傕、士孙端、杨彪、贾诩等人询问详情。 “陛下,事情就是如此,臣这些时日正晓谕各部,挑选猛士,应对此次比武。” 李傕最近手里有粮,又高价卖了不少给城中百姓,好生赚了一笔。心中得意至极,连带着对小皇帝和朝中百官态度好了许多。 见小皇帝以此相询,便把事情前因后果诉说了一遍。 “如此说来韩、马所部竟是要屯驻扶风郡?这又要增加数万兵马,大司马,长安粮草能否供应的上?” 刘协年龄不大,但看问题极准,一眼就看出其中关键点。 说起粮草,李傕不禁皱了皱眉头:“今冬或可无虑,来年犹未可知。” 韩遂一到扶风,不但马上占据全郡,主力驻扎在郡治槐里,还狮子大开口,上书朝廷要求给他们三十万石粮草。 这简直是在挖李傕的心头肉,如何不让李傕恼火。只是先前局势诡异,郭汜、樊稠还来不及率军回来,李傕怕刚刚平息的冲突再次升级,只好强忍心疼,拨了五万石过去。 五万石哪里满足的了韩遂,据说韩遂、马腾的部下不但把扶风郡又扫荡了一遍,烧杀掠夺之后,以青壮为奴,残存的万余老弱或杀或赶过泾水。 好在贾成心善,收留了这些老弱。不然的话,扶风人真的要灭绝了。 在座的几位当中就有老家扶风的,比如尚书仆射士孙端和光禄大夫种弗就是扶风人。虽然家族大部分已迁入长安城,可总还有一些旁支成员留在当地。 这些人就没有逃过浩劫,被韩遂军几乎一锅端,仅仅只有几个老弱渡过泾水,被贾成保护了起来。 士孙端性格坚忍,从不喜怒形于色。可种弗却是暴躁脾气,杀害家人的虽是韩遂军,可李傕扣着粮草不发却是主因。 他冷哼一声道:“大司马,老夫听说长平馆有百余万石粮草押送进京,仓储充盈。韩遂军听诏而来,怎能克其粮草?且其军暴虐,屡有祸乱百姓之举,朝廷难以管制。若不遂其意,恐长安城下再起变乱。” 李傕其实也头疼的很,召韩遂军进京本是前老大董卓的意思。本想关东联军势大,看看周边也就西凉老乡韩遂还能利用,便用天子的名义招安韩遂,让他带兵过来帮自己对付关东联军。 哪知道关东这帮草狗看似来势汹汹,最后居然只是场闹剧,没过多久便一哄而散,还让李傕他们差点连老底都抄了。 外敌是没了,可内部又起了变动。董卓实在过于托大,竟然让老银币王允来了个中心开花,一夜之间董氏尽诛。 然后又是李傕这帮西凉军在贾诩指点下反攻长安,一直内乱了几个月。 这时候他们哪里还记得远在凉州的韩遂、马腾二人正兴冲冲率部赶往长安。 等到发现韩遂军动向时,他们惊讶的发现,这支七年来一直威胁长安的部队已经出现在扶风郡,没等李傕反应过来,他们已经占据扶风全郡了。 这时在长安的西凉军只有李傕部下六万余人,和韩遂军势均力敌,要防守那么大的京城,哪敢出城迎战。 幸亏贾成这边应对及时,不知怎么的一场极有可能爆发的战争竟然变成了比武争雄大会。让李傕有了喘息之机,随即派出信使召回郭汜和樊稠。 李傕从军之前只是个靠着来往西域经商致富的地方豪强,就算半年前也还只是军中校尉,中低层将领。他正想用手里粮食高价出售获取暴利,加上局势有些稳定下来,又怎么舍得把粮草白白送给韩遂军。 尽管迫于形势,给了五万石过去,可剩下的却说什么也不肯了。 至于扶风郡百姓被劫掠杀害,李傕根本毫不在意。郭汜、樊稠马上回来了,老子还要怕那区区几万韩遂军吗? “某家已屯兵渭水之南,郭汜、樊稠二位将军日夜行军,也已离长安不远。若韩遂军敢出兵东来,某家定叫他有来无回。” 李傕这会眼看援军马上到了,口气便硬了起来。 “那长平馆六万军民百姓呢?”种弗质问道,“贾君美刚刚屯田有成,解长安粮荒之危,大司马难道要弃之不顾,令这六万军民暴露在韩遂军屠刀之下?” “这个......”李傕顿时哑口无言,有些心虚的瞟了一眼贾诩。 其他人他可以不管,左冯翊郡丞贾成是西凉军谋主贾诩侄子,自家外甥胡封也驻扎在那里。要是韩遂军发难,这两人若是有所闪失,不但家中不稳,贾诩定然也会对自己不满。 他是因为贾诩相助,才坐稳了西凉军之首的位置,若是贾诩离开自己投靠郭汜或者樊稠,他那里还能像现在那样权倾朝野。 “不若召回贾成、胡封二人,汝等以为如何?” “大司马不可!”两个声音异口同声出言阻止道。 李傕闻声看去,却是一直稳坐在一边的尚书仆射士孙端和自家谋主贾诩。 只见士孙端和贾诩双目对视,然后伸手想请道:“贾尚书先请。” 贾诩也不推辞,起身出列道:“贾成若是离开左冯翊进京,必会引起百姓不安,动摇屯田根基。不若令胡封校尉率骁骑营北上云阳,渡过泾水觅地驻扎,以成居高临下之势,方为未雨绸缪之计。” 李傕有些犹豫,怕这样处置自家外甥胡封是安全了,可贾成还处于危险之中,万一有闪失还是会招来贾诩怨恨。 “文和,骁骑营离开长平馆,那阿成这里兵力空虚,一旦韩遂军东进,某家可就来不及出兵保他了。” 贾诩神色不动:“此事易尔,大司马只需拨付些兵甲军械给左冯翊,令其就地招募士卒据城而守。想来坚持三五日,等大司马援军一至,其危必解。” “唔......这倒也不失一条良策。这样吧,某家即刻令翟先拨付三千兵甲军械与阿成,文和再写一封书信给他,务必令其安心守备左冯翊。” 李傕内心感激贾诩让自家外甥胡封脱离险境,作为补偿,大方的给了三千人装备。 要知道眼下大汉还没有乱到极致,长安武库依然是天下军械最优良,最多的地方。这三千人装备是按照大汉正规军配置给的,精良程度远超那些所谓的关东诸侯部队。 贾成一旦用这些装备形成战斗力,足可横行一时。即便此时号称河北最强军的袁绍,也只是拥有不到一万正规装备部队。可见李傕这次出血出大了。 第八十章 刘协的选择(上) 开完会,李傕急匆匆离开未央宫回大司马府,他要拟令让外甥胡封离开左冯翊这个危险之地。 只是他很清楚胡封这小子做事很冲动,说不定早就准备要和马超较量一番,要说服外甥也是件头疼的事。 其他人却没有管他是不是头疼,见李傕愿意拨付军械装备给长平馆,紧张的局势稍可缓解,便也纷纷回府。 只有士孙端和贾诩两人似有默契般落在最后,果然,还没等两人走出皇宫,便有一个小黄门疾步赶上来,对两人道:“陛下请二公天禄阁相见。” 二人相视一笑,转身跟着小黄门沿着小道进入内宫。 天禄阁和石渠阁一起,是皇家藏书所在。不过随着两次迁都,皇家图书典籍多有遗失,如今只有石渠阁还藏有图书典籍,天禄阁已经空空如也,变成了小皇帝刘协的书房,接见一些心腹大臣的处所了。 十二岁的刘协显然已换了便服,见二人进来便伸手阻止二人行礼参拜。 “二位卿家,此非正殿无需多礼,快请赐坐。” 士孙端三朝老臣,闻言略一拱手为礼,端坐在侧。贾诩倒是坚持行了参拜之礼,然后坐在士孙端下首。 “不知陛下召老臣二人所为何事?” 士孙端曾经做过一段时间陈留王少傅,算是刘协未登基前的老师,对刘协非常了解。知道这位年纪不大,可很早之前就表现的老练成熟,不是一般少年。总是不由自主把他当做成年人看待。 “士孙公,贾卿,如今韩、马二人率军进京,长安渐成累卵之地,朕这些日子寝食不安,不知二位可有良策?” 刘协自登基以来,从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一开始就是董卓手里的棋子,做了三年傀儡天子。 好不容易盼到董卓被杀,有了一点汉家复兴的希望,随即西凉军在李傕、郭汜等人率领下反攻长安,他又成了西凉军军头们的傀儡。 西凉军做了一段时间孽,好在其内部还是有忠心汉室的另类人物。贾诩竭力维护朝纲,为朝廷选拔良才,帮着尚书仆射士孙端处理政务兢兢业业。 其侄贾成更是带着六万平民百姓在左冯翊屯田获得丰收,大大缓解了京城粮荒。 眼看京城局势渐趋稳定,尽管李傕他们依然跋扈,西凉军骚扰抢掠行为时有发生,然而总的趋势还算不错。郭汜、樊稠在外,李傕在内,大家各司其职,朝廷渡过了难得的几个月和平时间。 可转眼间韩遂、马腾率军进京,李傕为了抵抗这支部队,立刻派人召回郭汜、樊稠。 刘协可不是不通世事的顽童,他深知这帮人的秉性。韩遂、马腾不是好货,李傕他们内部也不稳定。 当初就是为了大将军之职,几个人大庭广众之下都能闹的不可开交,更何况又来了个野心勃勃的韩遂。 如今朝廷就像坐在一个随时可以爆发的火山口上,军头们手里握着刀枪,自己就像砧板上的肉,随时都可能被这些粗鲁蛮子一言不合就处理了。 被废还是小事,就怕这些人不讲道理拔刀就宰了自己。刘协倒也不算怕死,就怕宰了自己,天下就会各自为政,推出来许多刘氏皇族做傀儡皇帝,那样的话汉室就真的分崩离析,再也没有复兴的希望了。 “陛下,老臣以为长安乱起已不可避免。所谓一山不容二虎,韩遂、李傕必有一争。不如召集朝中忠志之士,暗中联络忠心陛下的将领,率军护送陛下东归洛阳,脱离长安险地。” 洛阳是东汉故都,朝中大部分官员在洛阳都有府邸宅子,当初迫于董卓权势才不得不跟着他迁都长安。如今长安眼看要发生大战,依照人的本性自然第一选择就是回洛阳老家。 就连士孙端也不例外,也想回到洛阳。 当然他还有另外考虑,洛阳以东出了虎牢关,到处都是汉室臣子盘踞的州郡。这些诸侯虽说各自为政,不太服从朝廷管制。可毕竟他们本质上和西凉军这伙人有很大区别。 要论起来这些诸侯都是汉室臣子,当初还是以清除乱臣的名义联合起来讨董。天子在长安,他们鞭长莫及,可到了洛阳,就在眼皮底下,这些人总该带兵前来护卫天子吧。 不得不说士孙端考虑的以常理来说乃是正途,大家都是为汉室朝廷打工的,老板来了,你不得巴巴过来表现表现? 可他久在中枢,却忘了眼下局势已经今非昔比了。 如今地方州郡牧守们早已不是以前汉室打工人了,他们虽然名义上还是自称汉臣,实际上却是割据地方,形成一个个独立王国。哪里还愿意头上再来个皇帝主子对自己指手画脚。 这一点,贾诩原先隐隐有所发觉,经过侄儿贾成的一番分析,更加坚定了他的判断。 见小皇帝对东归洛阳似有心动之色,便上前劝阻道:“陛下,臣以为洛阳死地,非是避祸之所。” 刘协有些不悦:“贾卿,朕并非不知洛阳残破,然长安已成险地,一旦爆发战乱,贾卿以为西凉军中有谁能忠心保朕?大司马李傕焉?车骑将军郭汜焉?还是右将军樊稠焉?或者说贾卿以为那韩遂是汉室忠良?” 刘协早已受够了傀儡的命运,为了摆脱西凉军控制,甚至不惜回到已被董卓和关东联军烧成白地的故都洛阳。 为此他已经顾不得千里东归途中的补给问题,也顾不得即便到了目的地,将来面对一片白地的洛阳,该如何生存的问题。 “陛下,臣以为眼下尚未到非走不可的地步,韩遂与我西凉军尚只处于两军对峙之时。韩遂军远来疲敝,且粮草匮乏,虽看似来势汹汹,依臣看来更像是虚张声势。且西凉军与陛下相互依存,怎会放任陛下东归?” 贾诩说的正是眼下最核心的问题。西凉军若是没有天子和朝廷在手里,分分钟就会被打成叛逆,不但长安以外的势力会觊觎长安和关中富饶之地,趁机过来咬一口。 就连西凉军内部也有可能立刻爆发内讧,干掉李傕取而代之。要知道李傕、郭汜他们只是西凉军大军头,手下嫡系部队并不算多,里面还有大大小小的军头依附他们,才形成十几万规模。 说白了就像后世唐末藩镇,节度使只不过是名义上的藩镇首领,是各自拥有一定兵力的牙将们推举出来的带头大哥而已。 而刘协和公顷百官若是没有西凉军绑在身边,出了长安城,一路上兵荒马乱,又没有给养,唯一的结局就是冻饿而死在路上。 第八十一章 刘协的选择(下) 听了贾诩的话,犹如一盆冷水浇在头上,刘协和士孙端面面相觑,良久长叹一声:“贾卿,难道朕就没有一点出路了?眼睁睁看着大汉天下倾颓下去?” 贾诩噗通一声跪倒在刘协面前,肃然道:“臣虽出身西凉,然武威贾氏世代汉室臣子,忠心可昭日月。陛下不避臣之出身,咨臣以天子安危大事,臣铭感五内,敢不以性命相报?如今天下板荡,诸侯割据,朝中忠臣义士无用武之地,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臣虽无能,必竭力保陛下于内。臣侄贾成奔波于外,为陛下寻觅龙起之地。臣请陛下且安心居于宫中,待时机成熟,寻机脱身而往,必能翱翔九天。” “君美?”士孙端一把拉住贾诩,“文和,你与君美早有谋划了?” 贾诩点点头:“不错,不瞒君策公,当初在下与成儿上书屯田左冯翊之时已然开始谋划此事。” 刘协也愣愣的看着贾诩:“想不到贾卿深谋远虑至此......,贾卿,快将详情与朕说说。” 贾诩没有一丝隐瞒,将他与侄儿贾成所有谋划的事情一一告知刘协和士孙端。 最后他说道:“洛阳虽是天下之中,然其为四战之地,加上城池尽毁,人口所剩无几,几乎已成死地。洛阳之北有黄巾余孽流窜作乱,东面兖豫二州屡有灾荒,南面袁术常有不臣之心。陛下,中原绝非良选。” 贾诩指着南边道:“只有汉中益州少有战乱,人口众多物产丰茂,可谓龙升之地。先秦时,南取汉中,西举巴、蜀,东割膏腴之地,北收要害之郡,成一统天下之势。高祖以区区汉中一郡,收巴、蜀,聚钱粮人口,东出陈仓席卷天下,成就四百年大汉基业。陛下可效祖宗之法,伺机穿八百里秦岭而据汉中,益州刘焉可传檄以定。届时内安雍、益之民,外御匪乱之兵。不出数年,待暴乱州郡攻伐疲敝,陛下聚强兵而传檄天下,振长策而御宇内,履至尊而制六合,执敲扑而鞭笞天下,威振四海。则天下可定,汉室中兴,成万世基业于一旦。” 贾诩这番话酝酿已久,有理有据,此刻说出来酣畅淋漓,让刘协和士孙端听得热血沸腾。 刘协毕竟年少,只是感觉异常振奋。士孙端却是宦海沉浮多年,很快察觉到一些细节。 “文和,所以你先前推荐刘君朗长子刘范任左中郎将,次子刘诞任治书侍御史留在朝中,又将其幼子刘璋推荐到左冯翊君美手下任职,你这谋划够深啊!” 贾诩微微一笑:“不仅如此,成儿还让刘璋秘密带领万余军民前往盩厔屯驻,联络刘益州,随时可以接应陛下和朝廷南巡。” “好哇!”小皇帝刘协兴奋的差点跳起来,“贾卿,此事若成,汝叔侄可为大汉中兴首功之臣!” 刘协没理由不兴奋,他从小便饱读诗书,特别喜欢看祖先光辉事迹。最早选择东归也是因为洛阳出虎牢就是河北。 当初光武帝刘秀之所以成就帝业,就是他带着数十骑进入河北,获得河北众多地方豪右支持,要人给人要粮给粮,才聚集大量精兵强将,打败各路兵马,登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 可是他却忘了,王莽篡汉首先发生动乱的是南方荆楚之地,益州公孙述闭关锁国。而河北豪右坞堡林立又没有一个可以服众的带头大哥。 刘秀以皇族身份进入河北,其本人又长袖善舞,具有非凡的魅力,当然能够得到豪右们的支持。 可如今河北却是袁绍的地盘,各地官员士绅连同地方豪右皆是袁氏门生故吏。即便他是天子,又有多少人会认他? 袁绍别看他一直说自己乃是汉室四世三公,天天叫嚷着匡扶汉室。可他做的那些操蛋事不是一件两件,和他兄弟袁术没啥区别。 更重要的是,他根本不认天子刘协,甚至造谣污蔑刘协,说他来历不明,并非灵帝亲生,还撺掇拥立幽州牧刘虞为帝。 好在刘虞脑子清醒,没有上袁绍的当,严词拒绝了他的悖逆之举。 就这样的人在河北,刘协过去能讨得了好? 益州刘焉就不一样了。这老家伙虽然也有不臣之举,偷偷建造天子乘舆车具,似乎也有称帝之心。可这人向来喜欢趋利避害,不到万不得已绝不敢做冒险之举。 而且刘焉三个儿子在自己手里,这三人一直以大汉忠臣自居,对天子刘协忠心耿耿,和袁家人有着天壤之别。 刘协还听说老家伙刘焉身体不太好,自从绵竹州牧治所被大火烧毁之后,一直缠绵于病榻之上,还派人上表请罪,表示不敢违抗朝廷。 这不,李傕看到刘焉上的表后很是开心,为了安抚刘焉,曾经还提议让刘焉幼子刘璋带着朝廷诏书前往益州,代表朝廷抚慰刘焉。 还是贾诩出言阻止,说刘璋身份还不够,不足以代表朝廷诚意。建议太傅马日磾抚慰关东回来之后走一趟益州,这样才打消了李傕的念头,只是派使者先行前往益州,告知刘焉朝廷的决定。 不过使者去了多日尚未回来,不知道途中是不是出了变故,或者山道艰难,还要过些时日才能回来。 如今想来,贾诩每一步都算计的明明白白,早就有图谋益州之心。 不过刘协知道前因后果之后,自然大度的免去了贾诩先前隐瞒自己之罪。觉得他对河北局势分析还是很有见地,自己先前要东归洛阳的想法过于想当然了。 高祖刘邦的事迹刘协自然更加清楚,东边行不通,那就效法高祖刘邦,先取汉中。 汉中有米贼张鲁盘踞不假,可张鲁毕竟势力不强,只要贾成那几个营经过操练,形成战斗力,张鲁背后老大刘焉保持中立,拿下张鲁并不难。 刘协有信心让刘焉不支持张鲁,毕竟自家儿子和别人作战,自己怎么可能不帮儿子,反而胳膊肘往外拐,帮别人打儿子呢。 有了汉中等于有了自家说了算的地盘,到时拿下益州,再度北上夺取关中长安,那他刘协中兴汉室就有希望,再也不用看着别人脸色做事了。 “好!就依贾卿所言,朕在宫中安心等待,望贾卿莫要辜负朕的一片期望!” 第八十二章 郭汜、樊稠回来了 就在各方紧锣密鼓准备比武争雄大会之时,李傕终于等到了郭汜和樊稠率部回京的消息。 李傕大喜,亲自率百官出覆盎门,前往龙首原二人驻军军营迎接两人入朝。 “哈哈哈哈!郭贤弟,樊贤弟,为兄终于把你们盼回来了。”自从进了长安城,李傕第一次觉得两人是那么的可爱,发自内心欢迎他们回来。 “李老大,听说韩酸子又来搅合,兄弟们紧赶慢赶总算赶回来了。没说的,我樊老三营中那几个好手任你挑,灭灭老马家小子的气焰!” 郭汜还未说话,樊稠便拍着胸脯叫起来。 郭汜撇了樊稠一眼,不屑道:“樊老三,你手下那些货色就不要出来瞎显摆了。马超区区一小儿,怕他作甚?某部下尽多勇士,届时随派一人出手教训教训也就是了。” 樊稠瞪眼怒道:“郭阿多,你这是甚话?你军中是勇士,我军中难道是废物不成?来来来,你划下道来,咱们两个比划比划!” 李傕见两人又吵起来,连忙伸手劝阻:“二位贤弟暂且息怒,莫要伤了兄弟义气!韩遂、马腾来势汹汹,名为比武争雄,实乃窥我长安京畿之地。我等兄弟正该联手拒之,切勿起了争端,让韩遂、马腾笑话。” 平常时节郭汜和樊稠有了争吵,李傕肯定会暗暗高兴,在一边贴油加醋,恨不得两人火并才好。不过眼下外敌在侧,他可不敢再这么做了。破天荒的做起了和事佬。 郭汜也不是不知道局势如何,他只不过习惯性的看不起樊稠,随口讽刺几句。见李傕隐隐有站在樊稠这边的意思,他便也不想继续争吵下去。 转而愤愤的埋怨起始作俑者董卓来:“当初咱们把关东联军打的节节败退,太师就不该让人把这两个祸患叫来。某家正想趁关东混乱拿下豫州,如今却不得不率军回京,错失大好良机。” “唉!当初太师也是过于谨慎了,咱们兄弟又在豫州作战,哪知道这事啊!”李傕也是惋惜的摇摇头,“只是太师已然故去,咱们也别怨他老人家了。如今你我兄弟聚在一处,兵力远超韩遂、马腾,还是想个法子如何把他们打发回凉州的好。” “李老大,某家和樊老三领兵作战还行,出主意的事情可别找咱,你最好还是问问文和先生。”郭汜一听出主意的事,便摇起了头,“依某家看,咱们就别废话了,各自领兵做上一场,赢了留在长安,输了就乖乖回凉州。” 樊稠也道:“郭阿多这话合某家胃口,咱们现在合起来十几万人马,还怕了他们区区几万蟊贼不成?废话少说,干就是了!” 李傕脑子还算清醒,一瞪眼道:“打打打,你以为某家胆小怕事不敢打吗?韩遂军与我等同出凉州,若是一战灭了他们还好,若只击溃,金城离着武威、张掖都不远,韩遂和你樊老三还是同郡老乡。他们怀恨报复咱们老家,谁去救老家人?你樊老三还是你郭阿多?” 樊稠一听,对啊,家人还在凉州,轻易不能和韩遂翻脸,便讪讪道:“李老大说的是,韩酸子阴的很,啥事都做的出来,咱可不能把事情做绝咯。” 郭汜反而没有这些顾虑,他是个孤儿,很小的时候就加入马贼,以劫掠为生,故乡张掖更是一个亲人都没有。 “樊老三,你怕他作甚?韩遂若是照规矩来,那咱们就堂堂正正比武争雄,输了也没二话。若是这老小子耍阴的,老子帮你打回凉州,灭了他满门!” 樊稠和郭汜平常虽然吵吵闹闹,为了官禄爵位甚至可以到了动手互殴的程度。当然动起手来樊稠吃亏的次数更多,可都是由于两人脾气粗暴的缘故,动完手一起喝顿酒也就没啥事了。 一旦涉及到西凉军整体利益的时候,不管是李傕也好,郭汜、樊稠也罢,还是能合在一起一致对外。 闻言感激道:“老郭爽气,你这份情咱心里记着嘞。” 李傕见两人安抚下来,举目四顾道:“不是说张士度派了侄儿张绣和帐下猛将胡车儿也来了吗?怎地没见他们二人?” 郭汜摇摇头:“老张这个人一向磨磨唧唧不爽利,某家派人与他联络,让他也率军进京。他却说弘农北边有胡骑出没,怕坏了屯田大计,只肯让阿绣和胡车儿两人带一千步骑回来。听说阿绣嫌兵少,一直和老张在闹,不知道啥时能过来。” 张济士人出身,与他们三个不太能走到一起,尽管他也排名西凉军四大将之一,不过势力相对这三个来说还是比较弱。 所以一直与众将若即若离,这半年来屯兵弘农,更似有脱离西凉军,另投他处的意思。 或许韩遂、马腾所部同出于凉州的缘故,张济也已经率部离开长安,他并不太愿意派兵凑这份热闹。他已经离开了长安这个权力中心,谁赢谁输对他来说没有太大关系,得罪谁都没啥好处,便有些推诿。 反而他侄儿张绣年轻气盛,自持武力强横,听到比武争雄消息后积极召集手下勇士前往长安,想要凭武勇扬名天下。 张绣虽是张济侄儿,但张济膝下无子,一直把他当做继承人看待。这种既没好处又带着风险的大会,张济是不愿意侄儿冒险参加的。 所以原本只想让偏将胡车儿率一千步骑前来,但是张绣吵着要亲自带兵回长安,叔侄二人争论不休,便没有跟着郭汜、樊稠大部队回来。 不过大家都知道,张济扭不过侄儿张绣,最后还是会让他带兵回来的。 李傕挥挥手,开口道:“二位贤弟一路辛苦,且先随某家进城,某家已经吩咐人安排好了宴席为二位接风洗尘。郭贤弟,某家这次可是特意挑选了不少貌美胡姬,你可莫要虚度良宵。” 郭汜这人本就是酒色之徒,闻言哈哈大笑:“还是李老大知道小弟脾气,在外作战这几个月快把某家憋坏了。走走走,进城喝酒去!” 第八十三章 练兵二三事(上) 随着郭汜、樊稠率部到达长安,没过多久,张济侄儿张绣终于说服了叔叔,也率两千步骑来到长安南郊龙首原。 其余小一点的西凉各部,如杨定、胡才、韩暹、段煨、李蒙、王方、董承等或亲率部下,或派遣手下武勇之士汇集到长安,参与比武争雄大会。 一时间长安各路兵马云集,让李傕心中大定的同时,也暗自心疼不已。 原本各部大多分散在长安东南各地,基本都是各自征集钱粮维持各部生存,左冯翊屯田丰收让长安城中粮草还算充足。 如今各部应召回来,人吃马嚼都要老大李傕来支应。李傕一下子送出去几十万石粮食,这可都是他用来高价售卖获取暴利的啊。 让李傕心痛之外,更加痛恨韩遂、马腾二人,下定决心一定要给他们两人一个狠狠的教训。 而在这场风波的忠心,左冯翊长平馆,却是另一番热闹的场景。 韩遂军的到来,让这几年饱受西凉军摧残的长安百姓一日三惊。 洛阳、长安两京本是天下中心,百姓们生活水平远比其他州郡要优越许多。即便灵帝时黄巾作乱,天下三分之二的州郡受到波及,也仅仅只是影响到了一些两京百姓的生活质量。 因为历代天子一直有着迁豪富入京的传统,汇集了大量财富的两京繁华依旧,两京百姓很少有难以生存的情况出现。参军入伍,刀头舔血与他们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可随着大将军何进下令外地将领率军入京,以诛杀宦官集团开始,董卓趁机带着他虎狼般的部下进入洛阳,控制朝中大权。 先是洛阳朝廷开始改变了传统政斗模式,武人执政带来的唯一后果就是一言不合便拔刀相向。短短数月里,他通过废立天子,独霸朝纲。 然后以车骑将军何苗勾结宦官为由,下令诛杀何苗全族。没过多久又借故杀死少帝刘辩,毒死何太后。只要是不满他的官员稍有动作,他便毫不留情地予以彻底铲除,杀鸡骇猴,威慑朝野。 死在他手里的朝中官员从卫尉张温以下多达百人。 董卓的残暴,带来最直接的后果就是天下反对他的士族官员越来越多,最后终于爆发了关东联军讨董大战。 这场战争的爆发,直接导致了洛阳百姓死伤数万。然后董卓不敌迁都长安,路上又死了好几万军民百姓。 长安城也不安定,不仅董卓部下趁乱掳掠烧杀,还有远在金城的韩遂时不时率军进攻,三辅地区饱受战乱之苦。 据司徒府不完全统计,自董卓率军进入洛阳,到他王允设计诛杀,李傕、郭汜等反攻长安。短短五年时间,两京百姓伤亡过半。长安城外三辅更是千里无人烟,白骨盈于野。 原本长平馆六万多北城百姓在屯田之后渐渐有了繁盛的迹象,有了粮食,这些人慢慢恢复本性。很多人重操旧业,或经营一些小买卖,或操持祖传手艺赚取钱粮。 征召入伍当兵?不是有小郎君在嘛?小郎君贾成是西凉军的人,有他保护咱,当什么兵啊,做点小买卖不用拼命还挣的更多,不香吗? 可是杀人魔王韩遂又来了,这位同样来自凉州的造反头子与小郎君这边可不是一伙的。没见到韩遂前锋一到,出手便袭杀了近一屯讨虏营士卒。 消息传来,可把长平馆百姓吓坏了。要知道韩遂军前锋离长平馆不到一百里,仅仅一水之隔,兵锋随时都会出现在他们面前。 当贾成下令成立成立折冲营,并拜甘宁为左冯翊假都尉统领折冲营,把左冯翊兵力从半个营一千人扩充到两个营四千人时。 长平馆屯田百姓再也不无动于衷,消极对待了。几乎所有符合条件的青壮都积极应募,加入这两个营中。 尽管他们知道徐晃军法严明,甘宁待下粗暴。百姓们想的是,咱们兵马多了,手里有刀枪,至少就有了反抗的力量。 以前贼兵过来,他们没人带领抵抗,只能逆来顺受,祈求暴徒们能够手下留情饶自己一命。 可现在自己和家人刚刚安定,有了生存下去的希望,魔王韩遂却带着那些杀人凶徒又来了。 这回咱们有一心为民的小郎君,他号召大伙应募从军,拿起武器保卫家乡,保卫家人,反抗敌人入侵。 百姓们有了主心骨,当然不愿意放弃抵抗,再度失去一切,把活下去的希望放在敌人的仁慈上。所以农闲下来的长平馆再度动员起来。 各级官吏号召所有百姓把粮食物资集中起来,登记入仓,实行军管。因为贾成的信义之名深入人心,这个往常足以引发暴乱的命令实行起来竟然毫无阻碍。 两个满员的营在各自主将的带领下日日操练,希望在短时间内形成战斗力。 而没有入伍的青壮百姓也没有闲着,他们在各自乡里魁首的带领下修建坞堡防御工事,囤积战略物资。 就连老弱稚童,也被官吏们组织起来,为训练士卒和青壮们缝补浆洗衣物,生火做饭。 好在长平馆存粮充足,又有盩厔这个秘密据点,贾成并不担心来年春耕受到影响,让这六万多军民受到饥饿的威胁。 只是说起这些应募入伍的青壮百姓,不仅讨虏营的徐晃,还是折冲营的甘宁,都会不由自主的皱起眉头。 “主公,这些新兵偷奸耍滑不说,还少有血性,就算再练三五月,恐也难成战力。” 甘宁这些天气的几乎要吐血,满嘴唇的水泡,这是严重上火了。 这货原先把那一千不良少年赤手空拳打服,经过短时间操练,感觉非常满意,便有些飘。 这次贾成宣布扩军到满员,他便非常积极,领着招募来的一千青壮开开心心的回到营内。 哪知道这些青壮与那些游侠轻少不一样,根本不是当兵的料。长安、洛阳两地百姓数百年生活在皇城根儿,甭管有钱没钱,祖上或多或少都做过官,见过世面。 让他们干个活儿,做个买卖还行,甚至耍嘴皮子都溜得很。可要是让他们操练起来遵守军纪啥的,那就费老大劲了。 这不,都操练一个多月了,这些人还是拉拉夸夸不成样子。甘宁也不是善茬子,心一横,把几个最懒散的家伙当场拉出去砍了。 这下捅了篓子,这些新兵非但没有被吓住,还纠集起来罢练,最后还到郡府找贾成告状。 贾成也没经过这事啊,只好把甘宁和徐晃叫过来问问情况。 “兴霸,这几个新兵也没违反军纪,操练懒散打一顿也就是了,当中砍头是不是过了点。” 第八十四章 练兵二三事(下) 贾成是知道历史的,当初曹操担任洛阳北部尉时,为了严明律法,专门找人做了五色大棒,若有违法之事,便令人大棒伺候。没过多久,洛阳北部便少有作奸犯科之事发生。 虽然曹操也曾用大棒打杀了大宦官蹇硕的叔叔,可那是情况特殊,涉及到士人和宦官集团之间的矛盾。 甘宁倒好,仅仅因为新兵训练偷懒,便直接下令砍头,还不是一个两个,一家伙干掉了六七个。这让贾成怎么面对那些新兵家人? “主公,慈不掌兵,操练时偷奸耍滑,如何能上阵杀敌?这样的兵,末将不能要!” 好家伙,甘宁不仅不承认自己练兵手段过于酷烈,还不想接收这些新兵,要把他们遣散回去。 贾成知道自己不懂练兵,见说服不了甘宁,便转首问徐晃:“公明,你这边情况如何?操练新兵可还顺利?” 徐晃虽然对贾成任命甘宁为假都尉,位在自己之上心中不太满意,但还是秉公而言道:“主公,甘都尉所为并无不妥之处。长平馆青壮世居两京,实非征兵良选。末将营中也有同样情况,只不过末将尚未下令斩杀顽劣之徒。若再过些时日,说不定也会效法甘都尉。末将恐怕就算孙武复生,也难以练出强兵。” 连一向治军严谨的徐晃都这么说,贾成觉得自己或许有些想当然了,也许长平馆百姓正的部太适合从军作战。 他突然想到后世明朝倭寇肆虐沿海,多少名将都不能剿灭总数只有区区一万出头的倭寇,甚至十几个倭寇就能追着上千明军屁股后面打,没有一个明军士卒敢回身作战。 最后戚继光把这些时代从军的正规部队弃之不用,专门到农村、矿区中招募了一批老实巴交的农夫、矿工。 经过短时间训练后,这批从未当过兵的老实人,居然爆发出强大的战斗力,一举荡灭倭寇。 这个例子不禁让贾成陷入深思。 讨虏营五百老弱病残和徐晃原先带来的四百多黑山军余孽,在徐晃手里可以捏合起来形成战斗力。因为他们原先都是贫苦农夫和西凉牧民,长期的行军作战让他们知道战场残酷。 而在左冯翊,他们知道这份安定的生活是如何来之不易。只有听从将领指挥,刻苦训练,才能活下去享受这份安定的生活。 甘宁的折冲营情况不同,但这些轻侠少年原先就是从事打架斗殴的搏命生活。折服于甘宁的强横武力,知道自家一伙打架或作战要胜利只有依靠强横的老大,自然会心甘情愿听从甘宁操练安排。 可是这些长平馆百姓不知道啊,长安、洛阳多少年没经历过战乱了?就这短短几年,怎么可能改变他们的习惯? 就在五年前,他们连种地都不会,大部分都从事些服务性的行业。大家族奴仆,百工手艺人,贩夫走卒说的就是两京百姓日常职业。 要知道就算在灵帝时,当兵也不是普通百姓有资格当的。必须良家子弟自备弓马,经过考核才能从事的行业。 尽管天下州郡早就打破了这个传统,为了剿灭黄巾起义,不管身份,不顾来源,只要你想参军我就要。甚至有些地方还强征入伍,只要数量不要质量。 但是在洛阳、长安两地,各部士卒还是遵照传统,招募北地良家子弟入伍。这就是因为历代统治者知道,兵员素质非常重要,不是阿猫阿狗都能吃这碗饭的。 想到这里,贾成歉然道:“是我思虑不周,出了这些岔子。兴霸、公明,你们也知道,若是没有这些新兵,讨虏营和折冲营只有区区不到两千人,如何才能防御韩遂军,保左冯翊一地安宁?” 甘宁道:“主公,新兵不可靠。若不遣散,将来一旦敌军入寇,这些人非但不会听令作战,恐怕还有可能溃逃作乱,坏了大事。” 徐晃也道:“长平馆数万百姓耕种屯田可以,制造器具军械多有良匠,征召入伍实不可行。” 顿了一下,他进言道:“末将听说华阴段煨不事耕种,常纵兵劫掠地方。听闻当地百姓结社自保,段煨久不能下。不若派一善辩之人以粮换取段煨罢兵,招募当地百姓来我左冯翊。当年末将随杨奉将军尚在黑山时就曾听闻华阴山民猎户众多,民风剽悍。莫若遣人招募华阴山民入我军中,方是良选。” 徐晃的话打开了大家思路,贾成道:“蓝田杨定也不是个安生的主,听说为了采玉孝敬咱们那位大司马以换取军资粮草,苛求甚急,采玉矿工苦不堪言。咱们手里有粮,也可以从杨定那里换些矿工充入军营为兵。” 甘宁眼睛一亮:“主公,末将知道子午谷、沈岭一带有不少流民躲入山中,生存很是艰难。若是以粮幕之,多了不说,挑选千人入伍绝非难事。” 三个人越说越热烈,如今新年刚过,正是最寒冷严峻的时候。不说山里苦苦挣扎的流民,就连如今的长安城里,也时常有冻饿而死的居民百姓。 要是派人拿着粮食进山,不愁招募不到饥寒交迫的流民。 而这些山民也好,矿工也罢,甚至躲在深山的流民,最大的优点就是听话,愿意为了一口吃的,为了自己和家人拼命。 这才是最好的兵源,才是贾成和左冯翊需要的保卫力量。 甘宁是个行动派,估算一下行程,感觉不会错过三月十八比武争雄大会,立刻请缨带着一屯亲卫出发前去子午谷招募流民。 反正子午谷离着盩厔不远,到时候在盩厔领些粮食就能马上进山。 而段煨那里最佳人选就是郦翀郦鹄飞,这家伙能言善辩,最善纵横之术。胡封率部走了之后,他便回到郡府,正好可以领命前往。 段煨出身不低,乃是凉州三明之一故太尉段颎同族兄弟,不能简简单单用粮食砸晕他,还得讲究一点方式方法。用家族历史悠久的士族子弟郦翀为使,正是投其所好,稳的一笔。 搞定杨定就简单多了,几万石粮食砸下去,决计屁颠屁颠乐晕过去。不过那些世代采玉为生的矿工就很难让他们远离故土,来到几百里外的长平馆。 好在贾成师兄长陵邱天邱是之原先家中经营玉石珠宝,与蓝田采玉矿主们保持着多年交易来往。如今矿主大部被杨定所杀,但是矿工们知道长陵邱氏的,让他去招募矿工正是人尽其才,最合适的人选。 第八十五章 叔侄相会 时间悄悄过去,初平四年(193年)三月初,按照约定,以李傕为首的长安城西凉军,和以韩遂、马腾为首的韩、马联军,各率五千步骑驻扎在泾阳城外。 左冯翊郡丞贾成身为东道主,负责给两军提供粮草后勤。 一时间小小的泾阳城战旗飘扬,将星云集。 “郡丞,韩遂将军那边派人来说他们随军牛羊放牧地方太小,要再给他们划一块更大的草场。” “主公,杨奉将军嫌咱们给的是陈粮,把咱们运粮官绑起来抽了好些鞭,要不要找大司马申诉?” “小郎君,郭汜将军把咱们大部分酒水拿走了,大司马那边又催着要,其他各部将军都吵着要酒要肉,您看怎么办?” ...... 贾成为了这次大会,做了很多准备工作。没想到大军刚刚驻扎下来,就遇到各种狗屁倒灶的事情,让他疲于应付。 好不容易才一一处理差不多,一转身,便被匆匆跑来一人撞了满怀。 “胡大,你咋来了?” 贾成吃惊的看着面前这人。 “嘿嘿!这么热闹的事,大舅竟然把我打发到北边去,这哪能行。小爷一合计,就偷偷上你这里来了。到时候帮你干掉马超,大舅就不会说啥了。” 胡封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竟然凑热闹凑到贾成这里来了。 “不行!不行!”贾成头摇的像拨浪鼓,开玩笑,李傕给胡封下的是军令,这货是他大外甥,最多骂一顿就完了。咱可是外人,违反军令说不定要砍头的,这锅背不了。 “我说胡大,你可别害我。要么赶紧回你驻地,要么跟我去大司马那里领罪。” “我不去,小爷不傻,大舅一发火,咱还得乖乖回北边吃风。阿成,你必须给我出个主意留下来,不然小爷就赖上你了,到时候咱们两兄弟一起挨揍。” “得,我这是倒了哪门子血霉,摊上这痞懒货色。耳朵伸过来,我告诉你个办法。” ...... “嗯嗯,咦?这样也行?” “不然呢?快去我营中医匠那里拿东西去。” “嘿嘿!哥哥这就去一趟,这回要是咱干掉马超,请你阿成好好喝一顿大酒。” 胡封屁颠屁颠走了,他要去贾成营中领些巴豆煮汤喝。 不错,贾成给的主意就是吃巴豆拉肚子,然后让人送到李傕营中。这时代拉肚子可不是小事,很可能拉着拉着就没命了。 胡封只要把握好量,李傕真不容易看出来是不是得病了。一定会留在身边好生看护,怕这个宝贝外甥有了闪失。 各个营地走了一圈,好话说尽,奉送一些金珠玉器,这才一一安抚住各位西凉军大爷,贾成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自己临时营帐。 进了营帐,就见案几前端坐着一位身材高瘦的中年男子,正微笑着看着自己。 “叔父,你怎么来了?” 贾成惊喜的看着贾诩,连忙上前行礼。 “不错,不错,阿成,你这些天终于有长进了。” 贾诩虽然一直在长安城,几个月来只是和侄儿贾成通过几封书信,也很少说些机密事情。但他一直关注着左冯翊动态,在很多事情上默默配合贾成,给了他最大的支持。 作为贾成在这世上最大的依靠,贾成发自内心信赖贾诩。他把这几个月来在左冯翊做的事详细的说了一遍,特别是手下这些心腹情况也一一说明。 最后问道:“叔父,侄儿正想请教咱们以后该怎么做?” “如此说来,再有半年,你手中就有四千足可一战的兵力?” “不错,叔父,徐晃沉稳善守,甘宁悍勇无前,陈到武力超群可为奇兵。侄儿想让这三人为将各领一部,驻守左冯翊。” “光只操练还不够,你须让他们拉出去打几场硬战,没有真刀真枪上过阵,兵再多也没用。你记着,别怕死人。你看西凉军,就这五六年过去,当年老兵还剩下几个?只有在战场上活下来的才是好兵。” 贾诩说的好像很残忍,却是大实话。西凉军战斗力强的主要原因就是他们一直在各地作战。 从董卓起兵开始,先是镇压羌胡作乱,然后又开到中原镇压黄巾起义,回到长安还跟韩遂叛军打了好几年。 被大将军何进召入洛阳,休整不到一年,便又与关东联军作战。董卓死后,又回头攻进长安赶跑温侯吕布。若是按战斗力算,此时的西凉军绝对是天下最强的部队,没有之一。 可这样强悍的部队怎么形成的?就是靠着不停作战积累经验,战场上活下来的老兵自然比新兵战斗力更强。 但是这样一来,带来的最大后果就是这支部队虽名为西凉,真正的凉州人不到一半,成分非常复杂。 从各部主要将领籍贯就能看出,除了李傕、郭汜、樊稠、张济、段煨等人出自凉州,其余李蒙、王方是并州人,当初并州刺史丁原的部下。杨奉、董承、杨定、胡才、韩暹都是黄巾余孽,黑山军首领投降过来的。 要说以凉州为名的部队,韩遂、马腾部才是真正的凉州军。留在长安的已经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西凉军了。 但是别看西凉军成分来源很复杂,可战斗力确实首屈一指,真正打起来,天下还没有一支部队能打败这十几万人。 贾诩是看着这支部队一点点成长起来,他是读书人善于总结经验,自然知道如何把一支部队建成天下强军。 贾成自幼随叔叔贾诩从军,当然也知道西凉军历程。只是他毕竟来自后世,潜意识里不愿采取这种残忍的方法。 不过真的要权衡利弊,这是达成目标的最优选择。只有在最短的时间里让手下部队形成可堪一战的能力,才能在以后的征战中少失败,少死更多的人。 “叔父,侄儿明白,一旦整训完成,我让他们分批渡过大河,去河东转转。” 河东太守张扬,性格懦弱温和,不能节制手下骄兵悍将,郡中各县独自为政。再加上河东盗匪众多,各种各样武装力量犬牙交错,是练兵最佳地方。 贾诩欣慰的点点头,接着道:“临来时我已说服天子和汝师士孙公,若京城有变,自然有人接应你入宫解救天子和百官,南下汉中。” “叔父,天子同意了?这可是个大好消息!”贾成惊喜的道,心中一动,还是问了句:“郭大叔他们回到长安没啥事吧?” 贾诩苦笑道:“若是没事,天子就不会动念东归洛阳,也不会被我说服南下汉中了。” 第八十六章 派谁出阵单挑(上) 贾诩是真的对西凉军这些军头死心了。 郭汜、樊稠回到长安,一开始还好,李傕每日一小宴,三日一大宴请他们两个喝酒玩乐。 可惜没过多久,郭汜、樊稠二人旧事重提,向李傕要“开府”之权。 这可不是小事,要知道“开府”意味着可以绕开朝廷,自行任命官员,也就是说相当于小朝廷的存在。 大汉四百年,先汉时只有丞相才有“开府”之权,辅助丞相处理政事。到了武帝时,为了分化丞相的权力,汉武帝刘彻取消丞相职位,以三公治理国家。 也就是太尉、司徒、司空这三公共掌国政,太尉管军事,司徒管政务,司空管财政、水利、营建。 为了让三公及时处理庞大的政务,允许三公“开府”招募私属官员。这些官员同样由朝廷供养,是国家正式官员,但可以不通过察举授官,而是三公自行任命。 大司马的官位,当初是汉武帝为了抗衡丞相,和大将军一样,是他设置的内朝官员,其职权是协助皇帝统领亲兵和各路禁军,眼下其实和太尉职务重叠。 因为皇帝年幼不能亲政,李傕便以大司马之职代行皇权,自然也有了“开府”的权力。 郭汜、樊稠如果要了这个权力,那么就形成了“六府同朝”的局面。别说名存实亡的三公在朝中更加没有话语权,就连李傕想要独揽大权也绝无可能。 要说如果是几个政治成熟的老政客共同秉政,大家互相顾及权力规则,朝廷就算效率低下些,好处还是很大的。至少短时间内可以让朝局稳定,不会有像董卓那样一家独大,从而独霸朝纲,产生不臣的野心。 可李傕、郭汜、樊稠这三个哪里算得上是政治成熟?他们连权力规则都不知道,只会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肆意妄为。 贾诩是看明白了,在没有足够强力的人物制约他们的今天,要阻止郭汜、樊稠“开府”已经不可能了。尝到权力滋味的三个西凉军头,必定会因为权力冲突,不可避免的开始内斗,维持朝廷稳定已成笑话。 西凉军未来的命运清晰可见,犹如一头失去控制的战马,狂奔向万丈深渊。 然后韩遂军的到来,在这头战马身上又加了无数鞭,加快了坠入深渊的步伐。 如果没有贾成这个选择,他或许会和天子刘协一起,与士孙端他们策划逃离西凉军控制,东归洛阳。然后再从天下各路势力中挑选相对可靠,愿意扶保朝廷的诸侯入京勤王,延续汉室社稷。 若是事情失败,那他也会找机会脱身离开,投奔到安全的地方去。 可是侄儿贾成所做的一切让他看到了希望。他知道东归这条路险阻重重,有太多的不确定因素。但是贾成坚持和诱导,让他发现了成功可能性非常高的另一条路。 如今贾成部下很快会拥有四千多忠心兵马,他又在盩厔秘密建立了前沿据点。以贾诩的战略眼光和分析能力,怎么可能不知道南下汉中才是风险最小的最佳选择。 所以他才会积极说服士孙端等一些忠于天子的老臣,策划好脱身路线。让天子刘协耐心等待时机,到时一起南下汉中。 两人正在商议,忽听中军帐响起聚将鼓,贾成便与叔父贾诩一起赶往李傕中军帐。 来到中军营帐,就见大司马、车骑将军李傕高坐主位,左右两边分别是后将军郭汜,右将军樊稠,镇军将军张济没来,他的侄儿偏将军张绣坐在下首。 还有新任镇南将军杨定因为镇守蓝田武关,安南将军段煨驻守华阴,只是派遣手下猛士仅仅,本人并没有过来。 其余左手边依次是兴义将军杨奉和三个同出白波军的中郎将李乐、韩暹、胡才。 右手边为首的是卫将军董承,其下依次为中郎将李蒙和王方。 这董承本是冀州河间人,灵帝之母董太后之侄,当初董卓为了抬高自己身份,和董太后叙了族亲,董承便顺理成章投入董卓阵营,被任命为卫将军。算是西凉军中凉州集团,白玻集团之外的第三股势力。 这货位置虽高,但是文不成武不就,作战能力一塌糊涂。所以军中大部分军头当他摆设,没多少人肯听他。 他倒也知道自己分量,并不和李傕他们争权。不过他也有自己一套,居然在积极策划让家里十岁的女儿送进宫里,成为小天子刘协的嫔妃。 要知道刘协才十三岁,刚刚册封屯骑校尉伏完的女儿为皇后,估计连毛都没长齐全。这货就急着攀附天子,送幼女入宫。让军中这些西北汉子捏着鼻子看足了笑话。 见贾诩叔侄进了大帐,李傕开口道:“某家召集各位过来,就是要议一议十日之后比武争雄大会的章程。” 樊稠怪眼一翻:“大司马,这事不是明摆着嘛,各部选派过来的加上阿成这里三个小子,大伙轮番上去不就得了。” 贾成在下面见樊稠说的阴阳怪气,连称呼都变成大司马,而不是以前的李老大。顿时想起老狐狸刚才告诉自己,这三个人又差点闹翻的事情,不由得心中暗暗摇头。 “这乱哄哄的哪行?阿成,对面有没有说如何比试?”李傕不满的看了一眼樊稠,指着贾成问道。 贾成躬身施礼道:“大司马,韩遂将军前些时日遣人送来一封书信,说是双方各遣五人出阵单挑。胜者可连续挑战对方勇士,直至一方出阵者尽数战败为止。” “嗯,这倒是个不错的法子。”郭汜在一边开口道:“大司马,你点将吧。” 各部挑出来有名的猛士足有三十多人,各个都想在万军之中单挑获胜扬名立万,就连郭汜自己也不例外。他这么一说,明显是把难题踢给李傕,将他一军。 单挑可不是领兵作战,全靠个人武勇。虽说西凉军各部将领都是打出来的,但有些人已经过了巅峰时期,指挥作战还行,论单挑,将领们亲自上去还真不太合适。 也就郭汜年龄还不到四十,正是当打之年,本人又喜欢带头冲阵,三年前还在洛阳城外和吕布打过一场,据说战了三十回合都不落下风。 要不是吕布胯下战马比郭汜更快、更强壮,三十合以后郭汜战马撑不住把他摔下马,两人谁胜谁败还不一定。 第八十七章 派谁出阵单挑(下) 大家互不相让,都想让本部勇士上阵比武。虽然李傕不说,但要是手下打赢了,升官发财占个好地方是应有之义。 而就在这时,深居宫中的天子刘协派来了天使,侍中皇甫郦持诏书来到泾阳。皇甫郦分别宣示两军,此次比武大会,胜者天子将亲自召见,授予羽林中郎将之职,赐百金。 天子禁军羽林卫实际上已经名存实亡,所谓的羽林中郎将也就成了名誉称号,虚职将军。天子召见对西凉军将领们来说司空见惯的事情,百金更是寒酸的很。 但架不住羽林中郎将乃是禁军将领,到任何地方都比普通中郎将高一等,对武将来说意义可就很不一样了。 而且这不是李傕、郭汜他们胡乱任命的,而是天子亲自下诏,昭告天下,其中的含金量可见一斑。 说起来也可悲,如今天下形同战国,诸侯各自为政,天子诏令根本出不了长安。各地官员任命也非常混乱,往往地方诸侯上个表报备一下便自行其是,任命手下官员。 有的甚至连表都懒得上,关起门来自成一体。 更可笑的是,如果一地郡守长官出缺,往往会有几方势力派出郡守前往赴任。就像诸葛亮的叔父诸葛玄就是这种情况。 诸葛玄曾在袁术手下任职,当时豫章太守周术病逝,太守之位空缺,袁术一看机会来了,赶紧任命诸葛玄为豫章太守,派兵护送他就任。实际上就是想要占据这块地盘。 可是朝廷也接到周术病逝消息,得知豫章出缺,派太仆朱儁的儿子朱皓上任豫章太守。 朱皓一到豫章,见袁术居然派人鸠占鹊巢,哪里忍得住,便向还忠于朝廷的扬州刺史刘繇求援。朱皓乃名将之后,领兵作战能力相当了得,从刘繇那里借了几千兵马三下五除二便将书生诸葛玄打败赶走,坐稳了豫章太守之位。 这话有点扯远了,不过还是能说明这时候朝廷任命的官员还有点作用,至少还有一些忠于汉室的地方郡守愿意承认和帮助这些相对正途出来的官员。 对于西凉军那些大军头来说,羽林中郎将的名头诱惑不大,可是那些只是普通中郎将的小军头却很是意动,纷纷要求出阵单挑。 而韩遂那边诱惑力就更大了。如今韩遂只是自封金城太守,连个将军号都没有。而马腾以前虽自号合众将军,对外还是以当初凉州刺史耿鄙表他的偏将军之职自居,与中郎将还差着好几档呢。 他们两个当然知道,这次带兵入京,只要不是一到长安就大张旗鼓攻打京城,以他们两个的实力,朝廷自然不会小气。就算不能和李傕、郭汜、樊稠三人平起平坐,类比张济应该不会相差太大。 他们两个可以不稀罕中郎将这个职位,手下还有那么多部将呢。若是马超等人比武获胜,得到羽林中郎将这样的职位,那么是不是说将来韩、马二人入主中枢会有更多倚仗的力量呢? 获知这个消息的贾成突然明白了,这是小皇帝刘协出手了。年仅十三岁的天子绝不简单,他准确把握局势,不失时机的彰显自己的存在。 虽然大家明知他是傀儡皇帝,但凭着皇帝这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他适时挑动起了武人好战的神经。 或许李傕他们会以为这个小皇帝觉得无聊,所以会派人凑凑热闹。就像一个大型赌局,作为主人的天子,不能下场赌胜负,但可以增加彩头,打上皇室背书,让这场赌局显得更精彩一些。 可贾成知道,刘协这一手目的不是西凉军,而是韩马联军。 只要这两人承认并且下大力气争夺彩头,无论输赢,那就无形中让刘协拉拢了这股新来的势力,成为刘协掣肘西凉军的天然助力。 你们不是要官位吗?不是要朝廷承认合法性吗?我给,我都给。只要你们能够帮助我牵制西凉军这帮骄兵悍将。 韩、马二人是新来的,要在朝廷中站稳脚跟,就一定要接过天子送来的橄榄枝。 尤其是野心勃勃的韩遂,率部来到长安,要是还在李傕等人之下,那他来京城还有什么意义? 只有取得天子的支持,哪怕只是名义上的,那他也有足够的信心对抗李傕,找机会取而代之。 而不是千里迢迢过来被李傕、郭汜这帮西凉军吞并自己的。 刘协这番草蛇灰线般的操作,让贾成叹为观止。一个不是机会的机会,就能把握的如此精准,从中获取最大利益。 刘协绝不是平庸之君,历史上若不是被实力强大的曹操控制的死死的,没有帮助自己的势力。说不定他真能够翻盘,重新建立起强盛的王朝。 天子派来传诏使者之后,大家又回到先前派遣那几个上阵勇士的争论中。 郭汜一向好勇斗狠,又自持西凉军武勇第一,巴巴从颍川前线赶回来,若是不让他参加比武,估计谁都不能好过,所以他占了一个名额。 张济的侄儿张绣自不必说,年轻一代第一高手,不让他上阵,这货一个人都会去挑战,妥妥的占走一个名额。 李傕大外甥胡封也适时跳了出来,信誓旦旦的说马超当初就是偷渡泾水,进了他的防区杀人挑战。要是他胡封不出面,哪还有脸面活在世上,不如死了算了。 一顿胡搅蛮缠,李傕拿自己这个无赖外甥没有办法,于是也给了他一个名额。 原本既然是马超先开始挑衅左冯翊,作为被挑衅一方,剩下两个名额应该给贾成。可别的军头不干了,特别是樊稠。 李傕是老大,郭汜咱干不过,张济要给些面子,你贾成算啥?没看你家叔叔在老子面前还得低声下气吗? 给你一个名额就算不错了,咱手下先登部将伍习勇猛无敌,正好让他扬扬名。 得,最后其他的一些小军头只剩下摇旗呐喊的命。好在左冯翊贾成这里伙食不错,既然没得到单挑扬名的机会,那咱就吃他娘,喝他娘,临走再顺点回去,不能白跑一趟不是。 贾成也很无奈,原本还想建议内部先比试一番,让手下三个猛将得到出战机会。没想到李傕几个嘁哩喀喳一番弄,定好了出战名额。 转念一想,也行,咱先苟一阵子吧,让大家都熟悉的徐晃出去混个名头也好。至于甘宁和陈到,就先委屈他们低调一段时间。 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带兵作战,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对吧。 陈到好说,甘宁难弄点。不过只要贾成一如既往的重用甘宁,想来以这货的战略眼光,不会不知道现在不是他出现在西凉军面前的最佳时机。 第八十八章 比武之前 初平四年(193年)三月十五,作为地主,李傕在大帐内设宴宴请韩遂、马腾。 贾成负责安排宴席,并随同陪客。他也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五虎上将马超。 或许韩遂自持甚高,料定李傕这边不会在酒席宴上暴起发难。韩遂和马腾二人仅仅只带了马超、庞德、阎行三个小将和十余骑亲卫前来赴宴。 李傕亲自率众将出帐相迎,哈哈大笑道:“伯约兄、寿成兄千里来援,某家感激不尽,不及远迎,还请二位贤兄恕罪!” 韩遂身材颀长,一双细目开合间隐现精光。他应该不到四十岁,却因为常年征战沙场,脸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 马腾一眼看去就是个标准的武将,魁梧高胖,面容粗犷,一双大眼炯炯有神。 传言韩、马联军以马腾实力为强,最受部下士卒爱戴。可他为人低调,甘心居于韩遂之下。 果然,率先开口的就是文士打扮的韩遂。 “大司马国之柱石,日理万机,在下与寿成兄不过边郡老卒,怎敢劳大司马亲迎,惭愧惭愧!” 几个人寒暄一番,互相介绍了一下随行将领。韩遂先介绍马超、阎行、庞德三将。 贾成在一边仔细打量一番,不仅心中暗暗嘀咕:“庞德膀大腰圆,不愧是演义中能跟关羽打的不相上下的猛将。本以为那个眉清目秀,面红齿白的白袍少年是马超,结果这人居然叫阎行,不知什么来路?反而中间那位罗圈腿,身穿艳丽锦袍,蓄着胡子,一副欠揍表情的中二少年才是马超,简直颠覆了自己三观的存在。” 李傕随口称赞了几句,便向对方介绍身边将领。 韩遂举过孝廉,在金城做过郡吏,又在洛阳混过一段时间,交际来往这套异常熟练。每一个被介绍给他的将领,他都会适到其处的说几句好话,赞扬一番,夸的对方哈哈大笑,场面很是热烈。 若不是宴席设在泾阳城外军营,地点不对,要搁在长安城里,在旁人眼里这就是一场最正常不过的豪门宴请远来名士的大宴。 当介绍到贾成时,出现了一点小小变故。 韩遂听到李傕说:“这是贾文和之侄,左冯翊郡丞贾成贾君美。” 韩遂细目一亮,伸手拉住贾成道:“某一到三辅,就听闻左冯翊少年郡丞治理有方,屯田半年便解了长安粮荒。果然一表人才,不负忠义小郎君之名。” 贾成正要谦逊几句,就听见一个处于变声期的公鸭嗓音道:“哼,一看就是个酸子,小鸡崽子模样,难怪左冯翊不堪一击,手下贼曹掾这么弱,走不过小爷三合!” 这话音一出,场面顿时一静。这谁啊?早上吃了大蒜没漱口,口气不小。 李傕呵呵一笑没说话,郭汜却怪眼一翻,不等贾成说话,便盯着口出狂言的中二少年马超道:“别看泾阳靠着水,春头上怪风不小,别把小娃娃吹闪了舌头,嘴歪了就娶不到媳妇了。” 马超勃然大怒,开口就要对骂。 “孟起放肆!大人说话,你站到一边去!”马腾知道儿子是愣头青,说话不知轻重。眼下他们就带了十几个人前来赴宴,要是惹恼了郭汜动起手来,自家这些人就算再勇猛也要吃亏,说不定还要丢了性命。所以立刻开口喝骂儿子。 转首对李傕、郭汜道:“小儿无状,还请大司马、后将军恕罪则个。” 李傕呵呵一笑摆摆手:“小孩子嘛,说话冲动些也是有的。我家那几个不成器的也是这样,今日不服这个,明日不服那个的。将来吃点亏,挨了揍,也就安稳了。” 马腾哪里不知道李傕这是在借着自家小辈骂儿子马超不知天高地厚,只是他口拙,又有些理亏,诺诺连声说不出话来。 还是天使皇甫郦打了圆场:“大司马,酒席已备好,我等还是先行入席,为韩将军、马将军接风洗尘吧。” “不错,”韩遂接口道:“在下与寿成兄早闻长安美酒之名,却一直未曾畅饮。今日大司马相邀,在下可要一尝所愿了。” 李傕就坡下驴,伸手拉着韩遂、马腾:“二位将军远来是客,哪有不尽兴而归之理。来来来,快随某家进帐畅饮!” 拉着两人迈步进帐。 众人便相继跟随着进帐。贾成见马超挨骂后仰着脸,庞德一边小声相劝,他却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心说就你这叛逆期熊孩子,手段那么残忍,要搁在后世,就得少管所劳改一辈子。 想想这货将来还坑爹坑家人,真不想搭理他。 不过毕竟是在他的地盘,这货又是定时炸弹,指不定一会爆了。还是得摁下去,至少吃完这顿饭送出营,别节外生枝咯。 “马超将军,帐外风沙甚多,还是进帐喝一杯热酒,免的受了风寒。” 马超拿眼斜视贾成:“耶耶身体好得很,些许风沙算得了什么。耶耶就是喜欢吃风沙,你这酸子休要呱噪!” 贾成嘿嘿一笑:“本官倒不是非要劝小将军,只是三日后就要比武争雄,若是你和庞德将军在本官这里饿着了,一旦败在本官部下手里,说起来是本官没给你们吃饱的缘故,本官就会被人说胜之不武,有碍名声啊。” “哼!莫要小瞧耶耶,耶耶就算饿上三天三夜,你左冯翊这些废物也不是个。”马超嘴上说的硬气,不过帐内酒肉香气飘来,顿时感觉肚子空空,不自禁的咽了下口水。 见贾成一本正经的看着自己,嘴角却微微翘起,脸一红,恼怒道:“若不是怕令明陪着耶耶挨饿,耶耶会稀罕你这酸子的酒食?” 说完头一甩,迈着罗圈腿傲然走进帐里。 庞德虽然与贾成年龄差不多,但他却没有像马超那样桀骜不驯,起码还遵守一些礼节。 躬身向贾成施了一礼:“我家小将军一向行事耿直,贾郡丞莫要怪罪。”说完匆匆跟着马超进了大帐。 贾成注视二人背影,微微摇头:“耿直?这样的货色日后就算名气再大,也只会坑人,成不了大事。咱虽然不想招揽他,或许留着他能把长安城这谭浑水搅的更浑。” 第八十九章 酒宴 马超这人勇是超级勇的,带兵打仗也有一套。 不过这货气量狭小,为了私欲六亲不认还没啥脑子。 贾成宁愿手下笨一些,但首要条件一定是听话,对自己忠心耿耿。如果身边将领动不动背刺自己,为了私欲出卖主公,那他乐子可就大了。 这场酒宴其他倒没啥特别,反正目前看来,长安的西凉军和韩马联军是麻杆打狼两头怕,互相试探中算是宾主尽欢。 贾成却注意到了那个白袍小将阎行。 阎氏世代都是金城豪右,有一定的名望势力。据说此人善使长矛,在金城一带颇有名声。韩遂起兵后,亲自前往招揽阎氏,对阎行非常看重,任其为别部司马,独领一部。 贾成看他举止有度,对西凉军其他将领礼貌有加却带着一丝疏远。可是面对天使皇甫郦,却是恭恭敬敬,似有亲近之意。 这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啊! 至于老狐狸贾诩,从贾成认识他开始,这个人永远善于把自己隐藏在角落之中,如无必要,绝不把自己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 就像一头隐蔽在黑暗之中的狐狸,用幽深的目光探寻、观察着周围所有人。 如果不是特意关注,一般人很少会注意到他的存在。即便不经意看到他,目光也经常一扫而过,似乎并没有特别关注的必要。 就连同样以智谋闻名的韩遂,见到贾诩似乎也没当他是特别人物。毕竟韩遂成成名很早,当他第一次率军进攻长安的时候,贾诩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校尉,在董卓部下并不出色。 而李傕郭汜等人在贾诩献策下反攻长安之时,韩遂正在凉州四处征战,积极与马腾军联合。对几千里外的长安消息并不灵通。 可能他会有点诧异贾诩从校尉这个军职弃武从文,竟然担任选曹尚书之职,其中跨度有点大。 不过这是西凉军随便哪个军头职位都比较吓人,不仅二十几个封侯,还至少升任中郎将,四征四镇也有好几个。这样一比较,尚书台尚书还真算不上多少显赫,何况贾诩还没封侯。 与之相反,韩遂对贾成倒是有很大兴趣。 其实任何一个势力要是清楚贾成的成就,都会或多或少对他产生兴趣,想要招揽他。 贾成的成绩太耀眼了,仅凭左冯翊长平馆一县之地,屯田半年就极大缓解了长安粮荒,这说出去谁信? 打仗靠的是什么?不是人马多,也不是你多么勇猛善战,最主要的是有足够的后勤保障。 这个最朴素的道理不是后世人才知道的,远在几千年前的老祖宗就已经清清楚楚了。 孙子兵法就说的很清楚,孙子曰:凡用兵之法,驰车千驷,革车千乘,带甲十万,千里馈粮,则内外之费,宾客之用,胶漆之材,车甲之奉,日费千金,然后十万之师举矣。 啰啰嗦嗦一大堆,简而言之就是没有钱粮就不要发动战争。 韩遂为啥仅仅因为董卓一封信就率军千里迢迢赶到长安城,没粮了啊。 凉州地方边远,一半都是荒凉的隔壁沙漠,人口更是只有区区百余万,连中原一个郡都够不上。和平时节粮食还只能维持官府百姓基本需求。 可一旦发生战乱,土地因为战争而抛荒,放牧牛羊的部落逃离凉州,哪有那么多粮食去供养联军十几万部队人吃马嚼? 就这样,韩马二人还遣散了一半部众,才勉强凑够行军粮食,来到长安。 可看人家贾成,二十岁不到的年纪,带着五六万百姓只用了半年时间就得粮百万石。看情景长平馆百姓脸色红润,显然还留有余地,并不是尽数上交。 这样一比较,贾成的内政水平就体现出来了。 这年月,上阵作战的武将多,屡战屡胜的名将也不少。联军中马腾自不必说,他儿子马超就是个作战能力极强的天才。还有自己手下年轻小将阎行,也不是寻常之辈。 西北出武将,稍微一扒拉,就能扒拉出不少战将。 可内政人才却少之又少,能屯田种粮,保证全军无后顾之忧的能吏这么多年他还从未见过。 要是手下能有这么一个天才般的后勤人才,他韩遂早就可以在西凉自立为王,趁董卓和关东联军纠缠之时攻占长安,伺机逐鹿中原了。 哪还会像现在这样和李傕这等不入流的货色虚与委蛇,陷入进退两难的尴尬处境。 早知道这样,韩遂恨不得几个月前直接带兵攻入左冯翊,不仅可以把贾成收入麾下,还可以用左冯翊的粮食搜刮进军营。 那时不管是进是退,他韩遂都立于不败之地。就算退回凉州,有了贾成,几年以后凉州粮草充足兵马齐备,东进长安不就是手到擒来的事吗? 想到这里,韩遂悔的肠子都青了,看向贾成的目光更加热烈起来。 “这老小子怎么回事?看我的目光血淋淋的,好像吃人的猛兽。”贾成心中嘀咕,“这老家伙不会是个老玻璃吧,垂涎小爷美色?” 贾成打了个寒战,想要借故离开大帐。 “贾郡丞年少有为,某敬你一盏,饮胜。” 贾成想躲,韩遂却主动走过来,举着酒盏邀他共饮。 贾成无奈,只好举起酒盏喝了一口:“小子不胜酒力,怠慢韩将军了,请将军恕罪。” “哈哈哈哈,西北男儿怎能说不胜酒力!贾郡丞,某与你一见如故,若有闲暇可到某营中一叙。某当置酒相待,畅谈天下大事!” “呃.....呵呵,一定一定。” “那你我就此相约,届时某有许多事要当面请教。” 韩遂貌似非常高兴,拍拍贾成肩膀,大笑着回到自己席上。 “韩文约是看上你了,想要延揽你去他手下。” 不知什么时候贾诩来到贾成身边,算着酒盏低声说道。 “延揽我?”贾成笑笑,“他在想屁吃!” 贾诩隐晦的瞪了一眼贾成:“你也是儒门大家弟子,怎地说话还这么粗鲁不文!” “得了吧叔父,韩遂反复小人,你会看不出他的野心?跟着他没前途的,咱们笑笑算了。” “你知道就好,这段时间低调点,我看韩文约对你志在必得,明面上延揽不成,小心他使诡计暗中对你不利。” 贾成一惊,他倒忘了韩遂心狠手辣,军中凡不为他所用的,必定千方百计下毒手杀害。跟他一同起兵的造反头子,没有死在战场上,却几乎都死在他手里。 “嗯,我明白了叔父,会躲着他远点。” ...... 第九十章 初战失利 初平四年(193年)三月十八,泾阳城外暖阳高照,北方吹来的风沙已经不再寒冷,逐渐融化的雪地上露出一丛丛稚嫩绿色。 几只野兔偷偷溜出洞穴,小心翼翼寻找着最鲜嫩的食物。 突然,野兔贴在地上的肚腹似乎感觉到了一丝异常,它警惕的抬起头四处观望。 没过一会,肚腹传来震动越来越剧烈,在它视线里,远处地平线上,一副战旗突然出现,紧接着闷雷般的马蹄声隆隆响起。 野兔红色双眼骤然一紧,几个纵跃逃回洞中,惊恐的缩到洞穴深处。 泾阳城外广阔的平原上,两支庞大军队隔着数百步距离遥遥相望。 “阿多,你确定要先行出战?”李傕手搭凉棚,仔细观察对方阵营,回头问道。 郭汜骑在马上一边活动身体,一边满不在乎说道:“就这几个乳臭未干的小儿,某一人出阵足矣,早早打完打发他们回去。” “郭叔父勇猛无双,对阵无名之辈岂不辱了叔父名头。不如让我等小儿辈先行出战,探探对方虚实。若是我等不敌,再由叔父出手败之,请叔父应允!” 张绣早就憋着一股劲,想要在万军之中击败对手扬名立万。他是知道郭汜武艺比自己高很多,如果郭汜先出战,一口气把对手全收拾了,自己还有啥出手机会。 胡封一看,不能让张绣得了头彩:“绣哥,泾阳可是小弟的防地,哪有让客人先出手的道理,等我先出去掂量掂量。” 李傕一瞪眼:“阿封,你病才好了几天?休要逞能!” 李傕本不想让自己外甥出阵,奈何一直被他缠着没办法才点的头。其实内心就想着让他挂个名头,等郭汜赢了,也好沾沾郭汜的光。 一边的樊稠没那么多计较,开口道:“某家觉得老郭压阵最好,你们两个小子先等等,某帐下先等伍习上去足够了。” 贾成和徐晃、甘宁还有陈到骑马站在一边,他见徐晃跃跃欲试想要请战先行,便拍拍他的肩头道:“公明莫急,等那几个先出阵,咱们只管观战,有的是你出手的机会。” 徐晃默默点头,他跟随贾成半年多了,知道自家这位年轻的主公眼光极准从无虚言。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判定郭汜出阵也搞不定对手,还让自己最后出手。但出于对主公的信任,他并没有上前请战,争抢先出手的机会。 陈到是想出战的,而且在他内心中并不觉得徐晃武艺比他高。不过既然贾成选了徐晃,他的职责又是保护自家主公。对他来说最重要是主公安全,出不出名也就无所谓了。 只有甘宁还有些不甘心,他来长安,试试自己身手也是主要目的之一。但是贾成又如此看重自己,托付全郡军务,把他当做一郡主帅。 那他何必舍重就轻,把自己定位成斗将,没得丢了主将身份。 而且看到郭汜都身为后将军高位了,还不顾身份下场比武,让他更加看不起西凉军这帮上下不分的野蛮部队,对此嗤之以鼻。 看着对面在战鼓声中缓缓出阵的五员战将,李傕下令道:“伍习首战,张绣次之,阿多,你辛苦些,第三战收个尾,阿封、徐晃看着点伍习、张绣,一旦前面两人落败,你们出去接应回来。” 说完手一挥:“出去吧,回来某家给你们摆酒庆功。” 五位战将在马上向李傕抱拳行礼,齐声应诺,策马缓缓出阵。 看着几人出阵,贾成问甘宁、陈到:“兴霸,叔至,你们觉得这场比武胜负如何?” 甘宁眯缝着眼,看着场上十员战将,嘴角微微一抽:“骑术都不错,都能做到人马合一,马上功夫应该不弱。” 他虽说觉得自己身份高了,不屑上场斗将。不过总归心中还有争胜之心,不自觉的比较起来。 只是甘宁是巴蜀人,巴蜀地区出产的都是矮小的山地马,就算他从小练习骑术,条件所限,马上功夫还是有些欠缺。故此贾成一问,他便不由自主的说出了自己弱点。 陈到是汝南人,汝南地处南阳盆地,接触的马匹就比甘宁多了,骑术自然高出甘宁一截。 他一指两个明显不是汉人的战将:“主公,西北多出马上战将,羌人更是从小生长在马背上,末将恐怕胜负难料。不过公明将军兵刃占优,再加上还有双马镫相助,获胜的可能性不小。” 不说两军阵中对场上十员战将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就见对面场上一马当先而出,抄着生硬的凉州方言道:“某乃韩遂将军麾下先等羌人苗泽,谁来与某一战!” 他话音未落,只见这边一骑一抖缰绳,战马加速而出:“右将军麾下先等伍习前来领教!” 先等又叫先锋,往往就是军队中最强悍的敢死队组成,战斗力也是军中最强,装备最优。 这两人都是身披重甲,手持长矛,标准的冲阵装备。 双方按照规矩介绍自己身份搭完话,在隆隆战鼓声中各自后退二十步,一举长矛策马前冲。 只见两匹战马越奔越快,双马交错而过的瞬间,伍习肋部和手肘夹紧矛尾,右手轻抖,矛尖寒光一闪,抖出一朵闪亮的铁花,直奔苗泽面部。 苗泽怪叫一声,长矛上撩,“当啷”两矛相交,各自弹到一边。 二骑错身而过,各自奔行几十步,拨转战马再度向对方冲去。 四五个回合之后,伍习感觉到自己手臂开始发酸,渐渐握不住长矛,知道比力气是比不过对面羌骑。便想取个巧,两骑交错之时,他长矛微斜,试图用巧力挑开对方长矛。左手抽出腰间佩刀,准备顺势扭身后撩,来个反杀。 哪料到对面羌骑苗泽打了几个回合后,试出伍习力量比不过自己,也变了招数,并不与伍习对刺。反而利用力量优势左手放开缰绳,两手紧握长矛,趁着两马交错之际用力横扫。 伍习见势不妙,左手丢下佩刀,双手也紧握矛杆奋力挡格。 “啪”,苗泽长矛前端端端正正扫在伍习双手正中。伍习只觉得一股大力涌来,双手虎口俱裂,喉咙口一甜,“哇”的一声吐出大口鲜血。晃三晃摇三摇,“啪嗒”摔下马来。 第一战,西凉军伍习——败! 第九十一章 胡封胜,张绣出战 伍习受伤落马,苗泽一提缰绳,战马人立而起“咴溜溜”长嘶一声。长矛斜指西凉军剩下四人:“下一个!” 苗泽语气生硬冰冷,显然觉得西凉军这边太弱了,竟然不回阵中,要连续挑战下去。 这边樊稠见寄予厚望的部下只坚持了几个回合便被打落战马,怒哼道:“废物!”待手下士卒七手八脚把伍习抬回来,也不管他伤势如何,“把他扔到徒附营,某家先登不需要废物!” 不提樊稠懊恼部下给他丢了脸,也不提伍习单挑失利,竟然被自家将军弃之如履,从最强营一下子拙落到做苦工的徒附营,又羞又恼,暗恨樊稠无情。 场上四人之中胡封一股热血直冲脑海,他一向心高气傲,从来就是横行无忌的主。哪里忍得住对方挑衅,早把他老舅叮嘱的事忘的一干二净。 大喝一声:“看你家胡耶耶取你性命!” 他连自己姓名都不报,双腿一夹战马,举起手中长矛就向苗泽冲去。 苗泽也怒了:“哪里来的无礼小子,耶耶教训教训你!” 两人各持长矛战在一处,别看胡封狂傲,但他确实也有狂的本钱,他从小就跟着舅舅李傕四处作战,战场经验非常丰富。 他又一直带着骑兵部队骁骑营,马上功夫非同一般。 苗泽是羌人,羌人男子从小就长在马背上,先天就是优秀的骑兵。 两人来来往往打了十几个回合,胡封心中渐渐焦躁起来。“这家伙先前已经打过一场,我要是拿不下这羌儿,岂不是被人耻笑,不行,得想个招做掉他。” 心中打定主意,趁着二马交错,向前冲出十步,他并没有拨转马头,把长矛随手一扔插在地上,伸手从身侧摘下出马弓,抽出一支长箭,翻身便射。 那苗泽正想拨马返回,却听见弓弦声响,来不及看清箭势,只是下意识的伏下身子伸手挡格。 “噗嗤”,那箭正中苗泽左臂。苗泽闷哼一声,眼中凶光爆射,也不管手臂上的箭矢,用力一夹马腹,单手持矛向胡封冲来。 胡封正暗叫可惜,没有一箭把敌将射落。突见苗泽中箭之后非但不认输,还加快马速向自己冲过来,心中大惊。 他来不及取插在地上的长矛,也不调转马头,反而催动战马继续前冲,和苗泽兜起圈子来。 毕竟胡封乃是李傕外甥,胯下战马千里挑一,比苗泽的马要胜上一筹。再加上苗泽前面已经打过一场,消耗了不少马力。 一旦兜起圈子,胡封战马的优势就出来了。 两三圈以后,胡封找准机会一把抓住插在地上的长矛,放慢马速和苗泽齐头并进。两人就在高速中又战作一团。 这下苗泽就吃亏了,他左臂中箭,只能用右臂使矛。两人骑术又是一般高下,虽然还要时不时空出手来控制胯下战马,但终归还是胡封占了上风。 打了差不多半柱香时间,苗泽渐渐只有招架之功,战马也慢了下来,被胡封看准时机,一矛抽在背上,口吐鲜血栽下战马。 胡封哈哈大笑:“耶耶的地方,岂能容羌奴猖狂!” 他做一个羌奴,又一个羌狗,顿时激怒了对面阵中另一个羌人出身的斗将。 “羌人姚当前来领教!” 怒吼声中,一骑飞奔出阵,向胡封冲来。 来人身形比苗泽更加雄伟,手中长矛居然两丈有余,显然力量非常强。 胡封心叫不好,他是狂傲,但也不傻,一看就知道对方是硬茬子。自己战胜苗泽已经使尽浑身解数,哪还有余力对付这样的猛人。 眼珠一转:“哈哈哈哈!耶耶肚子饿了,回去吃酒食了,下次再与你玩玩。” 说完催动战马就往回走。 “无耻汉儿休走,吃某家一矛!” 姚当气坏了,哪有这样的无赖,趁着对手打过一场,上来就捡便宜。你捡就捡了,谁让苗泽赢了还不想下去。 可你不该出言辱骂,不仅骂了苗泽,连同所有羌人都骂进去了。等老子要出手时,你却跑了,真正岂有此理。 当即催动战马要追上去教训胡封。 这边张绣忍不住了,西凉军小辈当中张绣一直自以为是老大,甭管长辈们怎么争权夺利,小一辈圈子里他武力最强,大伙对他还是比较尊敬的。 见到胡封撤回来对方还要最着打,这货面子就挂不住了。你敢打我小弟,那我就要出头跟你干。 张绣力气也很大,平常作战不屑用一次性武器长矛,反而使的是混铁长枪。不仅枪头用精钢打造,连枪杆都是生铁制成,这在军中可是很少见的冲阵武器。 要知道如今骑兵都是配备单边马镫,一般人都需要空出一只手来控制战马。骑兵作战以骑射为主,很少作为冲阵使用。 即便是要冲阵,骑兵们也会配备一触即断的长矛作为冲阵武器。不是说不能大量配置坚韧的矛杆,而是一旦刺中对手,如果矛杆过于坚韧,就会把冲力反作用在冲阵骑兵身上,巨大的反作用力就会伤害骑兵。 所以矛杆脆弱的长矛才是此时骑兵最好的冲阵武器。 但是很多武艺高强的骑兵战士嫌弃长矛只是一次性武器,不能获得更多战功。于是他们有的会选用重剑,有的会选用铁鞭、铁锏之类的击打伤敌武器,而不是以刺击为主的长兵器。 但不管是重剑也好,铁鞭、铁锏也罢,这都是短兵器,只能挥打,利用兵器的重量伤人。 可是张绣手里的铁枪却功能更全面,这枪长八尺,比短兵器长一倍,枪头锋利,既能刺击又能利用重量挥舞击打。 但铁枪优势虽然很明显,劣势也显而易见。就是它很沉重,重达三十斤。持枪武士既要有非常高的技巧,也要拥有强横的臂力、腕力,二者缺一不可。否则不但发挥不出武器的作用,还会在电光火石间因为反应不及而被对手搏杀。 见到张绣使的是混铁长枪,姚当慎重起来。 他也是从小兵一路靠着战功升上来的,打了这么多年仗,对各种兵器自然非常熟悉,知道如果有人使用不常见的奇门兵器,就一定不是简单的对手。 姚当扯紧缰绳,止住胯下战马,目光凝重的看向张绣。 第九十二章 姚当战死 二人相距三十步停住战马。 “镇南将军张济麾下骑都尉张绣!” “韩遂将军麾下先等羌人姚当!” 二人通报姓名,开始策动战马向对方冲去。 姚当一看对方兵器,就知道张绣手臂力量很强,虽然他也是以力大而闻名,但还是没有一上来就互拼力气,反而利用长矛的长度试探性的刺击张绣。 张绣混铁枪短,不到对方一半,所谓高手对阵,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如果拉开距离,对方长矛就能发挥长兵器优点,自己太吃亏。 只能贴身上去,利用铁枪重量或刺或打,才能有机会打败对手。 他们两人作战方式与上两场不同。 胡封、伍习和苗泽都用的是长矛,对阵之时就是利用马速,长矛挡格刺击的技巧击败对手。这是北方绝大多数骑兵部队最常用的手段。 可是张绣不同,他需要与战马配合更加默契,在马上尽可能的腾挪闪避对方率先刺击,然后才能后发制人,贴身击打对方。 “兴霸,你使用的也是短兵,与张绣相比如何?”贾成看着看着,突然心中一动,问甘宁道。 “张绣骑术超绝,要是在马上配备双马镫,末将或可一战。末将用的是短戟,若是水战或步战,他应该不是末将对手。” 贾成点点头,甘宁也是个很骄傲的人,他这样说也就是承认马上交手,他比不过张绣。 转头问陈到:“叔至,你跟张绣比呢?” 陈到眯着眼看了一会,回答的很简短:“比过就知!” 贾成哑然失笑,看来这货觉得自己马上功夫比张绣还要高一些。 “叔至,我看过你使长矛,功夫确实了得,你最擅长的是长矛?” “回主公,各种兵器到皆有涉及,因战而变。” 听听,想不到浓眉大眼的陈到也会吹牛,贾成更乐了,不顾甘宁呲牙咧嘴的表情,继续问道:“那叔至说说,对付场上这二人,你会用什么兵器,有把握赢吗?” 陈到仍然面无表情道:“对姚当,长矛,对张绣,铁锏。能赢。” 甘宁忍不住了:“叔至,找机会咱两个练练?” “行,只要不是水里,哪都行。” “噗嗤”,陈到可以啊,别看平常闷不做声的样子,情商还是不错滴。 甘宁来到长安,见到那么多马上战将,已经有意无意在说话中透露出骑术不是他长处,陈到就算说马战比甘宁厉害,他也不会多说什么。比他强的人那么多,也不少你陈到一个了。 可是甘宁毕竟是骄傲的,武艺在益州一带还没遇到过对手。陈到若是说水战也不惧他,那就碰了甘宁的逆鳞,自然要想方设法和他来上一场。 两人都是贾成心腹爱将,一旦动起手来难免有所损伤。眼下贾成正是用人之际,伤了谁都会影响左冯翊大事。 陈到承认自己水上打不过甘宁,就是给了他一个大大台阶,甘宁心下高兴,满意的点点头,也就不计较陈到先前言语了。 不过贾成细细品味,怎么那么别扭,陈到话里的意思细品不对啊,别是他水战也很强吧。 三人正在对场上战况指指点点,对战的两人开始起了变化。 张绣力大,姚当臂长,不过姚当毕竟没有真正学过矛法,靠的是一战战积累起来的战场经验。而张绣家中本就是地方豪右,从小就经过针对性的联系训练。 等到姚当来来去去那几个招式用完,张绣就知道对方没了变化,每次对冲,只要躲过长矛刺击,接下来交错的一刹那,就是张绣攻击的最佳时机。 他很有耐心,每次交错的时候挥出铁枪都击打在对方矛杆同一个位置。 等到十几个回合后,他终于听到对方矛杆发出破裂的声音,知道机会已到。 下一个回合,当姚当长矛刺过来的一瞬间,他没有像前面那样闪身躲避,反而挥出铁枪。双方战马的冲劲,加上姚当刺过来的力量,还有张绣奋起臂力。 “咔嚓”,姚当矛杆当中断裂,只剩下手里短短一截矛杆。 张绣枪势不停,身子伏在马上,右手手腕抖动,浑铁枪像风车叶子一样旋转三百六十度,从张绣背上转过。 他伸出左手握住铁枪,一个后仰,顺势再度横扫过去。 “嚓”,“噗通”,姚当右臂被铁枪锋利的枪尖扫断,掉在地上。 “啊!!!”姚当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右臂断口处鲜血飞溅,人马皆红。 这人也是强悍,竟然不顾右臂重伤,左手将矛杆奋力掷向张绣,趁他磕开矛杆之际,合身扑向张绣,竟想将张绣扑下战马。 张绣哪能让他得逞,双腿轻磕战马,胯下马小步前移,姚当顿时扑空。 张绣伸出铁枪,抵在姚当咽喉处,让他不敢动弹。 “你输了。”他冷冷道。 姚当面现绝望之色,双眼狠狠的盯着张绣,一咬牙,头往前伸,铁枪顿时刺穿了他的喉咙。 他咽喉鲜血狂涌,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只有圆睁的双目还紧紧盯着张绣。 “败都败了,张绣又没要他性命,为何还要求死一扑?”远处观战的甘宁不解的问道。 贾成叹了一口气,解释道:“羌人从军,一旦伤残回去,失去劳动能力,会拖累家人。若是他战死在战场,按照规矩必须要给一些抚恤,这样以后这个部族还会派族人从军。有了这些抚恤,他的家人就有积蓄抚养子女成长,不至于饿死。” 其实随着汉末气候变迁,羌人生活日益艰难,再加上凉州汉官不把他们当人看,予取予求还要随意派兵剿杀。 特别是凉州最后一任刺史耿鄙,简直是贪得无厌到了极致。羌人各部族没了活路,这才引发了连绵数十年的羌人作乱。 韩遂和马腾为什么会在凉州很长时间成为汉羌叛军首领,就是因为他们一直坚持着战死有抚恤的传统。不管胜败,尽弃伤残。只有战死才有抚恤。 因为如果要照顾伤残,在物资匮乏的西北,任何一支部队都会被拖垮。 这种无情、残酷的规矩,造成了韩马联军每次作战都不死不休,战斗力极强。所有人一旦受伤,宁愿战死也不愿拖着伤残的身体活下去。 他们知道,受伤后的遭遇比战死更加凄惨,甚至还会拖累家人。 第九十三章 阎行战败 三战两胜,场面顿时扭转过来,西凉军占有优势。 李傕哈哈大笑,自家外甥不但胜了一场,还毫无损伤机灵的乘胜下场。如今场面上己方还占有优势,就算张绣不打下一场,还有徐晃和郭汜。 徐晃无名小卒,只是因为这场比武以左冯翊而起,为了不伤面子不得不派出来站个场。 可郭汜是谁?他可是能与飞将军温侯吕布打上三五十合不分胜负的猛将,天下又有谁是他的敌手? 只要徐晃和张绣拼掉对方一人,凭着郭汜的身手,下面两人还不是手到擒来。 想到开心处,李傕大声道:“擂鼓,为张绣将军助威!” 看着对面西凉军战鼓声声,军旗飘扬,马超似乎并不在意,随口嬉笑着问道:“阎彦明,第四战要不要换我部出手?你这细皮嫩肉的,伤了就不好看了。” 阎行长的俊秀,可他最恨别人取笑他的容貌。他为人处世与马超大相径庭,因为门第的原因,他出身名门,宁愿投奔反复无常的韩遂,也不愿接受相对仁厚的马腾招揽。 对马腾他还稍有一丝敬意,可面对粗鄙不文,行事残忍的马超,他一向看不起也不愿结交。 听到马超调侃,他正眼都不瞧一下,沉声道:“不劳小将军操心,阎行自能胜之。” 说完策马出阵。 马超呵呵一笑,加大声音:“阎彦明,败了也没事,有令明和小爷兜着,对面这几个翻不了天!” 阎行话都懒得回,只顾策马上前:“韩遂将军麾下阎行,请张都尉赐教!” 阎行使的也是枪,不过他没有用铁杆枪,而是以坚韧的枣木杆作为枪身,枪头长达二尺,双边开刃,中间凸起,有一道深深的血槽。 “又是一个用枪的战将,兴霸,你怎么看?” “主公,这人的枪必有蹊跷。” “呃......”贾成翻翻白眼,你当你是元芳啊,还必有蹊跷。 他算是看出来了,身边这两货,问甘宁的话,只要他觉得对方不如自己,就说的很直接。要是觉得比自己厉害,说的就比较客观,但绝不会明面承认自己不行。 但是问陈到就能让你憋屈的很,这货话不多,回答的非常简练。可他只回答问题不解释,还凡尔赛的很,在他眼里就没人是他对手。 不过这货确实很强横,早些日子校场里一矛就将大腿粗的木桩击个粉碎,就问你服不服?开了眼有木有? 想到历史上刘备每次战败狼狈逃窜,这货一本正经说:“主公,你尽管跑,追兵我都杀了。” 想到刘备死后,诸葛亮没有防备东吴的大将,这货又是一本正经的说:“丞相,你尽管放心,我来守永安,东吴打不过来。” 这是多么安心又尴尬的事啊。 明白了,蜀汉为啥一直雪藏着陈到,没让他出头。在他面前你就觉得自己怎么那么无用,他还从不帮你掩饰你的无能。他要是得到重用,那还有别人啥事?诸葛亮都不答应。 扯远了,贾成决定不理陈到这货,太受打击了,还是甘宁比较可爱一点。 “说说看,有啥蹊跷?” “张绣的浑铁枪可刺可打,虽说需要很多技巧,还要战马配合,但他最主要还是发挥自己的力量优势,招式变化并不多。” 甘宁一说到武艺便有些兴奋,说话开始滔滔不绝起来。关键贾成是个三脚猫,还很配合的向他请教,不太在乎他言语上偶尔的无礼,让他有一种特有的成就感。 “这阎行就不同,同样使枪,长度也差不多。可是阎行的枪用的是枣木枪杆,这枣木枪杆质地坚硬中带着柔韧,和槊杆一样可以加入劈、盖、截、拦、撩、冲、带、挑这八种技巧招式。比铁枪可更加诡异莫测。特别是劈、撩之时,枪杆因为柔韧,所以会拐弯,枪头又比普通长枪更长,还带着血槽,很难防备被他刺中身体。一旦被刺中,立刻血流不止,失去战斗力。看来这场比武,张绣凶多吉少。” 陈到却在一边插话:“不一定,张绣穿着大铠,最多打个平手。” 甘宁一瞪眼:“我与主公说话,你插什么话?要不你来解说。” 贾成也无语的看着陈到,兄弟,我刚夸你有情商,你咋又出来扫兴。我哪里需要甘宁解说比武啊,这是在拉拢甘宁,让他觉得主公离不开他,这样才能安心为我卖命。 得,你还是一边去吧。 “兴霸,叔至是个武痴,莫要理会他,你继续说。” 我说啥啊我说,甘宁被陈到搅了兴致,胡乱说了几句,然后道:“主公若是对武艺有兴趣,还是先仔细看他二人交手,待比武结束,末将再详细解说。” 贾成见甘宁没了兴致,瞪了眼陈到,转而注目观看场上两人交手。 只见这二人交手又与先前不同,二人策马来到一处,却并不交错而过,反而在一个极小的地方打起圈子,上下翻飞打了起来。 就见两人手中抢舞的飞快,交击声连绵不绝,宛如铁匠打铁,又如金鼓交鸣。一时间看得人眼花缭乱,不知道谁占优势。 张绣力大,招式很少有花俏的地方,来来去去就是刺打刺打。铁枪沉重,每次出击总让阎行奋力抵挡。 而阎行招式精巧,每当张绣铁枪攻来,他总会利用挡格时对方传来的力量顺势反攻张绣。而且十招之中总有一两招反攻得手,枪尖落在张绣身上。 可是张绣身上铠甲得自洛阳武库,由天下最优秀的匠人所造,阎行若不是用力直刺,根本刺不穿铠甲,也就伤害不了张绣身体。 可张绣的铁枪一旦击中阎行身体,不管是铁枪哪个部位,都能伤及对方。 场面便一直胶着下去,渐渐的两人体力有些跟不上了。阎行是被铁枪一直击打,挡格了那么多次,手臂开始酸麻。 而张绣虽然力大,三十来斤的铁枪挥舞了那么长时间,也有些受不了,脸上开始冒汗,铁枪挥舞也没有那么有力了。 突然,一滴汗珠流进张绣右眼,张绣不自禁的眨了眨眼。 阎行一看机会来了,长枪一甩,横扫张绣腰间。张绣独眼余光中见银光一闪,对方长枪横扫,想要挡格已经来不及了。索性心一横,也不管来枪,铁枪伸出去一抖,趁着抖劲也是横扫对方腰间。 “铛”,“铛”,两人各自中招,不由自主的摔下马来。 张绣一个趔趄,摸了摸腰间,见拌甲丝绦被对方枪尖扫断,铁甲半披半挂在身上,腰间划出一道口子,鲜血渗了出来。 他索性一把扯下铁甲,扔下铁枪,上前几步猛扑阎行。 阎行被张绣铁枪扫落战马,好在张绣没有使全力气,只是用手腕抖劲打中自己,要不然腰椎都打断了。 不过就算如此,阎行也觉得腰间剧痛,站不起身。眼睁睁看着张绣扑过来却没有一丝抵挡的力气,只好长叹一声:“我输了。” 第九十四章 平手 阎行战败,张绣力拼两场腰部受伤,也只能退了下来。 这时场上双方各剩两员斗将,韩马联军这边还有马超和庞德,而西凉军这边剩下郭汜和徐晃。 马超歪歪嘴:“令明,对面还剩下两个,你我一人一个。” 庞德拱拱手:“请少将军掠阵。” 说完双腿轻磕战马,缓缓上前。 这边徐晃向郭汜拱手道:“郭将军,末将请令出战。” 哪知道郭汜等了这么久,早就按耐不住,况且徐晃先前只不过是李傕部下杨奉部的一个军司马,在西凉军中本就籍籍无名。李傕把他派到左冯翊贾成那里,也就是为了起一个监视作用,并非因为他作战多么厉害。 要不然李傕早就把他提拔到自己身边了,还会把他打发到左冯翊监视屯田?开玩笑呢吧。 要不是马超最早是挑战左冯翊,也不会给左冯翊贾成手下一个名额。而左冯翊先前的贼曹掾鲍出,在马超手里仅仅坚持了三个回合,可见左冯翊根本无将。 在他眼里,徐晃就是和鲍出差不多的货色,打酱油的添头。就算贾成把徐晃提拔到兵曹掾,讨虏营假校尉这样的一郡高位上,他也只当左冯翊无人,矬子里拔高个而已。 他看都不看徐晃一眼,摆手道:“刀枪无眼,徐兵曹就别抽热闹了,两个小娃娃就交给某家了。某家会给你家郡丞讨回公道的。” 说完一策战马,上前怪叫道:“小娃娃通上性命,郭某手下不斩无名之辈!” 郭汜多大名头,在场众人哪有不晓的,根本用不上通名。虽然各为其主,但庞德不过是马腾部下先锋副将,两人地位天差地别。 庞德不敢怠慢,遥遥拱手为礼:“马腾将军麾下先锋副将庞德庞令明见过郭将军。” 郭汜一指庞德:“小子,刀枪无眼,莫怪耶耶手下无情,且放马过来!” 人的名树的影,庞德原以为他对阵的是徐晃,想着给小将军马超干掉一个,然后让马超轻松上阵战败郭汜,夺取第一。 没想到郭汜不按常理出牌,居然不等到最后出手,一下子让他有点不知所措。他倒不是怕打不过郭汜,只是怕自己干掉郭汜,对方就没有硬角色了。 就算自己假装败给那个叫做徐晃的左冯翊兵曹掾,让少将军最后夺得第一,马超心中也会不爽。要是怪罪自己,却到哪里说理去。 只是事已至此,打是一定要打的,而且也不能放水,否则不但少将军怪罪,老主人和韩将军这边也说不过去。 庞德只好把杂念放在一边,挺起长矛策马前冲。 郭汜力大,又性情残忍,当年还是马贼时就喜欢残杀被劫商旅取乐,所以不喜枪矛,反而用的是一柄常人很少用的厚背镔铁刀。 年前他和吕布单挑,就是用这把镔铁刀砍断了吕布佩剑,险些赢了吕布。若不是吕布武艺高超,利用战马优势,单手用长矛将他打落战马,说不定天下第一斗将的名头就会落在他的头上。 两马交错,庞德抖起精神,矛尖划出一道银光直刺郭汜心口。郭汜轻抬手腕,镔铁刀朝外一送。“叮”,刀锋磕开矛尖,但是铁刀就像粘在矛杆上顺势下滑,竟要一刀斩断庞德握住长矛的十根手指。 庞德并不惊慌,双手运劲,矛杆宛如一条灵活的长蛇抖动尾部,将郭汜铁刀崩开三尺。随着交手的瞬间,两马交错而过。庞德也不回头,右手虚握矛杆,左手奋力后扯,矛尾直击郭汜后背。 郭汜听到脑后风声,头皮一紧,下意识反手一刀磕开庞德矛尾,躲过一劫。 仅仅交手一个回合,两人却都暗暗吃惊。庞德虽不出名,但他自视甚高,在马腾军中只服马超一人,旁人他都没看在眼里。 但一交手便被郭汜逼的使出绝招,还伤不了对方分毫,不由得让他暗自心惊。 而郭汜更加震惊,对面一个无名小将竟然躲过他极有把握的一刀,还差点用矛尾出奇招击伤自己,这在他这么多年征战中从未遇到过的。想不到离开凉州不过几年,便又有新一代的高手出现。 郭汜已经完全没了轻视心理,全神贯注与庞德战在一处。 这两人,一个是沙场悍将,作战经验丰富,镔铁刀势大力沉,誓要将对方长矛斩断,破了对方锐气。 一个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年轻气盛,誓要战胜对手扬名立万。 两人或利用战马冲势对面冲击,或二马并行刀矛交击,杀的难解难分。 打了二十几个回合,郭汜渐渐有些不耐,也有些后悔自己冲动了。 要是先前让徐晃出战,虽然徐晃只是个添头,但看这家伙人高马大的,至少可以挡上几招,试探出对方出手招式的轨迹。这样自己就能针对性出手,不至于现在这么被动,还是大意了。 现在看来,光靠正面对战是讨不了好了,只能使出暗招致胜了。可惜就算打败了庞德,下一场对付马超,那暗招就没用了。 管不了这么多了,先干掉庞德再说。 想到这里,郭汜虚晃一刀,策动战马头也不回冲出战圈。 这边厢庞德战了这么久,知道自己胯下战马速度比不过郭汜的战马,见郭汜冲出战圈,要比速度是追不上对方的。 他心中也有计较,正好你在前面,露出了后背破绽,那就怪不得我了。 庞德边追边将长矛挂在右侧德胜沟上,伸手取出马弓,大喝一声,飞射郭汜。 哪料到郭汜此时也取出弓箭,回身边射。 两支长箭擦身而过,“噗”,“噗”,两声,两人猝不及防各自中箭。 要知道这两人用的可不是普通马弓,而是一石硬弓。郭汜好在对方长箭及身时自己正回身射箭,长箭没有射中后心,而是射在左肩。 而庞德此时也是侧身射箭,郭汜反身射来的长箭也恰巧射中左肩。 饶是如此,两人长箭势大力沉,还是射穿肩甲,牢牢钉在肩胛骨上。 “啊!”“啊!”,两人疼的一激灵,险些掉下马来。好在骑术精湛,各自缓缓停了下来。 “小子,想不到你也有这手。可敢再战!?” 郭汜受伤,一把折断肩头箭杆,眼中爆出凶光,浓重的杀意弥漫全身。 “不好!”远处观战的李傕失声惊呼。他知道郭汜秉性,一旦杀意上来,哪里还会顾及朝堂大事,一场大战不可避免。 他当机立断,飞奔出阵,高叫道:“住手!住手!” 对面韩遂等人或许也看出不对,立刻止住战鼓,几个主将骑马飞奔过来。 好在庞德沉稳老到,并没有做出抵抗动作,反而策动战马后退了十几步,这才避免了冲突升级。 眨眼间,李傕策马来到近前:“阿多,你伤势如何?” 郭汜眉头微微一皱:“被蝼蚁咬了一口,不打紧,某家还能与那娃娃战上几个回合。” 这时韩遂和马腾也已赶到,见状稍稍松了口气,韩遂回身喝道:“庞德退下!”然后对郭汜道:“郭将军,上阵比武点到即止,这场我们认输。” 韩遂这样一说,郭汜面子有点挂不住了,他要是再发作,便成了以大欺小,沉着脸道:“韩将军此话何意?某家纵横西北多年,以大欺小不顾脸面的事情某家从未做过。这场比斗既然叫停了,某家也不欺小娃娃,那就算平手吧。” 第九十五章 徐晃,胜! 对郭汜来说,沙场对阵受点伤算得了什么,他每次作战都是带头冲锋,哪里免得了中个箭流点血啥的。校场比武,只要不落马,那就继续干。 不过这么多人上来叫停,韩遂还拿话挤兑自己,他要再动手可就损了自己名头。 这又不是双方真正作战,非要一方倒下才算胜利。他只好恨恨的丢下几句场面话,回自家阵中包扎伤口。 这时场上双方各剩一人,韩遂自觉胜券在握,哈哈大笑道:“大司马,不如大家就此罢斗如何?免得伤了大家脸面。” 李傕心中一动,正要答应。 一边马超却不愿意了:“韩叔父,既然说好比武争雄,怎能半途而废?要罢斗也简单,只要左冯翊承认技不如人,日后我部牧马此处,左冯翊军兵不得阻拦,那小爷就不出手打这一场。” “放肆!”西凉军这边众将大怒,樊稠更是指着马超骂道:“小娃儿如此狂妄,耶耶教训教训你!” 马超浑然不惧:“樊将军,比武人选可是你们定的。不过将军若要亲自上阵,小子也无不可。” 马超的话一下子又挤住了西凉军众将,樊稠自忖自己比郭汜还弱一些,而看情形这马超明显还要比庞德更强。自己上去要是打赢了还好,万一输了,那自己这张老脸可就丢尽了。 这么一想,顿时有些骑虎难下,犹豫起来。 “既然少将军有此雅兴,那末将就陪少将军走上几个回合。” 众人看向说话这人,正是西凉军出阵五人当中最后一人,左冯翊兵曹掾,假校尉徐晃。 李傕心中暗骂:“没见郭汜都和马超手下副将打了个两败俱伤,你这小小兵曹掾起啥哄啊。” 本来韩遂建议罢战,虽说大伙心知肚明,这场比斗西凉军算是败了。可只要没打最后一场,至少明面上看起来西凉军还占据上风。就算马超要吵吵,自然他家大人会压下去,西凉军这边私底下吃点亏,李傕也就马马虎虎认了。 可徐晃这么一应战,局面又不一样了。 李傕根本没想徐晃能获胜,没见郭汜都没占着便宜,而马超先前一招杀了左冯翊两名小军官,又三招击败贼曹掾鲍出,武艺可不白给。 你徐晃一个无名小将,就算比鲍出强一点,难道还能打得过马超?到时候败了,西凉军可就面子里子都没了。 李傕面色一沉:“徐晃,休要逞能,还不退下!” “大司马,下官的左冯翊都让人欺上门来了,总得让下官心服口服吧。”一个清亮的声音传了过来,李傕转眼一看,却是左冯翊郡丞贾成骑着马来到场中。 “阿成,你是文官,比武这种武将的事情你就不要参合了。”李傕对贾成还是比较欣赏的,倒没有开口责骂。 贾成还是摇头道:“下官治理左冯翊有保境安民之责,若是徐晃败了,马将军纵兵牧马自无话说。若是比斗不比就任其进出,下官宁愿辞去左冯翊郡丞,请大司马另选贤能。” “哦?”李傕一怔,“阿成你倒也有几分血性,也罢,徐晃,某家就许你再战一场。若败了,你就自行了断吧。” 李傕虽然看中贾成,不愿意驳了他的请求。但他心中恼怒,便发作在徐晃身上,几乎就差明着说让徐晃可以去死了。 毕竟所有人都认为徐晃一个郡吏出身的无名小将,以往在西凉军中转战好几年都没打出名头,怎么可能打得过凉州新一代猛将马超。 众人看向徐晃的眼光中仿佛在说:“蠢货!”“煞笔!”“活得不耐烦了!”...... 只有贾成上去拍拍徐晃肩头:“公明,好好打,你扬名的时候到了。” 徐晃重重点头:“末将绝不辜负主公期望!” ...... 战鼓重新响起,马超右手持槊,左手食指朝着徐晃勾了勾:“来吧,让小爷看看你有何能耐敢挑战我!” 徐晃缓缓举起长柄狼牙棒,双腿一夹战马,长啸一声向马超冲去。 马超左手拉着缰绳,右手连同手肘紧紧夹住长槊,策马前冲。 三十步距离转瞬既至,“当啷”,槊棒相交,马超只觉一股大力涌来,右手剧震,几乎握不住长槊。 “呀!”他心中一惊,这徐晃马术怎地如此了得,居然只凭双腿就能控制胯下战马,两手挥舞这个沉重的奇门兵器和自己对拼。 能够不用手,只用双腿控制战马的不是没有,马超本人平常骑乘的时候也能做到。可是要同时做到挥舞兵器作战,马超就很勉强了, 要知道在战马高速奔跑中,光靠双腿很难让骑士固定在马上,若是有外力击打,双腿没有横向着力的情况下,很容易会让对方打落战马。 击打力量越大,越容易落马,所以必须空出一只手帮助身体固定在马上。 可是马超面对的对手明显违背了常理,居然无视横向力量对撞,不仅稳稳坐在马上,还险些将自己打下马来。 这是怎么回事?马超惊异的看着对方,难道这人竟然已经和战马融为一体了? 马超心中吃惊,可徐晃却面不改色,拨转战马再度冲杀过来。 “当啷”,这次力量更大,打的马超胸口隐隐作疼。 “不行,不能再对冲了。”马超打定主意,第三个回合开始和徐晃绕起圈子,不让徐晃把战马冲起来。 徐晃也不强求,既然你想近身对战,那咱就让你输的心服口服,两人索性就相距不到一丈的地方立定战马,双手持兵刃对战起来。 马超越战越焦躁,尽管自己不用空出一只手控制战马,可对方实在太稳了,每次对拼,自己总要晃动一下身形,化解对方击打力量。 可徐晃根本毫无所觉,似乎不需要化解冲力,依然沉着脸一棒又一棒击打过来。 马超心一横,左手一探,从胯下皮囊掏出一物向徐晃掷去。只听得“滋啦”一声,那物扣在徐晃胸甲上。 马超左手用力一拽,“哗愣愣”险些把徐晃拽下战马。 徐晃低头一看,竟然是西凉马贼经常使用的长索飞挝。这飞挝前面是一个生铁打制的五根爪子,后面系着长长铁链。 马贼们在攻打城寨时常常用飞挝扣住寨门,利用马力将寨门拽倒,然后就能攻进寨子烧杀抢掠。 这马超竟然也会使用飞挝偷袭自己,险些被他得手。 幸亏自己双脚都套在马镫上,一时之间拽自己不倒。 徐晃呵呵一笑,伸手抓住铁索用力回拽,两人就在马上较起力来。 马超只有单边马镫,先天就吃了大亏。徐晃力量也不弱,平地里只比马超略逊一筹,但是在马上他就占了大便宜,十成力量至少能发挥出八成。 而马超最多也就能发挥一半力量,两边一用力,马超“啊呀”一声被拽下马来。 徐晃伸出狼牙棒,尖锐的钉子抵住马超胸口:“马将军,承让!” 第九十六章 韩遂不敢进京 全场一片寂静,这剧情太魔幻了,左冯翊一个无名小将竟然打败了韩马联军第一猛将马超,这搁谁都不敢相信的事啊。 去年韩马联军一到扶风郡,马超便东渡泾水,一招杀二人,三合败长安大侠鲍出,放言挑战西凉军猛士,那是何等的目空一切。 为了对付马超的挑战,长安城开了多少次会,动员了不知多少将领,最后还派出西凉军武艺最高的斗将郭汜。 可当郭汜与庞德两败俱伤下场之后,西凉军便已无将可派。面对士气高昂,战力强悍的韩马联军,不得不接受韩遂、马腾二人进入朝堂,重新分配权力。 那时的李傕,只能寄希望与接下来权力分配的谈判中少让出点利益。 他甚至连最后一场都不想打,为的就是保住西凉军最后一点脸面,至少明面上还占点优势,可以在谈判桌上多争取点利益。 所以当徐晃坚持要打的时候,李傕发怒了。只是因为贾成用辞官相逼,他才勉强同意徐晃上场。为此他还下达了败战处死的军令。 可他万万没想到,就是这个他正眼都没看一眼的无名之辈,竟然给他带来了天大的惊喜。 两人一交手,徐晃就一直占据上风,尽管在交手的那几十个回合里,两人打的有来有往异常激烈。可观战的这么多武将哪一个不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早就看出其中虚实。 这马超武艺的确不凡,李傕自忖换了自己,估计在他手里过不了十个回合。 令他大为诧异的是,徐晃居然有这么强的武艺,骑术精湛到令人发指的地步。马超根本从一开始就被徐晃压制住了,看似你来我往的比斗中,其实大部分都在招架对方进攻。 就算使出绝招飞挝,也被徐晃从容化解,甚至还抓住机会角力获胜。 这徐晃的武艺得多强啊!李傕又喜又悔,喜的是徐晃获胜,那自己这边就可以乘胜从容应对韩马联军入京之事。韩遂、马腾没了倚仗,就只能乖乖接受自己安排,朝政大权还在自己手里。 悔的是当初自己为何没发现手下有那么厉害的武将,还把他当做微不足道的小人物送给贾成。 如今贾成在整个西凉军中可不像当初那样无足轻重了,他能以区区一个县的地盘,供应足够六万大军后勤粮草,谁还敢轻视他? 要是再从他手里挖走徐晃,若是贾成心生不满,投靠了别人,那谁给他屯田,谁给他带来那么多粮草养兵? 李傕只能安慰自己,贾成叔侄不还在自己帐下为自己效力,他们的手下甭管咋说也还是自己手下嘛,这波不亏。 “哈哈哈哈!徐晃斗战无敌,可谓军中第一猛将!其余各位皆为军中猛士,某家当上奏天子,为诸位猛士请赏!” 韩遂和马腾相视苦笑,谋划了几个月,结果居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万万没想到横空出现了这么个妖孽。 他们本以为郭汜受伤,怎么算都算不出来西凉军还有谁能和马超一战,哪里料得到从不放在眼里的左冯翊居然还有猛人。 你一个屯田农夫部队,好好种田不好吗?非要跳出来搅合一杠子,还轻轻松松打败了我最强猛将,你这样让我很难做的好不好。 马超这时面色一阵青一阵红,恨不得地上有条缝钻进去再也不出来。别看他就十七岁,可自打十二岁从军以来,无论是领兵作战,还是单打独斗,从未遇到过对手。 就连他父亲,号称勇冠西州的马腾,两年前就已经不是他的对手,他更是被羌人称作“神威天将军”。马超纵横西北,谁听了他的名号不害怕? 去年韩遂派人联络马腾,想要和他们父子合兵一处前往长安,马超心中便有计较。 西北地广人稀,已经没有他施展的空间了,他要借这个机会前往关中,前往中原,前往更广阔的空间,会会天下英雄。 吕布、孙坚、李傕、郭汜的名头早已传遍了西北,他要击败他们,成为新的传奇。 当他作为先锋部队带兵来到扶风,其他不说,三合击败左冯翊贼曹掾鲍出,那可是号称长安大侠,在江湖上也有一号的人物。 这更加坚定了他的信心,觉得自己扬名天下的时候到了。为此他在发出挑战书之后竟然安心待在军营里,几句很少出去劫掠地方。这可是在马超从军的五年里从未有过的事情。 可操蛋的现实给了这个骄傲的年轻人当头一击,面对郭汜受伤,西凉军无人的大好局面,左冯翊兵曹掾徐晃,一个在他眼里和鲍出一样的边缘货色,轻轻松松就他拽落战马,然后很随意的告诉他:“你败了。” 这特么咋回事?我真的很弱吗?很弱吗?很弱吗?马超心中发出后世子孙马景涛的咆哮声。 人生受到严重打击的马超被父亲马腾叫人带了回去,临走时连随身暗器飞挝都忘了取走,还是徐晃好心从胸甲上取下来递给他。 马超羞愧的一把接过,低着头上了战马,头也不回的奔回自己军营。 李傕收起得意的神情,对韩遂和马腾道:“韩将军,马将军,比武争雄就到此为止了。过几日某家会请天子下诏,请二位将军入朝觐见天子。天子常念二位将军有率军入朝卫护之功,下旨令有司论功行赏,还望二位将军莫要推辞。” 韩遂向长安方向拱手致意道:“臣在边郡也常念天子安危,恨不能孤身入京侍奉天子。怎奈军中琐事繁多,一时难以脱身。如今边患不宁,臣等当为天子防患于未然,不敢擅离驻地面偈天子,还请大司马代为请罪。” 开玩笑,李傕在长安屯有重兵,总兵力已经大大超过联军,韩遂身边又没了护卫猛将,让他吃了豹子胆也不敢孤身进京面圣。 万一李傕心怀不轨,一进京便做掉他们,让韩遂哪里说理去。不去,绝对不能进京。 反正我就赖在扶风郡了,你说咋办吧。 第九十七章 李儒 一场各怀心思,热热闹闹的比武大会结束了。 其结果对于盘踞在长安城的西凉军来说再好不过,特别是李傕,简直是志得意满。 对外,韩遂、马腾不敢蹦跶了,乖乖待在扶风郡。他们兵力不占优,粮草又控制在李傕手里,只能等待李傕大发善心,给点残羹冷炙苟延残喘。 对内,郭汜受伤,樊稠势单力孤,也不敢和李傕叫嚣,暂时息了“开府”的野心,让他过上了一段难得的舒心日子。 毕竟扶风离长安不到两百里,郭汜、樊稠即便闹的过李傕,万一被韩遂这条毒蛇看准时机各个击破,他们非但得不到好处,就连现在的地位都难保。只好偃旗息鼓,甘心团结在李傕身边,应对韩马联军。 李傕地位更加稳固,行事便肆无忌惮起来。回到长安城之后,不知哪根筋搭牢了,居然要求乘坐天子车辇出入朝堂。这下顿时引起百官震动,纷纷找上门劝谏。 可他一概不听,只是怒道:“某家有扶保天子,匡扶社稷之功,与周、召何异?他们能坐天子车辇,某家为何不能?” 他自比周朝名臣周公、召公,二人因周天子年幼,摄政七年,天子为感谢二人,曾赐天子车辇给他们乘坐。 李傕觉得自己功高盖世,可比周、召,所以他也能够享受同样待遇。对百官劝谏一概不听,来劝的人多了,索性闭门谢客,不去理会外人。 这天他正在府中饮酒,突见亲随来禀报,说有人求见。 李傕不耐烦道:“某家闭门谢客,谁也不见。” 亲随低声道:“郎君,求见之人自称李儒李文优。” “啊?”李傕惊喜道,“文优先生?快请他到书房相见。” 李儒这人李傕可异常熟悉,当初董卓进京,以及随后打击异己,直到独霸朝纲,背后全是李儒在出谋划策,是董卓真正的谋主。 如果说论官职,李儒在董卓集团算不上高位,仅仅只是太学博士,少帝刘辨退位弘农王,他也只是弘农王郎中令,秩千石。 可李傕非常清楚,在董卓的西凉军中,李儒实际地位非常高,董卓对他言听计从。不客气的说,就连董卓军中二号人物,他的女婿中郎将牛辅说的话都没他灵,见到他也是客客气气不敢无礼。 当初还是校尉的李傕更是见到李儒要远远行礼的地步,由此可见李儒在西凉军中的地位。 不过当初董卓被杀,李儒便销声匿迹了,很多人都谣传此人死于乱军之中。想不到今日竟然突然出现,还上门求见。李傕心中惊异,但也不敢怠慢,赶紧叫人请进书房相见。 “大司马风采更胜往昔,末学李儒见过大司马。” 李儒身材矮胖,圆圆的脸上眯缝着眼睛,宛如乡间土财主一样见谁都带着笑容。见到李傕也没有一丝往昔高高在上的架子。 李傕却知道此人智计高绝,手段毒辣,有名的笑里藏刀。就算如今自己高高在上,而李儒不过是一无所有的落魄文士,他也不敢有丝毫怠慢的想法。 要知道这人可是毒杀过少帝刘辨的狠辣人物,虽然刘辨当时已经废为弘农王,可人家也是做过一任天子的啊。就算李傕权倾朝野,在天子面前可以作威作福,你让他试试敢毒杀天子吗?想都不敢想的事。 “文优先生,你怎么来了?这些日子你都到哪里去了,让某家好生想念。” “太师遇难,在下被乱军胁裹,在山野间颠沛流离了些日子。好在还算幸运,总算回了长安。听闻大司马秉政,故此儒特来拜见。” 李儒并没有多说他这些日子的经历,轻描淡写的一笔划过。 李傕喜道:“文优先生回来就好,某家身边正缺出谋划策之人,还请先生屈就相助某家。” 李儒点点头:“在下此来正有一言相劝大司马。” 李傕面色一沉:“文优先生莫非与百官公卿有了勾连,要劝某家弃了天子车辇?” “勾连?”李儒冷冷一笑,“在下毒杀弘农王之时,已不容于士大夫,何谈勾连?在下是来相助大司马成就大事,莫要走了董公老路。” 见李儒面色冷了下来,李傕连忙赔笑道:“某家并非责怪先生,只是先生与公卿士大夫一样劝某家放弃天子车辇,某家实在不解,还请先生为某家解惑。” 见李傕姿态放的很低,李儒满意的点点头:“大司马比之董公如何?” “某家哪里能与太师相比,太师在时,令之所指全军景从。某家也不瞒先生,如今我西凉军各行其是,早已不复当初了。要是太师还在,兄弟们只管喝酒吃肉,上阵一起打仗,何等爽快。” “天子车辇坐的舒服么?”李儒突然问道。 李傕一愣,下意识道:“硬的很,上下规矩还多,不如骑马爽快。” “那大司马为何还要乘坐?” “威风啊!从没有比坐天子车辇更威风的事了。” “大司马这等威风做给谁看?公卿百官吗?他们早已噤若寒蝉不敢违逆大司马。城外驻扎在扶风的韩遂、马腾吗?他们只会躲在暗处厉兵秣马,随时准备攻进城来,赶走我西凉军。还是城里军中各部兄弟?大司马一个人威风了,郭汜将军,樊稠将军,还有一起同生共死的兄弟怎么看?子曰:有国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以儒看来,大司马这等作为乃是取死之道。” 李儒一顿话说的李傕脸上一阵青一阵红,想发怒又不敢,良久道:“文优先生,某家知道你说的有道理。不过眼下军中情况你也知道,某家如今还能压制他们,等过些时日阿多他们还是会闹腾起来,某家不想坏了兄弟情谊,闹个刀兵相向。是以趁现在大伙还听话,过过威风的瘾再说。” “原来如此,”李儒点点头,“若是儒有良策助大司马稳固朝纲,收服各部军心,驱除韩、马,东征兖豫,扫平天下,不知大司马可愿听儒之言?” 李傕大喜,向李儒躬身下拜道:“傕若能如此,休说一言,凡先生所言莫不应允!” 第九十八章 李傕要稳固内外 “若要朝堂稳固上下一心,则须对内笼络,对外分化。” “请先生明言。” “对内笼络并非指百官士大夫,当初董公在时,征辟了多少天下名士入朝为官,就连州郡牧守也都授予彼辈。然须臾之间,州郡起兵讨公,致使关东靡乱,不可取也。在下以为,凡我西凉军所属才是大司马之倚仗,若厚加赏赐,封官进爵,必令各部心怀感激,忠于大司马。” “可是郭阿多、樊老三他们要是再加官的话,只能开府了,咱们西凉军不就更加分散,难以节制了吗?” “大司马可因人而异,郭汜将军,樊稠将军以及张济将军等人可投其所好增其食邑,或厚赠金帛美女,或豪宅良驹,或神兵宝甲即可。如杨奉、李蒙、王方等辈,或加将军号,或赐爵封侯。更甚者如贾成、徐晃等左冯翊郡中一干人等秩不过千石,正该厚加封赏笼络其心。” “文优先生此言茅塞顿开啊!”李傕听得连连点头,“内部问题可以解决,那先生所言对外分化又是何意?” 李儒伸手轻捋短须,圆脸挤出一丝狡黠的笑容:“韩遂、马腾二人看似交情深厚,联军牢不可破,其实各有所求,并非一心。” “哦?先生快快说来。” “韩遂志大才疏,又多疑猜忌,也就马腾性格粗犷才能容他。而马腾此人平生最大心愿就是重振扶风马氏往昔荣光,此人起兵以来,常以当初凉州刺史耿鄙所表之偏将军自居,便可知其人并无大志。大司马只要请天子封其为征西将军,槐里侯,马腾必然大喜,不复再叛。然后再以天子诏令,令其移屯汉兴,马腾绝不敢抗令。” “韩遂兵少,马腾此举必令其心生疑虑,恐被我军和马腾联合攻之。大司马便可请天子下诏封其为镇西将军,金城县侯,令其率部返回金城。韩遂即便心有不甘,也不敢留在槐里,必然退回马腾西侧,以防受到两面夹击。如此韩马联军一分为二,长安无外忧矣。” “哈哈哈哈!文优先生不愧是太师生前最倚重的智谋之士,三言两语便解了某家心头之忧。若此事可成,某当上表天子,荐先生入朝为官,助某家一臂之力。” 李儒大喜,下拜道:“如此,在下静候主公佳音。” “先生这段时间就暂时住在某家府中,某也好随时请教。” “诺!李儒谢过主公。” ...... 李傕得了李儒这个谋士相助,顿时一改先前颓废的心态,对未来也有了盼头,做起事情来也不再随心所欲了。 他原先很倚重贾诩,可是贾诩是个不愿意得罪人的脾气,实在逼不得已才会给他出个主意。自从进了尚书台,做了尚书,和西凉军将领开始若即若离起来。 李傕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贾诩这是不愿意舍弃士人身份,才没有全心全意帮助自己。但是整个西凉军都是些武夫,根本找不出一个熟悉权谋的文人谋士,他只能将就着用贾诩。 这也是他这段时间心情烦躁,越来越放纵自己,甚至强坐天子车辇的原因之一。 但是李儒的到来让他看到了希望。李儒虽然也是士人出身,可他从一开始就立场很坚定,全心全意投奔董卓,为董卓一步步登上政治舞台出谋划策。 从废立天子到毒杀少帝,哪一件事不是离经叛道,自绝于文人士大夫的悖逆行为。 别说是李傕了,天下谁人不知道李儒的恶名。李儒除非从此销声匿迹,隐姓埋名苟活于乡野。一旦想要出头,重新回到权力中心,就别无选择,只能投奔同样是士人对立面的西凉军,而其中最佳选择就是他李傕。 因为李傕继承了董卓的政治遗产,那么当初董卓所做的一切他必须全盘接收,包括废立天子,包括毒杀少帝,还包括与士大夫阶层的对立。 当然,韩遂或许也是一种选择。可韩遂尽管一直在叛乱,时不时出兵攻打长安,可他还依然以凉州名士自居,其行为其实和关东诸侯一样。 以韩遂的政治眼光,绝对不可能收留毒杀过少帝的李儒,在自己身上留下天大的污点。 所以李儒只能也唯一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李傕。只要帮助李傕扫平天下,获得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那他李儒就能抹去一切污点,以开国之臣的身份名留青史。 这一切,李傕还只是模模糊糊看不太清楚,但李儒却异常明白。他在乡间躲藏的几个月里日夜在盘算和谋划,当初站在权力顶峰的滋味时时刻刻都让他魂系梦绕。 特别是当他被几个溃兵抢光了身上财物,饥寒交迫的躲在山洞里,靠着捕食蝼蚁鼠虫才活下来的时候。当他隐姓埋名,靠着坑蒙拐骗甚至截杀一些老弱妇孺才混饱肚子的时候,他就更加怀念权力的滋味。 大丈夫生当五鼎食,死当五鼎烹,这样苟延残喘的日子绝不是我李儒该过的。 所以他再度混进长安城,躲在暗处观察着城中局势。等到他觉得看清了所有一切,便立刻上门求见,几句话便说的李傕心悦诚服,聘为心腹谋主。 李傕行动力很强,第二日便召开朝会,把李儒所说的几乎原封不动的拿出来让百官朝议。 李傕分化韩马联军的提议得到百官一致认同,毫无阻碍的通过朝议,奏请天子用玺。 也就是大肆封赏西凉军众将这个提议被百官质疑了几句,不过这个提议中并没有让郭汜和樊稠开府,使得三公还保持着一定的权力。 虽然封出去大量食邑和公帑,但群臣百官也知道,朝廷国库如今根本没有收入,全靠左冯翊屯田支撑,等于就是西凉军在养着朝廷。左手进右手出,全是李傕自己的钱粮,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争论了一会,也就半推半就的通过了。 这样一来,其他将领不说,贾成这边倒是一大批官吏都升了好几级。 贾成担任郡丞没过半年,如今便直接升为左冯翊郡守,封讨虏将军,阳嘉亭侯。徐晃升任偏将军,讨虏营校尉。甘宁去掉“假”字,正式担任左冯翊郡都尉,折冲营校尉。 其余各官吏凡贾成所请,无不应允,且秩加百石。 而韩遂果然就像李儒所料的那样,生怕马腾被李傕拉拢过去夹击自己。他先是率军驻扎在陈仓,后来看看陈仓太小了,敲了李傕一批粮草之后便带着部众沿渭水往天水去了。 第九十九章 马腾要打长安? 不管外面如何波诡云谲,左冯翊长平馆却很少受到波及,春雪稍融,屯田农户们便在各自里魁的带领下开始了新一轮耕种。 因为韩马联军的到来,朝廷要多凑足五万兵马的粮草,导致城里百姓又面临了缺粮的窘境。 李傕可不会发善心开仓放粮,反正左冯翊还有好几个县空着,于是大手一挥,东城三十闾五六万百姓又被赶到了长平馆让贾成接收。 一下子小小长平馆挤进了十余万百姓,让左冯翊郡府一夜回到解放前,好不容易才存下来的一点粮食不得不再度投放出去。 “府君,都快到三月末了,还没下过雨,今年看样子会大旱啊。” 孟达、法正、胡简、韩服等一干户曹郡吏还有一些乡啬夫、劝农使跟着贾成巡视田地。胡简抓起一把干干的黄土对贾成道。 “孝直,泾水水位几何?与往年相比有无下降?”贾成手搭凉棚,看着有些枯干的麦苗,问法正。 法正不暇思索随口而出道:“回主公,往年此时泾水水位在一丈一尺三分到一丈三尺一分之间,中平六年关中大旱,当年三月水位降到九尺二分。属下昨日询问乡三老,泾水水位不到一丈,今年大旱确定无疑。” 贾成神色凝重,对工曹缘邱天道:“是之,你们工曹要加派人手多造水车,各乡各里开挖深井,控制用水,保证耕地有足够浇灌用水。” 邱天因为蓝田募兵有功,再加上他家里各类工坊很多,族中有不少有名的匠人,所以贾成便委他为工曹缘,负责左冯翊营造之事。 他点头道:“主公,工曹已经征用了一千青壮挖井,不过地下水位降的厉害,就算很多有经验的匠人也很难找到水眼。成功率不足二成。” 贾成惊讶的抬起头:“不足二成?这么低?” 邱天神情很严肃:“邱氏匠人有善打井者,长安一带略有薄名。若是邱氏找不到水眼打不出水,长安城再难找出第二家来。再加上泾水浑浊,常阻塞沟渠,所耗人力巨大啊!” 孟达插嘴道:“下吏以为不若从渭水引渠灌溉耕田。” 法正闻言急忙开口阻止道:“主公不可,渭水水位也已下降两尺有余,且渭水环绕长安,实乃京城护城河,卫将军董公已然派兵驻守沿岸,不许百姓取水。怎会允许左冯翊挖渠引水?” “卫将军董承?”贾成眼珠一转,“这人倒是好办,咱们这位董将军旁的本事没有,最喜欢迎合天子。只要请天子下道诏书给他,自然许我们引渭水灌溉耕地。” 这位卫将军董承在西凉军中也算是比较奇葩的人物。他本是冀州河间人,还是灵帝太后董氏的娘家侄儿。 天子刘协生母被皇后何氏毒杀,董太后怕孙儿步其母亲后尘,便把刘协养在身边,所以刘协自幼便与董承相熟。 董卓入京,为了抬高自己身份,便和董太后攀上族亲,自称为董氏族侄,董承便顺理成章投靠董卓,成了董卓麾下将领。 董卓废立天子,这位虽然没啥能力,但还是为董卓摇旗呐喊,以外戚的身份为董卓站台。董卓自然投桃报李,让他担任了卫将军之职,名义上统领皇城禁军。实际手上并没有多少兵马,禁卫军权还是掌握在董卓侄儿董闵手里。 等董卓被王允用计诛杀,这货害怕被牵连处死,连夜带兵进宫守在刘协身边一步不敢离开。还散尽家财贿赂百官,祈求辞去卫将军之职换他一命。 那时王允只顾得争夺朝中大权,清除异己,他知道董承翻不起浪花,打算过段时间再处理这货。 想不到没过几日,李傕、郭汜他们反攻长安,一夜之间朝廷又变了天。董承一下子又抖了起来,不但重新恢复了卫将军之职,还以救驾之功受封列侯。 几番动荡下来,这货觉得要向活的长久,活的富贵,就必须紧紧跟着天子。所以他在西凉军中原本除了董卓、董闵、牛辅等人之外军职最高,却根本不愿意领兵出去作战。只愿意带着他身边的几千人守卫在皇帝身边。 就算李傕、郭汜这伙人越升越高,压在他头上,他也全然不顾,只是安心当着他的卫将军,还积极筹划把自己的女儿送进宫里,成为天子嫔妃。 在西凉军中,谁都没把天子放在眼里,可就是董承与他们不同,一门心思卫护着刘协。李傕他们攻进长安,杀了那么多重臣,却很少骚扰皇宫,这位卫将军还是出了不少力的,一定程度上维护了汉家天子的脸面。 所以只要天子刘协开口,董承肯定不打折扣的遵令行事。 以刘协的秉性,只要据实上表,他肯定会同意引渭水灌溉,要不然屯田歉收,长安必然大乱,谁能承受这样的后果。 至于长安城的城防,有西凉军十几万人马守着,只要内部不起乱子,又有什么可以担心的。 贾成一路巡视,一路查漏补缺分配任务。法正跟在身边随时记录书写贾成的命令,写完之后贾成用印,吩咐从人送到各处曹署执行。 左冯翊郡府官吏大多由年轻人组成,办事效率非常高,几乎没有敷衍塞责的现象。 贾成前世以贸易起家,在信息万变的时代,拖延时间等于浪费商机,所以对下属执行命令的时间要求非常高。 左冯翊从无到有都是他一手打造起来的,上上下下都深深受着他的影响,以快速,简练作为做事风格。没有一点汉朝官员峨冠高坐,袖手清谈的作风。 时间长了,即便是外来官员,也会在左冯翊官员的影响下改变自己,不知不觉加快自己做事效率,要不然你融不进来啊。 快到傍晚,贾成完成巡视,便带着随员们返回郡府。 正在这时,就见一骑飞奔过来,到了跟前翻身下马,却是贼曹掾鲍出。 就见鲍出满头大汗跑到贾成跟前,不及施礼便低声禀报道:“主公,大事不好,马腾与大司马翻脸,意欲率军进攻长安!” 第一百章 李傕辱我,某必起兵诛之! 贾成惊了:“马腾疯了吗?这个时节攻打长安,他脑子进水了?” 这是个所有人都万万没想到的大变故。 要知道韩马联军事实上已经拆散,韩遂率两万部众都快到天水了,几乎都快走了一千里地,就算他要过来帮马腾,也要一个月以后的事了。 而马腾手里才三万多人马,面对长安城十多万西凉军,他是怎样的脑回路才会想到要起兵进攻? “快回郡府,传甘宁、徐晃还有府中曹缘、门下诸吏商议此事!”贾成一边下令,一边催动坐骑飞奔回去。 一个时辰以后,所有人都匆匆赶到郡府大堂。 “公明,讨虏营探哨可有最新消息?”贾成一见到徐晃,便直接开口问道。 “末将也是刚接到探哨来报,说武功方向马腾军探马来往频繁,正要派人探明消息,就听到主公派人相召,故此末将也不知详情。” 徐晃的讨虏营骑兵配比多,所以巡哨任务主要由他们来承担。但是马腾军要起兵攻打长安之事却是一无所知。 贾成问鲍出:“文才,你是哪里听来的消息?” 鲍出答道:“回主公,下吏手下今日正缉捕逃往长安的逃犯,在厨城门桥遇到征西将军马腾一行人飞奔出城,边走边大呼:‘李傕辱我,某必起兵诛之!’。手下不敢隐瞒,便立刻返回长平馆禀报下吏。” 沮俊道:“莫非马腾与大司马起了口角?不过马腾并非不知轻重,怎会因口角而起兵攻打?主公还是要派人探明详情为好。” “不对!”甘宁突然说道:“若马腾只是随口怨言,武功方向怎会探马频出?而且武功若现敌踪,则其进攻方向必是我左冯翊长平馆。主公,事态紧急,我等当早做防备。” 郦翀站出来,对贾成道:“主公,不如下吏走一趟汉兴,探明一下虚实。” 郦翀能言善辩,倒是去汉兴马腾军营探查消息的最佳人选。贾成正要答应,就见侍卫带进来一个人,原来是贾成留在长安贾府的护卫队率韩季。 韩季向贾成行礼道:“小郎君,老主人有书信遣小人送来。临行之时特意让小人送话给您:‘事态紧急,速做决断。’” 贾成打开书信匆匆浏览一遍,递给甘宁等人:“马腾起兵确凿无疑,左冯翊危矣!” 甘宁打开一看,见上面正是贾诩亲笔写来马腾与李傕冲突过程。 原来自比武争雄大会结束后,李傕听了谋士李儒的话,对马腾厚加笼络,不但封他为征西将军,还将马腾祖地槐里封给他作为食邑。马腾自然感恩戴德,经常来长安与李傕曲意结交。 一来二去,李傕便看上了马超,意欲把女儿许配给马超为妻。 可马腾自持汉伏波将军马援之后,以前穷困潦倒之时逼不得已只能娶羌女为妻,如今恢复了家世,便有些看不上李傕的出身,以儿子寸功未立,还只是白身为由,委婉的拒绝了李傕。 李傕一想也对,马超虽然早已带兵,可确实没有朝廷任命的正式军职。便想帮马超谋划谋划,有了军职就有了娶自家女儿的资格。 没想到马腾这边拒绝了李傕,另一边居然托人向谏议大夫种邵求亲,想帮儿子聘种氏嫡女为妻。 种氏乃老牌士族,哪里看得上马氏武夫。你马腾虽然自称伏波将军马援之后,可扶风马氏没落了百余年了,谁知道你的阀阅是不是真的?即便是真的,你们父子两代都是羌女所生,早就不是真正的汉人了。 杂种而已,还想娶上流士族之女?别说是嫡女了,庶女给你也丢不起这个脸。 但马腾手握重兵,此时正是公卿百官拉拢的对象,想把他拉到士族阵营对抗李傕、郭汜等人。 不过答应了吧,种氏脸上蒙羞,会被士人取笑。不答应吧,马腾必然心生怨怼,说不定真的投靠了李傕,那公卿百官就真的没有翻身之日了。 最后还是刚刚升任司空的杨彪之子杨修出了个主意。让种邵对马腾说,马、种两家乃是朝中文武高门,若要结亲非同一般。须得各请位高权重之文武大臣做媒,方才符合礼仪。 马腾哪里知道先前李傕想把女儿许配给儿子马超之事在长安早已不是秘密,这是杨修给自己挖了个大坑。 他左思右想,觉得武臣当中比自己位高权重的也就李傕、郭汜、樊稠三人。郭汜在比武大会上与自己手下部将庞德打的两败俱伤,两家结下梁子,肯定不肯帮自己保媒。 而樊稠是个粗鲁武夫,动不动就喜欢拔拳相向,让他保媒这不是笑话嘛。 想来想去也就李傕和自己关系不错,虽说拒绝了李家的这门亲事,他自忖只要好言相求,再送一份厚礼,李傕应该不会驳了自己面子。 马腾越想越觉得没问题,居然真的带上厚礼去李傕府上说这件事。 他只觉得李傕门第不高,却忘了李傕如今独霸朝纲,长安城中连天子都不放在眼里的人物。马腾这么一来,他哪里受得了这番侮辱。 好嘛,我李傕把女儿下嫁给你儿子,你不答应,竟然马上找种氏去求亲。 你要是偷摸着干了,我大人大量当不知道也就算了。可你马腾欺人太甚,竟然还敢叫我帮你去保媒。你这是上门啪啪打脸还不够,怎么滴还想把我的脸扔到长安街头,让世人踩上一万只脚是吧? 总算李傕这段时间一直在李儒的指教下收敛了许多,没有当场拔刀把马腾砍了。 不过他实在忍不下这口气,便开口骂道:“马寿成,你难道忘了士族女子不嫁胡儿的规矩,亦或是你家孟起想入赘士族为赘婿?” 李傕说的其实就是这时代的风俗惯例,这时期汉人地位非常高,特别是在京师内地,绝不可能娶异族女子为妻。即便看上了外族女子,最多也就是纳为妾室,而这女子所生子女地位比其他本族妾室所生的地位要低很多。 至于胡人娶汉女,那就几乎等于是骇人听闻的大新闻了。即便偶尔有那么一两个,大多也是寡妇或者家中无子才招的赘婿。 而赘婿的地位就比较惨了,不仅在家中和奴仆相等,一旦发生战事,往往就是先征召赘婿、罪犯作为敢死炮灰,九死一生的那种兵种。 马腾的老爸和马腾娶羌女为妻,一来是西北边陲,不像内地那么泾渭分明,鄙视这种婚姻。二来也是他们马家实在过于贫困,没有钱财娶汉女。 但马腾到了长安之后,确实有点飘了,竟然忘了这茬。被李傕这么一骂,马腾脸上也挂不住了。 “大司马,我扶风马氏郡望数百年,怎能辱我为胡儿!” “呵呵!”李傕冷笑几声:“扶风马氏?若不是某家,你马寿成不过是应时而起之边郡小卒,区区胡儿,有阀阅证明乎?” 阀阅指得是仕宦人家门前题记功业的柱子,后来泛指门第、家世,到了汉末也代指家谱。 李傕也是被马腾刺激的说话不太经脑子了,他李氏不管上推多少年都是寒族。马腾这臭不要脸的还在炫耀啥扶风马氏,没有阀阅证明还说家世比自己高。 你一个胡儿在老子面前嘚瑟啥啊! 汉代乃至后面的门阀士族时代,如果一个人有阀阅记录,那么久说明此人出身根正苗红,一定是士族官宦后人。到任何地方别人都会承认你的出身,而且你的社会地位也就一清二楚了。 如果没有阀阅记录,那么对不起,你就是寒族,不能享受士族待遇。 马腾在陇右已经穷到要砍柴维持生计的地步,哪里有厚厚一大撂竹简阀阅证明自己的身份。就算他祖父确确实实出自扶风马氏,也曾拥有阀阅。可马腾父亲的时候因为战乱丢失了阀阅,他当然不会被士族认可。 马腾被李傕说的哑口无言,然而李傕骂他是胡儿,句句是实,句句诛心。气的马腾怒发冲冠,腾地站起身来,拂袖遍走,大步奔出门去。 来到门口,他越想越气,翻身上马,一路飞奔出城,一路大呼道:“李傕辱我,某必起兵诛之!” 第一百零一章 甘宁领命指挥 这件事从头到尾就这么狗血。 李傕被马腾气昏了头,他以为马腾兵少,别的不说,光他本部兵马就比马腾多一倍,马腾不敢怎么样,所以骂的很难听。 可他在长安朝堂待久了,光顾着计算两边优劣,权衡利弊,全然忘了西北汉子都是有血性的。 马腾当初身边也就几十个兄弟都敢起兵造反,如今带着三万强兵,又怎么会怂呢。 他回到汉兴,只用了三天时间,便动员全军,以马超、庞德率三千大秦后裔组成的“西方上兵”为先锋,以安定人杨秋为后军督运粮草,自己带着本部两万人作为中军,一路开往咸阳。 意欲渡过泾水,占据长平馆。 此时长平馆刚刚接受六万多新迁来的长安西城百姓,如果要将他们和原先屯田农户集合起来南渡渭水,撤回长安城,至少需要二十天时间。 而马腾从汉兴出发到泾水西岸,就算正常行军速度,也只要十天时间。 对贾成来说,战争已经不可避免了。 “主公,大司马下令紧闭城门,不许我左冯翊百姓进入长安城。” 奏曹掾沮俊奉命前去朝廷联络长平馆军民撤回长安之事,却带回了李傕不许进城的噩耗。 邢颙怒道:“大司马怎能不顾我十几万百姓性命,一旦马腾兵至,长平馆百姓焉有活路?主公,下吏请命前往长安叩厥面见天子。请天子下诏命大司马开城收纳百姓。” 甘宁在一旁嗤笑道:“刑子昂,你莫要天真了,咱们这位大司马不会开城接纳百姓而让马腾抓住破绽趁乱攻城的。” 邢颙怒视甘宁:“甘兴霸,你怎能帮李傕说话!” 邢颙性格刚烈,一怒之下直呼李傕之名,可见他何等恼怒。 作为文学掾,他来到长平馆近半年,帮着贾成推动教化。和上百名太学生开办村社讲堂,为适龄儿童开蒙讲学,对这片土地和百姓结下了深厚的感情。 马腾率军进犯,邢颙心中最为焦虑。他怕付出了大量心血教导出来的学生娃子半道夭折,丧命在战火之中。所以在组织百姓们撤离的同时,经常跑到贾成面前打探消息,希望他的学生们能够撤回长安,得到妥善安置,继续接受教育。 贾成叹了口气,劝道:“子昂师兄,兴霸说的有理。马腾大军进袭长平馆,打的就是让此地十几万百姓撤回长安城,他好趁着开城之际攻进城中的主意。大司马久经战事,怎么会看不到这一点。就算城外百姓们都死光了,他也不会开城的。” 甘宁补充道:“若百姓靠近长安城,说不定李大司马还会率军先剿杀掉他们,防止被马腾裹挟着蚁附攻城。” 邢颙大惊:“李傕难道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做出如此恶毒之事?”他不敢相信的看着贾成和甘宁,但他毕竟不是幼稚少年,转头看了看好友田畴。 他知道田畴能文能武,经历比自己丰富的多,试图从好友那里得到不一样的答案。可惜他一眼看到田畴沉重的表情,当即知道主公贾成和甘宁没有骗他。 邢颙苦涩的一笑:“主公,难道长平馆十几万百姓就没有生路了吗?” 贾成没有回答邢颙的话,对甘宁道:“兴霸,当日公明斗败马超,成就西凉军第一猛将之名,你虽不言,但心中耿耿于怀。然我知你领军只能更胜武艺,今日马腾来犯,我就将左冯翊一应军事尽付与你,自成以下皆受汝令。汝可敢领命?” 甘宁一怔,惊喜的看着贾成:“主公有令,宁敢不领命!” 贾成强调道:“兴霸,我把这一战交由你指挥,只有两个要求,其一,阻敌于泾水西岸;其二,保左冯翊十几万百姓免受屠戮。” 贾成说完,摘下腰间佩剑,双手送到甘宁面前:“甘宁,可敢接令?!” 甘宁肃然跪倒,双手接过贾成佩剑:“宁受主公厚爱,付以军政大事,敢不尽心竭力,以性命相报!此战,甘宁愿立军令状!” 惊喜来的太突然,甘宁连立军令状的话都说出来了。 的确,自从他来到贾成这里,寸功未立便被贾成任命为军都尉,不但实领一营,还成了郡中最高军事将领。即便是熟悉贾成的人,也为他如此冒险,重用一个不知跟脚的外人而大跌眼镜。 特别是徐晃单挑战败马超,为贼曹掾鲍出和贾成心腹手下郑喜报了仇,立下这么大的功劳,却依然还位在他之下。整个左冯翊军中,甚至连贼曹五百差役都颇有微词,觉得贾成用甘宁为武将之首,是不是不太妥善之举。 就连徐晃,面上虽不说话,对甘宁依然执下属之礼。可他训练讨虏营士卒时却越来越严格,平常待人接物越来越沉默寡言,明眼人都看出徐晃心中是不太满意的。 可是贾成对此却恍如未见,没有片言只语的说明,对两人在带兵训练上更是从不插手。只有在他规定的发饷日子里,他才会下到两人军营,亲手发放军饷,并且慰问犒劳士卒。 甘宁不是傻子,他原先还想参加比武争胜,证明自己是有能力受到贾成重用的。可他是南方人,步战没话说,水战更不用说,但骑术却是他的弱点,上阵十个人个个骑术比他精湛,只好无奈接受现实。 这样一来,他身上压力更大。虽说折冲营上下都知道自家都尉是多么厉害,可毕竟也就营内两千多人明白,左冯翊大多数人还是觉得徐晃或许比甘宁更加适合担任都尉。 这次马腾率军来攻,贾成却突然将所有军政大权授予给他,让他来指挥这场战事。这样天大的机会给他,让他证明自己的能力,甘宁怎么会不感恩戴德,誓不辜负主公对自己的厚望。 贾成将随身佩剑授予甘宁,亲手把他拉到主位就坐,自己让人取来一张蒲席安放在一侧,神色平静的坐了下来。 甘宁这时已经平息激动的神情,肃然就坐,开始下令击鼓召集郡中文武。 他也不说话,闭目沉思起来,似乎在考虑如何应对接下来的战事。 第一百零二章 布置 当郡府文武官吏陆续来到大堂,却惊奇的发现,甘宁高坐主位,而主公贾成却侧坐一边。 大伙莫名其妙的看着堂上端坐的两人,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杨成悄悄问法正:“孝直,主公为何如此就坐?” 法正也不清楚,摇头道:“伯功先生,我奉主公之命收拾典籍图册,比您还晚到,您都不知道,我哪知晓啊。” 倒是徐晃有所察觉,见甘宁坐在主位,微微一愣,便眯着双眼沉思起来。 甘宁闭着眼,并不理睬堂下窃窃私语,等大家都到齐了,他突然张开双眼,双手举起贾成佩剑道:“马腾率军来袭,某奉主公之令节制各位,总领郡中一应军政事务以拒马腾。这是主公佩剑,若有不奉令者,休怪某不讲情面,军法处置。” “啊?”众人闻言一惊,诧异的看着坐在甘宁身侧的贾成。 贾成颔首,肃然道:“兴霸说的不错,自今日起,直到此战结束,左冯翊郡府所有事务我已交由甘都尉指挥。请主诸位精诚团结,助甘都尉抵御敌军!”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甘宁抽出令箭下令道:“徐晃将军听令!” 徐晃虽然不明白贾成好好的为啥突然把指挥大权交给了甘宁,不过出于军人本能,也出于对贾成的信任,他立刻出列行礼:“徐晃在!” “你率本部讨虏营沿泾水布防,防止马腾军渡河。我拨给你五千青壮,多立营帐,以增灶之法迷惑敌军,务令其不敢贸然东渡,拖延时日。” “诺!”徐晃抱拳领命。 “户曹掾孟达听令!” 孟达出列:“孟达在!请甘都尉下令!” “户曹征集八千青壮,除五千交付徐晃将军讨虏营,剩余三千带足一月口粮即刻南渡渭水,绕过长安,于鄠县觅地设营。” “诺!孟达遵令!” “主公。” “兴霸有何吩咐?” 甘宁微一躬身:“请主公率军中军民、粮草物资随后渡过渭水,假作入长安避难,李傕必然不允。主公须得如此这般,方可脱离险地。” 贾成笑着点头:“明白了,演场戏而已,有老师和叔父相助,必能遂愿。” “陈到、鲍出听令!” “末将(下吏)在!” “随行护卫主公,勿令主公涉险!” “诺!末将(下吏)遵令!” “请诸君遵令行事,明日天明即刻执行!” “诺!” ...... “兴霸,你坐镇长平馆,也要小心行事。”贾成叮嘱道。 甘宁笑笑,指着西边道:“主公,长平馆迟早落入敌手,末将守它何用?主公动身之日,就是末将西渡泾水,会会那个号称西凉猛虎的马腾之时。” 贾成大惊:“兴霸切莫冒险行事,马腾麾下精兵三万余众,折冲营才两千余人,你率军渡河迎战,岂不是以卵击石?不可不可!” 甘宁闻言哈哈大笑:“主公勿忧,甘宁此番渡河,乃是与徐晃将军首尾呼应,拖延马腾行军速度,为主公和长平馆军民脱险争取时间,并非强行与之作战。主公尽管放心,末将还要留着性命为主公大计效力。” “如此就好,兴霸,公明,你二人千万莫要勉强,若事有不遂,走之可也。留得性命在不怕没柴烧。” 甘宁、徐晃躬身施礼:“末将谨遵主公之令!” ...... 贾成没有逞能,面对马腾大军非要自己指挥作战。他很明白自己的能力,若是搞建设,弄点简单发明,或许在这个时代很少有人能够超过他。 但是涉及到领兵作战,不要说马腾、马超父子,就算西凉军随便一个军头,说不定他也会打的很快bbq。何况手下那两个名将甘宁和徐晃,都是甩他几条街的高手,把活安排给专业人士不香吗? 他又不是很多无所不能的网文穿越者,不仅智商碾压所有人,战略战术水平还特别高超,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直接一把推平,建立无上功勋。 穿越过来算起来也一年了,他早就清楚明白自己武力是真正的战五渣。老狐狸叔父贾诩给的兵书战策倒有不少,他也努力学习了一段时间,不过最终还是停留在宏观上的见解。 比如战争打的是经济实力,比如赏罚分明部下才有士气,比如不是谁都可以被训练成令行禁止的好兵等等。 说白了这些理论知识他确实掌握了不少,但是实际作战能力,他是对自己一点都没有信心。 好在他知道历史,知道哪些人能真正带兵作战,只要用对了人,一样能够胜利不是。这或许就是他比别人厉害的能力吧。 比如甘宁,现在正是他走上巅峰时期的时候,头脑清晰奋发向上,想要建功立业的最好阶段。用甘宁为主将,正得其时。 而徐晃别看以前打过不少次仗,却还没有系统的总结好自己的战术理论。在杨奉手下荒废了好些年,有时候做事还有些畏畏缩缩,还需要再锻炼一些时日。 历史上徐晃走上巅峰,成为曹魏五子良将之一,也是在曹操手下磨炼了不少时间。直到建安五年(200年),他才终于开始焕发光彩。 在曹操征讨徐州,听说老家兖州被吕布攻打时,徐晃奉命回师与吕布作战,击退吕布,解了鄄城之围。从此以后,徐晃开始每战必胜,走上天下名将的道路。 如今的徐晃,个人武力虽已达到巅峰,战略战术能力却还比不过甘宁成熟和老辣。所以贾成会以甘宁为主将,指挥这场战斗。 他了解徐晃,知道徐晃就算不满甘宁在自己之上,也依然会不折不扣的听从命令。或许经过这场战争,徐晃能够看到自己的不足之处,快速成长起来,成为他贾成手下另一员独当一面的军事指挥者。 而对于陈到,贾成更加不用担心。这货能力非常全面,也许他是个天才型选手吧,好像个人武艺方面几乎没有缺陷。 至于领兵作战,他还没见过陈到有这方面的意愿,只是甘心待在贾成身边,护卫他的安全。不过想想历史上此人带的部队叫“白毦军”,天下三大强军之一。他出马镇守永安,东吴就不敢进犯,这货领兵作战的能力一定不差。 嗯,等将来去了汉中,得让他独领一军,不能浪费陈到的才能不是。 第一百零三章 易牙烹子献糜 长平馆这边全部动员起来抵御马腾入侵,李傕这里为何掉了链子?不但不肯派出援军,甚至连十几万百姓撤回长安城他都不允许,明显就是要致贾成等一众左冯翊官员于死地。 这一大失民心的决策,进而让西凉军内部都为之侧目,动摇军心的举动,其实来自一人,那就是李儒。 我们把时间往前推半月,李傕采纳李儒建议,上书交还天子车辇,大肆封赏西凉军众将。并且笼络马腾,把韩遂远远的封回金城,使得韩遂惊疑不定,只好撤军回去。 他的一系列举动立刻有了效果,不仅军中将领心满意足,朝中百官对他也交口称赞,使得李傕的威望达到了顶峰。 李傕兴奋之余,倒也没有忘记李儒的功劳,自以为已经控制住朝廷大权的他便上书天子刘协,要求封李儒为侍中。 侍中这个职位非同小可,乃是天子近臣,可以出入宫禁,与闻朝政,直接参与决策国家大事。李傕把他安排在这个职位,也是为了在政务上安排更多的自己人,防止受到百官掣肘。 他却忘了,当初李儒身为弘农王郎中令,作为废少帝刘辨身边大管家,却亲手毒杀刘辨,那是当今天子刘协的杀兄仇人。 刘协再无能,再受制于李傕,也不可能把杀兄仇人放在身边,难道还想步兄长后尘,日后也毒死在李儒手中? 李傕上书给刘协,刘协不但没有应允,反而下诏曰:“儒前为弘农王郎中令,迫杀我兄,诚宜加罪。” 以前李傕每次上书,刘协很少有拒绝的时候,即便不同意,也回复的很委婉,最多下诏让三公和百官再议,等于给李傕一个台阶下。 这次他连转折的余地都没给,直接回绝,甚至还要给李儒定罪。这下李傕就坐蜡了,弄得措手不及,脸面皆无。 李傕一开始还没咋当回事,以为天子发小孩子脾气,便找来郭汜、樊稠和贾诩商议,想让他们三个一起上书,劝说一下刘协。 樊稠是个急脾气,当即埋怨道:“李老大,你这事做的有点不太地道,李先生甭管咋说与天子有仇,你非把他安排在天子身边,这不是往天子伤口撒盐嘛。” 樊稠没想那么多,本能觉得李傕这个安排有欠妥当。 郭汜却有更深一层的想法,你李傕这是想干什么?李儒是怎样的人咱们西凉军内都清楚,当初可是太师董卓手下第一谋士。 如今他投奔了你,帮你出谋划策,再加上贾诩也算是你的人,咱们西凉军中论实力和地位你都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了。 你再把李儒放在侍中的位置上,与贾诩二人等于控制了中书和尚书台两大要害部门,你还拥有开府之权。那接下来是不是该清理军中其余势力,对付咱们这些老兄弟了? 樊稠是个老粗,啥事不懂。我郭汜可是从马匪窝里出来的,若是实力相差大了,迟早要被你吞并的。这样的事,我怎么能让你得逞。 “樊老三说的没错,”郭汜眼珠一转说道:“你要用李先生,大司马府有开府之权,放在身边任个长史也就是了。若是觉得秩俸不够,给他挂个散骑常侍的衔头,天子看不见他,不就相安无事了?何必非要让他进中书,惹天子不开心啊。” 李傕气急,找来两个兄弟商议,结果这两人胳膊肘往外拐,反而向着天子数落自己,面子有点挂不住了。 “你们两个懂什么!李文优先生有大才,当年太师都对他言听计从,用之参与朝政。你我兄弟哪个能治理朝政?让文优先生入朝才能对付的了朝中那些老滑头,放在大司马府中有何用?” 郭汜一指贾诩:“朝中之事不是还有贾文和嘛。老贾在朝中干的不错,还有阿成在左冯翊给咱们屯田,天子和百官们都得靠咱们供应吃用,能翻得了什么天?照我说李老大你就别多此一举了。” 李傕被郭汜噎的说不出话来,转头对贾诩道:“文和,你说文优先生该不该进入朝堂?” 贾诩原本不想说话,李傕心中所想他如何不知。当初这三人争权争的厉害,李傕才采纳了自己的建议,把贾成派出去屯田左冯翊。一来降低城中粮食压力,二来手里有了粮食,可以更好的压制这两人。 可是随着左冯翊丰收,还有徐晃比武胜出,侄儿贾成的实力一下子就起来了。虽说贾成手里只有两个营,还远远达不到比肩李傕的地步。 可是贾成手下人才众多,又有仁义的好名声,比起其他将领来,却是对李傕有了一定的威胁。 李傕表面上没说什么,甚至还上书天子大加封赏,加官进爵。可贾诩知道,李傕对自家叔侄已经开始有了猜忌之心,对自己也开始渐渐疏远起来。 所以当他有了李儒之后,便全力运作李儒进入朝堂,其意图就是打压自己,防备自家叔侄势力做大,将来威胁到李傕的地位。 他倒不觉得李傕察觉自家叔侄两人的谋划,才会对自己有所防备。而是断定他已经开始运用权谋平衡手下势力,不再让侄儿贾成顺利发展势力。 但若是李儒进入朝堂,凭借他的智谋和眼光,贾诩就不敢保证李儒能不能在蛛丝马迹中发觉自己的谋划,从而使得天子南巡计划功亏一篑。 当然了,李儒在大司马府中任职的话,也有可能会有所发现。但至少不是一手信息,李傕关心的侧重点又不同,贾诩有把握在李儒发现之前已经做好一切准备。 李儒,决不能让他入朝为官。 李傕见贾诩沉默不语,再次催问道:“文和,你在想什么?快说说你的想法。” 贾诩一咬牙,躬身道:“在下是在想易牙烹子献糜的故事。” “易牙烹子献糜?”李傕一怔,“怎么说到这个不相干的故事。” 易牙烹子献糜这个故事在汉朝流传的很广,民间娼优常常以此为戏,所以李傕、郭汜和樊稠都知道。 说的是春秋霸主齐桓公宠臣易牙为了博得桓公的欢心,把自己四岁的儿子杀了做成肉羹献给桓公食用,从而成了桓公末期的齐相。 但是易牙阴狠毒辣,趁桓公病重,阴谋拥立公子无亏,堵塞宫门,将桓公活活饿死。 贾诩这么一说,就是把李儒与易牙相比,提醒李傕,这李儒既然敢毒杀废天子,那他就没有道德下限,留在身边有可能将来会反噬其主。 要知道这时代衡量一个人的标准就是忠孝,弘农王刘辨不管怎么说也曾经当过天子,是天下人的君父。你连自己的父亲都敢毒杀,还有什么事情不敢做的。 听了贾诩的话,李傕沉思良久,大笑道:“文和过虑了,李文优和我等都是西凉军兄弟,怎会反噬某家。” 说完吩咐下人摆酒设宴,款待三人。之后就再也没说要李儒入朝为官之事。 第一百零四章 李儒献毒计 李傕与贾诩三人商议之事很快传到了李儒耳中。 李儒却表现的没有任何不满,反而当李傕告知他上书天子刘协被驳回之时,连连告罪道:“当初太师下令在下毒杀弘农王,实非儒本意。今日天子下诏论罪,儒不敢自辩,请大司马下令绑缚在下,送交廷尉处,儒甘心伏法。” 李傕虽然被贾诩说动,一时有些犹疑不定。但看到李儒如此模样,想到此人智谋了得,身边确实缺少一个出谋划策的谋士,心中有些割舍不下。 便道:“文优先生不必如此,某家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你对某家有谏言之功,某家岂会不知。既然天子不许你入朝为官,那就在我大司马府屈就,做一任长史如何?” 李儒连连摆手:“儒待罪之身,如何敢受长史之职。明公若不弃,儒但求门下宾客足矣。” 李傕见李儒说的坚决,便也不再坚持,此后就以宾客之礼相待。不过他虽然没给李儒什么具体职务,但每逢要事,还是找李儒商议,给他的待遇也很高。凡是迎来送往,宴请宾客,李儒几乎都陪在李傕身边,实际上比长史还要宠信。 这次马腾上门求李傕保媒,因为是私事,李儒便没有陪在身边。 没想到两人闹翻,马腾二话不说跑出长安城,并且扬言要率军攻打李傕。李傕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让马腾跑了出去。 李儒闻讯,急忙来见李傕。 “明公,还不快让人追上去,把马腾捉拿回来!”李儒一见到李傕,立刻对他说道。 李傕没想那么多,摇头道:“为了几句口角,捉拿一军主将,文优,某家心胸没那么狭隘。” “哎呀!”李儒一跺脚,“马腾乃是胡儿,胡人言出必随,明公放他回军,其必率军来攻。明公不把他拿下,长安比生战事。” 李傕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叫人去追。可是马腾动作非常快,等到李傕叫齐人马,他早就出了长安城,带着手下跑了回去。 “文优,快叫人请郭汜、樊稠二位将军和贾文和过府议事,马腾若是出兵长安,咱们应该早做准备,出城应战。” 李傕知道李儒说的很对,胡人极重脸面,一旦感觉受辱,往往不顾一切拔刀相向。想起他边跑边扬言要杀自己,想来肯定会出兵的了。 既然已经追不回来,让马腾跑了,那就得赶紧集合城中兵马,出城应战。 “明公且慢!”李儒出言阻止道,“大司马意欲如何出兵应战?” “那还不简单,马腾军在汉兴,要攻打长安必先渡泾水占据长平馆。汉兴路远,长安路近,只要我军先行驻扎在长平馆泾水东岸,马腾就算有通天之能,也攻不过来。届时再请天子派使者说和,给马腾一个台阶,自然就能罢兵歇战。” “明公差矣,马腾一路辱骂明公,岂能轻易放过此人,致使明公蒙羞。”李儒一脸不忿的说道。 李儒表现的这么愤怒,让李傕心中很是受用,不过还是摇头道:“文优有所不知,今年京畿大旱,眼见粮草供应不足。若与马腾开战,粮草耗费更多。不过几句口角,能罢战就罢战吧。” 李儒低声道:“解决粮草不足之事易尔,马腾不杀却是大损明公威望。” 李傕不解的问道:“文优此言何意?” 李儒继续低声道:“当初儒献策明公分化韩马联军,其意就是等他二人分离,则可寻机歼灭一部,则另一部不攻自破。如今马腾出言辱骂明公,正是灭他之时,明公切莫痛失良机。” 顿了顿,他继续道:“粮草不足,盖因长安京畿人口过多,只要去掉一些无用人口,则粮草之危顿解。” 李傕闻言,心中一动:“文优以为哪些是无用人口?” 李儒一指北面:“长平馆十几万人不就是无用人口嘛。去年因为要屯田,所以把这些贱民百姓迁到长平馆屯田。今年大旱,眼见他们种不出粮食,还要拨粮养活他们,致使军中粮食紧张。明公,这笔账应该很容易算吧。” 李傕目光一凝,心念电转。李儒的建议非常恶毒狠辣,可是又那么具有诱惑力。 他征战多年,早已心如铁石,根本不会把普通百姓的生死放在眼里。要不然他们当初扫荡豫州的时候,也不会把汝南、颍川等地杀的几乎空无一人。 如今长安城里还有二十余万军民,而城外长平馆却还有十几万人。若是平常时节,以贾成之能,十几万屯田百姓自给之余,供应城中军民自然绰绰有余。 可今年眼见就是大旱之年,据贾成上报,只有投入大量钱粮修渠挖井,然后所有人节衣缩食,才有可能渡过荒年。 但是按照李儒的说法,只要城外这十几万人都没了,长安城自然就没了粮荒之忧。 等明年灾荒过去,城里不还有近十万百姓吗,让他们去屯田不就行了。实在不行,派兵去抓些流民来耕种也就是了。这大汉天下,别的没有,两条腿的人哪里找不到。 再说了,马腾这么嚣张,不但辱骂自己,还要率兵攻打。要是轻易放过马腾,自己还有什么威信立足于朝堂。 李傕心中有了计较,便问道:“文优,那如何除掉这些无用人口?” 李儒微微一笑:“明公,此事易尔。只要明公以卫护长安,防止马腾趁乱攻城为由,下令左冯翊郡守贾成就地死守,不许左冯翊军民撤回长安。然后率军出城,驻兵渭水南岸。若马腾攻破长平馆,定然屠杀百姓,掠夺粮草以为军粮。明公届时可按兵不动,趁马腾杀的人困马乏,首尾不能相顾之际,以雷霆万钧之势出兵渡河,不分敌我军民尽数剿杀。如此,马腾军也好,长平馆十几万贱民也好,一夕而灭。明公无后顾之忧矣。” 李傕哈哈大笑道:“李文优此计一石二鸟,果然智谋无双。” 两人短短片刻,就定下了关系十几万人生死的恶毒之计。李傕更是连同为西凉军好友贾诩侄儿贾成的性命都没有提及一句,毫不犹豫的下达了李儒所说的命令。 李儒见李傕已然开始下达命令,便拱手行礼,退了出去。 来到堂外,李儒微笑的脸上神情一变,恨恨的自语道:“贾诩,你把我比作易牙,断了我晋升之路。我李儒必报此仇!今日就先除了你侄儿贾成,来日再慢慢对付你。” 第一百零五章 我只爱爱我的人 “主公,渭水南岸屯了重兵,大司马下令不许左冯翊军民百姓渡河,违者当场格杀。孟户曹带着人根本过不去,鲍贼曹试图过河交涉,被对岸乱箭射了回来,贼曹死了不少差役。” 贼曹吏萧然飞马跑回来报信,神情异常气愤。 贾成还在长平馆指挥后续军民撤离之事,前面却传来不许渡河的噩耗,让贾成焦急万分,把事情交代给田畴、沮俊等人,带着法正、陈到两人飞马前往渭水。 果然,驻守渭水南岸的已经不是前面法正所说的董承部,而是清一色换成了李傕亲信部队。厨城门桥守卫主将还是老熟人胡封。 也幸亏是胡封,贾成才能通报姓名之后被允许过桥,否则他连岸边都靠近不了。 “胡大,大司马为何下令不让左冯翊军民过桥?” 贾成没客气,一见到胡封便开口质问。 “阿成,你就别为难我了。”胡封也是一脸苦笑,“我也是军令难为,舅父下令各部紧守南岸,不许放一人渡河,违者军法处置。我就帮你说了几句,他差点拿鞭子抽我。” 贾成闻言一脸震惊:“大司马不知道长平馆有十几万人吗?就算不顾及百姓,我左冯翊就区区四千士卒,怎么能防住马腾三万步骑?他到底在想什么?” 胡封急忙一把拉住贾成:“阿成,你说这么大声干什么?”。 说罢拉着贾成走到一边无人处,悄悄说道:“咱们自家兄弟,我也不瞒你。不过哥哥现在说的也是偷偷听来的,你别往外说。听说舅父之前与李儒商议了许久,然后就下达了这个命令。我听舅父的意思是不准备给长平馆这些人活路了。听哥哥一句劝,你也别管这么多了,这十几万人你是保不住的。保命要紧,带着手下那几千人赶紧跑吧。跑的越远越好,最好去北地郡那里躲着,等战事过去你再回来。舅父不会不用你,咱们弟兄还能在一起快活。” 贾成还是不敢相信:“大司马怎能如此狠心?长平馆给他收获了那么多粮草,怎能说放弃就放弃?他不想屯田了吗?” 胡封一跺脚:“阿成,你也在咱西凉军里好些年了,怎么变得越来越迂腐了?死些贱民有甚打紧,关键是咱们自己要活着。我看那李儒满肚子坏水,明摆着要置你于死地,你可别死心眼顶着仁义的名头干蠢事。” 贾成感激的拍拍胡封:“胡大,你这份情兄弟记着。别的话咱不说了,山水轮流转,若是渡过此难,将来哥哥但有所求,兄弟必全力相助!” “自家兄弟,说这些干啥!”胡封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阿成,你要是真不想去北地吃沙子,哥哥倒还知道一处地方可以渡过渭水。不过那里地方狭小,又靠近咸阳,若是不能在三日内渡过南岸,必然遭遇马腾大军。” “哦?”贾成眼睛一亮,“哥哥快说!” “咸阳东南有个废弃渡口,很少有人知道,我也是前些日子带兵巡哨才发现的。如今天旱,那里水浅的很,咱们西凉军防区还没延伸到那里,你们几千人趁夜悄悄渡河不会有人发现。不过难处是你必须先渡过泾水,才能到达那里。” “大恩不言谢,哥哥能告诉兄弟这些已经是莫大恩情了。事不宜迟,我先走了,来日再与哥哥痛饮一番。” 贾成从胡封嘴里听到有这么好的渡河地方,哪里还等的了,立刻告辞回到北岸。 咸阳在长安西北,泾渭合流之处的西面。马腾若要进据长平馆,这是必经之地。胡封所说的废弃渡口就在咸阳城南,泾渭合流处的西南,离长平馆不到三十里。 平常时节,因为泾水湍急,再加上咸阳废弃已久,确实很少人会去那里渡河。毕竟回长安最快就是直接南下,跨过渭河那几座桥就直达长安了。 原本甘宁的打算就是你李傕虽然不让长平馆百姓进入长安,但是渭河总要让我们过的吧。 没想到李傕这么狠毒,居然派重兵驻守南岸,北边过来的人连渭水都过不去。 但既然贾成从胡封这里知晓了一切,那么渡河的方案必须改变。 事态紧急,贾成一边派人通报甘宁,一边立刻下令孟达和鲍出率这三千人调转方向,沿渭水向上游进发。一到指定地点,马上开始筑坝拦水。 他知道因为大旱,泾水日益干涸,只要在上游筑坝拦水,一夜之间便可使河床无水,供行人渡河。 然后他亲自连夜返回长平馆,动员所有百姓丢弃所有物资,只带粮食牲口,不分昼夜往咸阳方向撤离。 得益于贾成在左冯翊巨大的威望,也得益于郡府上下官吏超常的行动力,数以万计的屯田百姓立刻被动员起来,毫无怨言的在郡府各级官吏的指挥下动身撤离。 可是即便如此,还是有不少意外情况发生。 当田畴带着原先屯田的五万百姓连夜出发后,最近迁移到长平馆的长安东城几万人却迟迟不肯动身。 负责这批百姓撤离的沮俊红着眼过来禀报:“主公,新迁移过来的这些百姓不肯动身,他们先是抢夺原先屯民的住宅物资,然后聚集在一起声称没有发放口粮,不能再走了。” 邢颙急道:“难道他们不知道马腾大军一来,没人能保得住他们性命?” 沮俊也是急的直跳脚:“这些人冥顽不灵,说是贾府君有仁义之名,徐晃将军又是军中第一猛将,定然会守住长平馆,下吏怎么劝说也不听。” 沮俊这番话,就连老实人张波都听的气乐了:“主公,下吏听说这些百姓大多受几户宗族鼓动,才不听沮奏曹劝说。下吏以为这几家宗族并非不愿迁移,而是想要协众让主公录用他们族中子弟。主公不如录用几个为吏,或者索性派些贼曹差役强制让他们撤离。” 贾成断然拒绝:“我部下官吏,皆是有才者居之,怎能被逼而授?时间紧急,这些新来的移民人数众多,强制撤离必然浪费时间。若是被马腾军追上,徒然折损郡府人手。算了,让他们自生自灭吧,咱们能走多少是多少。” 贾成不是圣母,在这个乱世之中只有愿意跟随他,团结在他身边的人他才不会放弃。对于一些认不清形势,用道德来绑架自己,以为说几句好话,裹挟民意就能让自己授予官职,为他们卖命的蠢人。 贾成表示我没那么高尚,我只爱爱我的人。 第一百零六章 莫要让贾成跑了 贾成说时间紧迫,这确实是大实话。 从他得知马腾要起兵攻打长安,并且分析出敌军肯定先行进攻长平馆,制定撤退计划开始,已经过去一天。 然后征召青壮,集合物资,又过去了两天。 等到孟达率领的先头部分受阻渭水,又是一天时间。 而马腾从起兵到进发至咸阳,绝不会超过十天。短短六天时间要渡过泾水,再转头南下渡过渭水。不要说咸阳那个废弃的渡口够不够宽敞,就算是正常时候,六万多拖家带口的百姓要做到这一点,也是一个几乎难以完成的任务。 好在甘宁得知情况后,及时调整了战略部署。他下令徐晃放弃原先固守泾水东岸的计划,令他先行渡过泾水进驻咸阳。利用散布在咸阳城周边残存的秦代宫城,步步为营,拖住马腾军进攻步伐,给贾成创造撤退时间。 徐晃没有一丝拖延,在贾成还在动员百姓南下的时候,便立刻拔营出发,第二日就渡过泾水,进入咸阳城。 至于受到鼓动,还聚集在长平馆不愿动身的那五六万西城百姓,根本没有察觉徐晃部已经离开驻地悄悄南下了。 他们在各自宗族族老的带领下,还沉浸在拥有舒适住宅,马上还能分配土地的喜悦中。而这些宗族自以为有着仁义之名的府君贾成一定会按照传统习俗,走一遍安抚百姓,然后在他们这些宗族中挑选才俊,进入郡府为吏。 所以即便看到先前屯民在郡府官吏、差役的指挥下一里一乡撤离,对他们占据家园的行为置之不理,甚至连一开始劝说他们跟着撤离的奏曹掾沮俊都不再出现。他们依然安之若素,等着府君贾成过来安抚自己。 就算有些人察觉不对,想要带着家小跟着撤离,他们也会利用自己在宗族中的权威喝止住,怕裹挟的人少了,不被贾成重视。 全然不知道他们以为的仁义郎君,左冯翊郡守贾成已经下定决心放弃这几万人。并且还有可能把他们当做诱饵,吸引住马腾和李傕的眼光。 。。。。。。 “将军,咸阳城池残破,城外又无险隘,我军兵少,固守此地难度颇大。”徐晃部下军司马戴斌面带忧色说道。 戴斌字文叔,是蓝田人,原先也颇有些家产,读过几天书。自从杨定进占蓝田,像他这样的小地主就成了西凉军搜刮的对象。 没过多久便被没收家产,全家送进山中挖矿。若是不出意外,蓝田戴氏很快就会因为日益繁重的劳作而消亡,成为历史的尘埃。 好在左冯翊郡府宾客邱天带着大批粮食过来贿赂杨定,换一些矿工去左冯翊。杨定虽然满口答应,但他心里也存了些小心思,把很多类似于戴斌这样干不了苦工的读书人充作强劳力卖给了邱天。 就这样,戴斌随着矿工们来到了徐晃军中。 很快,徐晃就发现这些矿工中竟然还夹杂不少读书识字的新兵。他是识货的,这些经历过苦难的读书人就算不够强壮,但经过培养,却是中下级军官的最好人选。 像戴斌这样的人,有一定的见识,因为读过书,学习能力比较强。他们又经历过家破人亡的惨事,对暴虐无道的军阀都是恨之入骨。 一旦获得解救,看到还有像左冯翊这样军民一心,行事迥异的郡府,自然大受震动,重新燃起希望。很快便归心于左冯翊,成为徐晃麾下核心力量。 类似于戴斌这样的小地主读书人在徐晃军中共有四十余人。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和筛选,有些人被提拔到书佐、后勤等文职部门,有些人很快掌握了行军布阵等军事技能,便渐渐脱颖而出,成了军中各级军官。 而戴斌在这些人当中属于佼佼者,短短几个月便步步高升,被徐晃提拔为军司马,领兵四百,成了徐晃的左膀右臂。 “主公在城南渡口迁移百姓,某估计至少还需要十日方可完全渡过渭水。而马腾大军到达咸阳最多还有五日,据报其前锋马超部离此不足百里,旦夕可至。文叔,时不我待啊!” “是啊,不说马腾本部,只马超前锋部据报就有三千人,兵力优于我部。将军,咸阳城墙处处漏洞,绝难固守十日。” 徐晃毅然道:“守不住也得守,这是咱们讨虏营重建以来第一战。主公信重,以腹背相托,文叔,咱们不但要守住咸阳,还要给马超迎头痛击,这样才能镇住马腾,让他不敢全军压上。” 戴斌也面露决然之色,拱手道:“末将残余之身,蒙将军厚爱,敢不以命相报!但请将军下令,末将就算豁出性命,也要守住咸阳!” 徐晃哈哈一笑:“拼命还不至于。马超先前单挑败于我手,如今见我守咸阳,必然要与我决战以报前仇。我们可以将计就计,诱他进来一举歼之。” 带兵惊喜道:“将军莫非已有退敌之策?” “嗯,我是这么想的......”徐晃把手下几个军司马叫道身边,细细吩咐一番,众人便领命各自行事。 。。。。。。 “少将军,探哨来报,说西凉军派兵进驻咸阳,似乎要固守此城。” 庞德带着几个探马匆匆过来相马超禀报。 “哦?是何人带兵?”马超问道。 庞德微微一顿,回答道:“探哨说城头将旗写着‘偏将军徐’。” “徐?”马超突然睁大眼睛:“左冯翊的徐晃?” “看情形应该是他。” “探查清楚徐晃部有多少人?” “据探哨暗中探查,徐晃部约莫两千余人。他们还发现咸阳城南有不少百姓正在渡过渭水,似乎想撤到渭水以南。末将估计徐晃部是在掩护左冯翊军民南撤。” “好啊!好啊!”马超牙关紧咬,兴奋道:“小爷我正愁左冯翊闻听我大军进攻,怕他们逃回长安城,让我报仇无门。想不到这厮胆大包天,竟敢率军守咸阳残城,妄图掩护军民南撤。哈哈哈哈!天佑我马超,给我如此报仇良机。令明,咱们逮到大鱼了,你快传我将令,即刻整合前锋营,突袭咸阳,击溃徐晃部,莫要让贾成跑了!” 第一百零七章 冲进城去,活捉徐晃 说实话,作为曾经的大秦帝国都城,咸阳城气势恢宏,占地极广,远远望去还是很令人震撼的。 可惜当年西楚霸王项羽的一把火,烧掉了城中最大的宫室阿房宫,使得这个当时的世界中心开始渐渐败落。 等到刘邦建立汉朝,他的战略眼光比项羽高多了,知道关中富饶,比楚地更加便于统治天下。于是他依然把都城设在咸阳。 可惜咸阳城修复起来的财力物力实在过于巨大,还不如重新建城省事省力的多。于是他便让丞相萧何在咸阳以东一百多里外的渭水南侧修筑新城,并命名为长安。 这就是如今的汉朝都城长安。 咸阳失去了中心地位,便更加没有人修缮城池,就连一些没有被项羽烧掉的宫室,也渐渐败落,成了城狐社鼠的栖息巢穴。 这数百年来,也曾经有人试图利用咸阳故城,弃大城而建小城。可惜因为朝廷里面的不同意见,引起天子猜忌,后面也就不了了之,使得咸阳城更加残破。 这几年经过韩遂几次进犯长安,咸阳都是必经之地,此地爆发过好几次战斗,城中百姓早已因为战乱消失的无影无踪。 城中灌木杂草丛生,只有靠近中心的内城,还勉强保持着一些城池的模样。 当马超率军到达咸阳城外,看到的就是这副荒凉破败的模样。 而在我们姑且称作城门的一段残垣外,数百军兵列着整齐的队形,正在严阵以待他的到来。 一面将旗迎风飘扬,旗下一员武将端坐马上,冷冷的注视着自己。却正是他日思夜想的仇人,在数万大军面前单挑将他击落战马的左冯翊偏将军徐晃。 待马超在百步外摆好阵势,徐晃缓缓出阵,对马超高声道:“马都尉,朝廷待你马氏父子不薄,封以高官厚禄,为何还要率军攻打朝廷?” 当初比武争雄之后,李傕为了安抚马家父子,给马超也封了个骑都尉的职务。不过马超心高气盛,不愿意接受这个安慰性的官职,毕竟徐晃单挑击败自己才得了个偏将军,而他却是骑都尉,秩禄还在徐晃的偏将军之上,怕说出去被人耻笑。 所以才有了马腾巴结李傕,想要让儿子弄点军功,名正言顺的得到朝廷封官。还企图与高门士族种氏联姻,抬高儿子的政治地位,却弄巧成拙,被李傕羞辱这档子事。 马超听徐晃称他为马都尉,心中更加恼火,也策马出阵,对徐晃喝道:“徐晃,休要用朝廷之名压我!李傕出言羞辱我父,西凉男儿岂能甘心受辱!今日出兵长安,乃是为父报仇。识相的,你就下马投降,小爷就留你全尸。若是有半分违抗,小爷大军破城,定将你乱刀分尸!” 徐晃冷笑道:“呵呵,因私而领兵作乱,攻打京城长安,你马氏父子简直胆大包天,悖逆之至!今日某家奉命守城,定叫你铩羽而归,进不得半步!你父子若还有一丝心存汉室,尽忠天子之心,就下马受缚,随某面圣请罪!或许天子圣恩浩荡,饶尔父子一命。” “徐晃!”马超气的脸上青筋爆出,“小爷不与你逞口舌之利,今日就攻破你这小小咸阳城,将你碎尸万段!”说完气呼呼策马回阵。 两人骂阵完毕,马超便下令攻城。 其实徐晃布阵的地方,仅仅只有一段勉强看出是城门的外城墙,马超所谓攻城,更像是在一片废弃建筑工地上作战。 因为地上布满了残砖断瓦,很不利于骑兵作战,所以马超部下士卒只能下马,列成步兵方阵向徐晃部靠近。 这边徐晃下令身边五百士卒,利用残垣断壁作为掩护,用弓箭抛射马超军阵。 马超的战法相较这时代流行的作战方式完全不同,他部下三千人几乎都是异族士兵。这些高鼻深目的大秦后裔身高体壮,他们列成整齐的方阵,阵中两人一组,一人持半人高巨盾在前,一人背五根七尺标枪跟在身后。 当徐晃这边箭矢抛射过来,他们便把身体躲在巨盾背后,使得箭矢造成的杀伤非常小。只有偶尔几根钻入巨盾之间的缝隙,形成一些小小伤害,却阻止不了马超部前进的步伐。 等到马超部冲到三十步开外时,他们在主将令旗指挥下抽出标枪,发一声喊,一千五百支标枪铺天盖地般射向徐晃部。 标枪可不像弓箭,即便是残垣断墙也射不进去。这些标枪重达四斤有余,带着强大的势能直奔徐晃部。很多土墙根本经不起两三支标枪的冲击,还没等躲在土墙后的士卒反应过来,便被标枪刺穿身体,牢牢的钉在地上,发出阵阵痛苦的惨叫,渐渐没了声息。 仅仅两轮标枪抛射,徐晃部便已经伤亡上百。 徐晃大惊,立刻下令后撤到第二道防线。 但是城墙残破,他们根本不能依靠城墙高度居高临下打击敌人,即便加上第二道防线的五百人,徐晃部依然没有办法抵御标枪抛射,只能再度后撤。 好在咸阳外城占地极广,徐晃后撤的空间很大,在扔三百多伤亡士卒后,终于耗光了马超军标枪,有了一点喘息的时间。 “呵呵,徐晃以为小爷只有一招标枪抛射,那就太小看小爷了,好戏还在后头呢。” 马超冷冷一笑,随即下令道:“抛盾,全军突击!让这些只会躲避的老鼠尝尝咱们西凉男儿的战刀滋味!” 马超看出来了,他们已经将徐晃部逼到内城口了,再不全军突击,等徐晃关闭内城门,就只能爬城墙硬攻了。 所以他要乘胜追击,死死咬住徐晃,不能让他顺利进入内城。 马超虽然年轻,但他战场嗅觉非常灵敏。徐晃一步步后撤,每经过一道防线便增加几百士兵,到现在几乎已经集合了所有兵力。 也就是说对方已经没有可能还存在多余兵力埋伏自己,这时候就到了最后决战时刻,必须集中所有兵力全力一击,趁着徐晃部没有招架之力歼灭对方。 于是他带上身边亲卫,越过前部,意图利用自己身边几百生力军打开缺口,直接杀进内城,与徐晃部展开巷战。 果然,接战的徐晃部阵型开始出现慌乱和动摇,而在内城门口的徐晃竟似连短兵接战的勇气都没有,头也不回的逃进了内城。 而还在内城外的徐晃部士卒更是发一声喊,向两侧纷纷逃散。 马超大喜,大喊道:“徐晃已败,儿郎们随我冲进城去,活捉徐晃!” 三千人宛如一阵狂风,嚎叫着杀进咸阳内城。 第一百零八章 火烧马超 马超奋勇当先,挥舞长槊杀进内城。在他身后,庞德抛去长矛,一手持盾,一手持刀,带着百余名重甲亲卫紧紧跟上,形成一个巨大的箭头冲进内城门。 冲进内城门,眼前是一片相对开阔的瓮城。数百名徐晃部下士卒站在瓮城城墙上居高临下向他们抛射箭矢,而敌将徐晃却带着几十个部下守在第二道城门口。 庞德和马超配合默契,根本用不着吩咐,便将手下重甲亲卫一分为二,沿着两边阶梯向城墙上杀去。意图杀散敌军弓兵,控制瓮城。 而马超本人和身边亲卫冒着箭雨直奔徐晃,他知道,只要攻破徐晃守着的最后一道城门,那他身后三千大军就能蜂拥而入,真正夺取咸阳城。 徐晃似乎也知道他守着的已经是最后一道防线,也是一步不退,与马超展开正面厮杀。 此时此刻,两军才正式进入疯狂的肉搏阶段。 徐晃军似乎已经被逼到绝路,爆发出强大的战斗力。两边城墙上弓箭手拼命的向下射箭,而守在阶梯上的长枪兵居高临下,用长枪刺击冲上来的重甲亲卫。 而后面涌进来的马超部士卒,因为接战地方过于狭小,只能挤在一起被敌军弓箭手射击。不到片刻,便开始有了伤亡。几十个士卒哀嚎着倒在地上。 马超毫不在乎部下伤亡,他眼里只有牢牢钉在城门口的徐晃,挥动长槊与徐晃战作一处,两军陷入胶着状态。 第二道内城门长有五六丈,宽却只有两丈,徐晃狼牙棒势大力沉,挥舞起来扫着便亡,沾着便伤。马超长槊虽然如银色般灵活多变,但一时也近不了身,他是吃过徐晃的亏,知道不能硬拼,只能在外围游荡。 而他身后几十名铁卫因为没有施展空间,只能焦躁的挤在身后观战,帮不了马超分毫。 但是时间一长,徐晃部便渐渐陷入劣势。 他的部下以贾诩讨虏营为基础扩建起来的,原本士卒都是李傕抽空骨干残留下来的一些老弱残兵。几个月前才补充进来一千多蓝田矿工,勉强凑足兵员。 这些新兵确实吃苦耐劳,令行禁止。可他们常年劳作,杨定又待他们极为苛刻,往往连饭都吃不饱。即便在长平馆调养了一段时间,也没有恢复身体状态。 可是马超这些重甲亲卫却是大秦后裔,不仅身高体壮,吃的都是牛羊乳酪,身体素质和耐力比徐晃部士卒强的太多。 还有更主要的原因在与,徐晃手下除了他以外,没有一员武力强悍的战将。一旦短兵交战,便只能用集体的力量与敌军对抗。 马超手下却还有另一员武艺不下于他的猛将庞德。 在马超纠缠住徐晃的情况下,庞德就发挥出他的个人战斗力优势。 只见他庞大的身躯抵住巨盾,根本不管刺击过来的敌军长枪,狂吼一声,奋力冲上台阶,一步步挤压敌军士卒。 对面两名士卒哪里挡得住庞德巨力,“咔!咔!”两声,长枪折断,两人口喷鲜血,惨叫着从台阶上倒了下去。刚掉落在地,便被十几把长刀砍成肉泥。 而后面的士卒浑然不惧,见庞德力大,他们竟扔掉长枪,合身扑下,生生用身体把庞德推回原地。不过转眼间,便被庞德身后亲卫长刀捅死,转眼间命丧黄泉。 可是即便徐晃部奋不顾身,用身体和性命阻挡敌军,却依然抵挡不住庞德猛力冲击。两炷香以后,眼见抵挡不住庞德冲击,城墙上负责指挥的军司马戴斌下令鸣金收兵,撤进内城。 在第二道城门口固守的徐晃听到戴斌鸣金,毫不迟疑转身就撤。 马超与徐晃斗了许久都占不了便宜,正自心中懊恼,突然见徐晃罢战逃跑,马超心中大喜,喘息片刻,大吼道:“徐晃莫逃!再与小爷战上三百回合!” 说罢挥手下令追击。 哪知道徐晃部正面作战不行,逃跑却是飞快。就在他喘息的那会,徐晃竟然带着百余部下低头蹿进了一处宫殿。 马超大声招呼庞德:“令明,快过来跟上!徐晃就在里面,跟我冲进去!” 庞德远远的答应一声,从瓮城城墙带人飞奔进入内城,二人集合一起,来不及召集更多部下,带着身边五六百人冲进那座宫殿。 没想到刚进宫殿,里面却空无一人,宫殿四周堆满了枯草树枝。马超还待四处寻找徐晃踪迹,庞德却脸色一变,伸手拉住马超:“少将军,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退出去再说!” 马超有些不耐,正要喝骂庞德。 却见宫门突然被人从外面关上,庞德大惊,指着一人高的窗洞道:“少将军,我们中计了,快从窗洞爬出去!” 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就见窗洞外扔进无数火把,也不知道这些枯草树枝中掺杂了一些什么东西,火把一扔进来,便轰的一声爆燃起来。 马超这时已经反应过来,自己是中了徐晃计策,被诱进这座宫殿,徐晃想活活把自己烧死。 他当即对庞德道:“令明,你带一部分人去推开宫门,我去推开火堆,爬出窗洞,咱们分头行动。” 庞德点头,叫上几十个最强壮的手下转头去推宫门。却想不到这座宫殿虽然年久失修宫门陈旧,但毕竟是当年秦皇主殿之一,宫门异常牢固。 外面又被徐晃让人用大铁条封的死死,一时间众人竟然推之不动。 而马超这边好不容易弄开一处火堆,想堆起人墙跳出窗洞,却不料外面射来密集弓箭。特别是徐晃手持一石强弓站在十步开外,只要有人露头,他便一箭一个,将对面敌军射落窗口。 不消多时,随着里面火光燃起,整座宫殿由里而外开始喷出火光和浓烟,惨叫和哀嚎渐渐消失。而窗口再也没有人露出头来,就连锁住宫门的铁条都因为受热而开始弯曲。 “将军,马超定然已被烧死,内城里两千敌军没了首领指挥,咱们正该分割包围,迫降这些敌军。”戴斌上前建议道。 徐晃颔首道:“文叔所言甚是,你速速下令城中埋伏各部,打出旗号,就说马超庞德已死,余部缴械投降可免一死!” “遵令!” 戴斌立刻下令击鼓,派出传令兵前往城中各处埋伏地点传达徐晃将令。 不消片刻,城中各处便战旗四起,徐晃麾下各部士气大振,纷纷高呼:“马超、庞德已死!余部缴械不杀!” 第一百零九章 大胜犒军 咸阳毕竟是前朝旧都,虽是内城,但占地还是很广。马超余部两千余人进入内城以后,正分散开来寻找徐晃部踪迹。 突然见四处战旗飘扬,耳中传来少将军马超和副将庞德战死的消息。一开始还不相信,以为是敌军散发的假消息。 不过等到他们四处寻找都没找到两位主将,而对面却越战越勇,从各个角落蹿出来拼命厮杀,渐渐地便发生动摇。 马腾军并非正规部队,没有完善的指挥系统,全靠主将个人武勇指挥部队。主将勇猛无敌,他的部队也就战无不胜。一旦失去主将,部队便茫然不知所措,战斗力直线下降。 而他们所面对的敌军主将徐晃,原先就单挑战胜过马超,使得他们心里有些忌惮。若是他们主将马超在眼前,他们当然由勇气跟着主将战斗。 可现在不仅主将马超迟迟没有现身,就连副将庞德都杳无音信,这些人便开始产生动摇,从不信,到摇摆不定,最后开始慢慢恐慌起来。 直到徐晃策马出现在战场,便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们知道少将军马超和庞德将军紧紧缠着徐晃作战,徐晃毫无损伤出现在面前,而少将军和庞德将军却踪迹不见,显然对方没有说谎,两位将军定然已死。 寻常将领死了还不打紧,大不了自己再分到别的将领部下,换个主人而已。可马超死了却是塌天大祸,马腾痛失爱子,绝对不会饶过自己。 惊恐之下,在对面高呼“投降不杀!”声中,大部分人便纷纷扔下武器,跪地请降。 只有两百多冥顽不灵的马超部士卒不相信马超已死,还要负隅顽抗,但是这些人势单力孤,很快在徐晃部上千人剿杀下全军覆没。 至此,马腾军前锋马超部主将马超、庞德与数百部下死于火中,余部四百余人伤亡,还有一百余人逃走,剩余一千六百多人缴械投降。 徐晃自投入贾成麾下,第一次领兵作战,在付出了近五百人伤亡之后,以弱胜强,火烧马超、庞德,迫降半数敌军,几乎全歼马超部,取得了辉煌战绩。 他不仅圆满完成阻敌任务,还取得如此梦幻般的战绩,不得不说在这个乱世又升起了一颗闪亮的将星。 当战报传到贾成这边时,左冯翊上下官吏被这个宛如神话般的战报弄的又惊又喜。 喜的是马超部被全歼,意味着这几日将没有外地威胁,可以安心渡过渭水。但惊的是一旦马腾得到消息,必定下令全军日夜兼行,直奔咸阳为儿子报仇。即便他们渡过渭水,马腾也可能不管不顾,放弃长平馆追击自己。 这样一来,原本只要离开长平馆,左冯翊迁走的五六万军民就能避开战火,悄悄向南进入盩厔。然后坐山观虎斗,伺机救出天子,完成南巡汉中的战略意图。 但随着马超的死,李傕侮辱马腾已是小事。对于马腾这样意气用事的人来说,给儿子报仇才是大事。他绝对不会放过徐晃,甚至更加不会放过徐晃的主公贾成。 因为究其原因,就是马超和左冯翊郡府的矛盾,才引发了这一系列事件。以马腾的视角,贾成和徐晃才是他马氏大仇人,有仇不报,绝不是他的作风。 可当有些最近投奔过来的太学生提出这一点,甚至透露出放弃徐晃,以平息马腾怒火的时候。 贾成却断然否决了这个建议,他说道:“两军作战哪有不死人的。马超数次进犯我左冯翊,杀我部下,其父马腾因私事起兵犯境,欲占我长平馆,逼的我们不得不弃家南逃。其行等同谋逆!今日公明为保我左冯翊百姓免遭屠戮,率军奋击马超,正是有大功与我,有大功与左冯翊,有大功与朝廷。此乃国士,怎能罪之?我虽文官,不通战阵之法,但若马腾率军进犯,当披甲奋战,与公明共生死!汝等若有异议,可自行离去,另就高明!” 贾成的话,让提出放弃徐晃的这些人羞愧不已,纷纷下拜请罪。 不过他们虽然不敢在贾成面前再提出这样的建议,但是内心还是害怕马腾大军追击过来。有的渡过渭水后感觉再待在贾成这边会连累自己命丧战火,便悄悄不辞而别,消失的无影无踪。 贾成得知这些人离开后,并没有派人劝阻,更加没有让人拦截,对他们治罪。 他有自己的道,要坚持沿着这条道走下去,定然会有很多人不理解,说他不会去灾避祸。他也不是什么圣人,让所有人为他卖命。 可是他知道,作为主公,数万人的首领,要是不为自己部下出头,给为自己卖命的手下一个强大的后盾。那他就失去了一个首领最基本的安身立命之道,手下人还会追随他,为他卖命吗? 再说了,马腾不过是一个西北军阀,在当今之世算不上多么强大,与天下群雄相比根本排不上号。 就这样的人,如果他贾成还要害怕,为了避免马腾追杀,把手下爱将送出去。那将来遇到更厉害的人物呢?到时候贾成该怎么办?跪舔吗? 贾成立场鲜明的发表自己意见以后,他马上亲自带着酒肉前往徐晃军中劳军。 在徐晃部所在的咸阳内城,贾成吩咐摆下酒宴犒赏所有将士。就连被迫投降的马超余部,他也让人给了饭食,只是为防万一,还是把他们看押在几处空余宫殿中,没有给予自由。 对于这些俘虏,他大手一挥,全部编入徐晃部讨虏营,至于怎么消化吸收,他全盘交予徐晃处理,贾成本人并不干预。 在酒宴上,他充分肯定徐晃此战功劳,并且走到每一个将士面前大声敬酒,为他们贺功。他承诺在战后为他们记功封赏。 贾成接着还承诺,所有战死将士将在火化后择地安葬,抚恤家人。受伤将士他将让人带回后方,与他一起撤走,将来一样会给予妥善安置。 贾成将这些决定一条条一句句当中宣布,等于向全军宣告了他“不抛弃,不放弃”的誓言。随着他话音落地,整个宴会随即就进入高。。。朝阶段,所有人心潮澎湃,伏地高呼,向他们年轻的主公致以热切的敬意。 “公明,此战虽胜,切不可骄傲轻敌。或许过不了几日,马腾便会协怒攻打咸阳,我这里迁移百姓行路缓慢,你拖延敌军的压力就更重了。我需要你十日内把马腾引到长安去,诱使大司马出兵,你可有信心?” 贾成宣示完毕,收起激昂之色,面带忧虑的对徐晃道。 “主公放心!”徐晃重重顿首,“末将已有定计,定不让马腾追上主公!” “如此甚好!”贾成也不问徐晃有什么定计,只是拍拍徐晃肩膀道:“那我就把此地交给公明了,若有变故,你随时派人通知我。” 顿了顿,贾成诚恳无比的交代了一句:“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打不过别拼命,败了不打紧,只要还留着性命,你我终有再起之日!” 第一百一十章 我要为儿报仇雪恨 贾成前面犒赏全军也好,安置伤残善后抚恤也罢,甚至当着全军上下给他敬酒夸功这样荣耀的事情,徐晃自始至终谨守上下礼仪,一板一眼的应对自如,摆出一副将军的风度。 可贾成最后一句充满善意、人情的话却骤然让这个老成的汉子破防了。他从出仕担任小吏开始,不管当初在河东郡,还是随着黑山军起兵造反,跟过好几个首领。 哪一个首领都把他当做工具,用的时候嘘寒问暖,不用的时候弃如敝履。因为他作战勇猛,每次都是他在断后,而往往用他断后的时候,那些首领恨不得他死战不退,为自己赢得撤退时间,根本没有一个人在乎他的生死。 只有面前这个年轻的主公,在面临生死存亡的时候,临走还特意吩咐自己要保住性命,不要在乎胜败。 徐晃的双眼一下子模糊了,他重重抱拳道:“多谢主公厚爱,晃定会留住性命,为主公效犬马之劳!” 贾成没有多说什么,点点头就带着人离开酒宴。 他要亲自去慰问伤患,带着这些伤兵和战死将士的骨灰连夜离开了咸阳。这些工作原本应该是徐晃手下军吏做的,但他还是主动接了下来。 他要让徐晃部将士们好好的吃一顿庆功酒,好好的休息一晚上。因为接下来的时间里,这些将士还要面临马腾军的全面攻击,未来的日子里,他们大多数人很可能长眠在这座古城里,再也享受不到安逸的日子。 就让他们今晚好好享受一下吧,贾成就是这样想的。 ...... “孝直,主公真的在郡府所有官吏面前这样说的?” 看着眼前年轻的主公身边亲信,主记室史法正,听他一字一句说贾成先前在有人提议放弃徐晃之时,不但驳斥了他们,还赞徐晃为国士,徐晃失声问道。 法正肃然道:“公明将军,在下就在主公身边,岂能虚言骗你?主公说完这番话后就即刻前来咸阳犒军,但他应该是怕你分心,所以没与你提这件事。只是在下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一声,主公对你信任至此,将军万勿辜负主公信重。” 徐晃心中震动,热泪终于淌了下来:“主公赞我为国士,以后背要害相托,晃怎敢不以国士报之!孝直,你放心,徐晃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保主公顺利南下!” 法正年轻的脸露出一丝笑意:“主公可不是要公明将军拼了这条性命。你我深受主公重恩,不要辜负他的期望也就是了。对了,我告诉你这件事,你可莫要跟主公说,我怕主公责骂。” “呵呵!孝直放心,我老徐嘴严着呢。”徐晃回过神来,被法正后面一句差点逗笑了,用力拍拍法正肩膀,好悬没把少年拍趴下。 法正呲牙咧嘴的瞪了一眼徐晃:“我走了,主公那边还有很多事要做,晚了又要骂我了。” 说完撩起官服前摆,快步跑出去追贾成。此刻这老是板着脸充老成的少年官员才流露出一点少年人该有的活泼和纯真。 “这小子,当老子不知道主公心意,还故意留到最后点出来,给老子耍心机呐。” 徐晃笑骂一声,随即目视前方。 “主公......” 。。。。。。 且不说贾成马不停蹄赶回渡口,催促百姓南渡迁移。也不说徐晃把降兵打散,补充进部下各个什伍,严阵以待等候马腾军到来。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当马腾率领大军行至半途,突然前方传来一阵骚乱,随即几十个前锋营败兵被侍卫带了过来。 到来马腾面前大哭着拜倒在地:“将军......少将军中了敌军埋伏,被烧死在咸阳城中!我等......我等见势不妙杀出重围,特来向将军报信......” “什么?!”马腾两眼一黑,险些摔下马来。颤抖着伸指喝问道:“你再说一遍,孟起怎么了?” 那几个败兵被马腾一喝,顿时更加惊恐,只是趴在地上嚎哭道:“少将军中了徐晃计策,被烧死在咸阳城......,我前锋营......我前锋营已经全军覆没。” 马腾再也忍不住,只觉得胸口剧痛,嗓子眼一阵发甜,“哇”,一口鲜血狂喷而出,在马上晃了两晃,“噗通”,一头栽下战马。 身边亲卫大惊,纷纷跳下战马扶起马腾,掐人中灌水,好一阵才将马腾救醒过来。 这时,马腾部将们也闻讯纷纷赶到他身边。 马腾幽幽醒转,大叫道:“孟起!我儿!痛杀我也!!!”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好在他身体强壮,这时终于没有再度昏迷。 不过他面如金纸,神情憔悴,骤然间宛如苍老了十岁。 马超是马腾嫡长子,十三岁就随父起兵作战,数年来几乎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被誉为西凉第一少年猛将。 马腾对这个嫡长子异常喜爱信任,很早就将麾下作战最勇猛的大秦后裔组成的重甲骑兵交由他指挥,号为前锋营。 每次作战,马超的前锋营总是冲在前面,作为战斗致胜的主要力量。而马超也不辜负父亲期望,他似乎就是为战争而生,每战必先,担当冲锋箭头。总是率先带领部下冲进敌阵,扰乱敌军阵型,成为马腾军战胜敌人的关键一环。 而且马超每次作战,总能找到敌军阵型中的空隙,直驱敌军中枢,将敌军主将斩于马下,以最小的代价赢得战斗胜利。 所以马超之于马腾,不仅是父子,还是领兵作战赢得胜利的核心战将,更是未来他马腾的继承人和扶风马氏腾飞的希望。 就在马腾受封征西将军,槐里侯的高光时刻,就在他扶风马氏重新开始进入关中,即将在乱世中占有一席之地的关键时刻。 他却突然听到儿子战死的噩耗,这如何不让马腾悲愤交加,宛如末日降临。 马腾一指趴伏在地的几十个败兵:“你等都是护卫孟起的士卒,我儿战死,你等为何不跟着一起战死?来人!把他们拖出去斩了,去地下陪伴我儿!” 那些败兵吓的浑身颤抖,大声哀告道:“将军饶命!将军饶命!我等也是想着回来报信,为少将军报仇......” 马腾瞪着血红的双眼,听着败兵们哀告,只觉得更加心烦意燥,挥手喝道:“拖下去!拖下去!” 周围轻兵一拥而上,将这些败兵远远拖了开去,随即传来一阵阵惨叫。 这些忠心耿耿的败兵冒死突出重围,希望回来向老主人马腾报信,为自家少将军报仇。想不到最后还是逃不过一劫,落得个斩首的下场。 马腾喘息几声,下令道:“传令,全军丢弃辎重,轻装前进,向咸阳进发,我要三日内攻破咸阳,将徐晃乱刀分尸,为我儿报仇雪恨!” 第一百一十一章 请韩伯约率军来援 “将军且慢!”部将梁兴上前抱拳阻止道。 马腾闻言,宛如受伤饿狼般血红的眼睛紧紧盯着这个新加入的部将:“梁兴,你敢阻我为儿报仇!莫非怕某手中刀不利!?” 梁兴哪里不知道主公马腾已经被仇恨充满了脑海,无论谁敢阻止他报仇,都可能面临被马腾亲手斩杀的风险。 可是眼下少将军马超战死,前锋营全军覆没,咸阳城所有消息却一无所知。贸然轻装前进进攻咸阳,谁知道会面临什么样的埋伏? 先前据马超派人来报,说咸阳城只有左冯翊贾成麾下徐晃率本部两千人防守。而且马超又告知马腾,说贾成正带领左冯翊数万百姓携带辎重粮草在咸阳渡口渡河南下。马超意欲攻破咸阳,杀散贾成,夺取粮草辎重。 可是马超部下三千前锋营精锐,不到一日便全军覆没,其本人还中计烧死在城内,显然咸阳城并不是像马超所说的只有两千人驻守。 很有可能李傕大军就埋伏在那里,等候本方大军一头栽进去,进入敌军进行设置的包围圈中。 就算马腾暴怒要杀他,杨秋也不想全军冒着被全歼的风险毫无防备的进攻咸阳。 “将军,末将不是要阻止您进攻咸阳为少将军报仇。末将只是觉得先前得到消息,咸阳只有徐晃一部两千守军,而少将军麾下有三千精兵,咸阳城池残破,怎么可能反被徐晃设计全歼?其中定然有诈!” “诈个屁!”马腾根本不想听梁兴废话,“这么多探马都说长安城里西凉军各部都驻扎在渭水南岸毫无动静,只有贾成这小子带着左冯翊屯民向南逃跑。我军不速速出击,难道等他们逃进长安城,失去为我儿报仇良机?杨秋,你若要抗令,休怪我刀下无情!” 梁兴也是久经战阵的老将了,他是北地郡狄胡部落酋帅,和关中地方豪强张横以及河东盗匪头领候选、程银、成宜、李堪等人结盟遥相呼应。当年董卓在时,就共同抵御西凉军攻打。 后来董卓死后,他们原本想趁机联合起来进犯长安。不过这些人分散在各地,又各怀心思,有的人安于自守,没那么大野心,联络起来就花费了大量时间。 等到他们好不容易才达成一致,想要进攻长安时,就收到李傕、郭汜等西凉军余部在贾诩的建议下很快集结起来攻入长安的消息。 梁兴等人见长安城中西凉军又聚集起十几万大军,大势已去,便又龟缩回原地不敢稍有异动。 想不到没过多久,韩遂、马腾联军东进长安。杨秋觉得他们又有了转机,便重新联络各方势力,投奔韩马联军。 但是等到他们陆续率众赶到扶风郡,却又发现,韩遂、马腾已经受了诏安。韩遂因为马腾满足于光宗耀祖的现状,无意动兵作战,早就黯然回兵天水去了。 他们进退不能,只好接受现状,投身在马腾麾下。 这些人加起来也有一万多近两万人马,马腾性格豪爽,对他们倾情相待。梁兴觉得马腾这样的主公也还不错,扶风郡又一向是关中膏腴之地,比他们原先占据的地方更有优势。 再加上马腾是朝廷正式册封的征西将军,扶风郡也是朝廷划给他的驻地,投在马腾麾下便不会受到朝廷征剿。梁兴于是劝大伙暂时留在马腾麾下,也算是有了出身,至少不用愁粮草给养,过几年安生日子。 只是他也没想到,刚刚安定下来的马腾竟因为联姻私事骤然出兵长安,而且不等他们反应过来便胁裹各部拔营出兵。 众将原本以为马腾或许就是一时不忿,起兵威胁一下朝廷。只要大司马李傕服个软,派人说和一下,给马腾一个台阶,估计这件事也就慢慢会平息。 况且他们得到消息,长安城里的西凉军据说只驻扎在城外渭水南岸,确实没有出兵迎战的动向。杨秋等人也就安下心来,陪着马腾缓缓行军,等候天子或者朝廷派遣说和使者过来。 可梁兴更没想到的是,前方突然出现变故,少将军马超率领三千前锋营精锐,竟然会在咸阳这座已经残破不堪的古都中了左冯翊贾成部将徐晃的计策。不仅全军覆没,还和副将庞德一起被烧死在咸阳城里。 这个沉重的打击,非但马腾接受不了,梁兴等人也顿感事情诡异。 按照他们的想法,先前韩马联军气势汹汹进军长安,李傕、郭汜等西凉众将都没有出兵交战的心思。反而弄出了个比武争雄的大会,以平息战争。 李傕代表的朝廷划出了扶风郡这个三辅要地给马腾,让马腾有了一个富庶的地盘,这足以说明李傕为了平息战争,给出了一个诚意慢慢的价码。 这样的价码,在明眼人看来,绝对是李傕要笼络马腾的最好证据。 况且马腾因为私事儿戏般起兵,李傕却没有积极应战,其实也是这个思路的延续。 在他们看来,左冯翊的这几万百姓就是这次李傕再度服软给出的出气筒。左冯翊就四千多新兵,与马超手下三千久经战阵的悍卒相比,根本不堪一击。 马超只要大杀一通,出了这口气,然后在李傕或者朝廷派出的使者说和下,出了气的马腾有了面子和里子,也就顺水推舟罢兵回扶风了。 哪里知道事情会演变成这样,马超战死,前锋营全军覆没,两边就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面。 问题是他们不知道咸阳现在是什么情景,李傕会不会布置了重兵在等着他们? 这点气昏了头的马腾可以不管不顾,梁兴这些人却不能不顾及,这对他们来说可是生死存亡的大事,哪能让马腾肆意妄为。 马腾出言说要杀梁兴,与他相好的张横、候选他们顿时紧张起来,手握刀柄站在梁兴身边,防备马腾亲卫部将马玩暴起发难。 梁兴悄悄一使眼色,暂时安抚住身边好友,对马腾道:“将军,咸阳敌情未明,贸然进军非但不能为少将军报仇,反而可能折损我军将士。末将以为最好派人联络韩遂将军,请他率军来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韩遂将军智谋超群,定然可以助将军杀进长安,为少将军报仇。” 马腾还是不听:“梁兴,今日吾意已决,你等若是再阻挡我进军,那就休怪.....” 马腾还未说完,突然一骑小校飞奔过来,下马大声禀告道:“启禀将军,槐里遇袭,杨秋将军不能抵挡,命卑下飞骑前来求援!” 听了这名求援小校的话,马腾顿时清醒过来,老巢遇袭,后路都要断了。没了槐里供应的粮草,全军立刻面临断粮的危险,没了粮草,谁还会替自己卖命,何谈为儿子报仇雪恨。 “传令,后军变前军,即刻回军槐里!马玩,派出使者前往天水,请韩伯约率军来援!” 第一百一十二章 甘宁不担心 把视线往北移,来看看甘宁的折冲营动向。是的,攻击马腾军后方老巢的就是左冯翊都尉甘宁率领的两千折冲营将士。 当日他要求徐晃率部固守长平馆,掩护主公贾成带领百姓南撤之后,随即便率部渡过渡过泾水,消失在武功县丘陵山地中。 他的部下中,有熟悉三辅地区的轻侠少年,还有常年以狩猎维生的华阴山民,在丘陵间如履平地。他们很快便躲过了马腾军的探哨,隐匿在新平和槐里交界的山林之中。 “都尉,卑下都探查清楚了,马腾军前锋马超、庞德已经率先锋营三千人于三日前向东出发。其本部也在拔营,据抓来的舌头交代,他们大部队明日一早出发。” 斥候队率罗吉一脸兴奋的跑过来禀报。 他是华阴猎户,身材瘦削却又身高腿长,因为善于追踪猎物,在山林间奔跑速度无人能比,一加入军中便受到甘宁重用,提拔为队率,让他掌管斥候队,专职负责打探敌军军情消息。 甘宁懒洋洋的躺在树荫下,嘴里嚼着草根,眼皮都不抬一下道:“嗯,知道了。” 一旁军司马莫观急道:“都尉,马超非比等闲,他手下前锋营可是马腾军精锐中的精锐。徐将军只有两千多人,且多为新兵,恐怕难以抵挡。咱们是不是立刻出发跟在马超背后,两面夹击,助徐将军一臂之力!” 莫观出身长安市井游侠,当初名声仅次于鲍出。不过鲍出为人低调,就算名气很大也只是守着家中老母,不愿接纳轻少游侠投效。 他却喜欢拉帮结派,出入动辄数十小弟跟随,说白了就是个好勇斗狠的帮派头子。以至于贾成迁北城百姓屯田长平馆,他一看不清形势,二又不愿埋头种地。 被手下那些好吃懒做的小弟一怂恿,便带头起哄闹事,企图引起贾成注意,说不定贾成为了搏个礼贤下士的名头,或提拔他当个一官半职。 没想到贾成和别的官员不同,根本就看不上这些黑涩会份子。一声令下便将他们一网打尽,全部送到矿区挖矿改造。 几个月来,莫观吃尽了苦头,也渐渐明白了许多。他知道贾成所谓的仁义并不是针对所有人的,只有听话,才能得到贾成厚待,若是违逆郡府政令,分分钟便会万劫不复。 于是当贾成任命一个叫甘宁的南方人担任都尉,成立新的营头折冲营时,他便立即抓住机会,竭尽全力帮助甘宁聚拢军心,一丝不苟的完成各项训练。 毕竟他原先就在底层混混中拥有一定威望和号召力,有了他的帮助,甘宁治军非常顺利。甘宁就算年轻,却也早已具有名将潜质,很快便注意到他,把他从普通士卒一步步提拔起来,不到一个月便升任军司马,成了甘宁的心腹将领。 甘宁还是一副懒散的样子,瞟了一眼莫观道:“老莫,你急啥?那马超是徐公明手下败将,用不到咱们过去凑热闹。” “哎呀都尉,那只不过是单挑而已。两军交战又不是我老莫当初帮派火并,单挑武艺再强又能有啥作用?就算以前争地盘火并,也要靠手下人多,单打独斗解决不了问题。都尉,咱们可不能轻敌啊!” 莫观自从下定决心要攀上左冯翊郡守贾成这棵大树之后,自然全心全意要为主公贾成打算,不想左冯翊被马腾军攻破,到时候自己就再也没有出头之日了。 再加上他知道自家上司甘宁自从徐晃单挑打败马超,成就西凉军第一斗将的名头,心中一直不太服气。生怕这个年轻的上司因为置气见死不救,最后导致本方大败,大好日子一去不回。 他还听说马超性格残暴,酷爱杀降,一旦自家主公败了,投降求生根本不可能。长安又回不去,说不得只能带着兄弟们落草为寇,从此只能过着颠沛流离的日子。 甘宁噗嗤一笑,伸手拍拍莫观肩头道:“老莫,你就放一百个心,徐公明若是没些手段,主公怎会对他信任有加,把老主公起家的讨虏营交到他手里?再说主公把不少好物事给了徐公明,若是还对付不了马超,那才是怪事。你就安心等几天,到时候给马腾一个大大的惊喜,别让徐公明以后笑话咱们。” 说完伸手掏出一块干粮,就着水壶嚼吧嚼吧,叹了口气道:“话说咱们主公真是学究天人,无事不知无事不晓,就连这行军干粮都做的这么有滋有味,咱们在他手下当兵,真是享了福咯。” 莫观心中还是不安,只是上司既然这么说了,他也不敢违逆,只好跺跺脚,低声嘟囔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吃的......” 他是不知道详情,甘宁却清楚的很。 这大半年来,贾成不仅致力于农耕技术,制造大量水车和开挖沟渠从泾渭两条河里抽水灌溉耕地。改造农具,让农户耕作更加精细,发明粪肥促进作物生长。这才有了去年长平馆的丰收。 而贾成用炒熟麦粒,磨成粉末,加入豆粉、猪油、盐等调料,用木制模板压制成的行军干粮。既方便携带,又异常美味,让军中多少将士对主公感激零涕。 行军休息之余,抓一块干粮,就着皮囊里的凉开水一嚼,不仅省了埋锅造饭的时间,还唇齿留香,又饱又能很快恢复体力。用老家话来说,巴适的很。 在这之外,贾成让人开挖石炭,制作取暖燃料煤球。不但解决了数以万计的百姓冬季取暖问题,还贩卖到长安获取暴利。 甘宁还知道,石炭作用远不及此。有了它,炼铁效率大大增加,使得左冯翊四千多士卒装备提升了何止一个等级,战斗力已不是寻常部队所能比了。 当然,石炭还有更为重要的作用。甘宁亲眼见到,主公贾成将石炭磨成粉末,掺杂一些白色、黄色粉末,竟然可以一点既燃,刹那间形成熊熊大火。 他记得自己当时就被吓懵了,面对骤然升起的大火,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天降神术,非人力所能抗也。 要是自己被引入埋伏圈,一旦遇到这样的战争利器从天而降,休说抵抗,最后自己的骨灰能不能找到都是问题。 即便如此,他还看到主公贾成对这样的效果并不满意,说什么“太失败了,连个烟花都算不上,怎么能在战场上发挥作用。”等等让人细思极恐的话语。 他不知道如果按照主公心目中的要求做出来的东西,威力会有多么恐怖。 更何况,还有那一桶桶闻起来臭烘烘的黑色石脂水,点燃之后水泼不灭,燃烧异常持久。 不过就算这样,当一箱箱制作好的煤粉送进徐晃营中,他就知道,马超在徐晃手里讨不了好。不被徐晃扒层皮走就算这货运气逆天。 第一百一十三章 火烧城门楼 甘宁所谓的美味行军干粮,其实在后世有另外一个名字--压缩饼干。 贾成当年读大学的时候,学校边上有一家户外商店,就买过这种东西。 他那时好奇,曾经买过几块。吃起来味道实在不敢恭维,又干又硬,只有泡上开水,调制成糊糊才勉强吃的下去。 不过这东西确实顶饿,一百克一块的饼干,吃一块就能顶一顿。营养也不错,基本能够满足人体所需。制作方法更加简单, 但是在这个时代,普通人能吃个半饱就不错了,谁会在乎食物味道。这掺了猪油、盐粒的干粮,对于军中士卒来说,简直是无上美味。 谁要是挑剔它不好吃,肯定会被骂成傻子、蠢货,脑子进水了。 每个人身上背十斤干粮,合后世两千五百克左右,稍微省一点,足可供一人十天食用。 所以甘宁并不急,在两县交界的一处山林里埋伏下来,派出斥候打探消息,安心等候战机到来。 第二日,他亲自带着斥候队率罗吉和一队斥候悄悄潜到槐里城附近。果然见三里外城中人喊马嘶热闹得很。 他暗暗点头,看来罗吉抓的舌头没说谎,马腾军这是要拔营出发了。 他又仔细观察了一日,发现马腾军应该又扩军了,出发的主力部队明显超过三万,已经快到四万了,打出的将旗也多了许多。 按照正常估算,后方大本营至少要留下五千人。这五千人要承担守护后方,还要运送粮草物资给前方部队,护卫粮道,所以只多不少。 再加上马超前锋营三千精锐,马腾军估摸着已经扩充到五万左右。难怪他敢起兵进逼长安,要和李傕掰掰手腕,看来他是有底气了啊。 甘宁心中有了计较,便带着人又退回潜伏地点,默默的计算日子。 三日后傍晚,甘宁突然下令,全军晚食过后全军整装出发,利用天色掩护,毫无声息的潜伏到槐里城外。 槐里城不大,所以马腾军以前并没有把所有部队都驻扎在城内。其中新投效过来的各路兵马都驻扎在城外军营,与槐里城成掎角之势。 如今马腾本部几乎倾城而出,留守在槐里的部将杨秋便将粮食物资尽数搬进城内,放弃了城外大营。 如此一来,对于留守人员来说,只要四门紧闭,即便敌人来攻打,也要面对高耸的城墙,一时之间也攻不进来。杨秋就能安守待援,等候主将马腾援兵回来。 但是坏处就是,没有了城外大营做掩护,敌人大军只要团团围困,一旦马腾不能回师来救,那杨秋就只能坐守困城逃不出去了。 但是杨秋是沙场老将,全军撤回城里自然有他的道理。 这一来据他们观察分析,李傕似乎没有与他们决战的想法,只是驻扎在渭水南岸按兵不动。二来周边地方大部分势力都投靠了马腾,几乎找不到还有别的部队会进攻槐里。 所以槐里城安全的很,就算因为天旱,护城河已经干涸,起不到保护作用,留守部队和粮草物资搬进城里依然是最好的选择。 当然了,老将杨秋也没有掉以轻心,还是派遣了不少部下上城巡逻,防止有敌人潜进城里搞破坏。他本人更是衣不卸甲,住在城门楼上。 估摸着快到后半夜了,城上巡逻士卒也不再走动,似乎觉得安全无事,躲到背风的角落里偷懒睡觉了。原本插在城头的火把也因为没有新的补充渐渐熄灭,只有一些火堆还零散分布在城墙马道上供巡逻士卒烤火取暖。 甘宁知道时机已到,便对莫观下令道:“老莫,你带着两部司马绕过去道对面城门。记得先让兄弟们把石脂水倒在城门口,然后把那几个木箱堆在门口,点燃了就躲得远远的,一定要等到城门楼烧塌再带着弟兄们杀进去。” 莫观点头领命:“都尉,记住了,石脂水,木箱,点燃躲远。城门楼塌了杀进去。” 说完便带着人抬着木箱陶瓮悄悄绕了过去。 甘宁又等了一会,估计莫观快到了对面城门口,便亲自带着几十个亲信部下把盛着石脂水的陶瓮和煤粉箱悄悄运到前面城门外。 他打开封口,忍着恶臭把石脂水倒在厚厚的木制城门上,任它流淌一地,然后把煤粉箱放在石脂水上面,挥挥手让部下先撤回去,自己一个人静静的在石脂水流淌着的边缘处等着。 没过多久,只见远处漆黑的夜色中骤然一亮,随即隐隐传来杂乱的人声。 他知道莫观那边已经点燃了石脂水,便立刻掏出火镰,嚓嚓几声点燃一根枯草仍在石脂水上,头也不回的逃了开去。 他只觉得后背光亮大起,刹那间将黑乎乎的周围全部照亮。他知道石脂水已经被点燃了,更加不敢怠慢,加快速度向隐蔽地点奔去。 还没跑出三十步,就听见后面一阵火焰暴裂的响声。他忍不住回过头来,就见高达两丈的木制城门已经燃起熊熊烈火。 那火仿佛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魔,飞快向上蔓延,烧着了吊桥,然后再度向上,蔓延到城墙上的城门楼。 城墙上被火光惊醒的马腾军士卒们惊慌的四处奔逃,有些还算清醒的军官在高呼:“快去取水救火!” 随即有很多人拿着木盆木桶飞快跑进城里,从井中打水跑回来泼到城门上企图扑灭大火。 可是由于旱情严重,井水并不多,就算几百号人连续不断的打水,把井水打干了也只不过是杯水车薪。更何况石脂水本就是水浇不灭,马腾军只能徒劳的扑打大火,眼睁睁看着火势越来越猛,却毫无办法。 “都尉你看,那是不是马腾军留守主将?”甘宁正仰天大笑,欣赏着冲天大火,罗吉突然指着城墙上门楼边上的一伙人说道。 甘宁举目细看,就见城门楼边上十几个穿戴明显不同的士卒正簇拥着一个中年大汉对着大火指指点点。那中年大汉顶盔掼甲,一身装束绝非寻常将领可比。 甘宁神情一振,伸手取出长弓,就要射杀那员将领。却没想到那木制城门楼终于承受不住大火,轰的一声塌了下来。边上士卒不由分说便将那将领簇拥着跑下城墙。 甘宁只好无奈放下弓箭,下令道:“传令,集合部队!等大火熄灭,随某家杀进城去!” 第一百一十四章 甘宁破槐里城 随着城门楼轰然倒塌,甘宁不等大火完全熄灭,大吼一声挥舞双铁戟带头冲进城门。 他身后一千折冲营士卒休整数日,早已按耐不住破敌立功的心情,在主将带头冲锋的刺激下发出震天般嚎叫,紧紧跟着甘宁冲进槐里城。 甘宁的武艺比徐晃还要高上一些,特别是在先登攻城上面,少有人能与之相比。 要知道在另一个时空中,他曾经只带着一百敢死队攻进曹魏第一大将曹仁把守的营寨,甚至在只有简陋的攻城器械下攻破坚城宛城,可见他何等勇猛。 这可是记入正史的事迹,绝非文学虚构。 杨秋部五千守军其实只不过是啸据地方的山匪盗贼,人数虽多,却很少经过正规训练。若是打顺风仗,或许靠着人多一窝蜂上去也能发挥一定的战斗力。 可惜如今夜色深沉,他们心中认为最坚固的城门楼都在烈火中倒塌。这诡异的大火竟然连水都浇不灭,不小心粘到身上无论你怎么滚地扑打也没用,只能在绝望的嚎叫中被活活烧死。 守城的士兵被眼前这一幕吓的开始疑神疑鬼,把这骤然出现的大火视同妖法,不敢上前救火。 这时城外震天般的杀声传进城里,守军分不清有多少敌人攻城,有不少人已经心生怯意,寻找逃跑的路径。 当甘宁带人杀进城里,他面对的就是这么一群神色惊慌的守军。 他哪里不知道这就是天赐良机,大喝道:“朝廷平叛大军已到,降者免死!”当先就向对面杀去。 他身披重甲,手舞双戟,如同热油泼雪,只一个照面便将对面两人劈倒在地,打开了一个缺口,直插敌军阵中。 在他后面,罗吉一手持盾,一手持刀,与另一个盾兵护卫甘宁两侧,为他抵挡敌军刺来的枪矛。 片刻间,城门内列阵敌军便被甘宁率部杀散,纷纷向两边逃窜。 甘宁毫不在意逃散敌军,略微观察一会,便指着中间街道道:“集中兵力,休管逃兵,随某杀进去活捉守将!” 数百华阴山民组成一个锋矢阵,在箭头甘宁指挥下不顾逃散敌军,沿着中心街道狂奔前进。 守将杨秋到底经验比较丰富,当他看到城门楼被焚,知道难以再城门口阻敌。便当机立断,聚拢千余部下退回城里,企图利用槐里府衙高大的建筑组成防线,抵御来袭敌军。 他虽然不知道来袭敌军有多少部队,但是城门既然已经失守,手下士卒一旦被打散,就再也没有反击的力量。 若是趁乱逃出城去,万一城外有埋伏,自己性命都难保。如今唯有尽可能聚拢士卒,守住这个粮仓重地府衙,只要等到天亮,就能知道攻城敌军虚实。 到时候或战或逃,真要是被朝廷大军包围,再投降也还来得及。 抱着这个心态,杨秋一面派人从没有被攻击的城门出去,向马腾报信。一面尽力聚拢逃兵,据守府衙。 不消多时,甘宁便带人杀到府衙门口。见敌军千余人列阵守在门口,他不想拖延时间,让对方看穿虚实,又见到先前错过的那员敌将在阵中指挥。 知道这一定是敌军主将,他更不迟疑,窥准敌将所在的位置发力前冲。 两支部队,一边是退无可退,只有击退敌军才能守住大军后防要地。一边是想毕其功于一役,面对敌军最后堡垒,攻下了就能力挽狂澜扭转战局。 在府衙前宽阔的广场上,两军展开了殊死搏斗。 甘宁部胜在士气高昂,敌军最后堡垒就在面前,等了这么多天,躲躲藏藏来到敌军老巢槐里城。就算兵不血刃攻下这座城池,没有斩首之功总归美中不足。 而杨秋投奔马腾没多久,却被委以重用,守卫大本营。若是马腾刚走,便被敌军攻破城池,抄了老家,那杨秋以后还如何能立足于世? 所以他尽管忐忑不安,担心陷入朝廷大军重围,但依然还是咬着牙坚守府衙。至少在形势明朗之前他还不敢有任何异心,拼了命的要保住马腾军后方粮草辎重。 况且甘宁从一开战便没有多少废话,就只在城门口说了句“投降不杀”。大多数时候就是带着部下一路猛冲,扩大战果。 甘宁没有出言招降,杨秋更不敢有投降的心思。 马腾军有杀降的传统他是知道的,少将军马超更是以虐杀降卒闻名。同为凉州出身的西凉军会不会善待俘虏,他是一点都不敢赌。 所以面对甘宁的冲击,他只能咬着牙指挥部下奋力抵抗,希望能防住最后一处据点。 几乎没有任何试探,两军便直接开始了混战。甘宁犹如猛虎出匣,所到之处敌军血肉横飞,无一合之将。 但是杨秋部随着逃散士卒渐渐收拢回来,人数慢慢占据优势。而杨秋见敌将勇猛无敌,竟亲自率心腹亲卫上前围攻甘宁。 他武艺虽然比不过甘宁,但此人战场嗅觉极为灵敏。双方混战多时,敌军却没有更多的部队出现,四座城门,只有两处受到攻击,其余两门却毫无动静。 他渐渐明白过来,或许夜袭槐里城的敌军数量并不多,心中有了计较,只要拼死缠住面前这部敌军,等天亮之后逃散部下回到城中,便能以数量优势围歼敌军。 他的判断是正确的,可是他还是忘了,他部下们却没有像他那样的判断力。 杨秋部人数虽然占着优势,但他们只想采取守势,不敢冒险反击。再加上杨秋为了拖延甘宁突击,亲自率部与甘宁缠斗,一时之间无暇指挥部队。 当莫观率部终于突进了府衙后门,发起攻击时,前面抵挡甘宁进攻的守军突然骚动起来。杨秋甚至才刚刚反应过来,准备脱离缠斗,回到阵中指挥战斗。 就见留守府衙里的部下突然大喊着:“敌人援军来了,快逃啊!” 整个部队骤然崩溃,杨秋刚想说话,告诉部下攻进来的敌军并不多,只要再坚持几个时辰就能迎来胜利,就被许多人携裹着向相对安静的东门逃窜。 不消多时,杨秋部溃卒打开东门,护卫杨秋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中。 第一百一十五章 咱要去盩厔了 甘宁用兵极为大胆,只用区区两千人就攻破五千敌军把守的坚城槐里。 只是破城之后攻守之势互换,槐里城南北两座城门楼被大火焚毁,要守住这座城池变得更加艰难。 杨秋是员沙场老将,作战经验当然不是常人能比,先前甘宁攻城时他就看出来袭敌人可能数量不多,只是因为部下骤然遇袭,再加上城门楼被诡异大火焚毁,惊慌失措下才胁裹着主将逃离槐里城。 甘宁知道攻破槐里城并不算完胜敌军,若是坚守,必然会被反应过来的敌将杨秋率军反攻,到时候自己陷入死地,反而会转胜为败。 所以他毫不迟疑的下令,补充完粮草军械,立刻焚毁槐里城粮仓府库,率军在天亮前出西门,消失在城外山林中。 杨秋带着残部出东门,他一面怀疑敌军并非朝廷大军主力,因为来袭敌军攻势凶猛,一面又担心李傕真的以疑兵拖住马腾主力,派精兵绕道袭击自己,稀里糊涂狂奔十余里才渐渐停了下来。 可是等了许久却没有敌军追杀过来,反而一路上断断续续收拢了一千多溃散的部下。 “坏了!”他猛地一拍大腿,“这绝非朝廷主力,老夫上当了!” 他正要下令集合部队回军槐里,就见部下士卒惊叫道:“将军快看,槐里城又起了大火!” 杨秋闻言急忙向西面望去,就见晨光渐起的西方,有一处火光映红了天际,与东方渐渐升起的初日交相辉映,宛如二日初生。 “不好!贼人在焚烧粮仓!”杨秋大叫一声,只觉得胸口犹如遭受重击般一阵剧痛。遇袭的惊恐,狂奔十余里的疲劳,再加上大军辎重被毁,马腾震怒之下降罪自己的恐惧,让这员老将再也承受不住,一口鲜血狂喷而出,一头栽下马来。 等到众人七手八脚将杨秋救醒过来,他强忍不时,连声吩咐道:“快召集弟兄们,随我杀回去,夺回槐里城!” 这时的杨秋,根本顾不上自己的身体。他知道,若不是敌军数量不多,绝不会焚毁粮仓,这时候若还不夺回槐里城,迎接他的将是马腾的雷霆震怒。 就算槐里城在大火中变成一片废墟,他也只有重新夺回来,才能将功折罪,为自己赢得一线生机。 果然,等他好不容易聚集了三千部下,心急火焚的赶到槐里城,迎接他的是一片狼藉的城池。 城中因为部队驻扎,收拢来的四周万余百姓还战战兢兢躲在各自家中,府衙以及府衙边上粮仓军械仓库被大火焚烧的干干净净,只余一片废墟白地。 好在当初马腾进驻槐里时,因为惧怕马腾军士卒,百姓们都不敢住在府衙边上,城中心除了府衙和粮仓军械库以外,并无其它建筑。 甘宁的这把大火只是烧毁了府衙周边的建筑物,倒是没有波及全城,使得杨秋还能勉强住在城里。 当然了,为了部下们能够有驻扎的地方,杨秋免不了将这些好不容易收拢过来的百姓赶出城去,并且强制征召他们修复城墙、重建府衙。使得槐里城一时间鸡飞狗跳,各种惨事层出不穷。 杨秋原本还想派兵搜寻这批来历不明的敌军,不过转念一想,经过这次遇袭,敌军明显战斗力非常强,若是找不到还好,一旦找到敌军,凭借自己三四千部下,还不一定吃的掉这伙贼人。 就算找到并且消灭这伙敌军,自家必定损伤众多。在这个乱世,要是手上没有实力,随时有可能被别人吞掉。 为今之计,只有保存实力才能生存下去,万万不可出兵作战。 为了逃避罪责,他绞尽脑汁令人写了一份战报派人送到马腾那里。 在战报中他大大夸大了来袭敌军数量,声称槐里城遇到朝廷数万大军袭击。甚至在敌军已经攻进城中,占据府衙的危急时刻,他奋力作战,亲自率部拼死抵抗,终于夺回府衙,打退了敌军。 不过由于敌军实在太过狡猾,被击退的同时焚毁了城中粮草辎重。如今槐里城内无粮草,外有强兵环伺,请主公赶紧派援军回来,否则槐里孤城难保。 当这封战报送到马腾这边时,马腾哪里还顾得上为儿子马超报仇,当即下令回师槐里,先保住自己的地盘再说。 而甘宁在补充了粮草军械之后,出了槐里西门,绕道南下渡过渭水。 一开始他还担心槐里城守将回过味来派兵追击,一路上小心翼翼昼伏夜出。过了两天发现竟然风平浪静,不要说追兵了,连以往时常发现的马腾军探哨都见不到一个。 甘宁虽然不知道马腾军出了什么状况,为何会连大军粮草被毁的大仇都不报,放任自己离开槐里。但作为一个优秀的军事指挥者,如此良机怎能不抓住。 他还刚离开槐里城附近,连扶风郡都没出,便立刻改变行军方式,下令部下不必隐藏,全军加快速度沿着渭水南岸向东回军。 一边是马腾生怕老巢被抄,一路不敢恋战,沿着渭水北岸仓皇撤军,对南岸出现的一小撮不明部队一点也不在意。一边是甘宁回师心切,赶着向主公贾成报功,毫不顾忌北岸敌军动向。 两军竟然在渭水两岸不发一箭交错而过,各自奔赴目的地。 马腾万万没有想到,夜袭他的后方老巢,焚毁大军军粮,阻止自己为儿报仇的元凶大仇人,竟然是在他眼里南岸一闪而过的小股部队。而不像他收到杨秋战报中以为的李傕数万精锐大军。 五日后,甘宁率部终于来到咸阳南岸,距离盩厔城不到百里的一处村落,与贾成顺利会师。 贾成听说甘宁回来了,大喜过望出营迎接甘宁。 “兴霸,这些日子你去了哪里?让我好生记挂!”贾成一把握住甘宁双手,激动的问道。 看着贾成关切的眼神,甘宁心中涌起一阵暖意。主公一开口只是关心自己安危,根本没有过问自己做了什么,取得什么战果。这样的厚爱,如何不值得自己忠心相待。 “主公,末将不过是走了一遭槐里城,把马腾的老巢粮草军资烧了个干净,何劳主公挂心。” 甘宁心中虽然报功心切,要在主公贾成面前露个大脸,不过脸上却好似轻描淡写,努力用平静的语气诉说这份惊天大功。 “哈哈哈哈!好你个甘兴霸,居然这么凡尔赛!”贾成忍不住一拳捶在甘宁肩头,开心的大笑道。 “凡尔赛?”甘宁正疑惑不解这凡尔赛是啥意思。 就听贾成接着道:“公明火烧马超,杀了马腾先锋长子,兴霸焚毁马腾老巢军粮,迫使马腾撤军。二位将军立下如此大功,皆为我贾成股肱爱将!来人,传令徐晃,令其撤军咸阳南下会师,咱们一起屯驻盩厔,再也不管马腾与李傕之间的鸟事!” 第一百一十六章 诞有一言相告 “什么?马寿成居然起兵攻打李傕,还让本将军助他一臂之力?” 韩遂因为马腾被李傕拉拢,生怕马腾被李傕蛊惑夹击自己,在敲了李傕一笔竹杠后不得不率军返回金城。 他满腔壮志却不能伸展,差点被马腾这个猪队友坑了,满心的委屈,却只能无奈的拖拖拉拉一路西行。不料才刚刚走到天水,就接到马腾求援书信。 不待展开书信,便见马腾使者跪地哀求出兵援助。 韩遂心中满是疑虑,打开书信仔细阅读。不料信中内容却让他大吃一惊。 他心中其实已经早有预料,以马腾的性子,在长安根本讨不了好,迟早会让长安城那些工于心计的老狐狸玩弄于股掌之中。 只是马腾一直对恢复自家扶风马氏的门楣异常心切,韩遂就算说破了嘴也劝不了这一根筋的结义兄长。 而且他也知道,马腾平常确实对自己言听计从,但若是天子下诏令他攻打自己,以马腾热心功名的性子,很难说对自己会不会反戈一击。 韩遂算计的很清楚,只要马腾对朝廷还抱有幻想,自己留在长安就不是什么好的选择,所以他没有多坚持,即便再心有不甘,也只能得了点好处便返回凉州。 可是他绝没有想到,就短短一个多月,自己连金城都没走到,结义兄长马腾这边就出了大变故。 马腾为儿求亲受拒,还在李傕这里受了欺辱,大怒之下起兵攻打李傕,却不料先锋马超、庞德中计被左冯翊贾成部将徐晃烧死。 要知道马超、庞德两人可是凉州新一代最厉害的战将。自董卓率军进京之后,马腾乘势而起,纵横西凉,几乎没有一个地方势力是他的对手。这其中大部分的战功可都是马超一人率军取得的。 庞德虽然没有马超那么有名,可韩遂眼光多毒辣,在他眼里,庞德或许个人武力没有马超那么强悍,但他指挥的部队号令严明,行军布阵在凉州无出其右,往往能够以少胜多,假以时日定然是一员名将。 就这样的两员年轻的后起之秀,居然一战而亡,死在一个小小偏将军之手。即便徐晃个人武力超群,甚至在比武大会上单挑胜了马超,这也很难让人接受这样的事实。 马超不仅武艺高强,领兵作战的能力更是少有对手。徐晃算什么,一个黑山军土匪出身的小将,根本没有拿得出手的战绩。听说当初马超渡过泾水,在左冯翊威风凛凛四处扫荡的时候,这人还不敢率军反击。 就这样的胆小鼠辈,就算个人武艺多么厉害,在他韩遂眼里也算不上什么值得注意的人物。 就算左冯翊郡守贾成,因为屯田能力确实突出,在凉州算是紧缺人才,他韩遂才动了要收归帐下的心思。 也就是马腾和他到现在还不知道,焚毁槐里城粮仓的罪魁祸首是左冯翊贾成另一员部将甘宁。若是知道马腾到现在为止,所遭遇的敌人根本不是李傕,而是左冯翊贾成和他区区两个营的部下。 他们两个定会惊掉大牙,说不定放弃与李傕为敌,全力以赴对付贾成。 所以说,马腾这封求援信中还是把李傕作为主要敌人。他以为定计杀了自己儿子的元凶表面上是左冯翊贾成的部将徐晃,实际上应该是李傕在背后暗中出兵对付儿子马超。 而部将杨秋的军报中也指出,夜袭槐里城有数万精兵,他更加不会考虑左冯翊那区区两个营人马,只有也一定是李傕和郭汜他们出的兵。 李傕、郭汜、樊稠的名头太大了,他们以前在凉州就是成名的战将。这些年来,不仅在中原战场,还是对抗关东诸侯的联军,他们打败了多少所谓的天下名将。 即便是董卓死后,他们也在短短两个月内反攻长安,击败了有着飞将军之称的名将吕布。 就凭那个种地的贾成,还有他手下那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小将,更只有区区两个营的新兵,能够设计烧死马超、庞德?能够夜袭槐里,焚毁马腾后方军粮,迫使马腾回军求援? 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搁谁谁都不敢相信。 但是话说回来了,既然马腾和李傕他们结了杀子之仇,那就是一个不死不休的局面,对韩遂来说,那也就是一个天大的机会。 韩遂心动了,他俯首问使者道:“寿成兄长派你来之时还有何言语交代?” 那使者回道:“小人临来之时,征西将军吩咐小人转告韩将军:若文约率军来援,击败李傕,为少将军报仇雪恨,扶风马氏愿以将军为主,世代不易!” “哦?你说什么?”韩遂面色一变,唰的站起身来,激动的问道。 “扶风马氏愿以将军为主,世代不易!” “哈哈哈哈!好!”韩遂大笑着走过案几,正要再说几句。就见帐门掀起,小将阎行快步走了进来,附在韩遂耳边轻声说道:“将军,朝廷派了天使过来传召,请将军率军进京劝说寿成公罢兵。” “嗯?”韩遂闻言,眼珠一转,对马腾使者道:“你先下去歇息,某家有要事处理。” 等马腾使者离开营帐,韩遂问道:“彦明,天使怎么会过来?是李傕派来的,还是天子所遣?” “末将侧面打听过了,这天使来头不小,乃是益州牧刘焉次子,治书御史刘诞。听说此人是天子近臣,汉室宗亲,末将觉得应该是天子所遣。不过听他话语当中应该另有他意,末将不敢妄加揣测,将军还是亲自见一见为好。” “哦?汉室宗亲,天子近臣?还另有所指?某家倒要见见这位天使。彦明,你把这位天使请进来,记住,不要让寿成兄的使者知晓。” “末将明白!” ...... “哈哈哈哈!下官不知天使到来,不曾远迎,还请天使恕罪!臣韩遂恭请天子圣安!” 当身着红袍官服的年轻官员一踏进大帐,韩遂笑容满面的一躬到底,向来人施礼迎接。 刘诞年约二十一二的样子,年纪轻轻便身居千石之职,又代表天子传召,自然神情肃然,坦然受了韩遂全礼。 不过韩遂官居镇西将军,乃是上两千石官员,官位在刘诞之上。所以刘诞代表天子受礼之后,说了声:“天子安!” 然后他又以下官之礼向韩遂行礼:“下官治书御史刘诞见过韩将军!” 二人行礼已毕,又互相谦让一番,韩遂请刘诞上座,问道:“天子遣刘御史千里迢迢前来鄙处,不知有何旨意?” 刘诞肃然起身,取出一卷诏书道:“镇西将军韩遂接诏!” 韩遂行礼:“韩遂领诏!” “曰:征西将军马腾,大司马李傕因私领兵相争,京畿百姓涂炭,朕心难安。镇西将军韩遂,天下名士,国之干城。令即刻进京,以罢两军之兵,还京畿安宁,何不乐哉!” 韩遂再度大礼:“臣韩遂领旨!” 刘诞将诏书双手交到韩遂手里,等韩遂将诏书收好,他突然道:“韩将军,请屏退左右,诞有一言相告。” 第一百一十七章 韩遂再起兵 “韩将军,请屏退左右,诞有一言相告。” 韩遂有些诧异,面前这位年轻的官员,居然一点前戏铺垫都没有,便直接要求自己屏退左右,摆出一副大事相商的模样,简直莽撞的令人无语。 不过看着货面白虚胖,不像身怀武艺,又手无寸铁,这样的人要是动起手来自己一个就能打十个。韩遂就算再多疑,也看不出这刘诞能做出最自己不利的举动。 便挥手屏退侍卫从人,对刘诞道:“不知刘御史有何言相告?” 刘诞似乎胸有成竹,或许他也没有在意韩遂的想法,直接开口道:“下官想请韩将军率军入京,汇合马征西清君侧,讨伐李傕、郭汜、樊稠,匡扶汉室!” “嗯?” 韩遂这下真的有点惊了,刘诞前脚还宣布天子诏书,要自己进京平息李、马争端,后脚竟然来的大反转,要求自己与马腾一起清君侧,打李傕等人。 这是什么操作?就连韩遂自诩智计过人,也一时被刘诞弄的有点懵逼。 “刘御史,天子诏书中不是要某平息争端?怎地又要某率兵清君侧?这是天子的意思还是......” “这是朝廷兖兖诸公的意思,其实也是陛下深藏于心的想法。” 呵呵,你这是在骗三岁小孩吗?天子虽年幼,老子也知道他自小聪慧,绝不可能做出出尔反尔,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愚蠢事来。 韩遂已经看出刘诞话中有问题,但还是假作动容问道:“某久在边地,不知京中变故,竟至于要某入京清君侧?” 刘诞早有准备,侃侃而谈道:“将军乃天下名士,数年前也曾进军关中,与董卓老贼战过几回,如何不知老贼擅权之事?如今李傕、郭汜、樊稠三贼继董卓老贼之后,挟持天子祸乱朝纲,多少忠臣义士惨遭屠戮,城狐社鼠遍行朝中。天子深受其苦,危在旦夕。诞闻将军当年在洛阳时慷慨陈词,欲说大将军何进诛阉宦,还天下以清明。由此可见,将军心系汉室天下,乃我辈中人。故此朝中诸公欲引将军为外援,联合马征西共同讨伐李傕等国贼,还政天子。将军亦能扶保汉室,留名青史,岂不美哉!” “那这朝中诸公又有哪些大贤?” “侍中马宇、谏议大夫种邵、家兄左中郎将刘范,我等四人愿为内应,助将军入城破贼!” “那寿成兄处刘御史可有联络?” “谏议大夫种邵已在马征西营中,谅来此刻已然与寿成公联络已定。” “种申甫?不是说种氏不允寿成兄联姻之请,故此才有了受辱于李傕,愤而动兵之举。寿成兄会听种申甫劝说?” “将军有所不知,种氏从未拒绝扶风马氏联姻之请,乃是李傕居中作梗,致有此误会。申甫公此次亲自前往马征西营中,一来联络马征西清君侧,二来也是解开此结,欲以嫡女许配征西将军次子马休,结下秦晋之好。” “原来如此......,刘御史,既然朝中奸佞当道,天子危在旦夕,某身为大汉之臣,岂有置身事外之理。某当亲率麾下三万精兵,披坚执锐,诛奸贼,扶汉室,以报天子圣恩!” ...... 刘诞兴冲冲的走了,就如他急匆匆的过来,挥挥手,没有带走一片云彩。 “将军,末将觉得这刘御史有点,有点......”,看着刘诞远去的背影,阎行总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 “呵呵,你是想说他有点儿戏是吧?” 韩遂捋着颌下短须,冷笑着说道。 “末将,末将不是这个意思......”阎行见韩遂脸色不对,弱弱的想解释一下。 “不用掩饰了,这就是那些朝中士大夫的本来面貌。” 韩遂再次冷笑:“这就是咱们大汉未来的国之栋梁,呵呵,你以为他们有多高贵?今日你看到了吧,都是些莽夫酸儒。好高骛远,总以为拥有所谓的大义就可以驱使咱们为他抛头颅洒热血。天下大事都坏在这帮人手里!” 阎行一惊:“将军慎言!这可是天子的旨意。” “天子的旨意?”韩遂乐了,“彦明,你还得多历练历练。天子可没那么蠢,我可断定,天子绝无此意,要咱们清君侧的就这几个人而已。” “啊?”阎行目瞪口呆的看着韩遂,“那他们岂不是矫诏?将军既然知道,为何还要答允刘诞?” “矫诏?”韩遂不屑的冷笑,“那刘诞可曾拿出天子清君侧诏书?他们这些人,自以为聪明,假托天子名义游说某进京诛杀李傕等人。若事有不谐,则将责任一股脑推到我和马寿成身上。一举两得,看似非常高明而已。” “是啊!”听了韩遂一番话,阎行感觉自己三观都快毁了,“大汉朝中武人擅权,士大夫短视愚鲁,犹如跳梁小丑,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呵呵,朝中还是有不少老谋深算的人物,不过这些人只顾自己利益,早已顾不上大汉生死存亡。只会蛊惑这些愚蠢之辈搅浑局势,他们好从中获利。大汉这条大船早就千疮百孔,没人能救得了。彦明,咱们还得靠自己,打出一个开阔天地。”韩遂看着东方,幽幽的说道。 他在洛阳混过一段时间,当初凭着一腔热血想要诛除阉宦,从而匡扶设置,重振大汉荣光。 可惜现实给了他残酷一击,他不但得不到当时大将军何进的支持,反而被人出卖,险些丢了性命。要不是士孙端暗中相助,把他送出洛阳,他早已化作黄土一堆,何谈如今的镇西将军韩伯约。 正因为这种经历,他才彻底看清这个朝廷的本质。大汉早已腐朽崩坏,这个国家再也不值得为它抛头颅洒热血。 他韩遂只有彻底打破这个世界,才能再次建立起自己心目中理想的国度。 “将军,那咱们还要带兵去长安吗?” “去,如何不去?” 看着眼前英姿勃发的少年小将,韩遂拍拍阎行肩头:“长安战事一触即发,正是我辈扫荡群丑,建立不世功业的天赐良机。” “可是将军,咱们只有天子罢战诏书,却没有清君侧旨意,是不是师出无名?” 阎行虽说在凉州可以跟着韩遂起兵征战,但大家都是地方军阀,谁手里都没有大义的名分,打了也就打了,只要自己治下百姓过得比别人那里好,自然能获得百姓拥戴。 可擅自进攻朝廷兵马,作为士人出身的他来说,心里当然有些惴惴不安。 “诏书?一张帛书而已,他刘诞能说,咱们就能写。彦明,你记住,咱们只要胜了,休说一张诏书,十张、百张,咱们想要,天子就得给。” 韩遂豪气万丈,直指东方道:“传令,兵发长安!” 第一百一十八章 长安要失控了 在与刘诞交谈之后他也发现,长安城内暗流涌动。这回他起兵攻打李傕,绝不可能像以前几次那样,朝廷所有势力都联合起来抵抗自己。 至少有一部分人是希望自己出兵打李傕的,说不定这次进军,会取得意想不到的效果。 而刘诞的表现,在他眼里早已是死人一个了。就这样的城府,居然还能活到现在,甚至接着传诏的机会联络自己和马腾合兵攻打长安城,说明李傕等人与当初董卓相比,段位简直低到令人发指。 就这样的对手,他韩遂若是还不能击败,趁势攻进长安,控制天子和朝廷,那他以后索性就早早息了入主中原的野心,乖乖回到凉州,做自己土霸王得了。 不过韩遂判断的没错,靠刘诞这几个好高骛远,肚子里没几根肠子的棒槌合作,里应外合打进长安城成功可能性几乎为零。 果然,等到他过了陈仓,还没和马腾汇合,就接到马腾来信,说种邵、马宇、刘诞、刘范等人联合自己的事情被人告发。李傕大怒,派人捉拿四人,种邵、刘范兄弟逃奔槐里,躲进马腾军中。马宇来不及逃走,全家被捉拿入狱,随后尽数处斩。 事情的经过异常狗血,种邵、刘诞两人自从与马腾、韩遂取得联络之后,四个人经常在马宇家中秘密聚会,讨论如何里应外合,诛杀李傕等人之事。 讨论完了,便开宴席通宵饮宴,常常喝的酩酊大醉。 马宇身边有个随身小僮,长的眉清目秀,经常跟着主人出入内宅,四人密议饮宴也是这小僮伺候酒食。他出入内宅时间长了,一来二去,便和马宇小妾有了私情。 某日马宇半夜醉后醒来,找来找去没找到温水,便去外间寻找,正好撞破两人好事。 马宇大怒,便令人绑住两人,欲要亲手打杀。只是他醉后疲惫,打了几下就沉沉睡去。 这二人见事情败露,知道等马宇第二日醒来定然性命不保,于是趁着马宇睡去,竟互相咬断绳索,连夜翻墙逃走。 小僮知道就算逃出马府,第二日也会被马宇告知官府,两人又身无分文,出不了城,照样保不住性命。左思右想,索性心一横,跑到大司马府,出首状告主人勾结马腾、韩遂,意图谋反。 李傕大惊,不等天亮便派兵包围马宇府邸,将他全家捉拿归案。马宇一个文弱书生,哪经得起酷刑,当即便招供出种邵等同党。 李傕又派兵捉拿种邵三人,只是他们早已得到消息,连夜逃出长安城,进了马腾军营。李傕只是将这三家老小捉拿入狱,第二日便尽数处斩。 经过这一事,李傕知道已经不能和韩、马二人善了,索性让郭汜、樊稠和侄儿李利出兵槐里,攻打马腾。 等到韩遂到了扶风郡,与马腾汇合之时,才知道马腾已经和郭汜他们干了一仗。 槐里因为经过前次甘宁火烧城门楼,城防被破坏多处,马腾军又不擅防守,初战失利,损失万人,退出槐里。 郭汜等人攻破槐里城,把来不及撤退的种邵和刘氏兄弟二人尽数擒获,抓回长安城一刀两断。 至此,韩遂、马腾两军再度联合,与郭汜、樊稠等人在槐里城外各自立下营盘,对峙起来。 两军时而分兵对战,时而各自休整,大战不多,小战不断,各有胜败。 不久,李傕等人又与马腾、韩遂讲和,改任马腾为安狄将军,韩遂为安降将军。 但是韩、马二人表面答应,其实内心依然想要进攻长安,迟迟不肯退兵回凉州。 转过年后,马腾上表称军队补给不足,请求就谷于池阳,于是率军改屯长平岸头。李傕部下将领王承害怕马腾图谋自己,于是率兵偷袭,马腾没有准备,向西败走。 这场战事从初平四年(193年)五月,一直打到兴平元年(194年)四月,整整打了差不多一年。这一年里,两军不管是征集粮草,还是拉壮丁入伍作战,把已经为数不多的扶风郡豪右百姓扫的一干二净。 等到韩遂、马腾退军,整个扶风郡千里无人烟,遍地是白骨。就连留在长平馆这数万滞留百姓也尽数或死或征入军中,几乎无一幸存。 而樊稠在进攻马腾、韩遂时,李利作战不力,樊稠斥责他说:“人家要来砍你叔父的头,你还胆敢如此松懈,难道我不能杀你吗!” 李利虽然当时没有还口,还低头向樊稠告罪。但他内心深恨樊稠在众人面前责骂自己,使得自己颜面无存,暗暗打定主意要报复樊稠。 马腾、韩遂退走凉州时,樊稠率军追击。韩遂派人对樊稠说:“天下之事反覆无常难以预料,你我同乡,今天虽有些小摩擦,恐怕还会走到一起的,想和你谈一谈。” 樊稠是个直性子,他与韩遂是金城同乡,先前还曾得过韩遂一些小恩惠。他觉得韩遂说的有些道理,又怀着报恩的心理,便与韩遂说笑一番,两人各自回兵。 这件事被李利得知,他当即回长安向叔父李傕告了一状,说樊稠和韩遂并马说笑,不知说的什么,但看着两人关系绝非一般。 李傕也因为樊稠作战勇猛而得到部属拥戴,对他起了猜忌之心。 而郭汜因为打退韩遂、马腾联军,更加交横跋扈。这次李傕又没有亲自带兵作战,只是派遣他侄儿李利跟着二人出战。 李利这人气量狭小,作战又畏畏缩缩,不仅让樊稠看不起,郭汜更加看不上他。连带着对李傕也不再像以往那么有所顾忌。 回到长安以后,郭汜渐渐态度有了变化,重新提出开府的要求。 李傕这回想不出理由阻止两人开府,于是便让朝廷加二人开府,与三公合为六府,都参与选拔举荐官吏。 李傕等人都要任用自己推荐的人,如果一有违背,就大发脾气。 有关部门无法应付,只好依照次序任用他们所推荐的人选,先从李傕推荐的开始,其次是郭汜,再次是樊稠,三公所推举的人才,根本没有被任用的机会。 当时长安城中盗贼横行,竟在白日抢劫,李傕、郭汜、樊稠于是把城中分成三份,各守其地,但还是不能控制,他们的子弟横行不法,侵害百姓。 当时谷米一斛五十万钱,豆麦二十万,城中人吃人,白骨堆积,污秽满路。天子刘协放太仓的米豆做成粥来赈济,百姓才得以生存下来。 李、郭、樊因为军队粮食不够,不听贾诩所言而侵夺天子拿来赈灾的钱财。接着李、郭、樊因为军队还是缺粮,竟任由军队掠夺百姓,造成更严重的饥荒。 长安渐渐失去控制,即将陷入更严重的内乱之中。 第一百一十九章 刘璋闻噩耗 对贾成来说,自打离开长平馆,屯驻盩厔开始,长安城战乱就和他无关了。 就算韩遂、马腾和李傕他们人脑子打出狗脑子,他也绝不会取趟这滩浑水。 唯一需要担心的是小皇帝刘协,以及他叔父贾诩和老师士孙端他们会不会受到战乱波及。 不过按照历史进程,韩遂、马腾的这次作乱,唯一起到的作用就是彻底破坏了长安以及关中的农业经济,使得长安城接下来数十年得不到恢复。 顺带着使李傕、郭汜、樊稠三人矛盾渐渐激化,或许用不了多久,三人就会因为难以调和的矛盾而开始决裂,然后就是西凉军内部混战。 到了那个时候,就是他救出小皇帝刘协以及贾诩等人的最佳时机。 但是贾成并不是全知全能,他只知道韩遂、马腾从未攻进过长安,却不知道这次战事居然还另有内情。 当他率部来到盩厔,与刘璋汇合,全力安置移民,打造新的屯据点时,叔父贾诩派人送来了一封书信,给盩厔县令刘璋带来了一个天大的噩耗。 “季玉,你要节哀顺变。叔父已经暗中使人收拢刘氏遇难家人尸骨,择地安葬。等长安战事平息,咱们再派人接回你两位兄长和家人遗骸。” 刘璋闻知噩耗之后,整个人宛如木偶般坐在一边,也不哭泣,只是目光茫然的盯着案角。 嘴里喃喃的说道:“都怪我没有提醒他们,我就知道会出事,我就知道会出事......” 贾成一看刘璋样子不对,就像陷入魔障一样,对周围一切不闻不问,只顾自己喃喃自语。 他知道刘璋这是陷入了巨大的悲痛之中,若是不唤醒,会给他造成极大伤害。于是上前用力一拍刘璋背心,大声说道:“季玉,季玉,刘氏尚有人幸存。叔父信中还说道,你父君朗公好友议郎庞羲趁乱救出你几个侄儿,已经秘密逃离长安,说不定这两天就会来到盩厔。” 不知道是贾成大力拍击背部,还是他的话起了效果。刘璋“哇”的一声吐出几口浓痰,嚎啕大哭起来。 “主公,两位兄长自幼待我极好,大兄更是授我诗书礼仪,长兄如父。今日闻此噩耗,让我怎能不痛不欲生!?” “唉,人死不能复生,季玉,莫要伤心过度,坏了身体。” “主公不知,我那两位兄长一直心念汉室倾颓,天子受制于权臣,对李傕之流恨之入骨。我在长平馆之时,大兄时常来信说要诛除李、郭等奸贼,怎奈手中无兵,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祸乱朝纲。我以为两位兄长只是私下发发不满之言,便只去信安慰几句。想着将来主公动手营救天子南巡时,再以详情相告,举家南下益州。哪知道两位兄长竟然贸然联络韩遂、马腾这等无用反贼,枉失性命。主公,这都是我的错啊!” 刘璋伤心至极,他父亲刘焉年轻时便举贤良方正而入朝为官,没过多久因老师祝恬(汉桓帝时司徒)去世而离职,在阳城山讲学教授。 然后又任洛阳县令、冀州刺史、南阳郡太守等官职,一直在外地任职,很少回家。父亲刘焉似乎更喜爱三子刘瑁,出外为官往往只带刘瑁,把其余三个儿子留在家中。 所以他小时候几乎就是两位兄长抚养长大。二兄刘诞性情高傲,素来喜欢与人高谈阔论指点江山,不太看顾家中。只有长兄刘范忠厚仁爱,总是把他待在身边悉心教导,说是兄长,其实在刘璋心中,刘范更像自己的父亲。 等到刘焉回朝担任宗正、太常等官职,刘璋也依然和长兄亲近,与父亲刘焉始终有些隔阂。 他投奔贾成帐下为官,虽说有些自己已经长大了,想要证明自己能力的少年心思。但也因为贾成有着仁义之名,为人处世类似兄长刘范的缘故。 只是刘璋并不清楚,贾成的仁义更多的是靠近后世以人为本的标准。而且贾成无论移民屯田,还是工坊生产,在后世人眼里绝对是地主周扒皮、血汗工厂主的典型反派。 贾成的仁义是有目的的,并非纯粹的爱民。与刘范那种迂腐、单纯的爱民有着本质区别。 但是刘璋就吃这一套,在他心目中,贾成隐隐与兄长混为一体,而且贾成的仁更有效率和章程。 他几年前曾经听荀氏八龙之一的荀悦说过:兴农桑以养其生,审好恶以正其俗,宣文教以章其化,立武备以秉其威,明赏罚以统其法,是谓政。为政清明,百姓各有所劳,各有所得,是谓仁。 在他看来,贾成所做的一切,非常符合士大夫所追求的仁政。 所以他才会一心追随贾成,不管当初在左冯翊做主簿时,还是在贾成的委派下悄悄来到盩厔,他都会下意识学着主公贾成的行为方式,一步一步踏踏实实的将这个山区小县打造成新的粮食基地。 但是长兄死了,死于奸贼李傕之手,对于年轻的刘璋来说,他的天塌了一半。 “请主公允璋带人沿路搜索,寻找庞叔父一行,接回我那几个苦命的侄儿。” 听贾成说自家侄儿已经跟着庞羲逃离长安,刘璋忍住悲伤,向贾成请命道。 “唔,这样也好,这一路兵荒马乱,又有贼人出没,季玉你多带点人去。这样吧,”贾成转头对侍立在身边的陈到道:“叔至,你带两百侍卫和季玉一起出发,务必保护季玉安全。再让兴霸的折冲营派些伺候散出去,沿路寻找庞议郎。” “多谢主公成全。”刘璋感激的向贾成拱手行礼,又向陈到拱拱手:“辛苦陈执戟陪我走一趟。” 陈到还礼:“刘县君无须客气,主公吩咐,某当全力助县君找到庞议郎一行。” 刘璋也顾不得再和贾成多说,他心系侄儿们安危,草草收拾了一下,便与陈到一起带着两百侍卫匆匆出城。 他知道庞羲不过是个小小议郎,身边肯定没有多少仆从侍卫,要带着几个小孩子行走在到处是战场的长安京畿,随时都可能遇到危险。 他只有尽快找到庞羲他们,自己才能安心,告慰两位兄长的在天之灵。 第一百二十章 找到了 中秋已过,照道理关中开始凉风习习,正是最舒适的时候。 可是今年不知怎的,从年初开始就少有雨水,如今依然艳阳高照,夏日迟迟不肯退去,令人异常烦躁。 一伙行色匆匆的旅人仓皇南奔,走到一处稀疏林地时已经疲惫不堪,七倒八歪躺在地上再也不肯动弹。 庞羲强打精神,让仆人背着三个小男孩放到树荫下,自己取出装水皮囊喂他们喝了几口,捶着腰坐在地上。 三个小男孩,最小的不过三岁,稍大一点的也只六岁,喝了水之后便在树荫下沉沉睡去。只有最大的刘恭还有精神,仰头问庞羲道:“叔祖,您说带着我和弟弟们出城游玩,这都好几天了,只是让仆人们背着我们跑,也没什么好玩的。我想娘亲了,咱们回家吧。” 他今年已经十岁了,乃是庞羲好友刘焉长孙,也是庞羲的侄外孙。几天前的夜里,叔祖突然来到自己家,让娘亲和婶婶把自己和两个熟睡的弟弟抱出来,对自己说要带他们兄弟几个出城游玩。 结果只是让仆人背着他们闷着头皮跑,根本没有一丝游玩的意思。 弟弟们不懂事,还以为这是什么好玩的游戏,在仆人背上你追我赶玩的不亦乐乎。还没有娘亲逼着吃饭,饿了有好吃的饼子,渴了喝几口水,还随时能看到路边跑过的小兔子、小鹿等动物,开心的很。 但是他毕竟大了几岁,没多久就感觉不对,这哪里是出城游玩,更像是府中家仆们闲聊中说的逃命一般。 庞羲年近五十,他洛阳庞氏并非大族,只是荆州庞氏的一支偏支。高祖曾经察举入京,当过几任小小京官,所以将这一支迁到了洛阳。 到了他这一代,家道渐渐中落,灵帝时更是不管你是否受到察举,必须到西园交够了钱才能做官。 庞羲学问不错,被洛阳地方官员举了孝廉。但家里哪能拿出上百万钱交到西园,只能靠教授学生维持生计。 所幸在一个偶然机会结识了刘焉,两人一番交谈,刘焉被这个年轻人学识深深折服,结为忘年之交。他听说庞羲因为家境困难,无钱交到西园,所以不能为官。当即出资百万,让他补入郎官署,数年后还以优异的考核成绩荐为内廷议郎。 不仅如此,刘焉更是让长子刘范娶了庞羲兄长之女为妻,两家结为姻亲。 刘焉之于庞羲,不仅是至交好友,更是他洛阳庞氏的大恩人。 所以当他在大司马李傕府中听说马宇案发,其中还牵连到刘范、刘诞兄弟,立刻连夜跑到刘府通知两人赶紧逃走。 随后又怕李傕盛怒之下,罪及刘氏全家,他又把刘范兄弟两的三个嫡子带出府,南下益州,投奔刘焉。 议郎官职不大,他在大司马府也不过做些边缘事务,也就是审讯马宇的那个从事与他相熟,他才知道案情,赶去刘府报信。 刘璋在左冯翊为官他是知道的,但左冯翊郡府上下早就因为马腾起兵之事撤离长平馆,就连李傕都不太清楚贾成跑到哪里去了,更何况他一个小小议郎。 他找不到刘璋,也就来不及通知,再说他身边也没有多少手下仆从,自家侄女都没办法带走,只是觉得好友刘焉在益州做州牧,定然能够保护几个孙儿,延续刘氏血脉。 所以也就顾不上刘璋,带着三个孩子一路南奔。 “恭儿莫急,这里都是荒郊野地并无游玩之处,等过几日到了你祖父那里,自然想玩什么就有什么。”庞羲摸着刘恭头顶安慰道。 刘恭却脆声道:“叔祖,您不用瞒恭儿了,恭儿知道家中定是出了变故。父亲曾经说过,祖父在益州,离长安有好几千里远,路上很危险。您怎么可能带我们几个小孩子去找祖父玩?” 庞羲一怔,苦笑着说道:“想不到恭儿小小年纪,倒能看出一二。事到如今,老夫也不瞒你了。不错,朝中出了大奸臣,要害你家,所以老夫带你们兄弟几个到益州你祖父这里,让你祖父保护你们。” 刘恭焦急的问道:“那母亲和婶婶怎么办?叔祖,咱们回去把母亲和婶婶也接出来一起去益州好不好?” “胡闹!蜀道艰难,你母亲和婶婶弱质妇人,哪里走得了这数千里山路?留在长安尚有一线生机,若是跟着我们,反而会害了她们性命!恭儿乖,照顾好你两个弟弟,等咱们到了益州,让你祖父出兵剿灭奸臣。到时候咱们再回长安接你母亲可好?” 刘恭似懂非懂点点头,突然又想起什么,问道:“叔祖,那我父亲和二叔去哪里了?为何不和我们一起去益州找祖父?” 说起刘范和刘诞,庞羲深深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你父亲另有大事要做,等他们做完了这件大事,自然会来找你们。” 说实话,庞羲也不看好马腾和韩遂,他原本是想劝刘范兄弟跟自己一起南下益州,投奔刘焉。可刘范坚持要去槐里找马腾,还幻想着依靠这二人兵马反攻长安,驱除李傕等人,还政天子。 可马腾、韩遂也不是什么好货色,与当初董卓有何区别?就算他们能驱除李傕等人,也不过是前门驱狼,后门进虎的局面。 在他眼里,这刘范、刘诞兄弟读书读傻了,居然会把匡扶汉室的希望放在这两个反贼身上。 可当时事态紧急,两人不听他劝说,一意孤行要去槐里,自己又拗不过他们,只好任他们离去。好在三个孩子平安接出了城,等到了益州,也算给恩公老友有了交代。 他这边正在胡思乱想,突然四周喊声大作,随即无数人马将他们团团包围。 庞羲暗叫:“不好!难道是李傕追兵到了?看来我终究还是没能保住老友血脉后人。” 他一跃而起,抽出佩刀高声叫道:“大汉议郎庞羲在此!来着何人?莫非要擅杀朝廷命官?!” 就见对面士卒中闪出一人,惊喜的叫道:“庞叔父?!侄儿终于找到你们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刘璋去益州 不幸中的万幸,经过数日搜索,刘璋终于还是找到庞羲一行人,接回了自己的三个侄儿。 回到盩厔城,贾成闻听消息后也异常高兴,吩咐摆下宴席宴请庞羲。 庞羲本就是洛阳名士,抛家弃子护送刘焉三个孙儿千里南下避难,这更加显得他品性高洁。 所以贾成设宴款待庞羲,郡府上下文武官吏凡是有资格出席的悉数到场。他们一是感激庞羲救出同僚家人,二来也是结识这位忠义之士,表达自己钦佩之情。 贾成虽然并不知道三国历史上有这么一号人物,但不妨碍他对庞羲的欣赏。毕竟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人并不多,况且在历史上献帝东归,一路上死了多少文武官员,其中不乏惊才艳绝之士。 他来到这个时代,已经改变了不少人的命运,或许这个庞羲也是其中之一。 所以他不仅设宴款待,还在席间流露出招揽之意。 只是可能庞羲另有想法,顾左右而言他,并不接贾成话语。贾成试探了几次,见庞羲无意留在盩厔,便也没有强求下去。 中途刘璋便告罪离席,回去安抚他那三个侄儿去了。 继承尽管没有招揽成功,但还是很热情的招待庞羲,把他奉若上宾。 在盩厔休整几日,庞羲便提出要带着三个孩子继续南下,送他们到益州刘焉那里。 他甚至还以刘焉年老,恐骤闻噩耗会承受不住为由劝说刘璋一同前往益州。 刘璋本来不想去益州,他和父亲刘焉感情并不融洽。况且在贾成手下又深受重用,如今左冯翊郡府虽名为一郡,事实上只有盩厔一个县,其余地方都在战乱之中。 他作为盩厔县令,在贾成的文官体系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对于年仅二十三岁的刘璋来说,说句不那么恰当的话,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 可要是一旦离开贾成,来到益州父亲刘焉身边,他还能得到施展抱负的机会吗? 要知道三哥刘瑁,父亲最喜爱的儿子,如今在益州也没有任何官职。说好听点是州牧三公子,地位崇高,说难听点就是一个吃闲饭的,无官无职,什么也干不了。 他在父亲心目中重要度肯定比不过三哥刘瑁,连三哥都没官职,他能做什么,那不是明摆着嘛。 看到刘璋左右为难的样子,贾成主动对刘璋道:“季玉,庞议郎说的不错,君朗公年近花甲,最是难忍白发人送黑发人之苦。这个时候,你最应该在君朗公身边。” “只是主公刚到盩厔,吏民百姓需要安置,璋身为盩厔县令,百废待兴之时如何能抽身离开?” “胡说,我身边有这么多良才相助,少你一个算不了什么。季玉你身为人子,当以孝道为先。再说去了益州,正好与君朗公相商,做好迎接天子南巡的准备。我料长安不久必乱,营救天子之时或在眼前,届时益州若早做准备,天子来了也能舒心一些。” “那......,既然主公已有筹划,璋便与庞叔父先行南下。主公但请放心,璋在益州定做好一切准备,恭候天子南巡。” “唔,你这次去益州,多带点精兵护卫。我让陈叔至和王本务随你一同前往,本务和你配合默契,有事也可互相商议。叔至武艺高强,可沿路护卫你安全,他手下破有几个翻山越岭的好手,将来若有事,可让他们送信与我。” “主公不可,陈执戟乃是主公贴身护卫统领,怎能擅离主公身边。” 刘璋和王政两人这段时间一同治理盩厔,配合的相当不错。贾成把王政派给自己前往益州,刘璋确实很开心,有事情两人也能商议着办。 可陈到却是主公身边护卫统领,一直贴身保护贾成安全,若陈到跟自己去了益州,那主公安全怎么办?这让刘璋既感激主公爱护自己,又有些惶恐不安。 贾成却知道,刘焉可不是一个老实人,幼子刘璋和三个孙儿一旦来到他身边,就没了任何掣肘。如今李傕杀了他两个儿子,他肯定会对朝廷不满,说不定一怒之下就会起兵造反。 要知道他当初儿孙还在长安,都起了自立为帝的心思,还造了天子车辇,说起来这位也是有前科的。 万一刘璋回到他身边,这位不管不顾扯旗自立,那贾成所有的谋划不就全部落空了? 虽然眼下看来,刘璋被自己改造的不错,还一心想要匡扶汉室。但权力很容易腐蚀人心,没有人在他身边敲警钟,以他耳根子软的秉性,被他父亲和一些心怀不轨的人蛊惑几句,还真就容易被人拉到他们阵营中去。 “季玉,我在盩厔安全的很,眼下又没有战事,哪里需要护卫?倒是你,此去益州还要经过汉中米贼横行之地,让叔至护卫在你身边,我也能放心许多。不用多说了,你们早日做好准备南下吧,君朗公身边也需要儿孙抚慰。” “既然如此,那属下就愧受了。” 刘璋又是感激,又是心急。没过几日,便准备好行囊,带着陈到、王政,和庞羲一起护送着三个侄儿出发南下,沿着子午谷取道汉中,再往益州而去。 贾成放刘璋南下,确实也有些冒险。不过他身边跟着那么多手下,若是把刘璋强留在自己身边,肯定和当下道德标准不符,极有可能引起一部分人不满。 汉代以孝治天下,剥夺手下尽孝,那可不是一个明主所为。 他只能多做一些补救措施,让刘璋好友王政放在他身边,时刻提醒刘璋顾念大局。又把陈到派过去,一来保护刘璋,二来也是随机应变,应对一些突发情况。 他深知陈到的能力,手下又有几百精锐士卒,只要刘璋愿意配合,就凭绵竹那些地方文武,还没有一个能斗的过陈到。 即便刘焉下定决心,要除掉合格和自己不是一条心的儿子,贾成也有信心让陈到护送刘璋回到盩厔。 想想看,史书中刘备无数次战败都能安然无恙的逃走,为什么?还不是靠了陈到这个武艺高强的护卫统领。 况且陈到训练出来的护卫亲兵叫什么?天下三大强兵之一的白毦军啊! 休说只是小打小闹的益州宗族土兵,李傕、郭汜手下百战强兵都不一定对付的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主公,你就吹吧 刘璋去了益州,不管结果怎样,盩厔这个小城至少在一段时间内将作为临时据点,承担起养活长平馆迁移过来近八万军民百姓的沉重任务。 今年,也就是初平四年(193年),注定是多灾多难的一年。 别的不说,百年难遇的旱灾自始至终笼罩在关中大地上。 盩厔也不能幸免,尽管刘璋花了八个多月时间开荒,开挖水渠,打井取水,开垦出来的粮田收获依然寥寥无几。 近五万亩粮田,夏粮仅仅只收了不到三万石,连最早过来的那批移民都不够吃。 贾成一下子又带来了七万张嘴,立刻使得盩厔存粮紧张起来。 “主公,具体统计数据出来了,库中共有麦、粟、谷等各类粮食二十一万石,仅供半年所需。牛五十三头,羊三百余,马五百余匹,其中战马三百,驽马两百余。各类耕种农具大部分扔在长平馆,带过来的屈指可数,若要开荒还需重新打造。” 法正拿着一卷竹简一字一句向贾成解说,犹豫了一下,他接着说道:“其实最主要是盩厔缺水,河流干涸,只有几条山溪还有些水流下来,供百姓勉强饮用。若是再不下雨,再过段时间那些山溪都要断水了。” 贾成皱皱眉头:“打井的情况怎样?有水吗?” “匠人们说水位降低,许多水眼已经打不出水了,据说已经往下挖到十几丈深了,还是没有水,再往下呼吸困难,会出人命的。” 盩厔周围没有大的河流,灾情异常严重。要是太平时节,还能指望一下朝廷赈灾。实在不行,也还可以征发民夫,从北面渭水开挖沟渠,引水灌溉。 如今渭水沿岸都在韩遂、马腾联军控制下,贾成躲他们还来不及,怎敢大张旗鼓派人引水。所以这两个看似最合适的措施,实际上一样都不能做。 “唉,要是有红薯、玉米、土豆这些抗旱作物就好了。”贾成不由得怀念起后世那些高产抗旱神物来。 “主公,您说什么?红薯、土豆是何物?” “哦,我随便说说的......。对了,孝直,你说山上还有溪水下来,量大不大?能不能用作灌溉?” “盩厔两面环山,倒是有几条溪流。不过到了山下便浸入土层,流不到平原。百姓们只有走到山脚才能汲水回家,很是不便。要是用来灌溉,不但工程量大,水量也不太够。” 法正听贾成问到溪水,马上反应过来主公这是要打溪水灌溉的主意。 可是从山上到农田,至少要经过三五里碎石地,这样干旱的天气下,溪水根本到不了地头,便会沿路渗进地下。 他在贾成身边一年多了,早就习惯了贾成的行为方式,每件事情汇报之前必定自己亲自验证过。所以贾成一说,他立刻提出反对意见。 “走,去看看再说。” 贾成起身,新近从贼曹调过来充任侍卫执戟的萧然赶紧出去备马,叫上十几个侍卫跟着贾成出城探看。 盩厔城建在连绵起伏的秦岭边上,南门不远,走了三五里就是一座叫做沈岭的大山。 此时的沈岭还未经历过后世过度砍伐破坏,满山满岭都覆盖着郁郁葱葱的山林古木,不远处还有一片片竹林夹杂其中。 因为还保持着原始风貌,每隔一座小山丘便会出现一股股溪流。溪水不大,最宽的也不足一丈,小的更只有两三尺宽。 或许是干旱的缘故,水流有些缓慢。贾成下马,用双手掬起溪水尝了尝,清澈甘甜,的确是最佳饮用水源。 只是由于溪水冲击出来的天然河道早已干涸,这些溪流出了山脚后,流不了多远,便慢慢渗入地下,消失的无影无踪。 沿路有许多百姓挑着水桶前来汲水,有几个差役模样的人在维持秩序,防止百姓因为争水发生争执。 贾成唤过一个差役问道:“你们是那个衙门的?你叫什么名字?来此挑水的百姓多吗?” 那衙役躬身回道:“禀郡君,小人胡平,是盩厔县役夫。先前北边河道有水时过来挑水的百姓还不多,只是六月里河道全部干涸,来挑水的百姓就多了起来,还时常因为争水产生斗殴。刘县令便在各乡抽调役夫在此巡视,规定每乡挑水时间,防止出现争斗。” “原来如此,”贾成点点头,“那这些溪水水量可还充足?你觉得会不会断流?” 那衙役想了想,回道:“小人就住在前面山脚,从大父那时起就未听说溪水断流的。不过今年干旱了许久,从年初到现在都未下过雨,附近几条山溪小了许多,会不会断流,小人也不知道。” 是啊,大半年没下雨,这在关中平原是积极少见的,谁都不敢保证山溪会不敌断流。 贾成陷入了沉思。 或许贾成态度和蔼,让那役夫胆子大了不少,看到贾成忧虑沉思的样子,不由得开口道:“其实这沈岭里面翻过岭还有不少大的溪流,那水若是能送到地里,还是够种几万亩黍谷的。黍谷用水少,产量虽然不高,至少还能有些收成。” “哦?”贾成眼睛一亮,“胡平,你带我去看看,若是水量足够,郡府定然给你论功行赏。” 听了贾成的话,胡平却没有下拜谢恩,反而有些尴尬的摸摸头,也不说话。 “快带我去啊,愣着作甚?”贾成有些生气的催促道。 法正却是知道原委,瞪了胡平一眼,对贾成解释道:“主公,翻过这条山岭确实有几条大的溪流,还汇集成一座山顶湖泊。不过山道崎岖,行走已是异常不便,要取水灌溉,何异于登天。即便修建渠道,没有上万人花费数年时间,也难以完成。实在不足取啊!” 贾成却一脸兴奋的拍拍法正肩头:“孝直啊,你家主公就怕没有水,不怕取水艰难。你看着好了,只要有水,你家主公不但能省时省力把水取来,还能把水完好无损的送到地头,你信不信?” 法正看着手舞足蹈的主公贾成,心说:“主公,你莫不是吃错药了吧?这牛吹的,怕不是要上天?” 第一百二十三章 最重要的财富 贾成凭什么这么说,就是凭着比身边这些人多了将近两千年的见识。 的确,论聪明才智,不要说老狐狸贾诩和老师士孙端,就连跟在他身边的那些师兄们,甚至还在学习阶段的法正、孟达都比他高出一大截。 再往下面排,或许三国游戏中智力值不到五十的刘璋都比他可能还要高一些。 但是他就能靠着远超世人的见识,另辟蹊径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就如同眼前翻山取水的问题,只要找到水源,他就有好几种办法把水弄出来。 当然,不是说法正他们不聪明,仅仅只是因为他们平常所学的知识面过于狭隘,没有经历过后世海量信息的冲击。 所以很多时候往往只能想出前人总结出的解决办法,而不能因地制宜,找到最佳方法。 毕竟法正也好,他的那些师兄也罢,甚至世代居住在山边的胡平,都没遇到过这种旱情。当然除了挖井,除了从河流引水,乃至人力从溪流挑水,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就算明知道山那边有水,也只能干看着,叹息山道崎岖,无法取水灌溉。 贾成不急着把解决办法说出来,他先是让胡平带着他们进山,翻过岭去看看水源地点。 果然,经过差不多两个时辰的艰难跋涉,翻过这座目测海拔上千米的山岭,展现在眼前的就是一片方圆三里的山顶小湖泊。 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让贾成赞叹不已,这片湖泊镶嵌在两山之间,四周覆盖着茂密的丛林,宛如宝玉般散发出隐隐碧光。 几条溪流从高山深处蜿蜒而下,将清澈的溪水注入湖中,荡起阵阵涟漪。 萧然不等吩咐,便砍来一根长长的竹竿,噗通一声跳进湖里,游到中间,将竹竿直直探了下去。 良久,他惊喜的说道:“主公,这中间很深,两丈长的竹竿都没探到湖底。” 贾成哈哈大笑:“天不绝我!有了这一湖之水,足可养活我盩厔八万百姓。胡平,本官说话算数,当与你记一大功,待我回城重重有赏!” 胡平虽然不知道郡君怎么把水引出来,但是听到贾成说要给他重赏,也不管地上碎石杂草,趴在地上重重磕头谢恩:“小人谢过郡君厚赏!小人谢过郡君厚赏!” “免礼!免礼!”贾成笑容满面拉起胡平,等萧然上岸,便兴冲冲下山回城。 回到城中,他取出一块帛布,将取水方法连写带画弄了出来。 他的方法其实很简单,就是仿照后世南方山村,用山里一根根粗大的毛竹中间打通,沿着山道凌空建起一条简易沟渠。 他让人在小湖边用山石建一个小蓄水池,一边连通竹制沟渠,利用高度差异,让水沿着沟渠流出山。 另一边找几根打通竹节的竹管伸进湖里,利用虹吸原理将水引到高处的蓄水池中,形成源源不断的水流。 这种竹制沟渠做工简单,最大限度减少水流浪费,只要增减引水竹管,就能控制水量。 同样的原理,山里的水出了山,贾成仍然以竹为沟渠,不通过地面河道,将水引到屯田中间。这样每家每户就能在很短的距离内汲水浇地,最大限度利用水资源。 这种简易高效的自来水系统,方法简单明了,只需要数百人十余日时间就可建成。贾成只是简单的作了几句说明,就让郡府工匠们恍然大悟,随即用热烈的眼光看着贾成,仿佛贾成就是他们心目中的神只。 并且根据贾成的图纸,他们打开了思路,很快就延伸出不少更加有效的改进方法。 贾成把图纸交出去之后就不管了。他想的很清楚,劳心者治人,前世他当小老板的时候就很好的践行这条道理,从几十个人的小公司开始,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组织架构明明白白,让他省了不少力。 现在他手下有几万人,更加不需要亲自动手了。再说,他一手残党,出来烧一手好菜,论动手能力,随便拎出来一个工匠都能把他甩出几条街去。 扯远了...... 其实他还有很多事要做,最主要就是重新按照自己的想法设立一个高效率运转的郡府组织机构。 数千年来,直到太祖建立新国家,中国历代朝廷一直奉行着两套管理体制。 皇权不下乡,其实就是汉朝开始施行的。县以下的广大农村,往往就是依靠强大的宗族势力维持安定平稳的统治。 不是说这套体制不好,种花家是个农业体系的国家,需要把农民牢牢摁在土地上才能保证国家财政收入。 国家税赋就是依据这个原则制定的,人口一旦流动频繁,首先户籍制度就会出现漏洞,口赋收不上来。随之而来就是土地频繁流转,官府不知道找谁征收土地税,税源就不能稳定,朝廷财政当然得不到保证。 毕竟国家那么大,又没有计算机管理系统,信息收集非常困难。而且绝大多数人不识字,离开户籍地就很难被找到,官府不能有效管理,就会造成社会动荡。 所以说不是朝廷不作为,把大部分权力下放给地方宗族。而是官府没有办法,只能用把人固定在土地上这样的笨办法实现其稳定国家的目的。 后世种花家为何能解决人口与土地的矛盾,把一个庞大的农业国家改造成强大的工业国家,甚至一跃成为世界强国。绝对是因为一代又一代高瞻远瞩的领导层充分研究透了各种因素,硬生生走出一条适合自己发展的道路有关。 不得不说,种花家真的很牛逼。 只要想通了这一点,贾成所谓的郡府组织机构建设就简单多了,结合实际,一步步照搬不就行了。 首先,因为盩厔开垦出来的土地还属于郡府,所以他分配给屯田各乡里的农户只有耕种权,没有所有权。 各乡里分配好区域,从郡府领用农具物资,明确收获后与郡府分配比例就行。 其实屯民对这一套很熟悉,在长平馆就是这样做的。 其次,贾成开始设立二十等功爵制。不错,他是参考了秦国商鞅设立的耕战军功制,经过适当修改,公布的新制度。 商鞅是几乎废除国家所有行业,只保存耕种和征战两个获取爵位的途径。一个普通百姓,若要出人头地,只有种地收成比别人多,或者当兵作战取得军功才能获取爵位,成为人上人。 而贾成的制度灵活多了,出来耕战,还有百工、商贸出色的,都能获得功劳,取得爵位。 这就有一个前提,那就是需要有众多具有识字能力的人作统计和指导。 恰恰这一点,贾成做到了。他在长平馆就开始有意识的推广教育,让所有郡府官吏只要有时间,就到各乡里村社教那些屯民子弟识字。 一年多来,上千幼童识字过百,学会简单计算方法,成为了他众多坚定的底层官吏的后备人员。 这可不是吹的,天地君亲师,老师不仅是传道解惑,还是学生们父亲一样的存在。你接受了某位老师的教导,那你必须像父亲一样对老师尽孝。 否则的话,你在这个社会中根本生存不了,以孝治天下可不是嘴巴说说的。 而贾成作为一郡之长,率先并且持之以恒亲自教授百姓子女读书识字,怎么不受百姓爱戴,将之作为君父一样的存在。 这一千多识字幼童,才是贾成最重要的财富,并且成为他日后征战天下的基础。 第一百二十四章 云中谁寄锦书来 “贾君: 见信如晤! 凛冬已至,城中飞雪漫天,不知君身在何处,可无恙乎? 听府中传闻,君携百姓南下避难,不知所踪,文和公每提及此,常夙夜难眠。妾处深闺,却无由劝慰,徒自心焦。 唯有尊君之请,日夜梳理先父遗稿,或盼他日重逢,可赠君研读。 又及,城中日乱,时有各军互攻之传闻。窃以为贾府如风中飘萍,恐相见已成奢望。 期君保全自身,勿要轻生犯险,妾既赴九泉,亦含笑矣。 下笔惶恐,不知所谓。 妾蔡琰顿首!” 长安城,贾府内宅。素衣环髻的绝美女子正端坐案前,全神贯注写着书信。 侍女小兰忍不住劝道:“小姐,自从小郎君离开长平馆,早已不通音讯,您就是写了再多书信也送不出去。您看看,都装满一箱子了,送不到小郎君手里有什么用啊。” 蔡文姬美目轻扫,微微一叹道:“王事靡盬,不遑启处。忧心孔疚,我行不来!贾君素来心怀天下,以王事为重。如今这世道越来越乱,他不知道身在何处,何时能回,心中几多烦闷?” “小姐,要奴说,贾小郎君就是根木头,都不知道您有多牵挂他。以前每次回府,总是匆匆闲聊几句就走,如今倒好,连去哪里都不告诉一声,全然没了音信。” “胡说,他是去忙军国大事了。成大事者,怎能顾及儿女私情。” “大事,大事,那他怎么连贾尚书都不告知?听说贾尚书担忧的都睡不着觉,多了许多白发。他要是有心,送封书信回来也不是难事,至于让贾尚书和您这么担心吗?” 蔡文姬摇头道:“贾君不是个无情无义之人,若非身处危难,或者另有隐情,不会杳无音信。小兰,你我主仆三人托庇于贾府已是万幸,莫要口出怨言,惹贾尚书不快。” 蔡文姬是个聪慧女子,她自从被贾成救下,托身在贾府,与贾成的一次次交谈中很快发现。这个比自己小两岁的年轻人虽然出身边地,但是目光远大,气度不凡,与以前她接触过的那些所谓世家子弟,年轻俊彦相比,别有一番独特气质。 当初她还未出阁之时,父亲蔡邕也曾带她见过许多当世一流的少年俊彦。 这些俊彦不乏如今名重一时的大人物,像拥兵一方,赫赫有名的袁氏兄弟,还有逐渐雄起的曹家大兄曹操。更有同为四世三公的弘农杨氏嫡子杨修,以及颍川郡望荀氏八龙等等。 这些人或文思隽永,文章冠盖京都,或门生故吏遍布天下,一声号令便可拥兵数十万独霸一方。 可是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只为自己功业而不顾黎民百姓安危。 小时候,父亲因为党锢之祸曾经辗转流离江湖,她跟着父亲一起流亡各地,亲眼见到黎民百姓生存状况,见到了太多挣扎在生死线上的百姓。 为了一饮一食,多少百姓人家祖祖辈辈辛勤劳作,到最后却落得个家破人亡,流离失所的命运。世家豪右却坐拥其成,一顿饭就能吃掉普通人家一年所得,好常叹息无下箸之处。 那些所谓的少年俊彦,以及名士大家,只会高谈阔论,肆意点评天下大事,却无一言及底层百姓。似乎一谈及这些下里巴人,就会污了自己的嘴,变得俗不可耐一般。 即便是很多出身并不高的士人,只要混迹在京都士族之间,便决口不提底层状况,比高门子弟更加追求享乐。似乎这样做法就能与过去割裂,成为高人一等的贵族豪门。 贾成却完全不同,他从不讳言自己出身,甚至一直保持着朴素的生活状态。 和蔡文姬的交谈中,他也没有可以卖弄自己的学识,让她钦佩折服。反而时常把话题转到城内外受苦的百姓身上,话里话外说的都是如何让治下百姓过的更好一些。有时候还会不经意的流露出要平定地方割据,恢复清明吏治的志向。 蔡文姬知道,贾成学识并不差,有时候随口说出一两句话就能让自己思考许久。比如“权力导致腐败,绝对权力导致绝对腐败。” 又比如“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每一句话都很简单,却又发人深省,让她感觉到贾成那深埋心中的浓厚情感。 如同一团烈火,在贾成貌似平静的语气中迸发出来,把几乎已经绝望的她悄悄引燃。 他的情感内敛而又强烈,她有时候又觉得他站在世界之外观察着这一切,宛如第三者般用冷静的语气剖析存在的问题。 有时候又觉得他想要急切的改变这一切,语气中充满对不公的抗争和反抗。却又对百姓愚昧无知到逆来顺受发出“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恨其不为”的感叹。 这样一个与众不同的年轻男子,深深的吸引着蔡文姬,让她一颗芳心毫无救药的系在他身上。 其实这很正常,后世那么多经历过信息爆炸的文学女青年,不一样会被那些只会写狗屁不通的歌词,动不动就呐喊“社会不公,我要抗争”的摇滚痞子所吸引,不惜付出一切倒贴上去。 古往今来,历史都是如此相似,文学女青年的口味自然也不会变。 只是贾成倒并非刻意如此,他只是觉得蔡文姬既然是历史上着名女性,见识自然与众不同。再说对方住在他家,也不会到处乱说什么。 有时候会忍不住找她吐吐槽,知性美女嘛,更容易让他想要有亲近、诉说的欲望。潜意识里也有一些与知心姐姐说话的感觉,撩女的想法反而不是最主要的。 只是前世他混迹商场,文艺青年圈子离他甚远,却不清楚自己言行对蔡文姬吸引力有多大。无意中早已让这个汉末知名美女一片痴心化作万般柔情,为他魂系梦萦不能自拔。 主仆二人窃窃私语,猜测贾成身在何处,不知可曾脱险。 侍女小香匆匆进来道:“小姐,贾尚书派人说小郎君有书信到,请您过去有事相商。” 第一百二十五章 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什么?” “哎呦!...疼...” 只见蔡文姬骤然起身,却是着急了一些,膝盖磕在案几角上,蛾眉微蜇,雪雪呼疼。 “小姐,小郎君的信又不会跑,你急什么?”小兰一边帮蔡文姬揉膝盖,一边埋怨道。 蔡文姬白了小兰一眼,有些委屈:“我不是怕贾尚书等急了嘛,你多嘴作甚?” “奴不是怕您伤了自己嘛,”小兰还待再说,手上却是一空,蔡文姬已经抬步走了出去,“哎哎,小姐,再揉几下,淤血不化开就不好看了......” 小香在一边抿着嘴笑:“小兰姐,你就少说两句吧,小姐好不容易等到小郎君书信,心急也是难免。” “你这小蹄子,就知道笑我,却不拦着点小姐,看我等下不收拾你。” 小兰一边数落小香,一边快步出去,追着蔡文姬向前庭走去。 ...... “妾身见过尚书。” 来到前庭,贾诩坐在案几后,面带喜悦之色,显然贾成书信中并无坏消息。 “嗯,蔡家女郎来了。” 贾诩捋着颌下短须道:“君美来信了,言他已然率部屯驻盩厔。” “这么说贾君...咳...小郎君无恙矣?” “嗯...他有惊无险,倒是没出意外。”贾诩微笑着点点头,似乎没有注意到蔡文姬激动的神情,“他信中说长安局势紧张,迟早必生大乱,要老夫伺机脱离险地,前往盩厔汇合。老夫朝中另有大事,一时难以脱身,故老夫欲先将汝送往盩厔,待老夫大事一了,即刻前往相聚。” “啊?尚书为何不一同前往?妾闻长安乱事频仍,您若是逗留险地,出了意外可如何是好?”蔡文姬听贾诩说他还要留在长安,顾不得要去和贾成团聚的羞意,急声出口问道。 “确实如你所说,长安大乱迫在眉睫。只是老夫叔侄身为大汉之臣,岂能置天子于险地而不顾。蔡家女郎,你此去盩厔,一是君美所求,二是替老夫带封书信与他,老夫一应事宜皆在信中,就说老夫已做好准备,令他依计行事。” 蔡文姬虽然不知道贾诩话中所谓大事是什么样的事情,但也从他片言只语当中知道,肯定是与天子还在长安,身处险地有关。 贾诩没有明说,她也不敢多打听。当然了,自己身为女子,若是留在长安,非但帮不了什么,或许还是贾诩的累赘。 既然贾成来信,要她前往盩厔,那她最好还是听从安排。更何况贾诩还说有重要书信要让自己带过去,到时候贾成自然会跟自己说明一切。 “如此...,那妾身全凭尚书安排。” “过些日子朝中要开大朝会,商议六府新辟官员任职之事。届时李大司马和郭、樊二位将军定然出席,此次新辟官员皆为各部将领所荐,那几日料来无暇顾及防务。老夫会遣韩季以都督巡查为名出城巡视各部,你们主仆三人乔装打扮,假充士卒,随韩季出城。到时他会带你们一路向东,前往盩厔君美之处。” “诺!妾身遵命。” 贾诩算计的很清楚,自从郭汜和樊稠一同开府以来,小小长安朝廷同时出现六府并举的局面。一时间官员数量骤增,往往一个官职出缺,便会有两个甚至三四个人通过各府推荐,来争夺这个职位,搞得朝中任命官员出现了极大混乱。 原先三公开府,因为各管一线,所以并无冲突之事。 民事行政官员归司徒府任命,军事由太尉府指定,水利、土木衙署技术官员皆由司空管辖。这三公多年来形成惯例,互不干涉。 李傕开府之时还算可以,他主要关注的是西凉军将领进阶,最多封些侯爵,对于文官层面很少干涉。就算军中文职,他也因为手下少有文人,多由太尉府委派。 可是郭汜、樊稠获得开府之权之后便有了极大改变。 李傕有李儒相助,很多时候便能压两人一头,搞的两人吃了不少闷亏。 这二人一想不对,手下没有几个文人投效,弯弯绕绕的搞不过李傕。于是他们灵机一动,便也大肆招募一些愿意投靠自己的文人。 名士大儒他们招不到,很多日子过不下去的落魄文人却一下子找到了晋升之道,纷纷投奔过来。 李傕一看,那还得了,你们这是要翻天啊。于是他也大开府门,只要是读过几本书的,尽数召进大司马府。 一时之间,长安城凡是会说几句“之乎者也”,会提笔书写的所谓读书人趋之若鹜,纷纷投效三人。 召揽的“人才”多了,他们为了让这些“人才”为自己所用,当然要用官职来买这些人的忠心投效。于是他们都参与选拔举荐官吏。 李傕等人都要任用自己推荐的人,如果一有违背,就大发脾气。朝廷无法应付,只好依照次序任用他们所推荐的人选。 他们三人为了任官之事时常吵闹争执,根本不管所推荐的人能力如何。三公所推举的人才,毫无被任用的机会。 贾诩身为选曹尚书,选派官员必须经由他签署,李傕三人便时时在他面前争吵不休。 最早郭汜、樊稠二人没有开府之时,李傕还能听听贾诩意见,选一些合适的人才。 可如今郭、樊二人争权夺势,做事更是毫无顾忌,李傕自然不肯退让,自己的利益岂容二人侵占。 到最后贾诩无法,只好建议每隔一段时间召开朝会,商议新荐官员任命之事。其实也就是排排坐分果果的意思。 一般来说,先从李傕推荐的开始,其次是郭汜,再次是樊稠。 当然,有些比较重要的职位还是需要三人达成共识。每逢这个时候,就像选坐馆、话事人一样闹哄哄乌烟瘴气。 特别三人都相信人多势众,这种时候必定会各自带一帮子小弟出场以助声势。 所以此时往往各个防区将领都会汇集到长安,给各自主公助威,自然会疏于防范。 贾诩在西凉军地位超然,大部分将领对他还是尊敬有加,毕竟当初在他建议下大伙才反攻长安,有了如今的风光时刻。 要不然别说过的这么风光了,能不能活在世上还不一定。 贾诩派人巡查各部,就算各部主将在也不可能受到刁难,何况主将都在长安,其部下想要未来升官肯定会求到贾诩这边,更加不可能为难贾诩派出的人员。 这部分人穿越西凉军防区,前往盩厔难度并不大。 第一百二十六章 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长安局势愈演愈烈,兴平元年(194年)五月,贾成还在盩厔积极整顿军务民政,扩军备战颇有躲进盩厔成一国,管他春夏与秋冬之时。 长安城发生了一件大事,直接引燃西凉军大规模内战的序幕。让贾成不得不停止建设,把目光再度投到长安城来。 事件的发生既是偶然,也是必然。 樊稠自从和郭汜一起打退马腾、韩遂,其部下人马非但没有损伤多少,还因为吸纳了许多流民青壮,以及凉州降兵,一下子膨胀了许多。从原先的四万不到,扩张到接近六万,与李傕部下人马相差无几。 当然郭汜也在其中趁机扩张势力,增加了接近一万部下。 不过郭汜性格乖张,没有樊稠豪爽大气,大部分小势力更加愿意投效樊稠。 攻打韩、马联军的三股势力当中,李傕因为要坐镇长安,只是派遣侄儿李利率军出征。 李利胆小怯战,被樊稠当众责骂之后失了军心,不仅在这场战役里没得了多少好处,反而有不少部下耻于他的表现,暗地里找门路想要投奔樊稠。 西凉军说是一个庞大的军事集团,其实更像后世社团,由大大小小派系将领组成。每个将领或多或少都有自己亲信嫡系部队。 这些将领以地域、亲属关系为纽带,汇集成几个大的派系。 像李傕,他是北地郡人,所以身边将领几乎都是并州人为主,而郭汜虽然是凉州张掖人,但他马贼出身,身边也都是些山贼马匪。 樊稠原先是金城大豪,他身边自然都是些凉州小地主出身的将领。 这几场仗打下来,樊稠的地域因素就大大凸显,很多韩、马联军当中凉州兵纷纷投入他的麾下。随着樊稠势力增长,他个人野心自然也膨胀起来。 这一日大朝会,樊稠照例带着一帮亲信将领昂首阔步进入未央宫。刚到宫门口,迎面遇到另一伙武将也在等候进宫。 “呦呵,这不是李家小子吗?” 对面为首之人正是李傕之侄,刚升为荡寇将军的李利。 李利看到樊稠远远过来,心里腻歪,本不想理他。只不过樊稠开口了,他也没处躲,只好上前见礼:“末将李利见过右将军。” “嗯...,我说小李啊,如今你也升荡寇将军了,可不能像当初那样临阵怯战,须让你家叔父脸面有损。哈哈哈哈......” “呃...,右将军莫要取笑小侄,当日小侄身边兵少,正思量如何以少胜多,故此才没有即刻冲阵,......非是胆小怯战。” “兵少?兵少你早说嘛!咱老樊身边有的是英雄好汉,只要你小李开口,随便哪个都能帮你冲锋陷阵,至于让人笑话你嘛!” 樊稠身边那些将领七嘴八舌的说道:“是啊!是啊!樊将军勇猛无敌,让咱们冲阵自然个个争先,敌军不管多少人都不够咱们砍的。” “樊将军西凉第一猛将,咱们哪能丢将军的脸,打仗谁不敢拼命。”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 李利在樊稠边上听得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有心翻脸,却看樊稠身量高大,怕弄不过对方。只好暗暗咬牙,露出尴尬的笑容。 “好了,你们几个少说几句,不看小李的脸,也要顾及一下大司马的脸面,咱们进宫。” 樊稠假意训斥了手下几句,大笑几声当先进宫。 看着比自己更为嚣张的樊稠一行人,李利恨得咬牙切齿,目光中闪出一丝怨毒之色:“樊稠老贼,你屡次辱我,此仇不报枉为人也!” ...... 当夜,李利来到大司马府求见叔父李傕。 “叔父您是不知道,那樊稠老贼何等嚣张,今日在宫门口不仅欺辱侄儿,还语出不屑,多有嘲讽辱骂您的言语。” “胡说!樊老三虽然狂了点,对为叔还是礼让几分的,怎会在你面前辱骂为叔。” 李傕和樊稠相识十几年,还是比较清楚樊稠的为人,要不然也不会合作那么久。他们三个私底下或许会为了利益动些手脚,明面上还是能保持相对良好的关系,不至于撕破脸皮。 “叔父您以为樊稠老贼还是当年那个光明磊落的西凉好汉吗?他如今手下兵力可不比咱们少。自从咱们打败马腾,他又私下放走韩遂,军中多少人赞他勇猛无敌,说他义薄云天。不信您派人打听打听,好些将领都想投效他。” “什么?咱们军中也有人想投效他?” “怎么没有,樊稠老贼当众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说您就会躲在长安城不敢出战,手下兵马熊的很。听说中郎将李蒙早就对您不满,私下求见樊稠,欲投奔他的麾下。” 李傕大吃一惊,一把抓住李利脖领:“此言当真!?” 李利被李傕勒的差点喘不过气,不过他一点不敢挣扎,憋着气说道:“侄儿敢用项上人头担保,句句是真,绝不敢谎言欺瞒叔父!” 李傕随手将李利甩到一边,重重跌坐在榻上,良久,他深深吸了口气:“想不到我一片赤诚,待樊老三如手足兄弟,他竟敢暗中下手,背叛于我。” 李傕的确有点慌了,他们西凉军一向以来的规矩就是谁拳头大就听谁的。这几年李傕势力最大,所以处处都以他为首。以前在董卓手下,还感觉不到这种优势,大家无所谓谁大谁小听谁的话。 但是进长安以后,他们控制了朝廷,李傕更是尝到了权力的滋味。 前几年郭汜、樊稠在外,李傕在内,至高无上的天子都掌握在他手里,他是清清楚楚感受了一把唯我独尊的滋味。 等郭、樊二人回京,还得到开府的权力,李傕就有点权力被分走的不爽。 哪知道樊稠居然勾搭自己部下,侵占他获取权力的基本盘,这让李傕如何能忍? 要知道李蒙手下部众也不少,当初在董卓手下与他平起平坐,同为一部校尉。如今虽然不显山不露水,只是众多中郎将之一,可他手下差不多也有六七千人马,算是李傕部下实力最强的一部。 要是李蒙反水投靠了樊稠,两边实力立刻有了实质性的变化。樊稠将一跃成为西凉军最强一系,将来随时可能压自己一头,成为西凉军新的老大。 他已经做惯了带头大哥,尝到了唯我独尊的滋味,决不允许有任何人挑战自己权威,将自己取而代之。 “樊稠,既然你不仁,就休怪我老李不义!” 李傕咬着牙狠狠的说道:“阿利,你附耳过来,咱们......” 第一百二十七章 樊稠之死 数日后,李傕遣人送了一封书信给樊稠,说他新得了几坛西域葡萄美酒,请樊稠过府饮宴。 樊稠这人没有什么别的爱好,就喜欢尝尽天下美酒。以前在金城,来往西域贩卖葡萄美酒的商贩经常能够见到,不过这酒价格奇高,以樊稠的家资也不太买得起这种昂贵的美酒。 所以他只能偶尔买上一坛,与亲近好友尝一尝过过瘾。正因为喝的少,对他这种嗜酒之人来说,那西域美酒的滋味可谓魂系梦萦。 今日听说李傕有十几坛美酒,他哪里还坐得住,当即便要前往大司马府。 倒是有个新投效的士人门客出言建议:“将军身份非同往日,城中龙蛇混杂,贸然前往大司马府恐路上遭遇宵小之辈,须带齐仪仗侍卫为好。” 樊稠不以为意:“某纵横天下少有敌手,用得着怕几个蛇虫鼠辈?大司马府不过离此三五闾坊,赴个酒宴而已,带甚仪仗侍卫,没得让李老大笑话。” 樊稠身为开府大将,按照规矩出行的话,身边须带一百二十人的仪仗队。各种旗帜、车马、礼器都有相应规定,极为繁杂。 他是个冲锋陷阵的武夫,哪里愿意这么麻烦。再说去李傕那里喝顿酒,搞得这么护卫严密,别说自己了,那些军中同僚也会笑自己胆小惜命,见自家兄弟都这么小题大做。 笑骂了几句,他随手点了十几个亲信出门上马,直奔大司马府。 走了也就一炷香多点的时间,便来到一座占地宏伟的府邸门前,远远便见大司马李傕竟亲自站在门口迎接他。 “哈哈哈哈!大司马怎地如此客气,亲自出来迎接小弟。” 樊稠不敢怠慢,翻身下马紧走几步,上前施礼。 “呵呵,自家兄弟好些日子没有聚在一起喝酒了,恰好日前得了几坛子好酒,寻思着你樊老三爱这一口,便请你过来聚聚。” 李傕满面笑容拉起樊稠,一边拉着他进门,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本来还想请阿多一起过来,咱们三个痛痛快快喝一顿,结果他说新得了几个绝色美女,正在家中快活,不来了。” 樊稠倒也不以为意,顺嘴打趣道:“郭老二真是荒唐,女人有甚好的,没得坏了自己身子,小心将来骑不动马,拿不动刀。” “可不是嘛,还是老三你厉害。听说你还在府中日日打熬身体,我看你是愈发雄壮了。” “长安城里又没甚鸟事,再不活动活动筋骨,身子都要生锈了。大司马,城中缺粮,小弟想着是不是带兄弟们再去豫州转转,弟兄们饿着肚子可不行。” “不急,不急。”李傕拍拍樊稠肩头:“稍候喝酒时再议。” 两人边说边向里走,不消多时,便来到一处大厅。 樊稠跟着李傕进了大厅,却见里面已经有十几个军中将领坐在那里。 樊稠一怔:“今日来的人不少啊。” 就见李儒呵呵笑着上前道:“右将军,大伙都是托了您的福。听说大司马请您喝他新得的西域美酒,便厚着脸皮也来讨杯酒喝。” 李傕哈哈大笑:“你们这些痞懒货色,鼻子比狗还灵。贤弟,休去管他,咱们只管自己痛饮一番。” 李儒嬉笑讨酒,李傕又这么说了,樊稠自然无话说。再加上他本来就性格粗豪,喜欢热闹,这么多人在一起喝起来也爽快。 况且美酒都是李傕提供的,他愿意给谁喝自己也不能说什么,只要能喝的过瘾就行。 这来的人当中虽说都是李傕部下,但也有好些都和自己熟悉,关系不错。其中李蒙前些日子还曾偷偷拜访自己,想要投靠过来。 所以樊稠更加没有防备,一屁股坐在席上,大呼小叫的让李傕上酒。 一顿酒喝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樊稠开怀畅饮,肚子里灌下足足两升有余。 这西域葡萄美酒可不是中原所酿的那种寡淡米酒,按酒精度来说,中原的酒不过两三度,差不多和啤酒相仿佛。 而葡萄酒度数至少十几度,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烈酒了。 两升多葡萄酒下肚,樊稠早已醉眼朦胧,看人都带着重影了。 李傕突然将酒盏重重一顿,对樊稠道:“某听说老三你最近招兵买马,拉拢朝中大臣,意欲将某取而代之,不知可有此事?” 樊稠骤然听到李傕开口质问,不禁吃了一惊:“大...大司马怎地说这样话,我...我樊老三怎会...怎会与朝中...朝中那些酸子勾连?” 他酒喝多了,醉的连舌头都捋不直,只是下意识觉得李傕冤枉自己,叫起屈来。 “哼!你没有勾连朝臣,挖某部下总是真的!” 李傕此话一出,樊稠吓的出了一身冷汗,酒都醒了大半:“大司马,都是军中弟兄,平时多有走动,怎能说挖您部下!” 李傕一拍案几,指着一边早已变了颜色的李蒙大声喝道:“你以为某不知你做了甚勾当?李蒙,你这些日子偷偷与樊老三密议,意欲改换门庭,投靠樊老三,你们二人当某不知么?” 李蒙吓的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正想申辩,身后早有准备的胡封和李利抽出佩刀,一刀一个,便将两人捅了个透心凉。 樊稠庞大的身躯倒在地上,他一生勇猛过人,每战必先,在战场上少有敌手。今日却被自己曾经生死与共的兄长、同僚设计灌醉,死在一场酒席宴上。 他的身躯浸在自己的血泊中,一时间却还没有断气,张着大口呼呼喘气,一双牛眼紧紧盯着李傕。 “为何要下手杀我?” 李傕似乎并不屑于回答这个问题,轻轻一挥手,李利狞笑着上前,手中血淋淋的佩刀架在他脖子上,用力一割,樊稠大好头颅咕噜噜滚到一边。 看着堂内神色各异,噤若寒蝉的部下们,李傕昂首长笑:“樊稠、李蒙暗中勾连意图谋反,某家已将此二贼诛杀!李利,你即刻率本部人马包围二贼府邸清剿叛贼余党。其余各将持某将令前往二贼军营,收编部众,清除余党!” 李利、胡封和众将顿时神色兴奋:“诺!谨遵大司马将令!” 李傕这道命令等于下达了分脏信号,不管是前去二人府邸抄家的李利,还是前往二人军营收编部众的众将,都将获得巨大利益。 这些人都是刀头舐血的亡命之徒,为了扩充势力无所不用其极。就算其中有几个与樊稠、李蒙平常关系不错,在一下子可以扩充几乎一倍势力的巨大好处面前,也就顾不上二人死的是不是冤枉了。 他们争先恐后跑出大司马府,各自点起本部人马,前往二人军营收编部众,生怕去的晚了,被别人占了先,等不到多少好处。 第一百二十八章 龙首原混战 樊稠、李蒙之死,加剧了长安城混乱的局势,引燃了西凉军各部混战的导火索。 原先各部为了争夺已经不多的粮食,时不时爆发一些小规模械斗,但因为有李傕、郭汜、樊稠这三个巨头在上面压着,不至于上升到混战的程度。 可是李傕骤然发难,打破了西凉军内部相对稳定的权力结构。 樊稠一死,李傕手下各部将领蜂拥前往樊稠军营,试图接收他的部下,扩充自己实力。 但事实上哪有他们想象的那么容易,樊稠部乡党众多,对他忠心耿耿,将领们之间比李傕手下还要团结。要不然他在西凉军中也不可能崛起这么快,成为三大巨头之一。 就算樊稠已死,李傕也很难短时间吞并这股势力。 李傕估错了形势,以为就像当初他们西凉军攻进长安,吕布不敌逃走,城中并州军便立刻反水投降。 吕布是反复无常的小人,并州军名义上听他指挥,实际内心当中并不服他。 而樊稠不一样,他的部下将领大多都是一起从金城起兵开始就跟着他的嫡系。骤然听说自家主将被无故杀害,正是群情激昂的时候,哪里肯投降杀主仇人。 当李傕的部将们兴冲冲带兵过来的时候,收到消息的他们一是怕李傕大开杀戒,把自己这些樊稠嫡系将领一网打尽,二来西北汉子自有一股血性,要为自家主将报仇。 于是两军便在樊稠军营所在的龙首原展开混战。 这时候郭汜也得到樊稠被杀的消息,他本能的以为,这是李傕在清除异己。如果樊稠部众被李傕顺利接收,那李傕手下人马将马上超过十万,远远超过自己。 到时候只要李傕看自己不爽,轻而易举就可以把自己灭了。 这样的局面绝不是他郭汜愿意看到的。 于是郭汜立刻做出反应,亲自率军前往龙首原。 他想的很清楚,樊稠部众绝对不能被李傕收编,就算要收编,自己也应该吃下其中大部。只有保持住与李傕实力相当的状态,自己才能与李傕分庭抗礼,不至于步樊稠后尘。 三方加起来超过十五万大军就在小小龙首原展开激烈战斗。 樊稠部群龙无首,不过他们在死亡的威胁下紧守营寨,他们谁的话都不信,宛如紧缩身体的刺猬,任谁都难以奈何他们。 郭汜要阻止李傕部攻寨,就在外围时不时袭击李傕各部。还派人前往樊稠营中,试图说服樊稠部下投靠自己。可惜效果不大,樊稠部下就是紧闭营寨,一副守道天荒地老的架势。 李傕自知无故杀了樊稠,已经引起郭汜猜忌,他一面派李儒前往郭汜营中,试图稳住郭汜,一面下令强攻樊稠营寨。 只要迅速攻进营中,顺利收编樊稠部下,在巨大的兵力差距面前,郭汜自然只能俯首就范,任自己搓圆捏扁。 此后十几日,三方日日混战,一时间陷入僵持阶段。 打了多日,李傕算是看出来了,自己想要短时间吞并樊稠部众几乎已经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再加上郭汜在侧,自己的如意算盘已经落空,便有了罢战之意。 李儒劝道:“主公费尽心机诛杀樊稠、李蒙,若放过其部下,将来恐为其反噬,决不能半途而废,徒留后患。属下观郭汜将军亦有收编樊稠部众之意,主公撤军,岂不是为他做嫁衣裳?以儒之意,不若退而求其次,联合郭汜将军共分樊稠部众。郭汜得了人马,自然不怕主公将来对付他,与我息兵罢战。” 李傕心有不甘:“某不惜撕破脸皮,下手诛杀樊稠,结果却让郭阿多得了便宜,这口气如何咽的下!来人,派人进城问问李利,这都几日了,抄查樊稠、李蒙府邸还未结束?让他快快率部过来。其他人在苦战,他却在城里享福,成何体统!” 李傕不听劝告,要一意孤行吞了樊稠余部,催促各部将领加强进攻。 李利接到叔父李傕命令时,他正在城中肆意享受。 这货一开始还算老实,只是抄查樊稠、李蒙两家,得了许多金珠财货,也按照规矩将大部分财物送进李傕府中。 不过随着李傕带兵出城,前往龙首原攻打樊稠余部营寨。他的心思就活泛起来,借着彻查叛党的由头,严刑拷打两人府中家人,暗中示意攀咬朝中大臣。他好拿着口供扩大范围,借机敛财。 重刑之下有几个受得了,他自然要什么口供便有什么口供,短短几天,朝中就有数十个樊稠推荐的官员被牵连拿下。其中不乏为了讨好樊稠而曲意结交的士族豪门。 李利乃是贪婪小人,哪里会顾忌这些士族豪门的门阀地位,只要他认为有利可图,无论对方身份多么高贵,在朝中影响力有多大,一律派兵破门抄家。 一时间长安城人人自危,为了家族存续,纷纷送上巨额资材贿赂李利,金银珠宝,绝色女子,塞满了李利府中。 李利志得意满,日日笙歌燕舞,肆意享受起来。 等到叔父李傕派人来责骂催促自己,才想起城外还在激战,若是违抗叔父命令,自己的下场可不太妙。于是忙不迭点起人马,出城前往龙首原助战。 李利一走,西凉军在长安城里就没了成建制的守备部队,朝中百官公卿也就松了口气,庆幸自家暂时躲过一劫。 这一日,长安西边雍城门来了一伙数百人的大商队,驱赶着百余车货物要求进城。 好几年了,长安一直征战不断,哪里见过带着这么多货物的商队,城门尉余亮很是疑虑,便上前询问。 “你们是哪里来的商队,不知道最近城中正清查叛党,不许大股商队入城吗?” 一个气度不凡的中年商贾上前行礼道:“这位军爷,小的张茂,乃是武威张氏族人。三年前奉士度公之命前往西域经商,因为道路险阻,多有匪患,走了许久才辗转回到长安。” 说完他取出一份路牒递了过去,袖子一翻,一锭金子消无声息的塞在余亮手里。 余亮手一沉,眼角扫过一抹金色,接过路牒的手便顺势将金锭放进怀里。 他打开路牒,上面果然写着武威张氏张济的族人,从长安出发,前往西域经商的字句。再看这些人中还有许多高鼻深目的异族人,与城中那些西域人面貌相似,的确很像来往西域经商的商贾。 “哦?哈哈!原来是镇东将军族人。不过张君不知,镇东将军如今不在长安城里,两年前便已奉诏前往弘农屯驻。” “这样啊......,军爷您看,小的们一路上风餐露宿,已是十分疲惫,能否让我等进城歇息几日,再前往弘农士度公处?” “这个......,不瞒张君,大司马有令,不许大股人马进出,我也很为难啊。” 第一百二十九章 贾成营救部队出发 “大司马有令,不许大股人马进出,我也很为难啊。” “这个?军爷您看,小的这些伙计实在疲惫不堪,能不能通融通融?”说完又是一锭金子塞了过去:“这样吧,小的后面带了一车青盐,分给兄弟们加点咸味,您看如何?” 颠颠手中金块,再听说给自己留下一车青盐,余亮顿时动了心。 要知道自从关东诸侯反董,青州的盐货就断了供,长安城全靠北地郡岩盐解决缺盐的窘境。岩盐杂质多,味苦,滋味一言难尽。 青盐来自西北高原,品质一向冠于天下。只是长安城战乱数年,西域商贩早已断绝,青盐也就成了传说之物。只有一些顶级豪门或许还有存货,那也只是紧着极少数贵人食用。就连李傕等人也不是顿顿能用得起这等食盐。 可面前这位张氏族人居然说要赠送自己一车食盐,虽说还要给手下士卒分出去一部分,但大部分肯定是归了自己,比送自己一车金银还要珍贵。 看着城门口排着的一长列车队,余亮不由得起了贪心。这张茂随手一指,便送出一车青盐,可见这么多车哪一辆价值都不下于此,要是都归了自己,那不就发大了。 不过转念一想,张济可是官居镇东将军,如今樊稠死后,便成了西凉军第三号人物,可不是自己这小小城门尉惹得起的。 若不是对方急于进城,才给了自己两锭金子一车青盐。平常时节,就算对方大摇大摆进城,自己又能奈何他吗?还是安心点,发笔小财吧。 余亮眼珠一转,心中有了计较:“大司马之令,本官绝不敢违背。不过大司马所令,不许大批人马进城,本官看你等乃是为了行路安全,故此十数股商贩汇集而成。如今已在长安城外,不必汇集,各自分散入城也就是了。” 张茂大喜:“军爷所言甚是,我等小商小贩,怕路上遭遇匪患,故此才集合行路。如今已到长安城,哪还会有匪患出现,自然各自进城回家。” 余亮部下守在雍城门多时,早就混熟了这些进出门道。只要好处给到位,休说这数百张济府中商贩,就算真的要进来几百全副武装的部队,他们也敢放进城中。 毕竟几百人在长安城翻不起多少风浪,就算城中守备空虚,各门守卫加起来也有好几千人。数百人进城,给他们熊心豹子胆也不敢闹出什么事来。 得了余亮许可,城外百余辆大车便分作十几拨陆陆续续进城。 而余亮也不等这些商贩完全进城,便交过几个亲信,打开盐车当中分起盐来。 手下士卒见有白花花上等盐货分,更加不会在意有多少人进城,纷纷涌到盐车前领盐。 “咦?”一个排着队的年轻小卒眼角扫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要细看,后面伍长不耐烦的用矛杆拍了他一下:“看什么呢?领盐还东张西望看啥?” “不是,”小卒揉揉背打疼的肩头:“哥,我好像看到贾小郎君了。” “哪个贾小郎君?” “就是左冯翊郡守,仁义小郎君贾成贾太守啊!” “在哪里?” “喏,就在那里。”小卒伸手一指:“咦,怎么不见了?” 伍长噗嗤一笑,一巴掌排在小卒头上:“你小子眼花了吧,听说贾太守早就跑到南方不知去向了,哪会出现在西域商贩之中。别乱想了,赶紧领了盐,找人卖了换点米粮。听说这个月军粮又要减半,你小子胃口大,多存点粮食才是正经。” “哦,知道了哥。” 小卒嘴里答应着,不过心里还是有些疑惑,又看了几眼适才看到那熟悉身影的地方,兀自嘟囔着:“不对啊,我眼睛亮的很,那人肯定是贾小郎君......” 只是他实在想不通,贾成怎么会混在商贩堆里。不过等到他领到一小袋青盐,巨大的喜悦立刻充满心间。 捧着这雪白的盐,他用鼻子狠狠吸了口气,伸出舌头微微舔了舔,纯真的咸味让他沉迷其中,早已把看见贾成的事丢在脑后。 “好美味的盐啊!......” ...... 小卒没看错,这伙自称武威张氏族人,来往西域贩货的商贾不是别人,正是贾成和甘宁率领的折冲营五百精锐。 贾成当初接到蔡文姬一行人,从她带来的叔父贾诩书信中得知,长安因为缺粮,时不时会爆发各部械斗。还有郭汜、樊稠开府,和李傕时常会因为官员推荐争吵不休,有时候各自部下将领甚至还在朝堂上动手斗殴。 贾诩担心,随着樊稠崛起,西凉军内部极有可能在短时间内发生内讧。 特别是去年冬季,长安城爆发饥荒,城中百姓饿殍遍地。天子刘协不忍百姓挨饿,从当初贾成敬献给他的内库中拨出五千石粟米,广开粥棚赈济百姓。 哪知道李傕竟然私自扣下大部分赈济粮食,煮出来稀的可以照见人影的稀粥给饥民,糊弄天子。 此事被御史台官员揭发出来,天子刘协大怒,下令彻查。结果李傕只是把一个施粥的低级小官处死,便匆匆了结此案。 过了几日,他以御史台官员渎职为由,罢免了三十几个御史,更是将揭发克扣赈济粮食的那几个御史当场处死。 此事之后,天子罢朝旬月,以示不满,可也奈何不了李傕。 更为可笑的是,樊稠闻知此事,竟公然要求李傕把贪墨粮食分一部分给他。李傕被樊稠弄得下不来台,只好答允樊稠要求。 贾成当即感觉到,樊稠数次与李傕发生冲突,以李傕睚眦必报的秉性,一定会采取措施对付樊稠。 别人或许不知道,他可是知道三国历史的。献帝刘协东归,让曹操接到许昌,就是因为李傕和郭汜爆发内战,刘协在长安待不下去,不得不策划东归导致的。 那时候樊稠已经消失在历史舞台上,唯一的原因就是他已经死了。 那么综合各种因素,樊稠极有可能被李傕或者郭汜杀了。 郭汜现在势力排在三人中间,不可能无缘无故杀掉樊稠,让自己陷入不利的局面。 由此可见,樊稠就是被李傕杀了,然后郭汜和李傕反目,爆发全面内战。 得出这个结论后,贾成坐不住了。他当即决定,让徐晃留守盩厔,自己亲自带队,和甘宁一起挑选折冲营精锐,连同一部分马超西域降卒,假作张济派去西域经商族人,赶往长安,伺机救出天子刘协。 张济本是武威大族,靠的从西域贩卖货物到长安获取利益。假扮他的族人,不会引起别人怀疑。 再说张济身在弘农,长安城一个家人都没有,他们到了长安,也不会有人认出不是张济族人。 第一百三十章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贾成一行人刚进长安城,便派韩季悄悄前往贾府,给叔父贾诩报信。 没过多久,贾诩便让人跟着韩季过来,将他们带到一出废弃的院落安顿。 这处院落本是长安一户豪商货仓,西凉军进城后,这户豪商被抢掠一空,全家或杀或逃,他的货仓也就空了起来。 因为只是货仓,设施极为简陋,进城的西凉军没有人看的上这处院落,渐渐地便成了废宅。 贾诩是知道侄儿贾成谋划的,他早就在留意营救天子的小股部队临时驻扎地方。这座院落位于长安西市,与桂宫北门距离不足百丈,是极佳地点。 桂宫为汉武帝所建,设有七宝床、杂宝按、屏风、杂宝帐,故又称四宝宫,武帝当初时常居于此宫。 汉室东迁洛阳,长安宫室多有毁坏,桂宫也是其中之一。 董卓迁都长安,因为无钱修整,长乐宫破败不堪,无法居住。未央宫倒还勉强可以使用,天子刘协便居住在未央宫椒房殿里。 但是李傕专横跋扈,刘协不堪其扰,椒房殿过于靠近前殿,刘协不想看到李傕一党嘴脸,便让人把桂宫稍事修缮,时常躲在里面不出来。 前些日子李傕贪墨赈济粮食,刘协异常恼怒却又无计可施,再度躲进桂宫罢朝旬月。 这就给贾成营救刘协创造了极佳机会。 当天夜里,贾成在叔父贾诩派人掩护下,偷偷进了贾府,见到了半年未见的老狐狸贾诩。 “叔父,侄儿一接到信便率人晓行夜宿赶奔长安,却不知长安已身巨变。听说樊稠被李傕设计诛杀,余部坚守营寨,和李傕、郭汜展开激战。不知如今形势如何?” 贾诩这些日子绞尽脑汁,想要维持城中稳定。怎奈粮食日益短缺,连许多中低级官员家中都已无粮可食,使得他这些日子苍老了许多。两鬓也白发丛生,宛如年过半百的老者。 “是啊!大司马听了他侄儿李利谗言,对右将军樊稠动了杀念。半月前,借酒宴之时,动手杀了右将军和部下中郎将李蒙,并欲吞并右将军余部。后将军郭汜怕大司马随后对付他,便也率军前往龙首原,意欲掺上一脚,共分其部。大司马不许,三方便开始了混战。” “您以为何人能赢?或者说他们何时可能罢战回京?” 贾诩摇摇头:“大司马和后将军师出无名,右将军部下同仇敌忾,战斗力也不弱,哪里能轻易分出胜负。” “那不就是说,我们还有很多准备时间?” “话不能这么说,”贾诩再度摇头:“右将军营中只有一月之粮,如今距他被杀已有半月,余部撑不了多久。还有李儒在居中斡旋,意图撮合大司马和后将军联手。一旦事成,二人联手,数日内便可攻破营寨,共分右将军余部。” “李儒?”贾成神色一变:“此人智谋超群,若他回到长安,咱们要谋划救出天子便难了。” “何尝不是啊,”贾诩紧皱着眉头:“若是光救出天子一人尚非难事,只是宫中尚有数十车图籍典策,天子印玺仪仗,光运出这些物事就是天大难事。况且公卿百官怎么办?他们都有家人在身侧,难道要丢下家人随驾逃走?” “哎呀叔父,你才做了几年朝官,怎地变得如此迂腐?”贾成跺跺脚:“天子仪仗什么时候都能制作,图册丢了也就丢了,只要带上天子和印玺就行。至于公卿百官,咱们悄悄联络一些关系不错的走,实在不行,先救出天子,其他人日后再说。” “糊涂!天子仪仗和图册可弃,公卿百官如何能不管?他们可不是无用之辈,皆为天下士族精英。你若能救出他们,岂不是施恩与天下士族?将来助天子扫平天下匡扶汉室,便能得事半功倍之效。” 贾诩说的确实有道理,这时候的朝中公卿百官都是从洛阳西迁过来的,本就是当初洛阳朝廷的原班人马,和几年后曹操重新建立起来的许昌朝廷有着天壤之别。 史书中记载,献帝东迁,随行官员一路死伤众多,最后被曹操接到许昌之时,已经十不存一。 即便如此,存活下来的那些官员还是能够代表天下几乎近半士族阶层,也代表着天下正统,有着极强的号召力。 曹魏能够统一北方,威压吴蜀,一方面是因为曹操确实天下枭雄,能力和个人魅力绝非常人能比。另一方面也有许多地方豪强士族代表人物在朝中为官,更加容易吸引家中子弟前往许昌,投奔朝廷的因素在里面。 如今长安朝廷,虽然出走了一批人,在各地建立割据政权。也被董卓、李傕等人杀了一批,少了许多优秀人才。 但绝大多数士族精英都还在朝中为官。 这些人现在看上去可能让人觉得唯唯诺诺,不敢和李傕作对。其中主要原因就是李傕等人不按规矩,不按常理出牌,动辄拔刀相向,随意动手杀人。让他们有种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出的无奈。只好暂避锋芒,让李傕等人肆意妄为。 但若他们脱离李傕控制,来到像曹操、袁绍,甚至贾成这样有志于天下的势力中,便立刻会发挥出强大的能量,发展速度绝不是普通地方势力能比。 有天子刘协在手,掌握舆论的公卿百官相助,贾成无异于开了大挂。再加上穿越者的优势,平定天下岂是难事。 可是事物发展要辩证的看待,往往有利也有弊。 百官代表了绝大多数地方士族不假,把他们营救出来定能获得很多地方势力的帮助。如同当年的大魔导师刘秀,一旦获得河北豪强资助,立刻咸鱼翻身,短短几年时间就取得天下。 可是东汉的建立,却开启了士族豪强与天子朝廷共同统治天下的先例,使得门阀势力得到极大发展,普通百姓生活并没有得到改善。 士族豪强发展壮大,必定会与国家争夺权力和资源,导致国家统治力下降,国力日渐衰微。最后大家过不下去,便又开始新一轮的洗牌。 等到西晋统一天下,士族豪强势力发展到了顶峰,皇权更是小的可怜。北朝社会动荡,异族入侵,形成了华夏最大一次浩劫。 而南朝演变成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的奇葩局面。 其中最大的受害者不是别人,正是那些辛勤劳作,却得不到安稳生活的普通百姓。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贾成能做出这样的选择吗?他又一次陷入了苦思当中。 第一百三十一章 定计(上) 贾成一直试图走出一条不一样的的路,让华夏大地少受一些战乱之苦。 所以他从一开始屯田长平馆,就不遗余力发展教育,培养出一批对自己忠心耿耿,具备基本知识的少年。 随着这些少年不断学习和成长,期望他们代替老的士族势力,形成一个具备相对先进思想的官僚士人集团,推动整个社会发展。 但是历史发展是有着自己延续性的,如同一辆高速奔驰的列车,你或许可以稍微改变一下前进方向,但绝不可能来个一百八十度转弯,完全走上另外一条道路。 最现实的例子,帮助他培养下一代少年的,就是他的那些师兄弟,以及长安过来的年轻士族子弟。 这些人确实充满热血,有着朴素的忠君爱民思想。但他们本质上还是各大豪门士族子弟,代表着自己家族利益。 投奔他贾成,更多是看他有一定能力,有成为一方诸侯的潜质,才让家中子弟加入他的阵营。就跟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一样,政治投机罢了。 这种现象后汉非常普遍,士族们玩的非常溜,其中最有名的例如诸葛家族,荀氏家族等等。 他们教出来的学生,能有多少先进的思想?能保住儒家基本节操就很不错了。 士族豪右,已经渗透到上上下下各个阶层,深入骨髓的存在,要想清除,简直是痴心妄想。 套句熟的不能再熟的话,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任何试图阻挡他的存在都将被碾成齑粉。 贾成心念电转,无数念头化成一句问题:“叔父,侄儿只带来区区五百人,就算要救出天子和公卿百官,又如何下手?即便救了出去,又如何护卫他们周全,不被李傕夺回?” 贾成意思很清楚,救出天子就已经很冒险了。李傕他们不是傻子,天子没了,只要百官还在手里,反应快一些,马上另立一个皇族子弟为帝,就算不那么名正言顺,至少还能勉强维持朝廷体面。 可要是天子和百官都没了,他们手里啥都没有,立刻成了和马腾、韩遂以及关东群雄一样,割据地方的一股势力而已。 到时候既没有民心,又没有朝廷的名义,关中那么大块地盘,垂涎已久的诸侯比比皆是,他们哪里还有生存下去的可能。 所以一旦被李傕他们发觉,一定会放弃争斗,全力夺回天子和百官。 就算安全救出这些人,以贾成区区数千人马,盩厔弹丸小城,怎么可能抵挡得住李傕、郭汜的疯狂进攻。 贾诩见侄儿不再坚持只救天子,不救百官的想法,暗暗松了一口气,便笑着道:“此事我与汝师士孙公已有定计,日前已请天子写下诏书,发往各处诸侯。请河北袁本初,兖州曹孟德,南阳袁公路,徐州陶恭祖,益州刘君朗,荆州刘景升,以及凉州韩文约、马寿成等人率军入京勤王。只要这几路人马前来,李傕等人定然全力应对出兵应战,我们就能火中取栗,拥天子与百官南狩。” 贾成明白了,老狐狸这是想把水搅的更浑。只要这几路人马出现在长安附近,李傕、郭汜就不得不把注意力放在外面,对付虎视眈眈的各路群雄。 这样一来,天子和百官趁机南下盩厔,与刘焉接应兵马汇合在一起,那他们的谋划就算成功了。 贾诩接着说道:“所以这些日子,你可以经商为由,暗中将百官家中子弟乔装偷送出城,分批送往盩厔。李傕等人如今皆在龙首原,对朝中官员家中无力监控,其家中子弟出入长安城更是少有过问,此时送他们走,正是最好时机。只要天子和百官仍在京中,他们绝不会多加怀疑。” 贾诩和士孙端对李傕和长安城内的局势分析已经非常透彻了,甚至还利用到了天下群雄,不可谓考虑的非常周全。 只是贾成作为穿越者,知道一些历史走向,内心却对此并不乐观。 “叔父,您以为这些地方势力一定会带兵勤王吗?” “怎么?天子有难,下诏勤王,他们难道不愿遵诏吗?”贾诩以为贾成又有推脱之意,脸上闪出一丝怒容。 “叔父先莫生气,侄儿只是就事论事。” 贾成赶忙辩解:“容侄儿细细分析,先说荆州刘表刘景升,其人擅坐而论道,麾下虽兵多将广,却只紧守门户,少有出兵他处之举。” 贾诩微微点头:“刘景升空有八厨之名,其实目光短浅,安于一隅之地,老夫也有耳闻。你接着说。” 见老狐狸认同自己分析,贾成心中微定,继续道:“徐州陶谦陶恭祖年老多病,听说因部将贪财,截杀曹孟德之父曹嵩曹巨高一行。曹孟德为父报仇,举兵攻打徐州,屠城十余,所过大肆杀戮,一路上鸡犬亦尽,墟邑无复行人。他们二人是不可能率军勤王了。” 稍稍停顿一下,贾成又道:“南阳袁术袁公路,叔父或许不信,侄儿收到消息,此人早有不臣之心,绝不可能北上勤王。” 贾诩一怔:“袁公路之事,你如何得知?” 我当然知道,这货自大的很,自从孙策把老爹在洛阳皇宫中得到的玉玺给了他,换回老爹部众,开辟江东基业。袁术就以为这是老天暗示自己称帝的机会到了。 再加上他一直牢记“代汉者当涂高”这句谶言,认为当涂高指的就是他袁氏。得到玉玺之后便无时不刻想要称帝,怎么会带兵勤王,再度拥立汉家天子。 只是这件事没有爆发之前还只是袁术深埋心中的秘密,就连他的许多亲近部下都不清楚,远在长安的贾成就更加不可能收到消息。他就算明明白白说出来,贾诩也不会相信。 要知道如今各地虽然各自为政,割据一方,形同一个个诸侯国。但汉室朝廷还深入人心,各个势力并没有自立为王的心思,天子依然是大家君父。 贾成仔细斟酌了一下,道:“侄儿在盩厔曾听南阳商贾言,寿春城盛传‘代汉者当涂高也’,由此可见,袁术其心可诛。” “这传言由来已久,谁会当真?”贾诩摆摆手,正要驳斥贾成,却突然一顿:“你说整个寿春城都在流传这句话?” 见老狐狸这么问自己,贾成就知道叔父贾诩起了疑心,当即重重点头:“侄儿敢以项上人头担保!” 谶言这玩意在东汉非常流行,因为东汉开国之主刘秀非常相信,所以这门学说可以说是一门显学,几乎人人都能来上几句。 可老狐狸毕竟是成熟政客,他当然知道这玩意是人为推动的舆论工具。任何一句谶言都是有心人为了不可告人的目的散发开来的。 当初董卓死前,就有人散播“千里草,何青青;十日卜,不得生!”的谶言,显然就是有人要杀董卓的联络口号。 值此天下纷争时节,袁术所据之城竟然流传着这句颇有反意的谶言,那他的心思几乎昭然若揭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定计(下) “袁术不可靠,那还有河北袁本初,益州刘君朗。再退一万步,马腾、韩遂觊觎长安已久,屡败屡战,定会出兵长安。” 听到这里,贾诩心里其实已经开始动摇,不过还是开口反驳道。 贾成却摇摇头道:“益州或许会出兵,不过蜀道艰难,汉中又在米贼张鲁之手,即便出兵,估计也就做做样子罢了。” “这又是为何?” “侄儿在盩厔数月,已然探查明白,张鲁、张修二人原本奉君朗公之命攻杀汉中太守苏固,占据汉中。并截断斜谷道,隔绝朝廷与益州联系,刘君朗形同自立。去年张鲁突然设计杀了张修,独占汉中,其实与益州貌合神离,汉中已成了五斗米教法外之地,怎会允许益州大兵过境?” “河北袁本初呢?” “您难道不知,袁本初正与公孙瓒决一雌雄,冀州兵力空虚,怎敢两线作战,惹怒李傕等人?” “依你之见,如今只剩下韩文约与马寿成了?” 贾成苦笑道:“要我看,这二人先前被打的狠了,损兵折将元气大伤,您觉得会再度出兵长安吗?” 贾成一席话,说的贾诩哑口无言,良久,长叹一声道:“君美,想不到仅仅两年时间,你已非当初懵懂少年,天下大势看得如此清楚明白。老夫等人谋划数月,竟似一无用处。” 看着老狐狸斑白的两鬓,贾成心中也涌起一股复杂的心情。 他知道,以老头子的智谋,明哲保身绝非难事。原本历史上他就左右逢源,一边是李傕对他很是倚重,一边又暗中保护天子刘协,积极策划东归洛阳。并且联络曹操接驾至许昌,让汉室得以延续。 在曹操手下,他又是以汉室旧臣的身份,深受曹操信任,审时度势,经历多次政变却安然无事,最后得以善终。 可是如今因为自己的缘故,贾诩不得不在极为困难的情况下绞尽脑汁走一条艰难无数倍的路。 这两年来日夜筹划,使得贾诩原本健康的身体迅速衰老下去,憔悴的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贾诩是个汉室忠臣,这点贾成绝无疑问。而且仅仅做一个狭义的汉室忠臣并不难,只要保住天子刘协的性命,让汉室能名义上存在,他贾诩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汉室忠良。 可是因为侄儿贾成,或者说为了贾氏有更高的未来,贾诩就得让天子和百官顺利来到贾成控制的势力手里。 这样,他姑臧贾氏就能一跃而起,与天下群雄并起于世。说不得可以争一下匡扶汉室首功之臣,让贾氏成为顶级门阀。 他贾诩,其实已经豁出去了。 只是,他虽然豁出去了,却让侄儿贾成当头淋了一盆冷水。所有谋划几乎毫无一用,怎不让他心灰意冷。 “其实,咱们说不定还有机会。”贾成心中不忍,开口说道。 “哦?”贾诩眼睛一亮,盯着贾成问道:“你说还有什么机会?” “叔父您想,李傕为了怕樊稠威胁到他在西凉军内部之首的地位而设计杀了樊稠。而郭汜因为怕李傕势大,转而对付自己而出兵阻止李傕吞并樊稠余部。他们如此肆意妄为,完全是天子和百官在李傕、郭汜眼里只是一个摆设,对他们没有任何威胁。” “你的意思是?” “若要救天子和忠心汉室的朝中官员,咱们就要有取舍,不能兼顾所有。” “你说,怎么取舍?” “首先,就要舍去长安百姓。我听说天子不忍百姓挨饿,取出内库存粮赈济百姓。李傕从中贪墨赈济粮,天子震怒,下诏彻查此事,弄得李傕焦头烂额,杀了赈粮小官敷衍天子。虽然他表面上没多说什么,但撤换了一大批宫中禁卫,对官员进宫奏事控制的更加严格了。要减少李傕警惕之心,这些日子决不能因为西凉军虐民而激怒李傕、郭汜两人。” “唉,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这点老夫会与天子说明。” “其次,樊稠已死,李傕、郭汜开府荐官更甚从前。侄儿以为,叔父与老师可联络忠心汉室之官员,自请让位与彼辈。待他们身无官职,自然不会受到西凉军监控。他们若能放弃产业,举家出城,李傕、郭汜定然窃喜身家剧增,放他们出城。侄儿再使人接应他们南下盩厔,只需两月,必能悉数救出。” “这个......,君美,此事颇难。朝中忠君之臣虽多,放弃官位也不是难事,但若是让他们放弃产业,空手出城,恐少有人愿意啊。” 贾诩很为难,朝中大部分官员,虽说看不上出身低微的李傕、郭汜,也对天子忠心耿耿。可若是让他们放弃产业,几乎身无分文离开长安,即便贾成承诺将来的生活所需,也绝少有人会答应此事。 当年董卓迁都长安,这么紧急的时候,这些官员还不是带着大部分钱财家业千里迢迢过来的。难道为了忠于王事,就要放弃自己全家祖祖辈辈积累的财富?这不是笑话吗? 其实贾诩不知道,朝中官员也不明白,唯有贾成很清楚,转过年李傕郭汜爆发大战,献帝刘协东归洛阳,不要说随行官员的家产了,能活着到洛阳的官员都只有一小半。 然后洛阳只剩下一片废墟,无处寻找粮食,又饿死了一大批。最后曹操到来之时,东归官员十不存一,就是这么惨。 可这情况贾成不能说,就算他说出来也没人信。只会把他看做危言惑众的奸猾小人。 但他管不了这么多,坚定的说道:“叔父,只有依了侄儿之言,侄儿才能保证救他们出长安。否则行路缓慢,西凉军德性您也知道,定然会觊觎财物而尾随截杀。侄儿兵少,能保住几个官员?” “唉,那老夫与士孙公商议商议,尽量劝服更多人依计而行。” “还有最重要一点,须得叔父做成此事,咱们才能安然救出天子。” “君美尽管说,只要老夫做得到,无不应允。” “樊稠余部坚持不了多久,必定会被李傕、郭汜瓜分。叔父不管用什么办法,必须让他们二人再起冲突兵戎相见。” “此事容老夫细细思量。”贾诩轻轻点头,倒也没说做不到。 贾成想了想:“最后,如果可能,侄儿想进宫见见天子。”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三十三章 大汉还有希望吗? 在与老狐狸叔父商议定计中,贾成为何能占据主动,把贾诩和士孙端等人商议的计谋推翻,说服他们采用自己的方法。 不是因为他智力值突然爆发,超过了叔叔贾诩。而是后世对眼下这些割据一方的豪强人物分析的非常透彻,双方获得的信息量很不对称。 贾诩若是拥有贾成的信息量,哪会想出这个明显不靠谱的办法。 毕竟名义上大家都还是汉室臣子,就在几年前,关东这伙人还因为董卓篡权,起兵讨董,要清君侧。 哪里会知道短短几年,这伙人便纷纷起了异心。不仅不顾天子安危,甚至有些人还对李傕控制天子暗暗鼓掌称快。 最好李傕脑子进了水,一个不小心把天子弄死了,他们才好有理由自立为王,关起门来称孤道寡。 如同曹操死前说的:“设使无有孤,天下将几人称王,几人称帝?” 为何?就是他把献帝刘协接到了许都,高高供起来。才使得那么多野心家不敢贸然称帝,为天下人共讨之。 妇女之友曹先生的眼光绝对一流,贾诩确实稍微差了点。 贾成知道历史,才能站在更高层面上看问题。 当然,贾诩也不是盖的,贾成不用多费口舌,他就明白了侄儿的意思,稍一思量便想的清清楚楚。 若是两人换个位置,说不定贾成根本理解不了,绝对不可能推翻自己商议许久的办法。 这就是老狐狸厉害之处,贾成事后想来,还是对自家老叔暗暗点了个大赞。 ...... 兴平元年(194年)七月 皇城,桂宫,一处简陋偏僻的小宫室。 贾成经过一番乔装,在老狐狸贾诩的掩护下第二次见到天子刘协。 刘协十三岁了,看上去与两年前完全不一样,已经成长为一个翩翩少年。 这个从出生时就饱经磨难的少年天子,真实历史上东汉最后一任皇帝,却是与他先祖大魔导师刘秀一样,是东汉难得的英明之主。 他自幼聪慧,熟读诗书,能明辨是非。在位时勤政爱民,从无残害百姓之举。 可惜一直活在权臣控制之下,最后不得不退位禅让,使得汉室江山最终退出历史舞台。 但是眼前的刘协,对未来还是充满希望,积极寻找汉室复兴之路。尽管数年来屡受李傕等人欺辱,可他依然目光清亮,身形笔挺,不见一丝沮丧之色。 见贾成上前参拜,他一把拉住贾成:“君美,此乃朕闲居之所,无须大礼。你我君臣就当寻常朋友相交可好?” 不知怎么的,看到刘协,贾成不由得想起前世少年时的自己,一样对未来毫无畏惧,想要凭借自己的能力开创一番事业。 他是自己在这个世界施展抱负最重要的盟友,也是最需要的政治背书。贾成必须得到刘协毫无保留的信任和支持。 按照先前计划,他必须用一番大道理让刘协认为自己是一个绝对忠于汉室的忠臣,然后说服这个少年天子与自己一起携手同心,全力开创新的国家。 他相信以刘协的聪慧和判断力,一定会上演一场君臣相得的好戏,以便未来成功后在历史上留下一段佳话。 可他从刘协扶起自己的双手上却立刻察觉到少年在发抖,小小年纪,就得把自己层层伪装起来,努力在臣子当中寻找可靠的帮手。 希望,失望,再希望,再失望。 周而复始,一次次打击之下,却还要保持阳光、睿智的天子之风。 “陛下,累吗?” 听到贾成充满同情、怜惜的问候,刘协浑身一颤,眼中蒙上一片雾色。 “朕在宫中闲的很,倒是君美屯田长平馆,活长安数十万军民百姓,西拒韩、马,火烧先锋马超、庞德,君美比朕更累。” “臣在外屯田、拒贼,非臣一人之功,乃是有众多良材猛将相助,众人同心协力,方能得微薄功劳。陛下在宫中孤身一人面对逆贼欺压,虽有众多老臣卫护,却无交心之人相伴,陛下乃是心累。” 刘协自小身边就没有一个知心好友,九岁登基之前还有祖母董太后保护他,可是董太后毕竟年老,不太懂小孩子心思,只是督促他读书识字。 到他成为天子,董卓擅权,对他控制的极为严密。董卓可是个敢废立天子的狠人,他身边都是董卓的人,哪里敢随意说话。 董卓死后,还没等他喘口气,王允就以董太后与董卓有勾连为由,逼死了老太太。 这让刘协深受打击,从此以后再也不相信那些嘴上高喊忠君爱国的朝中大臣。在他心目中,这些人为了自己的个人目的打击异己,甚至连深居宫中的老人家都不放过,与董卓这个武夫大权臣有什么不同? 随着李傕、郭汜等人率领西凉军反攻长安,控制了朝廷,他其实已经开始有些绝望了。 但作为刘氏皇族后裔,他继承了先祖刘秀的坚韧性格。面对李傕等人的无礼欺辱,他可以笑脸以对,看似稚嫩的少年一次次用他机智的应对维护住了皇家体面。 所幸,还有一些忠心与他的老臣们在默默地支持他,比如士孙端、朱儁、皇甫嵩等等。甚至在西凉军中,他也渐渐发现,贾诩更是暗地里在维护自己,努力维持朝廷正常运行。 但是这些人力量太弱了,长安城还是不可避免的一日日衰落下去,在西凉军的肆虐下,城中百姓连基本温饱都保证不了,他的政令也出不了皇宫,何谈重振汉室。 老臣们只是一味要求他隐忍,似乎他们有着重重顾虑,没有一个愿意与他说实话,更何况知心相交。 直到那天他见到贾诩侄儿贾成,这个靠着叔父贾诩的关系直接升任左冯翊功曹史的年轻人。 这个人拍着胸脯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又说要带着几万百姓去左冯翊屯田,解决长安城的粮荒。 他其实一开始并不看好贾成,成为天子以后,夸夸其谈的人多了。贾成一个十八岁的少年,家世低微,又无名师教导,仅仅一句相对新颖的“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大话,任谁都不可能对他寄予厚望。 所以他也只是轻飘飘一句“拜托了”以资鼓励而已。 哪知道就是这样一个几乎算是寒门出身的少年人,居然短短半年便获得丰收,一举解决长安粮荒,甚至还送进皇宫内库一万石粮食,大大缓解了皇家财政。 随后韩、马联军进犯长安,此人麾下猛将徐晃先是比武争雄中单挑击败马超,使关中暂时没有了战争的威胁。 马腾与李傕因私事发生争执,随后马腾举兵进攻长安,在李傕按兵不动的情况下,他又以区区两营人马,火烧马超、庞德,歼灭马腾军先锋部队。 这种种功绩,都足以证明此人能力超群,绝不是寻常人物可比。 而两人第二次见面,贾成却没有夸夸其谈,炫耀自己功绩,反而如兄长般对自己说:“你累吗?” 这平等、朴实,而又充满感情的话语,一下子击中这个深藏在壳子里的少年天子心窝,说出来的话竟然也带着哽噎:“君美,你说大汉还有希望吗?”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三十四章 谁都不会来救你 “大汉还有希望吗?” 少年天子目光变得忐忑,哽噎着问出了这句深藏内心的话。 “有,怎么会没有希望!”贾成忍不住想拍拍刘协肩头,伸出手才想起于礼不合,有些尴尬的缩回来摸摸鼻子,“若是没有希望,臣叔侄怎会筹划陛下南狩汉中?” 刘协似乎并不在意贾成有些逾礼的举动,因为这处宫室很是狭小,又无旁人在侧,索性拉着贾成并坐在门口台阶上,看着院中小小天地。 “文和尚书劝说朕南下汉中,以高祖龙兴之地鼓励朕,朕知道文和尚书用心良苦。只是朕有些不明白,洛阳乃是大汉京师,天下之中,又有关东诸多汉室良臣在兖豫二州,为何要弃中原而就汉中偏僻之地?” “陛下,您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刘协白了贾成一眼:“君美莫非想取笑朕?但说真话无妨。” “那臣就实话实说吧。大汉目前已风雨飘零,朝廷威仪名存实亡。地方州郡牧守各自为政互相攻伐,这天下虽名为大汉,实同战国乱世,诸侯林立。陛下若在,则大汉国体尚能维持,陛下一旦......,谁敢保证他们不称王称帝? 陛下若去洛阳,又有哪个诸侯愿意迎奉陛下,空降一天子夺其基业?洛阳屡经战乱,已是一片废墟。陛下贸然前往,若无诸侯迎奉,则就粮于何处?” 刘协怔怔的说道:“两年前关东诸侯尚会盟起兵,欲讨伐董卓,兴复汉室。难道仅仅两年,这些汉室忠臣都变了吗?君美说大汉有希望,却马上质疑这关东诸侯,实令朕费解。” 刘协这句话一说,贾成知道他对自己还是不够信任。毕竟人家虽然困在皇宫中看似无助,却是个实实在在的皇帝。 作为至高无上的皇帝,先天就站在臣子们的对立面,自然有怀疑一切的本能。 贾成反对天子东归洛阳,希望他跟着自己南下汉中,刘协当然会有怀疑他用心的想法。 贾成理解刘协,耐心解释道:“大汉的希望系于陛下一身,绝非天下诸侯。臣以为事实胜于雄辩,听闻陛下已经下诏诸侯勤王,若有人应诏出兵,陛下东归自然无忧。若是无人应诏,以陛下圣明,当能断定臣之言是否欺瞒陛下。” 刘协可能觉得先前自己的话说的有点过分,怕贾成不快,便开口安慰道:“君美莫恼,朕只是有些不甘心,非是质疑君美。想那冀州牧袁绍四世三公,世受汉家皇恩,又是讨董盟主,难道他也不愿迎接朕?” 呵呵,少年你想多了。 袁绍野心勃勃,他马上会打败公孙瓒,坐拥四州之地。正做着中原霸主并吞天下的美梦,哪里会愿意头上加个爸爸,对他指手画脚。 他手下多少人劝他奉迎天子,然后挟天子以令诸侯,他先是污蔑刘协不是汉家血脉,假意奉幽州牧刘虞为帝,实际上想要让刘虞成为他的傀儡。 被刘虞识破拒绝以后,他便一心一意拓展自己势力。 长安巨变,天子刘协东归洛阳,下诏给他要求他接驾奉迎天子。结果这货却示意郭图、淳于琼,让他们提出反对意见,并说什么“汉室衰微已经很久了,今天要重新振兴谈何容易!况且当前英雄各据州郡,士众动以万计,这时就是所谓‘秦失其鹿,先得者王’的时候。如果我们把天子迎到自己身边,那么动不动都得上表请示。服从命令就失去权力,不服从就有抗拒诏命的罪名,这不是好办法。”这种目光短视的荒唐话。 也就曹操,确实眼光独到。他知道天子的价值非常巨大,只要把刘协握在手里,他曹氏立刻从地方诸侯一跃而成代表朝廷的正统势力。 大义在他手上,天下还有那么多心向汉室的众多人才。这些人希望匡扶汉室,自然就会投奔到他麾下,形成一股强大的力量。 地盘大有什么用,人才多才是王道。 曹操就是凭借这一点,才一步步打败袁绍,统一北方。要不是南方水土不服,他又过于急躁,错估了天时地利等因素,天下哪会三分,早就归了他曹氏。 可惜有了贾成这个蝴蝶翅膀,曹操还在徐州苦战为父报仇。等到他从徐州回来,又会遇到陈宫等人背刺,差点把兖州都丢了。所以根本顾不上带兵应诏,前来迎接天子。 “袁本初?”贾成微微摇头,“此人好谋少断,似忠实奸。谁都可能来接陛下,他却绝无可能。” “君美不看好他?” “不是臣不看好他,实是此人所作所为,皆乱我大汉,而非扶汉。” “君美何出此言?” “陛下请听臣慢慢道来。当初大将军何进欲除宦官,曹孟德进言,只需一狱吏,除掉权宠最害者即可。余者震恐,自然不敢为非作歹。而袁本初却劝大将军召董卓等外将带兵入京兵谏,这才导致董卓擅权,废立天子,天下由此而乱。” 说到这里,贾成故意顿了顿,看来一眼刘协。 刘协知道贾成话中意思,正因为董卓带兵入京,为了立威废立天子,他才得以登上帝位。不过哥哥刘辨却因此而死,他也不知道该恨董卓还是该感谢董卓。 不过他还是瞪了一眼贾成:“设使天下不乱,朕为一太平王爷又有何妨!” 贾成告罪一声,继续道:“董氏乃袁氏故吏,一朝大权在手,袁本初嫉恨不已,不愿主从异位,便借故出京,号召关东州郡群起讨董。名虽为汉室,实为袁氏自己而已。讨董之战实为闹剧,他们在酸枣日日聚众饮宴,空有十余万大军却不发一兵一卒。唯有长沙太守孙文台(孙坚)与行奋武将军曹孟德二人忠心汉室奋勇作战。只是二人兵少力寡,又无粮草接应,攻破洛阳后不得不撤军返回。 其后谋夺故吏韩文节(韩馥)冀州牧之职,妄言陛下非汉室血脉,暗中使人劝幽州牧刘伯安(刘虞)称帝。被伯安公识破,他又挑唆公孙伯圭(公孙瓒)攻杀伯安公。如今又与公孙伯圭起了冲突,正攻打幽州,意图吞并北方四州。这样的大汉臣子,陛下愿意去他的地盘吗?” 刘协被贾成的话吓了一大跳,有心想要反驳,但看到贾成神情自若的语气,他感觉贾成并没有虚言骗他。 可是他实在不敢相信,心目中一直以为的世代忠良袁绍居然是祸乱汉室的始作俑者,而且还污蔑自己不死汉室血脉。这如何能让他接受得了? “袁绍真的不会来救朕吗?对了,君美适才说还有长沙太守孙文台和行奋武将军曹孟德,这二人总会率军迎接朕的吧。” 贾成幽幽一叹:“江东猛虎孙文台已经死了。曹孟德,呵呵,他正为父报仇,攻打徐州呢。” 刘协不禁也叹了口气,转念一想,不对! “君美,长沙远在荆州以南,徐州离长安也有两千多里,卿是如何得知这些消息的?” 废话,我当然是从网上度娘那里看来的。 “咳咳!”贾成咳嗽几声,“陛下无需知道臣如何得知,只要再过两月,等传召使者回京,自然知道臣所言是否为实。”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三十五章 无私为国的人很少 都不需要两个月,派出去十三批使者,一个多月就连滚带爬回来了。而且回来的仅仅只有三批,还几乎人人带伤。 最先回来的是前往荆州的使者。 他们是和派往南阳袁术使者前后脚出发,因为事先贾诩请示过李傕,派出使者是为了督促各地恢复上计,给朝廷缴纳赋税。所以有大司马府副署盖章,西凉军各部把守关卡没有为难他们,一路通行无碍出了弘农,转道南下。 前往荆州的使者因为水土不服,比去南阳的那批人慢了三天。 哪知道等他们刚过郦县,正准备进入南阳郡治宛城,就有陈国相骆俊偷偷前来告知,说去南阳的使者连寿春都没走到,就在宛城被袁术部将桥蕤以冒充朝廷使者为名,悉数斩杀。人头就挂在宛城城门口。 骆俊奉上陈王刘宠表文,托使者带给天子,告袁术割据淮南,自任扬州牧,囚禁太傅马日磾,私设百官,意图称帝。 陈国在豫州,离袁术所在的寿春足有八百里,连这么远的地方都知道袁术策划称帝的事,可见这货已经到了肆无忌惮的地步。 这批使者吓坏了,连夜乔装打扮,丢弃官服仪仗逃了回来。 就这样,还差点被宛城守将桥蕤派兵追上,死了不少护卫士卒才保住性命逃进武关。 这样一来,荆扬二地勤王部队就指望不上了。 然后是派去兖州的使者也回来了。 据他们说,兖州已经被吕布占据,根本看不到曹氏大军踪影。 吕布倒是热情招待了他们,听说使者是召集天下诸侯勤王,他也愿意率军攻打西凉军。 只是使者尴尬的发现,勤王诏书里没有吕布的名字。 吕布得知后大怒,骂道:“我吕布曾为天子出生入死,诛杀董卓老贼,功可盖世!今天子蒙难,召天下诸侯勤王,竟无我吕布之名!气煞我也!” 这货恼羞成怒,竟然当即就要将他们拿下处死。 好在原东郡别驾陈宫劝阻了下来,放了他们一条生路。不过吕布怒气难消,还是将他们乱棒打出了兖州。 最后一批回来的连贾成都没料到,居然是前往金城的使者。 他们其实并没有到金城,反而过了陈仓就见到了韩遂。 韩遂告诉使者,马腾去讨伐匈奴了,也不知是真是假,不过他们确实没看到马腾本人。 韩遂接到诏书也没有拒绝,只是说凉州穷困,若要他们率军勤王,须得左冯翊郡守贾成亲自带一批粮草过去。 贾成哪里不知道韩遂话中之意,分明是对自己贼心不死。要是他真的带粮草过去,肯定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韩遂一定会扣下贾成,让他帮着韩遂屯田种粮。等积攒够了实力,便可以再度逐鹿中原。 先前韩、马二人实力强横的时候都没打过李傕、郭汜等人,如今二人损兵折将,只剩下两三万人,哪会这么好心帮天子打李傕。 也就是随口忽悠一下,有枣没枣打一杆子。 这些天过去韩遂算是琢磨明白了,贾家叔侄心向天子,和李傕根本不是一条心。先前李傕是把贾成当成诱饵丢给他们,接过这诱饵爆了大招,狠狠咬了他们一口。 如今天子要他们勤王,这里面贾诩叔侄肯定有份,他傻了不趁机提条件。万一刘协昏了头,真的把贾成派了出去,那他就赚大了。 别看刘协年纪小,韩遂的小心思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了。换做旁人,或许他咬咬牙也就派出去搏一把。 可贾成实在太重要了,现在全靠他撑着,自己才有可能逃出李傕魔掌。要是丢了贾成,他就真成了孤家寡人,还能倚靠谁去。 又等了差不多一个月,派出去的人音信皆无。刘协终于明白被贾成说中了,这些所谓的忠臣义士,州郡牧守,没有一个靠得住。 唯有采纳贾成的建议,找机会南下汉中,积极发展实力,倚靠自己的力量才能重新恢复汉室江山。 直到现实给了他残酷一击,刘协才明白,刘氏汉家,不过是某些人嘴上说说的遮羞布,一旦触碰到自己利益,抛弃他和抛弃一只小猫小狗没有任何区别。 “文先公,你不愿跟朕走吗?” 太尉杨彪,与袁氏一样是汉室四世三公,弘农杨氏乃是当今世上最显赫的世族,却不愿随天子南下汉中,一心想要留在长安。 “陛下,长安关中形胜之地,进可攻退可守,贸然离开,老臣怕龙游浅滩,殊为不智啊。” 杨彪特意求见刘协,慷慨激昂的陈述道。 刘协看着杨彪,似乎打量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杨先生,朕记得先生曾教导朕‘国耳忘家,公耳忘私,利不苟就,害不苟去。’如今朝廷权臣当道,长安民不聊生,朕避贼尔谋复起之道,先生为何不愿助朕?” 杨彪强辨道:“大汉天下正统,天子威加海内。臣闻天子有浩然正气,其为气也,配义与道。避贼之说从何说起?” 刘协说臣子应该为了国而忘掉小家,如果无论怎样做还帮不了国家,就跑吧,另寻地方重新开始。 而杨彪意思是说,天子有浩然正气,可以让天下震服,怎么能躲避坏人呢。 杨彪明显在耍无赖,在刀剑驱使下,所谓的浩然正气有屁用。他就是舍弃不了杨氏家业,怕一旦光着身子跟刘协跑了,将来啥也剩不下。 刘协气乐了,心说难怪传言你为了独霸家产,把你几个兄弟都打发到偏远州郡任官,还在每次大察中上书说你兄弟政绩平庸,不易升职回京。 传言杨彪贪财好货,朕还以为坊间嫉妒之言,原来都是真的。 杨彪顾虑家产,不愿随天子跑路,刘协心中满是失望。 这老杨还曾是刘协老师,满口仁义道德,却在刘协满怀希望的时刻为了自家财产抛弃了他。 作为天子,不怕困难,最怕的就是亲近的手下人背叛他。 刘协极为失望,懒得劝杨彪回心转意,摆摆手道:“既然太尉不愿远走,那朕就拜托太尉留守长安吧。” ...... 刘协真的没想到,除了杨彪以外,朝中大臣十有八九都不愿跟他撤离长安。好似当初私下里在他面前慷慨激昂说李傕、郭汜等西凉军将领皆为逆贼,迟早要为陛下将他们一网打尽的不是这些人一样。 一说起必须抛弃家产跟着天子逃离长安,大多数人居然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极力劝谏刘协谨慎行事,千万莫要贸然南下。 其中甚至有好些人想秘密向李傕通报消息,说天子意图离开长安,南巡汉中。 好在贾诩早有准备,早就在百官府邸前布置了眼线,及时派人控制住这些蛇鼠两端的小人,避免了南逃计划的泄露。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中毒疑云 一番统计,只有尚书仆射士孙端,行骠骑将军朱儁,侍中伏完,太常皇甫嵩等十几人愿意弃家随行。其余数百官员,除李傕、郭汜等人征辟的两百余官员,大多居然以各种理由推诿,不愿离开长安。 就算愿意随行的人当中,士孙端和皇甫嵩都已年老多病,行动非常不便。朱儁倒是非常健朗,他的儿子朱皓年前被派往豫章担任太守,老爷子孤身一人,倒也没有多少牵挂。 八月初,李傕、郭汜达成协议,樊稠余部终于因为粮草断绝,在李傕、郭汜重重围困和不断派出的使者劝说下,打开营门缴械投降,并交出樊稠家人。 樊稠征战一生少有败绩,没有死在战场上。却因同僚猜忌,死在他一直信赖的战友,老大哥李傕之手。 李傕历时近两月,终于迫降樊稠余部,心中异常得意,当即下令处死樊稠全家老小。金城樊氏从此便消失在历史的浪潮中,或许只有在史书上还能找到寥寥几笔记载。 他的余部近四万人饥饿难当,早已无力抵抗,只能放下武器,接受李傕和郭汜的收编。 李傕部作战多时,部下厌战情绪非常严重,为了安抚郭汜,只能分出一半降卒交由郭汜整编。 郭汜得了一半好处,便也不再与李傕纠缠,两人重新握手言和。 李傕一边派人向朝廷报捷,要求天子刘协论功行赏,给他和郭汜以及部下将领加官进爵。另一边日日设宴款待郭汜,以消除郭汜对自己的猜疑。 这日,郭汜在李傕营中喝的酩酊大醉,在亲卫护送下回营歇息。 睡到天明,隐隐约约听到前帐有人说话。他起身走了出去,却见一个仙风道骨的老道正与他夫人杨氏对坐说话。 见郭汜出来,杨氏嗔怪道:“阿多,奴与你说了多少回,那李大郎不是甚好人,少去他营内喝酒胡混。你看看你,又喝的如此模样!” 杨氏本为张掖豪右之女,一次离家游玩,被郭汜看上,抢回去做了压寨夫人。 要换做别的女子,或许受了这番惊吓,早就郁郁而终了。 哪知道这女子性格极为泼辣,行为处事很有手段,又有御夫之术。在郭汜的马贼群里,居然如鱼得水,很快得到众多马贼拥戴,成了郭汜之下第二号人物。 郭汜既爱杨氏美貌,又离不开她帮自己笼络部下,经营内部。渐渐的对她又敬又爱,连行军作战都把她带在身边。 郭汜知道自己好色,让夫人杨氏很是不满。可每次李傕请他过去饮宴,总会安排一些绝色女子相陪,让他食髓知味,不由自主答应前往李傕营中。 “夫人,李老大盛情相邀,为夫我很难推却。下回少饮酒就是。”郭汜陪着笑,涎着脸说道,“对了,这位道长是?” 杨氏杏眼一瞪郭汜,没好气的道:“樊家老三前车之鉴过了没几日,你这憨货就巴巴送上门去。万一你有个好歹,让我们孤家寡母怎么活?算了,奴也管不了你许多。阿多,这位马仙长可是如今长安城道法最高深的仙翁,奴好不容易将马仙长请来,正好为你看看前程。你切莫对仙长无礼。” 那老道士呵呵一笑,稽首为礼道:“将军龙骧虎视,气度不凡,自有天人相助,何须贫道多言。” 郭汜还未说话,杨氏就眼睛一亮:“仙长,奴夫君真有天人相助?” 老道含笑微微点头。 郭汜刀口舔血的人物,从来不管什么神神鬼鬼,有些不耐的说道:“夫人,某家有这一身富贵荣华,乃是搏命杀出来的,哪有什么天人相助之事。” 见郭汜不信,杨氏急了:“马道长乃是神仙中人,夫君切莫乱说,恼了仙家,降祸于你。” 老道士倒也没有生气,笑着说道:“世间生灵皆有其命,信之则灵。将军不信命,贫道也无话说,叨扰之处,请将军见谅。” 说完再一稽首,迈步向外走去。 杨氏急忙上前拦阻道:“仙长,夫君非是此意,还请仙长留步。” 老道士回身打量了郭汜一眼,谦声道:“夫人伉俪情深,贫道感念至极。也罢,既然夫人如此心诚,贫道就说一事,若侥幸言中,夫人再论其他。” “仙长但说无妨。” “将军但请用手按压左肋下方一寸之处,可有刺痛之感?” 见老道士说的笃定,郭汜不由自主的伸手指一按。“嘶......”肋部顿时传来一阵刺痛。 郭汜一惊:“仙长,这是何故?” 老道士捋须一笑:“毒入表里而已。” “毒?!”杨氏一声惊叫,“仙长,有人给奴夫君下毒?” “呵呵,将军屡进毒物,若非天人相助,早已......” 郭汜突然大怒,一把抓住老道士脖领:“说,你是何人派来,竟敢对某家不利!” 杨氏赶忙上前,试图掰开郭汜的手:“夫君,你疯了!快放开仙长!” 老道士被郭汜勒住脖领,却依然面不改色,从容道:“贫道云游四方之人,将军安危与贫道何干?若不是尊夫人伉俪情深,非要贫道实言相告,贫道此刻已离去多时,何必自讨苦吃?” 郭汜一想也对,老道士就看了自己一眼,碰都没碰过自己,怎么可能下毒谋害。 回过味来之后,郭汜不仅出了一身冷汗,放下手道:“仙长可知何人下毒谋害某家?此毒可救否?” 杨氏嗔怪的瞪了郭汜一眼,不过想到自家夫君中了毒,心中也是焦虑万分,扶着老道士坐下,哀求道:“仙长千万莫要生气,还请仙长救救奴夫君。奴定厚礼奉上。” “唉...,也罢,将军乃有福之人,遇见贫道也是有缘。此毒尚在表里,除之不难。只要百日内深居内室,日日清粥果腹,不能饮酒,自然其毒自解。” “啊?百日深居内室?还要清粥果腹?不能食肉吗?” 郭汜听到这几点要求,顿时感到人生无味,这一百日怎么熬啊。 “夫君,为了保命,你就按仙长说的忍百日吧。”杨氏赶忙柔声相劝。 “也罢,某家就忍这百日。仙长,您还未说是何人害某。” “以将军之智,何用贫道明言。将军营内饮食皆由夫人安排,营外么......” 这下不要说郭汜,他老婆杨氏都明白过来,狠狠骂道:“奴早就说李傕不是好人,你非要和他凑在一起,这下吃苦头了吧!要不是仙长在,奴家都快守寡了!” 后怕之下,竟“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好你个李傕!某家当你兄长相待,你竟要下毒害我!某与你不共戴天!” 郭汜恨的咬牙切齿,当即便要下令起兵攻打李傕。 “将军且慢!”老道士出言阻止,“长安大战刚停,士卒疲惫。上天有好生之德,将军贵体欠安,且等将军康复,再报此仇不迟。” “仙长说的有理,夫君不如假作不知,日后身体康复,自有报仇之时。” 杨氏已经彻底相信老道士,觉得老仙长说的句句在理。 “那李傕若是再邀某饮宴,或送来酒食,某该如何应对?” “此事无妨,贫道赠将军一包散剂,只要撒一些在酒食之上,若不变色,即可放心食用。若将军不信,可当场试验。” “哪里哪里,某怎会不信仙长。” 郭汜嘴上说着,到底还是让人牵来一条黄狗当场测试。结果有毒食物果然碰到散剂粉末变了颜色。 郭汜这才完全相信,赠了许多金银财物给老道。 不过老道并没有接受,只是饱餐一顿,留下一个锦囊,说是若万一中毒,可打开锦囊依法而行,便告辞而去。 第一百三十七章 李郭决裂 此后一个多月,郭汜果然没有再应邀前往李傕营帐饮宴,老老实实待在自家营内调理身体。 毕竟各自要容纳樊稠一半部众近两万人马,李傕还以为郭汜和自己一样非常繁忙,便也没有产生疑心。 郭汜不出营,他也就安心做一些整编事务。 手下部将们为了争夺这些降卒,日日争吵不休。李傕是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每日里不是打压这个就是安抚那个。 搞不定的时候就拖着李儒一起商议分配工作,让李儒参与到许多内部机密事务。 李傕如此重用自己,李儒自然窃喜不已,拿出十二万分精力帮李傕处理这些细节工作。 他知道,如果在这个过程中得到李傕认可,他不仅能跟着掌握李傕部核心事务,还能借着分配降卒份额的机会,让军中将领接受并服从自己。 当初在董卓手下,他只是帮着董卓应付朝堂上的群臣,还顺带着干一些脏活。比如栽赃陷害一些反对董卓的刺头,又比如拎着毒酒逼死废帝刘辨等等。 可就是因为他在军中没有根基,得不到将领们的支持,所以后来董卓被杀,他只能仓皇逃窜,像一条丧家之犬躲在阴暗角落里苦苦求生。 而不是像贾诩那样,有军队的保护,不但性命无忧,还能鼓动大伙反攻长安,照样高官厚禄活的有滋有味。 所以他更加珍惜这份机会,把李傕丢给自己的麻烦事当做立足军中的美差,甘之若饴。 随着李傕整编工作渐渐进入尾声,郭汜依然躲在营中不肯出面,李傕便有了疑心。 郭汜马匪出身,作战不但勇猛,还善于偷袭。 他若是迟迟不出现在自己面前,是不是在谋划什么? 李傕越想越不对,难道他在筹划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事情? 为了知道郭汜的谋划,李傕一边派人暗中打探郭汜军营,一边不停派人邀请郭汜赴宴。 郭汜这边呢? 自从听了马道士的话,他确实也有些疑心疑鬼,躲在营内吃了一个多月清粥淡饭。 可他就是个酒色之徒,忍了一个多月实在难以忍受。 人就是这样,甭管你下了多大的决心,如果循序渐进一步步在做倒也不会有什么变化。可要是长时间没有什么变化,就会对自己的决定产生疑虑,以至于渐渐怀疑自己先前的决定是否正确。 郭汜嘴里都快淡出鸟来,李傕这边除了整编降卒,毫无一点针对自己的军事部署。他就开始胡思乱想,觉得李傕似乎没有谋害自己的筹划。 再说老婆杨氏管的严,非但没有酒食供应,就连房事都给绝了,派来伺候自己的都是些五大三粗的雄性生物。 在李傕一次次派人相请下,郭汜心痒难耐,终于趁着某日杨氏不在营中的时候,带着一众亲卫前往李傕营中赴宴。 他倒没有完全放松警惕,与亲卫们暗藏利刃前往赴宴。他对自己武艺很有信心,只要李傕在自己五步之内,不怕对方耍什么手段。 李傕虽说也是武将出身,一身武艺不容小觑,可郭汜那是能和吕布正面强刚的人物,对李傕了解的很,五步之内自然有把握控制住他。 两人见面,李傕表现的极为热情,与先前一样,和郭汜把手谈笑,酒席宴上更是并席饮酒。 郭汜一开始还担心李傕在酒食中下毒,并不敢开怀喝酒吃肉。 不过李傕用自己席上酒壶斟酒相劝,同饮一壶酒,他就放下心来,忍不住美酒诱惑,喝了起来。 后世的人都知道,酒量这玩意和其他技能一样,需要长期不断的喝,才能维持住正常酒量。如果断了一段时间,那就会大幅度下降。 但是这个酒量针对的是高度酒而言,低度酒一开始不会特别明显。 汉末的酒,说实话最高也不过五六度,与啤酒相仿佛。 像郭汜这样,以前长期征战,喝的酒良莠不齐,也不知道自己酒量多少,能喝醉自己就行。 到了长安身居高位,喝的酒档次就不一样了,多是珍藏美酒。再加上日日饮酒,对自己的酒量就有了初步认识。 但是他不知道断了一个多月,身体对酒精的敏感度已经不一样了。 这回偷摸跑到李傕营中,肚子里空空如也,又不敢多吃自家席上的菜肴肉羹,很快醉意就上来了。 他本就对李傕尚有疑心,一感觉不对,便疑心更重。老子以前酒量不差的,怎地一会功夫就醉了,难道李傕这厮动了手脚? 喝醉酒的人脑子往往就不会考虑那么多,只剩下一个念头,就是赶紧回营解毒。 不等李傕安排美女助兴,郭汜便借着方便的机会,带着帐外等候的亲卫上马就跑,回了自己营中。 他老婆杨氏回到营内,发现郭汜偷跑到李傕那里又去喝酒了,正跳着脚大骂,急着要派人去接回郭汜。 见郭汜醉醺醺挣扎回来,说可能中了李傕下的毒。杨氏顾不得责骂丈夫,赶紧打开马道士留下锦囊。不料锦囊中解毒法子恶心无比,竟然要灌下粪汁,把毒物催吐出来。 众人面面相觑,但看到郭汜躺在榻上难受的样子,杨氏心一狠,让人取来一大盆粪汁,撬开郭汜嘴巴咕嘟嘟灌下大半。 郭汜哪尝过这种味道,恶心的趴在榻上狂吐不已,吐的那个惨烈哦,不要说隔夜饭,连胃液胆汁都呕的干干净净。 这一夜郭汜吃尽了苦头,整个大帐恶臭弥漫,呕吐声震天动地。 第二日,感到奇耻大辱的郭汜发誓要杀了李傕为自己报仇雪恨。 等到他身体稍事恢复,便召集众将,下令向李傕大营进攻。 李傕这时也得到消息,哭笑不得的他觉得这事实在莫名其妙。 自己好心好意请郭汜赴宴,还准备了好些绝色美女伺候对方。哪里知道郭阿多自己酒量不济,居然怀疑老子下毒害他,赶紧派使者前往郭汜营中解释。 郭汜这时候哪会相信李傕辩解之言。他被老婆灌下一大盆粪汁解毒,已经是奇耻大辱,成了手下兄弟们的笑话。 若李傕真的没有下毒,那他怎么下得了台? 此时下毒与否已经成了次要问题,不是毒也是毒了。关键是必须干掉李傕,这样才能重新恢复自己赫赫声威。 他下令斩杀使者,继续进攻。 李傕一看事情已经没法转圜了,你郭阿多咄咄逼人,把老子好心当成驴肝肺,老子也不是吃素的,怕你不成? 于是刚刚停战两个月的龙首原重燃战火,两军又开始了厮杀。 第一百三十八章 砥砺同行,共复汉室! “哈哈哈哈!叔父果然手段不凡,略施小计便让李、郭二人决裂,攻战不止。” 等到消息的贾成立刻求见老狐狸贾诩。 贾诩脸上面色平静:“老夫苦思良久,既然一山不容二虎,他们二人迟早必有一战,那索性就让他们把战场放在龙首原上,让城内百姓少受些波及,你我叔侄也算是给长安城百姓尽点力吧。” “叔父宅心仁厚,侄儿佩服。” 贾成诚心诚意的行了个礼,老头确实考虑的非常周到。 为了转移李傕、郭汜的注意力,把天子刘协和忠心跟随的官员顺利转移出长安城,他们不得不用计挑唆两人加快内讧。 可毕竟两人加起来手下兵马十几万,一旦开战,全城所有人都会受到波及。 以两人的秉性,可不会在乎普通百姓生死,城中数十万百姓不知还有几人得以生存。 贾诩能够考虑到这一点,设计让他们在长安南面的龙首原开战,至少给了长安城里官民百姓北逃出城的机会,争取到了逃命的时间。 其实原本时空里,两人同样因为这个原因爆发内战,而且发生战争的地点就是在长安城里。 这场战争造成了长安城最后,也是最大一次浩劫。经历多次战争肆虐后残存的二十余万百姓几乎屠戮一空。 天子刘协与朝中百官劝解无果,反而分别被两人劫入各自军营作为人质。 最后虽然因为久战力疲,两人无奈罢战,放出了天子和百官。但长安已经受到严重破坏,除了军队,几乎没有多少百姓。 于是刘协不得不策划东归洛阳,造成汉末历史上精英人才大规模死亡。此后近百年,任何一方势力都因为缺乏足够人才,实现统一大业。 如今因为贾成提前策划,贾诩才设计挑唆两人在城外龙首原开战。不仅给天子刘协创造了撤离长安城的机会,还使得城内一大部分士族百姓逃离此地,无形中减少了大量损失,给华夏大地保住了复起的希望。 一个多月时间,郭汜躲在军营养病,李傕不得不留在龙首原整编部队,把注意力放在郭汜身上。以至于他很少关注长安城内动静,对天子刘协和朝廷的控制降到了低点。 趁着这个时机,士孙端等铁心追随天子的官员们纷纷完成告老致仕,转移家眷的动作。 而天子刘协也对李傕、郭汜二人笼络部下,为部下将领们请封表文毫无二话,随请随应,一道道封官诏书接连不断送进二人营内。 这回就连李傕为李儒请封侍中的无理要求都没有过于反驳,只是绵软无力的要求李儒不许进宫见驾,以示不满,最后封官诏书还是送到了李傕军中。 经此一事,李傕、郭汜更加得意洋洋。李儒也觉得自己终于洗白了身份,对李傕感恩戴德,卖力为李傕做事。他自然要留在李傕身边,哪里肯回到长安城那个空壳朝廷里。 兴平元年(194年)十月,秋风初起,龙首原战火纷飞。 长安西北两面十余座城门照例人潮汹涌,大量官商百姓拥挤在城门口哭喊着祈求开城逃命。 听说大司马李傕和后将军郭汜突然打了起来,原本城里百姓还在庆幸,两拨人马在城外狗咬狗,最好两败俱伤,大家就能过几天安生日子。 有些心思灵活的,早已悄悄动起了脑筋,趁城里控制不严,买通守城官兵,带着家小资财往西北两处出城而去,躲避战火。 果然,没过多久传来消息,因为两军死伤日多,李傕、郭汜两人不约而同打起了城内青壮百姓的主意,要征召青壮入伍作战。 这下百姓们慌了,也管不了家产了,每日携家带口聚在城门口等待开城逃命。 可是西凉军传来命令,即日起城门紧闭,不许任何人出城。 长安城顿时乱了起来,有人要出城逃命,城门守军严阵以待,不惜动用刀枪箭矢对付出城的人,造成大量死伤。 还有的地痞无赖和西凉军在城中各部趁机烧杀抢掠,使得城中浓烟滚滚,连许多官员府邸,世家大院都受到波及,被破家灭门也不在少数,一片乱世景象。 ...... “陛下,我们启程吧。” 雍城门外十里,一处山坡上,少年天子刘协久久伫立,看着不时升起浓烟的宏伟故都,目光中隐隐涌出泪水。 贾成等了许久,终于忍不住上前低声催促。 “君美,你总说‘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如今长安城百姓受此磨难,朕也有责任啊!” 与天子刘协接触了这么些日子,贾成是真正感受到这位皇帝的纯良仁厚。难怪后世史书对这位亡国之君评价中没有一句恶语,除了惋惜还是惋惜。 “陛下,臣以为我们已经尽力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陛下只有振奋起来,振长策而御宇内,执敲扑而鞭笞天下,方能威震四海,忠臣义士奉诏而至,宵小割据束手而擒。等他日陛下君临宇内,举天同庆之时,盼能念今日百姓之苦,轻徭薄赋,善待天下子民。如此才能告慰乱世受苦受难的百姓在天之灵。” “贾太傅《过秦论》朕也读过,......明白君美你的意思。只是眼睁睁看着朕的子民被乱兵烧杀屠戮,朕心里难受啊!” 贾成有些怜惜的看了一眼刘协,心说:“论起来这还不是你父祖惹下的锅,要不是你爷爷和你爹倒行逆施,贪婪敛财,大汉百姓就算过的苦一点,至少还有一点生存希望。只是他们口眼一闭归了天,让你这小家伙背锅而已。” 说起来后世像你这样的小小少年,正是无忧无虑打球玩游戏,享受父母长辈宠溺爱护的阶段。哪有背负国家衰落,忧心天下百姓生死存亡的巨锅啊。 没歇斯底里疯掉,还能保持纯良心性,数遍历史也难得一见。比起另一位受儒家吹捧的亡国之君崇祯皇帝来说,不知道好多少倍。 就为了这,老子这个穿越众也得尽心尽力帮你一把。 “陛下,臣坚信,梅花香自苦寒来,宝剑锋从磨砺出。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只要陛下与臣等砥砺同行,不忘初心,一定能再兴汉室,还天下清明世界。” “好个‘梅花香自苦寒来,宝剑锋从磨砺出。’君美,今日朕与你以此为铭,砥砺同行,共复汉室!走!南巡汉中!” 刘协面露坚毅之色,转身昂首迈步而走,仿佛再无一物可以阻挡少年天子前进的步伐。 第一章 两套班子 随着天子刘协的到来,盩厔宛如进入了一个新的时代。 奏曹掾沮俊,文学掾邢颙,法曹掾田畴,户曹掾孟达,主记室史法正,工曹缘邱天,以及都尉甘宁,兵曹掾、偏将军徐晃,贼曹掾鲍出等一众文武官员出城十里迎接皇帝陛下。 盩厔城虽不大,长安移民和本地原住民加起来也不过六万余口,文武官吏又皆多年轻人。但看到所有官民百姓发自内心的笑容,热情的迎接自己,刘协那颗一直被压抑的心不禁活跃起来。 一直以来,他面对的都是交横跋扈的权臣,面带虚伪笑容,居心叵测的文臣,哪曾遇到过如此众多拥护自己的场面。 他转头看了一眼贾成,就见对方微笑着看着自己,目光中满是鼓励。 又看了一眼士孙端,贾诩一众老臣,他们肃容躬身施礼。 刘协心潮澎湃,从车上站起身来,双手撑开,长袖飘飘,宛如怀抱天地:“朕!大汉天子刘协!众卿!子民!免礼平身!” “哗!......” 跪拜两旁的官民百姓欢呼起来,声浪直冲云霄。 这一刻,无论是原左冯翊郡府一众官吏,还是所有被迫弃家舍业,为了逃命来到盩厔的数以万计百姓,看到天子刘协现身的那一瞬间,仿佛一下子有了主心骨。 所有的苦难、委屈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荣耀和兴奋。 看到这一幕,贾成心里不禁感慨万千。天子代表着国家,代表着正统,代表着无上的权威。 即便这些年来,刘协一直生活在董卓、李傕、郭汜等人的阴影下,如同他们手里的傀儡,被欺辱、被软禁。 可一旦他摆脱了这些人的控制,便立刻展现出皇家无与伦比的威慑力和号召力。 盩厔城所有官民百姓,尽管在他贾成的治下获得生机,官吏们可以施展自己的才华,武将们取得一次次胜利,百姓们安居乐业,对自己非常认可,也非常忠诚。 但天子刘协的到来,所有人全都发自内心的表达出自己的拥护和爱戴。 这其中不仅仅是刘协一直以来在长安百姓心目中是一个仁厚天子的好印象,更是因为他代表了无上的权威。有天子在,那我们就是朝廷,就是正统,就是...大汉。 作为大汉人的骄傲,是几百年来一代代刻在骨子里的情感,绝不是任何一个人,一伙势力可以替代的。 贾成此刻的心情是复杂的,他有些嫉妒,嫉妒自己为这几万人做了无数事,却得不到他们像对刘协那样的拥护、爱戴。 他又有些欣慰,自己费尽心力把刘协从长安城救出来,就是为了早日把这个分崩破裂的国家重新统一起来,将来才能快快乐乐享受生活,过上自己一直向往的有房有地,美女环绕的寄生虫日子。 刘协能够拥有如此大的号召力,等于给自己完成目标加上重重的一个筹码,换句以前老是挂在嘴上的老话,简直就是少奋斗二十年。 还有一点,最后一丝“彼可取而代之”的想法终于消失无踪。贾成终于放弃了大部分穿越众莫名其妙的非做皇帝不可的思想,有那么多有利条件,还可以走捷径,不香吗? 做皇帝有什么好?时刻要防着臣子们造反,花点钱被人说奢侈,玩几个女人被人骂荒淫。还要小心翼翼看着自己儿子们,生怕他们为了皇位兄弟相残。 不干,打死我也不干。 哪有做个匡扶社稷的功臣好。以刘协英明聪慧的脑袋,一定会充分信任自己,让自己为他打天下。 等到天下平定了,只要自己交出权柄,不在刘协面前指手画脚惹他讨厌,以他仁厚的性格,金钱美女自然大大滴。 然后再封个侯,子孙们不作死,那就是与国同休的家族...... 嗯,扯回来,咱要开始帮刘协奋斗了。 在盛大的欢迎仪式后,刘协正式入住盩厔城。 好在天子还没大婚,后宫也无嫔妃,几位太后也相继故去,所以他这次可以轻装简从离开长安城,随身只带了数十个内侍宫女。 刘协说是天子,一国之君,其实从他出生开始并没有享受过几天好日子。盩厔生活条件虽然有些简陋,贾成就算把县寺让出来给他居住,也远远比不过未央宫里一处偏殿。 不过刘协根本没有计较什么,反而让出了一半县寺让臣僚们办公。自己只在后衙选了一处院子,留了十几个年老内侍、宫女伺候自己起居,其余人等都打发到前院帮着官员们做一些洒扫、归置器物的杂务。 他不在意自己的生活条件,更愿意到前院和臣子们商议处理各种事务。 话说回来,天子刘协和十几个朝臣来到盩厔,就等于空降了一个朝廷在左冯翊郡府之上。 小小盩厔城立刻便有了三套班子。 代表朝廷的天子和一帮老臣,头衔大的吓死人,随便哪一个都比贾成这个郡守要高许多。 代表左冯翊的一干文武官吏,本就是空降在盩厔县之上。好在县令刘璋和主簿王政,以及门下循行暂代县丞的郦翀去了益州,县寺一干吏员都被归置在郡府各曹里面。 要不然三套班子在一个小小县城,立刻就会乱了套。 在朝廷这些官员里面,士孙端绝对是个特殊存在,郡府绝大多数文吏都是他的学生,就连郡守贾成也早在一年多前就拜入他的门下,成为入室弟子。 他又是朝中主理政务的尚书仆射,贾成名正言顺的顶头上司,政务这一块理所当然便转到他手里。 而朱儁身为行骠骑将军,虽是被李傕他们架空了,空头将军一个,但论军职在大将军空缺的情况下,军中排名第一。 甘宁的都尉和徐晃的偏将军,在朱儁面前职位小之又小。打个大家听得明白的比方,如同总参谋长和地方预备役团长之间的差距。 更不要说还有一个天下名将,大牛皇甫嵩。 当然了,还有选曹尚书,贾成的叔父,老狐狸贾诩。太中大夫来敏,乃是司隶校尉黄婉妻弟,名臣来歙之子。来敏还有一个身份,他还是益州牧刘焉表弟,刘璋表叔。 除此之外,卫将军董承竟然也跟着刘协来到盩厔。这货别看跟董卓攀过族亲,在西凉军内部也算是一部将领,还是负责守卫皇城的卫戍部队主将。 可是当他察觉到刘协有异常举动,可能会逃离长安时,居然连夜向刘协表明心迹。 为了取得刘协信任,不泄露行动机密,他甚至抛下手下部队,只带着两百亲卫,带上老婆孩子从北边厨城门出城,绕了一个大圈赶上刘协一行,并随行护卫在侧。 还有侍中伏完,长水校尉种辑,偏将军王子服,议郎吴硕、赵彦这几个文武朝臣。 第二章 汉中有消息了 这些人中,除了董承,他是太皇太后董氏族侄,算是外戚出身,其余皆为名士儒臣。 能跟着刘协逃亡,忠心是毋庸置疑的。 可是要说能力,也就士孙端、皇甫嵩,朱儁还有贾诩这四个超过郡府官吏。 卫将军董承一心只顾着抱天子刘协大腿,等于他的侍卫队长,其余啥事不懂啥事不管。 种辑和王子服是董承亲信,不过从两人私下里决定跟皇帝逃跑却不告知上司董承这点来看,这两货脑子也算不上多灵。 跟着上司好些年,却看不出上司想法,这样的人,智力、能力当然有限。 至于说两位议郎吴硕和赵彦,位置不高,目前还在刘协身边,与侍中伏完一起作为刘协熟悉政务的顾问,看不出有何能力。 太中大夫来敏就是一喷子,贾成不知道这货哪来那么大怨气,逮谁喷谁。要不是这货来历不凡,父祖几代人都在朝中任高官,与老师士孙端向有来往,与叔父贾诩也走的很近。 就凭他还没搞明白郡府运作模式,就开口指责贾成擅改官制,竟敢效法暴秦设立二十等爵位军功制。还在刘协入城第二日就洋洋洒洒写了上千字奏章弹劾贾成,弄的贾成狼狈不堪。 贾成恨不得找人把他套上麻袋痛揍一顿,问问你嘴巴为何这么贱。 好在刘协还算明白事理,当着大伙的面驳回来敏奏章,还说:“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如今你我君臣地不过百里,口不足七万,君美效法商公设立耕战之策,难道朕不如秦孝公,还要墨守成规不思进取吗?” 当即请贾成细细解说左冯翊郡府各项新规,并让侍中伏完详细记录下来,以天子和朝廷的名义重新颁布,以为制度。 刘协的这一做法,让贾成非常感动。他看得出来,许多左冯翊制定的新规,刘协并不是非常认同,或许以后还有可能损害皇权。 但因为实行起来行之有效,可以充分调动所有人力物力,刘协还是痛快的取出玉玺,为他背书。 从这件事以后,尚书仆射士孙端主动提出,朝廷郡府悉为一体,凡盩厔城大小军事政务,皆由贾成一言以决。若有征战之事,方提交朝廷决议。 随即行骠骑将军朱儁和太常皇甫嵩也以年老体弱,不堪军务为由,只在朝中参谋军机,并不直接插手贾成部下实际军事。 贾成倒也没有顺水推舟,把郡府所有事务都抓在手里,不许天子和朝臣插手。 他和叔父贾诩商议许久,在贾诩的指导下给天子刘协上了一道奏章,希望天子亲政,主导这个小小军事集团的所有军事政务。 他作为天子的臣下,绝不敢另立山头,使得君臣出现嫌隙。若一开始不立好规矩,将来他贾成说不得又会成为新的权臣。 即便贾成不愿做权臣,那他贾成的继任者有没有野心就很难说了。 贾成的奏章送进去,刘协留中不发,既没有拿出来与群臣讨论,也没有驳回。只是每次贾成在这个不到二十人的小朝廷汇报事务的时候,刘协更加积极主动的参与讨论,做决定也果断了许多。 其后几个月里,刘协迅速成长起来,他不但更加努力的参与到各项事务中去,不断的出城查看民情,询问乡民耕种情况。 他还在清晨和傍晚与贾成一起跑步锻炼身体,跟着侍卫们练习武艺,向两位老将请教兵书战略。 即便在所谓的朝堂上,他也总是面带笑容,耐心听取一项项繁琐的政务。有难下决断的时候,他也不会随意拍板,总是反复与大臣们讨论,找出最佳方案。 这应该是他十三年的生涯里最快乐的时候吧,贾成有时候总会不由自主的冒出这个念头。 “贾司隶,陛下有请。”内侍黄门汪安来到贾成公务房,躬身相请。 不错,上个月天子刘协以贾成外臣身份参与朝政不符为由,又因他救驾有功,下诏册封贾成司隶校尉,受辅国将军。 其中司隶校尉类同州牧,但因为是京师地方最高长官,可以参与朝政。 辅国将军是军职,就是授予他征战的权力。 “汪公,不知陛下何事相召?” 贾成放下手中笔,揉揉手腕,笑着问道。没办法,现在都是用竹木简记事,需要用专门刀笔书写,比柔软的毛笔累多了。 嗯,后世刀笔吏就是从这延伸出来的名词。 “奴婢只是黄门阉奴,怎敢当贾司隶称一公字,折煞奴婢了。”汪安惶恐下拜,推辞道。 自从当初袁氏兄弟攻进洛阳皇宫,把宦官斩杀一空以后,宦官们的地位就一落千丈。等到了长安,连刘协都几乎被软禁在宫中,有些朝不保夕的意思,他们这些伺候皇帝的阉人日子更加不好过了。 也就汪安这几个宦官忠厚老实,怜惜天子年幼,挖空心思给天子张罗吃食,嘘寒问暖。不然的话,来长安的路上一路颠簸,风吹日晒的,才九岁的刘协说不定早就染上风寒一命呜呼了。 所以这回刘协策划离开长安,没选其他人,就带着他们这几个一直忠心耿耿守在身边的宦官。 但就因为汪安这些人是宦官,有着惨痛经历的士孙端等人先天就站在对立面,对他们没有好感,动不动训斥一番。 来敏更是吹胡子瞪眼,一个不开心,当着天子刘协的面都敢大嘴巴子,大脚丫子甩过去。可见这些人活的实在卑微。 贾成倒是对汪安这些人没啥偏见,大家都是为皇帝干活,工种不同而已。不能因为人家少一个零件,或者人家前同事作孽,你就对老实人一百个看不上,非打即骂的。 “什么当得起当不起的,都是陛下的臣子,内外不同而已。对了,陛下到底何事相召?” “哦,老奴差点忘了。”汪安伸袖擦了一下眼角,“陛下没说什么,只是奴婢听董将军说了一嘴,说是派去汉中的传诏使者回来了。” “什么?杨伯功回来了?”贾成神情一振,拍手笑道:“好啊!哈哈!汪公,咱们很快就能离开盩厔,去汉中了!” 第三章 张鲁难道是... 杨成,字伯功,左冯翊长陵人,论起来也算是弘农杨氏分支。 作为士孙端弟子,贾成的师兄,他在学术上成就并不高。但他看似少有豪言,却颇有胆略。 当初刚到长平馆,其他同门很快在郡府找到用武之处,接手各曹公务。 只有他和张波一起挂了门下宾客的闲职,与一些太学生一起在各个乡里,教导乡民子弟读书识字。 等到贾成筹划天子偷离长安,南巡汉中之时,他便突然提出,汉中如今为米贼张鲁盘踞,若贸然前往,恐生不测。他愿前往南郑,说服张鲁恭迎圣驾。 贾成左思右想,觉得空口无凭。又加上五斗米道与黄巾起义的太平道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杨成孤身前往他实在不能放心,便拒绝了杨成的请求。 等到天子刘协来到盩厔,取汉中变成了迫在眉睫的事情。杨成便再次上书天子,要求刘协下诏招安张鲁。 经过多次讨论,刘协授杨成为议郎,持节前往汉中南郑招安张鲁。 杨成去了两个月毫无音讯,大家还以为他被张鲁杀了,正积极正军备战,准备强攻汉中。 哪知道今日居然回来了。 贾成得知师兄回来,心中高兴,赶忙前往后堂被刘协改名为明堂的议事厅。 来到明堂,就见杨成正向刘协和一众大臣诉说在汉中的见闻,以及张鲁的决定。 “......张鲁生性跳脱无常,常有奇言奇想,不知所谓。臣与之交谈多次,亦不知其深浅。汉中人言,其人手段鬼神莫测,与之对敌,无论多寡,举手便使五雷轰顶之法,声如巨雷,敌人俱成齑粉。是以米贼、百姓俱尊其为师君而不名,不敢稍有违逆。” “此人行为怪异,不讲尊卑之礼,无论上下,兴之所至便称对方为‘同志’。亦不愿深居内室,常让人携米粮浆食巡视乡里。凡见有困苦之家,便随手赠粮,叫来里社祭酒训斥一番,令其出人出物相助。张鲁称这些困苦之家为‘五保户’,汉中各地治头祭酒治下,‘五保户’最少者为优,可传上等仙法。” “汉中一地,治下各县不设县令、县丞,只有‘治头祭酒’,‘乡祭酒’,‘社祭酒’等道职。初入道之人称‘鬼卒’,听说张鲁嫌‘鬼卒’难听,要求无论大小道职,皆可互称‘同志’。” “此人年不过二十余,却不好华服,常以短衣草履示人,稼穑之事更是颇为精通,汉中耕种数十年老农也常向其请教。对了,臣在汉中乡间所见格局、粪舍,乃至粪肥堆放安置,皆与我长平馆和盩厔乡间相仿佛,殊为奇哉。” 士孙端面露沉思:“左丘明《国语》:同德则同心,同心则同志。那张公祺世为道家,为何以儒门之词为同门之称?奇哉怪也。” 来敏在一旁早就忍不住了:“这张鲁虽非世家大族,但也是道门正宗,累世受封道官之家。竟不分尊卑体统,不顾上下礼仪,真正有辱斯文!听闻其母还以色侍人,卑贱之至。陛下,如此苟且之人绝不能招抚为官。不若令辅国将军贾成大军征讨,诛杀此人,复汉中郡大汉体制!” 来敏和益州牧刘焉是表兄弟,刘璋先前在贾成麾下,还挂着盩厔县令的头衔,来敏自然向着刘璋。 张鲁名义上还是刘焉属下,却形同自立,不许盩厔人进斜谷关,他早就不满了。又听说刘璋入蜀之时,颇受张鲁刁难,他心中更加恼怒。 杨成诉说的关于张鲁和汉中的一切,与儒家全不相同,以来敏的脾气,这种异端自然要重重处置,最好悉数灭之。 贾成在一边听完后,心中却如掀起狂涛巨浪。“同志”,“五保户”,“粪肥”,甚至那声如巨雷的五雷轰顶之法,都是那么熟悉。 难道...... “君美,你发什么愣?陛下在叫你呢。” 贾成被人叫了几声,回过神来,却是叔父贾诩正低声提醒自己。 他茫然看去,就见明堂里各位朝臣都怪异的看着自己。 再看刘协,只见小皇帝也有些奇怪的对自己道:“君美,杨卿说张鲁不愿朕前往汉中,来卿以为朝廷应派大军征讨之。不知卿意下如何?” “啊!?张鲁不愿意朝廷进驻汉中?” “无礼!”来敏不悦的哼了一声,“天子在上,贾司隶却神游物外,置天子之问于惘闻,失仪之处该当何罪?!” 啊tui!老子招你惹你了?开口就是失仪,闭口就是治罪,蛇精病啊! 倒是刘协说了一句:“那张鲁颇有骇世惊人之举,朕听了也茫然许久,不怪贾卿惊诧失神。” 示意来敏退下之后,刘协问道:“据杨卿言,汉中户二十余万,口不下百万。青壮皆为鬼卒,闲时为农,战时为兵。贾卿可有把握一战而定?” 什么?刘协竟然想用武力讨伐张鲁,占据汉中? 贾成又是一惊,自己手下两营人马不过六千多兵,光听听杨成说的,张鲁那边兵力就不止十万。还别说张鲁占据险要关口斜谷关。 就算忽略那些险关,两军摆开阵势自己就处于绝对劣势。 抛开自己的猜测,张鲁所作所为明显就深得民心,老百姓哪会不衷心爱戴他。 你刘协名声再好,也不过在京畿一带百姓里流传,根本辐射不到汉中啊。 要是你的威望能辐射到汉中,咱也不可能与刘璋通个书信都要偷偷摸摸的。那么多使者把性命丢在汉中,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杨成能够安然回来,虽然他自己没说明什么原因,但贾成心里明白,或许是杨成一直致力于乡间百姓子弟教育,对乡间农家生活异常熟悉。 张鲁也许就是与杨成在这方面交谈中感到一致之处,才没有为难杨成,放他回来。 如果自己猜测对了,张鲁是不可能让皇帝来到自己地盘上作威作福。有可能这家伙还是一个坚定的...革命者... “陛下,我军兵少力微,强攻汉中难有胜算。”贾成断然反对出兵汉中之议。 “君美,若不能占据汉中,以盩厔百里小城,如何能保陛下周全?”士孙端开口道,“眼下李傕、郭汜尚在内斗,若一旦两人和解,并力搜寻陛下,则陛下危矣。” 贾成向士孙端微一拱手:“士孙仆射莫急,下官自有计较。” 然后面对刘协正色行礼道:“臣司隶校尉贾成请立军令状,出使汉中,说服张鲁归顺朝廷!” 第四章 有隔阂要解决 “臣司隶校尉贾成请立军令状,出使汉中,说服张鲁归顺朝廷!” 贾成此言一出,整个明堂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杨成最先反应过来,急声道:“贾司隶!贾君美!你莫要糊涂!张鲁行为怪异,反复无常,一言不合便以雷法伤人。我曾亲眼见他处置荆州牧刘表使者,招手之间血肉无存。他对朝廷不屑,你若亲自前往见他,恐遭不测啊!” 士孙端、朱儁等老臣也纷纷出言相劝,贾诩更是道:“君美,取汉中乃是朝廷大事,自有大臣们细细商议,你莫要冲动行事。” 只有来敏呵呵笑道:“贾司隶慷慨激昂,勇担重任,老夫佩服。想当初贤叔侄力排众议,劝陛下离京南下,定下以汉中为基,匡扶大汉之大计。如今君臣困守盩厔小城,进退两难,正该由贾司隶出马,为陛下进驻汉中扫平障碍之时。” 来敏的意思很明白,当初咱们在长安好好的,是你们叔侄一力劝说天子摆脱李傕等人的控制,去汉中积蓄实力,匡扶汉室的。 如今汉中张鲁不肯听话交出地盘,那就该你贾成出马,不管是打还是说服,这锅就得你来背。 看着来敏莫名其妙非要对付自己的嘴脸,贾成心中叹了口气,来敏你是铁了心要做反派是吗?咱这伙小小势力,全部加起来都不到十万,一个不小心就被人灭了。你居然还迫不及待的跳出来给我找麻烦,这样做你会死的很快知道吗? 再看看有些不安,又有些期待的小皇帝刘协,贾成皱了皱眉头。小刘啊,我知道你被人欺负惨了,生怕我将来也会变成董卓、李傕那样的人。 可你这手段太拙劣了,这种分化臣子的所谓帝王之术,后世网络上都玩烂了。你是个善良的小伙,别玩这个行不行?要知道玩火必自焚的。 也就你是个嫩雏,来敏看来脑子也不灵光,愿意把这种帝王之术当做宝,立足未稳就迫不及待的用了出来。 你看看其他大臣,哪一个会这样干的?都是千年的狐狸,搁这玩啥聊斋。 贾成先前还没察觉出来,还以为自己很多作法确实有些标新立异,让那些老先生们看不惯。所以来敏一到盩厔就针对他,他也没有多想什么,还尽力解释了一番。 刘协的态度也不错,一直好言好语和自己说话。 可今天在明堂上,来敏明显带着异常情绪说话,话里话外指责自己没有做好万全准备的情况下把天子带出京城,使得天子刘协陷入险境。 而这一切可能,自家叔父早就与小皇帝刘协说的清清楚楚,也早已得到他的认可。 来敏不可能不知道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况且他们还有刘璋这步后棋,来敏更是清楚的很。 即便他贾成不去汉中走一趟,只要联络好刘璋,两面一夹击,张鲁因势所迫,也大有可能开城投降。 就这样的情况下,来敏还出言挤兑,顺着自己的话迫自己出使汉中,而刘协居然不出言阻止。贾成就算再不懂朝堂政斗,也明白这是谁在幕后操作了。 可惜刘协还嫩了点,太迫不及待要掌握大权。估计其他人觉得太急躁了点,贾氏叔侄一向表现的忠心耿耿,一心为国的模样,所以才没人理会刘协。 也就来敏这个蠢货以为自己有做权臣的野心,帮着刘协打压自己。 小刘啊,难怪曹老大把你接过去之后,没过多久便把你丢在许昌,远远供起来不管不顾了。看来你也有很大责任的。 人家老曹打小就立志要做征北将军,为大汉朝廷北征匈奴,做一个开疆拓土的大将军。结果到后来硬生生被逼成大权臣,说出要做周文王的话来。 能不能把你那套帝王之术扔掉,咱们君臣两个好好的各行其是,把大汉复兴起来行不行? 转了无数念头,贾成还是坚持道:“陛下,臣以为张鲁心念百姓,可见非大汉逆贼。亦非李傕、郭汜之流可比。汉中脱离朝廷之日已久,张鲁或许疏于王化。臣愿以圣人之道说之,使其诚心归附陛下。” 见贾成言辞坚决,刘协眼中闪过一丝愧色:“贾卿既然坚持,那朕就赐下诏书符节,劳贾卿走一趟汉中。” 顿了顿,刘协补充道:“此行无论成败,贾卿千万莫要犯险,若事有不协,保住性命为要。” 行吧,小刘你还算有点良心,没逼着我一定要完成任务。 贾成向刘协大礼参拜,刘协起身肃容受礼,两人算是完成了派遣重任的礼仪。 堂上众人见事已至此,便也不再相劝,纷纷出言帮贾成出主意如何说服张鲁。 士孙端道:“张鲁既有‘同志’之语,可见他谙熟左丘明之书。为师身边颇有几本《国语》、《春秋》,君美携在身边随时研读,或有助益。” 朱儁跟着道:“老夫身边亲卫十人,跟随老夫多年,出生入死护卫老夫周全,颇为得力。今日老夫将这些人赠与君美,算是略尽绵薄之力。” 皇甫嵩建议道:“刘季玉在益州已有多时,君美可要多作联络,让其以大义说服君郎公给张鲁施加压力,早日归附朝廷。刘君郎父子乃汉室宗亲,天子已至盩厔,君郎公却蛇鼠两端,迟迟不肯出蜀接驾,这成何体统?” 老臣们的善意和建议,贾成一一应下。 这些人甭管以后会如何看待自己,至少现在态度还是很明确,大家需要团结一致,让天子刘协进驻到相对安全的汉中,把朝廷的框架搭起来才是最重要的。 贾成不仅是大汉臣子,还是掌握一定兵力的实权将领。没有贾成佑护,刘协只是一个光杆司令,又能成什么事。 既然贾成为了天子愿意孤身犯险,不顾性命前去汉中说服张鲁。那他们就不能让忠臣寒心,不能让贾成对天子和朝廷失望。 毕竟大家都坐在一条船上,少了贾成这个把舵的,翻了船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刚才贾成的神情明显已经看出天子拙劣的手段,这些老狐狸哪会不明白。贾成不过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没有明说已经够隐忍了,再刺激下去说不定烧起火来把自己都带进去。 其实贾成已经摆正了心态,这些小把戏而已,笑笑也就过去了。 不过他转念一想,还是把这股火苗提前熄灭为好,万一刘协老是存着这个念头,将来自己也说不得只好走曹老大的老路了。 只是当面提醒似乎不太好,有些话好说不好听,还是交给老狐狸叔叔贾诩来做吧,他有的是手段对付小刘。 嗯,今晚就找叔叔去。 第五章 全凭贾君做主 哪知道贾成见到贾诩,刚说了几句自己的担忧,贾诩便笑着打断贾成。 “君美,你无须担心,这只不过是敬达公(来敏)他们在陛下面前做的一场戏而已。” 贾成被搞糊涂了:“叔父,来敏在做戏?这是从何说起?” 贾诩指指身边蒲团,示意贾成坐下:“陛下自登基以来屡受欺辱,董太师就不用说了。听说当初司徒王允王子师诛杀太师后,依然把持大权,没有还政天子的意思,甚至请了几位名士入宫教授陛下,声称陛下年幼,须饱读圣人经典才能上朝处理国政。实际上把陛下软禁在宫内,比董太师之时更为不如。陛下虽无奈接受,其实心中已经对大臣们已有猜忌。” “叔父是说陛下对所有人都不信任?” “不错,陛下善于隐忍,但不代表他没有想法。在盩厔,这里的一切都是你策划的,除了来敬达、董承将军这寥寥几人,哪一个不是你的手下?就连士孙公都是你的老师,陛下心中有忧虑实属正常。” 贾成急了:“侄儿是什么人叔父不知道吗?我拼死拼活为他谋生路,一腔热血匡扶汉室,这都是假的吗?为何还要如此对我?” “你急什么?”贾诩瞪了贾成一眼,“你是怎样的人,老夫知道,士孙公、朱公伟、皇甫义真和来敬达都清楚的很。大家在来盩厔的路上就商议过了,若是陛下要搞制衡之术,就让来敬达挑这个头。他是有名的直言敢谏之人,又是刘益州表亲,正是制衡你的最好人选。陛下没了后顾之忧,自然可以安心政务,少生事端。” 我勒个去,贾成听得目瞪口呆。 原以为我站在高处看清一切,哪想到这几个老狐狸比自己高了不知多少层,把刘协和自己都算计在内了。 刘协以为他吸取了教训,提前做好布局,把来敏和一干老臣拉成另一股势力,把他们培养起来制衡自己。 哪里想到这些人竟然看穿一切,商议好了糊弄刘协。 但是来敏眼下可以糊弄刘协,还通过叔叔贾诩告诉自己这是在演戏。若自己真的暴露出和他们不一样的想法,不符合他们的要求,弄假成真也是分分钟的事情。 刘焉久在益州,代表了益州人的利益。自己作为外来户,先天与他们对立。 来敏可以很快融入刘焉集团,即便刘焉年老无力参与政斗,以他的声望和资历,很容易取代刘焉,成为益州势力代表,拥有真正抗衡自己的力量。 就目前局面,贾成兵微将寡,连一方势力都算不上,确实不需要来敏他们费心思对付他。 可怕,真的太可怕了。 这伙人表面上示好,其实藏在示好里面的还有一层警告的意味,更是在拿鞭子抽着自己为他们拼命干活。 贾诩却笑眯眯的看着脸色阴晴不定的侄儿:“安心做事,积蓄实力。朝堂之事自有老夫处理。一力降十会的道理老夫没教过你吗?” “咦?!”老狐狸这是什么意思? 贾成抬头看到贾诩意味深长的笑容,顿时心中大定。 对啊,老家伙可不是吃素的。三国历史中最善于明哲保身,又最能在政斗中一击致命。所以贾氏历经数次改朝换代都能安然无恙。 比起贾诩来,贾成简直就像小白兔一样纯洁无瑕。有他在背后支持自己,还担心个屁啊。 经历了一场头脑风暴,政治洗礼之后,眼界大开的贾成晃晃悠悠回到自家居住的小院。 远远看到窗口那一点昏黄温暖的灯光,翻腾杂乱的心顿时平静了下来。 贾成推开院门,正屋堂下俏丽身影映入眼中。 “夜色已深,蔡娘子怎的还未安歇?” 听到贾成声音,蔡文姬放下手中书卷,盈盈一福:“贾君公务繁忙,想必还未进饮食。妾让小兰备了些清粥小菜在灶上热着,这就吩咐她端上来。” “劳蔡娘子费心了。”贾成还了一礼,在一边木盆中洗了洗手,坐下来准备吃饭。 古时讲究食不语,先前只有他和叔叔贾诩住在一起时贾成从不讲究这些。 不过自从蔡文姬被接到盩厔,因为城中房屋紧张,只好又住进了他的居所。这院子比贾诩叔侄最先在长安城的居所还要狭小,好在房间足够,两人便分住东西两间。 家中住进了女眷,蔡文姬又是大家族出身,礼仪上颇有些讲究,贾成后世习惯,比较尊重女性,便跟着讲究了许多。 等贾诩也来到盩厔,这小院子就不太够居住了。老爷子多明细啊,二话不说便与几个单身官员挤到了集体宿舍去了。 反正盩厔只不过是临时居所,很快就去汉中了,老头奔波了几十年,也不在意住的是不是简陋。 侄儿明显与蔡文姬郎有情妾有意,他就不在他们中间碍事了。 草草用了晚餐,侍女小兰和小香两人便收拾碗筷,去了厨房。 “这些日子我早出晚归,一直忙于公事,慢待了蔡娘子,你...莫要介意。”贾成有些歉意的说道。 先前两人偶有书信来往,贾成对这个温婉美丽,学识渊博的女子很有好感。曾在信中说若是蔡文姬来盩厔,他一定带她游览盩厔山水,领略秦岭风光。 可是蔡文姬过来都几个月了,贾成忙的像条狗,每日早出晚归,住在同一屋檐下的两人都没照过几次面,哪有时间与她闲逛。 “贾君胸怀大志,以天下为己任,妾能遇到贾君这样至诚至信君子,已是三生有幸......。贾君无须愧疚,妾在家中有琴、书相伴,无乱兵贼匪相扰,自在快活的很。” 蔡文姬说的是实话,从她父亲蔡邕故去后,蔡氏家道中落。夫婿卫仲道病亡,她更是成了卫氏累赘,被赶到别院居住。 卫氏被抄家灭门,她好不容易逃出来,又差点被西凉军抓住,险些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贾成救了她,对她以礼相待。这个青年男子并没有把她当做可供发泄的美女,也没有将她像货物一样送给权贵获取利益。 他们就像志同道合的朋友,又像互相鼓励的伙伴。 他会在她面前肆意吐槽所看到的不平事,又会大声诉说自己的志向。 他并不算健壮的身躯里永远有着用不完的精力,他清澈的双眼闪耀着坚定的目光。 他脑袋里永远有各种各样的奇思妙想,深深的吸引着她,渐渐为之着迷。 “很好,真的很好......”她不禁有些痴迷的看着他。 贾成两世加起来都活了几十年了,哪里不知道蔡文姬的心思。 可是眼下大业未成,他又怎么能沉迷在儿女私情之中。 “还不是享受的时候啊!”他心中暗暗咬牙,警告自己。 “明日...明日我要奉诏出使汉中,招降张鲁。蔡娘子且在家中安心等候,等他日朝廷入主汉中,我请叔父做主,为我们主婚。” “啊?!”蔡文姬猝不及防,脸颊布满红晕,“妾...妾...全凭贾君做主...” 说完,她羞的再也待不下去,迈着碎步飞快躲回自己房间,只留下一缕幽香萦绕堂前。 第六章 让张公祺沐浴更衣,恭候着 盩厔去往汉中可以走两条道,一是子午谷,二为斜谷。 子午谷就在沈岭边上,离盩厔城很近,不过要绕一个圈子,道路狭小,不利于大队人马通行。 斜谷相对好走一些,官道宽阔,地势也稍微平缓。但张鲁在斜谷关设有重兵,关口高大险峻,易守难攻,就算用人命堆积,也很难攻破此关。 贾成带着天子诏命,自然会选择这条路走。 杨成来过汉中,守关将领杨任据说祖上也是弘农杨氏旁支,两人叙过族亲,还算熟悉。杨任并没有为难他们,见杨成再度出使,还带着官阶更高的司隶校尉贾成,他不敢怠慢,便让他们暂时住在斜谷关驿舍,然后派手下前往南郑通报张鲁。 这回没有多少耽搁,不知杨任怎么传递消息的,十日后便有了回信,让杨任派兵护送朝廷天使一行前往南郑。 斜谷道有二口,南曰褒,北曰斜,故亦称褒斜谷,全长四百七十里。 贾成一行人从斜谷关进入谷道,过五丈原,不到十日便来到褒谷关。然后转头向西沿着秦岭山脚又走了差不多七八日,过萁谷定军山,又南下走三日入褒城。 褒城离南郑不足百里,他们需要在褒城住下,等候南郑方面派来的迎接使者,然后进入南郑面见张鲁。 一路上虽然行色匆匆没有多停留,但贾成依然看到了不一样的景象。 他在长安看到了巍峨的宫殿和高大的城墙,甚至还有雄伟的函谷关。但掩藏在这些或华丽或雄伟的建筑里的更多的是破败的农庄和基础设施,麻木疲惫,充满绝望眼神的流浪百姓。 只有在长平馆和盩厔两地,经过大伙努力建设,才有了一丝活力。人们的眼中才开始有了希望。 可是在汉中,尽管适合耕种的土地没有那么多,人们居住的也大多是草屋土胚房。但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路过的村庄里,老人和孩子们大多会在村口嬉戏玩耍,悠然自得。 几乎看不到一个青壮男女懒散闲着,这些人要么在田间地头劳作,要么手持棍棒红缨枪列队巡行。还有一些穿着长衫的夫子,拿着一卷卷道经在宣讲道义。听讲的人们虔诚无比,有时候会手舞足蹈,跟着夫子高声呼喊着什么。 所有里社村庄土墙上还会用红色颜料书写标语。例如“打倒土豪劣绅!”,“互帮互助有饭吃!”,“要致富先修路!”等等。 这一切让贾成仿佛进入了一个奇异而又似乎熟悉的世界,仿佛观看一部老电影,又仿佛回到了幼时农村老家。 他越来越确定,张鲁绝对和他一样,是来自后世的穿越者。 他迫切想要见到张鲁,诉说时间旅行者的孤独和寂寞。 他还想要...... 他异常的情绪很快便让杨成发现了,杨成还以为自家主公害怕了,安慰道:“主公,张公祺虽说举止怪异,说话做事不循常理,但他并非残暴之人,只要不指责他的怪异行为,一般不会发怒。” 我也许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怎么会害怕呢。 贾成强忍激动的心情,对杨成笑笑道:“伯功不用担心,我不是害怕。只是有些感慨汉中竟然如世外桃源般令人震惊。” “世外桃源?”杨成虽不知道这四个字的典故出处,但从字里表面意思当中也能感觉到主公赞叹之意,“是啊,属下上次来之前还以为米贼盘踞,定然如魔域般恐怖阴森。哪里会想到汉中百姓犹如生活在三代之治,令我等自诩儒门弟子也惭愧不已啊!” “《易》云:‘天下同归而殊途,一致而百虑’。大道万千,非我儒门一道可致大同。五斗米道出自道家,焉知其无治世之法?伯功,我等入仕匡扶社稷,亦要怀求证大道之心。子曰:‘三人行,其必有我师矣。’切不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困于门第之见。” “主公此言振聋发聩,属下受教。” ...... 两人抛去门第之见,就汉中所见所闻探讨起来,倒也不觉得时间流逝。 三天后,南郑派来迎接天使人员终于来到褒城,迎接贾成一行前往南郑。 可能觉得这次派来的天使身份高贵,所以迎接贾成的人员地位也不低。一文一武,文官按照大汉官职乃是汉中郡功曹史阎圃,张鲁手下第一谋士。据说他的教职也不低,称作传教祭酒,在五斗米教众排名第二。 另一位武将地位更是高贵,他叫张卫,字公则,张鲁亲二弟,汉中郡都尉,是汉中最高军事长官。教职是执法祭酒,专事征讨,惩治不法。 这一文一武两位迎接天使的汉中郡大佬出现,足以说明张鲁对朝廷派来天使的重视。 张卫似乎不太愿意说话,所以出面与贾成对答的就是那位看上去文质彬彬的功曹史阎圃。 “哈哈哈哈!天使莅临汉中,我家师君喜从天降,怕怠慢天使,故由下官与张都尉百里相迎。请天使沐浴更衣,稍进饮食,我等已备好宝马香车,恭迎天使。” 两人一躬到底,阎圃满面笑容说道。 “师君之称恐怕有些不妥吧。”贾成玩味的看着阎圃,“本官听说张公祺官授督义司马,何曾听说有师君之职?” “呃,这个......”阎圃被问住了。 督义司马秩不过六百石,和阎圃这个功曹史相仿佛,比张卫这个都尉之职还要低一等,若是按照朝廷职位来比较,汉中最高长官应该是张卫。 只是两人知道,不管阎圃功曹史也好,还是张卫的都尉也好,都没有经过朝廷审批,就连他们名义上的上司益州牧都没有认可过,全是自封的官职。 阎圃也是因为督义司马这官职太低,又不好听,所以才把张鲁的道职师君提了出来。 不过道君也要经过朝廷任命,自封的名号在民间传传无所谓,但在朝廷天使面前这样贸然说出来却显然有藐视朝廷之嫌。 “某家三代天师道天师,朝廷也是知道的,如何不能称师君?” 张卫觉得这个天使在挑刺,心中恼怒,梗着脖子叫道。 阎圃也有些不爽,你贾成就算官居司隶校尉,朝廷天使。但大伙都知道,天子眼下都只能在盩厔这个小城苟着,空壳子司隶校尉算得了什么。 不就是想要我们收留你们这些残兵败将嘛,师君都已经大度派我们两来迎接了,非要扣字眼不可吗? 有心想要翻脸,但考虑到师君吩咐,不敢违背张鲁命令。 可要是改了称呼,那就意味着汉中这些人大部分都又回到平头百姓身份,实在不甘心。 他在这边胡思乱想,摸不着头脑,贾成却话锋一转,呵呵笑道:“天子有诏,进督义司马张鲁为督义将军,任汉中太守,封城固侯。其余部下文武官吏皆有官职封赏。阎先生,张君,你们二位还是先回南郑,让张公祺沐浴更衣,摆好香案,恭候天子册封诏书。” 阎圃:“......” 张卫:“......” 第七章 老张,加个微信吧 阎圃,张卫二人做了许多预案,为了迎接天使,他们还是做了功课的,甚至还说服张鲁,让工匠们按照朝廷规制打造了香车。 说实话,自从他们在刘焉驱使下进攻汉中,杀了汉中太守苏固,占据了这块地方,便一直受刘焉盘剥。 刘焉为了收买益州地方豪族,打压异己,甚至出兵镇压叛乱,所有的人力物力都要让他们出。 就连刘焉倚为亲信部队的东州军,其中大部分也是从汉中拨过去的。 天师道数代人积累的财富一点点被刘焉榨干。刘焉还扣下张鲁母亲和幼弟作为人质,逼张鲁为他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 当初教中第二把手,任别部司马的张修,更是刘焉派来监督他们的亲信。 为了满足刘焉的野心,他们不得不一次次把教中兄弟姐妹送到绵竹供刘焉驱使,截断朝廷信使,让刘焉割据一方。 两年前,他们忍无可忍,在张休再一次提出要增加税赋,送到绵竹时,愤而暴起,杀了张修。 好在犍为郡太守任岐及之前平乱有功的贾龙在司徒赵谦的游说下起兵叛乱,刘焉没有精力对付他们,反而为了安抚张鲁,更加没有处置作为人质的张鲁母亲和幼弟。 只要张鲁没有大张旗鼓与刘焉作对,每年象征性交一点税赋供奉,益州方面也就听之任之了。 毕竟刘焉把他们放在汉中,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截断朝廷交通,让他可以安心割据西南而已。 但是汉中地位实在太重要了,不要说这地方曾经是汉高祖刘邦的龙兴之地,政治地位非同一般。 就算他们苟在这里,只要北方出现强力人物,一定会看中这里,出兵攻占此处。因为这地方战略地位实在太重要了,只要得到此地,益州几乎敞开了一半大门,这谁能忍得住? 还有更重要的是,他们是天师道,与儒门不是一个系统的,是异端,人人喊打的异类。 一旦有人攻打自己,找遍天下,都找不到能帮自己的势力。 要保存自己,只有找到最强的大腿紧紧抱住,其他都是浮云。 可是李傕、郭汜的西凉军太残暴了,已经几乎把长安关中一带霍霍光了。把他们引进来简直是引狼入室。 刘焉居心叵测,只会把他们当做打手,压榨的对象,已经吃够了苦头,再去依靠他,说什么都不可能了。 东面的荆州刘表?南阳袁术? 算了吧,一个与刘焉是一路货色,一个野心勃勃只想称帝,估摸着也没几天好蹦跶了。 看来看去,四周每一个能靠得住的。 所以他们只能努力发展自己,静静等待最后命运的到来。 没想到斜谷关外突然传来消息,天子驾临盩厔,并且派出使者来汉中联络。 师君张鲁态度暧昧不明,可能还有些抵触心理。 可阎圃太清楚了,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啊。 只要天子来到汉中,大张旗鼓宣布南郑为陪都,那天师道这伙人摇身一变就成了朝廷官员,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攻打汉中? 只是这个消息实在过于诡异,诡异到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所以杨成第一次出使汉中,小心谨慎的阎圃想方设法求证真伪。毕竟他们除了刘焉,都没见过其他真正的朝廷官员。 再说杨成官职低微,只是个议郎,秩六百石,还是突击提拔的。就算是真的,贸然应允,怕天子和朝廷小觑汉中这伙人。 而且杨成虽说是天使,就是先期过来探探路的,也答应不了多少条件。 盘桓了一段时间,阎圃多方打探,终于确定杨成是真的代表朝廷的天使,天子也真的在盩厔。 这才是贾成能够顺利到达褒城,阎圃、张卫两人大张旗鼓百里迎接的真相。 虽说其中出现了个小插曲,贾成突然质疑师君称呼,差点让两人小心肝都跳了出来。张卫也差点受不了刺激翻了脸。 好在天使贾成并非要为难,还是释放出了善意。大汉自有体统,任何一个地方势力以“君”为号那就是僭越,是极为严重的打脸行为。贾成这是在提醒他们主意这些细节问题。 “呃...山村野夫,不知朝廷体制,莽撞了。”阎圃赶紧下拜请罪,还扯了一下张卫衣袖。 张卫也明白过来,涨着通红的脸上前拜倒:“小人无礼,请天使恕罪。” “哈哈哈哈!不知者不怪,阎先生,张君,汝等百里相迎,本官岂不知汉中诸君拳拳之心。这样吧,就由副使杨伯功与汝二人先行前往南郑协助张公祺做好一应礼仪。本官仪仗随后出发,二位以为如何?” 贾成这是在提醒阎圃,既然你们摆出姿态,愿意迎天子进汉中,那索性把细节工作做做好,省得将来被人指责粗鄙,丢了你家师君张鲁的脸面。 阎圃作为张鲁智囊,首席谋士,一听就明白贾成话中之意。 无论汉中迎入天子之后会有什么样的结果,但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像贾成说的,就不能在过程中让人挑刺。 这不仅关系到师君张鲁的脸面,还关系到未来汉中这些人在天子和朝廷里的地位。 毕竟大汉是讲究礼仪的,任何无礼之举都可能在将来成为政治污点,被人攻讦的理由。 阎圃熟读史书,书中很多例子就是他们的前车之鉴。 他顿时对眼前这位年轻天使肃然起敬,自己枉活了三十多年,还不如一个年轻人沉稳老练,思虑周全。 再度下拜道:“多谢天使赐教,阎圃这就回去安排一切。” 一段小插曲就这么三言两语过去了。 贾成从二人态度中已经完全确定,他此行应该很快能够完成任务。便真正放下心来,与随行仪仗缓缓前行。 阎圃也在贾成充满诚意的言语中判断出天子来汉中,对他们这些道门中人还是满怀善意,至少目前并没有摆出一副要吞了他们的吃相。 得到满意结果的他,与张卫二人带着杨成快马返回南郑,要把结果告诉师君张鲁,做好迎接天使一行的准备工作。 两日后,张鲁率领南郑所有文武手下出城十里,用隆重的礼仪迎接汉室天使贾成。 看着眼前这位三十岁左右,身着青色督义司马官袍躬身迎接的黑瘦汉子,贾成怀着复杂的心情,做了几个深呼吸,快行几步,伸出依然有些颤抖的双手。 “老张,加个微信吧。” 第八章 昏迷 “老张,加个微信吧。” “嗯?”张鲁疑惑的抬起头,“天使何出此言?威信...是...何物?” 贾成一怔:“哦...,你的时代估计还没有这玩意,那电话总知道吧?电灯呢?拖拉机?......” 张鲁有些懵逼,原本带着笑容的脸上现出一丝尴尬,上下打量了一下贾成:“天使所言,末将...末将实在不懂。” “啊?!你不懂?你怎么会不懂?” 贾成惊了,他在盩厔听到杨成诉说张鲁行为举止,就已断定这人与他一样绝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进入汉中,沿途所见所闻,无不证明自己判断是正确的。 那时的贾成,是多么振奋和雀跃。在这个陌生的时空里,他孤独的挣扎和彷徨,努力让自己融入这个世界,生怕被人当做异类关起来不见天日。 当他知道自己还有同类来到这个世界,贾成的心情是多么激动。更何况这个同类似乎已经开创了新的局面,他怎么可能还忍得住? 我一定要过去和他一起,哪怕只是说说话,聊聊前世的家长里短,也是对他对自己最好的安慰。因为,我知道流浪在外不能回家的痛苦。 可是他心目中的同类张鲁居然说听不懂自己的话,不知道微信,不知道电话,不知道电灯、拖拉机。 这个打击太大了,几乎让贾成崩溃。 “老张,是不是你有顾虑?怕说出来被人当做异类?” 贾成突然涌起一个念头,急切的问道。 张鲁似乎对贾成用老张称呼自己有些不适应,皱了皱眉头道:“天师道在世人眼里本就是异端,鲁又怎会顾虑?天使旅途疲劳,还是先请入城歇息吧。” 贾成急了,他此时已经全然顾不上这是什么场合,伸手抓住张鲁衣袖:“你不是有五雷轰顶之法吗?难道那不是火药制成?......手榴弹你懂不懂?” “手榴弹?!” 张鲁脸色骤然巨变,用力一甩衣袖,把贾成扯的一个趔趄,冷着脸道:“天使累了,阎圃,你带天使入城歇息。” 说完转身在一众亲卫簇拥下自顾自走了。 贾成还待追上去,阎圃、张卫、杨成一拥而上,对贾成连劝带说,把他送上车。 阎圃一叠连声道:“天使,这是怎么话说的,我家主公好生迎接天使,怎的一言不合,闹成不欢而散了?” 杨成也道:“主公,您与张司马所言属下也不明其意,任谁都会着恼。不如...先进城歇息一下再说。” 阎圃、张卫不知道贾成是什么人,杨成却是非常清楚。 贾成自入仕以来,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是从容不迫,对人处事礼数周全,小小年纪便气度不凡。 屯田养民,忠君为国。还善于提拔人才,深得属下军民官吏爱戴。 民政上不用说,之他治下百姓没有不交口称赞的。 军事上更是大胆用人,从微末中提拔起来的徐晃、甘宁二将战无不胜攻无不克,隐隐已有名将之资。 就连大胆救出天子于长安,南下汉中,以汉中之基重振汉室的大战略都是他一手策划。 而且从贾成力排众议,亲自前来汉中招抚张鲁,张鲁左膀右臂阎圃和张卫的态度上来看,汉中作为天子和朝廷真正意义上可控之地几乎已是板上钉钉之事了。 就着最后一哆嗦了,最不可能出现问题的一环却闹出了波折,杨成怎不心急如焚。 大哥,你咋糊涂了?这张鲁本就是个性格怪异的人,你胡言乱语说啥呢?惹恼了张鲁,人家翻脸不愿意接纳天子,那咱们咋办? 贾成这时激荡的心情也慢慢有些平复下来,一想不好,太冲动了。 别的说啥没关系,那火药和五雷轰顶之法可是人家秘术,自己哇哇一通说,把人家秘密都嚷出来了,难怪张鲁变了脸色不开心。 换成自己,当场动手灭口都有可能。 这张鲁到底是什么人?自己都说的这么明了,咋还不承认呢? 难道他不是穿越者?可他在汉中做的一切,哪一样是现在该有的?步子比自己还迈的大,迈的彻底,不是穿越者实在解释不了啊。 他坐在车里左思右想,却理不出一丝头绪,只觉的脑袋嗡嗡作响。四周似乎有不少人在与他说话,他却好像隔着重重帷帐,听不见人们在说什么。 眼前闪出层层黑影,飘忽不定四处飞舞,胸口烦闷异常,像有一团重物在挤压着他。 “哇......!”贾成突然张口,吐出一大滩红红白白秽物,身子向后一晃,重重倒在车里。 ...... “爸爸,你去哪里出差了?这么久都不回来。” “宝宝乖,爸爸还有个重要客户要去见一下,马上回来了。” ...... “老公,你别这么拼命好不好?钱是赚不完的,身体拖垮了咋办?” “老婆,我也不想的,经济不景气,公司没活干,咱家就啥都没了。” ...... “老板,好消息,有个大订单,你赶紧过来,数量太大我做不了主!” “行!行!我马上定机票,这单要是成了,给大伙发红包,新马泰全包!” “老板英明!......” ...... “贾成!某家这么信任你叔侄,你小子竟敢趁某家不在长安,把天子偷偷弄走,拿命来!” ...... “贾成,朕相信你,才随你逃出长安南下汉中,想不到竟陷入死地。你对得起大汉列祖列宗吗?还朕命来......” ...... “没想到你竟是夺我侄儿舍的厉鬼,老夫要烧死你为我侄儿报仇!” ...... “贾成,你这奸贼窃我天师道的秘密,我要杀了你!” ...... “爸爸!......” “老公!......” “老板!......” “叛徒!......” “逆贼!......” “厉鬼!......” “奸贼!......” “快回来!......” “杀了你!......” “烧!烧死你!......” ...... “啊!......”贾成面色惨白,满头大汗,猛地从榻上坐起。 “主公!你醒了?!” 杨成赶紧上前扶住贾成,端来一盏热水让他喝下。 贾成喝了几口:“伯功,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我睡了多久?” “快到酉时了,”杨成把磁盏放在一边,又递过来一条丝巾让贾成擦拭额头,“昏睡了一昼夜,主公现在可还好些?需要属下找医匠来诊视一下吗?” “我好多了,不用叫医匠。”贾成做了几个深呼吸,胸口已无烦闷之感,“伯功,我睡着了可曾说些什么?” 杨成苦笑一声,指着一边痰盂:“主公喉中似有浓淡,咕哝了半夜,还是阎子茂先生叫来医匠撬开主公牙关,取出浓痰才唤醒主公。” “哦,那就替我谢谢阎先生了。”贾成舒了口气,从榻上起身,“不知南郑如今是何情景?那张公祺后来怎样?” 杨成面色有些古怪,犹豫片刻道:“其他倒没什么,驿舍中有些风言风语,说传诏天使中了邪。据说城中不少天师道祭酒建议给您做法驱邪。” “荒谬,我中什么邪?现在不是好好的?” “嗯,听说张公祺也不让做法......。对了主公,阎先生就在外面,说是张公祺吩咐,若主公醒了,就请你去天师府一见。” “如此......好吧,我去见见张公祺。” 第九章 原来是张道陵 贾成洗漱一番,吃了点东西,收拾利落便出了驿舍房门。 果然见阎圃恭候在门外。 “子茂先生,本官偶染风寒,人前失礼,惊扰了张司马,还请张司马和先生见谅。” 贾成有些后悔,自己实在过于急躁,想当然以为张鲁和他一样,也是个穿越者,才说了那些话想要和张鲁相认。 事后想想,若张鲁不是穿越者,而是地地道道土着汉朝人,自己那番话的确有可能得罪了对方。 昏睡了一昼夜,他也想开了,哪有那么容易遇到同时代的穿越者。 他犯了个主观主义错误,硬是把一些似是而非的现象看成来自后世的证据,以至于惹出一场闹剧。 幸好张鲁只是拂袖而去,没过于计较自己的鲁莽行为,看样子还能挽回几分。 做了错事就要认错,没什么大不了的。 “天使过谦了,我家主公并无怪罪之意。适才主公吩咐,若天使贵体无恙,便请过府一叙。” 阎圃态度还算恭敬,只是贾成不知为何,觉得老阎看向自己眼光中似乎带着一丝探寻之意。贾成知道肯定是先前自己对张鲁说的那几句话可能让老阎想到了什么。 但老阎既然不问,他也不好再解释什么。其实就算解释,他也无从说起。 两人各怀心思,只好一路无话来到张鲁所居天师府。 天师府其实不大,估计也就占地不到十亩的样子。 两人来到府门口,阎圃上前通报几句,没过多久,里面有侍卫出来,带两人进府。 天师府并没有贾成想象中的华丽,更像一处长安城普通官员的宅邸,府中好像也没有多少仆役侍女。 倒是有不少短衣农户打扮的人进进出出,用方言俚语大声说话,有时候还会争得脸红脖子粗。府中管事和侍卫也不会发怒训斥或动手打人,笑眯眯边说边处理,手脚很快,那些农户便又三三两两满意的离去。 过了两进院子,有个侍卫出来与阎圃低声说了几句。 阎圃便对贾成道:“我家主公要单独见天使,小人就不陪天使进去了,恕罪则个。” 贾成点点头,迈步跟着那侍卫进了那个院子。 侍卫推开房门,示意贾成进去,躬身施礼后退了出去。 进了房门,贾成刚一打量,便觉浑身剧震,强烈的怪异感涌上心头。 “天使应该很熟悉这房内布置吧?”一个声音幽幽传来。 贾成扭着僵硬的脖子看向声音来处,张鲁正坐在办公桌后的椅子上紧紧的盯着自己。 “你究竟是谁?为何会有这间办公室?”贾成涩声问道。 “办公室?”张鲁眼中闪出奇异的光芒,“终于有人能说出这间屋子的正确名字了......昨日你说到手榴弹、电话、拖拉机这些似曾相识的名字,我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果然,你能说出办公室这三个字,看来你和我大父真的来自同一个地方。” “你大父?张陵张辅汉公?” “不错,大父七岁便怀无上仙法。世人皆言太上老君亲授,唯有历任天师,也就是我和父亲二人知道,大父仙法非自太上老君,因为他来自另一个世界,一个比天界更强大的地方。” 他指着办公桌,指着木制沙发,茶几,更是指着挂在墙上的一支步枪:“这些器物,这个法器你一定认识吧。大父每到一地,便布置这间...这间办公室,日日在里面修炼。大父得道飞升,我父便也循此习惯,布置办公室。直到我继任天师,来到汉中,便也布了此间密室。” 贾成似乎沉浸在往日的回忆里,他慢慢走到办公桌前。 这桌子样式非常老旧,应该是七八十年代每个单位办公室很流行的款式。两边各有一排三个抽屉,木制把手很是丑陋。 桌子一边用铁片打造了一个文件架,里面却不是纸质文件,而是几卷帛书。 另一边惟妙惟肖的雕刻出一部老式电话机,话筒是分离的。可惜都是木制实心,只具其形而不能使用。 他拿起话筒,做出打电话的样子:“这就是我昨天说的电话,它可以瞬息之间与万里之外的人通话。可惜做不出里面的内核,只具其形而已。” 他走到墙边,摘下步枪,“咔咔”拉开枪栓。“这步枪不错,可能是你大父辅汉公从那个世界带过来的,这个时代造不出来。” “你真的知道那个世界?”张鲁面色潮红的低声吼道。 “知道又怎样?”贾成眼中湿润,神情悲哀,“就算知道,我又回不去,孤魂野鬼般徘徊在这里,你如何懂得这份痛苦?” “你既然知道,那大父说的人人有饭吃,个个有衣穿的世界是真的存在。我们为何不能向他们学习,在我们的世界里实现?” 张鲁比贾成更加激动,似乎他一直以来的疑问有了答案,唾沫星子都飞出来了。 “你...你先别激动,”贾成吃惊的看着张鲁,“你大父来此已经上百年了,他都没有做到,你为何认为我们能做到?” “大父他...走错道了。”张鲁想起了什么,低头有些痛苦的说道。 “他一生受神仙之名所累,每欲行实事,若不瞬间而成,总被诬为敷衍塞责,甚而为当权者所恨,几欲丧命。故而弃官远遁蜀中,名为修道,实为避祸。及至晚年,尽毁其着作,只余一部道书《想尔注》,空谈之法而已。先父说起此事,时常痛惜不已。” 贾成默默的看着张鲁,他能感觉到这个三十岁汉子的痛苦。 按照张鲁的年龄,他出生时张道陵应该已经死去十多年了。或许是一直听他父亲的转述,他应该对祖父的事迹非常向往。 特别是祖父张道陵来自另一个世界,父亲的诉说中肯定带着自己臆想中的猜测,便更加执着于那个世界。 确实,两千年后的世界比现在先进太多,物资生活也是天上地下。 就算从张道陵办公室的布置来看,当年他应该生活在八十年代中后期的样子。那时候却也大部分人已经是衣食无忧了。 改开初期的人们,积极向上朝气蓬勃,人人都相信祖国日益强大,只要勤劳就能致富。 从那个蓬勃发展的世界骤然来到贪官污吏横行,天下日益动荡的汉末,而且背负着神仙的名号,时时需要满足这些当权者的贪欲。张道陵的痛苦确实能够深切的感受到。 第十章 迎奉天子的原因 张鲁缓缓诉说他祖父张道陵的一生。 张道陵生于汉光武建武十年(公元34年),照道理东汉王朝初建,天下应该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时候。 只是大魔导师刘秀争夺天下,登基称帝的基础是河北豪强。 他得了江山之后,没有像后世朱元璋那样大肆屠杀功臣,打破权力架构,重新建立起相对先进的国家体制。 反而信守约定承诺,让大量支持他打天下的豪强士族们与皇族共治天下。 他的做法,当然非常符合儒家思想,被儒家奉为道德高尚的圣君。 可是对于广大底层百姓来说,光武帝并没有从根子上解决西汉时期的弊政,甚至连王莽的新朝很多相对先进的制度都被推翻了。 百姓赖以生存的最基本的生活资料--土地,这个问题没有得到妥善解决。 除了人口因为战争因素减少,从而空余出来的土地被分配以外,豪强士族依然拥有大量膏腴之地。 他们享受着一系列国家给予的特殊权力,却把本该一起承担的赋税转嫁给这些底层百姓身上。 随着皇族和官僚系统的膨胀,对外战争连年不断,国家财政支出越来越大,赋税也就越来越重。 而底层百姓人口越来越多,适合耕种的土地却越来越集中在特权阶级手里,百姓负担越来越重,辛苦劳作一年,到头来休说结余,连官府的税都缴不起。 张道陵年轻时候,国家还在初建阶段,这些矛盾并不突出。 或许是因为他也是世族出身,也或许是父亲好神仙之术的原因,更或者是为了好玩和扬名立万,他把后世的一些技术改头换面,刻意宣扬成神仙之法,很快成了长安一带有名的得道高人。 他是汉初三杰之一张良八世孙,嫡支后裔,又有偌大名头,自然被举荐做官,派往蜀中江州担任县令。 但就在江州县令任上,他才真正知道了底层百姓的困苦,与后世相比较,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世界。 张道陵很清楚,东汉才刚建立,所有人都企盼和平,他不可能凭借一己之力推翻重来。 可能他上一世也并不是个强力人物,或者说与贾成一样仅仅是个普通人。所以他选择了遁世隐居,躲到了洛阳北邙山。 可是北邙山就在京城洛阳边上,很多权贵闻名而来,向他请教神仙之道。有时候被逼无奈,张道陵只能出手相应。 慢慢的,他的名声更响了。章帝、和帝先后征召其为太傅、冀县侯等职,他不想卷入朝廷政斗,皆推辞不受。 但追随他求道的人却越来越多,随着年龄的增长,张道陵渐渐又产生了改变现有体制的想法。 他带着弟子们离开北邙山,周游各地。以访道求仙为名,云游名山大川。其实是想结合后世农村公社模式,寻找一块远离官府控制的地方,实现自己的理想。 蜀地山道险阻,民风朴素,少有豪右盘踞。官府力量薄弱,控制范围只在郡县城池周围,有的山区乡民甚至不知道王朝更替,是他实现理想的绝佳之地。 张道陵托言太上老君,于汉安帝二年下二十四治(布化行道的地区机构):上八治,中八治,下八治,嘱天师张道陵奉行布化。 阳平山,鹤鸣山,还在西城山、葛溃山、秦中山、昌利山、涌泉山、真都山、北平山、青城山等二十四个山区收徒设教,建立道教基层组织。奉其道者,须纳五斗米,时称“五斗米道”。 他在这些地区建立起二十四个宗教活动中心,即二十四治,进而设立祭酒,分领其户,有如宰守。从这时起,道教开始有了正规教团组织“正一盟威道”,后世也称之为“天师道”。 或许是因为怀念上辈子,他有时也会自嘲自己乃是孤魂野鬼,自称“鬼师”,把徒众称为“鬼卒”。 张道陵以符水、咒法为人治病。并授民取盐之法,百姓称为“陵井”(用咸井水熬盐)。百姓得其益,奉之为天师,不敢称他为“鬼师”,只是保留了门徒“鬼卒”这一称呼。 在张道陵的设定中,五斗米教也就是天师道更像是类似于农村合作社的互助组织。 其制度是使诸弟子随事轮流出米绢器物樵薪等,不施刑罚,以善道治人。使有疾病者书写出生以来所犯之罪,手书投水中,与神明共盟,不得复犯罪,以生死为约。 他采药制符水,假托鬼神之术治病控制徒众乡民,而不是建立切实有效的制度,有点类似于东北地区神道保家仙一类的做法。 这些似是而非,不循正道的乌托邦式的政权,与张角的太平道几乎毫无二致。 也就是天师道地处西南偏僻山区,若是施行全国,哪里能存在这么久,早就被朝廷视为大逆不道,与张角一样碾成齑粉。 或许是看到这一点,张鲁才无奈之下接受朝廷招抚,把几乎一无所有的天子刘协迎入汉中。 诉说到这里,贾成也明白了。 张鲁与他祖父一样,并不喜欢皇帝的存在。他想建立一个没有皇帝,没有特权阶级的国家。 所以他才会把神道一路延伸到里社一级,用各等祭酒管理地方,还创立义舍,置义米肉于内,免费供行路人量腹取食,并宣称,取得过多,将得罪鬼神而患病。 但是他和他的父祖把人性考虑的太简单了。 他们用神道控制徒众百姓,就是用虚无缥缈的神鬼之术让大家敬畏恐惧,从而约束自己的行为。 人性是复杂自私的,随着天师道在汉中日久,神鬼之道毕竟过于虚无,百姓也好,普通徒众也罢,必然会对此产生怀疑。 而教中核心人员随着地位提升,了解内部机密将越来越多,对神鬼之道敬畏自然也越来越少。这些教内核心人员做得多,却得到很少,难免会产生不满,开始动一些小心思。 历史上张鲁虽然还得到巴夷少数民族首领杜濩、朴胡、袁约等人的支持。他采取宽惠的政策统治汉中,“民夷便乐之”。“流移寄在其地者,不敢不奉”。 但手下谋士杨松贪财好货,先是马超与其弟杨柏不和,兄弟二人商议,亦有图马超之心。刘备用金银结好杨松,用计招降马超。曹操征汉中时,杨松因收其金银,先害庞德使之投曹,后又为曹操内应,打开南郑城门,使得汉中落入曹操之手。 这一是有杨松人品低劣的原因,二也是因为杨氏乃汉中大族,张鲁老是让他奉献钱粮救济百姓,导致他不满所致。 这些年来张鲁日益感觉到天师道统治汉中力不从心,也是他开门迎接天子刘协的重要原因之一。 第十一章 李傕、郭汜来了 说到此时,张鲁双目含泪,面容凄苦道:“贾天使,你知道吗?我祖孙三代呕心沥血建立起来的基业,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笑话。” “唉,”贾成长叹一声,“我不知道当年辅汉公为何会以神道治民。但是无数历史证明,这条路是行不通的。就算在那个世界,也只有在法制昌明之后,才真正崛起,成为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人人有饭吃、户户有余粮,天下寒士尽欢颜的美好世界。” 由此看来,张道陵或许真的没见过新时代的盛景。可能只是生活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左右,被《李自成》、《太平天国起义》等电视剧或小说影响的普通青年。 要不然也不会如此痴迷神道等农民起义方式和手段,跑到犄角旮旯实现他的理想。 他的子孙自然也受到影响,沿着这条错误的道路走下去了。 好在张鲁还会思考,作为这个时代的人,他一方面循着祖父的道走下去,另一方面却在反省,在质疑这条道的正确性。 毕竟太平道黄巾军下场就在眼前,若还是这样执迷不悟,张角的下场就是他的未来。 “若是天子来了,汉中会不会走光武老路?百姓们还能像现在那样衣食无忧吗?”张鲁说出了他的疑虑。 “我也跟你说实话,老张,我们进入汉中不是来享福的。” “天子虽年少,但他经历过洛阳巨变,见到过迁都长安时军民百姓的颠沛流离,见到过长安城百姓饱受兵灾,饥寒交迫的磨难。他是个仁君,会为了大汉社稷做出改变的。” “那汉中百姓呢?我听说你曾说过,‘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这句话,兴复汉室会累及多少汉中百姓!”张鲁有些激动的说道。 “老张,我们现在苦,就是为了将来天下百姓过上好日子,少受点权贵欺压,让百姓们能活的更像人,更公平一些。” 张鲁还是摇头:“先父对我说,大父告诉他,只要有皇帝在,就不可能有这样的日子。” “所以才要我们一起努力啊!”贾成对张鲁鼓励的笑,“咱们抛去神神鬼鬼的东西,用真正有效的制度限制皇权,限制特权,就能让百姓们好过一些。” 看着贾成清澈而又真诚的目光,张鲁似乎又有了信心:“好!既然你贾君美有此豪情,那老张我拭目以待,看看你是否真的能做到。” “错了老张,不是我一个人,是我们共同努力,集合所有有志于此的同志,开创新的大汉天下!” “嗯!同志!......” “对!同志!” ...... 密室相见之后,张鲁似乎找到了人生目标,开始积极行动起来。 为了表示隆重,他斋戒沐浴三日,召集所有天师道各地治头祭酒,以及有值司的各级教中头目,共计一百余人在天师府接受朝廷册封诏命,商议迎奉天子礼仪。 他郑重的从天使贾成手里接过诏书,就任汉中太守,督义将军,城固侯。并献上汉中舆图籍册以奉天子。 这是天子刘协为了表示诚意,先期让贾成册封张鲁以定其心。 其余汉中各级官员,将由张鲁一一上表说明,将来天子到时一并封赏,下发印绶官凭。 十日后,张鲁亲率一万大军,与贾成一起出斜谷道迎接天子刘协御驾。与此同时,他下令斜谷关守将杨任开关接纳盩厔百姓进入汉中。 ...... 汉中这边紧锣密鼓坐着迎奉天子进入汉中的准备,盩厔城却再度迎来危机。 “陛下,大事不好!百里外发现李傕大军,似有向我盩厔进发迹象,请陛下圣断!” 甘宁一身戎装,神情严肃向刘协禀报。 经过几个月混战,李傕终于反应过来,发现天子许久没有上朝理事。旋即有人告诉他天子似乎已经离开长安不知所踪。 李傕大惊,便与郭汜商议罢战,派兵寻找刘协下落。 他知道天子刘协若不在自己手里,后果就严重了。他和郭汜两人能在长安城作威作福,没有人理会他们,固然是西凉军战斗力强悍,各路诸侯只顾自己争夺地盘的原因。 最主要是因为天子和朝廷在自己手里,若是有人敢起兵攻打自己,李傕完全可以用天子和朝廷的名义下诏天下,讨伐对方。 即便没人理会,但这样一来,对方大义上就站不住脚,甚至成了以下犯上的逆贼,就算自己不在乎,对部下士气也是很大影响,比沾上一坨臭狗屎还难受。 但要是天子不在手里,他立刻便成为与其他诸侯一样的地方势力。很多人立刻便有了觊觎长安京畿的心思。 就比如南阳袁术,一门心思想代汉自立。若是他知道长安没有了天子,以这货的秉性,必然兴高采烈地派兵攻打长安,占据这块具有特殊意义的地方。 其他的还有袁绍等人,一个个野心勃勃,只恨没有理由进攻长安,谁都有可能过来咬一口。 所以李傕、郭汜两人慌了,这之后一个月中,他们侦骑四出,寻找天子踪迹。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在贾成离开盩厔,出使汉中没几天,有一队斥候无意中发现,离长安五百里外的盩厔小城,居然聚集了数万原本在长平馆屯田的百姓。 他们乔装侦查,甚至还俘虏了好几个落单百姓,经过严刑拷打,终于得知天子及士孙端等十几个大臣和家人被贾诩叔侄偷偷接出京城,在盩厔落脚。 李傕大怒,不知道摔碎了多少锅碗瓢盆,破口大骂贾诩背叛自己。 两人一合计,行啊你这老狐狸,枉我们这么信任你们叔侄,把朝廷一切事务让你们两个处理。居然吃了熊心豹子胆,把天子偷走了,把我们陷入险境。 他却忘了,当初为了对付马腾,把贾成和左冯翊百姓当做诱饵,差点让贾成丧命。 李傕、郭汜一商量,得了,咱也别打了,最要紧把天子抢回来。 于是便合兵一处,捏吧捏吧凑了三万人马,气势汹汹向盩厔进发。要踏平盩厔,斩杀贾诩叔侄,抢回天子刘协。 第十二章 天子亲守城 “陛下,当务之急先派人联络斜谷关守将杨任,把盩厔城百姓和陛下先行撤进关里。盩厔城小,数万百姓一旦涌进城里,此城就难守了。” 皇甫嵩不愧天下名将,当机立断提出建议。 “义真公此言不妥。”行骠骑将军朱儁提出反对意见,“汉中张鲁态度不明,若杨任不肯开关接纳,李傕只需派出一旅轻骑绕城追击陛下,则如何应对?” 两老头都是公认的百战宿将,对战争的理解自然不是常人能比。可是他们两人各执一词,顿时让在场众人一时之间不知听谁的更好。 士孙端虽说治理政务是一把好手,但行军布阵,率军迎敌却非所长。一会觉得皇甫嵩说的有道理,把散布在盩厔周边几万百姓撤走,不仅可以坚壁清野,让西凉军不能就地补给粮草,也就迫使敌军不能久战。 还能让西凉军不能驱使百姓填沟攻城,只能消耗本部士卒蚁附进攻,消磨他们的士气。 要知道这时代攻城是最残酷的,进攻方为了减少损失,往往会俘虏驱赶当地百姓进攻城池。这些百姓与守城士卒都是一地乡梓,甚至还有千丝万缕的亲属关系。 迫使当地百姓进攻城池,不仅能打击守军士气,让他们不敢痛下杀手,还有很大几率迫降守军,开城投降。 当初李傕等人反攻长安,就是用的这一招,才仅仅一日就攻破长安城。 皇甫嵩百战老将了,哪能让李傕故技重施,再次用这个手段进攻盩厔城。 可是朱儁说的也有道理,汉中张鲁还没有表态是否奉迎天子。若杨任不肯开关接纳,天子在野外无险可守,以他们的兵力,守住盩厔城都勉强,野外作战如何能抵挡西凉军虎狼之兵。 左思右想拿不定主意,却见贾诩在一边沉思不语。士孙端问道:“文和可有应对之策?” 贾诩沉吟片刻,问甘宁道:“甘都尉,你部斥候可知道西凉军行军路线?” 甘宁答:“据斥候回报,西凉军走的是渭水北岸咸阳、槐里一线,这条路线地势平坦,易于行军,区区五百里十余日便可至盩厔城北渭水北岸。” “南岸鄠县可有西凉军动静?” “南岸看上去路途虽近百里,当初咱们迁移长平馆百姓来盩厔也是走这条道。不过沿途要翻山渡水,入秋之后下了几场暴雨,丰水、涝水和巴水不架浮桥是渡不过的。西凉军兵贵神速,不会选择这条道。我们的斥候在南岸没有发现敌军踪迹。” 贾诩点点头,对刘协道:“陛下,李傕、郭汜既然只选择走渭北咸阳、槐里这条道,那应付起来就简单多了。请陛下先行率百姓离开盩厔,前往斜谷关下,就算杨任不开关迎驾,陛下就地筑寨等候数日也无妨。” “文和说的不错,”皇甫嵩接口道:“我等可在渭水南岸布阵设防,层层阻击敌军,必能保盩厔无恙。” 朱儁指着地形图道:“那若是李傕派轻骑往西,从郿县渡过渭水,绕到斜谷关该又如何应对?” 甘宁请令:“末将愿率本部前往郿县阻敌。徐公明善守,有皇甫公和朱公坐镇盩厔,只要陛下无恙,区区数万西凉军,臣定为陛下灭之!” 甘宁初战便掏了马腾军老窝,迫使马腾撤军。虽然职位上没啥提升,与徐晃全歼马腾先锋部队,火烧马超、庞德功劳也不相上下。 但要知道徐晃比武大会上力挫马超已经令关中侧目,有了一定的名气,击败马超所部大家虽绝惊艳,但也没有多出乎意料。 可甘宁之前却籍籍无名,居然潜行数百里,一举攻占马腾后方大本营槐里,烧毁马腾粮草军资,迫使马腾撤军。 这令人拍案叫绝的战术和惊艳的战绩,一下子让所有人都对这个水贼出身的年轻人刮目相看了。 人们惊奇的发现,甘宁在贾成麾下居然军职高于徐晃。也就是说贾成一开始就知道甘宁绝不下于徐晃,甚至在贾成的心中,甘宁的地位比徐晃更高。 贾成看人水准之高,启用新人之胆魄,让包括贾诩在内的朝中君臣暗暗称奇,赞叹不已。 现在甘宁提出率本部西出郿县,抵御西凉军轻骑包抄,隐隐中甚至还有歼灭包抄部队之后,反向抄略敌后的意思。不得不让贾诩、皇甫嵩、朱儁等人暗神拇指,赞其胆略气势过人。 朱儁作为行骠骑将军,盩厔小朝廷最高军事长官,自然很清楚这步棋的妙处。他仔细思量一番,看向站在角落里一直沉默无言的徐晃:“徐晃将军,甘宁都尉率部前往郿县阻敌,只余你部不足四千士卒,可有信心在渭水南岸层层设防,守住盩厔城?” 徐晃只是上前一步,雄伟的身躯微一躬身,抱拳施礼道:“末将领命!” 仅仅四个字,并没有甘宁那样的豪言壮语,却让场上众人心中一定,宛如他面对的不是数万虎狼般的西凉军,而是一群弱不禁风的蝼蚁。 “好!”士孙端鼓掌而笑,“征战之事拜托公伟公、义真公与两位将军了,老夫护送陛下和盩厔百姓前往斜谷关,必要说服杨任开关奉迎陛下!” 刘协却突然开口,展现出极大勇气,断然道:“李傕兵临城下,若朕在城内,盩厔城虽小,上下一心尚能固守。若朕逃走,军心动摇之下,谁敢保证守得住此城?” “陛下!” 众人一惊,赶紧开口相劝。 少年天子的脸上却是一副坚毅之色:“大汉风雨飘渺,帝室饱经磨难。如今朕所辖仅区区盩厔小城,百里之地。今强敌来犯,朕却弃忠义之臣于不顾,托庇暧昧难明之辈,徒惹天下人耻笑矣。朕意已决,与诸卿共守此城!朕虽不通战阵之道,然亦能击鼓助阵,箪食壶浆,与诸卿共存亡!” 刘协铿锵有力的一番话,不仅士孙端、皇甫嵩等一帮老臣,就连心高气傲的甘宁,沉默寡言的徐晃都为之折服,心中涌出万丈豪情,躬身下拜道:“陛下圣明!” 第十三章 都尉英明 当天子刘协要亲自守城,为盩厔百姓撤往斜谷关把守后路的消息一传开,整个盩厔城及周边乡里的百姓无不震动。 这六万多百姓基本上都是从长平馆撤过来的,很多还是从洛阳城一路西迁,吃尽了颠沛流离之苦。 他们在长安城活不下去,才跟着贾成去长平馆屯田。好不容易才有了几天安生日子,没想到马腾作乱,为了保命,只能跟着贾成南下盩厔。 除了一年前过来的一万多人,绝大部分到盩厔才区区三四个月时间。刚建好家园,茅屋还是新的,地里麦苗才刚刚抽穗,又来大军了。 遇到这种情况,任谁都心里有怨气。有很多人就不想走了,你们掌权的打来打去,却要折腾咱们老百姓干啥。 听说小郎君贾成不在城里,他们更加没有了主心骨。当初贾成要迁移百姓农户,总是会先派人把前因后果都说清楚,让他们骤得明明白白。他们就算舍不得积攒起来的家业,但是有小郎君贾成在,他们就不会担心自己的未来。 这一切都是建立在贾成仁厚的名声,言出必践的信用上。而且在左冯翊,在长平馆,这都形成了规矩和流程。 可是士孙端这些大臣们不知道贾成的流程啊,做了多年京官,早已脱离了底层百姓。只会在形而上下达国策政令,而忘了百姓们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即便卑微,也有自己的情绪。 毫无准备的一纸迁移命令下去,多少人想不通,多少人要骂娘,各乡里谣言四起。 好在郡府一众官吏经验丰富,户曹掾孟达、文学掾邢颙、法曹掾田畴和贼曹掾鲍出立刻根据以往经验,组织乡里啬夫、里魁安排撤离秩序。派出吏员下乡说明情况,做好思想工作。 法曹和贼曹联合行动,控制住散布谣言的奸猾小人,处置鼓动百姓的刺头。 奏曹掾沮俊和主记室史法正与士孙端等朝臣协商,下达一系列有关撤退的详细政令。 这一系列的举动,才安抚住了躁动的百姓,让他们听从安排,有条不紊的开始撤离盩厔。 等到天子刘协要亲自守城的决定传到各乡里,所有人无不感动不已。 这都多少年了,他们只知道天子高高在上,从不知道百姓死活。 就算在长安城,他们深受西凉军欺凌迫害,想要祈求天子出面为他们说几句话,让他们少受点苦。结果许多看得清形势的明白人告诉他们,天子也只不过是个傀儡,任李傕他们摆布。 这些跟着贾成前往长平馆屯田的百姓,固然因为无法生存才离开长安,何尝没有对天子和朝廷的绝望因素在内呢。 至今还在长安城里苦苦挣扎的百姓或许会怀念几个月前天子从内帑中拨出粮食施粥赈济饥民,可这几万人却是托庇在贾成的羽翼下,从未得到过天子的看顾。 如今他们心心念念的小郎君贾成不在盩厔,即便郡府官吏们反应迅速,马上行动做好组织工作。但他们就好像心里空落落的充满了对未来的担忧。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从未寄予厚望的天子站了出来,大声告诉大家:“朕不走!朕就守在这里帮你们把好后路!” 天子欸!大汉天下最尊贵的存在欸! 额滴娘啊!天子为咱断后,这是什么待遇? 啥也别说咧,赶紧走!赶紧走! 孩他娘,锅碗瓢盆算个屁!啥?新房子还有麦苗? 扔了,统统扔了!天子都在城头看着咧,你还惦记个甚?!带上口粮,跟着里魁、啬夫走! 没听见郡府那么多大人说咧,小郎君会给额们做主,将来还有更好的咧! ...... 六万多百姓,加上总领撤离的士孙端为首的七八个朝臣,以及维持秩序的数百郡府官吏、差役,短短三天时间,便陆续启程离开盩厔,沿着沈岭山脚向斜谷关撤离。 西凉军前锋胡封还在路上疾驰,盩厔城及周边乡里已经没有一个百姓,只剩下徐晃数千讨虏营将士热火朝天的沿着渭水南岸构建一道道防线。 还有空荡荡的盩厔城中,天子刘协与朱儁、皇甫嵩、贾诩、董承四人一起安心等候前线战报。 刘协甚至心情不错的每日与这四个人一起下棋打发时间,脸上毫无惧怕之色。 这让几个老臣和贾诩钦佩不已,私下里赞叹少年天子果然不凡。他们在有生之年能够辅佐如此英明果决的天子,定然能够重振大汉社稷,再度开辟皇朝盛世。 ...... 三日后,胡封骁骑营大旗飘扬在渭水北岸。 徐晃的讨虏营和骁骑营原本关系不错,胡封曾驻扎在长平馆一带,与讨虏营毗邻建寨,两军士卒也多有来往。 徐晃治军极严,不许麾下士卒随意出营闲逛。 胡封治军却另有一套,他不爱管军纪,甚至当初在贾成和郦翀引诱下在营内公开设立赌场,带头开赌耍钱。 不过他的兵战斗力却极强,因为他信奉以战练兵。每次作战,不管敌军人数多寡,必定下令全军突击,打完了,只要活下来的就是精兵。 所以他的兵折损率非常高,往往一战下来就剩下不到一半人。 但是因为有舅舅李傕这个靠山,胡封作战也勇猛,所以骁骑营待遇非常好,所获赏赐往往是诸营之首,酒肉不断。李傕部下亡命之徒最喜欢加入骁骑营,不仅有吃有喝,还时常跟着胡封开赌耍钱,最是自在逍遥。 要说这两个营最开始没啥交往,可架不住他们之间很多都是来自一个地方的老乡。两营住的又近,徐晃就算再严厉,也免不了老乡之间的走动。 古时候的老乡情谊可比现代所谓的塑料兄弟情真挚的多,胡封确实跋扈,但他也豪爽讲义气,与贾成之间情谊深厚,要不然当初也不会指点贾成从咸阳走废弃码头渡河南下了。 “都尉,对岸布防了,看样子是徐晃的讨虏营。您看咱要不要派人过去劝降?” 军司马马老三手搭凉棚观察了一阵,对胡封说道。 “徐晃的臭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胡封没好气的斜了一眼马老三,“阿成让徐晃守在南岸,明显就是不愿服输,要跟咱较较劲呢。” “那您说咋办?真刀真枪的干过去?” “你傻啊!”胡封一鞭子抽过去,马老三嘿嘿笑着躲在一边,胡封也不以为意,骂了几声,“舅舅先前做的是过份了些,差点害了阿成的命。不过阿成也绝了,闷声不响的把天子偷走,让老舅差点气的吐血。你说咱挤在中间算个什么事啊?” “都尉,您问末将,末将问谁去啊?末将就是个大头兵,您让末将打谁,末将就去打谁。这动脑筋的事,末将干不了。” “嘿!你说你咋这么蠢涅!我这两天吃不好睡不好,阿成是我打小好兄弟,要杀他,你说我咋下得去手?对面好些人都是咱乡亲,一个马勺吃过饭的,你想打,底下兄弟们肯不肯打?” “都尉您想这么多干啥?咱是大司马的兵,大司马又是您亲舅舅,他让咱打盩厔,杀贾诩叔侄,抓回小皇帝,咱就听他的呗。放过贾成,您是大司马亲外甥,不会有事,咱可要掉脑袋的。” “我说马老三,这回你倒是聪明起来了?打盩厔,抓皇帝,杀阿成?对了!”胡封眼睛一亮,“阿成的讨虏营在对岸,盩厔城不就只有那个叫甘宁的人守着嘛,咱绕过去,打甘宁的盩厔城不就行了嘛!只要抓住小皇帝,舅舅一开心,就算咱放过阿成也没事。” 说到这里,胡封对马老三道:“老三,你赶紧在北岸立下营寨,叫些人大张旗鼓准备渡河浮桥。咱们连夜偷偷去上游渡过渭水,绕道郿县,悄悄偷了阿成的盩厔城,抓小皇帝去。” 马老三伸出大拇指:“都尉英明!” 第十四章 准备 “将军,斥候探查清楚了,对岸确实是骑都尉胡封的骁骑营。” “胡封的骁骑营?”徐晃一皱眉头,“戴斌,你确定是胡封带队?” “错不了,”军司马戴斌肯定的点点头,“斥候认得大营里插的就是胡封的将旗。” “不太对啊......”徐晃摇摇头沉思起来。 他在西凉军中待过很长时间,对各部将领了解颇深,胡封是什么人他更加清楚。 这可是一员骁将,善使骑兵。渭水虽说经过几场暴雨,水位上升了不少。可这毕竟是一条大河,与巴水、涝水等小河容量不一样的很。 这样的水位,最深处也就到人胸口那么高,骑兵若要渡河进攻,不必那么麻烦架浮桥啊。 再说胡封向来急躁,若有一丝机会,便会勇猛进攻,绝不可能按部就班架浮桥这么浪费时间。 “将军,会不会胡都尉顾念与主公的情谊,故意拖延时间,不想打咱们?”戴斌看出了徐晃的疑虑,出言提醒道。 “不可能!”徐晃还是摇头,“胡封虽说与主公有情谊,但这回咱们救天子出长安,等于和李傕彻底决裂。胡封是李傕亲外甥,绝不可能为了主公的情谊而坏了李傕的大事。他这样做必有蹊跷!” 徐晃在同僚面前话语不多,总是一副沉默寡言的样子,不过戴斌是他亲自提拔的亲信部下,为了让部下们贯彻自己的战术思路,取长补短,徐晃倒是很愿意和部下们讨论问题。 “这样说来,难道是在迷惑咱们,胡封想出奇招?”戴斌立刻跟上徐晃思路,开口道。 “极有可能,”徐晃点头,“你即刻派人潜水过去,再细细探查。” “末将遵令!” 戴斌转身就走,徐晃又补充道:“你让伺候仔细查看他们清理出来的马粪,估摸一下胡封营中有多少战马?” “末将知道了。” ...... 第二日中午,戴斌急匆匆来到徐晃帐中。 “将军,果然有蹊跷。斥候来报,昨日晚间胡封营中运出马粪极多,估计足有四千匹战马。今日上午却寥寥无几,看起来不足五百匹。斥候说后半夜营中足足喧哗了一个多时辰,会不会他们连夜跑了?” “呵呵,义真公说的果然不错,胡封这是想绕道渡过渭水,偷袭盩厔城啊。” 徐晃捋着颌下短须开心的笑了起来:“戴斌,你让人快马前去甘都尉营中通报,就说胡封率部下三千余骑向他那边过去了,甘都尉自会对付胡封。” “末将这就派人通报甘都尉。将军,那对岸敌营咱怎么办?要吃掉他们吗?” “急什么!胡封出发不久,李傕大军过来还需两日,咱们安心等待一日,明日夜深,咱们再把这块到嘴的肥肉吃了也不迟。” “诺!末将明白!” ...... 第二日过了子时,徐晃亲自率部泅过渭水,夜袭胡封军营。 徐晃一向给人善守不善攻的印象,当初全歼马超部的战斗,也是守在咸阳城中设下的埋伏。 所以胡封以为他们大军压境,徐晃肯定步步为营,全力防备自己进攻,全然没有想到徐晃竟然会主动出击,攻打自己设下的营盘。 正因为如此,胡封才大胆带着主力离开军营,绕道郿县偷袭盩厔城,用一座空营与徐晃对峙。他在营中只留下一部司马不到五百人忽悠徐晃。 哪知道徐晃通过每日需要处理的马粪判断出他营中空虚,后半夜偷袭敌营。 这种料敌数量的方法其实很有局限性,需要好几个先决条件。 首先就是要确定对方全是骑兵,其次就是这支骑兵部队老兵为主,对座下战马非常爱护。 因为只有全是骑兵,才能从营内战马的数量上判断出是否空营。 只有经验丰富的骑兵才会爱护战马,每日不管多么疲劳,必定要清扫马厩,把容易滋生疾病的马粪清理出营。 徐晃正是因为了解胡封,才能在这个细节上判断出胡封主力不在营里,然后便能大胆夜袭敌营。 知道敌营空虚,人家还没有防备,徐晃夜袭自然无比顺利。只付出了不到一百人的伤亡,便全歼留守营内的五百敌骑,拉着将近五百匹战马和大量军械物资回到南岸,一把大火将胡封大营烧的干干净净。 徐晃初战告捷,派人将捷报和胡封军动向飞骑通报盩厔城,然后严阵以待李傕、郭汜大军。 这边甘宁也接到徐晃军报,他在郿县城中召集部下道:“尔等都知道,某作战向来不愿困守孤城。如今徐晃将军派人知会某,说胡封率麾下骑军骁骑营三千余骑正向郿县而来,尔等说说看,咱们该怎么打?” 负责轻骑和伺候的曲侯罗吉道:“都尉,郿县东太白山是郿县去盩厔的必经之地,末将亲自去探查过了,有三处可以设伏。” “哦?”甘宁眉毛一挑,“哪三处?” 罗吉从怀里取出一块一尺见方的木渎,上面画了歪歪扭扭的一幅简易地形图。 他指着最北面的一处峡谷道:“这个地方当地人叫羊肠道,只有一条仅供两骑并排而行的小道,约莫有十里长,两边都是高崖。咱们在这里设伏的话,胡封绝难通过。” 甘宁点点头:“第二处呢?” 罗吉指着羊肠道东南两个圆圈状的地形道:“这里叫葫芦口,口小腹大,两边也有高坡。在这里设伏,只要堵住两个口,胡封军就插翅难飞。” “那第三个地方呢?” “第三处就没有那么险了,”罗吉指着沿着葫芦口东边约莫二十里的一处山谷道:“此地叫石峡里,是当地一处村落,大概有三十来户人家。谷中宽阔,水草丰茂,约莫有百来亩耕地。前后两处进出谷口宽约三丈余。要想在这里设伏,恐怕难以抵挡胡封军铁骑冲阵。” “嗯......”甘宁仔细看了一遍又一遍地图,“咱们先去实地看看,某再决定何地设伏。” 甘宁是个行动派,当即带着人沿着太白山走了一遍。其实先前从盩厔过来,他们已经走过一次,甘宁心中已初步有了决断。 这次再走一遍,他更加清楚明了了。 回到郿县,甘宁召集众将,如此这般吩咐下去,第二日便带着兵马离开郿县,消失在太白山中。 第十五章 第一回合 “都尉,郿县是座空城,没有人驻守。” 马老三带着人进城查看了一番,兴冲冲出城告诉胡封。 “空城?你是说阿成他们没有派兵防守郿县?” “抓了几个郿县百姓,说前几日确实从东边来了一支部队,大概有几千人的样子,进城住了一晚,第二日又回去了。” “从东边来过部队?”胡封想了想,“东边过来的肯定不是咱们西凉军,就只有阿成手下了。阿成手里有两个营,徐晃在渭水南岸防着咱们大军渡河,看来是甘宁来了。” “末将不明白,既然甘宁已经到了郿县,为何不守城,反而又回去了?” “你问我,我问谁去?”胡封恼怒的瞪了马老三一眼,“总之他肯定不怀好心就是了。” 胡封打仗脑子还算在线,要他分析对方阴谋诡计却头疼的紧。甘宁这不按常理出牌的举动,顿时让他犹豫起来。 马老三也在一旁捧着脑袋苦想,一时之间郿县城里城外陷入一种诡异的停滞状态。 郿县经过了几次战乱,残留城里的百姓不过千余人。前两日甘宁率军进城,很是让他们提心吊胆了一阵。 好在这支部队军纪不错,没咋骚扰本地百姓,还只住了一晚就走了。让他们长长松了口气,庆幸这回运气不错。 可转眼间又来了一支骑兵部队,为首的将军在城门外晃悠了许久就是不进城。被抓过来的几个郿县百姓胆战心惊的看着胡封,生怕这伙看上去凶神恶煞般的军队进城扫荡。 “甘宁怎么又回去了呢?”胡封茫然的看着东方,喃喃自语道。 目光一扫几个像鹌鹑一样紧紧缩在一起的郿县百姓:“郿县往盩厔方向有几条道?” 一个年纪最大的百姓大着胆子回答:“回禀将军,这里往盩厔只有翻过太白山一条道,不过只要过了太白山,就有好几条道去盩厔。” “哦?太白山?”胡封指着远处巍峨高大,连绵起伏的大山问道:“就是这座大山?” “是的将军,只要过了这一百多里山道,剩下的路就好走了。” “我明白了,甘宁这是打着在太白山伏击咱们的主意。”胡封恍然大悟。 “都尉,咱们可是骑兵,走山道可是大忌。那甘宁擅长奇袭,去年连马腾老巢都给他抄了,要是他在山里伏击咱们,那咱们要吃大亏的。是不是......” “怎么?马老三你害怕了?”胡封鄙夷的看着自己心腹部下,“小爷自打领兵以来,还从未打过败仗,区区一座大山和甘宁几千新兵就把你吓成这样?” 马老三被胡封几句话一激,他也急了:“都尉,话可不能这么说。咱马老三啥时候怕过打仗?要是平原地带,休说几千新兵,几万人咱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不过山地作战,咱骑兵伸展不开手脚啊!” “呵,山地作战?没了张屠夫,咱就只能吃带毛猪了?动动你那猪脑,既然咱知道这一百多里山道会遇到甘宁埋伏,那就有办法对付他。” 胡封笑骂几句,他觉得既然知道了敌军的战术意图,接下来的仗就好打了。 只要一涉及作战的事情,他脑子就转得飞快,所有信息都汇集起来形成了清晰思路。 当初甘宁夜袭槐里城的战报他可是仔仔细细的看过,知道这一仗甘宁打的确实漂亮。但里面有两个细节他注意到了。 一个是槐里城没有防备,没有人想到会有部队潜行数百里偷袭马腾军大本营,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还有一个很关键的细节,甘宁一度攻占了槐里城,却没有据城坚守,反而烧毁了马腾军粮草物资连夜撤出槐里。 这说明什么?说明甘宁对部下战斗力没有信心,怕防不住马腾军反扑。 从这两个细节来看,甘宁善于偷袭,但部下多为新兵,战斗力不强。 他既然知道了甘宁会伏击自己,那甘宁的第一点优势就没了。至于部下战斗力,他胡封率领的虽是骑兵,但都是久经战阵的老兵,不是刚从军一年多的甘宁部能比的。 这点山地作战的劣势,在他看来算得了什么。 这么前后一分析,胡封信心大增。他是要快速奇袭盩厔城,不过既然知道贾成一半兵力都在这太白山里,便有了新的想法。 你甘宁要伏击小爷是吧? 行!那咱就将计就计,在太白山干掉你们。只要把你们灭了,盩厔城就是座空城,小天子刘协还不是手到擒来。 胡封想到就做,也不想在郿县耽搁时间,把部下们集中起来如此这般吩咐下去,随后让人找了几个本地向导,搜罗了一些猪羊牲畜,让部下们饱餐一顿,然后一头扎进太白山。 ...... “都尉,前面就是向导说的十里羊肠道,只能供两骑并行,两边都是山崖,很是险峻。”马老三指着前面弯弯曲曲的一条山路禀报道。 胡封问:“你让人爬上去看过了没有?” “看是让人上去看过了,应该没什么有埋伏的样子。不过这山道实在太长,要所有地方都检查过,至少需要一日,耗时太久了。” “呵呵,那就不用探查了。过这羊肠道简单的很,你吩咐下去,一曲一曲过去,两曲之间相隔三里即可。” “明白了,都尉高见,如此就算有埋伏,也不过伏击了咱们一曲人马而已,只要发现甘宁踪迹,咱就可以咬上去干掉他们。”马老三伸出大拇指,钦佩的说道。 “就你会拍马屁,赶紧的,别耽搁时间。”胡封得意的笑骂。 果然,胡封这么一分兵,似乎打乱了甘宁部署。 最前面几个曲过去已经到了对面道口,甘宁军还没有动静。直到过去了差不多一千多骑,甘宁军似乎反应过来,匆匆忙忙在半道山崖上抛下山石,试图伏击这曲看上去像主将亲兵的胡封军。 胡封不蠢,他早就换成普通士卒的装束,混到对面道口去了。 这曲骑兵就是他用来引诱甘宁军伏击的。 当甘宁军一发动伏击,前后两个道口的胡封军便弃马上山,包抄过去了。 可甘宁军似乎知道这次伏击得不到什么效果,只是虎头蛇尾的扔下山石就跑的无影无踪了。 胡封军损失了二十几个士卒,没有咬住对方部队。 不过他们也安然经过了十里羊肠道,过了第一关。 两军算是试探性的第一回合交手,谁都没有占到便宜。相比之下,似乎形势对胡封军更有利一些。 第十六章 葫芦谷箭射甘宁 过了十里羊肠道,地势平缓了许多,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胡封下令就地安营,休整一晚,明日再走。 他知道还在险地,甘宁这个对手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决不能有丝毫放松。所以他以前所未有的仔细选择扎营地点,下令部下不准卸甲,枕戈而眠。 果然如他所料,甘宁这一晚上连续发动了数次袭击,虽然每次都是无功而返,得不到一点便宜。但也让胡封军疲于应付,一晚上都没咋睡。 第二日用过早食,胡封军再度拔营启程。 “都尉,甘宁夜袭了好几回,都是雷声大雨点小,照末将看,他这是不想让咱睡觉。”马老三有点担忧的说道。 “切,这算什么。”胡封撇撇嘴,“老套路了,他以为咱一晚上不睡觉就受不了了?老三你忘了,去年咱打马腾,几个昼夜不合眼都是常有的事。只要兄弟们加把劲,翻过太白山,甘宁就是咱们砧板上的肉,想吃就吃。” “都尉说的也是,末将进了山里心中就有些发毛,都忘了这茬。” 马老三挠挠头,觉得自己好像胆子变小了,惹得都尉笑话自己。 一路无话,中午时分,他们来到一处口小腹大的山谷。 胡封指着谷口道:“老三,这是不是向导说的葫芦谷?” 马老三问了一下向导,回禀道:“不错,这就是葫芦谷。都尉,这里比羊肠道还险,甘宁不会不知道这个地方,咱们咋过去?” 胡封想了想:“老办法,一曲一曲过去。老三,这回你先带人上对面谷口,只要守住谷口,咱就能突出去。” “诺!末将明白!” 马老三也不含糊,亲自带着一曲百余骑头前出发,为大军占据对面谷口要地。 但是这回甘宁改变了战术,似乎放弃了伏击他们的打算。当马老三这一曲刚到对面谷口,便遇到猛烈阻击。 甘宁军在谷口垒石为墙,与两面山崖交叉掩护下射出一阵阵箭雨。刹那间便射倒了十余骑胡封军。 马老三发了狠,带着不到百骑连续突击,试图冲破甘宁军防线。 不过甘宁军居高临下,箭矢、山石持续不断落在骑兵头上。 马老三冲了几次没有效果,身上还中了好几箭,幸亏他身穿重甲,伤的不重。可也没有动摇对方防线,丢下几十具尸体撤了回来。 “都尉,谷中地势不平,战马速度冲不起来,末将靠不上去啊!”浑身血迹斑斑,甲胄上还插着几支箭的马老三垂头丧气的回来复命。 胡封倒也没有责骂马老三。前面战况他看得一清二楚,这葫芦口地势确实险,腹大口小,那谷口又在半山腰,占据了谷口位置便可一夫当关。 谷口又这么小,只够三骑并行,就算步战,也只能五六个人并排,确实难打。 胡封还要防备甘宁派人背后袭击,不敢全军压上。即便是压上了也没用,只能在谷中空地上干着急。 “这关有点难啊!”胡封打量四周,“看来只能让兄弟们弃马,从两侧斜坡攻上去。” 他打定主意,让马老三率本部四百人守住后路谷口,正面一部军司马四百人佯攻对面谷口,一千人攻南面斜坡,自己亲率一千人攻打北坡。 他知道,只要一部攻上斜坡,那这个葫芦谷算是拿下了。 西凉军战斗力确实非常强悍,尽管这是骑兵并不擅长的步战,还要攀爬斜坡仰攻甘宁军防线。 可他们在主将胡封的带领下,依然士气如虹,嚎叫着发起冲锋。 一时间两边斜坡山石滚滚而下,箭矢像雨点般一片片射落。西凉军越往上攀爬,伤亡就越大。往往一块山石砸碎一个士卒头颅,还会蹦跳着砸向旁人,带走一片血雨断肢。 胡封口衔战刀,身背弓箭,带着百余亲卫如猿猴般左蹿右纵,不消多时便蹿上半山腰。 突然,一块百十斤重的巨石带着呼呼风声当头砸过来。身边一个亲卫大惊,奋不顾身将他推到一边:“都尉!小...”还没等他说完,巨石便砸在亲卫身上,连人带石滚下斜坡。 胡封惊出一身冷汗,一个翻滚躲在一块山石背后。 喘了几口粗气,他看到身边亲卫已经伤亡过半,再看看半山腰,跟在后面的部下不少被砸成肉泥,还有一些中箭而死。 一些人受了伤滚到半道被低矮的树丛挡住,发出凄厉的哀嚎声。 他知道南坡情况应该差不多,这一个冲锋就损失了好几百部下。若是冲不上去,真有可能让甘宁得逞,在这葫芦谷吃个大亏。到时候此消彼长,说不定这太白山都走不出去。 他伸出头向上观察,山顶已不足五十步,若是身边亲卫没有那么多损伤,还是有一定把握冲上去的。 可惜身边只剩下三十余人分散躲藏在山石树丛背后,被上面敌军死死压住抬不了头,更不要说冲锋了。 突然,他看到山顶上有一员身披锦衣战袍的武将,正指手画脚指挥部下抛石射箭。 “好机会!”胡封眼睛一亮,他一眼认出这锦衣武将就是甘宁。 欣喜若狂的他从背上摘下长弓,抽出三支长箭。转头示意五步外躲藏的两个亲卫,让他们给自己做掩护。 那两个亲卫会意,猛地蹿起来,发一声喊向上攀爬。 甘宁果然中计,把注意力放到哪两个亲卫身上,拿起弓箭瞄准两人。 胡封起身,双脚微分站稳身形,长弓半满,“刷刷刷”三支长箭连珠急射。 甘宁反应也很迅速,右手长弓飞舞,磕开第一支箭,左手长箭扫开第二支箭。但第三支箭接踵而至,正中甘宁面门。 甘宁一声不吭,翻身便倒。 “不好啦!甘都尉被射死啦!” “甘都尉死啦!快跑啊!” “快跑啊!” ...... 胡封听到上面山顶一阵大乱,心中大喜,抛下弓箭手握战刀,大声道:“敌将已死!弟兄们随我杀上去!” 半山坡上胡封军部下将士士气大振,纷纷从躲藏地点跳出来向山上杀去。 等他们杀上山顶,就见地上散落着许多滚木礌石和弓箭旗帜,远处大量甘宁军士卒撒开脚丫子向山林深处逃窜。 隐隐看见,有几个甘宁军抬着甘宁的尸体连滚带爬逃入山林,一转眼就消失不见。 “我去!还好小爷箭术高超,一箭射死甘宁,要不然差点阴沟里翻船,死在这鸟地方了。” 胡封哈哈大笑,躺在地上美美想着...... 第十七章 石峡里好地方 葫芦谷一仗,胡封军强攻山顶,损失不少。 他手下三千多人足足死伤一千有余,其中重伤四百,轻伤两百。八个军司马死了三个,还有一个重伤,一个轻伤。 也就马老三命大,带头冲锋了一阵,受伤回来坐镇后方。中间冲上去的几个军司马都战死了。 这年代,重伤的与战死毫无分别,胡封要突袭盩厔城,根本不可能带上伤员。 况且甘宁军主将虽死,但他们战损非常少,还没接战就都跑了。胡封估计这帮胆小鬼打了这几天,最多伤亡一两百人。 这伙人现在是跑了,但也保不住他们回盩厔城啊。要是不在他们前面赶到盩厔城,这几千人打起来也要废一番手脚不是。 所以他当机立断,就地休整一夜,让马老三带着本部士卒和轻伤员一起作为后路缓缓跟上,自己和三个军司马带着一千八百余骑,沿着山道快速前进。 这一夜倒是没有甘宁军前来夜袭骚扰了,不过整个营中伤员们哀嚎了一夜,许多重伤员就在夜里哀嚎中死去。 这种情况在作战中很是常见,只是以往他们会把伤员们远远隔开,不让哀嚎声打扰正常士卒睡觉,否则很可能引发营啸。 营啸这玩意说来很是玄奥,往往在夜深人静时,某个士卒突然大喊大叫,随即会传染旁人,导致士卒暴怒狂乱,拿起手中武器乱砍乱杀。 若是不能马上阻止,这种暴乱很快就能传染道整个大营,直到天明才慢慢自动平息。 所以任何一座军营,到了晚间绝对不允许大声喧哗,一旦有人喧哗立刻处死,这是军营中的铁律。 其实营啸的产生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士兵们连续作战,神经高度紧张得不到疏导发泄导致的。 很多有经验的将领和所谓的名将,可能意识到了这点,往往会破城之后放任部下屠城三日,让部下们得到充分的发泄。这样,他的部下就不太可能发生营啸。 但这样做法又是治标不治本的,士兵们屠杀越多,心里的戾气就越盛。时间一长,这些人就会变成漠视生命的魔鬼。一旦离开部队,往往就会成为社会不稳定因素,作奸犯科对他们来说根本就是正常现象。 历朝历代,这种事情屡见不鲜。凡是发生过大规模战争之后,社会总会动荡许久,才能慢慢恢复正常。 扯远了...... 葫芦谷毕竟只是一处山谷,占地面积并不大,伤员们只能和正常士卒挤在一起渡过一晚。 好在胡封军都是老兵,见惯了生死,哀嚎声虽然大的紧,他们也能勉强入睡。睡了两三个时辰,便打起精神跟着都尉胡封先行出发了。 又走了二十多里山道,过了下午未时,转过山脚,眼前一片开阔。 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百余亩农田,数百步外农田边上有几十户人家。这时代平民百姓都奉行两餐制,下午过了未时便是晚食时分。 这几十户人家好些都在做饭,炊烟袅袅,一片安静祥和景象。 胡封军士卒紧张了一路,一看到这样的情景,哪里忍得住,前部那几个曲欢呼一声,便要策马冲过农田,进村爽一把。 或许是胡封军出现时已经被村人发现,这边刚看到这处村庄,那边村里人已经大声喧哗起来。 可能村人经历过兵灾,居然没有一丝犹豫,很熟练的拖儿带女啥也不带就跑进了山林里。 胡封也不以为意,好几天没有好好休整了,这处山村发现的正是时候,正好让他们养精蓄锐,好好放松一下。 没想到这山村还挺富裕的,或许是官府不知道这个地方,没有税赋的压力使得每家每户藏有不少粮食。 每户院子里还养着鸡鸭牲畜,有一半人家还酿了酒,简直让胡封喜出望外。 将近两千人马乱哄哄占据了所有茅屋院子,把战马松一松鞍鞯,放到一百多亩麦田里,那青青的麦苗正好作为战马饲料。 士卒们欢呼着搬出粮食埋锅做饭,杀鸡宰鸭,分发美酒。 因为大敌已去,所有人神经都松弛下来,肆意喝酒吃肉。有些胡族士兵喝了酒便开始载歌载舞,发泄这他们无穷的精力。 胡封喝了几碗酒,有些醉意。 他毕竟还是个年轻人,昨日一战虽然艰苦,但他一箭射杀甘宁,击溃数千敌军,已经算是立了大功。 要知道甘宁也不是等闲之辈,先前以少胜多夜袭槐里,迫使马腾撤军,在关中名声已经很响亮了。更何况甘宁身为左冯翊都尉,手里掌握着贾成一半的部队。 这次他射杀甘宁,击溃甘宁部众,盩厔城等于脱光了衣服的美女等候他临幸。 只要明日出了太白山,快马一个昼夜便可出现在盩厔城外,小天子刘协也好,好友贾成也罢,还不是他伸伸手就手到擒来的事。 舅舅三万大军还没到盩厔城,自己就把所有一切都搞定了,可以想象自己未来前途将不可限量,这是多么美妙的事情。 泼天大功马上就要落在自己手里,简直比刚才喝的美酒还要醉人。 嗯,阿成要是肯认错,小爷我就在舅舅面前给他说几句话,想来舅舅应该会给自己个面子,饶了他一命。大不了让他在我帐下做个文书,这小子别的不行,捞钱的手段还是挺不错的。 有了他给咱出主意,咱小日子就能过的更美。 呃.....这小小山村还挺富的,酿的酒也好喝,不比长安城那些名酒差。 对了,等小爷打下盩厔城抓了天子和阿成,抽个时间过来把这些村民带回去,专门给咱酿酒。 不错,真不错,嘿嘿...... 胡封脑子里胡思乱想,各种念头翻来覆去,踉踉跄跄进了一间茅屋,一脚踢开醉倒在床上的士卒,翻身便倒。 没过多久,便发出呼呼鼾声,沉沉睡去。 夜色渐深,外面喧闹的士卒渐渐平静下来,一个个或在茅屋内,或在院子里火堆旁趟了一地,互相依偎着逐渐陷入沉睡。 只有两千多匹战马不时打着响鼻,还在麦田里寻找残存麦苗,嚼着它们难得的美味食物。 月黑星稀,石峡里一片宁静。 第十八章 夜袭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三百精壮汉子不着片甲,赤着双足,手握短刀出现在村后密林中。 身后不远处,隐隐约约上千人潜伏在林中。 一条锦衣雄壮大汉默默地走在前头,偶尔透过云层挥洒下来的月光照在他桀骜的脸上。若是胡封站在跟前,定会骇然发现,这大汉正是他昨日一箭射死的敌将甘宁。 只见甘宁抄着有些漏风的声音低声吩咐:“嘶(记)住,割喉咙,手脚发(快)些。” 一个黑衣人点头:“末将明白,若是敌人惊醒反抗,咱不恋战向田里跑,后面兄弟会出手。” 甘宁拍拍他肩头:“粗(去)吧。” 黑衣人抱拳,三百人分作十几个小队消无声息潜进村里。 在村口隐约的火光中,两个黑衣人悄悄靠近正在打盹的哨兵,一把捂住对方口鼻。那两个哨兵猛地惊醒,正要挣扎,却见寒光一闪,喉咙被短刀隔开,鲜血狂涌而出,哨兵全身颤抖几下便一动不动倒在地上。 解决了那几个形同虚设的哨卡,这三百赤足汉子按照事先制定的方案,各自分散扑向自己目标。 寂静夜里,短刀割开喉咙的“呲呲”声连绵不断。 突然,一个被捂住口鼻的西凉军下意识伸腿挣扎,“咣当”,他一脚正踢中三脚架,把搁在上面的行军锅踢翻,在地上翻滚几下,撞到另一个瓦罐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什么人?” “啊!敌袭!” ...... 胡封的骁骑营到底还是西凉军精锐中的精锐,一点声响就让他们警醒过来,剩下的一千多号士卒一听到敌袭,便下意识苏醒,摸向身边武器。 黑衣人并不恋战,毫不犹豫转身便跑。 等骁骑营拿起手中武器,想要对付偷袭敌军时,这些黑衣人早就跑出百步之外。 “全体披甲!莫追敌军!” 胡封随手拿着一柄战刀,赤着上身跑出茅屋大声命令道。 就在这时,村后密林里火光四起,一支支火箭射向人群和茅屋。 刹那间茅屋燃起熊熊烈火,许多士卒被劈头盖脸的箭矢射个正着,惨叫着倒在地上。 “隐蔽!隐蔽!” 胡封挥舞战刀格挡箭矢,大声呼喝着。 可是小小山村,除了几十间正在燃烧的茅屋,哪里还有可供躲避箭矢的地方。几轮箭雨过后,便已死伤数百人。 “甘宁在此!胡灰(封)拿命来!” 随着一声大喝,叮叮当当跑出一员锦衣战将,手舞一双短戟直扑胡封。 “甘宁?!你没死!” 胡封大惊,看着冲过来的为首大汉。 “哈哈哈哈!你箭太软,设(射)不嘶(死)耶耶!” 看对方说话漏风的样子,胡封哪里不明白,自己昨日为了动作迅速,没有把弓拉满,结果力道不够,第三支箭只射掉了对方门牙而没把甘宁射死。 他心中暗恼,也来不及多想,合身而上与甘宁战作一团。 甘宁军甲胄齐全,配合严密,而胡封手下残兵却是各自为战,兵找不到将,将找不到兵,十成战力发挥不出五成。 再加上酒后身体疲软,哪里挡得住养精蓄锐的甘宁军。 不过即便如此,胡封的骁骑营残兵还是爆发出了极大的战斗力,给甘宁军造成不少伤亡。 两军短兵交接,甘宁军在占据最大优势的情况下,还是付出了两百多伤亡,才将这伙骁骑营残兵尽数歼灭。 胡封武艺确实不凡,酒后虚弱,兵刃不称手的情况下还是与甘宁斗了十几个回合。 直到身边亲卫悉数倒地,他才因为气力不济,被甘宁一戟打掉手中战刀,又一脚踹倒在地。 “胡灰(封),你是我家粗(主)公好友,投降吧,某不设(杀)你。” “呸!若不是小爷一时疏忽,没把你射死,会让你夜袭得手?”胡封一口浓痰吐在地上,“头掉了不过碗大一个疤,要小爷投降?门都没有!” “嘶(是)条汉子!”甘宁赞赏的点点头,“绑了!带走!” ...... 甘宁石峡里夜袭胡封大获全胜,胡封骁骑营一千八百多人尽数歼灭,所有战马几乎完好无损落到甘宁手里。 甘宁吩咐部下打扫战场,掩埋战死敌军,火化本部战死士卒,将他们骨灰收集起来带回盩厔。 因为贾成自建军以来,就极为重视建设医疗体系,所以甘宁军中配备了不少医匠。所有轻重伤员包括胡封部下的一些伤员也得到了包扎医治,等甘宁回军时一并带回盩厔。 至于石峡里原村民,家园尽毁,田里麦苗也被骁骑营战马吃的干干净净。甘宁也没有弃之不顾,好言安慰一番,便把这一百多村民一同带回盩厔。 反正将来总能给他找到一份生计。若是他不管这些人,没有了粮食和家园,光眼下这个寒冷的冬季他们就熬不过去。 打仗一时爽,善后却费时费力。 好在当初贾成制定过完善的善后条例,不需要甘宁所有事都亲力亲为,自然有专门人手处理这些事务。 在石峡里休整一日,甘宁便下令启程回盩厔。 不过中间倒是出现了一个小插曲。 他们刚要启程,伺候便发现还有一小伙部队带着数百伤兵赶来石峡里。 甘宁当然不会放过这伙部队,布置一番设下埋伏。 等马老三带着本部三百多人和两百多伤号兴冲冲赶到石峡里,还没等他们对这片大火后的山谷发表惊叹之意,便发现自己已经陷入甘宁军重兵包围之中。 马老三倒也干脆,知道自己寡不敌众,也没有突围的可能,没等对方有进一步动作,便下令部下缴械投降。 甘宁兵不血刃便又俘虏了四五百敌军,自然开怀笑纳,带着部下们满载而归。 这一战,两方部队人数相差无几,又各自深知对方底细。 甘宁军士卒多为山民和长安城轻少游侠组成,相对来说善于山地作战,还占着地利优势。但他们成军不久,虽然打过几场战斗,其实战斗力还有待加强。 而胡封的骁骑营皆为骑兵,山地作战是他们的弱项。但他们久经战阵,战斗力远胜寻常部队,综合实力其实比甘宁军更胜一筹。 两人之间的比较,胡封临机作战能力并不比甘宁差,但他在军纪上过于放纵部下,作战任务还没有完成的情况下没有绷紧神经,做好防备工作,导致功亏一篑。 甘宁能够充分利用各种有利条件,扬长避短消耗敌军有生力量。但他也不是没有缺陷,葫芦谷伏击战中因为他奇特的服饰,让胡封一眼看到自己,差点被胡封一箭射死。 也就部下军纪严明,败而不乱,才没有全军溃败。 而且甘宁马上可以从中找到战机,迅速在石峡里布下埋伏夜袭胡封。说明甘宁的战场嗅觉和灵敏反应超过胡封。 毕竟一个从小就生长在马背上,在战争中成长起来的。而另一个只不过从军两年,初次作战便能取得辉煌战绩的天才。 由此可见甘宁天赋之高,远不是胡封能比的。 第十九章 围城 “将军,渭水太浅了,西凉军攻势太猛,再打下去弟兄们可都要仍在这里啦,咱们撤吧!” 戴斌盔甲上满是尘土泥浆,身上还有几处伤口不及包扎,鲜血从战衣中渗出,一滴滴滑落地上,大声向徐晃禀报道。 徐晃在渭水南岸布防,原本想阻挡李傕、郭汜本部大军至少三日。 为此他们还曾试图阻断渭水,等对方强渡时决堤放水,水淹敌军。 可李傕确实老练,沿着渭水北岸散骑四出,使得徐晃不得不放弃这个战术。 尽管徐晃已经在北岸纵火焚烧山林,使得西凉军没有足够木材搭设浮桥。 但李傕和郭汜两人发了狠心,驱动部下泅水渡河,全然不顾对面密集的箭雨。 打到第二日,徐晃军便用光了箭矢,不得不与渡河敌军展开白刃战。 徐晃军居高临下,又有防备工事作为掩护,但也架不住对方人数占优,连绵不断的过河冲击。仅仅一个时辰冲锋,西凉军就损失了上千士卒。 但他们攻势不断,根本不给徐晃军喘息的时间。以至于一个多时辰来,徐晃几乎把预备部队都送上去了,还是挡不住对面的进攻。 徐晃似乎早有预料,面色沉稳的下令道:“放火,烧毁工事,咱们撤回城里!” 他一声令下,三千余部下便迅速把一些黑色粉末泼洒在木制工事上,浇上石脂水,点燃之后迅速撤离。 因为有煤粉和石脂水,点燃的大火很难扑灭,渡过渭水的西凉军只好等大火自己熄灭之后才完全攻占南岸。这时候徐晃军已经顺利撤回盩厔城内,紧闭四门严阵以待。 盩厔城虽小,但这段时间贾成一直在加固城墙,防备李傕发觉之后派兵来攻。等到李傕、郭汜率军来到盩厔城下,就发现这座小城城高超过三丈,如同缩起身躯的乌龟,让他们无从下手。 “李老大,咱们一鼓作气,把这小小乌龟壳打碎,活剐了贾诩叔侄,把那鸟天子抓回去。” 郭汜渡河作战死了不少手下,心中恼怒,便要立刻开始攻城。 李傕眯着眼看了许久,摇摇头道:“阿多,这盩厔城虽小,却是座山城,易守难攻,打起来恐怕要死不少人。先别急,让人喊喊话,能迫使他们罢战开城最好。” 李傕心中也是又急又怒,当初他可是把贾诩当做心腹谋士,西凉军的智囊。为了笼络贾诩,他把他安插在尚书台,不停封官赏赐,甚至还想让贾诩担任尚书仆射执掌政务。 他知道贾诩为人低调,不愿出风头,坚辞尚书仆射之职,也不肯封侯。所以当贾诩推荐自己侄儿贾成给自己的时候,他眼都不眨的让贾成担任左冯翊功曹史,甚至把一郡军政大权都交给贾成一人。 贾成屯田有功,他立刻升贾成为左冯翊郡丞,贾成麾下部将徐晃单挑战胜马超,他马上又升贾成为郡守,还封侯拜将。一年之内连升三级,可谓恩宠有加。 可是他李傕也不是瞎子,贾诩叔侄这两年来屡屡心向天子,对自己阳奉阴违,自己早就有所察觉。当贾成拜尚书仆射士孙端为师,他就对贾诩叔侄有所忌惮了。 之后有了李儒,李傕便逐渐开始疏远贾诩。但贾诩在军中威望太大了,当初就是他的献策,才使得西凉军反攻长安,有了如今的风光。 也是为了敲打贾诩叔侄,当马腾军再度起兵来犯,李傕才接受李儒的建议,将长平馆数万军民当做弃子和诱饵。 其实在他看来,贾成只要放弃长平馆百姓,独自率部回长安,他李傕难道会坐视不管,不许他回来? 可你贾成倒好,不仅带着好几万军民从咸阳偷偷撤回南岸,还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消失不见。 是,你厉害,临走还让部下歼灭马腾先锋马超部,奇袭槐里迫退马腾,大大扬了一把名声。可我李傕也不是小气的人,一没有派兵追击你,二也没有处置你叔父贾诩,咱够可以了吧。 想不到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居然闷声不响拐跑了天子刘协,这是在咱老李心窝里捅刀子啊。 没说的,必须要给你点颜色瞧瞧,咱老李也不是好欺负的。 天子刘协逃离长安,对李傕来说是天大的噩耗。当即亲自前往郭汜营中讲和罢战,晓以利害。 郭汜也不傻,知道天子不在长安城对他们意味着什么。二话不说和李傕合兵一处,搜寻贾成踪迹,夺回天子。 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他们发现天子和贾诩叔侄就在五百里外的盩厔小城。 于是李傕让外甥胡封率本部骑兵骁骑营为先锋,从二人麾下各部挑选三万精兵,气势汹汹杀向盩厔。 哪知道大军刚到盩厔城外渭水北岸,就发现先锋胡封部大营已烧成白地,胡封踪迹不见。 好不容易找到几个骁骑营残兵,才知道胡封率部去上游绕道郿县,偷袭盩厔城。此处空营被对岸徐晃看出虚实强攻破营。 他知道大事不妙,胡封绕道偷袭的战术已经被对方看穿,定然难以成功。只有当机立断强渡渭水,才有可能大军围城,把天子堵在城里。 所以他和郭汜才驱使部下连浮桥都不搭设,一刻不停的泅水进攻。 好在仗着部下兵力多,徐晃区区三千人根本抵挡不住西凉军进攻,他们才仅仅用了两日时间渡过渭水,出现在盩厔城下。 看着城头飘扬的天子大纛,李傕微微松了口气:“看来天子还没逃离盩厔,叫个人进城劝劝,大军围城,天子无处可逃,还是开城随咱们回长安的好。” 郭汜见李傕坚持,人家不愿意马上攻城,光自己部下消耗兵力去攻城也不太划算,想了想便也不再多说什么。 李傕叫了个大司马府属吏作为使者上前叫开城门,没过多久,那使者便灰溜溜回来了,对李傕道:“天子大骂下官,说大司马为何率军犯驾,难道要谋反不成?” 李傕听了怒极反笑:“某来护送天子回京,居然说某家谋反,简直岂有此理!” 郭汜一边冷笑:“人家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大家都撕破脸了,你李老大还假惺惺劝啥?等破了城,咱把天子抓回去,还不是任咱说了算。” 李傕冷着脸下令将盩厔城四面团团围住,狠心要攻打盩厔城。 第二十章 守城战 古代战争,最残酷也是伤亡最惨重的就是攻城战,没有之一。 李傕在盩厔城外立下大营之后,第二日便下令部下轮番攻城。 盩厔城方圆不到十里,但城高三丈,守城物资齐备,滚木礌石、金汁灰瓶准备充足。 徐晃又是极擅守城,再加上还有皇甫嵩和朱儁两员经验丰富的老将坐镇辅助,缺少攻城器具的西凉军很难攻上城头。 连续蚁附攻城,打了三日,西凉军战损伤亡不下五千。除了李傕、郭汜嫡系亲军,好些小军头部下伤亡惨重。 其中杨奉因为徐晃出自他的部下,为了表明心迹,让李傕部猜忌他,不得不拼命攻城。带来的两千多人打了三天,仅剩下不到五百残兵。 “大司马,末将手下就五百人了,实在打不了了啊!”杨奉听到李傕还要他出战,当即噗通一声跪在李傕面前苦苦哀求。 “哼!你伤亡惨重?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李傕勃然大怒,“杨奉,你若再扰乱军心,休怪某家军法处置!还不下去准备出战!” 杨奉无奈,只好哭哭啼啼退了下去,咬咬牙亲自披挂上阵。 李傕转头对郭汜道:“阿多,某料城里伤亡也不少。这两日攻城,城头上来来去去就这些人守城,估摸着守军不到三千。让儿郎们加把劲,咱来把大的。舍不得孩儿套不住狼,你也别藏着掖着了,该让手下狼崽子们出场了。” “行啊!李老大你既然这么说了,那咱就玩把大的。你把你手里两千亲卫营给我,老郭我亲自出阵,该咱亮亮手艺了!没得让人笑话咱连个小城都拿不下!” 郭汜嘿嘿一笑,吩咐手下给他披上两重重甲,拎着一把四尺重刀准备出阵。 ...... 西凉军伤亡惨重,盩厔城里伤亡也不小。 每次交战,给他们带来最大伤亡的不是蚁附攻城的敌军,而是城外连绵不断的箭雨。 西凉军来自西北,几乎人人善射,守城士兵必须用盾牌护住自己身躯,才能露出头砍断搭钩,推倒攻城长梯。 他们只要一露头,便会面对无数箭矢。稍一疏忽,露出盾牌外的身体就中了敌箭。守军被射死的数量倒是不多,仅仅只有三百余人。 可受伤的却超过八百,一旦手臂中箭,便失去了战斗力。 三天时间,徐晃部下可战之兵已不足两千。 “将军,西凉军又攻上来了!”戴斌浑身七缠八绕的裹了不少白布,好像一个大粽子似的凑到徐晃跟前。 说来奇怪,这货从守渭水南岸开始就好几处受伤,守城的时候又中了好几箭,看上去凄惨无比。但这些似乎都是轻伤,照样生龙活虎的守在城头。 “现在该轮到哪两个军司马部守城了?让他们上来替换前面的弟兄。”徐晃沉着的说道。 “不行啊,您抬头看看,这次对面来的敌军太多了,末将估摸着至少有五千人,两部人守不住啊!” “哦?”徐晃神情一振,悄悄抬头向城外瞄了一眼迅速低头。几支长箭刷刷掠过,钉在城门楼上。 “你娘!李傕、郭汜压箱底的部队上来了。”徐晃低声咒骂,“戴斌,让弟兄们都上来,把咱准备的厚礼也弄上来!” “得嘞!”戴斌兴奋的低吼一声,“咱早就忍不住了,这回就给他们来个漫天花雨。” “哪学来的这些个俏皮话?”徐晃笑骂一声,“这两日老子蹲在城墙上腿都蹲麻了,也该有个了断了。唉,要是甘都尉在城外埋伏就好了,老子的厚礼才有最大回报。说不定能把李傕、郭汜这两个老小子留在盩厔。” ...... 城中,县寺后堂。 “朱卿,皇甫卿,守城战况如何?徐晃能不能守住盩厔城?” 听着外面城墙上远远传来的喊杀声,刘协有些担忧的问道。 他本以为守城战很简单,就是你来我往互相攻杀。为了鼓励守军士气,他甚至做好了亲自上城墙擂鼓助威的准备。 但是朱儁、皇甫嵩、贾诩、董承四人极力劝阻天子上城墙。开玩笑,守城战哪有什么安全的地方。刀枪无眼,箭矢纷飞,一旦上了城墙,谁都不敢保证天子的安全。 再说了,天子在城内,就是对守军最大的鼓舞。 因为谁都知道,我这是在为天子作战,天子就在咱背后看着,这可是天大的荣誉和幸事。 关键是天子刘协的形象在守军心中非常正面,这几个月来,天子在军民百姓眼里一直是个风度翩翩、亲民爱民的仁厚君主形象。 他不仅时常走到田间地头查看农桑之事,与百姓们亲切交谈。还亲自主持医署,大力推广医疗,和主公贾成一样,对军中士卒和百姓们的病患非常关心,建立完善的医疗制度。 他不好享乐,个人用度极其简单,比以前见到过的那些豪右地主人家还要生活简朴。 这点点滴滴的一切,很快便使得盩厔军民衷心爱戴这位年轻的少年天子,甘心为他作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更重要的是,天子在李傕、郭汜大兵压境的情况下,坚定的提出要亲自守在盩厔城,为百姓们撤离险地守住后路。 他的这一决定,比那些空荡荡的豪言壮语,甚至比重赏许诺更加让守军们钦佩感动。 所以只要他还在城内,就算躲在县寺里面一动不动,守军们抬头看到天子大纛还高高飘扬,就有无穷的勇气为天子守住这座小城。 “陛下尽管安心,徐晃将军沉稳善守,城内已做好万全准备,还有贾君美留下的那些秘密武备,西凉军打不进来的。”朱儁神色平静的安慰道。 “朱骠骑所言正是,”皇甫嵩接口,“那些武备威力极大,徐晃将军是想把它们用到最关键的时刻。西凉军攻势虽猛,但若李傕、郭汜不将他们精锐出动,徐晃将军不会出招的。” 董承也道:“两位老将军天下名将,自然洞若观火。陛下安心等候就是,微臣觉得不消多时,李傕、郭汜定然败退。” 君臣几人正你一言我一语闲聊,在县寺外探听消息的内侍汪安匆匆进来禀报:“陛下,徐晃将军吩咐将武库中那些物事搬上城墙了。” 第二十一章 攻城战 盩厔城头。 “快!快!箱子别散咯!那些罐子离火堆远一点,就放在大弹弓后面。” 讨虏营各级大小军官呼喝着指挥士兵们把一人高的弹弓固定在城墙内侧靠近城内方向,然后把一个个木箱和陶罐分门别类堆放在弹弓周围。 这种大号弹弓形状与小孩打鸟的那玩意一模一样,只是放大成一人高的样子,用牛筋做弹弦,连着一块两尺长的牛皮做弹囊。 徐晃时不时探出头去观察攻城部队动向,判断对方主攻方向。 郭汜用兵老辣,他先让其他一些小军头率部同时攻打东、南、西三处城墙,分散守军兵力,而他正面所对应的北门城墙却迟迟不发动进攻。 “将军,怎么办?东城告急,南城告急,西城也告急,咱要不要分兵救援?”戴斌焦急的问徐晃。 “某这里留八百人,戴斌,你去东城。让人去县寺请皇甫太常和朱骠骑分守其余两面,请天子把卫将军董承那两百人也派上来。” “末将去东城没问题,皇甫太常和朱骠骑咱能请得动吗?再说天子身边就两百亲卫,咱都调上来,天子安危咋办?” “啰嗦啥!”徐晃一瞪眼,“李傕他们急眼了,要发动最后一战。两位老将军心里明镜似的,知道该咋做,你赶紧让人去县寺禀报天子!” “呃...好吧。” ...... “什么?徐晃让两位老将军上城?还想把老夫手里两百人调上去?这徐晃简直胆大包天,陛下没人护卫,若是有宵小混进城里意图不轨,他有几个脑袋抵罪?” 董承一听徐晃派来的人禀报,火腾地一下起来了,大声反对道。 要知道天子刘协几乎是孤身一人逃出长安城的,身边也就带了几十个内侍宫女,如今大部分内侍宫女都被发遣到各曹做些杂务,身边只剩下十来个人伺候。 要不是董承带着两百亲信部下跟随在刘协身边,刘协身边连个保护的人都没有。 可在这个时候,徐晃竟然连着最后两百亲卫都要调走,董承如何不恼怒。 朱儁道:“徐晃将军既然有此请求,应当已经到了最后一战的时候了。老臣愿与皇甫公即刻上城指挥守军。不过天子身边无一人护卫,似乎有些冒险了。” “对啊!他怎么敢无视陛下安危!”董承有了朱儁的话,又嚷嚷起来。 “陛下!微臣有一言。”半响不做声的贾诩开口道。 刘协点头:“贾卿请说。” “陛下,盩厔若在则陛下在,大汉复兴有望!盩厔若破,陛下身边便有两百、两千、两万亲卫又有何用?臣虽文士,亦有七尺之躯,愿披甲执锐,决死护卫陛下!” “善!”刘协一拍案几,“贾卿所言甚是!守盩厔城人人有责,将士们不惜生命为朕守城,朕又何惜身边亲卫!董卿,不用再说了,让你那两百人跟着两位老将军去吧,你与贾卿一起陪着朕,就在这里等着徐晃将军大胜李傕、郭汜的捷报。” 董承无奈:“臣遵旨!” ..... 随着老将军皇甫嵩和朱儁分别率领天子亲卫上了西、南两面城墙,守军士气更加高涨,打退了一次次的敌军进攻。 因为各部战损严重,以杨奉、李乐为首的这些西凉军小军头慢慢的磨起了洋工。 郭汜一看不对,这样下去他一旦发动正面进攻,另外三面城墙上守军马上会派过来援军。他立刻让李傕派出军法队都督,必须在一个时辰内保持猛攻,无暇救援北城。 很快,在督战队强弓硬弩的逼迫下,另外三个方向喊杀声再度猛烈起来。从远处肉眼可见,攻城士兵如雨点般从云梯上跌落,变成一具具尸体。 郭汜满意的点点头,下令擂鼓攻城。 他是做好了充分的准备,特意从百里外的山林里砍伐巨木,制成十架巨大的冲车。每架冲车长宽两丈余,顶部是一个坡面,覆盖淋湿的厚厚牛皮,可以抵御滚木礌石。 冲车里面是一根尖头巨木,用来撞击城门和城墙。还可以隐藏二十个力士抬着巨木轰击。 另外,他携带的云梯也和另外三门攻击部队不一样,制作更加复杂,好像一座座移动的巨塔。塔顶与城墙持平。 士兵爬上云梯,可以在数丈外和守军对射。他的兵多,即便是一换一,也足以耗光城上守军。 上千盾兵顶着长盾为推动云梯和冲车的战友抵御城上射来的长箭,另外两千弓兵在这些攻城器械周边拼命射箭,压制城头弓箭手。 最后面,郭汜身披两重重甲,与一千最强悍的士卒组成攻城先登队。只要冲车和云梯抵达城下,他们便会顺着云梯登上城墙,与守军展开白刃战。 郭汜相信,凭借手下这一千养精蓄锐好几日的百战精锐,对付城墙上久战疲惫的守军,再要拿不下来,那他郭汜就不用在江湖上混了。 更远处,李傕把所有后备部队五千人和随军徒附一万多青壮集合起来,准备等郭汜攻上城墙,他们便随后掩杀,一鼓作气攻进城里。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城头上守军弓箭手几乎已经完全被攻城部队压制住了,只有零星几支箭还断断续续射向城下,似乎告诉所有人,我们不投降,我们还要守城。 “哈哈哈哈!徐晃已经没辙了,把云梯和攻城车推上去,磨磨蹭蹭作甚?” 郭汜挥舞长刀大声呼喝着:“攻进盩厔城,大掠三日!” 他身边先登队顿时兴奋起来:“将军有令!攻进盩厔城大掠三日!” 这道命令对西凉军有无比诱惑力,因为按照规矩,破城之后所有缴获七成要上交,自己只能留下三成。 而郭汜若一旦下令大掠三日,就意味着掳掠所得只需上交三成,大部分归了自己。而作为先登的部队,所有缴获无须上交,这是对他们最大的奖赏。 所以上面只要下了这道命令,就会让攻城部队的士气得到极大的提升。 刹那间,城下鼓声隆隆,所有士兵在将领们的催促下加快脚步冲向城墙。 第二十二章 烈火焚身 五百步,三百步,一百步,二十步。 攻城车率先来到城墙下。 攻城号子此起彼伏,城墙在攻城车巨木冲击下隐隐震动。 “将军,云梯不足二十步了。” 徐晃透过女墙隙缝瞄了一眼,十架云梯上对面士兵清晰可见,与城墙上隐蔽的弓箭手展开对射,造成守军不少伤亡。 底下五千攻城部队几乎密密麻麻聚集在百步以内。 “动手!”徐晃终于下达了守军期盼已久的命令。 几乎在他下命令的同时,城墙后侧数十架大弹弓将无数陶罐发射出去,噼噼啪啪落在攻城部队头上。 一些陶罐直接砸在士兵脑袋上,当即把那个士兵砸的脑浆迸裂,红红白白的脑浆和黑色透亮的石脂水混在一起,流散开来,发出刺鼻的异味。 更多陶罐落在地上,把城墙外百步内的地面染成一块块黑色不规则图案。踩在上面又湿又滑,让不少士兵滑倒在地,刺鼻的味道沾满一身。 “这是什么玩意?” 郭汜也差点被陶罐砸中,好在他反应灵敏,左手盾牌一挥,击碎了陶罐。不过陶罐里的黑色液体淋在他身上,黏糊糊的黑色液体淋了他一头一脸,让他恶心的想吐。 “徐晃这是什么损招,难道想让咱们滑倒摔死?还是想让这难闻的东西恶心死咱们?” “将军不好!”有北地籍士卒认出了这黑色的液体,“这是石脂水,极易燃烧,徐晃这是要烧死咱们!” “啊?!”郭汜大惊,“传令!快撤!” 已经攻到城墙百步以内了,哪那么容易撤退。 就见城墙上突然抛出来一个个带着火星的木箱,这些木箱有的落在地上滚了几滚,木箱裂开,只是散开一些黄黄黑黑的粉末,便毫无动静。 有的砸在士兵身上,砸的士兵口吐鲜血,眼见不活了。但是木箱没碎,只是木箱上有个引线在嗤嗤燃烧。 还有不少木箱在空中突然爆燃,带着诡异的耀眼火花落在地上,引燃黑色石脂水,顿时燃起熊熊烈火。 这火极为恐怖,只要落在沾着石脂水的身体,不管这个士兵如何在地上翻滚扑打,如同附骨之疽就是不能扑灭。 仅仅几个眨眼的功夫,城墙外便已经是一片火海,包括郭汜在内的五千攻城西凉军将士全部被笼罩在火海之内。 李傕目瞪口呆的看着百步外熊熊烈火,久久不敢相信,片刻前还士气高涨,嚎叫着攻城的五千西凉军精锐,竟然顷刻间便葬身火海。 他亲眼看到,勇武不可一世的郭汜,在大火中拼命挣扎,试图解开战甲。但是无情的烈火将他紧紧包围,短短几个呼吸,郭汜肉眼可见的变成了一具焦黑的尸体。 这尸体慢慢蜷缩,从盔甲中脱落,黑乎乎犹如一只烤焦的乳猪。 一阵风吹过,热浪扑面而来,人类脂肪烤焦的味道和石脂水燃烧的刺鼻异味弥漫在李傕和士兵们的四周。 “呃.....”不管是李傕还是四周军卒,无不被这种怪味刺激的负重翻腾,俯身狂吐不已。 整个战场无不被这场大火惊呆了。 除了城南这边不知道城北战况,两军正奋力搏杀。因为这边督战队都督是李傕侄儿李利,攻城的将领韩暹、胡才不敢怠慢,生怕李利一个不爽砍了自己脑袋。 他们顾不了也不敢打听其他几处的战况,就算城头上将旗显示,守在这面城墙的是曾经威震天下的老将朱儁,他们依然绝望的催促部下用简陋的攻城器具发起徒劳的冲锋。 而东西两面早已停止了攻击,李乐、杨奉、王方、杨定等等西凉军将领犹如被人定住了身体,茫然的看着这场大火。 他们征战一生,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大火,不仅刹那间覆盖整个战场,还根本扑灭不了。这种状况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的知识水平,可以和妖术仙法相提并论了。 “撤!快撤!” 李傕顾不上甲胄被吐出来的秽物沾染,拨转马头亡命狂奔。 一万多青壮徒附和西凉军士兵更是魂飞魄散,转头狂奔逃命。为了快速远离这个宛如鬼蜮的地方,他们脱下身上战甲,扔掉手中武器,撒开脚丫子拼命逃窜。 “仙法!一定是仙法!天子有上天护佑,咱们这是冒犯了上天啊!” 杨奉恍然大悟的大叫起来:“快跑啊!再不跑仙法就要落到咱们头上啦!” 李乐等人毫不犹豫调转马头向北面逃去。 这时韩暹和胡才终于发现不对劲了,城头上守军突然欢呼起来。 “郭汜死了!李傕逃了!咱们胜利了!” “郭汜死了!李傕逃了!咱们胜利了!” “胡兄弟,你听见城头上在说啥?”韩暹疑惑的问胡才。 胡才仔细听听,嘿嘿乐了:“他们居然说后将军死了,大司马跑了,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嘛!” “不对!” 到底还是韩暹年长一些,脑筋也转的多一些,随手叫个身边亲卫:“你绕过去看看另外几处战况如何。” 那亲卫答应一声,正要策马过去,就见左右两面战场攻城部队潮水般向后撤退。 还没等韩暹从疑虑中反应过来,撤退的部队已经像身后有什么可怕的物事追赶一般,“轰”的一声逃的漫山遍野都是。 “不好!”韩暹一声惊叫,“这是大军败了!胡兄弟,咱们快撤!” 胡才和韩暹一样,都是白波军出身,吃多了败仗,对战败的情景清楚的很。一见到两边这种场景,哪里还不明白,这是大军全线溃败了。 当即拨转战马,带着手下部队就往后跑。他们两个虽然不知道为何打的真激烈,以西凉军优势兵力,打下盩厔城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为何还会占优的情况下全线败退。 但是败就是败了,要是不快跑,就会被守军追上来,说不定马上就成了刀下之鬼。 这时候也顾不上背后还有李利的督战队了,挡在咱逃路上的就是敌人,管你时不时大司马侄儿,一刀砍翻再说。 还好他们见机反应快,就见盩厔城东西南三座城门大开,守军犹如一股股钢铁洪流涌出城门,向四散逃亡的西凉军背后杀来。 一边倒的追击战就此展开。 第二十三章 丢盔卸甲 李傕亡命飞逃,好似身后有一头洪荒猛兽在追赶他一般。 他身后,合计近两万溃兵和随军徒附青壮哭喊着四处奔逃,散布在渭水南岸旷野山川间。 李傕满心恐惧懊丧,他怎么也想不到两万三千步骑,一万多青壮徒附组成的大军,竟然攻不下小小盩厔城。 而且他能断定,贾成部下甘宁应该去阻击他的先锋胡封部而不在城里,留在城中只有徐晃的三千多守军。 但就是这三千多守军,居然奇迹般在他将要破城的当口,出动了如此可怕的秘密武器,一举将郭汜五千西凉军精锐烧成灰烬。 就在那一刻,他仿佛觉得自己身处无尽地狱,那从天而降的鬼魅大火把他所有骄傲和自信击的荡然无存。 李傕第一次感到人力不能胜天的恐惧和无奈。 下意识的,他想逃,逃的远远的,远离这附骨之疽般的鬼火。 只有逃出去,逃回长安,他才能把天子拥有这个秘密武器的消息带回军中,即便不能破解,也要找出躲避的办法。 此刻,他顾不上跟在身后与他同样被吓的魂飞魄散的西凉军部下,毫无一丝把溃兵们组织起来就地抵抗的想法。唯一的念头就逃,快逃,逃过渭水就是胜利。 近了,宽阔的渭水就在眼前,这一刻,他觉得渭水是如此的可爱。只要过了渭水,他就能把那恐怖的大火隔在身后,就能逃出生天。 突然,就在他欣喜若狂的时候,一支轻骑突然从西面出现,像一支利箭直插过来,向漫山遍野的溃兵发起冲击。 远远望去,这支轻骑当先战旗上似乎写着一个大大的甘字。 “不好!这是甘宁的伏兵!” 李傕一边策马飞奔,一边还是有点小庆幸:“幸亏这甘宁经验不足,没有完全把握好时机。若是大火刚起时出现在某家大军后侧,那某家真的是死无葬身之地了。现在到处都是溃兵,某家马上就要渡过渭水了,就算你拼命截杀,也找不到某家。” 哪知道他还没庆幸一会,那支甘宁轻骑居然犹如神助般把他牢牢锁定,居然不管不顾向他杀来。 “啥情况啊?某家都混在溃兵里了,你还能找到某家?”李傕绝望的四下一扫,狠狠的骂了起来“狗彘!把大纛扔了,别跟着某家,各自散开!” 却原来他身边亲卫愚忠的很,就算在逃命中还背着他的将旗死命跟着他。简直就是黑暗中明亮的灯光,指引着敌军他所在的位置。 李傕一想,太醒目了,这不是在找死吗。这时候一切标志身份的物件都能要了自己的命,赶紧让亲卫扔掉大纛。 他还不放心,咱亮手艺的时候到了,半辈子练就的马术可不是盖的。从皇宫武库中搜出来的华丽盔甲不能要了,那杆顶尖工匠花费数年时间打造的宝槊先扔了,需要两个贴身侍卫伺候他穿戴起来的盔甲居然让他在马上单手解开,哗桹桹扔了一地。 总算他醒悟的早,在甘宁军刚杀进战场的时候把亲卫们都驱散了,又扔掉了标志他身份的大纛和盔甲兵刃,只带着一把随身佩刀驱马一头扎进渭水,头也不回的逃回了长安。 这边厢,甘宁一个不留意便失去了李傕这个大目标,因为前期冲的过猛,身边五百多轻骑差点被溃兵们冲散,气得他哇哇大叫。 “都尉,咱没赶上最关键的时候,不过只要咱把这些溃兵留下,也是一场大功。”军司马莫观马上提出建议。 “不错,李傕这老货找不到就算了,把这些青壮溃兵留下也是一场功劳。莫观、罗吉,你二人各自带兵散开去,别光顾着杀人取首级,务要让这些溃兵跪地投降。” 甘宁也反应过来了,李傕实在太狡猾,竟然丢盔卸甲混进溃兵里一眨眼消失不见了。再浪费时间寻找李傕,那他好不容易赶上的一场大胜就啥功劳都捞不到了。 他当即下令手下以百骑为单位,沿着渭水南岸分割包抄,迫使溃兵投降。 至于已经跳进渭水渡河的西凉军就不去管了,渭水太浅了,最深处也不过人的肩头处,下了水,有身上甲胄战袍阻碍,不要说追敌,一个不慎滑倒的话,起都起不来。 这时候徐晃的追兵也从另外三处城门绕了过来,绕过还在熊熊燃烧的北门战场包抄过来。 在这个数十里方圆的平原丘陵地带,中间是近两万没头苍蝇般四处奔逃的西凉军溃兵,甘宁的轻骑分成五六支小队沿着渭水河岸,一边大声呼喝溃兵放下兵器跪地投降,一边奋力砍杀试图反抗或者逃跑的敌军。 而东西两侧,各有一支人数近千的部队在缓缓向战场中间挤压,驱赶乱窜的溃兵向中间靠拢。 偶尔有几个西凉军将领试图纠集部下冲出包围圈,但往往很快被追击部队发现,一顿乱箭将他们射翻在地。 对于这些试图反抗的西凉军残部,徐晃便会冷酷的下令尽数格杀。不管对方此时是否跪地求饶,还是受伤倒地哀求饶命,徐晃部士卒还是一一将他们就地处死。 而一开始就跪地投降的西凉军溃兵,徐晃部士卒只是将他们兵刃集中起来派出几个人看守,然后让他们解下裤带互相绑缚,就仍在一边不管了。 随后便有一些辅兵模样的士卒带着他们回去集中看管。 如此一来,很多溃兵就明白了,只要自己不抵抗,马上跪地投降,就不会有性命危险。 很快,包围圈中逃脱无望的西凉军溃兵便没了抵抗的想法,三三两两跪地乞降。从一个两个,五个十个,到最后只要追兵一到,便成片成片的扔掉手中兵刃,跪倒在地,等候追兵接受自己投降。 夜幕降临之前,盩厔城外近一万五千降兵在数千朝廷兵马的押解下绑成一串串长长的人流来到李傕大营。 几个时辰前,他们还是这座大营的主人,憧憬着攻进盩厔城如何肆意烧杀抢掠。想不到没等多久,他们又回到了这座大营,只不过他们已经沦为阶下囚,在惴惴不安中等候着命运的审判。 第二十四章 徐晃,朕之卫霍 “汪安这厮还不回来,也不知道外面战况如何了?” 刘协站在空荡荡的内堂门口,看着远处城外满天大火,听着隐隐传来的喊杀声,一时有些焦躁不安的踱来踱去。 身披战袍手持长刀的贾诩劝道:“陛下不必心忧,听声音四门尚在坚守,想来李逆还难以攻进城里。” 卫将军董承似乎比刘协更加焦虑,拍着大腿道:“前些时候真不该让甘宁带兵出去,这会城中兵少,徐晃这年轻娃儿又没打过几场仗,要老臣说就不能让他做守将。” 董承自来到盩厔就很有怨气。 他原本想着皇甫嵩年老多病,已经不堪军务烦劳。朱儁虽位高,但他是个清淡的性子,又是孤身跟着天子南狩,没有了掌军资格。 只有他,身为卫将军,手中有两百天子亲卫,理应执掌盩厔军权。 哪知道盩厔城上下被贾成控制的铁板一片,看似贾成交出了不少权力,政务是更是事事请示,让天子决断,但军权上他一点都插不进手。 贾成确实不太过问军务,练兵也好,将领升迁罢黜也罢,都是由都尉甘宁和偏将军徐晃提交上来,让贾成报请朝廷,由天子决断。 可实际上所有的军规制度全是贾成制定的,他根本没理由也没权力安插亲信进去。弄到最后,即便贾成不在盩厔,关于如何守城的战事安排他都没机会主导。 天子似乎更加信任这两个年轻将领,愿意委他们重任。而在朝堂上,他又不敢怼皇甫嵩和朱儁,毕竟人家战功赫赫,远不是他可以比的,天子肯定更信任这俩老头。 可是贾诩一介文臣,竟然也指手画脚起来,董承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都什么时候了,李、郭二逆数万大军攻城,徐晃守军已不足三千,那些瓶瓶罐罐靠得住吗?依老臣说,陛下不如乔装百姓,趁着城破之际,老臣拼着这条老命也要带陛下逃出盩厔城。” “董将军慎言!天子乃守城将士之胆,天子在,则城在,天子若逃,此城须臾即破。万不可在最紧要关头出此下策。” “贾诩,某忍你多时了!”董承手按刀柄,目露凶光。“你叔侄妖言惑上,让陛下陷入这危难之镜,是何居心?贾成跑了一个半月,说是去说服张鲁迎圣,至今连个音信都没有。你这老贼还让天子守在危城之中,若是陛下有所闪失,贾诩,你就算粉身碎骨也难消此罪!” “好了!董卿,你就少说两句吧!”刘协恼怒的瞪了董承一眼,“事已至此,就算朕乔装打扮,又如何能跑出这团团围困的盩厔城?即便李逆破了此城,朕也要安坐堂前,看看他如何处置朕。” 贾诩心中暗叹,天子虽然没有出言怪罪,反而还责备董承,但董承的话还是让天子心中扎了一根刺。不说也知道是对自家叔侄不满,在埋怨贾成没有及时带兵回来救援盩厔城。 当即下拜道:“臣叔侄思虑不周致使陛下陷于险地,臣之罪也。请陛下降罪。” 刘协却没有说话,只顾看着北面熊熊火光。 突然,汪安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陛下!陛下大喜!西凉军败了!皇甫太常,朱骠骑,徐晃将军大开城门,正追击溃兵!” “什么?!”刘协几步上前,一把拽住汪安:“汪安,你再说一遍!” “陛下,咱们胜了!徐晃将军派人回报,郭汜葬身大火,李傕败逃,他正与皇甫太常,朱骠骑一起率军追击溃兵。徐晃将军令人禀告陛下,盩厔无恙矣!” “快快!把人叫进来细细说与朕!”刘协大喜,一叠连声让汪安把报捷士卒叫进后堂,他要听详细战报。 没过多久,一个满身灰尘,战袍还有几处破损的士卒跟着汪安进来,一五一十将守城战况对堂上四人细细诉说了一遍。 “好!好!”刘协听了眉开眼笑,这么多天沉积于心的阴霾一扫而空,“想不到徐公明以少胜多,一战而破西凉数万大军。郭逆葬身火海,李逆望风而逃。朕有此良将,真乃吾之卫霍也!” 卫霍,就是汉武帝时候的名将卫青、霍去病。刘协把徐晃比作卫霍,等于把徐晃比作汉朝第一流将领,评价之高无人能比了。 董承在一边听得目瞪口呆,他决计想不到,仅仅二十六七岁的徐晃,手下只有三千守军,面对两万多西凉军百战强兵,敌军主将还是赫赫有名的李傕、郭汜。 居然守住了盩厔小城,还反败为胜,将郭汜五千攻城部队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吓的李傕落荒而逃。这已经不能用战果辉煌来形容了,简直是古往今来从未有过的奇迹。 仅此一战,徐晃必将名震天下,成为无数人心目中不敢小觑的名将。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董承立刻躬身向刘协行礼,大声称贺:“徐晃将军一战而胜李、郭二逆,陛下之威定然天下震怖。臣以为此时应乘胜追击,一举反攻长安,御驾重回京城!” “哈哈哈!朕正有此意,待徐晃将军班师回城即刻与众卿商议此事!” “陛下不可!”此时还跪在地上的贾诩连忙出言阻止,“陛下,甘宁将军那里尚不知战况如何,徐晃将军部下连番作战,兵已不满两千。长安尚有近十万兵马,李逆若逃回长安,绝非徐晃一部所能战胜。加之长安粮草军资匮乏,陛下回京如何能将养几十万军民百姓?” 刘协先前听了董承的话对贾诩已有不满,此时贾诩又反对自己回军长安,不悦道:“贾卿无需多言,此事朕自有计较,待徐公明与两位老将军得胜归来,共同计议便可。” 不等贾诩再说,刘协一指那报捷士卒:“你随朕进来,再细细讲说徐晃将军如何大破逆贼。朕要摆下酒宴,为将士们贺功!” 说完便与董承、汪安带着那士卒一起进了后堂,竟然都没让贾诩起身。 贾诩跪在地上沉默良久,长叹一声站起身来向外走去。远处隐约的火光照耀下,他的身影竟似有些萧瑟。 第二十五章 心急如焚的贾成 斜谷道上,一支数千人的部队正以急行军的方式快速前进。 当头一人神色严峻,不时催促部队加快速度。 “君美贤弟莫要再催促了,连续疾行十日,军中已有上千人掉队,在这样下去,不等到斜谷关咱们部众都散光了。” 张鲁实在看不下去,拉着贾成劝道。 自从贾成说服张鲁,点起一万大军,准备仪仗从南郑出发迎接天子刘协。他们刚过褒城,便收到斜谷关守将杨任和天子刘协急报,李傕、郭汜纠集三万大军进军盩厔的消息。 贾成心急如焚,立刻与张鲁商议,让斜谷关守将杨任先开关接纳盩厔百姓入关。他们两人率步骑五千疾行盩厔,与盩厔守军合兵迎击李傕、郭汜。 至于接驾仪仗,便由阎圃和杨成率领随后跟上。 “公祺兄不知,盩厔城小,只有六千守军。我部下将领徐晃虽善于守城,然都尉甘宁极爱弄险,此时说不定正率军出击敌后。两军兵力相差如此悬殊,李、郭二人非等闲之辈,我恐怕天子有失啊!” 贾成对手下两员战将非常了解,徐晃善守,甘宁善攻。而甘宁又是个混不吝的性子,若是听说西凉军打过来,必定不会甘心和徐晃一起守城,十有八九请战出击。 但李傕、郭汜可不是一般人,他们打了这么多年仗,作战经验极为丰富,在绝对兵力优势的情况下几乎看不到翻盘的机会。 所谓一力降十会,就算甘宁、徐晃是记入史册的名将,贾成怎么看也看不到他们二人有多少胜算。 “事已至此,君美急也无用。斜谷关守军不过三千人,把盩厔数万百姓纳入关内已是极限。更要防备西凉军分兵攻关,难以派出援军。我军还有三日方能到斜谷关,若是再加急行军,即便到了盩厔,也只是疲惫之军,不堪西凉军一击啊!” 别看张鲁偏居一隅,但汉中也是他一手一脚打下来的,军事能力绝非贾成这个半吊子可以比的。贾成这样不管不顾催促进军,这可是军中大忌,非但不能救援盩厔城,反而可能让西凉军抓住战机,一举把他们这几千贸然出关的援军吃掉。 贾成何尝不知张鲁说的很有道理,只是算算时间,盩厔城应该已经陷入西凉军层层包围之中。 天子刘协是个硬脾气,以身为饵拖住李傕、郭汜大军,为盩厔百姓入关创造了时机。可是他更加明白,一旦没了刘协这个大汉天子,这天下将立刻失去维持和平的羁绊。 没了天子,也就没了大汉朝廷。天下诸侯一下子就没了道义上的制约,诸侯们称王称帝的野心将再也无法阻止,就会出现比史书中更加混乱的局面。 他贾成不但不能匡扶汉室,重建大汉盛世,甚至会成为天下人眼中人人喊打的罪人,这怎能让他补心急如焚。 不得不说,汉中在张鲁治下确实有着迥然不同的民风,士兵面貌也不同于寻常州郡士卒。尽管急行军十几日,掉队的也不到两成。 张鲁手下有一支称之为宣教祭酒的队伍,他们具有一定的文化知识,熟习天师道教义,能够编写一些朗朗上口的歌谣。 在行军途中,这些宣教祭酒上下串联鼓舞士气,引导士卒们高唱他们编写的歌谣,使得队伍中很少出现怨言。当有士卒掉队,他们还会派出成员向后收拢掉队士卒,尽力保持队伍完整性。 张鲁曾经自豪的对贾成道:“只要我们到达斜谷关休整三日,掉队的士卒便会一个不少的回到自己曲伍之中,绝不可能叛逃离队。” 这种场景让贾成似曾相识,似乎看到前世小时候那热火朝天的年代。 他不得不承认,商业社会培养出来的所谓精英人士,确实没有那个年代人们具备的精气神。数年来他用利益和志向打造的团队,在张鲁集团面前,似乎缺乏一些激情和奉献精神。 相比之下,他似乎更倾向于用科技的手段创造利益,用规范的制度管理部下。而忘了那个激情四射的年代里,那些泥腿子,那些一无所有的人们,是如何用双手改天换日,创造出辉煌灿烂的新世界。 那是因为他们拥有崇高的理想,拥有无穷的精神力量。 而这个理想和力量的来源,就是那一本薄薄的纲领性宣言。 在张鲁治下,在天师道教义中,贾成似乎看到了类似影子。 可是这还不够,天师道只不过是个宗教组织,即便前期似乎可以让信教的百姓看到幸福的希望。 但那是渺茫的,神道终非正途,在强大的儒家势力统治下,天师道绝不可能成为统治力量。因为它解决不了皇权与神权之间的对立关系,权力的独占性必然会导致国家最终分裂。 天子刘协若要立足汉中,决不能粗暴的否认天师道,或者毫无保留的支持天师道。 前者,他必定会引发数量庞大的信众不满,造成持久的冲突,甚至让刘协和朝廷难以立足。 后者,他也可能被一些心怀叵测的教徒利用神权架空,而且天下刚经历过太平道暴乱的戕害,对道教崛起异常敏感。若天子刘协奉天师道为国教,将来对他扫平天下重振汉室极为不利。 所以朝廷立足汉中,必定要对目前体制进行改头换面般改变革新。既要融入天师道治民基本原则,也要把汉律和贾成各项规章制度逐步添加进去,弱化神道的影响力。 这些其实贾成一到南郑就有了初步思路和想法,与张鲁在频繁的接触中也一次次做了说明。 张鲁此刻已经认定贾成与他祖父张道陵一样来自于另一个天堂般的世界,当然选择了毫无保留的相信贾成。 可惜,眼下贾成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之中,盩厔城被围了。 他们必须尽快带着援军出斜谷关,赶到盩厔救援天子刘协,负责一切都将成空。 兴平元年(194)十月初十,北风初起,即将迎来寒冬的时候,贾成和张鲁终于率军来到斜谷关。 当他们心急如焚进入斜谷关,却听到守将杨任告诉他们一个目瞪口呆的天大好消息,甘宁、徐晃大胜西凉军。 甘宁在郿县一带伏击胡封军,并且于石峡里全歼胡封军。而徐晃凭借三千多守军,一战火烧西凉五千攻城部队,郭汜活活烧死在城下,李傕丧胆,孤身逃回长安。 三万大军伤亡过半,剩下的尽数被俘。 第二十六章 这就是天子啊! 大捷!这是奇迹般的大捷! “公祺兄,快随我去盩厔见驾!” 贾成欣喜若狂,拉着张鲁便要去盩厔城见天子刘协。 张鲁的震惊不亚于贾成,只是看向贾成的眼光中带着一丝探究:“君美,天子大胜西凉军,此刻声威正隆。我这样贸然前往见驾,是不是略显仓促?” “天子心怀天下,大胜之际又有公祺兄率众来投,奉上高祖龙兴之地,定然视兄为股肱之臣,以大事相托。你我正该快马前去盩厔拜见,为天子贺,何须计较细枝末节之礼。” 贾成知道张鲁为何纠结,如果在西凉军围城的时候他们率军出现,即便张鲁军不出战只是摇旗呐喊一番,那也是有功劳的。 可现在情况是人家天子刘协已经打完了,你再带兵突然出现,这是几个意思?难道你想来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说来说去张鲁是怕到了盩厔,刘协突然翻脸把自己安个心怀叵测的罪名弄死,然后直接出手强行吞了汉中。 这样的事情又不是没发生过,前几年袁绍就是用的这一招,把韩馥给弄死了,吞了整个冀州。 贾成却想的更多,张鲁要是躲在斜谷关才是下策,让天子刘协心中埋下一根刺,将来刘协在汉中站稳脚跟,说不得想起这件事来,找个理由收拾张鲁。 只有张鲁立刻孤身前往盩厔拜见天子刘协,表明自己忠君态度,刘协以后才不会猜忌张鲁。 毕竟现在情况不同了,天子携着大胜之威,以少胜多打败赫赫有名的西凉军大将李傕、郭汜,功绩隐隐直追光武帝刘秀,天下谁还敢小觑天子? 张鲁一想贾成说的有理,便轻装简从,与贾成一起飞马赶往盩厔见驾。 ...... 一场大战几乎把盩厔城打的支离破碎,沿途农田水利被破坏的干干净净。偶尔还能看到零星麦粟在寒风中随风摇曳,似乎在告诉人们这里曾经是沃野良田。 越靠近盩厔城,空气中就越弥漫着石脂水燃烧后的刺鼻味道,间或有一丝奇异的烤肉味道夹杂其中,混合起来令人作呕。 离城三十里,便能看到一队队骑着战马的探哨呼啸而来。 “来者何人?!”一支响箭带着尖锐的声音远远射来,“哚”,钉在贾成马前。 萧然拨马上前,大声喝道:“司隶校尉贾公在此,尔等可是折冲营斥候?还不过来拜见主公!” “啊!?是主公回来了!” 对面那队斥候赶紧下马,紧跑着过来,“噗通”、“噗通”跪在地上:“卑下折冲营斥候第三队队率甘义见过主公。” 贾成点头:“免礼。甘义你着人回城禀报陛下,就说贾成携督义将军,城固侯,汉中太守张鲁张公祺回来复命,求见陛下。” “诺!卑下即刻派人回城禀报!”甘义随手指了几个人让他们回去禀报,自己陪着贾成上马缓缓而行。 “甘义,我来的路上听说盩厔大捷,你与我详细说说战况。”贾成趁着路上空闲,开口问道。 “诺!那天卑下正带人沿渭水探查......” 甘义将这段时间盩厔战况详细向贾成解说一番,当然了,他只是参与了甘宁本部伏击胡封骁骑营的战斗,徐晃这边的守城战他们只赶了个晚集,没有全程参与。 但贾成自从建军以来,便有一个强制性的传统,就是在事后将每次战役过程在军中基层以上军官中全部复盘一遍。 甘义作为队率自然也参与其中,所以他诉说的非常详细,连一些小细节都分析的清清楚楚。 “君美,想不到你军中还有如此守城利器,几百步内骤起大火,将五千攻城大军尽数烧死。难道这利器也是来自......?” 贾成没有避开张鲁,所以张鲁在一边也听的仔细,立刻发现了其中奥妙,开口问道。 贾成摆摆手:“公祺兄慎言,此物与你的掌心雷略有不同,稍后小弟再与你详细探讨此物。” “哦...”张鲁点点头,他认定贾成是来自那个世界,当然知道这对于贾成来说是个天大的秘密。既然贾成与他祖父一样不愿意公开,那他作为唯一知情者,肯定会帮着贾成守密。 毕竟贾成认可他和祖父的治民理念,他还需要在贾成的帮助下完成祖父的遗志。 从另一个意义上来说,他们两个是同一条战线的战友,背叛战友等于背叛自己。 听完甘义解说战况,贾成问道:“此战之后陛下对有功将士有何封赏?那些降兵降将又如何处置?” 听到贾成询问,甘义顿时咧开嘴笑了起来,回道:“咱们陛下真是个好皇帝,亲自到咱们军中请咱们这些大老粗喝酒吃肉,还给咱敬酒。陛下还拍拍卑下肩头,与卑下说了好些话......” 想了想,似乎觉得没回答主公的话,继续道:“军中所有将士都封了爵,甘都尉封了临江侯,扬威将军,徐晃将军封了杨侯,横野将军。就连卑下,也得了三等爵簪袅。” “嘶......”贾成心中一个咯噔。甘宁和徐晃大胜西凉军,以军功而论提升军职甚至封侯不算意外。 但是天子刘协的封赏却是有些蹊跷,甘宁的扬威将军和徐晃的横野将军就军职上已经和自己的讨虏将军平级了,可爵位上两人都是县侯,比自己这个亭侯足足高了两级,这就有点出乎意料了。 要知道这两人算是自己部下,就算自己很少过问军务,但他们两个营可是自己亲自打造出来的,军备物资甚至连获胜的秘密武器都是自己提供的。 这些刘协不可能不知道。 就算自己没有在盩厔,没有亲自指挥作战,但如果没有自己打下的基础,这二人不可能获得如此大胜。 以甘宁和徐晃的秉性,他们也不可能把这一切瞒下来独据其功。毕竟那一声“主公”可不是随便叫叫的。 但即便如此,刘协还是把他们两人爵位提到自己之上,而根本没有提及自己任何功劳。 他倒不担心甘义忘了说刘协对自己的封赏,要是有,甘义一定会首先告诉自己。甘义还没那么大胆子和心眼就这件事上隐瞒自己。 唯一的解释就是刘协又不老实了,耍心眼分化自己手中的势力了。 “那降兵降将怎么处理?” “回主公,战后陛下第一道命令就是将所有军司马以上降将尽数斩首示众。又从降兵中挑了五千人给了卫将军董承指挥,护卫陛下。其余补充进咱们折冲营和徐晃将军的讨虏营,如今咱们折冲营已经有两个营头了,另一个叫扬威营。徐晃将军也加了一个横野营。” “什么?胡大郎被斩首了?” 贾成心中一痛,胡封是自己幼时好友,这些年对自己多有帮助。就连他率左冯翊军民撤往渭水南岸立足盩厔都得到胡封指点和帮助。 等于说他发展壮大,把天子刘协接出长安,胡封也是有功劳的。 这些作为手下大将,甘宁一清二楚,所以才没有在战场上斩杀胡封,而是把他作为俘虏带了回来。 想不到刘协竟然不顾情谊,下令把胡封也一起处斩了。 好友的死,让贾成心痛不已,双目一红,两道热泪涌出眼眶。 知道内情的张鲁拍拍贾成:“节哀啊君美,这就是天子啊!” 第二十七章 未尝不是好事 怀着一丝复杂的心情,二人骑马继续前行。 半个时辰后,一座残破的城池便展现在他们面前,正是让西凉军久攻不克折戟沉沙的盩厔城。 此刻盩厔城南门大开,数百将士簇拥着一个紫服老者肃立在城门外。 “是太常皇甫义真公!”贾成一眼就看到那身着紫色上两千石官袍的老者正是朝廷掌宗庙礼仪之官,九卿之首的皇甫嵩,“天子令义真公出城迎接,对公祺兄看重可见一斑。” 张鲁微微颔首:“小天子看来还是有一套的,君美,上前引路吧。” 贾成策马上前,来到迎候众人面前,翻身下马向皇甫嵩躬身行礼:“下官贾成见过皇甫太常,下官幸不辱命,说服张公祺,并带其随下官前来盩厔迎天子入汉中驻晔。” 皇甫嵩威严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伸手虚扶:“君美辛苦了。陛下得知君美功成而回圣颜大悦,特令老夫出城迎接。” 说完向前几步迎上去:“这位想来就是汉中天师道首,张鲁张公祺吧,老夫皇甫嵩奉天子诏迎候张公,为张公牵马引路。” 皇甫嵩天下名将,又是儒门大家,张鲁虽说是道门之长,按照门第来说两人或许不相上下。但张鲁毕竟年轻许多,名望上远逊皇甫嵩,哪敢托大让皇甫嵩为自己牵马。 当即下马拱手道:“鲁后生小辈,义真公面前怎敢逾礼。况陛下涉险,鲁不及带兵护驾惶恐万死,正该请罪于陛下面前,怎能舔颜受此厚遇。” “哈哈哈哈!”皇甫嵩捋须大笑,“陛下盼君望穿秋水,公祺能来盩厔迎驾入汉中,足见公祺乃大汉忠义之臣。公祺休要推辞,陛下已在行宫设下宴席为公祺接风洗尘,就随老夫进城见驾吧。” 皇甫嵩说完,一把拉着张鲁便向城中走去。 贾成正要跟上,却见皇甫嵩转头甩下一句:“君美一路辛苦,陛下特意吩咐汝可先回家中歇息,待明日上朝复命可也。” 嗯?刘协这是几个意思? 老子牵完线搭好桥,就准备把老子甩到一边是吧? 贾成心中涌起一股怒意,先前甘义言语中已是很明显趁着盩厔之战大胜之机挖自己墙脚,分化自己部下。 如今自己说服张鲁来投,献上汉中之地以奉天子,你居然明目张胆把老子撇在一边,薄情至此,难道不怕老子寒心? 强忍着怒火,贾成直奔家中。他知道叔父贾诩一定会在自己家中等自己,他要问问贾诩,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以后该如何做。 来到自家小院,蔡文姬似乎也知道些隐情,迎出来低声道:“文和公在书房等候郎君,郎君先去见文和公,妾稍后整治些吃食为郎君洗尘。” 贾成点点头,他按下与蔡琰诉说离别之情的念头,推开书房门走了进去。 书房中,略显消瘦的贾诩目光沉静的看着贾成进来,眼中闪出一丝喜悦。 看着鬓角尽数斑白的中年人,贾成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情绪,双目一红,躬身上前:“叔父,侄儿回来了。” “好,好。平安回来就好。”贾诩微笑着拍拍贾成,“阿成,你这次能说服张鲁,可是为朝廷立下大功,汉室朝廷终于有了一块真正可以施展手脚复兴社稷的地盘了。” “可是叔父,侄儿觉得窝囊,很不舒服。” 两年来,贾成与贾诩虽然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但贾诩一直用他的智谋在默默帮助他,毫无保留的扶持他,让他少走了许多弯路,使得他在二十岁时就走到司隶校尉这样的高位。 贾成早已把这个历史上有毒士之称的中年人当做自己真正的亲人,在贾诩面前完全放开了自己的情感。 “我知道你心里一定不开心,陛下对我们贾氏打压的有些过了。” “叔父,侄儿实在想不通,如今朝廷空有其名,陛下身边文臣武将不到二十,兵不过两万,地不足百里。即便汉中归顺,也只区区一郡之地。正是君臣勠力同心奋起讨伐不臣之时。为何无视侄儿功绩,要夺我兵权,分我部众,刻意引导朝中分立派系?难道他以为凭借着一点点地盘几万士卒就能轻易平定天下吗?这么早就开始良弓藏走狗烹了?” “我知道你肯定会这样想的,陛下着实有些操急了。”贾诩欣慰的点点头,“其实陛下这么做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哦?叔父为何这么说?”贾成有点懵,刘协把自己手下两员大将提拔起来,几乎都和自己平起平坐了。又刻意抛开自己亲自设宴笼络张鲁,等于把自己所有可以仪仗的势力都一一斩断,这怎么算是一件好事? “为叔这些时日一直在思索阿成你治理军政之术,获益良多啊。” “叔父为何突然说这些?与眼下之事有何关系?”贾成不解的问道。 “阿成莫急,听为叔慢慢道来。”贾诩示意贾成坐下,然后道:“为叔发现,你治理左冯翊看似承秦制近似汉初,其实不然,本质上并不相同。” 贾成一怔:“叔父为何这么说?侄儿很多地方确实借鉴了秦制,并没有隐瞒叔父啊。” 的确,贾成从接手左冯翊功曹史以来,发现这时代官府管理地方太粗放了。郡府一级长官就像甩手掌柜一样对底下各项事务不闻不问,美其名为与民休息无为而治。 这可与后世像机器一样精密的网格化管理模式有着天壤之别,怎么可能调动百姓积极性,开展经济建设。 他发现,反而秦朝和汉初虽然是儒家鄙视的暴政,但拓展经济建设却非常有效。 但是秦制和汉初之时最大的弊端是只允许耕战,限制其它百业发展。于是在这个基础上,他制定了许多鼓励政策,甚至恢复二十等爵位制,把职权下放落实到每一个官府吏员,让百姓知道,除了耕战以外还有更多的职业可以获得功勋爵位。 他觉得,这只不过是秦制的拓展,本质上并没有区别,最多也就结合了后世一些基础理念。 贾诩微微一笑,有些欣慰的说道:“秦制重耕战,制度繁琐刑罚严苛,郡守只重实绩不讲情理。而你恰恰相反,以儒家仁治为骨,法治为皮,看似放权与下属,其实层层控制可一贯到底,所有人都脱不了职责二字。看来当初你在太学里看的那些书没有白读啊。” 第二十八章 我想当周公 贾成愣了,我只不过搬了些后世管理方法过来,有那么厉害吗? 见侄儿愣愣的看着自己,贾诩还以为自家侄儿震惊于自己看透了他的治政之道,便笑骂道:“你这是作甚?难道为叔孝廉出身游历天下,又做了这些年的官都是假的么,你这点门道还看不出来?” “呃...侄儿不是这个意思。这么说来,朝中那些老臣也能看出来?” “他们?”贾诩摇摇头,“你老师士孙公治政日久,或许能看出些端倪,其他人么,呵呵,能知道你在学秦制就很不错了。” 贾成摸摸头:“其实侄儿做事都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只要用心观察,应该还是能发现这其中的区别。” 贾诩闻言摇头道:“大汉存在太久了,朝中多是尸位素餐之辈,动不动就是祖宗之制不可违。朱公伟、皇甫义真善于军略,伏侍中、来敬达、种长水等人出身世家,束手清谈之辈,从不关心实务,粗通政务对他们来说已不容易,哪里知道这些细节之处。也就是你老师士孙公常年处理政务,你的这些同门师兄在各曹做事,也会告知士孙公一二,以他之才,或许知道你在秦制上略有改动,核心之处其实估计所知不多。” “那叔父是如何得出这一结论?” “你是我侄儿,我当然要看的仔细。若有错漏,才能帮你收拾首尾。” “原来如此......”贾成心下感动,“让叔父费心了。” “你小子,一家人说甚两家话。” “那侄儿治政之道与天子分化侄儿手下有何关系?”贾成再度问道。 “关系大了,”贾诩捋着短须,笑的像只千年老狐狸,“你小子看人的眼光确实不错,提拔起来的那两个部将年纪轻轻便已有名将之资,打起仗来的确是一把好手。不过我且问你,你是想做张子房、萧文忠、周亚夫,还是想当周公?” 张子房就是张良,萧文忠就是萧何,这二人与韩信一起被誉为汉初三杰,张良、萧何二人对高祖刘邦忠心耿耿,一个管后勤,一个管战略,帮助流氓地痞刘邦成就了一统天下的伟业。 而周亚夫更是在景帝时助天子刘启东征西讨平定七国之乱,令汉室渡过瓶颈期,得以绵延四百年江山。 这三位都有机会推翻朝廷,或另立天子,或取而代之。但是他们矢志不移,从未有过这种想法。即便知道自己下场都不怎么完美,但还是以一心忠于自己主上的事迹留名史册。 周公就不一样了,即便史书上对他多有褒美之词,但真正熟知历史的人都知道,这位周公当初就是以周天子年幼,篡夺了天子权位,还把天子囚禁了起来。 只不过他没有杀了天子,年老时不知什么原因,把国政交还给了周天子而已。 要是按真实情况看,其实周公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篡位者。 贾诩的意思很明白,就是问贾成,你要是想当张良、萧何、周亚夫,那我就告诉你怎么当。或者说你该如何忍气吞声。 但你若是想做周公,那就是另一个玩法。不论以后平定天下,你选择还政与天子,还是干脆一点取而代之,你老叔我都可以帮你。 “这个......” 老狐狸贾诩的问题把贾成难住了。 若是按刚来这个世界的想法,贾成有着浓烈的大汉情节。他看过《三国演义》,也粗粗看过《三国志》,更是在穿越之前看过那部《三国机密》的电视剧,对刘协报有深深的同情。 穿越之后也发现刘协的仁义聪慧,对百姓发自内心的仁,对汉室支离破碎的无奈,对骄横军阀、贪官污吏的痛恨。 贾成很希望帮助刘协重振汉室,一来天下和平了,自己也能过上腐朽的贵族生活,良田美宅妻妾满屋。顺带着青史留个名啥的,虽然不是自己真正的名字,但总归能让后人景仰不是。 但刘协终归是皇帝,是那个爱耍权谋,爱玩弄政治手段的灵帝之子。表面的仁义掩盖不了内心阴暗的本质。 或许刘协所做的一切是有原因的,他从小生母就被皇后何氏毒杀,要没有太后董氏的佑护,他早就死于非命了。 他的登基也是建立在董卓擅权的基础上,从没有过一日安生,生怕董卓一个不爽就把他也废了。一杯毒酒了却他短暂的生命。 董卓死后,他还是在标榜为正义之士的司徒王允掌控之中,就连董卓时期勉强保有的一些权力都被剥夺的干干净净。 更不要说李傕、郭汜当政时期,可能他觉得自己活的连条狗都不如。 正是基于这个原因,刘协才会不顾一切的脱离李傕、郭汜等人的掌控,才会在贾成屡次退让的情况下步步紧逼,分化贾成的权力,迫不及待的培养自己的势力。 这一切贾成都明白,也很清楚刘协的动机。 可是这不代表贾成愿意妥协,愿意让刘协这样胡搞下去。 贾成更清楚,若是没有自己那些黑科技,没有自己足兵足粮,让部队装备远超出这个时代,甘宁、徐晃是不可能战胜当初的马腾、韩遂,更不可能在劣势的情况下以少胜多干掉郭汜,赶跑李傕,全歼三万西凉军精锐。 还有,若是没有自己在中间斡旋,天师道教义一定会和刘协统治理念相冲突。刘协和他的朝廷一旦到了汉中,不仅不可能获得汉中百万军民的助力,甚至还可能随着时间推移,矛盾越来越激化,陷入到内斗的泥潭中,从而被外部势力消灭吞并。 刘协一样逃不出被某个军阀挟持,成为橡皮图章的命运。 到时候自己要是聪明点,跟着叔叔贾诩一起投奔曹操或者孙权,还能留条性命。 若是稍有不慎,毫无权力的他迟早会被那些愤怒的教民撕的粉身碎骨。毕竟天子和朝廷是他说服张鲁迎来的,两方有了矛盾,这口锅他不背谁来背? 权衡利弊,为了自己的安全,为了将来娇妻美妾、良田豪宅,刘协,对不住了,老子还没有那么伟大,也没有那么高尚的牺牲精神,只能死道友不死贫道了。 “请叔父教我,侄儿想做周公。” 第二十九章 潜龙在渊 直到此刻,贾成才深深体会到袁绍为何不远迎天子入河北,而曹操把天子接过来之后,没过多久便将他送到许县定都,而不是留在自己真正的驻地鄄城。 作为汉末三国时期最雄才伟略的英雄曹操,接回天子刘协短短几年,便从原先一心匡扶汉室,立志做一名为大汉开疆拓土远击匈奴的征北将军,蜕变为“挟天子以令诸侯”,重新开辟全新国家的枭雄。 这其中固然有曹操本身的原因,刘协本人的一些作为或许也起到了另类的推进作用。 也许是曹操势力比较庞大,刘协势单力孤,所以与曹操还是渡过了几年蜜月期。直到官渡之战后双方才产生矛盾,爆发了衣带诏事件。 但是在盩厔,刘协坐镇孤城,大败李傕、郭汜的西凉军,让他个人威望达到了顶点,便开始迫不及待的分化贾成势力,要亲自掌控大权。 如果这场战役发生在汉中与朝廷和谐融洽,贾成、张鲁与刘协治政理念达成一致,对大汉的未来做好完善的规划之后,贾成其实并不在意刘协来真正掌控大权。 他可以安心从事自己喜欢的工作,治理内政,发展科技,富国强兵才是他的特长。他更像萧何或者张良,为刘协平定天下制定长期战略方向,提供后勤保障。 可惜刘协空有刘邦的血脉,却没有刘邦的胸襟。他知道若是让刘协这样搞下去,他好不容易才开创的局面会面临怎样的命运。 “阿成,你若是想做周公,那就安心在家什么也不要管。” “叔父您的意思是......” 贾诩颔首:“一动不如一静,正好大浪淘沙,看看有多少人对你真心,蛇鼠两端之辈不要也罢。” “那我们去汉中岂不是要生许多祸端?若一着不慎,说不定为外人所乘。” “你这心慈的毛病需要改一改了,”贾诩不客气的说道,“重病尚需猛药治,天子若是乱政,我等正臣便须用雷霆手段一举荡平顽疾。须知龙潜于渊,阳之深藏,应忍时待机,一击而直冲九霄。” 老狐狸这话说的一点没毛病,咱们是正臣,就有辅佐天子,让天子走正道的责任。 天子要权力,要执掌朝政没关系,咱们先收起来积蓄实力,联络跟咱们一条心的人等待时机。 同时也让那些蛇鼠两端,喜欢投机的人跳出来,甄别出去,省得以后到了关键时候被人捅刀子。 只有自己的队伍纯洁了,大家统一在一个理念下,将来才能一举解决所有问题。拳头收起来是为了保护自己,将来更好、更猛的打出去。 想通了所有关节,贾成长舒了一口气,笑道:“叔父,侄儿明白了。这两年总是绷着一根筋到处奔波,也该好生歇息一下。咱们这位陛下既然不甘寂寞,就让他施展施展手脚吧。” “这就对了,”贾诩欣慰的看着自家侄儿,“老夫饿了,让蔡姬送些吃食进来。对了,你老大不小了,你们两个的事情也该办一下了,等到了南郑,老夫就给你们操办此事。” 贾成躬身施礼:“多谢叔父成全。” “哈哈哈哈!” ...... 当夜叔侄二人开怀畅饮,贾诩也没回他的住所,与贾成聊到深夜留宿在书房之中。 第二日二人一同前往县寺所在的临时行宫上朝复命。因为贾成汉中之行的过程前些日子已经通过奏表送了上去,所以此次复命也就是走个形式而已。 刘协此刻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见贾成表现的老老实实,除了复命,其他的事情一概不问。他也就放下心来,好生安慰了贾成一番。对他说服张鲁迎奉自己前往汉中驻晔大大夸赞,进爵为安定侯。 至于官位上,进入汉中后司隶校尉等同虚职,刘协大手一挥,升任贾成为九卿之一的太仆。 太仆位列九卿,仅次于三公,掌全国马政。 若是在和平时节,贾成以二十岁的稚龄便位列九卿,简直可以说是祖坟冒青烟,让人何等羡慕嫉妒恨的存在。 可惜如今朝廷即便在汉中立足,也只不过一郡之地,民不过百万,军不足五万,所有战马加起来也就五千左右。太仆比起司隶校尉来能管的事务好的有限,几乎还是个虚职。 说实在话,若是刘协将南郑列为陪都,司隶校尉自然而然可以管辖南郑,还有一定的实权。贾成升任太仆,手上的权力比司隶校尉更小,等于明升暗降。 但是贾成没有一丝怨言,反而高高兴兴的接受了这一任命。刘协先前还准备了好些解释的话语,怕贾成不开心当场翻脸,到最后贾成却一句话都没说,让刘协先前的准备都落了空。 刘协毕竟年轻,见状有些不好意思。贾成如此识大体,自己却枉做了小人,似乎为了补偿,他解下自己身上玉带赐予贾成以示恩宠。 贾成没有客气,坦然接受了刘协的赏赐。然后说自己与蔡邕之女蔡氏两情相悦,自己劳于公事,已经拖了时日。请天子为二人赐婚,并准予筹办婚事。 贾成这么一说,刘协自然更加高兴,当即准予所请。决定亲自为二人书写婚书,待到南郑之时赐予宅邸操办婚事。 朝会在君臣融洽的气氛中结束。 从这一天开始,贾成便以公事劳累,兼要操办婚事为由闭门闲居家中,盩厔城所有事务一概不理。 这其实也不算虚话,自从他穿越以来,还没有一日空闲下来过。以前跟着叔叔贾诩南征北战,生怕在战斗中丢了小命。 后来到了长安,又不忍长安百姓忍饥挨饿,请命去了长平馆屯田。忙忙碌碌好不容易得了一些成果,却又是马腾、韩遂作乱。 贾成是使出浑身解数才暂时落脚在盩厔城,又是设法解救刘协,又是说服张鲁归顺朝廷。还差点在南郑得了重病,活的像一条东奔西走的老狗。 现在趁着刘协夺权的机会,他决定好好喘息一下,彻底放松一回,领略一下古代原始风景。 他每日里不是带着蔡文姬出城游玩沈岭,登高远眺秦岭风光,便是在家读书抚琴,欣赏音乐名家蔡文姬的演奏,日子过的异常逍遥。 这些年蔡文姬一直在整理父亲蔡邕的遗稿,蔡邕不仅是儒门大家,还是书法名家。蔡文姬从小就在父亲身边言传身教,造诣自然不同一般。 贾成便化身为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三好学生,在美女老师的指导下潜心学问。偶尔也去老师士孙端府上拜访,不谈公事只问学问。 有这两位顶级学者指导,贾成在儒学上进步迅速,光就学问而言,已经慢慢追上了他的那些师兄们。 当然了,他还有一位兵法上的老师,就是老狐狸叔父贾诩。 贾诩在兵法上的成就可不低,这个以谋略闻名于世的老家伙绝对是兵法大家,着有兵法名篇《钞孙子兵法》一卷,并为《吴起兵法》校注。 此时他虽然还没有完成自己的着作,但已经校注完《吴起兵法》。在贾诩的悉心教导下,贾成完成了自己在兵法上的系统学习,开始逐步考虑用后世的一些科技装备完善战阵战术安排。 贾成的日子过的非常充实,在外人看来,这就是一个不愿过问政事,娇妻相伴潜心学问的年轻官员。 这一日,两个旧部的来访,打破了他宁静生活。 第三十章 不速之客 这日,贾成在蔡文姬琴声中凝神提笔,仿蔡邕书法写了一篇庄子《逍遥游》。 写完之后心生愉悦,臭美了半天,对蔡文姬道:“阿琰,你快来看看这幅字如何?我觉得已有丈人三分功力了。” 自从贾成在刘协面前请求赐婚以后,两人关系更加突飞猛进。虽然还没有正式成婚,两人也没有同房,但日常接触已经与寻常夫妻无异,贾成也早已厚着脸皮直接叫蔡文姬名字了。 蔡文姬也非寻常女子,很久以前就对这个胸怀大志的年轻男子芳心暗许,贾成厚脸皮行为只是让她脸红几日便也安之若素,习惯成自然了。 蔡文姬抬眼一瞧,便抿嘴噗嗤笑出声来:“郎君愈发痞懒了,你这字徒具其型,却绵软无力毫无风骨,哪里及得上阿耶飞白飘逸。休说三分,当初太学里任挑一人都比你好许多。” 贾成傻眼了:“啊?我还以为我的字已经有两层楼那么高了,结果照阿琰你的意思还在泥土里爬呐。得嘞,丈人叫飞白体,咱这叫飞爬体算了。” “咯咯,郎君哪里来的这些怪话。练字一是心境,二是多练。郎君只不过学了一月,进步已算神速,假以时日定能写出一笔好字。” “哎,这才像话,咱可是天才,嘿嘿!”贾成又得意起来,“算了,今日不写了。阿琰,我早上从集上猎户手里买了两只兔子,正好亮亮手艺。你让小兰去请叔父过来,咱们晚上吃红烧兔肉。” “嗯,好的,妾和小香给郎君打下手。”蔡文姬脆脆的答应一声。 贾成擅长厨艺是所有人都知道的秘密,不管是当初西凉军中的小伙伴,还是在长平馆时候的众多部下,只要他心情好便会找些食材整治几道菜出来让大伙尝尝鲜。 也不见他弄的多复杂,只是在野地里采点野菜野葱,树上摘点野果,加点盐、酱,做出来的菜肴便香气四溢,让人垂涎欲滴。吃起来更是美味无比,简直是老饕们无上的享受。 其实贾成做菜秘密很简单,他用葱姜去腥膻,盐调咸淡,酱料上色。最重要的是把山里的菌菇晒干磨粉,做成原始增鲜味精增加鲜味。 他这样一加工,这些只会用烤、煮加工食材的古人哪里能比的了,不把舌头吞下去就已经不错了。 贾成说到就做,撸起袖子先把两只兔子剥皮取出内脏,让两个姑娘清洗干净。他到后院摘点葱,切几块姜片,生火烧锅。 其实这时候普通人家都用陶釜做饭,上流贵族会使用青铜鼎煮食,所以有钟鸣鼎食之家的说法,铁锅只有在军中使用。 贾成哪里会管这些,很早就让匠人帮他用生铁打造了一口两尺口径的铁锅,还叫他们打造了一些记忆中的厨具,家伙什很是齐备。 挖了两勺猪油下锅,扔进葱姜爆炒取出,把剁好的肉块放进油锅再爆炒,直到肉块充分吸收油脂,家葱姜,加豆酱,加水,加醪糟,用文火慢慢炖。 差不多炖了半个时辰,放进一些干蘑菇粉末,起锅装盘,一盆色香味俱全的红烧兔肉便大功告成。 剩下的油锅他也不浪费,倒进腌菜和黄豆菽翻炒之后煮一炷香时间,又是一份喷香扑鼻的下饭好菜。 他让小香把菜端到堂前专门让人打造的圆桌上,留了一份给蔡文姬主仆三人。洗洗手准备等叔父贾诩过来一起好好喝点。 突听院门砰砰响起,他赶忙出去开门:“来啦来啦,我说叔父大人,你那么大年纪了,敲门还这么用力,小心把门捶坏了。” 一边说一边打开院门:“咦?我说两位将军,戎马倥偬的怎地想起到我这小地方来了?” 只见徐晃手足无措面色通红的不敢做声,甘宁却大大咧咧的拎了两个酒坛嘿嘿笑道:“主公,您躲在家里陪夫人,却把咱弟兄抛在脑后不管了?咦,好香啊!主公又在大展手艺了,今日做的甚好菜肴?正好末将和公明得了两坛好酒,与主公共饮。” 说完庞大的身躯硬是挤了进来,差点把贾成撞在一边。徐晃看似木讷,手脚也不慢,紧跟着甘宁一低头蹿进院子。 贾成笑骂:“嘿!我说你们两个都是一军主将朝中大员了,咋还这么厚脸皮耍无赖啊!” 还待再说几句,两人早已溜进堂屋,搬凳子的搬凳子,拿碗筷的拿碗筷,甘宁等不及用筷子,伸手就掂了块兔肉扔进嘴里大嚼起来。 还嘟囔着:“好吃,主公这手艺真不是盖的,末将还没见过比主公做的更好吃的菜肴。” 贾成见状急了:“慢着!先别吃,我家叔父还没过来呐!” 徐晃嘿嘿一笑:“末将们路上遇到贾尚书了,他说还有公务要处理,不来了。” “得,便宜你们俩无赖了。我说你们讲不讲卫生,赶紧去洗手!” “诺!” 两人答应一声,从井里打水洗手。 贾成笑笑,踱步堂前主位坐下。 两人洗了手胡乱擦擦,甘宁打开酒坛,徐晃端酒盏倒酒。贾成也不说话,举起酒盏碰在一起昂首就喝,三人风卷残云般喝酒吃肉。 一只多兔子也就三五斤肉,三个大肚汉不过眨眼功夫便吃的干干净净。 贾成用丝巾擦擦嘴:“说罢,二位将军不在军中忙于军务,到我这无人问津的小地方来作甚?不会光为了吃点酒肉吧?” 甘宁舔着脸嘿嘿笑:“也无甚事,末将与公明许久未见主公,今日正好有闲,便约着一起看望主公。” “打住!”贾成摆摆手,“如今我只是一闲散官员,二位将军位在我之上,千万莫说主公二字,岂不是要折煞我。” 甘宁、徐晃二人又升职了,取代了郭汜、樊稠的职位,一个是后将军,一个是右将军,位同九卿。论起实权地位,比贾成这个太仆强多了。 说起来刘协封官真是大方的紧,朝廷这二十几号人个个官位吓人,张鲁迎驾人马刚到盩厔,便又升为车骑将军兼汉中太守,足足升了好几级。 “噗通”“噗通”贾成话音刚落,这两货直接跪倒在他面前,“一日主公,终身主公,若是主公嫌末将二人心生异心迟迟未来拜见,末将等情愿即刻就死以明心迹!” 第三十一章 刘协也成了昏君? “二位这是闹的哪一出?”贾成面色一沉,站起身来避在一边,“如此大礼我可受不起。” 甘宁以首顿地,嘭嘭磕了几个响头:“主公,末将心里憋屈,情愿在主公身边做个亲卫,也比当那个劳什子的后将军爽利。” “呵呵,从军不就是为了封侯拜将吗?甘将军,你这话说的太过了。”贾成摇摇头笑道。 徐晃道:“主公,兴霸说的都是末将二人心里话,并非虚言。” “哦?我记得公明当初心心念念辅佐陛下匡扶汉室,让你河东徐氏光大门楣阀阅传世。如今深得陛下恩宠位列公侯,怎地反而矫情起来了?” 甘宁一把抽出腰间佩刀,反转刀柄用刀尖对着自己胸口道:“主公休要取笑末将,甘宁不会说话,若是主公弃了甘宁,取走甘宁性命就是。” 说完一用力,刀尖破开胸口,鲜血顿时沾湿胸襟。 贾成一脚踢开甘宁佩刀,喝道:“一个大男人,要死要活作甚!还不与我起来好生说话!” 两人见贾成态度有些松动,便改了脸色,笑嘻嘻的起身。 贾成没好气的指着甘宁道:“把你的伤口处理一下,血呼啦次的成何体统。” 甘宁也不在意,随手从身上扯下一块衣袍胡乱包扎一下,坐下来端起酒盏喝了一大口道:“末将反正不做着劳什子后将军了,还不如在主公身边当个小兵伺候主公。” 贾成也不知道这俩货为何这副样子,看情景甘宁似乎受了委屈。但见他嬉皮笑脸的模样便也不想与他说话,转头问徐晃:“公明,你来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徐晃叹了口气,向贾成拱手道:“主公不知,末将二人打了胜仗,陛下把我二人叫到身边连番饮宴。不仅封了侯,官位更是三日一升五日一涨,不到一个月,末将就升到右将军,兴霸也成了后将军。各自部下也扩编成两个营统兵七千,简直像做梦一般。” 贾成疑惑的问道:“这不是很好吗,你们手下部众多了,将来领兵作战不就更有利了?” “要真是这样,末将二人也不会这么憋屈了。”徐晃羞愧的低下头,“末将原以为陛下会与主公一样上下各司其职,我等管不了也不想管朝堂之事,安心军务便可。哪知道等末将二人回到军营,营中上下早已安插了卫将军董承的人,连一点点小事都无权处置了。” “怎么会是这样?”贾成不解,“军中不是还有各级军官都是你们提拔起来的,难道他们也不听话了?” “嗨,这帮兔崽子都升官了,末将一打听,全特么是虚职管不了事。”甘宁忍不住叫了起来。 “不仅如此,”徐晃补充道,“主公当初设立的规矩全改了。先前主公定下左冯翊士卒贵精不贵多,讨虏、折冲两营只需训练、作战,其余诸事营将无须过问。如今兵多了,除了军粮,军饷却没了。听说为了在南郑为天子建行宫筹措资金,以后除了卫将军董承所部,末将与兴霸部各领一地自筹军粮给养。” 贾成一愣:“我来时路上张公祺不是说已经准备好陛下驻晔之地,就连随行大臣住所都已腾好地方,还要建什么行宫?” 甘宁不屑的冷笑一声:“主公还不知道吧,董承在陛下面前告了主公一状,说主公划出盩厔县寺后院让陛下居住,简直是大逆不道的欺君之举。陛下行宫须有祖宗规制,怎能随意迁就。须令张公祺大兴土木新建宫室,方可符合天子之制。况且陛下业已成年,正该举行大婚定中宫、选嫔妃,以安天下民心。据说已经选侍中伏完之女为后,董承之女为贵妃,待到南郑新宫室落成便行册封大典。” 我去,贾成听的目瞪口呆。董承这货打仗不行,搞内斗倒是一套一套的。 这货老祖宗的手艺一点都不落下,身为外戚,绝不给自己这份职业丢脸,该干不该干的活全齐了。 为了天子刘协这个表侄,使出浑身解数掺沙子抓军权。还为了帮刘协拉拢大臣,不惜把皇后这个后宫之主的位置给伏氏,让自己的女儿甘居其下。 这样一来,以伏完、来敏为代表的世族与天子就形成一体。而在军权上,又把甘宁、徐晃这一派架空,用自己的心腹掌握实权。这把操作,贾成表示太六了。 而且贾成也看出来了,老师士孙端,还有皇甫嵩、朱儁这几个老家伙一定是在背后默许的,有可能还会悄悄推动。 原因很简单,他贾成就算对刘协忠心耿耿,还拜入士孙端门下成为老头的学生。可他还有一个致命的缺陷,就是他的出身问题。 贾诩、贾成叔侄出身西凉军,曾经是逆臣董卓的部下。老狐狸贾诩更是献策李傕反攻长安,致使刘协饱受李傕、郭汜等人的欺辱。 这根刺,没那么容易消掉的。 刘协君臣几乎孤身来到盩厔,周围全是贾成的势力,即便贾成再表现出忠臣的姿态,他们也会害怕贾成尾大不掉,被他控制在手里。 才出虎穴又入狼窝的风险,老家伙们是不敢冒的。 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军政大权全部掌握在自己手里,把他贾成驯的服服帖帖,然后才可以适当放点权,让他甘心为刘协卖命。 不能说老家伙们做法是错误的,要是真按他们想法来,确实能保证皇权不会旁落,刘协贾成君臣齐心协力重振汉室,不失为一段青史佳话。 可惜他们只是以政斗权谋为基点,完全没有顾及实际情况。 如果撇开贾成这个了解实情的中间人,只是粗暴的把汉中一切改回到桓灵之时的制度,而不是因地制宜的做出相应改变,张鲁认不认可?天师道认不认可?汉中百姓认不认可? 难道他们想用手中的屠刀以暴力迫使汉中屈服吗? 况且骤然改变军制,让各部自筹粮饷,明显让这些在贾成领导下开始有了军人荣誉感,把保境安民作为自己职责的将士重新拿起手中武器,为了自己肚子劫掠百姓。 这样做,与西凉军何异?与其他地方军阀做法何异? 你刘协空有大义的名分,却行强盗手段,让天下百姓怎么拥护你? 还有天下未定,汉中都还没真正拿到手里,就开始征钱粮建宫室、纳美女,你刘协想做昏君吗? “欲令其灭亡,必先令其疯狂啊!” 第三十二章 年过去了 “陛下要这么做,你们与我说有何用?眼下我有职无权,连陛下行宫都进不去,他又怎么会听我呢?” 贾成其实也没想到刘协会变的这么快,一个多月以前叔叔贾诩告诉自己安心等待机会。言下之意等以后刘协进入汉中,与天师道一定会产生冲突,若是刘协君臣处理不了这些矛盾冲突,那他贾成再出手快刀斩乱麻,以雷霆之势解决所有问题。 这样,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掌握朝中大权,行周公之事。 当时他虽然认可了叔叔的话,也完全照叔叔贾诩的策略实行。可内心中还是比较看好刘协,认为他算是一个难得的仁君,说不定携大胜西凉军之威,再推行仁政,把汉中真正掌握在他手里还是有一定可能性的。 想不到刘协果然如贾诩所料,会变的如此陌生。所作所为与他父亲灵帝没有多少区别。 “权力的确可以令人疯狂啊!”贾成再次发出感慨。 “主公,您说咱们该怎么办?” 见贾成只是一味感慨,却没有提出应对之策,干甘宁不禁焦躁的问道。 “怎么办?”见两个大汉双目圆睁紧盯着自己,贾成不由得一笑,轻轻吐出两个字:“凉拌。” “凉拌?”这回连徐晃都急了,“主公,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说笑?” “怎地?天塌了还是地陷了?”贾成展颜笑道,“这才到哪里啊,放心,天塌不了。” 说完,贾成给二人酒盏中倒满酒,举起自己酒盏:“你们若还认我这个主公,就先喝了这盏酒,然后各自回家洗洗睡。时候到了我自然会告诉你们怎么做。” 看着贾成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二人对视一眼,哈哈一笑,拿起酒盏一饮而尽。起身向贾成躬身施礼,然后转身噔噔噔向外走去。 作为贾成的老部下,他们知道,每当贾成露出这副模样,心中一定有了主意。他们两个只要到时候听令行事,自然一切无忧。 而且贾成已经表态重新接受了他二人,从现在开始两人又有了主心骨。所有目的都已达成,还赖在主公家里作甚? 天色不早了,就别打扰主公夫妇敦伦了。 ...... 从这天开始,贾成更加两耳不闻窗外事,连老师士孙端那里都很少去了,一心躲在家中与蔡文姬钻研学问。耳鬓厮磨拉拉小手,偶尔学个匈奴音什么的。 不仅贾成如此,贾诩似乎也很少上朝。老狐狸学会了钓鱼,天气好的时候就会带着几个随从道几十里外的渭水边悠闲垂钓。 也不管渭水几乎干涸成一条小沟,连条泥鳅都难找到,他也乐此不疲都快忘了回城。 至于甘宁和徐晃两个,他们也找到了自己的乐趣。反正军营里的事情不用他们管,便带着一帮已经沦为闲职的心腹手下出城在沈岭一带打猎。 这两货倒也挺有能耐,都已经严冬时节,山上动物都已经躲起来冬眠了。他们居然还能耐心寻找冬眠洞穴,时不时猎回来熊啊虎啊豹子等猛兽,獐子、野鹿更是在方圆百里一清而空。 他们两人自得其乐,吃肉剥皮不亦乐乎,鞘制了不少皮子送给贾成。 贾成来者不拒,大展手艺,指导蔡文姬三女做了不少样式新颖的皮袍。除了自家叔侄和三女用,也就派人拿了一件送进宫给刘协,还有给老师士孙端也送了一件,其他人一件不给。 这样的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兴平元年(194年)便已过去。兴平二年开年春,刘协便会率领盩厔君臣启程前往南郑,正式入主汉中。 这一年,江东小霸王孙策以其舅父丹杨太守吴景名义,募得数百人,遂于兴平二年(195)至寿春找袁术讨要其父孙坚旧部,袁术还给孙策千余人。 当时汉朝廷太傅马日磾持节安抚关东,在寿春以礼征召孙策,并表奏朝廷任命孙策为怀义校尉。不久,袁术又使孙策便攻庐江等地。 然而袁术先后许以丹杨、庐江等郡太守,但皆未兑现。时汉廷以侍御史刘繇为扬州刺史,因州治为袁术所据,刘繇遂移治吴郡曲阿。 孙策攻破庐江,刘繇怕袁术继而图己,乃驱逐丹杨太守吴景和孙策堂兄丹杨都尉孙贲,进据丹杨,并以将领樊能、于糜、张英等分屯要道,防备袁术。 吴景、孙贲退至历阳。袁术使吴景、孙贲反攻,屡战不克。孙策乃说袁术,请助吴景攻刘繇,想伺机摆脱袁术控制,发展自己势力。 袁术于是表孙策为折冲校尉、行殄寇将军,命其率所部进击刘繇。 兴平二年(195),孙策带领千余人向历阳进发,沿途收兵,至历阳已有众五六千人。此后摆脱袁术控制,开始了平定江东的事业。 这一年,曹操父亲曹嵩听说儿子得了兖州,便收拾家产从家乡谯县出发取道徐州投奔曹操。不料被徐州牧陶谦部将张闿劫杀。 曹操大怒,起兵攻打徐州。每破一城,便屠一城。杀的徐州血流漂杵,当地几条大河都飘满了尸体,一度断流。 其后他留在兖州的部下陈宫、张邈因为曹操擅杀名士边让心怀不满,联络流窜在河东的吕布攻打兖州。曹操回兵救援,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吕布赶跑。 这一年,兖州、徐州饱经战火,民生经济遭到严重破坏。 而这一年,因为曹操率军攻打徐州,徐州牧陶谦重压之下患病卧床不起,嘱其别驾麋竺迎接刘备继任徐州牧。 此前,陶谦因曹操攻徐州甚急,求救于平原相刘备,刘备率兵千人往助陶谦。陶谦给刘备加兵四千,使其屯驻小沛,又表刘备为豫州刺史。 陶谦死后,麋竺等人遂率徐州士人至小沛迎接刘备。 刘备开始不敢接受,请改迎袁术。典农校尉陈登和北海相名士孔融认为袁术非治乱之人,极力劝刘备接受。 于是刘备出任徐州牧,成为徐州之主。他移屯下邳,下邳成为徐州统治中心。 这一年,天下诸侯互相攻伐,战火漫布整个大汉国境,谁都不知道未来会演变成什么样子。 但刘备、孙策这两支新兴势力也开始走上历史舞台,成为将来影响天下局势的重要力量。 第三十三章 欺负到头上来了 兴平二年(195年)春,在盩厔城住了半年的刘协终于决定启程,率领这个小朝廷臣僚和近两万将士,汇合张鲁带来的一万迎驾人马浩浩荡荡前往汉中南郑。 张鲁现在是天子刘协的红人,不仅升为车骑将军,还时常被刘协召在身边咨问汉中军政和地理人情。 张鲁面相看上去忠厚老实,更像一个躬耕田间的中年农夫,君臣奏对时话语也不多,反而让刘协更加亲近,时不时会赏赐一些随身小物件。 或许是为了刘协将来能在汉中稳固统治,也或许是看出了刘协对张鲁的宠幸,议郎吴硕和赵彦上书天子,请刘协纳张鲁长女张琪瑛为妃。 刘协欣然应允,打算到了南郑后,在册封皇后大典上同时纳董氏女和张氏女为妃。 其实别看张鲁面相忠厚,能够雄踞汉中,攻杀同为道首的张修,他岂是简单人物。 再说他本来就对皇权不屑,心心念念要建设祖父张道陵和贾成所说的世界。只不过在贾成的劝说下才来迎奉天子,取得大义的名分。 他当然不可能发自内心和刘协以及朝中那些士大夫打成一片。 囿于形势,还要为天师道正名,取得朝廷背书,所以才会积极靠拢刘协。 明面上张鲁似乎与贾成分道扬镳,从不与贾成会面,其实私下里两人还保持着书信来往。 他知道贾成看似处于隐退状态,但从那个世界来的人怎么可能庸庸碌碌。要知道从以往事迹看,贾成不仅从无到有,在庞大的西凉军夹缝中异军突起,建立起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力。还常常能以少胜多,打败一个个看似不可战胜的强敌。 或许大家还以为贾成只善于种种地,搞搞建设,运气不错收了两个能打仗的小弟。 可张鲁却很清楚,没有贾成那些黑科技武器,没有贾成奠定的军队建设,没有一个人能获得那些辉煌战绩。 他的掌心雷,他的那杆步枪有多大威力他是一清二楚。只是到现在为止他都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但是贾成却能一眼看出其中奥秘,还能说出如何制造,能不能制造。 这个世界里,如果只有一个人知道贾成的能力有多恐怖,那一定是他张鲁。 若是在刘协和贾成两个当中选一个,他张鲁就算用脚底板选,也会毫不犹豫的选贾成。 既然现在贾成选择蛰伏不动,那他一定有蛰伏的理由。张鲁即便没有想明白贾成为何要这么做,但他只要想明白自己的选择,随时配合贾成就完了。 行军路上,张鲁有时候会远眺后方,看着远远缀在队伍后面的贾成一家子,他甚至会不由得滋生一丝羡慕之情。 贾氏叔侄无事一身轻,说是跟着队伍行军,更像全家出外踏青远游。 老狐狸贾诩因为护驾有功,从选曹尚书擢升为九卿之一的大鸿胪,负责诸侯国与藩属国相关事务。就如今刘协这点小势力,大鸿胪也就是好听好听而已,跟虚职没啥区别。 而选曹尚书职位不高,但千石以下官员考核,升迁罢黜都由他来形成报告,递交给尚书台长官,实权大得很。 对刘协这个明升暗降的决定,叔侄两人平静的很,痛痛快快交出权力,过起了退隐生活。 他们两人也没怎么置办产业,原先从长安偷运出来的舆图籍册都交了出去,只剩下蔡文姬整理的那些蔡邕书稿随身携带,满满的装了一大车。 贾诩喜欢坐车,与蔡文姬各乘一牛车,慢悠悠的旅途中看看风景读读书,用张鲁老家蜀中话说,巴适的很。 相对于贾诩的静,贾成却不愿意坐牛车。那玩意没有减震器,就算屁股底下垫了好几床被子,一天下来也能把骨头震散架咯。 所以他喜欢骑马,与萧然等十几个亲卫骑马护卫在牛车边上。 有时候兴致来了,便带着萧然他们上山打点野味,采些菌菇野菜。等到晚间扎营,他便令人打个土灶,显摆他的厨艺。 这时候贾成就成了所有人眼中最靓的仔,他们那块小营地上空便弥漫着各种奇异的香味,让边上的士卒垂涎欲滴。 原先觉得美味无比的行军粮都没了滋味,只好尽量挪的远一点,狠狠吞一口军粮,yy这是贾太仆制作的无上美味。 “哟,这什么味道,这么香?” 一队巡营士卒簇拥着一个锦袍轻甲神态倨傲的年轻校官闯进贾成营地。 贾成一看不认识这人,便转头望向叔父贾诩。 贾诩呵呵一笑:“原来是伏都尉,伏都尉这是巡营到此?” 伏都尉?贾成明白了,这年轻校官原来是朝中新贵伏完的儿子,天子刘协未来小舅子。 伏氏乃琅琊世族,伏完先前官居侍中,因为女儿伏寿已确定即将入主中宫,成为后宫之主,所以伏完父凭女贵,成为大汉新的外戚,转文为武迁升辅国将军。 按照传统,等伏寿正式册封皇后,伏完极有可能再度升迁,听说已经内定为执金吾,与卫将军董承共同执掌京畿防务。 伏完有六个儿子,其中三个还未成年,所以刘协没有封官。长子伏德、次子伏雅、三子伏均都封了都尉,不知道眼前这位是伏完的哪一个儿子。 那校官瞟了一眼土灶上散发着异香的铁锅中肉食,随意的拱拱手:“末将伏均见过大鸿胪,见过贾太仆。此去南郑路程艰难,天子尚且只用粗鄙军粮,大鸿胪,贾太仆,你们享用的比天子还要丰盛啊。” 萧然腾地一下跳了起来:“伏都尉说甚话?我家主公亲手从山上打来的野物难道不能食用吗?这是哪门子国法军律规定的?” 萧然别看只是贾成身边护卫头子,军职不过军司马,但他先祖可是汉初三杰之一的萧何。没落贵族也是贵族,大汉国法都是他老祖宗制定的,哪里会怵一个新贵外戚,当即把伏均的话顶了回去。 “你......”伏均被萧然噎了几句,指着贾诩道:“大鸿胪,末将未曾闻臣子食佳肴,天子就陋食之礼。大鸿胪掌诸国礼仪,难道不知?” 贾诩笑容不变:“是老夫失礼了。伏都尉,老夫腿脚不便,就请伏都尉将这些山中野味带回去给陛下尝尝。顺便向陛下告声罪,就说老夫年老痴愚,犯了不敬之罪,请陛下恕罪则个。” “嗯,既然大鸿胪这么说了,那末将就勉为其难在陛下面前帮你美言几句,想来陛下宽宏大量,不致降罪与大鸿胪。” 伏均伸手一挥,他身边的士卒七手八脚上前将铁锅一端,连同边上调味料都一扫而空,呼呼啦啦扬长而去。 “我呸!一群仗势欺人的强盗!”萧然朝这伙人背后吐口唾沫,“大鸿胪,主公,这帮贼配都欺到咱们头上来了。卑下也是读过书的,陛下身边护卫森严自有体制,怎会食用这些不明来历之食。明显是看咱们吃的好,找个理由抢过去自己享用。” 贾成拍拍萧然肩头:“虎落平阳被犬欺,就当这锅肉喂了狗吧。咱们还有些米面,我给你们做点新花样。” “主公说的对,这就是群野狗!我呸!” 贾成把伏均比作野狗,总算让萧然心里好过了许多。不过他还是嘟嘟囔囔道:“早知道咱就不该把天子救出来,什么阿猫阿狗都欺负到头上来了。” 第三十四章 末将打不了 贾成重新做了点吃食分与众人,安慰几句,端着几块米糕走到车上递给蔡文姬。 “郎君,适才来的是伏家三郎?” “没事,伏均带人过来巡营,已经走了。” “妾都看见了......,当初伏氏兄弟也曾时常在先父跟前请教学问,妾曾见过几回,总是礼数周全,乃是京中少见的温婉君子。想不到也会做出这等仗势欺人之事。” “哦?原来阿琰见过这个伏均啊。” “嗯,当初伏侍中奉诏入京,就任议郎,还曾托人向先父求亲。先父以妾年幼,婉拒了伏侍中。” 贾成...... 明白了,伏均这货是心有不甘,趁着我失势,抖威风来了。 真特么狗血。 你特么既然心里惦记着蔡文姬,当初卫氏破家,为何不暗中派人搭救蔡文姬?就只会躲在角落里一声不吭,眼睁睁看着人家姑娘陷入火坑。 现在倒好,仗着自家妹妹马上要成皇后了,便过来刷存在感,恶心人是吧? 狗,真特么狗。 贾成安慰了蔡文姬几句,便回到自己帐中洗漱一下,倒头便睡。 ...... 其后的行军途中,贾成索性带着身边这些人躲的更加远远的,几乎脱离了大部队,避开这帮讨厌的家伙。 好在汉中在张鲁治理下安全的紧,行路虽然有些艰难,崇山峻岭连绵不断,却也一路有惊无险,走了一个多月,终于来到汉中郡治南郑。 到了南郑,刘协一见张鲁为了重新营建起来的富丽宫室,龙颜大悦。似乎这些年来的委曲求全提心吊胆的生活一去不返。 他先是在前殿召集群臣,大肆封官,无论汉中本地大小祭酒,还是随行护驾文武臣僚,一律大加封赏。 两千石、一千石、甚至几百石的官职像小商品城批发货物一样一批批打包出去。 若不是张鲁府库中金银玉石存货众多,像刘协这样做法,搞不好只能用石头、木块刻印章了。 这期间府邸之争也让南郑乱了好些日子。 盩厔守城战以后,刘协就已经对手下所有人大肆封官,几乎人人都有爵位。 军中普通士卒还好,只要划出一块地方建好军营,他们自然会在营中驻扎。 可那些校尉以上的中高级将领就不能这样糊弄了,必须在城中赐予宅邸。何况还有那么多新进官员,抛家舍业一路跟着来到汉中,浑身上下也没几个钱,不给安排住处怎么说得过去。 特别是那几个位高权重的老臣,必须要郑重对待。 皇甫嵩到了南郑之后旧病复发卧床不起,老头一大家子都跑出来了,不给分配个环境好点的大宅子让他安心养病,刘协怎么对得起自己仁君之名。 士孙端现在已经升为三公之一的司徒,署理政务,司徒府衙署众多,占地面积怎能小的了? 朱儁也成了三公之一的太尉,管理朝廷军事,太尉府当然要和司徒府看齐。 其余还有掌管律法、刑事的廷尉府,农桑事务的治粟内史,皇家财政、盐铁事务的少府,署理京畿的司隶校尉府,皇家护卫队护军都尉、奉车都尉等等,都是要紧部门。 这些部门衙寺哪一个不需要建在皇宫之侧,哪一个不需要占地广大的宅院? 也就贾成叔侄无欲无求,趁着他们争夺内城大院之时,悄么声的向张鲁要了外城靠近城门口的两处还算宽敞的比邻院子,挂上“太仆”“鸿胪寺”的牌子,算是正式开门办公了。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南郑小朝廷在乱哄哄你争我抢中终于安定下来。 刘协下诏改南郑为郑都,正式成为汉室新的国都。 就在刘协意气昂扬,准备在汉中大展手脚的时候,远在益州的刘璋却一连派来三拨使者向天子告急,请求汉中派出援兵前往程都助他平定蜀中叛乱。 刘协当即召集群臣入宫议事,一番讨论后,任命后将军甘宁为主将,镇军将军王子服为监军,奉车都尉伏均督运粮草,领四营一万五千正军,随军徒附青壮一万,合计两万五千大军,出兵益州。 他们将先沿着汉水攻取巴西郡,翻越蜀中崇山峻岭,一路攻剑阁,走梓潼,然后攻取涪城,直抵葭萌关。之后便可一路无碍的取绵竹、广汉,直达程都城下。 这条路线与六十年后钟会伐蜀路线极为相似。 钟会伐蜀是国战,蜀中百姓保家卫国,又有名将姜维坐镇军中,利用剑阁数百里险道,把钟会死死拖住不得寸进。 但此时天下还名义上属于大汉国土,有天子诏书加持。甘宁部下善于山地作战,屡战屡胜,兵力军资充足。 而蜀中局势复杂,各郡名义上属于益州牧管辖,其实地方郡守各自为政形同割据。这些郡守部下士卒装备低劣,兵员来历极其复杂。有的是山贼土匪收编过来,有的是宗族土兵在郡守利益驱动下加入,战斗力与正规部队相差甚远。 以甘宁率领的朝廷官军配置和战斗力,刘协非常乐观的以为,只要大军所到之处,任何地方都会所到披靡,不用多久,整个益州将纳入朝廷治下。 就连太尉朱儁也对刘协的观点极为赞同,鉴于月前朝廷进入郑都发生的那些抢夺宅邸事件,他建议及早扩建廷尉大狱,扩建军营。以收纳蜀中降兵,和那些抵抗朝廷大军的叛臣。 还有蜀中投降官员,也要提早做好接纳工作,给予优厚待遇。否则就可能让这些新降官员心生怨怼,从而再度搞事叛乱。 刘协自然一一应允,令有司及早做好准备。 郑都所有官员都在欢呼雀跃,提前庆祝益州全境即将落入朝廷手中。 镇军将军王子服在府内大摆宴席,宴请拜入他门下的士族子弟。郑都当地豪右,随驾前来汉中的大臣们,哪一家没有几个闲散在家的子弟。 他们自从天子诏命一下,便蜂拥前来王子服和伏完府中拜见。 伏完是外戚,顾及自己名声的士族子弟投效的少一些,多是些地方豪右前去伏完府中。 但王子服是儒门名士,他又是监军,特殊情况下权力比甘宁都要大。这场显而易见的胜仗,就是给大伙送功勋来了。 不上门巴结王子服,把家中子弟安插进军中,舒舒服服获取功勋,到时候封妻荫子。难道等将来逐鹿中原时,再请命出战搏命厮杀吗? 就在郑都朝廷上下一致觉得这场救援战稳胜不败的时候,甘宁却悄悄来到城门口边上的太仆府,也不管贾成叔侄正在吃饭,一屁股坐到贾成面前,闷声闷气的说道:“主公,这场仗必败,末将打不了。” 第三十五章 没到那地步 贾成与叔叔贾诩对视一言,呵呵一笑:“果然被叔父说中,侄儿输了。叔父想吃什么,明日侄儿亲自下厨做来。” 贾诩笑着指指贾成:“你这痞懒货,老是用老给养菜式糊弄老夫,等老夫好好想想,点几个稀罕菜,定要大快朵颐。” 两人自顾自闲聊,把甘宁惹急了,胡乱把桌上碗碟拢在一边,抱怨道:“大鸿胪,主公,末将都快急死了,您二位还在说笑。不给末将指条明路,您二位就别吃了!” 贾成指指甘宁,笑骂:“你这锦帆贼,又耍无赖,上下尊卑都不顾了。也罢,跟我们去书房详议。” 甘宁这才换了脸色,舔着脸笑:“主公,末将就知道您有应对之策。嘿嘿,末将给您二位沏茶。” 三人出了正堂,转个弯进入贾成书房。 甘宁粗手粗脚去拿茶壶灌水煮茶,贾成一把拍开甘宁爪子:“起开,没得摔了我宝贝茶壶。” 这时代其实很少有人饮茶,茶的名字还叫荼,是一味清心养肺的药材。 贾成偶然的机会发现了这个东西,立刻奉若至宝,令人收集了不少茶叶。只是这时代还没有人会加工茶叶,最多采来晒干入药。 贾成在沈岭发现不少原始茶树,采茶之余,也把这些茶树苗带到了南郑种植。 绿茶加工很简单,只要摘下来直接在铁锅中翻炒,等水分炒干了便成了绿茶。 茶这种饮料为何一出来便风靡全国,成为数千年来国人必不可少的居家待客最佳饮品。 一是茶中含有多种有效物质,可以帮助消化油腻的肉食。 二是茶叶有很好的医疗效用,饮用简单,其味先苦后甘,令人回味无穷,与儒家文化天然契合。 所以贾成炒制的茶,一出来便获得所有人喜爱,叔父贾诩更是除了酒之外随身必备的唯二饮品。就连军中将士,饱餐之后喝上一口浓茶,不仅有助消化,还提神静气,行军作战都少了许多疲劳。 甘宁也喜欢喝茶,不过他不太讲究,一把茶叶扔进锅里,煮开了只要够浓就行。 贾成的茶壶壁薄又小,他生怕甘宁大手大脚一个不小心不是把茶壶捏碎,就是错手掉在地上摔坏了,哪里肯让这老粗动手。 贾诩微微一笑,接过侄儿茶壶慢条斯理的摆弄起来。 贾成从书架上取出一卷丝帛摊在案几上,正是从长安带回来的蜀中地形图。当初把舆图籍册交出去的时候,贾成用丝帛复制了一份舆图带在身边。天下十三州舆图不过是十几卷轻便丝帛,携带方便的很。 贾成没看舆图,直接问道:“兴霸,你为何觉得此战必败?” “嗨!那不是明摆着嘛!”甘宁一拍大腿,“末将身边能打仗的都管不了事,两万五千人中跟着末将的老兵不到两千,其余的不是西凉军降兵,就是临时征召的青壮。现在都三月里了,青壮家中都要准备春耕,哪有心思出门打仗?主公您看看,塞进末将军中都是些什么货色?不是舞文弄墨的酸子,就是没见过血的纨绔子弟。靠这些人能打胜仗,除非日从西出!主孰有道?将孰有能?天地孰得?法令孰行?兵众孰强?士卒孰练?赏罚孰明?吾以此知胜负矣。” “喝!兴霸都会拽文了。”贾诩打趣道。 “大鸿胪莫取消末将,末将也是读过几年书的。不是,末将在说这仗打不了,您咋扯到别处去了?”甘宁又急了。 贾成拍拍甘宁肩头:“兴霸稍安勿躁,此仗的确胜算甚少。 说完从一边取出一封信递给甘宁:“你先看看,这是叔至遣人送来的季玉亲笔书信,益州详情都在这里。你看了就知道,这场仗若是硬打,必败无疑。” 甘宁正接过书信要打开来看,就听见萧然轻敲房门,禀报道:“主公,徐晃将军求见。” 贾成哈哈一笑:“让他进来。” 指着甘宁道:“看来不仅是你担忧此仗,公明也坐不住了,打探消息来了。” 一会功夫,徐晃轻轻推开书房门:“末将见过大鸿胪,见过主公。咦,兴霸,你这厮不说一声倒是先来了。” 甘宁翻翻白眼:“哥哥我没与你说,你不也闷声不响拜见主公?” 徐晃原先一直居于甘宁之下,但心中向来不太服气,总以为自己只是太过讲究原则,不太会说话,所以甘宁这个无赖才会更得主公宠爱,职位在自己之上。 可是经过这两年交往,他发现甘宁军事能力和战略眼光的确在自己之上,而且甘宁是个真性情的汉子,从不计较个人得失,一心忠于主公贾成。 徐晃看似木讷,心中却极有计较。发现自己投奔过那么多主君,也就贾成算得上是真正有抱负、有韬略,还能礼贤下士的明君。 所以他也渐渐放开胸怀,真心诚意奉贾成为主,对甘宁自然诚心结交。 贾成被天子刘协冷落,两人其实也一样明升实降。地位相等遭遇一样,又不能光明正大去贾成府上,只能凑在一起发发牢骚,关系便更莫逆了,互相之间取笑吵骂也是常有的事。 “好了,麻烦两位静一下可好。公明,你却是又何事见我。”贾成挥手打断两人吵闹。 徐晃瞪了甘宁一眼,沉声道:“主公,兴霸这场仗恐怕要输,届时天子震怒,末将恐怕兴霸有性命之忧。” 贾成点点头:“公明看来也是用了心思,这场仗的确不好打。败了,朝廷动荡军心涣散。这段时间天子在汉中搜刮甚急,天师道内部早有不满之意,届时恐怕郡中生乱,估计张公祺都压制不住。咱们那位陛下说不得要借兴霸项上人头一用,以安汉中百姓之心。” “若是末将侥幸胜了呢?”甘宁心里不是滋味,嘟囔着说了一句。 “胜了?呵呵。”贾成觉得甘宁有些天真了,“休说这么多掣肘之下你胜不了,即便侥幸胜了,那咱们就真的永无翻身之日了。运气好些或许还能留条性命,若是陛下听了谗言......呵呵,我是不抱希望的。” “主公!”甘宁咬紧牙关面目狰狞道:“末将手里尚有两千忠心部下,公明不会少于两千。估计天师道没那么听刘协的话,郑都其余众将在末将和公明眼里与猪狗何异,主公不若振臂一呼,咱们反特娘的!” 徐晃一边点头:“只要主公振臂一呼,末将愿为先锋,把天子捉来献与主公面前。” “反?”贾成噗嗤一笑,“若是要反,我当初何必费尽心思把陛下救出长安?又不是山穷水尽之时,反他作甚?你们两个先把季玉的书信看了,咱们再做计较。” 第三十六章 指路 先前刘璋给朝廷求援信中已经说明了大致情况。 益州牧刘焉原本治所在绵竹,不料年前一场大火,把州牧府烧成白地。所造车乘也被烧得一干二净,四周民房亦深受其害,因此,刘焉不得已迁州治到程都。 因为刘焉长子刘范、次子刘诞联络马腾反李,被李傕所杀。当刘璋与庞羲带着几个孙儿来到程都,刘焉触景生情,因思念两个儿子而一病不起,于这年底病重而亡。 随后益州牧府推举刘璋为益州牧,执掌一州军政。 刘璋本想趁此机会整顿一番,把益州真正纳入朝廷控制之中。哪知道不管是推举他继任益州牧的庞羲、赵韪等跟着刘焉入蜀的亲信,还是益州本地官僚世族突然翻脸起兵作乱。 刘璋措手不及,与陈到王政两人组织部众奋起抵抗,好不容易才把叛军赶出程都。 但此时益州各地局势暧昧不明,他们只能紧守城池,等待朝廷援军到来。 这就是刘璋送到朝廷求援表当中的信息。 但是在与贾成的书信中,他更加详细的诉说了在益州发生的所有情况。 在他的信中,父亲刘焉一直有割据一方自立为帝的想法。三哥刘瑁也是野心勃勃,认为汉室颓危,刘协得位不正。作为汉室宗亲,他们这一支应该效法光武另立宗室,以益州为基业,伺机鲸吞天下。 刘焉属意三子刘瑁,觉得刘瑁可以成就大业。又听相士说东州兵的将领梓潼太守吴懿的妹妹有大贵之相(可以当上皇后),就让刘瑁娶了吴氏。 可是刘焉心腹亲信庞羲、赵韪认为刘瑁锋芒毕露,四子刘璋忠厚老实更容易控制,便在刘焉死后互相串联推举他继掌益州牧,以达成他们不可告人的目的。 他们没有想到刘璋打的是重归朝廷的主意。 当刘璋提出要奉迎正在汉中的天子刘协时,庞羲、赵韪勃然大怒,立刻决定起兵推翻刘璋,重新拥立刘瑁。 好在刘瑁不知什么原因,也得了重病,没有及时反应。使得刘璋得到充分反应时间,组织数百亲兵进行反击。叛军群龙无首,居然被陈到率军逼出程都城。 但是叛军仍不罢休,将程都城重重包围起来猛攻不止,两军陷入胶着状态。 ...... 看罢刘璋书信,徐晃感叹道:“想不到陈叔至勇猛至斯,仅用数百人便打退叛军,还守住了偌大的程都城。” 甘宁对刘璋他们了解不深,徐晃可是清楚的很。王政世家子弟,权谋上还有一些优势,军务却是一窍不通。 刘璋本是公子哥儿,治理百姓都还是在长平馆跟着贾成学的,领兵作战向来是敬而远之。 唯有陈到武艺超群,自己和甘宁也不一定是其对手。 刘璋信中虽未详细说明如何打退叛军,以他对这三人的了解,想来也只有全靠陈到一人了。 想想自己守盩厔城,取得的战绩看似辉煌,其中最关键因素还是靠着主公给的那些威力强大的神秘武器。甘宁要不是有了那些武器,也不一定能成功偷袭槐里,能半途设伏,全歼胡封部队。 再想想陈到,一没有那些神秘武器,二没有足够兵力,居然还能反击成功,将叛军逐出程都城。并且还能固守城池等待援军,可见陈到绝非只是武艺超群的猛将,还是一员韬略智谋远超常人的智将。 转而想到主公贾成,提拔起来的不管是那些同门师兄弟,还是法正、孟达那几个小年轻,个个都是一时俊彦。 而且别看这些人几乎不与主公接触,安心在朝廷中做事。但徐晃偶然中发现,他们已经隐隐形成了一个小团体。这个小团体的形成,主公是否在其中起到什么作用,徐晃不敢多加猜测。 徐晃隐隐可以断定,主公一定在下一盘大棋。 还有主公提拔的武将,自己不用说了,杨奉手下专门干杂活的军司马,如今已是高居右将军之职的军中大将。 甘宁,一介水贼,被益州牧府踢出来的弃子,主公一见便委以重任,执掌一郡兵马,屡战屡胜成了后将军。 就连从路上捡来的饿死鬼陈到,居然也是勇猛无敌,胸怀韬略的名将之才。 主公看人眼光的毒辣,让徐晃真的是莫名钦佩。 贾成微微一笑:“陈叔至能做到这一点,我并不奇怪。不过打退叛军守住程都城,季玉也是功不可没。我看他在程都这一年多也没有白白荒度时间,应该还是笼络了不少人才,拉拢了一些本地势力。没有当地家族和城内百姓的支持,光靠几百人是守不住程都城的。” 这时贾诩已煮好茶,将茶水一一倒入四个茶盏,伸手虚引,自己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轻舒一口气道:“君美言之有理,益州终归还是大汉治下,还是有不少心怀汉室之士。刘君朗虽行宽政,与百姓生息,然其用人良莠不分,东州军屡屡侵暴百姓,不法之徒横行于境,致使益州人生出排外之念。若要益州衷心归汉,尚需从民心下手啊。” 甘宁猛地喝下一盏滚烫的茶水,有点没好气的说道:“我的大鸿胪啊,现在可不是分析益州民心的时候。末将这都火烧屁股了,您还不给个敞亮话。” 贾成瞪了一眼甘宁:“兴霸,叔父所言已经很明白了,你还想不出来吗?” 甘宁一头雾水:“这...末将不明白,还请主公明言。” “巴西太守庞羲此刻正领兵攻打程都,你们一旦出兵,庞羲必然回救巴西。届时你便向王子服提出分兵出击,自领亲信部众两千人南下巴郡,绕道前往程都。王子服世家子弟,夸夸其谈之辈,大军归于其手形同主将,又不喜长途跋涉,定然不会反对你的建议。你是巴郡人,怎么收拢乡人民心就不用我教了吧?届时再带兵北上,与程都遥相呼应,或攻略益南,或夹击叛军,你自决之。” “哦,末将明白了。”甘宁一拍大腿,“程都在刘季玉手里守了那么多天都没给叛军攻破,说明程都城心向汉室的人不少,那么以陈叔至之能再守三五月应该没啥问题。眼下最重要的是把益南拿在咱们手里,别给朝廷那些腌臜霍霍了。” 贾成这才欣慰的点点头:“走之前你想办法把法孝直和孟子敬带上,让他们两个用左冯翊之政治理益南诸郡。不消两年,益南诸郡必然归心于我,不,归心于朝廷。” “嘿嘿,末将这回彻底明白了。巴郡太守严颜严希伯乃是末将世叔,时常骂末将顽劣祸害乡里。如今末将已是大汉后将军,为大汉建功立业,严世叔若是不肯归汉,看末将不把他骂个狗血淋头。” 严颜?这家伙现在就已经是巴郡太守了?算算时间张飞义释严颜应该在二十多年以后的事情,他居然干了三十年的巴郡太守,真正是扎根基层几十年的老干部啊。 贾成一时神游物外,甘宁还在那叨叨不休的说道:“苏飞苏伯翔大哥不知道还在不在巴郡,若是他还未出仕,末将还能将他引见给主公。还有沈弥、娄发两位好兄弟,听说在江阳带兵,主公见到他们定然欢喜......” “好了,我说兴霸,主公已经给你指了明路,你就别叨叨咕咕了。天色已晚,咱们该告退了。” 徐晃就是看不惯甘宁逼逼叨叨的样子,扯扯甘宁,及时打断了他的yy。 第三十七章 大军就托付与监军了 兴平二年(195年)三月初一,郑都小朝廷成立以来第一次军事行动终于拉开帷幕。 以后将军甘宁为主将,镇军将军王子服为监军,奉车都尉伏均为后军主将兼督粮官,正军一万五千,随军青壮徒附一万,合计两万五千大军。 浩浩荡荡从郑都出发,进军益州,击退叛军解救被困在程都城里的刘璋,顺势全取益州。 一路上大军势如破竹,先是出其不意,以小股精锐部队乔装百姓混进关口的方式,攻破只有一千郡兵把守的葭萌关,俘虏守将卓膺,首战大获全胜。 然后全军南下攻打巴西,攻破南江、巴川两县,直抵郡治阆中。一时之间军中娇气日盛,人人都以为全取益州指日可待。天子刘协接到捷报,接连派出使者送来嘉奖诏书。 此时闻讯率军回援的巴西太守庞羲也已抵达阆中,与朝廷大军展开激战,事态便开始发生改变。 庞羲出身贫寒,灵帝时得刘焉相助才得任议郎。他看不惯当时朝廷卖官鬻爵贪腐堕落,早就身怀异志。 刘焉入蜀的目的他其实非常清楚,只是刘焉尚有家小在京城,他便没有随刘焉前往益州。 刘焉两个儿子私下联络马腾兵袭长安事败后,他暗中营救刘焉几个孙子,弃官入蜀,担任益州牧刘焉部属,为刘焉手下东州兵首领。 刘焉死后,他与赵韪密谋推举更加仁厚,容易控制的刘璋担任益州牧,其实就是秉持刘焉遗愿,以益州之地割据一方。 哪里知道刘璋在贾成的影响下早已另有谋划,准备将益州重新纳入朝廷控制之中。 庞羲深恨朝廷,哪里肯答应此事,当即与赵韪密议起兵推翻刘璋,重新拥立当初老主公属意的三公子刘瑁。 谁知刘瑁身染重病,一时没有响应他们两个的决议,耽误了时间,让刘璋从容组织兵力抵抗,将二人连同刘瑁赶出程都城。 刘瑁没过多久便一命呜呼,跟着老爹刘焉走了。、 两人进退不得骑虎难下,便只好率军围困程都城。 庞羲顾念与刘焉的主从情谊,又因为在逃离长安的途中为刘璋所救,不太想与刘璋为敌。 不过赵韪却慢慢滋生了野心,有诛杀刘璋自立为主的想法,日夜攻打程都城。两人之间渐渐也有了矛盾。 赵韪是巴郡太守,远在汉中千里之外,当然不用担心有人在他背后动手。 但庞羲为巴西太守,巴西郡紧邻汉中,汉中一旦出兵,首当其冲就是他的地盘。于是当汉中出兵的消息传来,他便与赵韪大量声招呼,也不管赵韪答不答应,带着手下部队就回了阆中。 益州宗族林立,时有叛乱发生,庞羲入蜀之后带着东州军帮刘焉东征西讨多次平定叛乱。这也使得他的军事能力日益增强。 庞羲还招募了一支善于丛林作战的賨人部队,战斗力极强,一到阆中便击退了甘宁的先头部队,令朝廷大军不得寸进。 这日,双方又是激战不下,大军退兵回营。 监军王子服怒冲冲来到甘宁大帐,一进帐中便质问道:“甘将军,你为何只用小股部队攻城,迟迟不肯大军压上,致使阆中城久攻不克?” 甘宁苦笑道:“王监军你有所不知,阆中城外地形狭小,只能容两千人列阵,大军如何能摆下?” 王子服再度质问:“我军不是还有石脂水和石炭粉这等利器吗?甘将军为何不用?” “此刻正是雨季,火器遇水则灭威力有限,况且这两样物事配备不多,我恐怕难以生效。” “这样不行,那样不可,甘将军你这是在贻误战机。” “监军何出此言?某家奉陛下旨意率军讨贼,如何敢贻误战机。” “那甘将军可有良策破敌?” 甘宁摇头:“暂时并无良策,本将正与手下商议破敌之策。” 王子服冷笑:“呵呵,甘将军屡破强敌,怎会困于小小阆中城?依本监军看,甘将军似有怠战之意。” 甘宁勃然变色:“王监军请慎言!战阵之道千变万化,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两军一时胶着也是常有之事,如何能随意诬本将怠战之罪!” 王子服又冷笑:“若非怠战,为何以将军只能拿不下小小阆中?甘将军,你尚在冥思苦想之时,本监军麾下俊彦倒是有了数条破敌良策。若是将军不介意,此战就由本监军为将军分忧如何?” “呵呵,王监军既然有此雅兴,某家退位让贤又有何妨。” 甘宁心道:老子正想找理由脱身,没想到你这老小子性子这么急,才到阆中就迫不及待要夺兵权了。正好让给你吃些苦头。 脸色一变,甘宁朝汉中方向拱拱手:“某家奉天子令执掌大军,王将军若无天子旨意,这样明目张胆夺我军权不怕陛下治罪吗?” 王子服阴阴一笑:“早知道甘将军会有此问,本官临行之际便奉有天子密诏,有临机处置军中一切之权,甘将军可要看看这道密诏?” 看密诏?这是不可能的。甘宁知道,他要是提出看密诏,等于把两人逼到图穷匕见的程度。而且这样一来,他就没有退路,要么造反,要么就一撸到底啥都不剩了。 “哈哈哈哈!密诏就不要请出来了吧。”甘宁换了脸色,对王子服拱手道:“本将相信王监军定能指挥好这场攻城战,令庞羲授首。” 说完挥手令帐中其余人等出去,亲自上前对王子服道:“王监军,您这当中落了某家面子,日后某家如何做着一军之主。” 王子服心中冷笑,这次攻城战交由我指挥,你还想以后拿回主将位置?想的太美了吧。 面上却露出歉疚之色:“甘将军说的是,本监军也是心急军情,有些莽撞了,还请将军莫要介意。” “呃,监军也是为朝廷及早平叛着想,某家岂敢介意。不过这样一来某家定然难以在军中立足,却如何是好?” “事已至此,将军如何作想?”军权王子服是绝对不肯再还给甘宁的,不过甘宁姿态摆的这么卑微,让他心中舒畅之余也有些过意不去。 当着那么多军中将领的面直接剥夺了一军主将的军权,任谁也受不了啊。何况他听说这位向来桀骜不驯,年纪轻轻便屡战屡胜,身居后将军高位,在自己面前却如此听话,说出去也是极有面子的事情。 甘宁拧着眉头想了想:“不若某与监军分兵两处,大军由监军率领,按先前部署进军。某就带两千老部下南下巴郡,绕道前往程都如何?” “唔......这倒也是个办法。”王子服思忖片刻,甘宁被自己当众训斥落了面子,以后肯定没办法舔颜当这个主将了。 他没厚着脸皮留在大军中碍手碍脚,对自己利大于弊。正好他提出分兵,至少在名义上不是自己赤果果的夺权,不会坏了自己名声,绝对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这样吧,甘将军就分兵之事向陛下上个奏表,本监军副署,即刻送往郑都。待陛下应允,你我即行分兵。” “好!某即刻上书,大军就托付与监军了。” 第三十八章 嗯,我去见见贾成 程都城,州牧府,刘璋一身素服,按剑端坐上首,微胖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疲惫之色。 一众年轻文官在堂上高谈阔论争执着什么,刘璋却似乎一点都没听进去,只是默然沉思不发一言。 他的左手边是与他一同入蜀的王政,如今被他辟为牧府长史,协助他处理牧府事务。 右手边一人五短身材面貌丑陋,斜倚在靠垫上闭目养神,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他名叫张松,字子乔,与其兄张肃同为蜀中名士,刘焉病逝前任其为蜀郡别驾,其兄张肃任雒县令。 刘璋继位以后,兼任蜀郡太守,蜀郡政务其实就是由张松接手。 剩下的这些年轻官员都是刘璋入蜀之后结交的一帮年轻士人,有南安人费诗费公举,现任绵竹令,庞羲、赵韪叛乱,绵竹落入叛军之手,此人不愿投降,趁乱逃回程都。 还有广汉人王累,字伯劳,蜀地豪右,现任益州从事。 阆中人黄权,字公衡,年仅十六岁的他身量却已与成年人无异。刘璋入蜀,他正好在程都求学,因为他思维敏捷,说话做事快人快语,刘璋对他很是欣赏,时常带在身边。 广汉人彭漾彭永年,任益州书佐。他为人桀骜不驯,又自视甚高,常以国士自居,对庞羲刚入蜀便身居高位很是不满,经常出言讽刺庞羲。 但这货别看老是摆不正自己位置,为同僚所厌恶,但他也不是白给的,最先发现庞羲、赵韪异动,连夜出首举报俩人要起事叛乱,让刘璋及时做出反应。 如今刘璋聘他为主记室史,一同参议军政大事。 绵竹人秦宓,字子敕,和同乡王商字子夏,同为牧府从事。 最后就是几个因为战乱流落到蜀地的几个年轻士人。 有枝江人董和,字幼宰,年前举家西迁入蜀,与刘璋相谈甚欢。叛乱发生时,此人召集族中子弟百人加入刘璋军中共同作战,与陈到一起将叛军赶出程都城,被刘璋临时任命为程都令。 零陵人刘巴,字子初,年少成名,不愿受荆州牧刘表征辟,游历到蜀地。叛乱发生时向刘璋献计献策帮助守城,也被辟为属吏。 其余都是些没有名气的年轻人,因为都帮着刘璋出力平叛,刘璋便将他们全都召进牧府任职。 这些人中,黄权年纪最小却嗓音最大,大声嚷嚷道:“明公,贼军势大,援军又遥遥无期,陈叔至已经在城头衣不卸甲足足一月有余。我等在府中空谈如何能破敌?不若再征募城内青壮上城,属下愿披甲上阵,与陈叔至轮换守城。” 王政道:“牧府已经征召三千城内青壮上城,若再下征召令,恐引起城内百姓民愤。公衡此议过于莽撞了。” 王累道:“依在下之见,还是与城内几家豪右大族商议一下,豪右之家健仆众多,凑个三五千人当不在话下。” 彭漾瞟了一眼张松,嗤的一笑:“豪右之族莫过张氏,不知张别驾意下如何?” 张松怪眼一翻,指着彭漾道:“你这厮,吃某家喝某家,好事全无还要算计某家。” 彭漾耸耸肩,一副混不吝的光棍模样:“在座谁不知道子乔兄蜀地豪右之首,府中仆从无数。叛贼攻城甚急,子乔兄身为郡中别驾,怎能置身事外,空负明公信重。” 张松抬眼一扫刘璋,见这位还在神游物外,不由得心中不爽:“我等费尽唇舌商议退敌,明公安坐高台不置一词,难道明公心中已有退敌之策?” 彭漾寒门出身,性格怪癖,与堂上众人格格不入,但是与张松却素来交好。 张松出身豪富,但他身材矮小面容丑陋,很少有人愿与他交往。此人从小受人鄙视,性格便慢慢变的有些偏激。偏偏他才思敏捷,有过目不忘之才。 人家看不起他,他也不愿意搭理别人,愈发恃才傲物目中无人,与彭漾这个怪人倒是惺惺相惜时常凑在一起。 也就是刘璋性格忠厚,时常容忍两人无礼之举,对两人还算礼遇,倒反而得到两人效忠。 刘璋听到张松在叫他,才回过神来,歉然的笑笑:“子乔莫怪,我这几日思虑过度,一时失神,没听清楚子乔之言。” 张松吃软不吃硬,最受不得刘璋这绵软性子,闻言翻翻白眼:“黄公衡说守军人少,建议再度招募青壮,王本务怕民生怨怼。王伯劳提议召豪右出人,彭永年言属下出面首倡此举,不知明公意下如何?” “啊?如此甚好。”刘璋展颜,连忙说道:“张别驾若能应承此事,程都城定能固若金汤。” 张松见刘璋对他这么认可,心中得意:“张氏别的没有,人手还是有一些的。明公但有所请,三五千人当不在话下。” 董和却道:“张别驾心系王事,自是我等典范。不过与豪右之家相商,须得好言相劝,别驾性情爽直,在下恐生龃龉......” 董和话中意思很明白,你这货平常说话就冲的很,一贯让人下不来台,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就连我这新来的都知道,若是你去找他们商议,指不定适得其反,到时候就你一家出人。 话说回来,只有你一家出人倒还算了,万一你瞎哔哔再得罪人,人家一怒之下转过头帮叛军了,那咱们找谁说理去? 张松、彭漾两人不太靠谱,明公你可要想清楚。 张松恼了:“董幼宰,你这是何意?我等有大义在手,平定叛军奉迎天子,谁家敢倒行逆施逆天行事?不怕明公震怒,先扫平了他们吗?” 得,你这种态度谁敢与你合住? 刘璋也看出来了,这货空负才名,行事却不太牢靠。 想了想,刘璋劝道:“子乔莫要动怒,区区小事何须别驾出马。我反正无事,许久未与城中豪右相聚,正好趁此机会设宴相请,想来彼辈定不致眼看城破家毁,凑些人手助我守城。” 说罢从案上抽出一封书信,对张松道:“我这里倒有一件要事想要托付别驾,请别驾莫要推辞。” 听说有要事相托,张松便转怒为喜,颔首道:“不知明公有何事要在下去做?” “天子已在郑都下诏出兵,令后将军甘宁甘兴霸率大军两万五千进军蜀中救援程都。我想请子乔伺机前往郑都面见天子,以为联络。另,我恩主君美公迟迟未有书信回复,我恐怕朝中似有变故。子乔应变之能我素来知晓,到郑都请与我探听一二,若见到君美公,请将此书信转交与他。君美公素来爱才,若见到子乔,定然引为知己。” “贾成贾君美?”张松微微点头,“贾公之名松也有所耳闻,乃是少有的少年英雄,在下确实想见见贾公。” 第三十九章 我甘宁回来了 三月春雨连绵,蜀中山清水秀烟雨迷蒙,宛如人间仙境。 这一日,江州城中,严颜正在处理公务,突然城门小校闯进县寺禀报:“县君大事不好,城外突然来了数千人马,说是朝廷平叛大军到了,让县君出城相迎!” “嗯?你不去禀报曹太守,怎的跑到县寺禀报本官?”严颜厉声喝道。觉得这城门小校实在糊涂,他虽是江州县令,但江州是巴郡郡治,掌管城中军政要事的只能是太守曹谦。 不去把这等大事禀报太守,告诉自己这个县令算什么。 哪知道小校苦笑道:“卑下先去了太守府,谁知曹太守和范郡尉一听说有大军来了,问都不问就收拾细软跑了。如今城中就县君你官职最高,卑下只能跑来禀报县君。” 严颜闻听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这都什么人啊,江州城有山水之险,易守难攻。区区几千人马过来,人家都还没说明来意,你们两个就迫不及待的跑了,真正胆小如鼠到了极点。 “你可看清对方打的什么旗号?装束如何?有没有说为何而来?”强自按下怒气,严颜仔细询问道。 “看样子甲胄鲜明,不像山匪流寇,倒有点像正规部队。卑下没看清旗号,他们也没有立刻攻城,倒有个抄本地口音的说让县君出城迎接。” “哦?”严颜捋须沉吟片刻,“来人,为我披甲,本官倒要看看是何人率军来犯。” 不消多时,严颜一身甲胄,招呼县寺中百十个差役,便骑上战马向城外走去。 此时正下小雨,严颜上城手搭凉棚仔细观看,只是烟雨迷蒙中看不清对面将兵相貌。对面城下看上去也就两千来人,但甲胄齐整,阵型森然,气势不下万军。 “这是哪里来的部队?如此气势绝非山贼草寇能比。难道荆州刘表来犯益州了?” 严颜别看只是江州县令,也很少出巴郡。但他这个县令却不是纯粹的文官,靠的是一次次剿灭山贼匪寇获得的战功提拔起来的。 当年巴郡板楯蛮起兵反汉,攻略三蜀,严颜身为江州豪右之首,在郡守县令接连阵亡的危急关头,他奋起组织宗族子弟和青壮百姓自发守城,一次次把板楯蛮赶出巴郡,立下赫赫战功。 若不是灵帝听从益州计吏程包的建议,选用廉明太守招抚。选用曹谦为巴郡太守,宣诏抚慰,说不定他早就因功升任太守了。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毫无怨言的做了郡治江州县令,镇守江州城几达十年。 严颜心中正自犹疑,却见对面阵中叮叮当当铜铃阵阵,出来一员大将,哈哈大笑道:“希伯叔父,可还认得甘宁甘兴霸否?!” “甘宁?”严颜一愣。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城上士卒一阵大哗。 有人大叫:“锦帆贼!是锦帆贼来了!” 更多人欢呼:“是甘大郎!甘大郎回来了!” 严颜面色一沉,厉声喝道:“甘宁!你是投了荆州刘表,来取我巴郡吗?须知你也是本郡子弟,怎能勾结外人屠戮乡梓!” 甘宁又是一阵大笑:“希伯叔父,你也是看着我长大的,侄儿自幼虽顽劣,岂会忘了叔父教导,做出祸害乡里之事!叔父久在巴郡,不知天下风云变幻。如今侄儿蒙天子圣恩,官居后将军,已不是当年顽劣小儿了。” “天子?哪家天子?”严颜有点懵,甘宁什么德性他还不知道。十几岁就纠集一帮轻侠少年纵横大江,号称锦帆贼,专干一些所谓的劫富济贫的侠义之事,其实就是一伙打家劫舍的水贼。 要不是看在甘宁也是出身豪族,他死去的老爹和自己是几十年的老友,自己才把他哄回来关在家里好生相劝,又请了一些老夫子教他读书,这货不知道会闯出什么样的祸事。 今日却突然带着两千精兵出现在江州城外,还口口声声声称做了朝廷后将军。后将军是多高的位置啊,这甘宁只不过二十五六岁的年龄,能做到这么高的位置?别是来忽悠我的吧。 甘宁昂首道:“自然是郑都汉天子咯,侄儿怎敢诓骗叔父。” 这时郡府贼曹掾苏飞也凑了过来:“严县君,兴霸以前虽然会做些荒唐事,但大事上绝不糊涂。不若把他叫进城内好生询问一番,若他心中无鬼,必然肯单身入城。” “唔,伯翔言之有理。”严颜点点头,采纳了苏飞的建议。“甘宁,你若不是来犯我巴郡,可敢孤身入城,与我当面详说?” “哪有什么不敢的,”甘宁满不在乎的说道:“叔父稍等,侄儿让部下在城外扎营,卸了甲胄便进城来。” 甘宁也不管城上还张弓搭箭对着他,挥手让副将戴斌只管找地方扎营。他就在城下施施然卸下甲胄,连随身佩刀都不带,一人一马来到城门口:“叔父开城吧,侄儿好久没喝叔父家中美酒了。” 严颜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都是右将军了,还是那么痞懒。来人,开城!” 苏飞早就几步冲下城墙,一叠连声叫人打开城门。 还没等城门完全打开,苏飞已经迫不及待冲了出去。 见甘宁笑嘻嘻坐在马上,忍不住笑骂道:“你这小子,还不下马!难道要让哥哥我扶你下来?” 甘宁笑的见牙不见脸:“苏大哥,咱可是朝廷上两千石的后将军,你区区三五百石的小官,伺候咱不应该吗?” 苏飞都气乐了,上前就要给这货一下子。就听见后面一声冷哼:“是不是下官要跪下请后将军进城啊?” 甘宁一听严颜也过来了,不敢再说笑了,当年可没少受这位严厉的世叔捶打。下意识缩缩脖子,麻溜飞身下马,蹭蹭几步一抱拳:“甘宁见过叔父,叔父身体一向可好。” 严颜板着脸点点头:“唔,不错,威武了许多。随我进去吧。” 见严颜当先向城中走去,甘宁左右望望,低声问苏飞:“苏大哥,叔父不是江州令吗?怎地是你们两个在守城?太守和郡尉呢?” “别提了,听说有大军犯境,曹太守和范郡尉不知所踪,早跑了。” 甘宁:“......” 第四十章 某想当面拜见君美公 “原来如此,兴霸,你也算是功成名就,终于可以告慰你父亲在天之灵了。”严颜手捋长须,欣慰的说道。 他们三人也不去县寺,就在严府摆下酒宴。甘宁把他怎么在益州牧府任职,然后去长安上计送信,拜在左冯翊贾成门下任职,跟着贾成与马腾、韩遂作战。 又跟着贾成救出天子,在盩厔击败李傕、郭汜大军,封侯拜将,护送天子进入汉中。最后奉天子诏令,率大军入蜀解救被困在程都城里的刘璋之事一一详细向严颜诉说了一遍。 不过严颜是何等老辣,还是从甘宁的话中就听出了一丝不同的意味。 “兴霸,今日家宴,某就不以下官之礼相见了。” “叔父哪里话,甘宁自幼受叔父教诲,即便位列后将军,不也还是您的晚辈,侄儿哪敢受叔父之礼。” “行了,正式场合还是要讲尊卑之礼的。”严颜摆摆手,“不过某有一言相问,兴霸须得实言相告。” “叔父尽管问,侄儿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某来问你,你是汉室之臣还是那贾君美之臣?” 甘宁还未回答,苏飞在一边咦了一声:“严叔问的好生奇怪,兴霸高居后将军之职,军中实权将领,位同九卿,实有过之。那贾君美虽则身居九卿之一的太仆,实是闲职,怎能与兴霸相比。严叔为何将贾君美与天子相比?” 严颜一瞪眼:“伯翔休要说话,某在问兴霸。” 甘宁嘿嘿一笑,对严颜拱拱手:“叔父果然如主公所料,见微知着,区区几句话便听出了其中玄奥。” 见严颜还是双眼瞪着他,便接着道:“既然叔父相问,侄儿也就直言相告了。不错,甘宁乃君美公之臣,非天子之臣。” “你!”严颜拍案而起,“甘宁,你们想效法董卓祸乱朝纲吗?” “叔父且请息怒,”甘宁泰然自若的坐在席上,“甘宁虽是君美公之臣,却依然是大汉臣子。君美公一心匡扶汉室,以重振大汉声威为己任,从未有篡汉之心。” 严颜连连冷笑:“哦?某倒想知道,贾君美勾连军中大将阴结私党,却是如何做匡扶汉室的大忠臣?” 甘宁正色道:“左冯翊自成军后,君美公定策军政分立,军中职责分明,严明军纪,决不允许侵犯百姓分毫。军饷补给,赏罚升迁丝毫不许克扣。所以左冯翊之军每战必胜,可谓天下强军。” 严颜颔首:“兴霸此言非虚,某虽只听你诉说战绩,未正面较量过,然你今日城下列阵之时已看出稍许端倪,确实进退有据,有强军之范。不过这与你们结党有何干系?” 甘宁叹了口气:“自从盩厔之战大胜,天子便开始收拢权柄。这本是应有之意。可天子良莠不分,大肆提拔纨绔子弟无能之辈进入军中担任将领,将我等有功之将明升暗降,侄儿眼睁睁看着一手打造的天下强军飞速衰落,几成匪军。靠这样的部队,如何能平定天下匡扶汉室?” “至于天子定都南郑,便大兴土木,搜刮民脂民膏,改良政为苛政,侄儿在军中也略有耳闻。此中详情可询随军参赞法正、孟达二人。此二人本是左冯翊功曹掾吏,跟着主公治理左冯翊,颇有治政之能。如今在朝中任议郎闲职,让侄儿带到此地。巴郡既然走了太守,叔父可自任之。法孝直、孟子度亦可辅佐叔父治理巴郡十四县。” 苏飞奇道:“兴霸,你可别为了你家主公诓骗我等。江州城中也有几个因长安战乱流落至此的士子,广汉那边东州军大部都是京畿逃过来的军民百姓。我可听说天子乃聪慧贤能之主,就算董卓、李傕等乱臣贼子擅权之时,也曾下诏惩治贪官污吏,救了许多饥馑百姓。” 甘宁也摸着头道:“天子在长安城时确实称得上仁厚贤能之君,我也想不明白为何到了郑都会变成这副模样。要不然我也不会跟着我家主公拼死将他救出长安城。其实我们巴郡离郑都不远,叔父,苏大哥,你们若是不信,派些人去探听一下就清楚了。” 严颜却似乎打消了疑虑:“天意难测,人心易变。伯翔,兴霸所言应该不假。当初兴霸何等顽劣,如今不也成了朝中大将,独领一方人马。反之亦然,天子骤出牢笼大权在握,难免志得意满,做些昏乱之行。只是天下尚未安定,诸侯割据一方,不思王化。天子这样做恐失天下人所望啊。” “所以我家主公才想着拨乱反正,举贤能,罢奸佞,去苛政,行革新,富民强兵。能臣良将治政平乱,天子陛下垂拱而治。这才能匡扶汉室,大汉国祚绵延不绝。” 严颜神色剧震,一把抓住甘宁手臂道:“贾君美竟有如此大志,兴霸,你能保证那贾君美将来不行王莽之事,先为权臣,后篡汉室?” 甘宁撇撇嘴道:“我家主公若是不做权臣,如何能限制君权,不令天子昏聩乱为?之事侄儿可以身家性命担保,主公定然不愿坐那个位置。” 苏飞在一边酸溜溜道:“若是大权在握,谁敢保证他不会那么干?兴霸,你莫要被贾君美虚言欺骗了。” 甘宁怒道:“苏大哥,我敬你义气深厚,当初劝我读书,不做盗匪庸碌一生。不过也请莫要辱我主公。我家主公仁厚爱民,志气高洁,岂是常人可比!实不相瞒,汉中张鲁早已折服于我主,右将军徐晃徐公明曾与我多次劝主公与其步步退让,不若起兵反了朝廷,拥立他为主,要个甚大汉鸟天子。主公就是不允,一心想要匡扶汉室,不然我也不会离开大军,只带着区区两千人来巴郡了。” “呵呵,某就说你这厮会那么老实,让人欺负到头上了还能甘心忍受。或许别人为了这身紫袍忍气吞声,你甘宁甘兴霸可不像如此,原来是贾君美约束着啊。” 严颜终于释怀,哈哈大笑道:“看来贾君美是想效法周公辅政啊!如此国士,某恨不能当面拜见,为其效犬马之劳。” “那还不简单,只要我们把益南诸郡纳入朝廷治下,以主公之政治理南疆千里之地数百万百姓,为主公扫平天下出资出力。主公自然扫榻相迎,与叔父把酒言欢。” “好!”严颜一拍案几,“兴霸,你去将法孝直、孟子度请来一叙。某想听听君美公如何治理左冯翊,仅区区半年便能以一县之地便能让长安京畿数十万军民百姓足衣足食的?” 第四十一章 益南平定 巴郡严氏乃是老牌地方豪右,严颜经营多年,更兼此人为人豪爽,广纳门客,尤喜结交士人。益南各郡官员和地方豪右隐隐以他为首。 说实话,有这样的人物在手下当官,关系处理的好,愿意放权,自然皆大欢喜,官当的轻轻松松。所谓的无为而治,不就是如此嘛。 但要是喜欢抓权的,那苦头就有的吃了。非但手下人阳奉阴违,就连政令都不一定出的了府衙。 那曹太守曹谦就是这种情况。 曹谦是兖州人,巴郡板楯蛮作乱后才受灵帝之令就任巴郡太守的。 他原本还雄心勃勃想在巴郡干一番事业,一到巴郡便让自己心腹范葆当了郡尉,军政大权一把抓。其实就是想多搜刮点钱财,好弥补西园买官的亏空。 可他是个外地人,要抓权,要搜刮肯定会和严颜为首的地方豪右产生冲突。严颜也是个有脾气的,好不容易带着宗族子弟平定板楯蛮,却只得了个六百石的江州令,心里已经很不爽了。 哪知道还空降过来一个曹谦压在头上做了太守,不仅没有放下身段好言结交自己,依靠豪右宗族治理地方,还迫不及待增加赋税,明里暗里让严颜等地方豪右出钱贿赂他。 夺人钱财等于杀人父母,即便是严颜这样的豪爽之人也看不惯曹谦这样无耻的吃相。 几番较量下来,曹谦便被搞的焦头烂额,多次被各县令长和手下郡吏联合起来当面打脸。曹谦识时务者为俊杰,从此便缩在府衙不理郡务。 今日一听说有大军犯境,已经来到江州城门口了。曹谦还以为是严颜勾结反贼来取自己性命,哪里还敢待在府衙,反正自己光杆一个,家小也不在身边,索性与郡尉范葆一起收拾金银细软一走了之。 你们爱怎么干怎么干,老子不伺候了。这些年虽然过的窝囊,却也捞够了钱财,随便那个地方一躲,过咱富家翁日子去了。 所以太守曹谦和郡尉范葆跑了,严颜也就心知肚明,只是随口说了几句便随他去了。 甘宁带着使命过来巴郡,明面上是要把益南逐郡收归朝廷管辖,实际上是为他主公贾成抢地盘来了。 严颜愿意接纳甘宁,也是有自己的考虑。 一是甘宁也是巴郡地方豪右子弟,如今位居后将军,甭管怎么说都是巴郡众多豪族的骄傲。作为乡党,天然就该一起站队,支持甘宁。 其二,甘宁具表上书,推荐严颜为巴郡太守。 其三,他也听说甘宁主公贾成有治政之能,他治理过的地方,无一不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钱粮财富与日俱增。 巴郡十四县,别看地方不小,人口也有一百多万,可是连年发生叛乱。为啥?就是穷到没饭吃闹的啊。 他们这些地方宗族豪右,每年光对付山贼流寇,提防蛮夷作乱就得耗费大量人力物力。 像严颜这样的大族还好,花费的钱粮还不足以伤筋动骨。可还有许多小宗族小豪强,一不小心就被贼人破家灭族,全家尸骨无存。 若是有人能解决这个问题,别说还有甘宁这层关系,就算没有甘宁担保,他严颜也定然扫榻以待奉其为主。 法正,孟达的到来,带来了贾成精心总结出来的一系列治理经验,也带来了先进的耕种技术。 他们没有要求严颜马上说服巴郡其余十三县归附朝廷,甚至都没有干预江州城政务,在江州城全线开展改良耕种技术的推广。 他们只是要求在严氏庄园内划出百亩耕地,先行试验他们的耕种模式。 巴郡多山多水,气候潮湿闷热,农作物以水稻为主,与长安关中地区迥异。甚至连不足千里的汉中平原都与巴郡极不相同。 但别看法正、孟达两人是关中人,从小生活在丘陵黄土之间,粮食作物也以麦粟为主,很少食用稻米。 可架不住他们主公贾成是个挂逼,对各地气候和作物极为了解,并且准备了大量指导资料。 贾成上辈子就是个背包驴客,每当公司业务淡季,便喜欢一个人踏遍祖国山山水水。特别是一些没有被工业化覆盖的原始地区,他都喜欢住一段时间,与当地人深入交流,在闲谈中放松自己的心情。 然后他便觉得自己又充满动力,投入到新一轮工作中去。 这也使得他对相对传统的农村生活异常了解。 此时巴郡春耕已经结束,稻田里禾苗初长。他们让人把百亩稻田周围挖出两尺深水沟,放进鲫鱼苗,沟边种上豆菽。 又让人在庄园里搭建公厕,规定庄户必须在公厕中便溺,收集人畜粪便制造肥料,每隔一段时间在稻田中施肥。 让庄户挖掘收集地龙也就是蚯蚓,养殖在粪肥堆里,使得肥力更足。 地龙数量多了,便能晒干磨粉,混进草籽养殖鸡鸭。 一系列操作下来,等到六月早稻收割,人们惊讶的发现,这一百亩稻田的收获是别处的一倍有余,达到亩产一石半还多。 而且还收获了上千斤鲫鱼和两千余斤大豆,庄园里更是鸡鸭遍地,每日光鸡蛋、鸭蛋就让庄户们吃的红光满面,更何况还能提供给严府大量鸡鸭肉食和蛋类。 这还不够,两人让庄户将鸡鸭羽毛收集起来,经过脱脂,填充进被褥,制成鸡毛被,鸭绒被,盖在身上热烘烘暖到心里。 若不是六月气候闷热,严颜都打算立刻换了床褥,使用鸭绒被了。 这样的试验结果让严颜大喜过望,立刻让人发出请帖邀请十三县主官和豪右家族前来饮宴观摩,推广新的耕种模式。 那些县令县长大多都是本地豪族担任,对这种能够增加自己家族和本地百姓财富的革命性改进自然欢迎之至。 根本用不着严颜多说什么,法正、孟达两人一解说,立刻便知道其中能给自己带来多大利益。 严颜将情况一说,他们便举双手赞同归附朝廷,投入贾成麾下。 开玩笑,贾成能给自己带来地位,给家族带来财富,不跟着他混还跟着谁混? 难道要推开这些财富秘诀,回去吃糠咽菜啊?就怕自己不答应,本县豪右百姓听到消息后联合起来把自己推翻,然后兴高采烈的迎接朝廷官员,等候法正、孟达两位议郎技术指导。 巴郡轰轰烈烈的行动起来,周围几个郡消息也不慢,立刻派出使者联络严颜。 甚至像在巴郡南面更加贫苦、深受蛮人抢掠的牂牁郡,太守朱褒更是亲自带人过境来见严颜。牂牁朱氏家族庞大,其占有土地遍布全郡,有半郡朱之称。 但他家土地虽然多,可是牂牁太贫瘠了,也养活不了众多人口,所以叛乱也是最多的郡。每次叛乱,他们家总是首当其冲,被饥民和蛮人攻击。 如果能够增加他们的粮食产量,朱褒就能以足够的粮食稳定郡内局势,朱氏也定能世代豪富。朱褒哪里肯放过这个机遇,让他磕头拜见都不成问题。 等到这年秋收结束,益南各郡或多或少都获得了丰收,一时间犍为、江阳、朱提、越巂各郡纷纷归降,纳入朝廷治下。 第四十二章 大军初成 把法正、孟达留在江州后,甘宁却没有停留多久。 与家中父老欢聚了几日,在宗祠里祭完了祖,又挑选了几十个宗族子弟随军出发,进军程都。 他的结义兄长苏飞也带着宗族子弟加入麾下,甘宁委他做了校尉,统领江州各宗族投军子弟。虽不满员,但也有一千余众,甘宁的队伍便扩大到三千多人。 路过江阳,得到消息的江阳守将沈弥、娄发早已带人在城外迎接,甘宁不费一兵一卒进了江阳城。 江阳本属犍为郡,月前庞羲、赵韪叛乱,庞羲手下功曹程畿程季然出言劝阻,为庞羲所不喜,险些当场下令将其斩杀。 程畿见势不妙,找机会逃进程都城投奔刘璋。 刘璋得了程畿,感念他的忠义,便下令将犍为分出四县设立江阳郡,以程畿为太守。 不过程都被围,程畿还未能上任,江阳城只有守将沈弥、娄发两人,却无太守和县令等文官就任。 江阳也有郡兵三千,沈弥、娄发见好兄弟甘宁如今高居后将军,很是眼热。 不等甘宁出言招揽,便拍着胸脯要求加入甘宁军,一同前去救援程都城。 甘宁当然不会拒绝,当场就委任两人为校尉,将江阳兵分成两部让他们分别统领,休整几日便跟着他一同出发。 这时候甘宁军已经扩大到六千余众,隐隐有了大军风范。 他们沿着汉水乘舟北上,沿路各县听说是甘宁率军过境,各处轻侠少年蜂拥来投。 汉水本就是当初甘宁锦帆贼活动地区,锦帆贼纵横大江,专做劫富济贫之事,贫苦百姓多受其恩惠。 当然,除了一些为富不仁,名声极坏的官吏大户,有时候甘宁也会任性而为,劫掠一些往来豪商,所以才会被称之为贼。 但他也有一点好,只要见到他礼敬有加态度恭谨,这货一开心也就放过对方,说不得还会护送一程,爱戴他的人更是不少。 如今他成了朝廷大将,位居后将军,很多立志从军,博取功名的豪侠少年和不甘心在土里刨食的青壮百姓纷纷报名从军,加入他的部队。 每到一地便增加数百上千部众,到最后随行船只都不够用了,只能征集商户们的商船运送兵员粮草。 就这样,一路行军一路征兵,沿途城池一个没打,无不望风而降。要人给人,要粮给粮,反正甘宁也承诺他会派出指导人员帮助该地改进耕种方式,增加粮食产量。 甘宁在这一带名声别看褒贬不一,信誉却非常好,有着千金一诺的美名。 粮食虽然送出去了,兵员也给了,但是按甘宁的说法,一定会让地里的稻米产量增长一半。勒紧裤腰带干上两个月,送出去的就能收回来。 到时候真正归了朝廷管辖,身上这身官服可有了朝廷正式备案,不是州牧任命的洋泾半官员,说出去总是少量一些正规味道。 三月底,当甘宁率军来到程都郊外,与赵韪隔岸扎营时,他的部众已经达到一万三千余人,投奔他的将领光委任出去的校尉就已经有十人了。 这支部队浩浩荡荡旌旗招展,把隔河观望的赵韪生生吓了一大跳。 不是庞羲在阆中击退了朝廷援军数十次进攻,眼看很快就要把朝廷兵马士气消磨干净,马上要转守为攻了吗? 这支突然出现的部队从哪里来的? 对岸中间大纛上写着一个大大的“甘”字,难道就是朝廷派出的平叛主将后将军甘宁? 可甘宁不是还在阆中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程都城下,与自己遥遥对峙? 赵韪看得一头雾水,对身边众将道:“你等可知道对岸那支部队虚实?从哪里过来的?” 部将庞乐满不在乎道:“将军,对岸这支部队人数虽众,军容却不怎么样,乱哄哄的就是一帮乌合之众。末将愿率本部人马渡河击溃敌军。只要擒住对面主将不就知道他们来历了嘛。” 赵韪微笑颔首道:“壮哉!庞将军所部精锐,定能击破敌军!本将为你击鼓助威!” 庞乐朝赵韪拱拱手:“将军且请安坐,待末将渡河破敌,将敌将擒来献与将军!” ...... 这边甘宁大军正在扎营,负责斥候的罗吉来禀报:“将军,叛军大营似有异动,有一彪人马出营向我军移动,似乎要渡水进攻我军。” 众将顿时激动起来,这可是加入朝廷大军以来的第一仗,若是首战得胜抢了第一功,将来便能在益南诸将中脱颖而出,率先得到朝廷重用。 “将军,末将愿率部打头阵!” “甘将军,末将擅水战,愿为将军中流击之!” “明公,末将弓兵多,先去射他娘的!” “将军......” “将军......” 甘宁眼珠一转,呵呵一笑道:“诸位稍安勿躁,叛军不过是试探我军,严阵以待也就是了。戴斌,你率部岸边布防,勿令叛军登岸。苏飞,你部登船候命,待叛军进攻受挫,伺机截断水道半途击之。” “诺!”二将领命,昂首出发。 甘宁又对罗吉道:“罗吉,待战斗开始,你带几个人持我书信伺机进城,联络刘季玉。” 罗吉拱手领命。 “其余诸位休管他事,只需扎好营盘,待休整数日吃饱喝足了,咱们一鼓作气灭了这伙叛军。” “诺!末将遵令!” ...... 戴斌字文叔,高陵戴氏子弟,以前也是个浪荡乡里的轻侠少年。因为不愿屯田务农,被贾成把他与一帮起哄闹事的顽劣子弟一股脑送去挖矿改造。 后来进入甘宁的折冲营,凭着出众的武艺和灵活的头脑,还破能识文断字,便受到甘宁看中,成了营中军司马。 槐里之战和后来的盩厔之战,戴斌跟着甘宁屡立战功,积功升为偏将军。如今作为副将跟着甘宁偏师南下益南诸郡。 他是甘宁带出来的,行事风格自然学自家将军,不喜正面硬憾。 不过这支部队刚刚形成,除了甘宁本部两千人经历过各种大战,其余的都是地方部队,最多之面对过山贼土匪,暴民作乱,没打过正经战斗。 他知道自家主将甘宁说的轻松,其实也怕初战失利,伤了军中士气,所以才让他先打一仗让其余众将开开眼界。 说白了,眼下大军看似庞大,乌泱泱一万多人,其实就是一帮乌合之众。打顺风仗没问题,要是一旦受挫,士气大跌不说,说不定会起了异心,不服甘宁,到时候对主公治理益南诸郡都有妨碍。 他心思敏锐,摸准了甘宁想法,便打起十二万分精神,誓要打好这一仗。 第四十三章 将军神威 戴斌率本部精锐一千人在汉水西岸严阵以待,誓要击退来犯叛军。 东岸庞乐带着本部三千人在岸边哈哈大笑,对手下人道:“看来对岸主将的确是甘宁无疑。这小儿一向狂妄自大目中无人,竟敢只派一千人与某家对阵,简直不知死活!” 他身边手下也是跟着轻蔑的笑道:“估计那甘宁小儿还不知道将军威名,等咱们冲上对岸灭了这帮杂兵,看他还敢小觑将军。” 庞乐厉声下令:“小的们,给某杀过去灭了这帮不知死活的杂碎,擒了甘宁,赏百金!” 一听说庞乐下了赏格,他的部下顿时兴奋起来,嗷嗷叫着登船渡河,生怕落到后面被别人抢了大功。 庞乐率先登船,上百条大小船只一窝蜂向西岸驶去。 刚驶进岸边,只听得对面一阵鼓响,箭矢纷飞,庞乐部猝不及防,上百人惨叫着中箭落水。 船上士卒顿时有些混乱,大家纷纷躲避,有些还被别人挤下船。好在已经到了岸边,淹死的不多,但落水士卒很是喝了几口浑浊江水,昏头昏脑四处乱窜。 庞乐连声大叫:“举盾!快举盾!船不要停,给老子靠上去!” 士卒们醒过神来,纷纷举起手中盾牌抵挡岸上射来的箭矢。 一阵纷乱之后,又丢了百余条性命,这才靠上岸。 “下船!给我冲!”庞乐又厉声下令。 这时箭雨密集,庞乐也顾不上摆开阵势,只是挥手喝令手下冲锋。 冷兵器时代,特别是步兵作战,若是没有阵型,没有各兵种互相配合,只是乱哄哄像街头流氓一样打群架,就算人多也发挥不了战斗力。 戴斌虽然只有一千人,可这一千精锐是经历过好几次大规模作战,屡战屡胜的悍卒。哪里是这帮没见过世面的土兵能比的。 这些人以往作战,对手跟他们一样,从来不讲究阵法,就是靠人多堆上去,乱拳打死老师傅,谁撑不住谁就败下阵来。 他们以为对面人少,按照以往打群架的经验,靠着悍勇之气猛冲上去就能赢。 哪知道对面鼓声再响,一千人列成方阵,正面长枪如林,宛如长满了刺的豪猪大踏步挤压过来。 两军接阵,庞乐部数十个自持悍勇的骄兵哇哇怪叫想冲破阵型。 戴斌部阵前枪兵可不会那么傻,与叛军一对一单兵对挑,前后两派长枪一阵攒刺。那些骄兵同时面对数条长枪刺击,个人武艺再高也防不住,顿时身中数枪一命呜呼。 前面冲上去的一个个倒下,后面的还不知情况,只顾着闷着头皮往上冲,庞乐部下也没个配合,刀盾兵、枪兵,甚至连弓箭兵都挤在一起往前冲杀。 从高空中看下去,汉水西岸一段短短的滩涂上,庞乐部拥挤在一起犹如一团浑浊的浪花拍向岸边。 而戴斌部结成紧密方阵,枪兵在前,弓弩兵在中,刀盾兵左右分列,更像一块巍然不动的礁石,任你浪花拍岸,最终只能化为碎末四散飞溅。 战斗异常残酷,短短一炷香时间,庞乐部便已伤亡三百多人,被一步步挤压回来。 “将军,咱们冲不过去,末将部下伤亡过半,不如暂时退回去吧。” 一个军司马被打的节节败退,手下伤亡惨重,不得不退了回来。 庞乐大怒,抽出战刀一刀把那军司马砍倒在地,厉声喝道:“区区一千人就把你们吓破了胆?老子在主公面前夸下海口如何能退?再言退者,斩!” 另外几个偏将、军司马见庞乐满面凶狠,地上躺着尸首还在微微抽搐,战刀所指无不噤若寒蝉,硬着头皮又带着人向前冲杀。 他们身后庞乐挥舞战刀督战,退下去死路一条,往前冲击破敌阵还有一丝生机。倒也激发了凶性,带着人上前战作一团。 戴斌部却稳如老狗,经过了马腾军、西凉军那两支天下强军的洗礼,庞乐部的战斗力在他们眼里简直不值一提。 虽然己方也开始有了伤亡,但是对方部队士卒虽有勇气,个人战斗力却参差不齐。往往几百人当中只有几十个领头的有点麻烦,能够与西凉军普通士卒相提并论。 但只要解决了这几十个领头的悍卒,其余人便立刻现了原形,吓破了胆不敢上前作战。 又打了两炷香时间,庞乐部上前冲杀的悍卒都死的七七八八,看装束好几个军司马、偏将都战死在阵前。 突然,不知是谁,抛下兵器闷头就向后面逃去,随即这个逃兵就被督战队斩杀。 可是有了这个逃兵起头,更多人大声喊着“败了!败了!”一哄而散,逃向岸边停靠着的船只。 督战队还试图阻止逃兵,一个满脸横肉的逃兵手起刀落,将试图砍他的督战队士卒砍倒,只管自己夺路而逃。 战争就是这样,只要一有溃败迹象,瞬间便会弥漫全军。 看着前面溃逃部队,庞乐知道大势已去,狠狠一跺脚转身便登上战船吩咐驶回对岸。 这时水面上突然出现几十条战船溯流而上,沿江摆开阵势,截断了他们退路。 庞乐大惊,急忙命令集合在身边十几条船冒死突围。 对面观战的赵韪也见势不妙,赶紧让部将李异率部接应。 此时西岸还有庞乐一千余残兵争先恐后上船逃跑,汉水上上百条战船作对厮杀,战斗进入到最后阶段。 戴斌见机,立刻下令追击,当头率领亲卫衔尾追杀,要将这一千余残兵留在西岸。 庞乐狗急跳墙,为了冲出包围圈拼了老命厮杀。苏飞这边毕竟也没经历过这种战斗,一时不备,居然让庞乐冲出包围,带着几条战船逃回对岸。 但是主将逃了,剩下的就没那么幸运了。李异看甘宁军战斗力这么强悍,也不敢带人上前厮杀,反正救回了庞乐已经完成任务。 其他人也不是自己部下,就顾不了那么多了,便撤回东岸。 庞乐剩下的几百部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援军都已经撤了,还打个屁啊。 戴斌见状,马上让人大喊:“投降不杀!” 这些人一听,哪里还有顽抗的想法,当即哗愣愣丢下手中兵器,跪地投降。 不到一个时辰,一场战斗就结束了。 戴斌部连同苏飞部两千人几乎全歼叛军庞乐部三千人,自身伤亡不足两百。 而庞乐部逃回去的也就三四百人,伤亡过半,其余数百人缴械投降。 两边观战的除了甘宁本部将士,其余所有人都惊呆了。 庞乐在蜀地是有名的战将,其部战斗力也是排的上号的。光看苏飞以逸待劳优势兵力阻截的情况下,还是让庞乐逃回东岸,而且还伤亡了一百多人,就知道庞乐有多厉害。 但是戴斌仅以千人正面作战,就击溃庞乐军,造成对方近半伤亡,还迫降敌军数百残兵,自身伤亡却不足一百。 这是多么强悍的战斗力啊! 况且戴斌还只是甘宁副将,若是甘宁出阵,那该有多厉害? 所有投奔甘宁的益南众将看向甘宁的目光中充满了敬畏之色,就连他的两个幼时好友沈弥、娄发也不由自主的跟着众人躬身下拜道:“将军神威,末将拜服!” 第四十四章 劳军 汉水西岸的这场小规模战争,不仅振奋了甘宁军中上下士气,让军中所有人对甘宁充满敬畏,从此真正归服甘宁,不敢稍有违逆。 还打破了叛军嚣张声势,使得赵韪一日三惊,把包围程都城的叛军收拢在一处后退十里,才放下心来安营扎寨,与甘宁军遥相对峙。 程都城一战解围,城中刘璋闻讯大喜,和守城文武官员带着酒肉粮草出城前往甘宁大营劳军。 “哈哈哈哈!兴霸将军,想不到多日不见,今日却蒙将军解我程都之围,璋感激不尽!” 刘璋一见到甘宁,便上前躬身施礼,感谢甘宁帮他解围。 “季玉贤弟无须多礼,你我皆为主公帐下之臣,守望相助乃是应有之礼。”甘宁见到刘璋也是笑容满面,“况且当初季玉贤弟荐我入主公帐下,才有了今日之甘宁,某还未谢过贤弟引见之情。” 说罢,甘宁左右望望,见陈到默不作声站在一边,剑眉一扬,小的见牙不见嘴:“我说叔至啊,你在程都城过的憋不憋屈啊?你看某家,都已是后将军了,公明也成了右将军,你怎的还是个执戟,都没咋升官啊?” 陈到嘴角微微一咧,心道:“这货怎地还是那么欠揍,打了几场胜仗就开始嘚瑟。” 面上却不动声色抱抱拳:“末将恭喜后将军旗开得胜名震蜀中,末将愚劣未立寸功,待闲暇时定然上门请教将军兵法武艺,还请将军不吝赐教。” 甘宁面色一变,哈哈大笑道:“请教就不必了,你我兄弟多日未见,还是坐下来一起喝喝酒畅叙别情为好。” 开玩笑,老子现在是天下有数的名将,跟你这个莽夫打什么架,没的损了老子无敌的名声。 刘璋和王政是知道内情的,两人相视一笑,王政笑道:“甘将军莫要小看陈执戟,当初庞羲、赵韪骤起反叛,陈执戟只率五百护卫便打退了上万叛军,将他们赶出城外。这两月更是只用三千青壮固守城池,令数万叛军束手无策。若不是陈执戟一心要回到主公身边不愿为官,刘州牧早就想委他为牧府郎将,统领程都军务。” “哦?哈哈哈!叔至,你就是个死脑筋,有官都不做。” 陈到沉声道:“在下受主公所命护送季玉公前来程都,事成之后自然要回到主公身边。但有微功,主公定会论功行赏,陈到做好分内之事即可。” “好了好了,”刘璋出言打断,“程都解围,正是大喜之时,我带了些许酒肉为兴霸将军贺,今日不醉无归。” “正是正是,贤弟与某一同入营把酒言欢。”甘宁就坡下驴,伸手一把握住刘璋的手,邀请他进入大营。 刘璋把程都城里文武官吏向甘宁介绍了一遍,其实甘宁离开州牧府投奔贾成连头连尾不到两年,有几个还是他旧时同僚。 只不过如今甘宁身居后将军高位,又率军解了程都之围,地位早已与往日不同。 其他新进官吏原先不认识甘宁,刘璋引见之时面对甘宁这位朝中重臣自然恭恭敬敬上前行礼。 像张松、彭漾、秦宓这几位久在牧府任职的官员,原先就看不起甘宁这样轻侠少年,水贼出身的武夫。 秦宓是个传统文人,一言一行恪守儒家之礼,心中就算对甘宁颇有微词也不会刻意摆在脸上。见到甘宁也是不亢不卑,让人看不出喜怒。 张松、彭漾两人就不一样了,当初在牧府时就处处挤兑甘宁,撺掇着刘焉将甘宁远远打发出去。 见到甘宁,张松阴阳怪气的说道:“甘将军得偿所愿衣锦还乡,此诚为人生得意之事。听说城中闾坊小儿仿将军旧时衣冠嬉戏玩闹,以为乐事。呵呵,在下看来彼辈小儿沐猴而冠,哪有将军本人锦衣风采威武不凡。” 彭漾接过话头:“当年西楚霸王项羽有言:‘富贵不还乡,辟如锦衣夜行。’干将军苟富贵即还乡,深得项霸王遗风啊。呵呵。” 两人一捧一和,明面上夸赞,把甘宁比作西楚霸王项羽,其实暗讽甘宁小人得志沫猴而冠。 甘宁可不是寻常粗鲁武将,哪里听不出这二人明褒暗讽,当即回敬道:“某家蒙主公提拔于微末,天子信重,率轻师入蜀平叛。偶有小胜,哪敢与楚霸王项羽相提并论。只不过披甲上阵,为大汉社稷讨平叛逆出过一些微末之力,比起一些尸位素餐,只会高坐堂上夸夸其谈之辈来,倒也不算辜负这身紫袍冠带。” 张松脸色一变,便要破口开骂。好在刘璋早有准备,知道张松、彭漾两人嘴巴臭,得罪了甘宁对日后益州稳定不利。 一把拉住张松,对他使了个眼色,转头哈哈一笑道:“久闻兴霸兄治军甚严,小弟却想见识一下。不知可否领略兴霸兄军威?” 王政也道:“兴霸将军屡屡以奇致胜,在下也好奇将军麾下是何等虎狼之师。今日有此机会,兴霸将军可莫要藏拙哦。” 两人吹吹捧捧几句下来,场面上气氛便又缓和下来。 甘宁见刘璋曲意奉承,他也不想把事情闹僵。毕竟以益州为基础,东取荆扬北伐中原的战略是他最早向主公贾成提出来的。 如今尽管磕磕绊绊,但最终也是他作为主将,帮贾成平定益南诸郡,收益州民心。若是过于得罪了程都最大的地方豪族张氏,对日后主公大业不利。 忍下一肚子怒气,甘宁伸手一引,带着程都城劳军官员观摩他的军营。 甘宁军现在部众不少,加上沿途郡县派来运送军粮物资的船只民夫,规模已经超过两万。 但是真正能发挥强大战斗力的也就他原先带入蜀的两千嫡系部队,其余各部还没有时间严格整训,军营中自然不像长平馆时那么整洁严明。 一开始看到苏飞、沈弥、娄发等人的部队,乱哄哄毫无章法。刘璋、王政面面相觑,不敢相信甘宁带兵怎么与传言严重不符。 秦宓、王累等人也是窃窃私语,觉得这样的部队怎么可能一路拿下益南那么多郡县,一战便打退赵韪帐下猛将庞乐。 张松、彭漾更是出言不逊,直至甘宁军乃是一帮乌合之众。 没想到最后看到一处军营把他们震的不轻。 整座军营除了行动之时的甲胄摩擦声,扎营时的敲打声,还有军官们的命令声,几乎雅雀无声。军营中杀气冲天,宛如一把出鞘的利刃。 还未走到近前,那浓烈的杀机便让这帮官员吓的止步不前。 甘宁一拉刘璋:“季玉,这是某带入蜀的中军营,某的营帐就在里面,请随某入营。” 刘璋这才回过神来,喃喃道:“小弟现在才兴霸将军带兵之能,如此军威平定叛军自不在话下。” 第四十五章 传令,袭营! 镇住了程都城一帮子官员,甘宁接下来的日子就好过了。 城内城外连成一片,粮草物资流水般进入甘宁大营。甘宁也不急,与赵韪叛军遥相对峙,并不急于进攻叛军,反而按照条例开始整训军中将士。 部队要形成战斗力,完成脱胎换骨改变,最重要两个条件,一是严格遵守军纪;二是经历过实战演练。 蜀人好武,从不缺乏热血之士,但脾气大,易冲动,纪律性不强。各部将领又大多是甘宁从前好友兄弟,军纪整顿费的时间比较长。 而有了赵韪叛军在外面虎视眈眈,给大军造成一定压力,便可加快整训时间。 等到内部整训完毕,赵韪叛军又能为他们迅速成军提供战斗经验。按照贾成的话来说,赵韪这支土兵叛军就是提供经验值的最佳npc。 程都城外战场在甘宁有意控制下形成战略对峙阶段,阆中这边王子服却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地步。 王子服逼走甘宁独揽军中大权,一时间志得意满,觉得自己的人生到了顶峰。 王子服出身太原王氏,与当初司徒王允同宗。但王允一向不怎么看得上他,觉得此人志大才疏,不是可造之材。所以没让他进入文官体系,反而把他安排在北军担任偏将军。 长安被西凉军攻破,王允处死,王子服因为不是王允嫡系,倒也没有受到牵连,安安稳稳做他的偏将军。 此人一直自诩大汉忠臣,对天子刘协倒是忠心耿耿,长安时便已找机会向刘协表明心迹,紧紧跟随刘协步伐。 刘协逃离长安,他便也携家带口跟随刘协一路来到盩厔。 刘协要打压贾成,身边缺少武将,皇甫嵩病重,朱儁老了,董承粗鄙只能留在身边护卫自己。老丈人伏完又是个文人,从未带过兵。 甘宁、徐晃能力出众,但他们是贾成故吏,刘协不敢完全信任他们,王子服便成了他手里唯一能用的人。 但是王子服能利用天子信任和权谋手段夺了甘宁兵权,却在战场上拿不出相应能力取得胜利。 刘协定都南郑之后,尽管为了打通入蜀通道,解决叛军尽出所有,把库存中煤粉、石脂水、以及张鲁手上秘密武器掌心雷都一股脑带到了前线。 但这些原始火器受天气影响非常大,三四月份蜀中细雨连绵,火器不宜保管,大部分进水受潮,作用非常有限。 再加上阆中城地势高,易守难攻,进攻部队不但投入不了多少兵力,还需要通过一道缓坡仰攻上去才能到达城下。 王子服令部下连续进攻了将近一个月都没办法在城下立足。 这日照例又是一次雷声大雨点小的攻城战结束,攻城部队丢下两百多尸体败退下来。 王子服面色阴沉的看着败下来的部将吴刚,良久长叹一声,挥挥手示意对方退下,默不作声回到自己营帐。 他现在早已失去一个月前志得意满的心情,颓废到懒得责骂这些部将。 当初他受天子诏令,成为平叛大军监军,多少朝中同僚、大族子弟投入自己帐下,想要谋个差事获取军功。他以为朝中俊彦尽在我手,是多么意气风发。 哪知道这些人都是些只会耍嘴皮子的庸碌之辈,指挥作战一塌糊涂。 这吴刚乃是侍中吴硕族侄,当初吴硕推荐给自己时,把这货一通吹嘘,好像甘宁、徐晃都不配给他提鞋。 王子服也是昏了头,挤走甘宁后立马把吴刚提拔起来担任别部司马统领一军,让他领兵攻城。 没想到吴刚就是个绣花枕头,打了一个月折损好几千人,连城墙皮都没摸到过。眼看军中士气低落,部下攻城时都出工不出力,喊的震天响,冲上去的却寥寥无几。 这货依然束手无策,只会回来抱怨兵少,要补充要装备。问他如何攻城,却支支吾吾说不出几句有用的。 开始王子服还会大骂一顿,限期攻城,甚至还打算用军法处置吴刚。 可是吴刚作战不行,后台硬的很,他这边刚骂了几句,还在犹豫要不要处罚这货呢,吴硕的求情信就到了。 洋洋长长一封书信,说了一大通同僚之情患难之谊,要与他守望相助。言下之意就是请他手下留情别做的太过分,要不然他吴硕在天子面前有些事就不好说了。 把王子服气的暴跳如雷,不知打坏了多少帐中物事。 但他也没有办法,吴硕现在也是天子刘协面前的红人,因为护驾之功升为侍中,天天随驾参赞朝政。若是没有吴硕帮衬,王子服临战夺取军权又久战无功,随时都有可能被刘协拿下治罪。 更何况他现在就算想换将都不行,手下这么些人,看来看去哪一个都是废物蛋子。一个个来头只在吴刚之上不在吴刚之下。 中郎将赵申,是同为侍中的赵彦亲侄儿。中郎将杨柏,是治中杨松亲弟弟,汉中豪族。杨松敬献美女督造宫室,正受天子宠幸。杨柏桀骜不驯,浑然不把自己当做主帅。 剩下这帮人,唉,不说也罢。 吴刚就算打不下阆中,至少还算是自己同一派系,勉强也能控制住手下部队。 若是换了旁人,说不定还要糟糕许多。 回到自己帐中,几个贴身侍卫早就令随军庖厨做了一桌酒菜伺候他就餐。 最近王子服心中烦闷,为了排解烦恼,他早就把军中不能饮酒的军纪丢之脑后,不把自己灌醉哪里睡得着。 侍卫们知道王子服心情不好,生怕触了他霉头受无妄之灾,伺候他开始就餐后便一个个溜出帐外。 王子服也管不了这些,只顾自己一杯接一杯喝酒,喝醉了胡乱躺在榻上,过得一天是一天。 夜渐渐深了,整座大营慢慢停止喧闹。 这些日子以来,阆中城就像缩起头的乌龟,只要朝廷大军不攻打他们,守军固守城池,连头都不露出来。 所以大营中所有将士安逸的很,每日除了出营去城外晃一圈,便能回营剥着手指甲混日子。 一开始,他们还能煞有介事的布置人手防备守军偷袭大营。 时间一长,将领们都懈怠了,冒雨巡营还不如在帐中烤火睡觉。没见到主将王子服都天天喝酒睡觉,咱不喝酒,只是睡个安稳觉罢了,又有什么关系。 刚过子时,阆中城门突然悄悄开了一条缝,旋即缝隙消无声息的慢慢张开,一队队黑影像一条条细流从隙缝中无声的流淌出来。 这些细流穿过山坡深入密林,静悄悄的延伸到朝廷大营外面。 十几个黑影在营外鹿角间穿梭而过,夜色中寒光闪过,营门口陷入沉睡的哨兵便被一一解决。 偶尔,月光透过乌云洒向大地,照在一个须发皆白的高大老者身上。老者顶盔掼甲单手持刀,悄然矗立在营门外。 等到前方解决了哨兵,鹿角一一移到一边,老者眼中寒光一闪,低声下令:“传令,袭营!” 第四十六章 依都尉之计行事 一夜细雨,清晨的蜀中云雾迷蒙宛如仙境一般。 可是就在这仙境一般的景色中,一队狼狈逃窜的溃军却打破了这宁静的气氛。 王子服怎么也想不到,近两万大军一夜之间全线崩溃。 当他从沉醉中被嘈杂的声音惊醒,就发现整个大营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喊杀声四面八方响起,所有人都在无意识的四处奔逃。 他正在茫然四顾,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亲卫们不由分说把他推上一匹战马,拥着他冲出营门夺路而逃。 浑浑噩噩跑出几十里路,才遇到同样狼狈不堪的督粮官,奉车都尉伏均。 在伏均诉说下,他才知道昨夜叛军在庞羲的率领下夜袭大营,平叛大军猝不及防被叛军夺了大营。大军死伤惨重全线溃败。 清醒过来的王子服嚎啕大哭:“罪臣愧对陛下圣恩,丢了大军如何回去面对陛下啊!”说完抽出佩刀就要自刎谢罪。 伏均赶紧安慰王子服:“王将军保重身体,眼下当务之急是收拢士卒,防止庞羲老贼乘胜追击。” 伏均还有几分清醒,心里鄙夷王子服太过愚蠢,被打败了只会痛哭流涕一死了之,简直无能至极。但眼下两人一条绳上蚂蚱,谁都跑不了战败之罪。 若是王子服这样自杀了,他头上就少了个顶罪扛锅的,将来回到郑都,天子雷霆之怒就要落在自己头上了。 被伏均一劝,王子服顿时一激灵:“对啊,若是叛军顺势进攻汉中,那我就万死莫辞了。” 两人当即让人四处收拢溃兵。 好在庞羲手下军纪也不怎么样,攻破大营之后满满一营的各类物资迷花了眼。叛军只顾得抢夺战甲军资,全然不顾逃跑的朝廷军。 可是这部分朝廷军并非当初经过严格训练的甘宁、徐晃嫡系部队。他们除了一部分是杨柏率领的汉中兵之外,大多是当初进攻盩厔的西凉降兵。 这些西凉降兵原本就迫于形势投降朝廷的,还没有完全归心便进入蜀中作战。一看形势不妙,早就撒丫子跑的无影无踪了,哪里还找得到他们踪迹。 找了半天,倒是杨柏部两千人因为靠近后营,倒是没有损失多少人,几乎全须全尾的撤了出来。 好不容易还收拢了两千余后营随军青壮徒附,归拢归拢四千多残兵败将退回南江城苟延残喘。 一回到南江城,王子服又哭了:“两万五千大军啊,整整损失了近两万人,叫我如何向陛下交代?” 杨柏撇撇嘴:“一将无能害死三军,还不如某来当这个主帅。” 王子服泪眼朦胧:“啊?杨将军既然想当主帅,我让给你就是。” 杨柏气乐了:“王将军说的轻巧,现在让位与某,莫不是想让某来担这个战不败之责?某家可担待不起。” 说罢冷笑几声扬长而去,把王子服晾在当地。 看着杨柏离去背影,王子服哭着对伏均道:“伏都尉,我不过随口说了句让位之言,杨将军怎地发怒了?” 伏均对王子服失望之极,心道:“哪有你这样的主将,一点担当都没有。以前赶走甘宁时一副目中无人胜券在握的得意样,好像一出手叛贼就灰飞烟灭。哪知道大军在你手里立刻变成了一只软脚蟹,一夜之间就让人打的损兵折将。几万人只剩几千人先不说,居然还动起让位推责的脑筋,简直是岂有此理。” 不过他转念一想,必须得稳住王子服,最好把罪责帮王子服消掉一点,这样对自己也有不少好处。王子服草包是草包了点,但是只要帮了他一把,以后手上有了他的把柄,至少比其他人做主将更容易控制。 “将军,您有没有想过,此次败仗罪责其实不在将军身上。”伏均一边将王子服搀扶起来,一边在他耳边低声说道。 “啊?伏都尉,你此言何意?”王子服愣了,袖子擦擦眼睛问道。 伏均端来一杯酒给王子服:“当初陛下可是令后将军甘宁甘兴霸担任平叛大军主帅的。” “伏都尉说的不错,可后来我与甘宁一同上书,得陛下许可兵分两路,甘宁南下益南诸郡,我率主力攻打阆中的啊。” 伏均阴阴一笑:“兵法有云:‘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甘宁是大军主帅,你我不过是甘宁麾下将领,那甘宁要分兵,我等如何敢反对?” 王子服回过味来:“伏都尉的意思是说把罪责推到甘宁身上?” “不错,那甘宁身为后将军,位在你我之上,又是奉陛下诏书担任平叛大军主帅,大军既然败了,不是甘宁的罪责,难道要你我二人顶罪领罚?” “可是当初我是在众将面前用言语逼迫,才使得甘宁交出兵权,自请带偏师南下的啊。” “众将?如今众将尽数殁于战场,还有谁能证明当初是将军逼迫甘宁?或者说还有谁能证明不是甘宁逼迫将军率主力硬憾叛军呢?” “伏都尉莫非忘了一人,中郎将杨柏还在南江城中。” 伏均的提议让王子服十分心动,可是杨柏是汉中系将领,此人又素来桀骜不驯,虽然也与甘宁没啥交情,但与这两人更是尿不到一壶去。 王子服若是敢颠倒黑白弹劾甘宁,杨柏这边却绝对不可能跟他们同流合污。他在大军全线溃败的情况下还能完整保存自己部队,至少能功过相抵,甚至说不定还能让刘协另眼相看,哪里会跟着他们两个作死。 若是诬告事发,王子服不但有战败之责,还有欺君之罪,两罪并罚,那他就死的不能再死了。 伏均却呵呵一笑:“此事容易,只要解决了杨柏,自然万无一失。” 王子服神情一振,对伏均拱手道:“如何解决杨柏,请伏都尉教我?” “末将有一计,明日将军在县寺设宴请杨柏赴宴。届时你我将推责甘宁之事告知杨柏,若他同意,则与他一起三人联名上书陛下,具说甘宁之罪。杨柏若是识时务定然应允。” “若他不同意呢?” “末将在后堂暗伏刀手,若他不同意,索性在酒席宴上斩了此贼。” “这如何能行?无故擅杀军中大将可是大罪。”王子服连连摇头。 “将军怎地不明白,大军全线溃败,唯有杨柏一军独存。难道不是他杨柏私通叛军,意图里应外合夺取南江城的最好证据吗?” 王子服听的眼睛都亮起来了:“伏都尉高见,就依都尉之计行事。” 第四十七章 老臣附议 “咣当!”刘协把书案上杨松敬献没几日的一块玉如意狠狠的砸在地上,碎片四处飞射,用正处变声期的嗓音大骂道:“王子服误朕!” 刘协格外愤怒是有理由的。 原本今年是他否极泰来的一年,自年初定都南郑,利用汉中财力物力,刘协大兴土木,渐渐有了旧都气象。 去年盩厔之战,郭汜阵亡李傕败退,李傕实力大减。长安那边西凉诸将没了李傕的兵力威慑,又没有贾诩在从中斡旋,便开始各自动起了心思。 没过多久,因为李傕要强征各部士卒补充进他的部队,诸将便公开与李傕决裂,一时间三辅地区又开始了混战。 滞留在长安城的百官见势不妙,又听说天子刘协已经重新在南郑建立朝廷,很多人带着家小偷偷离开长安,投奔汉中。 也有些人离开长安之后并没有南下汉中,反而前往弘农,洛阳,投奔关东诸州郡。 当然了,这些能保住性命离开长安的都是幸运者。更多长安百官士人在这场混战中失去了家族,失去了亲人,乃至失去了自己的性命。 但是对于刘协来说,他的小朝廷中又有了更多可用人才。 原太尉杨彪和儿子杨修说服了安南将军段煨带着数千兵马来了,随行的还有原北海相,大儒孔融孔文举,原河东太守王邑王文都,黄门侍郎钟繇钟元常,侍郎韩斌韩文质等数十原长安朝廷官员。 而就在他们口中,刘协得知长安各部混战不休,群龙无首,便动起了反攻回去的心思。 因为在他心中,蜀中区区叛乱,甘宁大军一到便能即刻平定。再休整数月,等长安西凉军各部消耗的差不多了,便可引军北上,再度控制住这片关中大地。 王子服与甘宁联名上书,要求让甘宁分兵南下益南诸郡,而由监军王子服统领大军主力,刘协内心还是很认可的。 虽然太尉朱儁极力反对,病榻中的皇甫嵩也上书要求刘协三思而行,可他还是一意孤行,下诏同意了两人的请求。 在他看来,庞羲一个蹉跎了几十年的议郎文官,赵韪也不过是当初刘焉身边小小太仓令,他们两个能有多少军事能力。 王子服从军这么多年,手下兵强马壮优势极大,无论怎么算都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只要蜀中平定,那么他就真正拥有了先祖刘邦楚汉争霸时的基业。而王子服有了平叛之功,便能顺利晋升,统领大军北上长安,把关中形胜之地纳入囊中。逐鹿中原,扫平天下,重振大汉基业便只剩下时间问题了。 至于甘宁,毕竟是贾成旧部,眼下有了别的选择,能不用他就不用他。闲置一段时间慢慢调教,等他真正归心自己再用也不迟。 刘协这一步步都是阳谋,算计的很清楚,既打压了贾成势力,也培养起来自己核心班底,岂不是一举两得的大好事。 哪知道王子服是个废物,一夜之间两万多大军就被他葬送在阆中城外。 刘协把奏章扔到伏完面前,冷笑道:“伏卿,你看看这上面写的什么?当朕是傻子么?甘宁一意孤行逼他王子服统领大军,自己率偏师南下致有此大败。杨柏拥兵自重,私通叛军欲献南江城投降叛贼。呵呵,朕看王子服这蠢货肚子里没这些弯弯绕,倒是有些伏均的手笔在里面。” 刘协从小就生活在尔虞我诈的环境里,看问题自然不会只看表面。王子服跟了他这么久,他当然知道此人底细,忠心是不用说的,但是动脑子却不是他的强项。 要不然刘协也不会一开始就用甘宁做主帅,而用对自己忠心耿耿的王子服当监军,就是让他来牵制甘宁,保证这支部队控制在自己手里。 伏完当然知道自家儿子是什么德性,肚子里没多少东西还喜欢到处算计别人。 在场的都是些久经官场的老狐狸,这点拙劣的计量谁看不出来。 当即跪倒在地,泣道:“老臣疏于管教,致使小儿犯下欺君之罪。老臣不敢虚言辩解,唯有南江城乃是郑都门户,若陛下遣使治罪,恐前线军心不稳郑都门户有失。” “呵呵,”刘协再度冷笑,“战败之后再欺君,这样的人还要朕容忍他们,伏完,你真是朕的好臣子!” 伏完趴在地上全身都被冷汗湿透了,只是不停的磕头谢罪不敢多说。 一旁司空杨彪出列奏道:“陛下息怒,老臣有几句话想奏请陛下。” 刘协看向杨彪,不悦道:“杨卿有什么话说?” 杨彪不动声色的瞟了一眼趴在地上的伏完,对刘协躬身道:“王子服、伏均战败属实,若说他们二人欺君诬告军中将领擅杀杨柏,却无实证。再说甘宁南下杳无音讯,先前是否甘宁强逼分兵尚无定论,陛下无据而下诏治罪军中大将,恐军心动荡危及朝廷。老臣以为不妨下令王子服、伏均就地坚守防止叛军北上,另外遣有司详查此事,待有了真正结论再行治罪不迟。” 伏完感激的看了一眼杨彪,大声道:“陛下,老臣不敢包庇犬子伏均,实是平叛大事为要。若犬子欺君之罪属实,老臣愿亲手斩杀此僚向陛下谢罪!” “这个......”刘协转头看向太尉朱儁,“朱卿以为如何?” 朱儁心中叹了口气,他哪里不明白刘协的意思,分明是在演戏给大臣们看。 他与甘宁虽然不熟,但是甘宁指挥作战的能力他还是清楚的。面对叛军主力,主帅不坐镇军中,反而率两千偏师南下,这本来就是件诡异的事情。 若说其中没有猫腻,朱儁是一万个不信。 甘宁打仗喜欢弄险他是知道的,可那是建立在与他配合默契深知虚实的徐晃坐镇军中的情况下。王子服是什么水平难道甘宁不知道? 出现分兵的现象,而且是甘宁只带着两千人分兵,说明什么? 说明要么甘宁在给王子服下套,要么就是王子服逼迫甘宁。 除此之外不可能有别的原因。 甘宁分兵或许另有隐情,但是杨柏之死定然是王子服、伏均二人为了逃避罪责搞出来的事端。 他们难道不知道,杨氏兄弟乃是汉中大族,其本身还是天师道核心成员。本身朝廷在汉中所作所为已经让汉中百姓心生不满,若这件事处理不好,汉中会发生什么事,朱儁真不敢想下去。 可是陛下明显想包庇二人,而杨彪这老狐狸为了取得陛下信任,分明在给陛下台阶下。再看看周边这些臣僚,士孙端置身事外,他的这些学生自然不会发声。 新从长安来的这些人心怀鬼胎,当初没有跟陛下逃离长安,如今投奔过来讨好陛下还来不及,生怕陛下借题发挥治罪自己,更是不敢多说什么。 想想自己,已是风烛残年孤老头一个,何必坏了陛下心情,便上前一步道:“杨司空之言老成持重,老臣附议。” 第四十八章 杨松醒悟了 郑都,将作大匠杨松府。 “你说什么?王子服说二弟私通叛军,将他在酒席宴上当场斩杀?”杨松满面震惊的看着弟弟杨柏心腹侍卫,“啊!痛杀我也!”浑身无力的栽倒在地。 那侍卫衣衫褴褛,身上还有好几道刀伤,跪在地上不停的抽噎着诉说。 “家主,叛军夜袭大营,二郎君带着兄弟们撤回南江城。没过多久,那王子服和伏均也带着残兵撤进城里。二郎君那日心情不错,笑了几句王子服废物,说大军战败,只有他能保全部下,过几日说不定天子会让他领兵平叛。兄弟们还在恭贺二郎君指日高升。” “第二日王子服派人请二郎君赴宴,说商议上奏朝廷之事,二郎君就带着我们几个兄弟去县寺赴宴。二郎君进了大堂赴宴,小的们就在堂外等候。没过多久就听见二郎君在里面大叫:‘王子服欺君!’小的们正要进去护卫二郎君,便听伏均说二郎君私通叛军就地处死。然后大批刀手冲出来要杀小的们。小的奋力冲杀,终于逃出县寺。” “可是咱们军营已经被人团团围住,小的回不了军营,只好抢了匹战马逃回郑都。可怜去赴宴的二郎君和那些兄弟一个都没能逃出王子服毒手。呜呜呜......” “王子服、伏均,贼子敢尔!我定要将你们碎尸万段,为我二弟报仇!啊!......” 杨松气疯了,当初天子令甘宁领兵平叛,他看不上甘宁这个武夫,便曲意奉承监军王子服,为二弟杨柏争取了个随军将领的位置,目的就是让杨柏得些军功,将来也能在新朝中立足。 甘宁领偏师南下,大军交由王子服率领。虽然他也看出其中蹊跷,但王子服才能稀松平常,肯定比不上自家二弟杨柏,所以他内心中还是有些窃喜的。 在甘宁部下,纵然获胜,主要功劳一定是甘宁的,毕竟他能力远超众将,谁都不敢出幺蛾子。 可在王子服手下,杨柏的灵活性要高得多,王子服有些时候要更多依靠手下将领出谋划策获取胜利。二弟杨柏比不过甘宁,难道还比不过庸人王子服?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大军惨败,众将死的死亡的亡,只有王子服、伏均和二弟杨柏逃了出来。而且杨柏还保全了自己部队的完整性,足以说明杨柏能力在众将之上。 哪知道杨松自负智计过人,千算万算却没有把人性的卑劣算进去。这两个贼子竟然污蔑二弟通敌,将他诱杀在酒席宴上。 杨松怒了,立刻命人备车前往刘协宫中哭诉。 刘协倒也没有将他拒之门外,只是一见面,还没等杨松开口,刘协却先道:“杨卿,你来得正好,杨柏通敌之事你可知道?” “陛下冤枉啊!”杨松伏地大哭,“臣汉中杨氏历来与蜀中不睦,怎会与逆贼庞羲勾结?定是王子服、伏均为了脱罪诬告杨柏,请陛下下诏拿下二贼,为臣二弟昭雪!” “杨卿,此事尚未有定论,怎能随意捉拿军中大将?朕已令有司详查此事,待他日真相大白,自然会有所交代。” “陛下,臣有人证,乃是二弟杨柏贴身侍卫,王子服污蔑杨柏通敌,擅杀大将,此人正在现场,可令他作证。” 杨松觉得刘协既然要详查,那正好手里有人证,可以证明在南江城发生的一切。有了这个人证,看两人还怎么抵赖。 “嗯,既然有人证,那杨卿把人交给司空府,朕已令司空杨彪详查此事。若此人所言是真,定会给杨卿一个交代。” 杨松不疑有他,当即向刘协告辞,急匆匆回去带证人送到司空府。 回到家中,杨松等了三日却毫无消息。他心中便起了疑心,直奔司空府询问案件进展。 哪想到没见到杨彪,却出来一个曹吏对他道:“杨大匠好生糊涂,您怎地送来一个重伤号,还未开口便吐血死了。幸得司空心善,找人将他择地安葬了。” 杨松闻言犹如挨了当头一闷棍,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 那杨柏侍卫虽说受了几处刀伤,可在自己府中已经找医匠医治过了,也不是致命的伤,将养几日也就差不多了,怎么可能是伤重待死的重伤号。 明显就是杨彪与二贼沆瀣一气杀人灭口。 他此时还没有完全回过味来,还以为天子刘协受人蒙蔽,致使他二弟杨柏蒙冤难雪,二话不说出了司空府上车直奔皇宫。 可是走到半道,他突然醒悟过来。王子服乃是天子蒙难之时不离不弃跟着他的老臣,而伏均更是天子刘协的妻弟,比他这个靠敬献美女金帛,为天子营建宫室的将作大匠要重要的多。 所以这件明眼人一眼就可以看出真相的诬告案迟迟不能结案。所以即便他找到更多人证物证,也会被某些人处理的干干净净。 枉费他这么巴结天子,却落得二弟蒙冤被杀的下场。简直让人心寒透顶。 但是他还不死心,怀着最后的希望求见刘协。 随后的遭遇让他彻底死心了,一个小黄门出来告诉他,天子因为操劳国事,病了,所有官员一概不见。 杨松气的牙都咬碎了,好你个昏君!当初主公张鲁迎你入汉中,因天师道教义与朝廷体制不符,被你拉拢我等本地大族将主公架空。 我还窃喜能受你重用,没有助主公据理力争。想不到你如此薄情寡义,将我用完就弃。 我好恨啊!恨当初瞎了眼助你立足汉中。 当初张鲁治理汉中,虽然数度打压豪右士族,但也会选贤能重用。像杨松这样贪婪剥削佃农的豪族,只要地租降下来,他也不会过于为难他们,还根据才能提拔起来担任教中要职。 可杨松心里却对张鲁不满,觉得张鲁阻碍了自己攫取财富。 所以等天子刘协定都南郑,他花重资购来美女敬献刘协,还出人出力修缮宫室,就是想着能得到高官厚禄,将来可以更多的增加家族产业。 杨松却没想到刘协居然是个白眼狼,得了好处把自己扔到一边。 二弟杨柏被冤杀还要背负叛贼的名声,要知道叛贼的罪名可是能够牵连全家的大罪。 现在刘协没有动自己,等到将来他觉得时机成熟,就可以凭这个罪名轻易将他杨氏全家灭门的啊。 杨松此刻无比清醒,又无比懊悔。 有了,听说主公张鲁被架空以后与太仆贾成走的很近,时常结伴郊游。 贾成可是有名的少年英才,绝不至于年纪轻轻便甘心赋闲在家,不如前去投奔他们,说不定还能给二弟报仇有望。 第四十九章 张鲁的烦恼 郑都城外十里,有一处占地背山面水的农庄,这处农庄占地千亩,幽静闲适少有人至。 农庄中住有三十几户佃农,为主家操持农桑之事。 最里面靠近山脚的地方,建有一所方圆百丈的院落,院门上挂着一块匾,上书“贾氏别院”四个大字。 明白内情的人知道,这是天子赐予太仆贾成的食邑之地。 而太仆贾成自从得到这块食邑之后,便与叔父贾诩一起带着新婚妻子蔡琰住了进来,从此深居简出很少回到郑都。 这日贾成照例清晨起来,在后山锻炼一个时辰,待红日高挂便回家洗漱。 从后院门进来,便见叔父贾诩躺在枣树下躺椅上,手里拿着一卷书似睡非睡。不远处一个黑瘦的中年汉子挥舞锄头,辛勤锄地。 贾成从蔡琰手里接过汗巾一边擦拭身体,一边朝边上努努嘴:“大清早的老张咋又来了?” 蔡琰抿着嘴噗嗤一笑:“有你这么叫张车骑的?这不是你与他说又有新的增产法子嘛,张车骑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哪里忍得住,这不一大早就过来亲自动手试试咯。” “嗨,他不是瞎胡搞嘛,拿着一把锄头顶啥事,得会合理利用工具,再科学使用肥料。”贾成不以为然的说道。 蔡琰又拿起一块汗巾,帮贾成擦拭后背,忍不住拍了一下他后背道:“就夫君稀奇古怪的词多,何谓科学?” 贾成晃晃脑袋:“阿琰,你这就不知道了吧。不过也对,你一文科生,懂啥理科僧的事情。得了,我找他聊聊去。” 蔡琰摇摇头,伺候夫君换好干净衣服,让人端来早食,便回了自己房中。 贾成挥手让仆役退下,招呼一声:“叔父,老张,过来用早食了。” 张鲁远远答应一声,放下锄头,走到井边打水洗漱,一屁股坐到石凳上啧啧连声:“要论起吃食,郑都城除了你贾君美家真的无人可比了,简简单单的早食都能玩出花来。” 贾成翻翻白眼,递过去一个实心馒头,从瓦罐中盛出三碗粟米粥,一碗端给施施然踱过来的贾诩,一碗随手放在张鲁面前。 “我说你一堂堂车骑大将军,怎地天天到我家来蹭吃蹭喝,也不嫌臊得慌。” 张鲁朝贾诩拱拱手,算是打过招呼,美滋滋喝口粥,咬一口馒头,夹一筷子香油拌豆干,嘿嘿笑着道:“谁让你选的庄子离我家不远,你贾君美又是有名的好美食,这抬抬腿就能享受到的美味,我傻了才会吃家中那些猪食。” 贾诩慢条斯理的喝了几口粥:“呵呵,张车骑这是在诓我们叔侄,想吃点好的,派几个庖厨过来学几日不就行了。” 张鲁耍赖:“废那事作甚,君美亲手所制,岂是家中粗鲁庖厨能比?再说了,一大家子吵吵闹闹,哪有这里清静。” 贾诩悠然一笑,不再说话。 “哦,我明白了。”贾成指着张鲁笑骂:“是不是你兄弟张公则又来了?原来是到我这里躲清静来了。” 张鲁叹了口气:“何止啊,我老母幼弟也从程都回来了。你不知道,我母亲......唉,一言难尽。” 贾成和叔叔贾诩对视一眼,不禁对张鲁深表同情。 张鲁不肯说详情,贾成和贾诩却很清楚什么原因。 张鲁母亲卢氏是天师道巫女出身,向有艳名。当初张鲁之父张衡病故,天师道群龙无首,张鲁四兄弟年幼没有人支持。 卢氏便以巫蛊之道侍奉新任益州牧刘焉,并长时间居住在刘焉府中,时人传言卢氏以色侍刘焉。 这种桃色新闻在当时其实很普遍,汉时各个教派喜欢选一些美貌女子教授鬼道巫术,出入高官显贵家中宣传自家教派。 这些巫女的工作很像后世那些明星代言人,或者说是交际花性质。为了自家教派获得更多支持,以色侍人现象也很普遍。 不管真相如何,卢氏得到刘焉宠幸,其子张鲁便很快成为刘焉帐下督义司马,与教中另一教首别部司马张修一起在刘焉支持下进军汉中。 没过多久便攻下汉中,击杀汉中太守苏固,占有了汉中郡,为天师道立足汉中打下一片基业。 因为张修残忍好杀,又觊觎天师之位,两人便起了内讧。张鲁用祖父传下来的秘密武器步枪里最后一颗子弹射杀张修,正式成为天师道第三任天师。 原本历史上张鲁控制了汉中郡以后,卢氏在刘焉府中恃宠而骄,与刘璋起了龃龉。等刘焉死后刘璋继位,张鲁又不肯听刘璋号令,刘璋便下令处死卢氏以及幼子张徽。 从此以后张鲁便与刘璋开始了长达十几年的战争,以至于刘璋不得不请刘备入蜀抵抗张鲁。而张鲁也在请来的外援马超被刘备说降之后,无奈之下将汉中献与曹操。 随后刘备率军阵斩夏侯渊,夺取汉中,成就了三分天下的霸业。 但是现在有了贾成这只蝴蝶的参与,整个历史进程完全改变了。 刘备此刻入主徐州,正不顾劝阻接纳被曹操赶出兖州的败将吕布,以期共同抵抗曹操。 而因为天子定都南郑,张鲁成为朝中大员,便早早遣人从程都接回了母亲卢氏和幼弟张徽。 刘璋也因为父亲刘焉死前卢氏母子便已离开程都,双方之间没有产生多少矛盾,根本没有对两人起杀心。 随后庞羲、赵韪叛乱,刘璋派人向汉中求援,蜀中与汉中更加不会有冲突。甚至马超早早就被徐晃烧死在咸阳,马腾、韩遂还在金城一带观望局势变化,愈发不可能投奔汉中。 不过张鲁也很苦恼,原先他是汉中之主,在贾成的劝说下迎奉天子进入汉中定都南郑。 本以为有了朝廷正统的名义,汉中军民可以摆脱米贼的身份,获得更好的发展。 哪晓得天子刘协一系列骚操作,把整个汉中弄的乌烟瘴气。他本人也与贾成一样明升暗降,空有汉中太守,车骑将军的高位,其实所有权利都被刘协让人架空了。 没有开府权利的车骑将军等同虚职,汉中太守算是实职吧,可上面有司徒士孙端把控朝政,中间刘协居然还任命了钟繇为司隶校尉,等于与他这个汉中太守重叠了。 按照汉制,司隶校尉比太守还要高一级,署理京畿地方事务。 这个职位原本是贾成的,就是因为与汉中太守重叠,才取消了这个官职,将贾成改任为太仆。 哪知道刘协头前取消,等长安这帮官员过来,夹袋里有人了,后手便又设立了,让原黄门侍郎钟繇担任司隶校尉,明显就是架空张鲁。 张鲁心知肚明,可他母亲卢氏和那几个弟弟不明白啊。 回到汉中,卢氏便又重操旧业,上蹿下跳企图让天师道成为国教,并让张鲁运作其他几个兄弟入朝为官。 张鲁不胜其烦,只好找借口躲进贾成庄园里清闲几日。 第五十章 时候未到 当然,这是张鲁的家事,贾成目前还顾不到这么多。况且就算他想管,张鲁也不一定会听他的。 “对了老张,你一大早过来瞎鼓捣什么?”贾成扯开话题。 张鲁似乎也不愿多说什么,毕竟涉及到长辈,好说不好听,孝道中就有一条为尊者讳这样的规矩。 “听说你又有一些农桑改进方法,可以增加收获,故此我一早就来请教君美。” “嗯,这些方法还在实验中,需要改进直辕犁,还需要改变种植方式,等这一季夏粮收获以后才能小规模试种,眼下还不是时候。” 贾成当初在长平馆形势迫切,面临着长安城数十万军民口粮问题,不敢过于激进。再加上长平馆都是些上等良田,只要保证水源和农肥,自然能增加产量。 随后就是连续不断的战争,他也没办法静下心来搞农业,很多更为先进的种植技术没有时间进行验证和推广。 如今他被刘协闲置,正好有时间做自己想做的事。张鲁受他父祖影响,以前就很关心治下百姓衣食,所以汉中才会有那么多类似合作社的乡里机构,充斥各乡各里土墙上各种口号也说明了这一点。 即便他现在和贾成一样被闲置了,也仍然放不下汉中百姓,听说贾成又有好办法增产,便巴巴赶过来打听。 “君美,你这样关起门来自己弄又有多少效果?不若多划些田地,比如我那里的几百亩也参与试验,你说可好?” 贾成摇摇头:“不是我敝帚自珍,老张,时机未到啊。” 张鲁有些急了:“怎么会时机未到?如今天子定都南郑,骤然间多了那么多衙署官员,还要出兵平叛,将来更要扫荡不臣。这处处用钱,地地要粮,汉中百姓眼见不堪重负。君美你还如此藏着掖着,是何道理?” 见贾成不以为然的样子,张鲁转头对贾诩道:“大鸿胪,您怎么不说几句,这是耍小性子的时候吗?” 贾诩依然慢条斯理的吃着早食,点点张鲁:“公祺稍安勿躁,且听君美如何说。” 贾成问道:“老张,你觉得大汉桓灵之时或者更好一些的光武中兴时好呢,还是你治理汉中之时好?” 张鲁一瞪眼:“君美慎言,鲁怎能与光武相比!” “呃,是我冒失了。”贾成歉意的笑笑,“我想说的是光武中兴时百姓生活如何?天子入汉中之前百姓又如何?” 张鲁翻翻白眼:“君美之前来过汉中,当知我老张治下百姓虽不能达到物阜民丰,但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家家有余粮绝非吹嘘。” “如今呢?”贾成接着问道:“当今天子名声可比桓灵二帝好的不止一二,也算是聪明果决仁厚君主,然汉中百姓又如何?” 说起这个,张鲁便有点恨恨的看着贾成:“还不是你贾君美说服我迎奉天子,定都南郑又不是嘴巴说说,须得支出大笔钱粮,致使汉中府库空虚。” “这不就是嘛,当今天子已算仁厚爱民,尚且为了维持帝王威仪百官体面花光府库钱粮,甚至增加百姓赋税负担。若是没有节制,我就算增加再多农桑所获,又怎能填满这无底之洞?” “君美的意思是就像你来自......” 贾成打断道:“老张,你祖父辅汉公曾定下天师道最终要建成家家富足,人人安居乐业之世。然天子乾坤独断,四海之内莫非王土,你觉得天子能够不夺民之财以足其欲吗?” 张鲁顿时想到贾成当初告诉自己,他和祖父一样来自另一个天堂般的世界。这是他和贾成之间的秘密,贾成打断自己的话,显然他叔父贾诩是不知道的。 贾成没有向他叔父坦白的原因他不想追问,他只是想问问贾成为何要这样说。 “君美想限制君权?” “不错,只有限制君权,才能在根子上避免出现桓灵时的弊政,让百姓真正能够有饭吃有衣穿,才不会发生黄巾之乱,天下分崩离析。” “这是那边......” “是的,就是你祖父辅汉公所期望的世界。” “可是君美你为何坐看天子......而不加以阻止?当初在盩厔,天子几乎孤身一人逃出长安,盩厔内外全是你一人执掌。我这边你只要说一句,自然也会全力支持,为何你步步退让,落得如今这副局面?” 张鲁是真的不理解,贾成几乎以一人之力救出天子,挽回大汉朝廷。当时小朝廷内外全是他的人,军权也在他手里。就算天子身边还有十几个大臣跟随,也很难翻出花来。 可贾成步步退让,几乎在纵容天子杯葛他叔侄。搞的他张鲁也摸不着头脑,一步步让出汉中大权,与贾成一样成了闲散人员。 贾诩这时候插话了:“公祺,我们要放眼全局,不该只顾着汉中一地。” “大鸿胪的意思是?” “天子有仁义之名,身负海内众望,天下士人莫不翘首以待。若我等救天子于逆贼李傕等人之手,却依然不许天子亲政,与董卓、李傕等人何异?不若让陛下放手施为,汉中但有不睦,君美也好众望所归复出理事。” 张鲁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天子失德,有负天下士人所望,届时朝野内外无力挽狂澜之臣。君美有救驾之功,又有仁义干臣之名,自然便能再度复起救朝廷于危难之中。” 贾成微微一笑道:“到那时便能顺理成章提出种种变革措施以为定例,想必天子与百官定能权衡利弊,做出正确的选择。” 张鲁看向叔侄二人的脸色都变了,竖起大拇指道:“传言大鸿胪当初在西凉军中不显山不露水,却能在李傕彷徨无计时一言助其翻盘。而君美年未及冠便能献屯田之策,以一县之地养活长安数十万军民百姓,又屡败强敌救天子于危难之中。贵叔侄之能,张鲁不及万一啊!” 贾成一咧嘴,这张鲁好歹也是独霸一方的豪强,拍马屁都找不到重点。老头子为了保命给李傕献策可是他的政治污点,能算好事吗? 没看到老头眼睛都瞪起来了吗? 看来老张还缺乏社会毒打,老狐狸报复人的手段可是谁都防不住的。嗯,我先撤了,死道友不死贫道。 “呵呵,我想起来还有件事没做,老张你和叔父慢慢吃,我先走了。” 贾成抬腿便溜之大吉。 果然,还没等张鲁反应过来,贾诩微笑着对张鲁道:“君美增产之法老夫也略有所知,公祺若无事的话且与老夫去下工坊,老夫慢慢告知公祺。” 呵呵,贾成心中偷乐,家里那些破烂工具有免费苦力修了...... 张鲁...... 第五十一章 召曹操来汉中? 自从郑都小朝廷平叛战败,叛军气势便高涨起来。 两路叛军,赵韪虽然攻打程都失利,被甘宁全歼部将庞乐三千人马后,撤离了程都城。但他还是盘踞在广汉、绵竹一带,对程都城虎视眈眈。 而甘宁要整顿大军,配合刘璋消化益南诸郡,并不急于进攻赵韪叛军。 蜀中巴西一带,庞羲击溃王子服,兵锋直指南江,对汉中郑都形成威胁。小朝廷一日三惊,处于战略守势。 庞羲颇有政治头脑,他推出刘焉长孙,刘范嫡子刘恭为益州牧。声称郑都天子刘协非汉家血脉,刘璋勾结外人篡夺侄儿益州牧之位。 刘恭作为汉室宗亲,鲁恭王刘余嫡系后裔,有责任继承汉室大统,拨乱反正。 庞羲来自原长安朝廷,他的这套说法也得到当地士绅百姓认可和支持。刘恭只是一个十一岁的小孩,又是庞羲把他从长安救出来的,自然对庞羲言听计从。 有了正统名义的叛军,气势自然不同。 再加上庞羲接连获胜,将王子服残兵团团围困在南江城,居然隐隐有攻进汉中,吞并小朝廷的气候。 前线接连失利,王子服被困孤城,向朝廷求援的使者派了一拨又一拨。 甘宁分兵南下却杳无音讯,不知道是死是活。 这些日子刘协昼夜难安,就连新婚皇后和娇滴滴的贵妃都没有心情临幸,日日在他办公的汉安殿与心腹大臣们商议前线军务。 “废物!废物!王子服废物至极!两万多大军一战而亡,还要朕派援军去南江!” 刘协把案几上不知换了几次的文房器具又一次摔了个粉碎。 “你们说说,接下来该怎么办?” 屋漏偏逢连夜雨,缠绵病榻数月的老将军皇甫嵩终于油尽灯枯,于数日前病逝在家中。 春日里太尉朱儁也因风寒病倒了,三位老臣中唯有士孙端还坚持在岗位上。不过这位年过七十的老臣自从前线兵败,似乎深受打击,精神时常不济,很少出来处理日常事务,也处于半隐退状态。 刘协身边算得上心腹可用的,也就伏完、董承、来敏、吴硕、赵彦、种辑,以及最近中长安投奔过来的钟繇、孔融、脂习、韩斌、杨彪杨修父子,和王邑、段煨等人。 其中看上去能领兵作战的就只剩下中郎将段煨,以及原长水校尉种辑。 段煨虽说是有着凉州三明之一的段熲之侄,世代武将。只是他原先是董卓手下将领,后来又跟着李傕、郭汜反攻长安,与贾诩贾成叔侄一样,出身西凉军。 即便巴巴带着部队投靠天子刘协,也一时得不到刘协信任,与河东太守王邑一起居住在郑都馆驿中,等候朝廷任用,暂时没有资格出现在汉安殿里。 少府孔融倒是活跃的很,慷慨激昂道:“庞羲无耻之尤,竟敢诽谤天子蛊惑无知士民,有另立伪帝之心,实乃祸国逆贼。老臣愿奉诏前往庞羲军中,晓明大义,说服叛军擒拿逆贼庞羲一党以振朝纲!” 杨彪摇头道:“贼势日大,孔少府贸然前往敌营,恐徒劳无功枉送性命。若能在南江城稍挫贼军,招抚尚有可能。” 杨氏四世三公,杨彪浸淫官场多年,早已看出刘协胆怯,想要与叛军议和。 只是如今汉中朝廷主力被一举消灭,汉中本地的部队又因为杨柏被王子服以通敌罪名斩杀,军心动荡,刘协怎么敢把这支部队派出去平叛? 说不定还未上战场就有可能让有些心怀不满的人鼓动哗变,所以董承的部队要时刻防备弹压本地将士,也不能动。 刘协手里无可用之兵,无可派之将,只能眼睁睁看着南江城被叛军围困。 但要招抚更不可能,叛军节节胜利,只要攻下南江城,郑都就在眼前,庞羲占尽优势的情况下怎么会选择接受朝廷的招抚。 尚书郎韩斌建议道:“中郎将段煨世代将门,不如遣其率部前往南江御敌。” 他们这些最近从长安来郑都的士族官员全靠段煨率军护送,才能安全抵达汉中,所以对段煨多有感激之情。韩斌便趁机推荐他领兵出战。 刘协问道:“听说段煨部下只有三千人,此人虽是名门之后,却从无战绩,区区三千人,如何能抵御数万叛军?不妥。” 段煨出身凉州军,刘协天然就不喜欢启用他。就算他有护卫长安官员前来汉中之功,也迟迟没有给他授官,他的那些部下都没给补充装备,就只是领了些粮草安排在一处营地,连个番号都没有。 好在这伙人以前饥一顿饱一顿吃尽了苦头,如今在汉中人地生疏,能有一口饭吃就已经心满意足了,暂时倒也没有其他念头,安安生生的待在军营修生养息。 杨修忍不住上前奏道:“陛下,右将军徐晃部不是仍在郑都?遣他与段将军合兵出战,当能破贼平叛。” 徐晃?刘协神色不渝,更是摇头不止。徐晃是贾成的人,好不容易才把贾成一党压下去,要是再启用他,不是当众打自己脸? 再说了,前面已经用了甘宁,哪知道这厮居然带着自己嫡系部队跑的无影无踪。若是再用徐晃,到时候又来个金蝉脱壳,郑都还要不要了? 再往深了想,徐晃和段煨都是出身西凉军,若是两人联合反戈一击,朝廷不就与当初一样,又落入西凉军之手?他刘协还折腾个什么劲啊。 以前还有贾成贾诩叔侄心向自己,如今把他们两个分权分兵搁置一边,已经得罪惨了。说不定徐晃、段煨前脚奉诏领兵,他们叔侄后脚就指使他们起兵控制朝廷。 到那时,还有谁能力挽狂澜解救自己? 不妥,绝对不妥。 见刘协这个不允,那个不许,众臣也没辙了,只能面面相觑默不作声。 刘协又生气了,指着众人骂道:“你们平日里个个自诩国士,教朕做这个做那个,要官位要府邸争先恐后。临到朝廷危难之际却是束手无策,朕要你们有何用?” 见刘协骂的越来越难听,殿中众臣面色也有些难看。有的人心中暗道,若不是陛下你迫不及待打压贤良收拢权柄,至于现在无可用之将吗? 那贾氏叔侄对你可是忠心耿耿,一心一意把你救出长安。可你嫌他们权重,到了汉中便一脚踢开闲置起来。 你这样做法搁谁都会寒心,还怪我们这些新来的没用,简直岂有此理。 但刘协是天子,就算被骂的狗血淋头也只能心中腹诽几句,低着头忍一下吧。 司隶校尉钟繇却是个有脾气的的人,被骂的脸上有些挂不住,想了想咳嗽一声上前一步奏道:“臣有一策,请陛下圣裁。” 刘协顿了顿,没好气道:“钟卿说说看,有什么妙策?” “兖州牧曹操曹孟德一向忠于汉室,不若陛下遣使召曹孟德率军入汉中助朝廷平叛。”钟繇郑重的说道。 第五十二章 种辑出征 “兖州牧曹操?”刘协一征,“此人倒是颇有忠义之名,听说当初关东联军反董之战,此人披坚执锐亲自上阵,险些战死沙场,或许可用。” 听刘协这么说,孔融、脂习、韩斌等人纷纷附和,都说曹操对汉室忠心可嘉,把他请过来平叛定然万无一失。 唯有太中大夫来敏和长水校尉种辑摇头反对。 来敏道:“兖州据此千里之遥,途中还要经过洛阳、长安等西凉军盘踞之地。曹孟德再能打,打得过李傕等西凉军众贼?” 种辑也道:“所谓远水不能解近渴,即便曹孟德能够击败西凉军众贼,又几时能到汉中?庞羲叛贼近在咫尺,汉中岌岌可危。曹孟德鞭长莫及,还请陛下三思。” 这两人说的都是实情,长安虽说自郭汜死后,李傕实力大减,各部混战不休。但各方势力加起来也有十来万军队,谁都不可能一举灭掉这么多部队,安然通过长安。 而且他们hia不清楚,曹操此刻刚刚把吕布赶走,兖州又逢大旱,饿殍遍野。黄巾余孽又开始蠢蠢欲动,曹操根本不可能有精力派主力部队前来汉中。 事实上也就钟繇与曹操交好,刘协又骂的这么凶,无奈之下出的馊主意。 来敏、种辑这么一说,刘协也明白过来,想起当初在长安时贾诩叔侄给自己分析的情景。 瞪了一眼钟繇道:“钟卿此议不妥,当初朕在长安时召河北袁绍、兖州曹操率军勤王尚且不至。如今朕在汉中,关东这些拥兵自重的所谓汉室忠臣愈发不可能来了。” 想来想去,唯有长水校尉种辑还算可用,便对种辑道:“不知种卿可愿率军出征平叛?” 听到天子点了自己的名字,种辑心中一凛,硬着头皮上前道:“陛下有命,臣自当率军出征,为陛下平定叛贼。” 种辑其实很有自知之明,他这个长水校尉也就挂个名头,本人更是从未上过战场。 长水校尉属北军中侯,秩比二千石,算是驻扎京城军八校尉之一,掌管京中骑兵。 可如今汉中战马奇缺,所有马匹加起来不过五千余匹,还都是当初甘宁、徐晃战胜西凉军缴获过来的。 这些骑兵并没有集中在一起,而是分散配置在各部将领手下。 先前甘宁、王子服率大军平叛,已经带走了大部分骑兵,导致郑都城仅仅留下不到一千骑兵。而真正属于他种辑长水校尉部的,也不过区区五百多骑。 说是校尉,连骑兵带马夫随从,加起来也不到一千人。 让他率部出征,还是山地为主的蜀中,种辑觉得自己这次算是羊入虎口,送人头上门去了。 种辑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得争取点实力再出发的好:“陛下,臣部下不足一千人马,若只率本部平叛,臣实在没有胜算。臣请调中郎将段煨与车骑将军张公祺之弟张卫随臣一同平叛。” 这段时间段煨在郑都等不到任用,捂在馆驿忐忑不安。 他是将门世家,与李傕等人见识不一样,知道天子刘协还是在恼恨自己。要是没有人在天子面前帮自己说话,时间一长,部众被别人并走,他就废了,再也没有翻身机会。 可是他护送过来的这些官员本身还没有完全立足,正处于重新获得天子信任的阶段,给不了多少帮助。 他倒是脑子也不笨,随身带着多年搜刮的积蓄,大把钱财撒下去便很快把郑都形势摸透了。 老太尉朱儁为人清正廉明,他不敢上门求见。士孙端老奸巨猾,又一向看不起武夫,他避之唯恐不及,怕送上门去没好果子吃。 伏完自从儿子伏均与王子服擅杀大将杨柏,天子尚未对此事下定论,求他等于把钱仍在水里。 想来想去,唯有种辑还算半个军人,又是天子刘协心腹之臣,还比较熟悉军中那些不成文规矩。于是他便携带重金上门求见,想要种辑在天子面前给自己美言几句,在朝堂上谋个官职。 种辑当初可是抛弃家业,只带着一家老小随刘协出逃。到了汉中虽说衣食无忧,但光靠点赏赐俸禄也维持不了士大夫体面。 段煨双手奉上重金,对他来说不吝是雪中送炭,自然点头笑纳。 再说了,朝廷重建,种辑自然也要培植自己的势力。段煨部有三千兵马,他要是收留下来,不就在朝中形成新的门阀,谁都不敢小觑自己。 种辑是个聪明人,刘协打压贾诩叔侄和张鲁他当然清楚。然而如今局势危急,盩厔带过来的兵马损失过半,若不用汉中本地兵,光靠他和段煨加起来四千来人,光从账面上看就不是叛军对手。 只有再征用一部分汉中兵,加上自己和段煨的兵马,才有可能抵挡叛军进攻。 而张鲁弟弟张卫,这段时间上蹿下跳活跃的紧,就为了让人推荐他入朝为官。若是自己能在这上面帮张卫一把,他有把握让张卫乖乖听自己的指挥。 而且他相信,刘协为了取得胜利,一定能采纳自己的建议,毕竟眼下也就他一人可用了。 果然,听了他的话,刘协稍一思忖,便颔首道:“就依种卿之言。种卿,朕命你为征西将军,率部平定叛贼庞羲、赵韪,解救南江。命段煨为荡寇将军,率本部协同出征,命张卫为昭毅将军,率汉中兵三千为辅,克日出征平叛。” 种辑大喜,下拜领命:“臣种辑遵旨!” 种辑很是干脆,领了刘协诏命,即刻便回长水校尉府命人召来段煨和张卫二将。 段煨闲居多日,听说天子终于用他为将,虽说不是主将,还要听令于种辑,但至少在种辑推荐下升了官,自然对种辑感恩戴德,发誓助种辑平定叛军。 张卫更是在种辑推荐下得偿所愿,成了朝廷正式任命的将军,一样在种辑面前赌咒发誓,绝不辜负种辑举荐之恩。 三日后,重新召集起来的近七千战兵和三千多青壮徒附合计一万人马再度出发迎击庞羲叛军。 庞羲听说汉中又来了一万多朝廷大军,他也不敢怠慢,抽调主力部队准备围点打援,一场大战就此展开。 第五十三章 初战中伏 南江城北,有一条遄急的小河,名字很奇怪,叫做大河。 大河东面是一片连绵的苦竹林,当地人以林为名,就叫苦竹。 苦竹边上就是汉中入蜀官道。这条官道历史悠久,相传乃是秦时所建,是汉中来往蜀中主要道路。 不过沿此道过了南江,经过阆中后,便陡然变窄,行程渐趋艰险。后人形容“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说的就是阆中以后的道路。 但是南江城北的官道还是比较宽敞的,种辑平叛大军一路南下,仅十数日便来到此处。 眼看南江城就在眼前,一路上提心吊胆的种辑终于放下心来,笑着对段煨和张卫道:“二位将军,南江城近在咫尺,不若就地驻扎休整一日,明日全军出击,一举击退叛军解南江之围。” 段煨看了看四周地势,担忧的说道:“凡军好高而恶下,贵阳而贱阴,养生而处实,军无百疾,是谓必胜。种将军,此地地势平坦,四周遍布竹林,非扎营良选啊。” 张卫却大咧咧的说道:“老段你不早说,按你说法就只有再撤回二十里在桥亭有符合条件的扎营地点。可现在已是酉时,回到桥亭天都黑了,怎么扎营?” 种辑摊摊手,指着前方道:“斥候说前路地势狭窄,大军难以展开,唯有此处紧靠水源。我看还是就地驻扎一晚吧。” 段煨心累,感觉自己流年不利,遇到了猪队友。中午在桥亭他就建议驻扎下来,派人探查好南江军情再决定如何进军。 可张卫立功心切,非说趁着天气不错再往前推进二十里扼住开阔地,也好让叛军不能摆开阵势迎击自己。 哪知道张卫嘴里的开阔地是这副模样,两边竹林茂密,轻而易举就能埋伏下上万兵马。他可以断定,庞羲但凡还有点脑子,必定不会错过这个伏击的最好地点。 不过为了大军安全,段煨还是耐心劝道:“种将军,非是末将危言耸听,此处确是险地,大军即便退不回桥亭,往回撤十里,离开竹林也好。” 种辑心中不悦,不耐烦的摆摆手:“我军行动迅速,一路上都没遇到过叛军斥候,显然庞羲老贼还在费心思围困南江城,绝没料到我军已至苦竹。若是后退十里,明日如何能骤然出现在叛军背后,打他个措手不及?” 段煨心说我们一万多人在这条官道上行军十几日,庞羲就算是头猪也知道我们过来的消息了,还打他哥措手不及? 咱们没见到人家斥候,是人家不想让我们知道人家已经发现了我们的踪迹。行军打仗不是儿戏,有几次是能销声匿迹出现在敌军背后的?反正我是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他还待再劝,种辑已经很不乐意了,指着他的鼻子道:“竟然段将军害怕庞羲伏兵,那你部后退十里扎营。明日日出前必须来我大营汇合,否则军法处置。” 见再说下去种辑要发怒了,段煨只好无奈领命,带着他的部下往回走,找了块安全的地方扎营休息。 他还是不敢掉以轻心,只让一半人扎营,自己带着另外一半人草草用了点干粮,在大军三里外停了下来,远远警戒。 他是打了多年的仗,知道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的道理。越是靠近敌军就越要谨慎,一半人扎营一半人警戒,少睡半晚对这些打惯了仗的老兵没关系,丢了性命可全都没了。 哪知道就算段煨已经这么小心了,还是出了问题。 他刚坐下来吃了点干粮,远远的看见大军一边扎营一边埋锅生火做饭。 他叹了口气:“拜在种辑门下真是失策,大军深入险地却毫无防备。我若是庞羲,只要派一支伏兵在此,灭了种辑、张卫不费吹灰之力。” 他话音刚落,就见竹林中飞鸟乍起,密集的箭矢一阵阵射向毫无防备的士卒们,当场无数士卒惨叫着倒在地上。 随即无数叛军从竹林中蜂拥而出,杀向还未立好营帐的大军。 “不好,有伏兵!” 段煨一个激灵挑起身来,随手抓来一个亲卫:“你去后面叫他们别扎营了,大军中了伏兵,让他们赶紧过来随我去救大军。” 他来不及等后面扎营的一千多人赶过来,拔刀厉声道:“儿郎们,叛军袭营,随我杀散叛军援助种将军!” 段煨毕竟是多年征战的老将,知道此刻不是保存实力的时候,只有杀散叛军,救出种辑他们才是唯一生路。 若是不去救主营,叛军随时都可能追上来,他就算逃了回去,刘协也不会给他好果子吃。 段煨发了狠,咬紧牙关率领一千五百部下大声呐喊着杀向袭营叛军。 这时种辑大营整个都乱了,叛军连射带砍,一次冲锋便冲了进来,杀的朝廷军尸横遍地。 种辑本部一千来人早已损失大半,只有百余部下护着他紧守大帐。 好在汉中兵意志坚定,得益于他们几乎都是天师道教众,在一个个教导祭酒的指挥下奋力抵抗,与叛军伏兵展开白刃战。 张卫浑身是血,也不知道是叛军的还是自己的,只是挥舞双刀一边咒骂一边奋力厮杀。 而随军几千青壮徒附早就见势不妙蹿入竹林逃的无影无踪。 三里路转瞬即止,段煨不愧是西凉猛将,一条铁枪上下飞舞,当头杀进大营。他身边百余亲卫都是些精挑细选的段氏部曲,战斗力异常强悍,在他们冲杀下,叛军节节败退,居然很快杀到中营,与种辑汇合在一起。 在他身后,千余段煨部下形成一个巨大的锥形,狠狠向叛军扎过去,打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种将军!种将军安否?”段煨大声问道。 种辑听到段煨熟悉的声音,垫起脚颤声回应:“段将军......段将军是你吗?我在这里,还来救我!” 段煨听见种辑说话,知道主将无恙,便暂时放了心:“请种将军率部跟在末将身后,末将带将军杀出去!” “哦,好好。” 种辑吓坏了,赶紧一叠连声的答应,迫不及待让亲卫护着他跟在段煨身后。 两股人马合在一起,一边作战一边收拢残兵。那边张卫见状,也带着部下向他们靠拢,战况渐渐呈胶着状态。 等到十里外段煨余部一千五百人赶到战场,朝廷军更是气势大盛,奋力向营外冲杀,想要与那部分援军会合。 或许叛军见已不可能全歼朝廷大军,再打下去已经不会有多少战果了,便果断脱离战场,纷纷退入苦竹林,转眼间便消失在莽莽林海。 第五十四章 暴动 刚到南江就中伏遇袭,种辑搞得狼狈不堪。 好在段煨不是盖的,力挽狂澜打退了叛军伏兵,好歹没让大军败退回汉中,维护住了种辑颜面。 这回种辑倒是没再头铁,二话不说回撤十里扎营。张卫也息了嚣张气焰,对段煨心服口服,乖乖带着人回桥亭,很有眼力见的接过扎营工作,干起了苦力。 战后清点,长水校尉部种辑直属部队只剩下两百骑,张卫部损失过千,唯有段煨部还算完整,只死伤三百多人。 随军青壮战死战伤,加上趁乱逃走的损失大半,还能收拢起来一千多人。 这一战,种辑一万多大军一下子丢了近四千人,战损高达四成。不仅如此,军中士气大损,短时间内已经不可能发起军事行动了。 相较于种辑军,叛军损失也不少,丢在战场上的叛军尸体足有一千多,估计伤号只多不少。这样的损失对叛军来说也有些伤筋动骨了,段煨估计这段时间叛军不可能再发动进攻。 如今在南江一带,王子服、伏均带着不到五千残兵龟缩在城内不敢开门迎战。 庞羲的近两万叛军盘踞在南江西北吴家山一带,暂时失去了进攻欲望。 而种辑中伏后连退十里,驻扎在桥亭附近依山扎营,也不敢贸然南下与王子服汇合。 麻杆打狼两头怕,三方就在这小小区域内呈三足鼎立之势,暂时形成了对峙局势。 当战报传回郑都,刘协勃然大怒,连连下诏斥责种辑。 可他也很无奈,如今手下能打仗的人都派出去了,就连种辑这种半文半武的人也派到了前线,却依然毫无战果,奈何不了叛军分毫。 他只能再度下诏征兵征粮,送到前线去平叛。 但是前线战败的消息终于瞒不住了,郑都城内外一片缟素,数月前征召的一万青壮,加上这次三千,几乎损失殆尽。 城中流言四起,汉中人对小朝廷愈加不满。 要知道现在正是农忙时节,天子刘协不顾农时决意发动平叛战争。若是一举平叛还好,青壮们回来还能参加劳作。 可如今一万多青壮久久不回,还传言这些人几乎都死在战场上了。 这些青壮可都是家中顶梁柱,壮劳力啊,一下子都打没了,让这一万多汉中百姓家庭如何维持生计? 虽说这些人大部分不是死在战场上,而是逃进了深山密林。但是这时候的蜀中山里可不像后世风景区那么平和安宁,如今山林里还是猛兽们的乐园,一旦孤身进山,能安全出来的十不存一。 当阆中战败之后逃离战场的一部分青壮,历经千辛万苦,衣衫褴褛形容枯槁的出现在汉中平原上时,整个汉中百姓对刘协小朝廷的不满终于到了极点。 首先是郑都城西两百里的一个叫做武乡的地方率先起事。 这个乡被征召了三百青壮随军出征,可是回来的不到十人,大多死在了阆中一带山中猛兽之口,尸骨无存。 汉中百姓多信天师道,有鬼神之说。家中亲人尸骨无存等于成了孤魂野鬼,再也不能往生为人,这对百姓们打击是异常严重的。 若是在以往张鲁治理汉中的时候,天师道在各乡各里都有大小治头祭酒指导农桑,维护统治,最多的还负责宣讲教义,主持婚丧嫁娶超度亡魂。 如今朝廷取消了治头祭酒这一教职,代之以郡县乡的传统治理方式。汉朝向有皇权不下乡的传统,哪怕到了近代辫子朝也同样如此。 地方宗族取代治头祭酒填补了这一空白,使得宗族势力大涨。 这些青壮都是各宗族主要劳力,没了这些劳力,不仅赋税无从征缴,就连家中口粮都得不到保证,让百姓如何生存? 武乡一地人口不过两千,户不足五百。一下子少了近三百青壮,大部分家中少了顶梁柱壮劳力,一大家子谁来养活? 这些宗族族长们还要应付县里的赋税征缴,大家都是乡里乡亲,许多还是自家未出五服的族人,让他们怎么下得去手? 可是刘协的小朝廷不管这些,为了维持朝廷运转,这么多官僚俸禄,还有建造宫室,征召军队再度平叛,哪一样都需要钱粮,只能持续加派,向各县要人要钱要粮。 苛政猛于虎,衙役狠似狼。当县寺再度来人下到武乡乡寺,要求征收钱粮时。就连武乡啬夫都受不了了,把印信绶带挂在梁上溜之大吉。 衙役们哪管这些,县君督促甚急,他们只好将征粮公告贴到乡寺外墙上,并且召集人手直接跑到各里征收。 乡啬夫、三老、游檄都是本地人担当,与各宗族族长们还有几分情谊,就算征缴也会看实际情况适当做些调整。 衙役们只对县君负责,完不成县君指标,他们是要被打板子的。再说了,大家又不熟,我凭啥给你挑担子担责任? 你不是没钱没粮吗?行,拿你家值钱东西抵。啥值钱的也没有,那没办法,卖儿卖女吧。只有老人,连小孩子都没有?得,你家媳妇不错,我做主买到城里大户人家,得来的卖身钱抵税。 这也没有,那也不行?你这老货打算抗拒朝廷律法?想试试我手中的刀利不利? 当一个老者苦苦哀求不要把他家中唯一的孙儿带走,别断了他家香火时,一个差役暴怒之下当场抽刀将老人砍倒,拉着那个小孩打算带走。 这下便惹了众怒,先是老人儿媳尖叫着扑过去想要夺回儿子,却又被差役一刀捅死。 同族乡人再也忍不住了,愤怒的人们不管男女老幼,抄起扁担锄头,甚至捡起地上的石头土块,围攻差役们。 差役们毕竟人少,砍倒几个村民之后便被愤怒的人群吞没。 不知是谁,喊了句:“朝廷不公!夺我家人,抢我衣粮!不如反特娘的!” 随即这个里在族长带领下一百多个老老少少驱赶差役,攻占乡寺。没过两日,武乡附近所有地方都乱了起来,忍无可忍的百姓们纷纷起来反抗暴政,攻占乡寺分发粮食。 武乡的百姓暴动,犹如星火燎原,转瞬间便传遍了汉中各地。在一些去职的底层治头祭酒的带领下,暴民滚雪球般日益壮大,短短十日便已增加到十几万人。 第五十五章 杨松作乱 郑都城外,贾氏庄园。 贾成一身戎装端坐在案后,他的两侧,鲍出、萧然顶盔掼甲昂首挺立。 大厅中,贾诩、张鲁静静地坐在一边,沮俊、邢颙、田畴、邱天、郦翀、杨成、张波张浪兄弟、韩服、胡简、韩季,皆着戎装,目光热切的看着贾成。 时间一点点过去,大厅中众人依然在沉默的等待着什么。 突然,甲胄声起,徐晃迈着大步走了进来,对贾成抱拳道:“主公,杨松说服城中豪族祖氏、蒋氏、孙氏,起兵作乱,乱军攻破伏完府,伏氏全家被杀。如今正围困皇宫,与卫将军董承激战。” 张鲁一惊,问道:“杨松作乱我们早有预料,怎地连祖氏、蒋氏、孙氏也一起跟着反了朝廷?” 贾诩轻轻拍拍张鲁:“公祺仁厚,与大族共治汉中,彼辈自然无害公祺。陛下收其利却不用其人,以长安旧臣压之,彼辈如何能甘心?如今汉中各地生乱,杨松只要稍作挑拨,彼辈自然起兵响应。” 说完对贾成道:“阿成,时候差不多了,出发吧。” 贾成点点头,对众人道:“天子受小人蛊惑屡行恶政,致使汉中乱起朝廷危急。贾成身为大汉臣子,有匡扶正义铲除奸佞,辅佐天子施仁政修正道之责。贾成不才,愿效周公辅政,清明朝纲。诸位,可愿与我同道?” 大厅中除了贾诩、张鲁,所有人躬身下拜:“在下(末将)愿助主公效周公事!” 贾成大手一挥:“出发!” ...... 事情要往前推一个月,杨松因为弟弟杨柏无故被杀,却又由于刘协偏袒伏氏,不能为兄弟报仇,心中恨透了刘协。 他汉中杨氏乃是汉中第一豪族,作为家中嫡子的杨松,从小便养成了目中无人的性格。杨松为人贪婪好财株厘必较,在刘协面前吃了大亏,哪里忍得下这口气。 他一开始积极联络老主公张鲁,希望说服张鲁把朝廷赶出汉中,恢复先前割据状态。 可是张鲁早已铁了心要跟随贾成建立心目中理想世界,哪里还肯回到原先受这些大族制约,分出权力换取地方豪右善待教众的憋屈状态。 再说了,当初刘协入汉中,这些人纷纷宣布脱离天师道去捧刘协臭脚。才使得他被迫处于闲置状态,躲在家中不问政事。 如今刘协亲掌大权,重用长安旧臣打压汉中豪右,你杨松觉得不公,便又想起老子来了?老子没这闲工夫搭理你。 杨松在老主公张鲁面前碰了壁,又想去投靠贾成。 只不过贾成虽然好声好气的接待了他,却自始至终装聋作哑不接他的话茬。 因为贾成知道,杨松所代表的这股地方豪右势力接纳下来弊大于利。他将来要把汉中变成自己的基本盘,如同几年前的长平馆,一个完全听命于自己的地盘。 而不是宗族林立,每做一件事情都要和这些占有大量土地人口资源的豪右协商解决,付出各种好处和代价。 的确,有了杨松的支持,等于获得汉中豪右各种资源,再加上还有徐晃部队数千精锐可以随时听命,他要控制朝廷异常容易。 但要是这样,当初他何必步步退让,拱手让出军政大权,让刘协把大好局势挥霍到如今的地步? 既然已经决定要彻底把汉中变成自己的基本盘,想办法把杨松他们连根解决掉,直接动手按照自己的理想治理汉中不香吗? 于是杨松在贾成面前又碰了钉子。 原本照杨松的想法,把目光转到蜀中和周边地区,试图联络其他地方势力,里应外合进入汉中控制朝廷。 只是看来看去没有一个成器的。 庞羲看上去攻势很猛,哪知道两万大军却被一帮残兵败将阻在了南江不得寸进。 而赵韪听说还在广汉、绵竹一带进不进退不退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西北韩遂、马腾悄无声息。北面西凉军各部乱战一团,谁也不敢轻易南下,被中途袭击。 东南袁术正忙着称帝,甩开汉中小朝廷还来不及,哪里肯过来俯首称臣。 再往南说起刘表,唉,坐而清谈之辈,不说也罢。 往东的袁绍和曹操,袁绍早就声称天子刘协非汉家血脉,根本不屑一顾。 听说司隶校尉钟繇倒是提议召曹操前来汉中护驾,可是刘协因为以前派使者去过,曹操没理会,所以他对曹操有意见,不待见曹操。 杨松倒是想试试,不过转念一想,从兖州到汉中近两千里路,曹操得废多大劲啊,搁谁都不可能完成这一壮举。 姑且不说能不能来,即便来了,他杨松和曹操无亲无故的,能帮自己报仇雪恨吗? 听说伏完与曹操乃是少年好友,算起来长安旧臣与曹操关系都不错,这家伙要是来了,自己更没希望了。不行,绝对不行。 手上既没有军权,又没人支持自己。算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慢慢等就是了。只要自己不出错,总有等到报仇雪恨的机会。 哪知道机会来的太突然,就像一阵龙卷风。汉中各地因为不满小朝廷苛政,居然发生了来势凶猛的暴动。 汉中各地守将都是本地人,对暴动百姓还是有一定的同情心,只是守在县城并没有出兵镇压。 郑都城中尚有一万余兵力,其中汉中本地士卒约有两千人,由别部司马阎圃率领,被安置在城南军营。右将军徐晃的三千人驻扎在城外。只有卫将军董承的五千人完全效忠天子。 阎圃的两千本地士卒刘协不敢用,严令他们不得出营。 右将军徐晃听说是太仆贾成旧部,刘协因贾成之故不想用他。 所以不得已便令董承部将匈奴人去卑率军三千平定暴乱。 算来算去城中真正忠于天子刘协的不过也就两千兵马。 幸福就像涂满了蜂蜜的烤羊腿突然砸在杨松头上,简直是天佑我杨氏啊。 杨松当即秘密联络同样被刘协打压的豪族祖氏、蒋氏、孙氏三族家主,共同起兵挟持天子。他不但要报仇,诛杀王子服、伏均全家,还要尝尝掌控天子,独霸朝纲的权臣滋味。 祖氏、蒋氏、孙氏当初与杨松一样,以为将天子迎入汉中,只要奉献一部分资财就能得到显位光宗耀祖。 哪里知道刘协笑纳了他们的奉献,却只是给了几个小官就把他们打发了。 这几家家主也是一肚子气,怎奈背弃了老主公张鲁,两头都不落好,没人帮他们出头说话。 杨松上门一说,这几家当即一拍即合,把家中健仆集合起来分发兵刃。四家人拼拼凑凑居然凑了将近五千人马。 看到手下人马远超董承部留守部队,几家人士气大振。杨松更是觉得报仇雪恨就在今朝,下令先攻破王子服和伏完府邸,将两家人尽数诛杀。 伏完父子七人,除了三子伏均还在南江守城,其余连同家人仆从百余口全部被杀。 王子服留在家中的妻妾儿女家人仆从八十余口也尽数死于杨松刀下。 可正是因为杨松急于报仇,没有首先攻击皇宫,给了刘协调兵遣将的时间。董承毕竟也算是经历过好些政斗的老将,当即集合部下护送家小进入皇城,利用皇城城墙守住了叛军进攻。 第五十六章 贾成定郑都 贾成众人出了庄园,先是直奔徐晃军营,偏将军莫观早已整合部队整装待命。 贾成也不客气,直入军营发布命令:“老张...公祺兄,南门守将袁约是你旧部,请公祺兄叫开城门引大军入城。然后便去阎圃营中,令阎圃率军协同平叛。” 张鲁接过令箭,点头道:“袁约是我心腹,阎子茂出身寒门,向来看不惯杨松,说服他们没啥问题。” 贾成再抽出一支令箭:“鲍文才、田子泰听令!” 鲍出,田畴昂首出列:“末将(在下)在!” “入城之后,你二人带五百人前往百官府邸,勿要令乱兵冲击百官住所,害人性命!” “末将(在下)领命!” “沮公美,郦鹄飞、刑子昂、杨伯功、邱是之听令!” 沮俊、郦翀、邢颙、杨成、邱天出列:“在下在!” “你五人各领一百将士巡查全城,维持治安,若有乱兵宵小趁乱侵扰百姓纵火哄抢,给我就地格杀勿论!” “在下领命!” 贾成转身对贾诩道:“叔父,请你和张友澜、张浪兄弟一起镇守军营,我给你们留下五百人随时支援各处。” 贾诩微微颔首:“你尽管放心去,老夫心里有数。” 老狐狸用兵之能贾成自然清楚,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几乎都在他这里学过兵法。不说别人,甘宁、徐晃要不是读过贾诩兵书《钞孙子兵法》,也不可能成长的这么快,年纪轻轻便屡战屡胜,取得那么辉煌的战绩。 最后贾成道:“公明,你与我进城之后直奔皇城,消灭叛军,救出咱们这位不省心的皇帝陛下。” 徐晃双手抱拳,郑重道:“诺!” ...... 杨松的这场叛乱,别看声势浩大,让人觉得天子刘协回天无望。 其实一开始他没有率军直接进攻皇城,趁着皇城空虚控制住天子刘协就败局已定。 张鲁叫开旧部袁约把守的南城门,贾成率军一进城便已胜券在握。 此刻位于郑都城北的皇城激战正酣,杨松还不知道贾成早已对他的行动了如指掌,正率军进城向自己直插过来。 杨松觉得自己这把稳了,振臂一呼,五千人马便聚集起来攻打皇城,这是何等的威风。 虽说打了半响还没攻进皇城,虽说中途有不少人悄悄溜号,估计是打算趁火打劫,去各个官员士家府邸捞把大的。 但是他身边还是有近四千人在疯狂猛攻皇城。 出发之前杨松就告诉这些临时凑起来的叛军,一旦攻进皇城,他只要活捉天子刘协一人,其余金珠宝贝宫女美人,甚至连皇后嫔妃都任攻城叛军抢夺享用。 他的这道命令使得所有叛军都疯狂起来,他们都是各家奴仆,身份有时候连牛马牲畜都不如,哪里见过什么金珠宝贝?跟不要说天人一样的皇后嫔妃。 家主说了,只要攻进皇城,这些都任凭自己享用,这是多么大的福分啊。 有些机灵的心想:皇后、嫔妃就别想了,必须献给主人们。那些宫女还是能尝尝的,不是说皇宫里女人都是皇帝的吗,咱能弄个宫女玩玩,不就是和皇帝连襟了嘛。嘿嘿!想想都浑身冒火。 杨松把叛军士气鼓起来之后,便对其他几个家主大肆封官许愿:“祖兄,蒋兄,孙贤弟,此战若胜,你我几人便能高居朝堂,成为朝廷重臣。届时我们汉中士族也该扬眉吐气一把了。” 孙氏家主孙壬眉开眼笑道:“全赖杨兄运筹帷幄,小弟等能有今日风光,当以杨兄马首是瞻。” 祖氏家主祖梁年近半百,想的便有些多,看着疯狂进攻的几千部下,担忧的道:“杨贤弟适才许诺的是否有点过了?些许金珠宝贝都是你我几家供奉的,丢了也就丢了。若是国母受辱,恐怕将来授人话柄啊。” 杨松撇撇嘴,暗骂一声:“老东西得了便宜还卖乖,咱都起兵造反了还顾虑这顾虑那的,又当又立,要好名声为啥还巴巴跟着我造反?等以后我得了势,非找个法子除掉你这伪君子不可。” 嘴上却微微一笑道:“祖兄此言差矣,伏完祸国,已然全族被诛,怎能留下伏氏余孽?将来你我各家之中挑选端庄贤惠之女送进宫中,请陛下册封为后也就是了。” 孙壬举手赞同:“杨兄言之有理,朝中有咱们秉政,宫中也要有人帮着陛下管着后宫之事啊,哈哈哈哈!” 正在几人说说笑笑之时,蒋氏家主却突然道:“你们看,那是什么?” 杨松顺着蒋氏家主的手指转头望去,就见后面驰道上突然出现一标人马,当先一员战将手持一柄一端长满尖刺的奇形兵器,一马当前向自己后阵冲来。 随着一阵梆子响,数百支长箭雨点般落入阵中,刹那间射的叛军鬼哭狼嚎倒下一片。 “不好!是徐晃!” 一看到那战将的兵刃,杨松立刻认出来将就是徐晃。 要知道徐晃威名早已传遍军中,当初还是无名小将时,便已在比武大会中单挑力胜西凉第一猛将马超。 随之而来他的兵刃也是民间传说中津津乐道的话题之一,因为太特别了,从来没人用过和他一样的兵器。 徐晃率军突然出现在叛军背后,立刻引起叛军一阵混乱。 人的名树的影,徐晃战功赫赫,早已被民间传言形容的像战神一样,哪里是这帮乌合之众能比的。 徐晃一句废话都没有,趁你乱要你命,带着数十骑亲兵纵马横棒杀进敌阵。 一时间叛军人仰马翻,纷纷四散躲避,凡是徐晃冲杀过去的地方,叛军哭爹喊娘的四处逃窜。 杨松见势不妙,再这样下去部队就要打散了。他见徐晃人少,赶紧纵马上前,试图指挥部下围攻徐晃,只要把徐晃干掉,这场仗就稳了。 哪知道徐晃强横无比,杨松这边还在声嘶力竭聚拢人马,这边厢徐晃已经快马来到跟前,只轻轻一棒,便将杨松脑袋砸了个稀巴烂。 叛军哪见过如此勇猛的战将,见自家主人一个照面便脑浆迸裂,死的不能再死。早已吓的魂飞魄散,发一声喊便一哄而散,恨不得爹妈多生两条腿,逃的性命再说。 第五十七章 剖析 汉安殿,刘协神情复杂的看着贾成。 才十四岁的他已经历了许多人一辈子都没见过的风波和起伏。 特别是近一年来,费尽心机逃离长安,在盩厔城不顾自身安危顶着巨大压力坐镇孤城,一举击溃李傕、郭汜数万大军攻城。 那时候这个十四岁的少年天子威望达到了顶峰,所有人都把他当成再度中兴汉室的明君。 张鲁献上汉中郡,迎奉他入主汉中定都南郑,刘协顺势亲政,牢牢把控郑都小朝廷。 汉中富庶,人口百万,南边的益州唾手可得,这一切对他来说就是天佑大汉,复兴汉室最好的起点。 可是他怎么也想不到,定都南郑才半年时间,局势就糜烂到这种地步。 益州叛乱迟迟不能平息,派出去的平叛大军一败再败。就连先前对自己阿谀奉承,出资出力为自己修宫室,选美女,把自己奉为中兴之主的汉中本地大族,转瞬之间便起兵叛乱,险些攻破皇城,成了他们的阶下之囚。 刘协实在想不通,直到贾成一身戎装进殿行礼拜见,他才似乎想到了什么,哑着声音问道:“贾卿,这都是你叔侄策划的吗?” 贾成摇摇头:“臣与叔父既没有能力也不会针对陛下策划这一切,臣只是有所预料做了些准备而已。” “有所预料?”刘协冷笑几声,“朕定都南郑以来,麾下人口百万,文臣武将济济一堂,又有雄兵五万,天下英才闻风而来。若不是有小人暗中鼓动百姓作乱,挑唆豪右叛乱,会到如此地步?朝中那么多名士能臣都察觉不了,却唯有你叔侄预料到这一切,还做了周密准备。贾卿,你正当朕无知小儿吗?” 面对刘协的质问,贾成没有生气,反而正色道:“陛下熟读诗书,当知为政之道举直错诸枉,则民服;举枉错诸直,则民不服。又曰使民以时。陛下,您在郑都做到了吗?” 刘协不悦的反驳道:“亲贤臣远小人的道理朕会不懂?贾卿你说,朝中谁是小人谁是贤臣?伏完、王子服对朕忠心耿耿,又向有贤名,在你嘴里就成了小人?再说了,叛军围困程都军情紧急,朕前后只征召不到一万青壮民夫,怎能算不使民以时?” 贾成再度摇头:“臣非言伏辅国、王镇军乃奸佞小人。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又曰君子用人如同使用器皿,各取其长。镇军将军王子服忠心有余才能不显,奉车都尉伏均纸上谈兵之辈,陛下用此二人为将,且暗下密诏掣肘甘宁,这场仗能打赢吗?” 见刘协露出思索的神情,贾成继续道:“陛下初入汉中便大兴宫室,广纳民间女子,这难道便是明君所为?不错,陛下出兵平叛确实只征召不到一万民夫,然兴建宫室和百官府邸用了多少民夫,广纳民间女子入宫拆散了多少百姓家庭,陛下算过吗?” “前线既败,陛下不用右将军徐晃,反而使长水校尉种辑一介书生为将,陛下何其谬也。” 贾成侃侃而谈,索性一股脑将刘协在汉中败笔一一指出。 “臣知道陛下怕臣叔侄势大,离开长安后为臣所控,致使皇权旁落。是以处处防备臣叔侄,为此不惜连臣旧部都一一闲置,不用一人。同样也怕张公祺心怀异志,便使手段分化张公祺旧部,将其与臣一样闲置。” “可是陛下操之过急了。如今天下分崩离析,心怀异志者比比皆是。陛下尚只区区一郡之地,兵不过数万,却耽于享乐,不量才用人,因莫须有之虑处处打压臣叔侄和张公祺,致使前线兵败。陛下,这是明君之道吗?” “杨松祖梁等小人,以金珠美女、华美宫室惑上邀宠。这种小人近则逊远则怨,陛下一旦满足不了他们欲望,便生怨怼之心。骤起发难自是情理之中,不难判断。” 贾成洋洋洒洒一大堆话,说的刘协哑口无言。 刘协虽只少年,但他毕竟经历了那么多风浪,从小就生活在各种阴谋诡计当中,若是没有一点精明的头脑,也活不到现在。 他不傻,贾成话说的直接,也有些难听,可句句都是发自肺腑,都是干货,他当然听得出来。 也就离开长安到汉中之后,一时没有按捺住少年心性,在某些别有用心的人撺掇下做了好些糊涂事。 再加上盩厔之战让他声威大震,过于高估了自己的能力,觉得所有事情都能乾纲独断了。 原本这些倒也没什么,贾诩、贾成叔侄也好,张鲁也罢,只是想尽快结束乱世,早日建设理想当中的国家,并不贪恋权力。 可是刘协是帝王,一个被权臣控制了多年的帝王,一旦让他看到了掌权的希望,便迫不及待的将这几个人一脚踢开独揽大权。 他却忘了,汉中并不是长安,也不是大汉别的地方,有着浓厚的天师道氛围。在张鲁的治理下,汉中更像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心目中的乌托邦,与大汉儒家统治已经有些格格不入了。 刘协粗暴的取缔天师道,强行恢复大汉各项制度,按照大汉律法征收税赋,当然会引起汉中百姓不满。 比如说征收税赋,在刘协和朝廷眼里只是改了个名义,百姓们以前交到各地义仓中的钱粮改成了直接上缴到县寺郡府,数量并没有增加多少。 可在百姓心目中却完全不一样。 以前交到义仓,这义仓就设在各乡各里,大家的眼皮底下。遇到灾荒年景或者一时揭不开锅,百姓可以从义仓中借出钱粮应急,到时候手头宽裕了再还回去。 只要看到义仓就在面前,所有百姓心中便有了底气,不怕遇到三长两短的事情。 可是朝廷取消了义仓,把钱粮全部收了回去。尽管刘协承诺一旦有了灾荒,朝廷还会发放粮食赈灾。 但以前官府是什么德性,百姓们可记得清清楚楚,哪里会轻易相信你这个外来的所谓天子,所谓朝廷。 再加上一系列征发民夫建造宫室,强行拉走家中女儿入宫,不顾农时征兵平叛。关键还平叛失败,随军出战的各地民夫几乎都死在战场上连尸骨都没办法带回来。 这一桩桩一件件惨事,对汉中百姓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击,不暴动才怪。 第五十八章 罪己诏 刘协自嘲的笑笑:“或许是朕太急了,枉费了大好局势。” 看着眼前这位才十四岁的少年天子,贾成心中也有些不忍。 毕竟才十四岁啊,要搁在后世,也就是个不知柴米油盐的中学生,或许最大的烦恼只不过是如何应付学习和作业。 可他却要时时刻刻面临生命威胁,还要费尽心机应对各种各样心思的臣子,更要面对父祖留下来那令人绝望的烂摊子。 扪心自问,若是换成自己,会不会早就被这一切逼疯了?能不能做到刘协现在的样子? 人无完人,刘协只是缺乏经验,又害怕大权旁落才做了那么些糊涂事,也许还能挽救一下。 “陛下,亡羊补牢为时未晚,臣斗胆请陛下亲贤臣远小人,以社稷为重,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如此方能治政清明,民富国强,重振汉室。”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刘协目光凝重的盯着贾成,“贾卿,朕能相信你么?” 贾成肃容拱手道:“姑臧贾氏虽是边野陋士,然世代以大汉臣子为荣,贾成忠于汉室之心可昭日月。他日若有违此言,甘受五雷轰顶之罚。” 这年月,誓言还是有极强的约束力。所谓季布一诺可抵千金,汉朝士人轻易不发誓,因为违背誓言是会被天下人唾弃的。 贾成自然不太相信誓言,不过为了安刘协的心,让他以后不要再乱搞出些幺蛾子,也只能采用这个办法了。 既然贾成给了台阶,刘协若再不识数,那这个皇帝就不用干了。 况且眼下郑都城里内外都是贾成的人,就算贾成撕破脸皮直接把自己软禁在宫中,他也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 “朕知道了,就请贾卿先平定城中叛乱,记功具策安定官名。明日大朝,朕自会给百姓,给朝中百官一个交代。朕乏了,贾卿告退吧。” “陛下保重圣体,臣告退。” ...... 这时候郑都城叛乱已近尾声,得益于贾成实现做好充分准备,杨松四处串联的时候徐晃部队便已枕戈待命。 再加上贾成早已派出精锐士兵乔装入城,在一些大臣府邸附近悄悄安置人手暗中护卫。 所以除了伏完、王子服等人的府邸被叛军攻破全家被灭,其余大臣们倒也没受多少损失。 而且徐晃勇猛无比,一战便阵斩杨松、祖梁等叛军首领,当场迫降大部分叛军,这场叛乱在极短时间内便平息了下来。 倒是中途偷偷离队想在城中趁火打劫的那些零星叛军剿灭起来废了点功夫。好在沮俊、郦翀、邢颙、杨成、邱天等人及时行动,手段也很果决,一旦看到作乱叛军立刻就地斩杀。 贾成解了皇宫之围,又立刻下令封锁城池,收捕叛乱人员。日落之前便已彻底平息了这场地方豪族引发的叛乱。 第二日,刘协令人召集群臣召开大朝会。 在百官惊疑不定的目光中,刘协先是下了一道罪己诏,声言自己年幼德薄,屡出弊政,致使汉中百姓怨声载道。 他又言自己无知少学,令群臣推荐饱学鸿儒入宫讲学,为自己释疑解惑。 刘协这道罪己诏一下,殿中群臣虽然神色各异,但天子承认自己错误可是从古至今少有之事。毕竟汉中朝廷虽小,却也是天下正统,天子有错,难道不是臣子们不上书谏言的责任吗? 当即呼拉拉跪倒一片,司徒士孙端更是老泪纵横,免冠下拜道:“老臣舔居三公之首,却令陛下蒙羞下诏罪己,实是老臣无能。今日老臣无颜窃据朝堂,恳请陛下乞骸骨。” 罪己诏乃是大事,作为辅佐天子治理天下的三公,自然责无旁贷跟着背锅。司徒士孙端率先请辞乞骸骨,司空杨彪,太尉朱儁当然也不能幸免。 朱儁今日是拖着病体上朝,本就很少接触政事,无官一身轻,倒能安心回家养病。 倒霉的是杨彪,刚刚从长安跑过来,司空位置还没坐热,便因为刘协罪己诏不得不请辞,成了闲散人员。 这一下子三公位置都空出来了,许多人心中一下子热切起来,琢磨这自己能不能升一升,坐坐那个位置。 特别是太中大夫来敏,心想这三个人一去,朝中最有资格的也就自己和孔融两个人有资格争一下三公的位置了。 孔融名气最大,但他治政和军事水平却不怎么样。当初他在北海太守任上,空有数万大军,却坐视黄巾作乱,险些攻破城池落入黄巾贼人之手。 要不是郡吏太史慈冲出重围,请来援军刘备,这位坟头荒草都好几尺高了。 汉中现在的局面比当初北海还要艰难,天子要是不傻,绝不会启用孔融主政。 哦对了,还有两个,就是这次平定叛乱出了大力的贾诩叔侄。 来敏偷偷瞟了一眼站在角落里似乎在闭目养神的叔侄二人,转念一想还是摇了摇头。 天子对二人忌惮可是有目共睹的,若是启用二人,难道不怕尾大不掉,重现董卓擅权的故事? 想到这里,来敏眼中愈发热切起来,咳嗽一声上前奏道:“陛下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士孙端、杨彪、朱儁乃天下名士,饱学宿儒,既然罢了三公之位,不如礼聘入宫,教授陛下学问兵法。如此便能君臣相得,以成陛下好学之名。” 来敏索性推一把,将三人请辞之事锁定了,这样自己进位三公,甚至直接坐上三公之首司徒的位置也就稳了。 刘协点点头:“来卿之言深得朕心,三位老师就莫推辞了。” 士孙端正自愧疚不已,想起自己作为百官之首,不能帮陛下治理朝政,还弄得到处叛乱,甚至都没有觉察杨松等人的谋逆行为。 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老了,不再适合坐在司徒位置上处理政事了。既然陛下要潜心学习,那就发挥一下余热,把自己的学问经验倾心教导陛下也就是了。 “老臣敢不尽心竭力,授陛下诗书理政之道。”士孙端再度下拜,然后颤巍巍站到一边。 朱儁这些日子感觉自己病体越来越严重,应该已是时日无多,便再度请辞道:“老臣重疾难愈,手不能握卷,已难担负帝师之责,还请陛下恕罪。” 看着老头枯瘦如柴的样子,还时不时重重喘息几声,刘协心中也是一阵悲凉。 当初黄巾之乱,天下三亭中去了两亭。朱儁、卢植、皇甫嵩奉诏平乱,仅仅九个月便平定叛乱,那是何等威风。 如今卢植隐居上谷郡,已于三年前病逝。皇甫嵩数月前也因伤病而亡。三大名将只剩下朱儁苟延残喘。 可这位令李傕都忌惮不已的老将军,却已病重难愈,眼见没有几日可活了。要不然刘协也不会无将可用,派了王子服、种辑这等庸才出征,把自己搞的如此被动。 “老爱卿为国操劳一生,朕实不忍。汪安,带人扶老爱卿回府将养,调宫中御医伺候汤药,不得怠慢。” 内侍汪安赶紧跪下领命,带着人把朱儁搀扶着送出大殿。 只有杨彪心中暗骂来敏无耻,为了升任三公,迫不及待敲定自己请辞。不过他初来乍到,还来不及培植自己的势力,使得没人帮自己说话,只能无奈答应成为帝师。 但他转念一想,失之桑榆得之东隅,只要还在天子身边,总有再起之时。作为天子的老师,日日在刘协身边,更能发挥影响,到时候再想办法给来敏上上眼药,总要出了这口恶气。 第五十九章 辅政三臣 下了罪己诏,三公去职,一人病退,二人转职为帝师。 殿中众臣知道接下来就是决定自己命运的关键时刻,不由得呼吸急促的等待天子接下来的任命。 果然,刘协并没有耽搁多久,面无表情的继续道:“令贾诩为司徒,贾成为司空兼司隶校尉,张鲁为太尉,钟繇任侍中,脂习任大鸿胪,王邑为太仆。朕要潜心读书,朝中军政之事悉由三公署理,待他日朕读书有成再亲政理事。” “轰!”刘协这道诏书一下,殿中顿时像炸开了锅一样闹了起来。 什么?陛下这是要干什么?把军政大权全部给了三公,他要躲起来读书? 天下哪有如此荒唐之事? 杨彪目瞪口呆,与士孙端面面相觑。他也是年过半百的老人了,原本还想着利用教导天子的机会慢慢施加影响,过个一年半载自然还能复出为官。 到时候身为帝师,怎么也少不了三公之位。 可是天子自己都不再理政了,他就算是帝师,又有什么用。 “陛下,这是乱命!请陛下收回成命!” 太中大夫来敏嘶声大叫道。 开玩笑,贾诩贾成叔侄二人同列三公,张鲁更是贾成同党,他们三人同掌朝中大权,天子更是不再理政,这是将汉室江山拱手送与贾氏,这是要改朝换代啊。 你刘协不想当皇帝,汉室宗亲多的是,程都城里那位不也姓刘吗,可以让他来啊! “陛下如此行事,与先汉哀帝、董贤故事何异?难道欲禅位贾氏乎?” 杨彪也反应过来,愤怒的开口道。 董贤,字圣卿,冯翊云阳人。因其姿容俊美,深受哀帝刘欣宠幸,断袖之癖的典故就说是这二人。 董贤二十三岁时哀帝任命他为大司马,卫将军。虽为三公,但常在殿中执事,掌管尚书,百官靠董贤向汉哀帝奏事。 哀帝在任命册文中有“在朝中掌事诚信”之句,中郎将萧咸认为这句话出自尧禅位给舜之文,不是三公旧制,心中忧惧。 后来汉哀帝在麟麒殿摆酒宴,与董贤父子及亲属聚饮,中常侍王闳侍中,在旁侍候。汉哀帝有一些酒意,不慌不忙地看着董贤而笑,说道:“朕想效法尧禅位舜,怎么样?” 王闳进言道:“天下是高皇帝的天下,不是陛下所有的。陛下继承帝系,应当传位给子孙直到无穷。世代相传的大事至关重要,皇上不要随口说!” 如今贾成仅仅二十岁便拜为三公之一的司空,还与叔父贾诩共掌朝政,比当初董贤更进一步,就差赤果果说出禅位的话了,这让群臣怎么受得了。 议郎郦翀却上前厉声喝道:“君美公自入仕以来,屯田养民,西拒马腾、韩遂,救天子于逆贼李傕、郭汜之手,护陛下入汉中以定都南郑。试问各位,谁能做到其中一点?董贤以色侍人,以媚惑上,质性巧佞,从无一言利国家之小人,怎能与君美公相提并论?” “今日陛下因内外动荡,恐年少误国而将国事相托,正是君贤臣明,不让周公辅政之美事。尔等枉读诗书,不知天下大势,却固守成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欲令汉室倾颓不成?” 他又一指殿上昂首挺立的徐晃,以及殿外黑压压一片徐晃部精锐:“汉中处处民变,郑都叛军骤起肘腋,各位困于家中束手无策。是谁甘冒叛贼刀剑弓矢之险披发上阵,救陛下和各位于危难之中?文先公,你做得到吗?还是来大夫你可以做到?” 郦翀职位虽小,也就在大朝会上有资格站在末席,但他素来以胆大敢言出名。 他是最早跟着贾成的幕僚之一,早就心折于贾成的所作所为,对贾成的志向更是钦佩不已,把他当做一生追随的明主。 主公贾成立下这么多大功,为汉室存续披肝沥胆,却在盩厔开始便受到这么多不公正的待遇,一次次削权闲置,几乎成了汉中小朝廷的透明人。 他们这些曾经跟随贾成的师兄弟们也一个个受到牵连疏远,只能看着那些无能之辈充斥朝堂,自己却没了一点点用武之地。 刘协和他的小朝廷弄的汉中郡天怒人怨,百姓揭竿而起,这些人只会推诿责任,整日里说些百姓不能体谅君父的浑话。 而杨松作乱,这些人更是只会躲在各自家中瑟瑟发抖,根本想不起奋起反抗,带人解救被叛军围困在皇宫中的天子。 只有主公贾成,还是忠心耿耿带兵平叛,救天子和朝廷于危难之中。 事实证明,只有主公贾成才是力挽狂澜,匡扶汉室的唯一中兴之臣。而天子也意识到这点,才把国政托付给贾成。 但这帮人居然又跳出来大言不惭的说贾成欲代汉篡位,与先汉佞臣董贤相提并论。简直是岂有此理!郦翀的脾气怎么忍得住,当即跳出来大声斥责起来。 郦翀的一番话说的众臣哑口无言。 黄门侍郎杨修看着殿外杀气腾腾的一众将士,心中一惊,暗自咽了口唾沫,微微挪动脚步走到父亲杨彪身后轻轻一扯杨彪衣袖。 杨彪微一扭头,见儿子杨修朝自己眨眨眼,又向外努努嘴。 杨彪那也是经历过董卓篡权,李傕独霸朝纲的时期,当初董卓欲废立天子,尚书丁管大骂董卓贼臣,还挥手中象简,直击董卓,被董卓当场令人斩杀。 那血淋淋的一幕仿佛还在眼前,杨彪当时就被董卓的残忍好杀吓坏了,以三公之尊下拜附议。 今日这一幕与当初何其相似,贾成贾诩叔侄出自凉州,乃是董卓旧部。他怕自己再多说几句,搞不好就步了丁管旧路。 想到这里,杨彪稍稍换了语气道:“太仆贾成文武全才世所罕见,若能效周公辅政匡扶汉室,老臣决无异议。” 杨彪突然转了话风,让来敏吃了苍蝇般恶心难受,指着杨彪骂道:“杨彪,你弘农杨氏四世三公,世受汉室厚恩,怎能眼睁睁看着朝中出此悖逆之事!” 他异常恼怒杨彪在这样关键时候居然反水背刺自己,环顾四周想要找几个同盟帮着进谏。结果先前那些义愤填膺的同僚们仿佛骤然间被妖法定了声,居然一个个如同泥塑木雕般默不作声,只是目光诡异的看着自己。 顿时想起刚才议郎郦翀后面那几句话,目光一扫,右将军徐晃如铁塔般站在武将之首,卫将军董承居然在徐晃下首。再一看殿外黑压压的士卒,他悚然一惊,暗叫不好,看来除了殿上这些朝臣,宫中内外竟然都是贾氏叔侄的人手。顿时冷汗狂冒,湿透了朝服。 这时久未做声的刘协终于说话了:“众卿,朕意已决,即日起就在后宫安心读书,众卿勿扰。二位贾卿,张卿,国事就托付你们三位了。” 贾诩、贾成、张鲁三人出列下拜:“臣等恭领圣命!定当鞠躬尽瘁匡扶大汉!” 第六十章 平定庞羲 汉时三公,司徒掌民事、军国支计,为文官之首。 司空,掌水土、营造事。凡营城起邑、浚沟洫、修坟防止事,则议其利,建其功。 太尉掌军事,但是不能直接带兵,只有评定武将功绩高下、以为升降依据,辅助皇帝制定军事战略。 说白了,三公就是把丞相职责一分为三各司其职。 按说三人当中,贾成看起来权力最小,毕竟小朝廷现在最主要的工作就是轻徭薄赋恢复民生,然后整顿军队抵御叛军。 贾成最多也就修修水利工程,终止宫室府邸,亭台楼阁的过度建设。 不过他还有一个职务就是司隶校尉,位在汉中太守之上,有权直接管理整个汉中郡。以现汉中太守张鲁亦步亦趋紧跟贾成的态度上可以看出,贾成就是汉中实际上的掌权者。 再加上除了护卫天子的卫将军董承部以外,真正掌握军事实力的两位大将甘宁、徐晃都是贾成旧部,只听令于贾成。 贾诩又一直隐在幕后默默支持自己的侄儿,论实权,贾成已经和丞相无异。 造成这种情况的,其实是刘协的一些小伎俩。若是真的干脆点拜贾成为相,将来刘协或许真的没有翻身之日了。 他很清楚,贾成只要时机权力,并不真的要篡权夺位,所以他这番任命,贾成一定不会反对。 其实贾诩、贾成和张鲁也心知肚明,毕竟刘协这是在豪赌自己的江山社稷,大权旁落是所有君王都异常忌讳的事情。 不给刘协保留一丝念想,大家鱼死网破就玩不下去了。 ...... 经过一系列台前幕后的政治交易,贾成终于在法理上取得了控制汉中小朝廷的权力。 为了减少朝廷开支,更好的提升效率,贾成首先提议司徒、司空、太尉三公合并一处理事,建立三公连席会议制度。 任命沮俊、邢颙、田畴、邱天、郦翀、杨成、阎圃、张波、张浪兄弟、韩服、胡简、韩季为公府从事,分署公府事务。 合并后第一项决议就是废除朝廷进汉中以来的一切政令,恢复到当初天师道治理汉中时的治理模式。只是将所有治头祭酒名称该为了相应的官职。 把天师道教义融入到儒家学说之中,去除一些鬼神之说的旁门邪道,并在此基础上结合汉律重新制定律法。 田畴善律法,重民权,邢颙德才兼备,阎圃精通天师道教义。贾成便委托三人重修汉律,为朝廷治政之基础。 他的第二道命令便是命徐晃率本部两千前往南江,取代种辑担任平叛军主帅,会同张卫、段煨平定庞羲叛军。种辑回京后另有任命。 第三道命令,就是遣人南下益南,绕道前往程都。令甘宁火速平定赵韪叛军,将汉中、益州连成一片,真正将朝廷势力覆盖到整个益州。 下达了这三道命令后,贾成便将政事委托给叔父贾诩,带着张鲁和一众亲信幕僚巡视汉中各地县乡,安抚百姓,勘察农田水利、矿产资源。 贾成这一次出巡,打算根据前世记忆把汉中山山水水全部走遍,寻找所有能找到的矿产资源。还要根据地理环境,确定适合大规模耕种地区和耕种作物。 他要把汉中打造成科学规划的模范区域,广积粮草,增加财源,聚拢人口。 汉中地理位置非常重要,东北面是长安京畿,关中大乱,必定会有源源不断的流民涌入此地。贾成下令斜谷关守将杨任在严防西凉军侵袭的情况下打开关城,放关中流民入境汉中,增加汉中人口。 西北接壤陇右南安、武都、天水、安定四郡,这四郡有大量羌胡汉民杂居,这些人以游牧为生,拥有大量战马牛羊资源。 汉中若能积蓄足够粮食,便能和这四郡开展贸易,换取牛羊马匹,把朝廷的势力悄悄向陇右渗透。 这方面的工作贾成原来的门下商监,如今的金曹从事张浪极其擅长,由他来主持这项工作,贾成很是放心。 还有一点,贾氏叔侄老家就在安定郡以北的武威郡,一旦朝廷渗透到陇右诸郡,便能伺机扫除马腾、韩遂势力,利用贾氏在凉州的影响力把凉州纳入朝廷版图。 到时候集益州凉州之力,把河套地区的战马资源握在手里,居高临下收复旧都长安,朝廷平定天下就指日可待了。 这些是贾成的长期战略,五年、十年以后的事,首先就是要把汉中建设好,百姓安定才能固若金汤。 在他巡视汉中的途中,便陆续收到前线战报。 首先是徐晃,他把部下打散成小股部队,改扮成运送军粮的民夫悄然进入种辑军营。 种辑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便让徐晃解除武装软禁起来。 段煨就是一个职业军人,先前为了自己的前程功名才投靠的种辑。如今种辑失势,朝中掌权的是以贾成为首的三公。 贾成让徐晃许诺段煨保留中郎将之职,若有军功不吝封赏。段煨与贾诩有旧谊,以前也是看着贾成长大的老交情了。 眼看老朋友叔侄得了势,高兴还来不及,哪里还会顾着吸自己血汗钱的种辑,自然毫不犹豫的倒向徐晃。 张卫更不要说了,亲大哥成了太尉,以后自己不就前程似锦了。二话不说便高高兴兴接受了主帅换人的现实。 徐晃为了麻痹庞羲,并不急于换上自己的旗号,还是用种辑的将旗。 准备了数日之后,在一个大雨滂沱的夜里,突然袭击庞羲大营。 庞羲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对手已经换成了徐晃。以他的经验,汉中朝廷军中拥有一种极易燃烧的火器,所以每次和种辑作战也好,攻打南江城也罢,敌军都是以火攻为主。 但是只要在雨天,朝廷军就抓瞎了,龟缩在营内一动不敢动。再说了,自从他夜袭种辑军,种辑早就怕自己怕的要死,从不敢主动出击。 偶尔出营迎战,也是稍一接触便缩了回去,死死守在营里。 这两天雨势极大,庞羲认为敌军肯定与往常一样躲在营里。他正可以好好休息几日,年纪大了,身子骨也不像年轻人那么硬朗了,等休息好了,再想办法灭了种辑,迫降南江。 主将一放松,底下人当然更不在意敌军了。 这么大的雨,敌军主将又是个胆小鬼,傻子才会冒着大雨出营值守。 就这样,徐晃顺利夜袭庞羲大营,一战阵斩庞羲,刘璋长孙刘恭以下数十位文武官员、叛军将领战死大半。刘恭被擒,叛军余部一万余人战败投降。 两支叛军之一的庞羲军就此被灭。 第六十一章 打赵韪的时候到了 程都城,州牧府,刘璋双手颤抖着合上简书,两行热泪潸然而下。 王政默默上前,递上一块丝巾:“季玉节哀,庞羲不顾大义擅起刀兵死不足惜,只是累及无辜幼儿,实在是罪该万死。” 刘璋闻言更是泣不成声:“我自幼受大兄养育教诲,大兄忠直君子,一生以匡扶汉室为己任,却死于逆贼李傕之手。恭儿年仅十岁,受庞羲老贼胁裹,犯下谋逆大罪,我愧对大兄啊!” “季玉身为州府之首,何必哭哭啼啼惹人笑话。” 随着话音,两员大将昂首跨进厅内,正是后将军甘宁与执戟都尉陈到。 甘宁大声道:“主公明察秋毫,他在朝中秉政,季玉何须担忧!你家侄儿刘恭不过垂髫小儿,晓得甚事?被庞羲老贼胁裹,做了那傀儡贼首而已,又无称制,某料主公不会定他死罪。最多圈禁起来罢了。” 黄权奇道:“谋逆乃是族诛之不赦大罪,虽小儿不能免也。甘将军如何有把握贾司空不会定刘恭死罪,且不会罪及刘使君?” 甘宁不屑的撇撇嘴:“我家主公岂是那种墨守成规的庸碌之辈,我等只须安心剿灭赵韪叛军,他日主公自会论功行赏,何须我等在此妄自揣测。” 程都这帮人没见过贾成,先前为了是否回归朝廷也时常有些争议。 毕竟当初刘焉在益州所做的目的性很明显,就是想将益州封闭起来,形成独立王国。而那几个益州籍的朝廷官员,如庞羲、赵韪,甚至更早的侍中董扶,先后回到益州后都积极帮着刘璋父亲刘焉运作这件事情。 也就刘璋在贾成的影响下,希望天下归于一统,不愿意诸侯割据而使得天下分离。 一年多来,刘璋、王政积极结交益州年轻士人,使得这些还心念大汉,还对割据一方不太认同的年轻人聚拢在他们身边,希望能够重振大汉社稷。 若是按照原先历史进程,刘璋继承其父遗志,割据益州,坐观天下成败。这些人没有天子刘协驻晔汉中的情况下,自然会以益州利益为上,庞羲、赵韪也不可能因失望之极而叛乱。 当然现在事情发展已经变的与原本历史面目全非,刘璋并没有割据益州的想法。以黄权、张松为代表的益州本地势力也只是担忧汉中朝堂巨变,三公把持朝政,刘恭被朝廷擒获之后,代州牧刘璋受牵连,使得他们这些人也受到影响。 说起来益州牧刘焉死后,刘璋只是在大伙推举下暂代州牧,还没有真正得到朝廷册书认可。刘璋真正的职务不过是盩厔县令,区区六百石的小官。 不怪这些人担忧,除了几个县令、掾吏,凡职务高一些的,要么跟着庞羲造反了,要么就辞官闭门在家,还有几个死在乱军中。 也就张松职位高一些,朝廷正式任命的八百石蜀郡别驾,其余人都是临时任命,需要朝廷认可。 反而甘宁地位超然,上两千石后将军,整个益州都没人比得过他。 但是甘宁是客将,平叛之后还会回到朝中,管不了地方事务,也没有权力插手地方官员任命。 好在甘宁话里话外透露出只要贾成执掌朝政,不会亏待蜀中忠心朝廷的忠义之士,这些人心中稍安,便把注意力集中到如何平叛上来。 刘璋先前关心则乱,因为侄儿参与叛乱而为他命运担忧,转而又想到这是不赦之谋逆大罪,会不会牵连到自己而深深忧惧。 当初庞羲攻城甚急的时候他没时间想这些,后来庞羲引军北上迎战朝廷援军,他其实还有些心存侥幸,又想平叛成功,又想庞羲最好带着侄儿远遁他乡。 他是知道主公贾成的厉害,更加清楚甘宁、徐晃是何等善战。当得知贾成被天子刘协杯葛闲置,刘璋内心未尝没有一丝庆幸。 对他来说,最好的结果就是庞羲见好就收,趁着贾成还在着手对付朝中反对他的势力前远远的找块地盘好好待着。 他了解贾成,在没有完成他理想之前,绝不会安于现状。只有庞羲躲的远远的,侄儿刘恭才能安全活着。 所以他既不愿也不敢割据蜀地,更加不想庞羲兵败被抓,拖累到侄儿性命。 可是他也没想到贾成行动这么迅猛,刚刚掌握朝中大权便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战全歼叛军,庞羲等人阵斩,侄儿刘恭等数十人被生擒。 贾成使人送来战报当中并没有告诉他如何处置这些叛臣,让他很是忐忑不安。 但甘宁看似毫不在意的一席话,却让他如醍醐灌顶,顿时清醒过来。 是啊,主公贾成绝非常人,自己只要安心做事,尽快平定叛军,把益州完整的交给朝廷,以贾成的为人,怎么可能看不到他刘氏的忠心,为难那个十岁稚童? 再说了,自己两个兄长可是为国尽忠的,他们的余荫换那孩子一命,谁会说什么? 想到这里,他神情一振,问甘宁道:“兴霸将军,你何时可出兵?” 甘宁哈哈笑道:“某家麾下虽还算不上精兵猛将,对付赵韪这帮土鸡瓦狗却不在话下。若不是时候未到要等主公指示,赵韪这龟孙也活不到今日。” 刘璋转眼看向陈到,见陈到微微点头,便振奋起精神问道:“城中军粮可足备?” 别驾张松回道:“府库粮草尚足,前些日子益南又送来千余石军粮,可供大军十日之用。若各家再捐献一些,也可供半月所需。” 甘宁闻言摆摆手:“何须半月,某只用三日便能取来赵韪首级。” 众人只道甘宁自吹自擂,不过这货以往战绩也确实厉害,一战便几乎全歼赵韪帐下猛将庞乐部,说不定十日之内真的能打败赵韪。 内心中还是觉得甘宁三日破敌有点悬,但这都无关紧要了,多准备点粮食总不会错。到时候广汉绵竹平定,那些地方百姓还是要采取措施安抚的,这多出来的粮食说不定还有用。 费诗却突然想到一事,对甘宁道:“甘将军,赵韪叛军主力据说在广汉郪县,将军应已探明。不过郪县以西德阳有一支客军,由三年前长安三辅流民自发而成。当初侍中董扶董茂安公随君朗公入蜀,君朗公请茂安公节制德阳三辅流民,选其青壮设东州军。如今茂安公、君朗公相继故去,听说东州军共推小将李严李正方为首,据城自守。东州军一向勇悍,只听令与君朗公,与庞羲、赵韪叛军貌合神离。甘将军若能招抚此军,平定益州多有裨益,望将军三思。” 甘宁略一思索,对费诗道:“既然费先生这么说,某家只是对其另当别论。” 王政怕甘宁打的兴起,一时收不住手,便提议道:“费公举曾任职绵竹,与彼辈多有来往,不若费公举一同前往相机招抚。” 甘宁白白眼,指着王政笑道:“本务这是不信任某家啊,也罢,就请费先生随某走一趟吧。” 程都令董和突然道:“下官与李方正有同学之谊,公举可携某书信前往,陈明利害。李方正深明大义,当率军归降朝廷。” 第六十二章 杀无赦 费诗所说的东州军在三国历史上还是很有名气的,算是蜀汉政权三大势力之一。 所谓东州军,其实就是当初董卓西迁长安,以及后来李傕、郭汜等人反攻京城,使得一批三辅士民百姓南下益州逃难组成的流民集团。 其中还包括了一些袁术打南阳时逃难的南阳流民。这些士民百姓加起来约有五万余众。 为了生存,他们紧紧抱成一团,与益州当地百姓争夺赖以生存的土地资源,并逐渐形成一支骁勇善战的武装力量。 刘焉初入益州,出于稳固统治,打击地方宗族作乱的目的,亲自上门招抚这个流民集团,选其中才能之士为官。其中枝江人董和严格意义上来说就是出自东州集团,只不过他很早就进入州牧府为刘焉效力,很少参与东州内部事务。 而费诗与董和交好,所以清楚一些东州军情况。 当初东州军在刘焉亲自上门招抚下同意归顺刘焉,刘焉便迁广汉郪县以东百姓至广汉以西绵阳、绵竹一带,让出德阳、三台两县之地安置东州军民。 东州军承诺受刘焉领导,接受刘焉派来的原朝廷侍中董扶为安东中郎将,节制东州军。并且在随后刘焉稳固统治,平定宗贼贾龙等人的叛乱中发挥了决定性作用。 但因为东州军占有了德阳、三台两县,当地百姓深怨东州军,双方时有冲突。所以这次赵韪鼓动广汉军民与庞羲的巴西叛乱,东州军并没有参与其中,只是冷眼旁观。 既没有帮叛军作战,也因为刘璋与父亲刘焉倾向不同而没有帮刘璋平叛。 ...... 甘宁与陈到二人带着费诗以及一众校尉将领一万多大军渡过汉水,马不停蹄直扑广汉。 他在这两月里可没有一刻空闲,日日操练士卒,随时准备出兵平叛。 而叛军因为庞乐初战便以优势兵力完败给甘宁前锋,士气日益低落。 赵韪为了保住广汉,在沿途设立了十八处营寨分兵驻守,希望这些利用地形优势建立的营寨能够抵御住甘宁大军。 其实按照兵法所描述,防守一方只要拥有易守难攻的地利优势建立防御工事,再以重兵把守,一般便能让进攻方无功而返。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守住第一波进攻,接下来基本上便无事了。 但是赵韪忘了,他起兵已经足足五个月,快半年时间了。朝廷拥有汉中一郡,尚且因为耽误农时征兵征粮导致百姓暴乱。 他就半个郡的地盘,当初为了能够快速攻进程都,几乎把广汉所有青壮都发动起来,完全废弃了耕种。 如今过了近半年,人吃马嚼,广汉哪还有粮食可供叛军食用。 进,有甘宁大军虎视眈眈,退,则是连绵山区。涪城守将张任一向与他不和,张任弓马娴熟,少有人能敌,他也不敢去招惹涪城。 十八处营寨叛军连饭都吃不饱,哪有力气抵御甘宁军。 一开始甘宁还与陈到商议好,两人分别率精锐猛士轮番攻营,一定要打到守军喘不过气来,到时候就能找到守军破绽攻入敌营。 哪知道陈到先攻,只一个冲锋便以很小的代价攻破第一个营寨。 攻进去一看,守军一个个躺在地上饿的站都站不起来,连个人样子都差点看不出来了。 甘宁眼珠一转,得,不用打了,换法子吧。 接下来每到一处敌营,甘宁吩咐准备热腾腾的饭食往寨门口一方,让几个大嗓门士卒喊话,只要开门投降,任你放开肚皮吃。 这些叛军本身都是强征来的老百姓,哪有忠诚、军纪可言,现在饿的都快吃人了。有口吃的,当然先填饱肚子再说。 就这样,十八处营寨,甘宁只付出了数百石粮食,不费吹灰之力便统统拿下,郊游一样施施然行军两日,便直达叛军主力所在的郪县。 郪县更惨,赵韪退兵回来之后,为了增强守城力量,将附近百姓村寨破坏一空,所有人都迁进城里。 这么多天下来,日防夜防,防备甘宁大军进攻。 哪知道甘宁埋着头练兵,生生等了两个月都没打过来。郪县城里粮食吃的干干净净,一个月前更是连蛇虫鼠蚁都进了叛军肚子里。 等他回过神来再改变策略,放城中百姓出城自谋生路,却发现百姓们可以赶走,这些叛军可都是拖家带口的。 叛军士卒怎么肯让家人出城饿死,当然要跟着回家了。不仅如此,没了庄稼就得上山打猎维持一家老小的生计,手上的武器还得带走。 呼拉拉一下子走了一半人。 赵韪慌了,手底下没人怎么抵御甘宁大军?又下令封闭城门,不许士兵跟着出城回家。 这些叛军肯定不答应啊,纷纷起来闹事。 赵韪便带着亲信四处镇压闹事士兵,一时间城中各处杀声四起,到处都是乱战的叛军士兵。 好不容易才将这些人镇压下来,粮食问题又摆在他面前。 赵韪看着满城尸首,一狠心,这不都是现成的肉食嘛。 所以当甘宁率军到达郪县城下,便闻到整个城池上空弥漫着一股奇异的炖肉香味。 甘宁随手叫过一个当地百姓,问道:“某沿途所见,广汉各地饿殍遍地,怎地郪县城中肉香扑鼻?难道城中竟没有缺粮之虑?” 哪知道那百姓扑地大哭起来:“将军,赵韪这天杀的龟孙,他吃的是……吃的是人啊!” “什么?”甘宁大吃一惊,“你说城中这肉香是人肉?” 那百姓边说边捶着胸口大哭:“将军不知道哇,那赵韪先前许诺小的们跟他打程都城,说事成之后分田分粮。谁知没过多久退了回来,禁闭城门不许小的们回家种地。一个月前粮食都吃光了,他先是答应放小的们出城自己找粮食去。没过多久又关了城门说一个都不许走。小的拼死逃了出来,可是家小全关在城里了。昨日有个同村人趁人不备偷跑出来,他说我家六口人全被……全被杀了,用盐腌起来说是……说是两脚羊。呜呜……” 闻听这话,甘宁又闻到那股奇异的香味,顿时感到一阵恶心。身边费诗,苏飞等人更是胃中翻涌,哇哇吐个不停。 甘宁怒从心起,恶向胆边生,指着郪县城大声令道:“传令众将即刻攻城!破城后,凡食人肉者,立杀不赦!” 第六十三章 破城 甘宁是真的激起了滔天怒气,两军交战,即便是战败被杀,或者攻破城池之后杀戮屠城不算罕见。毕竟那是为了保持麾下将士的士气。 可你要是吃人,那就等于没了人性,与畜生野兽何异。 甘宁连营寨都没立下,便下令各部用简陋的云梯蚁附攻城。 他本人更是身披重甲,单手持戟率领先登率先爬上云梯。没有丝毫前奏,攻城战便进入白热化阶段。 另一侧,陈到令弓弩手连番覆盖式射击,压迫城头守城叛军不能冒出头推倒云梯,自己身背双刀,嘴里还咬着一柄短刀,沿着云梯奋力向上攀登。 守城叛军在城下弓箭覆盖式的射击下很难冒出头用事先准备的滚木礌石击退敌军。不过他们也不是没有准备,有人躲在女墙后面用大斧砍断云梯挠钩,几个人合力将一根根y字形的长毛竹抵住云梯,奋力向外推开。 有的云梯被推的向后倒去,有的云梯沿着城墙侧向滑倒,带动边上云梯一同滑倒,许多爬上半道的攻城士兵便如同下饺子一样纷纷跌落。 郪县城墙不算高,但也高过两丈。底下的士兵还好,最多摔断了胳膊腿,不至于丧命。可快爬到城墙上的士兵从两丈多高的地方摔下来,就没有那么幸运了,甘宁部自成军以来最大的伤亡就出现在这场攻城战中。 但是甘宁并不在乎这点伤亡,他要的就是一鼓作气攻下郪县,把城中这帮畜生尽数杀光。 上百架云梯密密麻麻布在郪县四面城墙上,即便一部分守城叛军砍断挠钩推倒在地,还是有十余架云梯上士兵成功攻上城头。 甘宁率先攻城,但他战袍鲜艳,极为惹人注目,所以他的云梯却也是守城叛军重点关注的。 一个叛军见敌将快要登上城墙,大喊一声奋力一斧砍断挠钩,随即被数支长箭射中,口喷鲜血倒在城墙上。但一根长长的毛竹抵住云梯向外推开,这云梯便慢慢向边上倒去。 甘宁目眦欲裂,双脚用力一蹬,脚下云梯横档发出咔啦啦断裂声,但他也就此借力,单手攀上城墙。 几个叛军奋力上前,企图用刀砍断甘宁攀住城墙的左手。 甘宁一声虎吼,腰部用力,一个鹞子翻身,整个人腾身而起。左手险之又险避过长刀,一把扯住叛军战袍,将他甩出城墙,借着反作用力站上城墙。 双脚落在实处,甘宁便有了用武之地,右手短戟飞舞,划过两个叛军脖颈,这两人顿时鲜血狂飙,倒在地上。 他左手从后背又抽出一根短戟,轮着双戟泼风般杀进叛军人群,所到之处无一合之敌,叛军纷纷倒地。 在他身后,攻城士卒纷纷登上城墙与他汇合。 另一边,陈到也杀上城墙。他倒没有立刻杀进敌群,反而沿着城墙来回冲杀,护住周围十余架云梯。 转眼间,登上城墙的攻城部队已汇集了数百人。 二人便各自率领部队向中间城门楼杀去,守城叛军哪里抵挡得了这两个如猛虎下山般勇猛战将,不到半柱香,便发一声喊,下了城墙向城内逃去。 甘宁大声道:“叔至,你去开城门,引大军进城,某先进一步!” 陈到点点头,带着百余部下杀进瓮城。 正遇到闻讯前来救援的叛将李异,陈到也不搭话,扔掉短刀,从身后抽出特制环手重刀,迎面就砍。 李异一抖长枪,试图挑开敌将战刀。哪知道这战刀重达二十斤,乃是当初贾成特意根据陈到力量打造的百炼钢刀。 双方手中兵刃交击,“当啷!”李异只觉得一股大力袭来,手中剧震,虎口迸裂,上好枣木枪杆嗡嗡震动再也握不住,啪嗒掉在地上。 李异暗叫不好,错身急走,却不料陈到大步跨出右腿横扫,正扫中李异胸口。李异庞大身躯被扫的离地而起,摔出五尺开外,倒在身后亲卫身上,几个人滚作一团。 陈到再度跨步,重刀当头劈下,从李异左肩斜砍下去,生生斩成两截。刀尖划过李异身后亲卫,两当铠一分为二,肚腹破开,肝肠内脏流了一地。 即便习惯于冷兵器作战,又吃过人肉,对人命已经异常淡薄的叛军,见到如此血腥残忍的一幕,也被陈到的战力和杀戮吓坏了。 见到陈到不紧不慢的杀来,这些叛军无不望而退却,不敢直接面对陈到。开玩笑,李异这么强的武艺都在这魔神面前走不过一招,谁能正面挡得住他。 跟在陈到后面的都是挑一的勇士,见自家将军如此神勇,士气更是大振,紧紧跟着陈到搏命冲杀。 自家头领被杀,叛军哪里还有士气可言,匆匆抵挡一阵便四散逃走。 陈到当即令人打开城门,城外苏飞、沈弥、娄发等各部校尉早已迫不及待等在城门口。 见城门大开,陈到威风凛凛横刀挺立,哪里还忍得住。策动胯下战马,带着各自部下轰隆隆冲进城里。 因为城中叛军各个都是食人恶魔,甘宁已经下达屠城令,各部不用分辨,也不要俘虏,只要看到叛军便尽数斩杀。 一时间城中喊杀声遍布各处,叛军们走投无路,只能四处逃窜或绝望的抵抗。 有的叛军在巷战中被围歼,有的叛军躲进民宅负隅顽抗,甘宁军便将这处民宅四周堆上干柴,点起火将他们活活烧死。 巷战整整进行了两个多时辰,赵韪叛军近四千人无一漏网,尽数战死在郪县城。 ...... 县寺大堂,赵韪袒胸露腹斜倚在公案边。 枯瘦的身躯发髻凌乱,,时不时拎起酒罐狂灌几口,浑浊的酒水随着嘴角流下,湿透了他敞开的衣袍。 “咣当”,甘宁一脚踹开大门,带着几个亲卫闯了进来。 见到半躺在地上的醉汉,甘宁眉头一皱:“你就是叛军贼首赵韪?” 赵韪醉眼蒙松的看了一眼甘宁,嘿嘿笑道:“甘将军来了?来来来,某家请你享用这无上美味。这可是某家好不容易找到的二八处子,。” 看着赵韪左手,也被这一幕激的胃中翻涌,险些隔夜饭都吐了出来。 “赵韪!你今日你的死期到了!”甘宁怒喝一声,大步上前,只一戟便将赵韪砍倒,“来人!!” 身后几个亲卫一哄而上。 第六十四章 李严要下战书 郪县城外几里远的一处山岗,数十骑士远远观战。 “将军,何不趁甘宁攻城之际掩杀过去。”一个二十多岁却满面虬髯的骑士对另一个同样年轻的白袍小将道。 另一个与虬髯骑士面貌相似,却年龄更小一些的骑士也说道:“听说甘宁战无不胜,但看他立足未稳便全军攻城,又不分兵警戒,简直破绽百出,看来是徒有虚名之辈。将军,只要与末将一千精兵,定然能大败甘宁军。” 可是白袍小将却微微摇头道:“赵韪食人残民,早已失了名士风范,为天下人唾弃。我东州军若是出兵救他,没得污了咱们名声。甘宁就是看准这一点,才会不顾我军在侧全力攻城。” 另外一个文士打扮的中年人笑道:“方正将军明察秋毫,子远,元雄,我们要是趁其不备出兵攻打甘兴霸,将来东州军还有谁愿意接纳?” 这中年文士姓孟,叫孟光,字孝裕,河南洛阳人,灵帝末为讲部吏。董卓迁都长安,他就弃官逃入蜀地,为刘焉所器重。 但他不愿为官,隐居在德阳。因为籍贯和学术的缘故,与董扶算是忘年之交。董扶故去后,指定刚从荆州游历过来的年轻士子李严为继承人,继任镇东中郎将之职。 李严文武双全,但性格孤傲,只是对孟光学识颇为仰慕,所以数次诚心相邀,时时在身边提点自己。 这白袍小将便是时任镇东中郎将的李严李方正,而那虬髯骑士便是他帐下部将吴懿吴子远,另一人是吴懿堂弟吴班吴元雄。 另外还有泠苞、刘璝、邓贤等人。 说起来涪城守将张任是北地郡人,也算属于东州军。不过他很早就被刘焉提拔为涪城尉,独自领兵驻扎涪城,并不受李严节制。 吴懿妹妹吴苋因相士说她有母仪天下之相,刘焉上门求亲,嫁与其三子刘瑁。可惜刘瑁早亡,如今吴苋在程都守寡。 他们东州军在益州算是一股比较特殊的势力,因为要生存,所以抱成一团一致对外。刘焉又强行将德阳、三台两县本地百姓迁走,以接纳这五六万军民。 可这一来便使得益州本地宗族豪右对他们非常排斥,认为他们侵占了益州人的利益。 双方时常有些摩擦争斗,久而久之便养成了东州军骁勇善战,与地方势力不相容的局面。 刘焉也是外来者,为了巩固自己势力,镇压地方反对派,时常利用东州军打击异己。东州军便更加被本地人孤立起来,成为自立于整个益州的国中之国。 ...... 吴懿有些惋惜的咂咂嘴:“若不是赵韪这厮实在不堪,咱们趁此机会衔尾相击,破了那甘宁军,定能名震天下。” 李严却傲然一笑:“就算错过此次又有何妨。我观那甘宁领兵作战看似迅猛,也非毫无破绽。来日他若犯我德阳,定叫他吃些苦头。” 孟光却道:“听说天子驻晔汉中,又派甘宁前来蜀中平叛。那刘季玉乃是贾君美所荐为官,季玉一心以蜀中奉天子,方正将军可要顾及天下大义,切莫妄起战端啊。” 孟光是董卓擅权才伺机逃离长安,对汉家天子还是心存希望,东州军诸将又多为南阳、三辅地区豪右宗族出身。上推百余年,哪一家没有当过汉室之官。 李严若是大张旗鼓与朝廷对立,不说旁的,眼前这几十人当中就有一半会离开他投奔朝廷。 这一点,李严当然很清楚,要不然也不会吴懿建议出兵朝甘宁后路,李严却摇头拒绝了。 吴懿是有他的小心思,妹妹吴苋被相士断定有母仪天下的命,又嫁给了刘焉三子刘瑁。他心中自然认为将来或许王气在刘焉这一支。 可惜刘璋一门心思要迎奉天子刘协,他内心是一万个不愿意。 但这又有什么办法,天子刘协虽说才十四岁,却已册封伏氏女儿伏寿为皇后,连贵妃都选好了,哪有他妹妹一个寡妇的位置。 刘璋一门心思要做汉室忠臣,他妹妹贵不可言的命便成了一段笑话。他也是要脸的,传出去吴懿怎么见人? 他恼恨之余才会鼓动李严与甘宁打一场,其实内心里就是不想东州军被朝廷收编。 李严也有自己的想法。 作为世代官宦的豪右子弟,到了如今,他南阳李氏已经开始没落,好几代都没出一个像样的朝廷命官了,父亲更是连个县吏都当不上。 李严十五岁便以才学闻名,被人推荐到刘表治下南郡任郡吏。可是因为性格的原因,他被同僚所不喜,屡屡不得升职。 一年多前索性弃官入蜀游历,为董扶所看重,委以要职。董扶病故,他更是以二十岁的年龄统领东州军。 可是东州军毕竟只是一股小小势力,放到整个天下根本不值一提。 天子驻晔汉中,他觉得是个机会,若能助天子平定天下乱局,他李严便能重振南阳李氏门阀,甚至可能会在史书上作为中兴之臣名留青史。 但他区区数万军民,兵不过五千,将不过七八,投奔过去或许根本得不到重用。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施展自己的抱负? 甘宁率军平叛,就在他的家门口。若是寻常人,或许就趁着这个机会上门助战,在甘宁麾下得些战功,趁势投奔朝廷。 李严却不这么想,他觉得这样不能显示自己本领,若是能在战场上击败甘宁,再乘胜接受招抚。那天子一定知道自己领兵才能超过甘宁,天子有了这个印象,自己何愁不能出头? 底下人的心思他管不了,但是观战之后,他就越来越坚定自己这个想法。 孟光是知道李严想法的,所以才会委婉的提醒李严。 可是李严却觉得孟光过于迂腐,大丈夫马上得公民,自然要当仁不让。 甘宁之才若是比不过自己,却还身居后将军高位,将来自己的成就如何,就算天子不言,天下人难道不会议论吗? 想到这里,李严伸手一指:“咱们回城,我要给甘兴霸下战书,约其会猎德阳!” 第六十六章 还是要打一场 良言劝不了该死的鬼,东州军上下骄横跋扈,不把甘宁放在眼里。费诗心累,也不想再劝了。 酒宴过后,他把董和的信交给李严,在李严安排的馆驿中住下。 他知道李严决心已下,非要头铁碰一下甘宁军,便绝了劝说的心思,连城中还有几个故交好友都一概不见,安心歇息。 等待明日看过李严军容,便回郪县。 翌日,李严做足了功夫,亲自前来馆驿邀请费诗前往校场观武。 费诗打定了主意,穿上官袍昂首前往。他要看看传说中的东州军是否真的有实力能够与甘宁叫板。 显而易见,李严似乎也想通过展示部下军威折服费诗。 他知道费诗带来的护卫中一定有甘宁的人,所以大手一挥,让费诗护卫们一同进入校场。 他要让费诗和甘宁的眼线看看自己部下何等威武强悍,就算我李严投靠了朝廷,那你们也不能小觑我,必须拿出相应的地位和待遇来笼络我东州军上下。 不得不说,李严口气很硬确实有一定道理。 东州军军容齐整行止有度,金鼓声中进退有据,的确有一股强兵的味道。 可相较甘宁军,费诗尽管不怎么懂军事,却依然看出不少不足之处。 首先,东州军缺乏战马。 东州军落难逃进蜀中的,尽管当初刘焉给了很多战略物资,兵器甲胄还算不缺。可蜀中本身就不产马,南疆与州牧府若即若离,并不太听刘焉政令,所以他们连南疆矮脚山地马都很少配备,更不要说西北战马。 要知道甘宁军带到蜀中战马就有五百多匹,约定的交战地点德阳城外却是难得的一片平原。李严的步兵就算再强悍,也难以与数百骑兵对抗。 其次,东州军配备的甲胄在蜀中算是多的,但五千部队也不过配备了不到五百两当铠,全身大铠只有领军将领才有,因为大铠制作复杂,耗费巨大,东州军根本花费不起巨资打造。 反观甘宁军,其余各部不说,光他本部两千精兵,人人配置两当铠,曲侯以上个个一身大铠,光个人防护上就不是东州军能比的。 再说军容军貌上,这一年多来在李严统领下,东州军发生了脱胎换骨般变化,阵法严明。说明李严治军能力确实异于常人,有了硬憾甘宁军的底气。 甘宁军特别是甘宁直属部队两千人,平时阵容是比不上东州军齐整,士卒们看似也有些懒散。 但是面对这两千人,费诗总会不由自主的感觉浑身汗毛倒竖,仿佛面对一群择人而噬的猛兽。 面对东州军,费诗总感觉这支部队略显虚张声势,看似强悍,却好像缺乏一股凌烈的杀气。 他是外行,只能从表面上找些两军不同之处。他带来的护卫们却都是甘宁军中久经战阵的老兵,观察了一会,费诗明显感觉这些护卫看似肃容而立,其实更像在神游物外。 他在甘宁军中待了多日,也慢慢熟悉这些悍卒的习性。 一般而言,若是遇到强悍的对手,这些人往往会不自觉的拉开一些距离,站立的姿势也会发生一些细微的变化。 他曾经问过一个老兵,这老兵告诉他,这是他们在调整自己最佳战斗姿势以应对来敌。 但现在这些护卫从一开始戒备,到现在看似肃容而立,显然并没有把校场上列阵的东州军看做能够匹敌自己的对手。 敌人虽多,却是一群色厉内荏的绵羊,让这些猛兽般的悍卒如何提得起精神。 费诗心中各种念头此起彼伏,一时间有些犹豫是否将实情告诉李严,让李严别费事了,干脆点带着部众归顺算了,别到时候吃了苦头还让人笑话。 可当他还在犹豫之时,李严却过来拉着他的手哈哈笑道:“公举,你看我军之势军容盛否?” 费诗微微点头:“一年之内,方正能将东州军练到如此地步,殊为不易。不过.......” “哈哈哈,你再来看。”李严根本没让费诗说完,又指着校场东面高高堆起的两座粮仓,“公举,余以两县之地,聚粮十万斛,可谓足否?” 费诗再点头:“十万斛粮,可供东州军民足食半年。” “再有两月秋粮便可入库,东州军自给自足。公举,若归顺朝廷,我东州军可还像这样逍遥自在?且我东州军兵精粮足,若朝廷只给个空头名分却要我等为朝廷卖命,公举啊,恐军中将士们不服啊!” 费诗是真的无话可说了,李严啊李严,你说来说去就是看不上朝廷咯。觉得自己手握数千兵马,在蜀中没有对手就开始飘了。 你是真没见过甘宁有多厉害啊。 你也不想想,李傕、郭汜、马腾、韩遂等人也不是无名之辈。 西凉军乃是天下强兵,当初关东十八路诸侯都没干过这些人,眼睁睁看着李傕、郭汜等人横扫河南,把颍川、魏郡等地打的七零八落。 就是这样强悍的部队,却在甘宁、徐晃手里讨不到好,十倍之兵一败再败,弄的李傕不敢南下,只敢在长安搞内讧。 还有马腾、韩遂,到现在还在凉州龟缩着舔伤口。 你李严这是心有多大啊?兵不到人家一半,地不过两县,还洋洋自得在这里胡吹大气。 人家不想一口吞了你,是人家处于战略和政治的因素,要笼络人心才觉得没啥必要。 可不是觉得打不过你才招抚你的。 但费诗还是出于朋友之间的考虑,最后劝了一句:“方正将军,你也知道在下少有虚言,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你可莫要自误啊。” “哈哈哈哈!”李严傲然放声大笑,“公举先生,余已向甘兴霸下了战书,自不能食言而肥。” 说罢一指城外:“只要兴霸将军能在城外一战击败李严,李严定然坦身自缚归降朝廷,从此永不背弃。” 费诗一伸掌:“那就一言为定!” 李严也伸出右掌,与费诗击掌道:“若严侥幸获胜,严也愿归顺朝廷,不过甘兴霸那后将军之职,说不得该让我一让吧。” 费诗翻翻白眼:“方正将军若能获胜,说不得贾大司空要亲自登门了。” “哈哈哈哈!那李严就在此恭候贾司空大驾!” 呵呵,别说你赢不了,就算万一你侥幸胜了,贾司空倒有可能登门,不过不是登门请你就任后将军,估摸着率大军来取你脑袋。费诗暗戳戳的心想。 第六十七章 李严完败 约定了作战日期,费诗麻溜的告辞,带着人就回去了。 兴平二年(195年)八月末,酷暑已过,秋风初起时节,甘宁留下苏飞守郪县。亲自带着大军东进,来到德阳城外指定地点安营扎寨。 李严也知道这一战对东州军未来至关重要,使出浑身解数,参考甘宁军作战方式和兵种情况,摆开偏重防守的圆阵,以应对甘宁军进攻。 所谓圆阵,是指野战防御战时的环形战斗阵形,系古代“十阵”之一。圆阵为了进行环形防御的,金鼓旗帜部署在中央,没有明显的弱点。 李严在外围布置重盾兵,后排配备手持丈余长矛的长矛兵,再后面便是弓弩兵。他居中指挥,根据战场形势及时调整战略。 “呵呵,这李严倒也非夸夸其谈之辈,有几分本事。”甘宁指着对面战阵笑道。 的确,先前李严又是下战书,又是让费诗看他校场演武,一副不把甘宁放在眼里的架势。 甘宁得知后还以为这货做事有多鲁莽,还是有些看轻李严。 不过当面看到李严摆开的阵型,甘宁就知道这家伙嘴上说的狂妄,真正做起来却是无比谨慎。 李严这阵势,明显就是充分了解这地形对骑兵冲锋有利,从而做出的最佳防御对策。 这时代还是以轻骑兵游射为主,因为双边马镫,高桥马鞍还没有完全普及,重骑兵几乎很少出现在战场上。 要等到官渡之战以后,曹操获得袁绍军大量全身铠甲,再结合公孙瓒白马义从的作战方式,马具得到历史性的改进。 然后马蹄铁从西方流入中原,才有了曹操赖以纵横天下的无敌部队--虎豹骑。 虎豹骑的出现,重骑兵才真正走上历史舞台。 眼下李严这番布置,足以应付数百轻骑的骚扰。 而贾成来到这个世界后,从没有拥有过数量众多的骑兵,所以他更多注意力都在步兵装备上。连番征战,不停的迁移,也使得他连黑火药都没时间研发。 为了保密,他只是给身边将领制作了一些高桥马鞍和双边马镫,马蹄铁都没有拿出来过。 所以甘宁身边那五百骑兵确实还只能当做轻骑兵使用,遇到这种圆阵,轻骑兵发挥的作用其实非常有限。 费诗有些担忧的说道:“将军,李方正此阵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对我军殊为不利啊。” 李严摆出圆阵,用的就是阳谋。 这场仗与以往你死我活的作战不同,更像是一场演习战,只不过真刀真枪会出现伤亡而已。 放在别的时候,李严全军出击,又摆出行动不便,以防御为主的圆阵。甘宁只要派出一半兵力在外围限制住李严行动,然后出奇兵绕后占据对方德阳、三台两座空城,李严军不战自败。 可现在李严摆明车马说两军城外一战,只要甘宁能击败他,东州军便诚心归降永不背弃。 甘宁要是派兵偷城,那就是背信弃义的小人行为,东州军即便因此败了,对朝廷在西南声誉影响极大,益州人定然不服。 而李严只要不败,天下人就会将他的才能与甘宁相提并论。甚至因为李严更加年轻,说不定声望还会隐隐超过甘宁。 李严这些小算计,甘宁哪里会不明白,不过他不以为意的摆摆手:“主公曾说过,绝对实力下可忽略计谋。李严就算费尽心思,与某家来说不过土鸡瓦狗一般。行了,也该咱们上了。” 对付李严,还不需要甘宁亲自动手。陈到又向来对这种儿戏般作战不感兴趣。 朝副将戴斌挥挥手,戴斌厉吼一声昂然出阵。 既然李严五千人布阵,甘宁自然也不会倚多为胜,连骑兵都只是在外围游曳监视战场。 他令戴斌率一千本部悍卒为箭头,沈弥、娄发各率一千人拖后,主要兵力在中央集结,分作若干鱼鳞状的小方阵,按梯次配置,前端微凸,属于进攻阵形。 甘宁布成一个三千人的鱼鳞阵直驱敌阵,竟似要用最具进攻性的鱼鳞阵破敌。 原本鱼鳞阵指挥大将应该在阵中后,以应对突发情况。不过甘宁军向来侵略如火,以进攻为主,以前选军中各级将官都首选武力最强者。 戴斌作为阵前主将,当仁不让便做为箭头站在第一小方阵前。 甘宁一挥手,战鼓隆隆,三千人闻鼓而进,其威不下万人大阵。 最前面,十余个鱼鳞状小方阵里,这些久经战阵的悍卒与戴斌一样身着全身重甲,手里拿的无不是斧、锤、鐹等重兵器。 在他们身后,同样是长矛兵,弓弩兵的配置。 甘宁这是要用部下强悍的武力与李严的东州军硬憾。 这是一场尖矛对硬盾的碰撞,更是意志与意志之间的对决,毫无花俏可言。 两军甫一交战,东州军前沿就抵挡不住戴斌百余名猛士的冲击。 这些人护甲防护力强,长矛如果不是刺在甲胄空隙里,根本不能造成对方伤害。 而这些人都是身体强壮的壮汉,重兵器每一次猛击,对面木制盾牌就一阵剧震,裂开一道道细缝。三五下以后,盾牌往往承受不了打击碎裂开来。 赖以防护身体的盾牌碎了,后面的盾牌手,长矛手就抓了瞎,抵挡不了面前的钢铁巨汉。 仅仅数十个呼吸,如同热汤泼雪,东州军前部突然崩溃。 从高空俯瞰,以戴斌为首的百余钢铁巨汉直接破开圆阵,犹如锋利的箭头向阵中突进。 两边校刀手、长矛兵,在弓弩手的攒射骚扰下,手忙脚乱抵御箭矢,甘宁军侧翼趁机斜插入阵,扩大敌阵空隙。 李严见状令旗飞舞,下令两翼向中间挤压,欲要切断甘宁军箭头,把对方前锋部队包围在阵中。 可惜沈弥、娄发两部任务并不是伤敌,而仅仅是护卫前锋冲击。他们几乎一半人都手持长盾,紧紧跟着前锋背后,只要不被敌军切断阵型,那就是成功。 战斗来得快,去的更快。交战不到一刻钟,戴斌便率前部直冲李严中军。 李严倒也光棍,知道再打下去东州军必定崩溃,到时候伤亡可不是现在区区数百了。当即下令鸣金,竖起白旗。 从双方开始布阵,到最后战斗结束,如同游戏般只用了一个时辰。李严东州军伤亡四百余,若不是他及时下令停战,估计东州军很快就会全线崩溃,东州军的字号已经成了历史名称。 而甘宁军不过死伤百余,还不都是前锋部队,大多是侧翼沈弥、娄发的部众。 李严完败。 第六十八章 我李严也能行 “甘将军神威,李严拜服!” 自缚双手的李严一到甘宁面前,便下跪臣服。 “哈哈哈哈!两军交战,胜败非一人之功!李将军切莫妄自菲薄!” 甘宁笑呵呵的上前一把拉起李严,双手一扯,拉断了绑在李严身上的绳索,然后拉着李严的手道:“东州军号令严明,令行禁止,绝非乌合之众。我军若无甲胄之利绝不可能轻易获胜。” 甘宁说的是大实话,李严仅仅用一年时间,便将这群只靠勇悍之气立足于一隅的乌合之众训练成令行禁止,初具强兵风范的部队,绝不是泛泛之辈。 这场战斗就可以看出来,寻常部队若是阵型被冲破,头前列阵的最勇猛的士卒被斩杀,一定会引发部队溃散,从而导致溃败。 而李严部队受到这种打击之后还能指挥两翼向中间挤压,试图切断入阵敌军,在古代指挥战斗全靠底层军官军事素养的情况下,几乎很少能够做到的。 若不是李严觉得再打下去败多胜少,还需要自己亲率中军亲卫和戴斌正面肉搏,从而导致部下伤亡扩大,才下令鸣金竖白旗中断战斗。 说不定他还有一丝反败为胜的可能。 只不过这样一来,惹怒了甘宁全军压上,东州军就真的有可能被全歼。 李严可以输,但绝不会想损失惨重的输,更不想打到后来,他赢不了,还让甘宁军损失过大,从而导致东州军全军覆没。 这样干脆利落的认输,反而还能赢得甘宁的好感。 果不其然,甘宁并没有生气,还拉着他的手分析战情,言辞恳切的告诉他东州军失败的主要原因。 “方正,你若知道我部士卒是如何训练作战,每个士卒身上汇集多少后勤部门支持,多少工匠夜以继日研究兵器装备,你才会发现,我们能轻易获胜绝不是你无能所致。” “哦?”李严有些不明所以,“孙子曰:战争之较,道、天、地、将、法五事。又或曰:庙算胜者,得算多也。为将者足兵足用,令行禁止,用法权变,自无不胜之理。怎会有将军说的那般复杂?” 甘宁拍拍李严肩膀,意味深长道:“方正若见过我家主公,定会知道治政、作战绝非书中所言那般简单。主公曾言:一国军政、民治,犹如一台精密器械,所有部门、人员,皆为其中部件,缺一不可,亦随时可换。方正,你觉得一人之智可敌万人乎?可敌千万人乎?” 李严愣了,这是什么理论?这又是什么人能想出这样的理论? 一指有条不紊在打扫战场的甘宁军:“将军所言还包括这些上阵厮杀的将士?” “当然了,”甘宁笑道,“每战之后,我军中上至我这样的领兵将领,下到普通士卒,皆要诉说交战细节,找出其中优劣利弊。然后汇集成册,交由专人分析战况,以备将来领兵将领作战所用。主公称之为大数据。” 稍稍一顿,甘宁接着道:“只不过主公一度被朝廷闲置,军中唯有我与徐公明部得其皮毛,还有这习惯。其余各部嫌繁琐,早已置之高阁,故此才有王子服等人屡败于叛军之事。” 一席话听得李严悠然神往,不过还有些疑惑道:“听将军所言,贾君美公定然文武全才,怎地从未听说他领兵作战,反而是......” “呵呵,方正是想说每次作战都是某家和徐公明出战,我家主公从未上过战场,是以只有文治之功而无败敌军功是吧。” “呃,在下冒昧相问,请将军莫怪。” “却是无妨,”甘宁又一摆手,“我家主公决胜帷幄之中,岂是常人可比。主公但有决策,定是做好充足准备绝无败理。我与公明,不过是依照主公决策之执行者而已。” 李严这时已经惊讶的无以复加,他或许对自己有些高估,但自认为在蜀中也是少有人能比。至少短短一年便将东州军打造的铁板一块,不说战无不胜吧,但在这西南地域,东州军还没遇到过对手。 甘宁却能在区区一个时辰内轻松击败自己精心打造的军队,甚至严格意义上来说,两军就打了半个时辰都不到,东州军便已完败。 可这样天才般的将领,居然说只是贾成的决策执行者,打心眼里对贾成推崇备至。 这对骄傲的李严打击的可就有点大了。 甘宁是天下名将,这大伙都知道,李严败在这样的名将手里,其实内心还能接受。至少人家打了这么多恶仗,还以少胜多击败了那么多名将,咱少了那么些经验见识,败了也就败了,咱还年轻,过些年还有可能追上甘宁。 可是甘宁居然说他还远远不如他的主公贾成,找甘宁的说法,他都不可能追上贾成。那自己该怎么追?到了朝中还不是被死死压在贾成下面,永远不可能有出头之日了? 或许感觉李严有些灰心丧气,甘宁笑着安慰道:“方正莫要自弃,我家主公非是常人,但有上进之心,他无不倾心相授。他也常自谦为普通人,只是看问题的方式与我等不同。或许方正见了我家主公,能够在他门下学得几分学问之道,将来不失为国之栋梁。” “是啊!”李严神情一振,“学海无涯苦作舟,李严也非愚鲁之人,若君美公肯只言相授,严愿拜入门下为弟子,研习治国安邦之道。” 德阳城外之战,几乎把李严的骄傲打的点滴不剩。 他也是个狠人,要不然当初少年成名,被举荐入郡府为吏,只要安心做事,数年之后不失为一县令长。 可他就是看不惯郡府弊政,没多久便弃官远游。 他没有去河北袁绍处,也没有投奔曹操、陶谦、袁术,反而一路进了蜀中,并且加入东州军。就是因为东州军势力虽小,但可以充分施展他的抱负。 宁做鸡头不为凤尾,他自认为不比这些人差,就是要利用东州军势力一飞冲天,打出自己的一番天地。 可他遇到了甘宁,在甘宁嘴里又知道他还只是个山底攀爬仰望山顶的无知者。虽然受到了打击,但更激起了他冲顶的欲望。 我李严不差,贾君美能做到的,我将来一定也能做到。 第六十九章 蜀中很平静 蜀中彻底平定的消息很快传回程都和郑都两地,赵韪、庞羲阵斩,赵韪军全军覆没,庞羲叛军大部投降,这场延续了半年多的叛乱终于全部平息。 贾成还在巡视汉中各地,但他在途中接到战报以后还是做出指示。令徐晃、种辑班师回朝,献俘于陛前。 令甘宁部驻守程都,震慑蜀中各郡。 以刘璋为益州别驾,张松为益州功曹史,王政为蜀郡太守,张肃为广汉太守,阎圃为巴西太守,严颜为巴郡太守,安抚地方,恢复生产。 待今年末,他将返回郑都。届时蜀中有功之臣,各郡太守咸集郑都,他要按照所有人功劳一一叙功封赏,并且颁布最新政令,为大汉未来积蓄实力。 在此之前,蜀中各郡政令、官长如故。只要你承认属于朝廷管辖,官职不变,今年赋税全免。 贾成这道命令非常及时,一下子平息了蜀中各地郡县官吏,地方豪右不安的情绪。 汉中在贾成为首的三公当政以后,早已因为恢复张鲁旧制后民心安定。 但是蜀中,特别是南疆数郡,例如永昌、建宁、牂牁、朱提、越巂诸郡,以往因为山高路远,瘴气弥漫的地方,中央朝廷很少会派遣官员就任这几个郡。 导致了这些郡的太守以及各县令长基本上都是由本地豪右宗族把控,朝廷在这些地方的影响力非常小。 就算刘焉在的时候,也只是依靠东州军武力击败了一些反对势力,控制程都周围巴郡、江阳、犍为、汉嘉、蜀郡、广汉、巴西这几个郡,就连巴东都只是遥领,没有实质性的控制。 说起来,刘焉虽说是益州牧,治下连同汉中拥有十四郡,据州牧府统计,人口有六百余万。 可是他实际能控制的不过是程都周围九郡,其余地方估计连有多少人都不知道。州牧府籍册记录差不多都是七八十年前的户籍数据,估计连参考价值都没有了。 刘焉原本打算只要封锁住汉中连通朝廷交通道路,他闭关锁国,便能在这一亩三分地上称王称霸,外面打生打死与我无关。 故此他也只需南边这些地方名义上归在他的名下,按时上缴一些钱粮,其余便由他去了。 但朝廷来了,就与刘焉时期肯定不一样。 甘宁、徐晃又那么猛,几战下来便平定了庞羲、赵韪声势那么大的叛乱。 当初灵帝时期放任不管,刘焉又无力控制,任地方自说自话的局面肯定会产生变化。 要是朝廷自持武力,强行改变现状,剥夺地方郡守自治权力怎么办? 这些地方宗族豪右能够数十年甚至上百年控制一郡或一县,自然不可能是庸碌无能之辈,当然会想到自己自由自在的日子可能会过到头了。 有的反应灵敏的郡守开始互相串联,试图待机而变。 但是很快,朝廷并没有派一兵一卒南下,也没有派遣官员取代他们的位置。 反而似乎认可甘宁当初在巴郡时的做法,继续让法正、孟达指导各郡农桑。甚至还派遣大量年轻技术官吏支援两人,只要各郡太守愿意,他们就不分汉夷、宗族,全力指导地方,推广先进农业生产方式。 这些技术官吏根本不理会地方政务,你是朝廷指派的太守、县令、县长也好,还是当初刘焉任命的地方官员也好,甚至结寨自守的蛮夷酋长都可以。 只要你想要增加粮食产量,那我就无偿帮扶,现场指导,直到你们完全学会为止。 你若是怕我借着这个事情渗透进来,夺了你的权力?那好,我不强求。 只是到时候别的地方都增产了,实力得到大大增强,你又因为治下百姓军民没得到好处失了民心,然后被别人趁机灭了你。 那就不关我的事了,动手的又不是我所代表的朝廷,你怪谁去?也不会有人同情你,谁让你放着天大的好处不要,反而自己疑神疑鬼,便宜了别人。 等到甘宁平定赵韪之后,益南很多郡下面的地方都或多或少活跃着一些朝廷技术官吏。 特别是秋收之后,经过技术指导的郡县,基本上产量都超过往年三成以上。个别水土丰茂的县,因为气候的因素,更是能够实现三季种植,产量翻了一番以上。 谁都不是傻子,虽说本身上缴赋税不多,也不压在那些有特权的官员宗族身上。但至少都会让众多平民自耕农承担这些赋税。 朝廷免了这些底层百姓赋税,让他们大大松了一口气,然后自己又获得丰收,谁不会念朝廷的好对天子感恩戴德? 以往的时候,朝廷即便下诏免赋税,这些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官吏勾连豪右,或许可能隐瞒政策,照样征收。毕竟这些钱粮也不是小数目,上上下下谁不想多占点好处。 乡绅的钱如数奉还,百姓的钱三七分账可不是电影里演演的,那是自古就有的官场潜规则了。 但这次不一样,他们可堵不住朝廷派来的技术官吏的嘴。一旦消息走漏发生民变,即便手里拥有强大的武力,也承受不了民变带来的损失。 再说了,自家拥有的粮田收获可不是百姓那一点点产出可比的。今年大家都赚的盆满钵满,等明年这些朝廷的人撤了,咱再加派钱粮也能赚回来。 况且粮食多了,定价权还在咱手里,贱买贵卖的道理谁不知道?动动脑子不用动手就能赚回来的事,搞的那么血淋淋干嘛? 于是不管是益南诸郡,还是叛乱刚平息的程度周围数郡,大家对贾成这道命令表现的异常平静,纷纷表态接受朝廷接管,衷心拥护朝廷统治,年底前一定会到郑都朝见天子,接受朝廷任命。 私下里,消息灵通的各郡太守纷纷托关系找门路邀请朝廷技术官员尽快到他们的地头指导农桑。 这年头,什么都是假的,只有自己拥有的实力才是真的。 只要实力强了,谁也拿不走自己的地盘。管你是汉家天子也好,三公也好,贾成也罢,我向你低个头认个大哥,又不少什么,照样当我的土皇帝。 大不了将来你要出兵打仗,我给你派些人手也就是了。给了咱那么多好处,就当交保护费嘛,我懂得。 第七十章 摸排益州 蜀中各地官员的小心思,贾成自然心知肚明。 其实他就是有意这样做的,将欲取之必先与之。只有在短时间内取得蜀中各地官员宗族豪右的支持,才能很快安定整个益州的民心,把自己的战略布局落实下去。 真实历史上,刘焉凭借政治手段,利用东州军武力坐稳了益州牧的位置。 其后刘璋采用轻徭薄赋的政策,很快使得益州综合实力大大提升。 经过秦汉数百年水利建设,程都平原遍地良田,与关中平原同为汉代产粮重要地区,可谓天府之国。 得益于刘焉闭关锁国的战略思想,益州几乎从不出兵与天下群雄作战。 就连刘璋与汉中张鲁交恶,两方也不过一直是小规模的冲突,大的战役几乎很少发生。 所以汉中和蜀中两地在汉末三国前期从未有过粮荒,人口一直处于增长状况。 就这么说罢,史载张鲁归顺曹操之时,汉中一郡人口一百三十余万,比当时整个豫州还要多十几万。 而刘备入蜀之时,史载益州户九十余万,口四百六十余万。 当时刘璋率领步、骑兵三万多人,车驾幔帐,光耀夺目,前往涪城与刘备相会。 要知道这三万步骑全是装甲齐备的正兵,说明什么? 说明刘璋是真的豪富无比。若不是他性格懦弱不善领兵作战,就凭这支部队,谁敢正面与他交锋? 还有一个细节,刘备入蜀翻脸反攻刘璋,刘璋都没派出过自己的嫡系部队,所有抵抗刘备的都是一些地方守将。 也就杨怀、高沛勉强算是程都派来的将领。其余张任、泠苞、刘璝、邓贤所率皆为各郡郡兵。 就这些地方部队,都能与刘备僵持三年,还把刘备军师庞统射死在战场上,险些让刘备铩羽而回。最后从荆州调来诸葛亮、张飞、赵云等人,调整战略才取得这次入蜀之战的胜利。 入蜀之后刘备怎么做的? 他为了让征战三年的部下平息对自己的不满,纵容部下在成都城内大肆抢掠,不仅使程都城内府库全空,把刘焉刘璋父子二人数十年积攒的家底都抢光了。 还将大量地方豪右的土地赏赐给所有部下,造成益州士民对刘备势力极大不满。 然而这还不够,来自东州集团的刘巴献策:但当铸直百钱,平诸物贾,令吏为官巿。 刘备依计而行,几个月之内,蜀汉百姓的财产一下子缩水了99%。而那个“建言献策”者刘巴,却一路飞黄腾达,最后当上了蜀汉尚书令。 蜀中百姓却是欲哭无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若要吃新饭,须待先主来。”先主(刘备)来了,旧饭肯定是吃不成了,因为大家只能喝加了百分之九十九水的稀粥了。 他让手下诸葛亮、法正、李严、刘巴、伊籍等五人共同制定《蜀科》,严刑峻法统治蜀地百姓。 这五个人中,诸葛亮、伊籍是跟随刘备入蜀的荆州籍官员,法正、李严、刘巴属于东州集团,与益州本地派矛盾很深,法正、李严更是早就勾结刘备的带路党。 其中没有一个益州本地派,他们制定的法律能向着益州人吗? 特别是法正,他在益州属于郁郁不得志被排挤的角色,史书上称他恩怨分明、睚眦必报。他掌握大权,得罪过他的益州人能有好果子吃吗? 所以刘备父子从来没有得到过益州人的民心,无论是刘备还是刘禅,都不可能获得蜀中士族和百姓的真心支持。 不败则已,一败涂地,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蜀汉在尚有翻盘机会的情况下众口一词主张投降,就是因为刘备入蜀时的所作所为,彻底寒了蜀中百姓的心。 智近于妖的一代名相诸葛亮在小小蜀中治理多年,都还不得不部署大量兵力防备各地叛乱,不能全力北伐,还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为了征集兵员、钱粮物资,他不得不出兵南中,解决这些貌合神离的地方势力。 七擒孟获绝不是美谈,而是赤果果的掠夺和血腥镇压。 正因为如此,诸葛亮一死,南中立刻发生叛乱,拒绝缴纳沉重的赋税。 贾成是知道这段历史的,所以他绝不会采取刘备这样的政策。 暴力不能解决所有根本问题,只有利益才能将人捆绑在一起,细水长流的思想引导才能获得底层百姓的拥戴。 这在他派人平定蜀中叛乱之前心中早就有了腹稿。 前期,只要派遣技术指导人员帮助各地增加粮食产量,消弭各地军民对朝廷的猜忌之心。 在此同时,可以最全面直接的了解到各地人口、矿产资源、气候、水利等一系列详细数据。 各地官员、宗族势力只要朝廷不出兵干掉他们,便已消除了一半疑心。若是还教会他们更加先进的生产技术,提升粮食产量,进一步开展贸易,增加他们财富。他们把这些数据双手奉上还来不及,哪会向朝廷隐瞒。 盐铁等熟知的战略资源或许还会当一回事情,隐瞒部分开采产量。只有少量运用到药用的硫磺有什么用?能卖几个钱? 硝石除了道士炼丹,哪个势力会用自己都吃不够的粮食来换? 其它的如贵人们保存尸体的水银,闹饥荒时万般无奈才会用来填肚子,吃多了要死人的高岭土,拿来换锦帛布匹,金银器皿谁不愿意? 还有一种冒着恶毒其味的石脂水,也是能换取财富的资源。 朝廷不要地方权力,不关注征收赋税,只要收集这些稀奇古怪的资源信息。据说这些信息收集越全面,交的越多,不仅该地官员考核政绩越好,将来还能换取更多财富。 你说哪个地方不喜欢,不全力以赴迎合朝廷需求? 至于统计耕地,本地特产,这都是常规操作,根本没有人在意。在朝廷承诺不增加赋税的情况下,这点小小要求都不满足,咱还算大汉臣子吗?配合,绝对配合。 半年时间,除了实在偏远的永昌郡,交上来的各项数据是他们自己统计的以外,其余各郡都是朝廷派来的指导官员亲自带人勘察所得。 可能还不算非常详细,但基本上将益州各地主要山川地理、人口、矿产资源摸的清清楚楚了。 就这样,兴平二年(195年)腊月,所有益州各郡太守以及牧府别驾刘璋等人陆陆续续到达汉中郑都,等候即将回京的大司空贾成。 第七十一章 《五年百城千道计划》 兴平二年(195年)腊月,当风尘仆仆的大司空贾成终于回到郑都,益州十四郡太守都早已带人恭候在城中等待他的回来。 这其中益州牧府别驾刘璋带来的人最多,功曹史张松以下文武官吏有十几人。 还有蜀郡太守王政,江阳太守程畿,犍为太守何宗,汉嘉太守黄元,巴西太守阎圃,巴东国相杨谦,巴郡太守严颜,广汉太守张肃,越巂太守夷王高定,朱提太守王化,牂牁太守朱褒,建宁太守审长宾,永昌太守王伉,以及加上汉中太守,太尉张鲁。 共计十四郡太守聚集一堂,共商国事。 这日大朝,因为已经是年末了,照规矩天子刘协要出来接受百官朝拜。然后由大司徒贾诩宣读一年来治政情况,各郡官员上计考核,并根据政绩升迁拙落。 太尉张鲁宣告朝廷一年的军事行动,为各级将领叙功封赏。 最后大司空贾成宣布一年来朝廷营造事宜,来年国家建设规划。 益州初定,事先朝廷已有承诺,所以各郡太守以下一律不变。唯有州牧府官员任命,他做出了一些调整。 刘璋、张松、郦翀、费诗、彭漾、孟光调入京中,刘璋任治粟内史,掌管国内农桑。 张松为治书御史,御史大夫来敏佐贰。 郦翀为鸿胪丞,大鸿胪脂习佐贰。 费诗为少府丞,少府孔融佐贰。 彭漾为议郎,孟光为太学博士。 为了平叛,还有前半年刘协胡搞瞎搞,耽误了农时,这一年朝廷财政几乎都快见底了。贾诩提出,未来数年不宜向外动兵,朝廷上下应全力巩固内政。 建议大司空贾成兼任益州牧,与治粟内史刘璋一同搞好益州农、工建设。 贾诩匆匆说了几句便结束了他的治政奏疏。 天子刘协自然无话可说,轻轻点头说了声:“可。” 太尉张鲁的奏疏要长很多,平叛战争延续了大半年,朝廷大军先败后胜,根据战绩拙落了好几员将领。 其中镇军将军王子服损兵折将,与奉车都尉伏均为了推卸罪责,擅杀大将杨柏,导致将作大匠杨松叛乱。数罪并罚,免去镇军将军之职,按律当斩。不过念在其当初冒死护驾出逃有功,故罪不及家人,抄没家产,妻子贬为平民。 奉车都尉伏均,教唆主帅擅杀大将,同样犯了死罪。念在家中一百三十余口死于杨松叛贼之手,其妹又是皇后,故免去死罪,削职为民。 征西将军种辑,平叛中损兵折将,险些让叛军进逼郑都,免去其征西将军之职,迁为侍御史。 中郎将张卫,降为偏将军。 中郎将段煨功过相抵,仍为旧职。 其余王子服、种辑部下各将,根据典军史所录功过,或升或降,一一当场宣示。 处理完败军之将,接下来便是论功行赏。 右将军徐晃,平定庞羲有功,进位前将军,增食邑五百户。 后将军甘宁,收复益南诸郡,平定赵韪,进位左将军,增食邑五百户。 二人部下各有晋升封赏。 如莫观为建威将军,罗吉为建武将军,戴斌为奋威将军,苏飞为建义中郎将,沈弥为振威中郎将,娄发为奉义中郎将等等。 其余各郡率部投奔甘宁的豪右宗族首领,皆封为校尉,各领其部。 太尉张鲁奏疏所言皆为实际战绩,刘协也无话说,只是王子服被判死罪,他面露不忍之色。但王子服若不死,他也恐怕汉中民心不服。 犹豫了一下,还是吐出一个字:“可。” 上面两人说完,就到了大司空贾成启奏了。 这是关系到各郡切身利益的大事,十几个郡太守神情一振,纷纷竖起耳朵听贾成如何说。 贾成清了清嗓子,朝刘协肃容行礼道:“司徒所言甚是,臣以为朝廷五年之内不宜动兵。” 不等众臣出言相询,他转身面对百官,取出一本厚厚奏疏道:“自明年始,朝廷将在治下,也就是益州各郡开展五年建设计划,本官称之为《五年百城千道计划》。” 摆摆手,示意大家莫要喧哗,贾成接着道:“该计划将以秦直道,汉官道为基础,扩建通往各郡主路,并沿着这条主路依山傍水适合农耕之地修建百座城池。” “以此为基,百城周围将开辟粮田,修建水利,由朝廷派遣将作使者、扶农使者协助各郡建城开荒。无论汉夷百姓皆可参与建城开荒,完成后朝廷视其出力程都,分配土地宅院,给予户籍永为汉民。” 说到这里,不论是朝中官员还是各郡太守都惊呆了。一百座城,谁能拿得出手这么多钱粮建城? 越巂太守夷王高定大声嚷嚷道:“大司空,我越巂山穷水恶都是些连饭都吃不饱的山民,哪有钱粮来建城修路啊!若是没有朝廷拨付,越巂连旧城都无力修葺。” 贾成微微一笑,对高定道:“高太守稍安勿躁,本官接下来会交代清楚。” “《五年百城千道计划》将在明年夏粮收获,农闲时候开始。五年内各郡赋税全免,用于施行该计划。各位治下宗族豪右,若有出人力物力建城修道者,朝廷将视其功绩,授予新城令长、功曹、掾吏之职。若其功远盖同济,公府、朝廷将辟入郑都,授予官职。” “这......”贾成这番话又引起底下阵阵轰动。 要知道汉时正式在编的官员并不多,最顶峰的时候,全国有六千万人,所有在编官员不到八千。也就是说平均八千比一的比例。 除去中央朝廷,部队军官将领,每个县也就县令(长),县丞、主簿、县尉等四五个人有编制,其余功曹、掾吏只能算是吏,朝廷不给俸禄。 即便如此,每个县除去杂役也不过十几个官吏。由此可见,要吃上公家饭,在汉朝时候是一件多么难的事情。 现在益州十四郡九十八县,所有官吏加起来不到两千人。可是每个县有名有姓的宗族、地主、夷人渠帅就不下三十家,先天就是僧多粥少的局面。 再加上近一半县的官员都是朝廷指派的流官,真正能够自己做主推举县令(长)的也就是那些穷山恶水的荒僻地方,除了本地人,谁都不愿意去做官。 但是现在大司空贾成提出营建百城计划,就算其中一半城池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会和老城重复,只是在老城基础上修缮一下,那也等于生生多了五十多个县。 况且贾成承诺,谁出力最多便就任该地县令(长),次之任县丞、主簿等官职,还有什么功曹、掾吏都是要从出力的家族中挑选,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五十多个县近千官吏职位在向他们招手。 家里没有当官的人,就算你再有钱粮,也是被人鱼肉的对象。谁不想借此机会让家中子弟进入官场,成为人上人? 即便是在场的各郡太守,他们家中难道没有想做官的子弟?不想增强家族势力? 这个机会谁都不想错过。 第七十二章 又是一年过去了 看着底下眼神热切的太守们,贾成继续扔出重磅炸弹。 “另外,朝廷将成立以程都周边地区为主的核心产粮区,使用将作府最新农具,内史府优质粮种和技术,计划两年内可供全境军民就食。与此同时,朝廷将根据各郡山川地形,土地贫瘠程度,推广甘蔗、棉、麻、桑、果树、豆菽等经济作物。由朝廷依据行情定若干年不变之价,以钱粮收购。” “若有盐、铁、硫磺、水银、金、铜、硝石等朝廷采购目录中有记录的矿产之郡,朝廷同样制定若干年不变之价,统一收买。待官道建成,连通各郡之日起,朝廷便会在各郡设立收购站,长期交易。” 这两条政策一出,不吝于又给了各郡太守一个天大的好处。 以往时候,蜀中各郡除了程都平原,也就是蜀郡良田众多,算是产粮大郡,其余各郡山多田少,老百姓只能勉强度日。 而且就算普通豪右,因为要防备盗贼抢掠,不得不购买大量奴仆保护自己,开支甚大,一年到头也剩不了多少粮食。 由于道路阻塞,缺了粮食又找不到可以购买的地方,也就一些大族才能做到真正的年年有余。 当然了,只要你的地盘有盐、铁、金、铜之一,贩卖之后获利还是比较可观的。 但定价权在那些豪商们手里,被死死压低收购价格的地方宗族还是很吃亏的,获得地利益相较之下并不算丰厚。 可是除了这些矿产资源外,好多地方既没有适宜耕种粮食的农田,也没有盐铁等矿产,唯有一座座连绵起伏的大山。 但青山绿水又不能当饭吃,养活不了治下百姓。 今日大司空说他会在两年内中出足以养活所有益州人的粮食,这点大家深信不疑。毕竟当年贾成就以屯田名闻天下,就农桑来说,天下无出其右,他说能实现就一定能实现。 关键是这些朝廷收获的粮食不会像以往一样收起来不给地方了,而是只要你想要就能拿东西去换。 而且不仅仅只限于盐、铁、金、铜,只要朝廷采购目录中有,就能拿出来换粮食。 我的地盘种不了粮食,有矿产就行,这两样都没有?没关系,朝廷会派人指导你种植适宜的经济作物,一样可以换粮食。这真是天大的好事。 贾成拿出另外一卷册子道:“半年来朝廷勘测人员走遍益州各地,除永昌郡以外,各郡各县分布矿产,可供种植粮食或经济作物详细情况都在这本册子里。散朝后各位太守抄录一份带回本地,依照册中所言便宜行事。” 什么? 我还想回去后找人勘察一番,找到适宜本郡的最佳实施方向。哪知道大司空这么贴心,连这件费时费力的问题都帮我解决了,那还等什么,回去照做就行了。 贾成五年计划出来,这些太守们都暗自合计起来。 首先,五年内赋税全免,可以省下一大笔钱粮。用这些钱粮,再加上新城官位的吸引下,治下数以百计的宗族豪右出人出粮,建设新城,开辟荒地没什么太大问题了。 关键只要参与建设,就能吃饱饭这一条,估计不仅境内百姓,就连躲在深山里的夷人和山贼土匪都忍不住会下来干活。 这年月,哪一个不是没饭吃才跑进山里做那些没本钱的买卖。夷人也好,山贼土匪也罢,大部分都是为了躲避实在缴纳不起的赋税才进山的,目的也就是在山里找块不那么贫瘠的土地自给自足。 实在饿的受不了了才会冒险下山抢掠,运气好抢点粮食物资,回去又能熬过一年。运气不好被官兵狠揍一顿,死些人,至少人员减少了,家里没那么多张嘴吃饭,也能苟延残喘一段时间。 要是有个地方只需要卖力气就能吃饱饭,干好了有田有家,还不需要缴纳赋税,谁还愿意待在朝不保夕的山里?说不得大伙还抢着过来干活。 其次,有人有地,采出来的矿,种出来的作物不愁卖,那不就是给咱一条大大的财路嘛。 本郡那些荒山荒地本就是无主之物,上上下下一番操作,还不就落在咱们自己手中。 即便大司空说开荒之后要分配给建城百姓,咱们不会多开一点荒地吗?老百姓之知道卖力气有土地分,哪会算需要开多少地? 那么多人,多开几万亩算什么,到时候给谁还不是自己说了算。这中间会产生多少利益,算算就让人激动的睡不着觉。 开矿更是如此,大司农并没有说开出来的矿场归谁,只说朝廷会用钱粮来购买。那么这些矿场归属权卖出去,又是一笔大大的收入。 当然了,道路建设是一笔很大的支出。 但这是一劳永逸的事情,做生意还要本钱呢,只要开通了道路,以后朝廷采购本郡矿产和作物,那可是一条源源不断的财路啊。 大司空不仅不管人事任免权,还给了咱们这么多条财路,这样的上司,谁脑子进水了才不拥护。 感谢天子,感谢朝廷,更要感谢大司空贾成。这样的朝廷,这样的大司空,老天保佑他长命百岁永远领导咱们。 顺便也感谢一下自己,没有头铁跟着庞羲、赵韪作乱,也没有胆子小躲在家里不上京面圣。 俗话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这么多年了,这是咱做出的最英明的决定。今后荣华富贵就绝不是白日做梦了。 这中间朱提太守王化最年轻机灵,他是原治中从事王商的嫡孙。王商是广汉郪县人,有博闻广记之名。 不过因为与赵韪交好,当初在刘焉面前极力推荐赵韪,便成了他的污点。 赵韪叛乱,王商便以年老多病为由主动致仕。 不过他还是很有远见,知道大司空贾成巡视各地,又召各地郡守进京,便知道贾成必定会出新的治政策略,早早的嘱咐孙子王化一定要全力支持,切莫恶了贾成。 王化当即出列道:“大司空五年计划利国利民,朱提郡敢为先驱,下官绝无二话全力施行。” 作为臣子,他没有向天子刘协表态,而是只对贾成做出保证,也就是说当中站队到贾成这一边,自然赢得贾成赞许。 “呵呵,王太守年轻有为,敢为天下先,前途不可限量。” 王化率先表态,赢得了大司空贾成的赞许。底下其余各郡太守当即回过味来,纷纷拍胸脯保证在朝廷指导下全力完成五年计划。 随即贾成向天子刘协请示大朝结束。 刘协还是很配合的,下诏散朝,令三公摆宴百官同庆。 轰轰烈烈的一年便又过去了。 第七十三章 建设益州 贾成做出这些规划是经过慎重考虑的。 益州境内国土面积不小,包含巴、蜀、云、贵、陕等地,汉制南北八千里,东西四千里,拥有东汉疆域面积近三成。 境内各种矿产资源之多,也是当时天下之最。尤其盐铁之利可与青、徐二州相媲美。当初秦能以此地为基鲸吞天下,绝不是光靠秦人彪悍善战、上下齐心所能为之。 盐铁和程都平原肥沃的良田,才是支撑秦人连番征战并吞六国的经济基础。 而贾成就是在当初秦人的基础上,更加充分的利用益州资源,达到重振大汉的目的。 就整个益州全境来说,除了蜀郡拥有广袤的程度平原,适宜耕种,其余各郡山多地少,很难发展中原传统农耕。 毕竟这个时代,粮食问题才是制约地区发展的最大因素。 所以,他只要打好粮食这张牌,就能把益州各地捏合起来,形成一个牢固合作的国家。 第一步,就是在原有秦直道和汉官道的周边,选相对适合耕种的小块区域建城开荒。 蜀地人口还不算多,其中有很大一部分都分散居住在偏远山区,很难把他们集中起来。也就导致各郡能够直接利用的人力并不多。 利用地方大族豪右的力量,用粮食吸引这些零散分布的人群走出山区,将新城建起来,开辟荒地定居下来。只要一年半载时间,程都平原粮食收获以后,便能源源不断的通过这些交通要道将粮食运送到各地新城,足以维持这些人前期所需。 第二步也是最关键的授人以渔环节来了。 随着百城之后的千道计划开展,道路将渐渐连通新旧城池以及标定好的矿区。 这时候人口聚集将达到新的高峰,大族豪右的粮食以及新开辟的农田产出将渐渐难以支撑越来越多的人口所需。 而程都平原的粮食将成为各地必不可少的主要来源,利用这些粮食,贾成的人便可以指导各地根据本地特点开展矿业,手工业,以及山地经济作物种植。 等到一切走上正规,大家就会发现,整个益州变成了一个牢不可破的整体。每个郡都不可能离开朝廷独自发展。 除了蜀郡,各地都有自己的特产,都可以用特产换粮食,换更好的技术,甚至积累起前所未有的财富。 但是离开朝廷这个仲裁者、中间人、价格制定方,你会发现自己除了这些特产什么都没有。 越来越多的人口要养,大族豪右奢侈生活要继续,没有朝廷的支持,你屁都不是。 而贾成和朝廷只要控制住汉中和蜀郡两个重要的产粮地,根本不需要动用武力,便能让所有郡县乖乖听话,绝不敢反抗。 对于贾成来说,最重要一点是如何让汉中和蜀郡生产的粮食控制在自己手里。 这就要归功于老狐狸贾诩了。 当初天子进入汉中,取缔天师道,闲置贾成和张鲁。贾诩让二人不用反抗,安心等待,就是为了这一天。 天师道承认土地属于个人所有,但要求把结余粮食纳入义仓以扶危济困。 朝廷来了,取消这个教规,改为征缴赋税。然后以杨松为首的原汉中豪族,趁机勾结朝中官员利用农户难以缴纳赋税的契机兼并土地。 最后因为平叛战败,汉中百姓不能承受苛捐杂税而暴动。 杨松等人也因为刘协的打压而发动叛乱。 贾成趁机起兵平叛,宣布恢复旧规,这中间最大的受益者就是他。 经此一役,汉中豪族被消灭了一大批,他们的庄园田产尽数收归国有。汉中近一半的良田可供贾成用于军屯。 然后便是蜀郡、汉阳、巴西三郡。 庞羲、赵韪叛乱,又牵连了一大批地方宗族豪右。贾成虽然没有大开杀戒,将这些人赶尽杀绝,但没收家产是肯定的。 而且他也没有独吞,所有平叛有功之人雨露均沾,大家或多或少都赏赐了一些田地,好处谁都没落下。 他的做法,非但没有引起益州本地势力的反感,反而因为没有大肆杀戮,还封官赏地,给他在益州带来了极高声望。 一大批底层士人得到朝廷和牧府录用,使得对他歌功颂德不断,益州无人不赞他仁义之士,国之良臣。 益州平叛之战,蜀郡程都平原三分之一土地良田收入国库,汉阳一半归朝廷所有,巴西更是大部成了朝廷军屯地。 对于这些数量高达千万亩以上的熟地良田,他缺的仅仅只是人力而已。 为此,他下令除保留汉中和蜀郡两地各一万野战部队以外,所有杂牌部队以及境外逃难过来的流民全部参与军屯,以保证这些土地可以得到充分利用。 这时候,当初长平馆时期屯田百姓以及乡里义学学生就开始发挥作用了。 要知道长平馆屯田百姓足有五六万,这些人拥有丰富的屯田经验,能够以老带新发挥领头作用。 派出指导各郡学习先进种植技术的,也几乎都是这些百姓当中挑选出来的优秀人才。 这其中,有大字不识的老农,更多的是那些十五六岁,有一定文字基础的热血少年郎。 本身长安京畿地区的人,见识和文化素养就比西南偏僻郡县要高很多。他们曾经深受贾成恩德,自诩为贾成老部下,老子民,对贾成有着狂热的感情。有的至今还只称贾成为小郎君,并以能够这样称呼他为傲。 这些人带到蜀地各郡的,不仅仅是先进的农业技术,还教导底层农民粗浅文化知识,甚至还有对大司空贾成狂热的吹捧。 以至于多年以后,蜀地很多百姓只知有小郎君,大司空,而不知有天子。把自己家有饭吃、有衣穿,年年有结余归功于小郎君大司空带来的使者。 有的地方百姓还会自发建生祠,按照自己的理解,把贾成和使者的牌位供奉起来,香火居然很是旺盛。 有了充足的粮食为基础,从兴平三年(196年)开始,整个益州开始了轰轰烈烈的建设之中。 第七十四章 千真万确之事 巴西郡,宕渠县,和乐乡,何家寨。 正是三月春耕时节,整个寨子男女老少都早早的下地干活。 自从一个月前老头人何大宝带着人去县里赶了一次集,便像着了魔一样叫大伙在平缓一点的山坡也开起田来。还用三张食铁兽皮请了一个长安人指导大伙开田,说是叫什么梯田。 还别说,这个叫做张五郎的长安年轻人确实有几把刷子。 他来到寨子里以后,先是花了两天时间前前后后走遍了寨子周边山山水水。 回来后关在屋子里写写画画又弄了一天。 之后便让老头人先在寨子几个角落挖了好几个大坑,盖上草棚挂上画着男女形状的木牌牌,说是以后所有人必须在这几个大坑里便溺。还规定牛羊牲畜粪便必须收集起来扔进这几个大坑里。 大伙吵吵嚷嚷嫌麻烦,他也不生气,只是笑眯眯说这都是宝贝,以后有用。 有人吵着说着臭烘烘的算啥宝贝,却被老头人拿着拐杖劈头盖脸一顿臭揍。看着老头恶狠狠的样子,连自家宝贝外孙何平都为此挨了打,也就只好乖乖听话。 麻烦点就麻烦点吧,这么一来寨子里干净了许多,久而久之倒觉得这样挺好。至少不会一不小心踩到了哪个淘气小子拉在路中间的便便,让人看了笑话。 张五郎又让大伙架起竹水渠,从山上水潭里往外引水。这可是个神奇物事,那水潭藏在深山,爬下去都费劲。 这人用一根打通的细细竹管只一吸,便让水源源不断升上来,然后慢慢换成大竹管,你还别说,水越流越大,这方圆三四里的水潭居然能够一路下来浇灌梯田,都不用去山脚挑水上来,真的是神奇无比。 有了水源,大伙齐心合力,一下子开出了上百亩梯田。再加上寨子里原先耕种的三百多亩耕地,一下子多了近三成耕地,整个寨子两百多人的口粮就稳了。 若是农闲时候再上山打点野味,去山外换些布匹盐铁啥的,小日子可就美了。 这三张食铁兽皮值,真值! 所以当夷王朴胡带着人来拜会老大哥何大宝时,便见到老头拄着拐站在田边,笑呵呵的和一个年轻汉人说的正欢。 “何老哥,甚事这么高兴?”朴胡远远的打了声招呼。 他说是夷王,其实也就是宕渠县周围这些地方最大寨子的头人。当初汉室朝廷为了羁縻这些巴、賨夷人,给大寨头人一个虚号,委托他招募夷人随军出征。 何家寨是賨人山寨,以往时候靠打猎和耕种那点收获根本养不活自己。所以为朝廷当兵打仗成了他们重要收入来源。 老头人何大宝年轻时候就随军出征,打了好些年仗,后来伤了腿才回了寨子。 他四个儿子当中就有三个死在讨伐黄巾的战斗中,还添上自家女婿。如今小儿子伤了身子不能生育,便把外孙接了过来改姓为何,当做自家孙子来养,算是延续老何家血脉。 “哟,朴王来了?快请到老头子屋里坐坐。” 何大宝心里高兴,拉着朴胡便往家里走,一边还招呼道:“张先生也一同歇息歇息。” 张五郎笑着摇头拒绝:“老丈有客人,我还是不打扰了,等下还要插秧,怕出了岔子。” 何大宝点点头:“那就劳烦张先生,稍后让老婆子弄些酒菜,张先生一起用些。” 张五郎笑笑,答应一声便抬脚下了田。 这边朴胡边走边问道:“老哥,这是北边来的指导人员?” 何大宝点点头又摇摇头道:“是北边来的,不过不是官派指导官。咱们寨子小,县里分配不过来,哪像你朴王耕地多,要先紧着你们大寨,只好花了几张皮子请一个。” 朴胡一竖大拇指:“老哥就是有见识,这皮子花的值。我可听说有几个寨子不想花钱,死等县君派人,结果一个都没有,差点耽误了农时,现在都后悔的直打自己嘴巴子。” 何大宝听了得意的哈哈大笑:“那可不是,老头子听说大司空主政,汉中去年秋粮大丰收,就让人四处打听。县里又出了告示,说朝廷派人到各郡县指导新的耕种方法。心里一合计,汉中能派多少人出来?咱们益州那么大,朝廷派来的人咋够?不想法子抢一个,将来后悔就来不及了。” “还是你老哥厉害!” 两人说说笑笑便来到何大宝家,何大宝让家里老妻和几个媳妇女儿赶紧做饭招待朴胡和他的手下一行人。 朴胡虽为夷王,不过这就是个虚号,夷人之间没啥讲究,又都不太富裕。带的人多了人家也招待不起,他们自己带着干粮三三两两各自休息。 两人便坐在堂前一边晒太阳一边闲聊。 “我说朴王,这时节你不在寨子里看着娃子们种地,来我何家寨有啥要紧事体?”何大宝有些不解的问道。 朴胡敞开衣襟让自己坐的舒服点,嘿嘿一笑道:“咱是来向老哥讨主意的。” “哦?你朴王还有啥事想不明白?” “是这样的老哥,”朴胡定了定神道,“先前庞羲叛乱,不是让咱跟着他一起打朝廷军吗。” 何大宝点点头:“庞羲昏了头,朝廷就在汉中,他还想立程都那位的孙子,明眼人都知道干不成的事,咱凑啥热闹。” 朴胡一拍大腿道:“着啊!我就是听了老哥的话没理庞羲。不过杜濩那老小子更绝,居然带着人抱了徐晃将军的大腿,得了些军功。你猜咋的?现在是朝廷正式册封的賨邑侯了!成了响当当的侯爷,可比咱这个劳什子夷王强一万倍。” 看着朴胡一副后悔莫及的样子,何大宝也有些心动,问道:“怎地?杜濩那老小子欺到你头上来了?” 朴胡摇摇头:“那倒没有,不过他前几天找我来了,跟我说了件事,我也拿不定主意,所以来找老哥商量商量。” “杜濩说了啥事?” “老小子说大司空定了《五年百城千道计划》,说是只要经过朝廷勘测的直道、官道地点附近都可以建新城。这一个新城就是一个新县,出力最多着就能当这个县的县令(长)。杜濩撺掇着咱们賨人也建个城,到时候就能成为朝廷正式任命的六百石官员了。” “什么?有这等好事?会不会骗咱们?” 老头有些坐不住了,数百年来,賨人为朝廷卖命打仗,军功再多也最多只给些赏赐,从来没有人能够靠军功做官,连当吏的都屈指可数。 如今不用卖命,只要卖力气建城就能当官,老头当然有些将信将疑。 “我也觉得有些不靠谱,只是大司空一向言出必随,听说有名的仁厚君子,从来没有欺骗过百姓。所以我听到这个消息想试试,万一成了,就算当不了县令,给个县尉也比咱这个夷王值钱多了。” 何大宝沉思起来,这可不是以往征兵打仗,朝廷对賨人向有定例,这规矩谁都不会改变。那时节賨人手里有刀枪,朝廷绝不敢冒着賨人兵变的危险反悔。 可是出去做苦力,万一朝廷不兑现,手里没有刀枪,可不就是任人宰割吗?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一个声音:“何头人无须担心,小子愿以项上人头担保,大司空此策千真万确!” 第七十五章 賨人建城 随着话语声,进来两个年轻人和一个十来岁的少年。 何大宝一看,进来的正是张五郎和他小儿子何生、外孙何平,而说话的就是张五郎。 张五郎一进院子,便对两人拱了拱手道:“在下曾跟随小郎君屯田长平馆,又在盩厔开荒年余,侥幸于学堂听过小郎君讲课,深知小郎君为人,他绝不可能虚言诓骗别人,何况此等军国大事。” “小郎君?莫不是......”朴胡心中一动,睁大眼睛问道。 “不错,小郎君正是如今当朝大司空,贾成贾君美公。”张五郎傲然答道。 朴胡诧异道:“想不到张先生竟是大司空旧时老部下,失敬失敬。” 张五郎却有些羞愧的摆摆手:“在下哪敢以小郎君旧部自居,区区长安饥民,逼不得已才跟随小郎君去长平馆屯田。蒙小郎君恩典,在学堂里读了几年书。可惜资质愚鲁学业无成,只能出来自谋生路,愧对小郎君。” 朴胡恍然大悟道:“原来足下还是第一批官学小学生,难得难得。不过我听说官学毕业的都能派到各地为吏,怎地先生竟到了咱们这个穷乡僻壤来了。” 张五郎却道:“朴王有所不知,在下也是农户出身,实在读不进诗书,唯有农事上略有所得。但这次派到各地支援吏需要通过数算考核,在下惭愧,通不过考核,所以......” “可我听说像先生这样没有考选为支援吏的学生都被贵人们重金礼聘走了?”朴胡还是有点疑惑的问道。 张五郎不屑的摇头道:“贵人们家资豪富,在下锦上添花又有何意义。小郎君曾说:官学学子,若学有所成,便应该到最需要的地方去。在下虽只学了些官学皮毛,但也想用我所学给急需百姓一些帮助,而不是仗着这些皮毛谋取私利。” 朴胡肃然起敬道:“想不到先生有这等济世义举,朴胡佩服佩服。”转头对何大宝道:“老哥,你是得到宝了啊!” 何大宝听的一头雾水,连声问道:“朴王、张先生,你们这是在说啥啊?什么官学?什么支援吏的?” 朴胡身为夷王,当然知道详情,哈哈大笑几声便对众人细细解说起来。 原来当初贾成在长平馆时便让手下官吏在闲时于各乡里开课教导农家子弟识字读书,几年坚持下来,渐渐的形成社学制度。 这个社学被贾成命名为小学,学生免费读书,一般三年通过基础考核便能毕业。 这些数以千计的小学毕业生中选成绩最优者百人升入中学,可享受朝廷廪米,等于朝廷出资供养读书。 中学也是三年毕业,通过毕业试便可直接授予吏员之职。若还能通过升学试,便可进入太学成为太学生,毕业后授予三百石底层官员之职。 因为汉中小朝廷初建,各个衙署急需用人,而整个汉中乃至益州经过数次叛乱,可用人才少的可怜。就连很多豪右之家识字率也低的可怕,根本找不到能够使朝廷正常运作的官吏人员。 这时候社学小学生便成了香饽饽,特别是这些人都是底层农户出身,经历过数年屯田生涯,有着丰富的农业知识,正是派出去指导各地开荒建城的最佳人选。 于是贾成趁机将社学并入朝廷管制,以孔子有教无类为例,将之改成官学。 官学小学毕业生极大缓解了朝廷用人荒,使得各地能够如期开始《百城千道计划》。 当然了,也不是所有的毕业生都能成为支援吏,还有很大一部分因为数学和工程学通不过考核毕业后需要自谋生路。 但这些人还是因为识文断字,有一定的数学和工程学基础,受到各个豪门家族的青睐,基本上都被重金礼聘走了,成为这些家族的宾客供奉,为他们家族出力。 像张五郎这样仅仅只给了三张食铁兽皮便来到何家寨这种穷地方的几乎屈指可数。所以朴胡才对张五郎肃然起敬,才说何大宝是捡到宝了。 听到朴胡的解说,众人也是心中震动,看向张五郎的眼光中都带着敬佩之色。 毕竟人家这样的身份,即便没有考上支援吏,但随便找个豪门投靠,一辈子也能过的舒舒服服。若是没有一颗济世之心,哪里会到何家寨这种破地方。 至于三张食铁兽皮,说出来简直惹人笑话而已。凭张五郎的能耐,哪里赚不到这点物事。 就看他一来便帮助寨子里找到水源这一条,休说三张皮子,三十张都是少的。 这时小家伙何平说道:“先生读过书,能不能也教我认字啊?” 张五郎笑着默默小家伙的头:“只要何头人许可,等农忙过去,寨子里想学字的我都可以教。” 何平便抱着何大宝胳膊祈求道:“大父,我想跟着先生学字,将来去汉中官学读书好不好?” 张五郎又道:“阿平,又小郎君在朝中做大司空,将来肯定会在咱们宕渠县也设立官学,到时候不需要去汉中便可读书了。” “真的吗?”何平高兴的跳了起来,“以后我也可以去官学读书,也可以做官咯。” “这孩子。”何大宝宠溺的看着自家外孙,转头对朴胡和张五郎道:“既然张先生这么说了,那建城这件事一定不会错的。朴王,等农闲了,我何家寨出五十个,不,出八十个壮劳力跟着你干了。” 朴胡点点头:“有老哥这句话,我心里就有底了。咱们賨人五十多个寨子加起来能出四千人,不用一年半载就能把城建起来。到时候我为县长,请老哥做个县尉,你看如何?” 何大宝摇摇头:“我老了,带人卖卖力气还成,又不识字,当的什么县尉啊。” 说完一把拉着小家伙何平:“等这小子在张先生这里学两年,到时候朴王能不能给老头子个面子,让他做个县吏,咱们何家以后也有个靠。” 朴胡大手一挥,哈哈大笑道:“老哥这话说的,这事就这么定了,等咱建好了城,就给小家伙留个县吏名额。” 张五郎插话道:“朴王若是有意建城,在下这里倒是有一个三合土的方子,可使建城事半功倍,不知朴王要不要听听?” 朴胡大喜:“三合土?这可是汉中稀罕物啊,先生愿意教给咱,那对咱么賨人是天大的好事。” 想了想,朴胡突然躬身想张五郎施礼道:“先生若是不弃,建城之后还请先生屈身做个主簿,不知先生可愿屈就?” 张五郎倒也没有推辞,欣然道:“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何大宝在一边也是喜上眉梢,大声吩咐道:“阿生,快去叫你娘挑头肥羊宰了,今日咱请朴王和张先生吃一顿好的!” 第七十六章 撸起袖子加油干 不仅像朴胡这样的賨人部族首领四处串联,争抢建城主导权。 很多自持有实力的豪右地主也在挖空脑筋,想在这个计划中分得一杯羹。 这个机会太难得了,六百石的县令(长)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当的。 汉制,地方各郡每年有一定名额察举孝廉和贤良方正之士。正常时候,像中原富庶大郡,一年不过三到四人。益州除了汉中和蜀郡,察举名额就只区区两人。 这些察举上来的人员,并不能马上获得官位,还要进入五官署担任郎官学习一年以上,考核优异者才能授予三百石小官。 至于县令(长)职位,更是很少能够直接授官的,往往必须在朝中各衙署再实习一段时间才能外放出去担任该职务。 除了察举这条正途,各地郡守和千石以上官员可以推荐有一定学识的年轻士人进入太学就学。学满四年,成绩优异者也能授予三百石小官。 可见大汉一朝要当官是非常难的一件事。 当然了,察举演变到现在,已经成了世家大族掌控朝廷的最有效手段。往往各级官员都会形成互相推荐子弟的默契,孝廉、贤良方正,乃至于太学生员,无一不是官宦子弟。 士族,就是大汉除了皇权以外的最大势力。除非你去势成为宦官,或者家中女子入宫为后妃,你家变成外戚。 只不过宦官和外戚就算手握权力,也是掌握舆论的士族眼里天然反面人物。 外戚还好一些,毕竟大多也算是士族阶层中分化出来的,有时候会与士族联手。 宦官就惨了,无论你什么出身,只要当了宦官就是坏人,做什么都是错的,都会有士族官员出面反对你。 没看见曹操祖父曹腾还是汉朝开国名将曹参后人,赫赫有名的勋贵世族子弟,还做了许多利国利民的好事。 就因为他当了宦官,一直士人诟骂,到了曹操这一代,还有人经常骂他阉宦之后,祸国奸臣。 由此可见,在大汉休说蛮夷,就连祖上没有做过官的寒门子弟,想要当官是多么困难的事情。 也就是为了短时间内有效控制益州各地,让朝廷能够有实力平定各地割据势力,贾成才说服朝中各方同意这个一次性计划。 就算如此,他和叔父贾诩都要蛰伏这么久,等到朝廷处于即将倾覆的时候才出手以雷霆万钧之势平叛,接着这个势头推进此次计划。 要不然上至天子刘协,下到朝中百官,甚至益州民间士人阶层,绝不会同意他这么做。 他可是记得,历史上曹操只不过出了道不论出身的招贤令,就使得曹魏暗流涌动,很多家族看他不爽,暗中勾连天子刘协,试图推翻他的统治。 其实贾成明面上推行的这个百城千道计划,告诉百官和士人,这只不过是一次性的,以后将恢复常态。 让众人眼睛就只盯着这些建城功臣,将来也只会拉帮结派努力排挤这些异类,从而忽略了其他通过读书考核进入官场的人。 暗地里那个官学才是他最终目的。 为了麻痹百官士人,他甚至设置一道道考试关卡,使得寒门、平民子弟很难通过考试升入上一级学校。 规定数千官学小学生最后仅仅只有数人可以进入太学就读,还不一定能顺利毕业授官。 这样一来,百官士族就觉得这只不过是贾成因为吏员缺额巨大而做出的权宜之计,看上去数千人当中都没几个能真正当官。 这是察举和太学选材的有益补充,根本动摇不了察举制度。 但贾成就是让他们有这个错觉,从而放松对官学的警惕。 一旦益州发展步入正轨,朝廷控制的疆域和人口越来越庞大,天下州郡上千万平民子弟就能通过官学获得教育。 这上千万平民出身的官学学子,即便比例微乎其微,其绝对数量也足以和士族子弟相抗衡。 不要小看这条几乎很难攀登的上升通道,只要有一丝希望,底层百姓就能爆发出强大的动力。为了这一丝当官成为人上人的机会,他们会衷心拥护这个朝廷,并且数代人为之奋斗。 至于将来官学发展到什么程度,会不会彻底取代察举制? 贾成表示他会静观其变,最多只是顺势推动,绝对不会拔苗助长,让官学生和传统士人提前进入对立状态。 甚至他还会鼓励那些家学没落的士人家族子弟进入官学就读,让他们有更多机会通过考试获得政治利益。 官学毕竟不像家族家学,它包罗万象,学派众多,知识面也更广。 特别是小学之上的中学,因为教师都是朝廷聘请的各地饱学宿儒,学生又是经过严格考试的精英子弟。 最后考上太学的这些学生综合能力一定远超普通士族子弟,将来的前途也必定不会小。 等到这些人掌握了朝中大权,又有舆论权,以儒家尊师重道的传统,官学的生命力还会小吗? 若那时候传统士族反应过来,想要取缔官学,他将面临数以万计通过官学获益的读书人的反击,后果是何其恐怖。 贾成暗戳戳的估计,将来肯定有一些聪明的传统士族,他们会顺应时势允许或推动官学发展,甚至会抢夺官学主导权。 只不过那时候大势已成,底层百姓已经拥有了上升途径,官学在谁手里对他来说已经无关紧要了。 大汉国富民强,世家大族翻不起风浪,老百姓不受外族欺辱,他贾氏子孙不再经受战争威胁就好。 至于谁当皇帝,与他有什么相干? 说到底,他贾成就是个普通人,权力欲望没那么强的普通人。 若不是知道这段历史,知道在这个时代不奋起自保,逃到任何地方都免不了要面临刀兵之祸。谁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干这些亡命勾当。 就算知道跟着老狐狸投奔曹操,以老狐狸苟命的本事,贾家三代人都能平安无事。 可将来五胡乱华呢? 历史上贾氏八王之乱后再也没有一丝记录了,衣冠南渡更无贾氏子孙的消息。 也就是说,三四代以后,贾氏就消亡在历史潮流中了。 贾成不想他的不作为,导致子孙后代还重蹈这个命运。 所以,少年,撸起袖子加油干吧! 第七十七章 黄忠和魏延 长沙,攸县,中郎将黄忠府。 黄忠与夫人蒋氏一脸忧色从儿子黄叙房中出来。 “郎君,叙儿这病越来越重,这可如何是好哦?”蒋氏一只手端着空药碗,一只手拿着一方丝巾,而丝巾上赫然还有斑斑血迹,像是咳出来的血沫。 黄忠魁梧的身躯微微佝偻着,才四十多岁的他竟已华发半生,看上去比同龄人老了十岁都不止。 只不过便衣下双手肌肉虬结,顾盼之间双目偶现精芒,说明此人依然如猛虎般强壮有力。 “我前日里去求见韩太守,他说他新纳妾室染了风寒,府中医匠须臾不得离开,让我照老方子给叙儿抓药即可。待他妾室病愈,再派医匠来给叙儿把脉。” 黄忠无奈的说道,话语中隐含恼怒。 “这是什么话?”蒋氏气的眼泪都出来了,“郎君身为中郎将,官秩与郡守同为两千石,他韩玄妾室能与我黄氏嫡子相比?这样的奇耻大辱郎君咽的下去?” 蒋氏气的大声质问丈夫,他黄家好歹也是荆州军中大将,中郎将虽说秩比两千石,比郡守的两千石小那么一点。 可官位再高,门阀再显赫人家的妾室,奴仆一样地位的卑贱货色,怎么能与一族嫡子地位相比? 韩玄这种做法,说白了就是在侮辱黄忠,他夫人蒋氏怎么受得了这份气。 “够了!”黄忠闷声打断蒋氏,痛苦的说道:“韩玄荆州名士,州牧心腹之人,我们黄家一介武夫,在他眼里算得上什么。等过些时日刘将军回来,我去求求他,让他帮忙在襄阳请个好点的医匠过来。” 蒋氏再也忍不住,抽噎着哭了起来:“武夫怎么了?没有我们武夫长沙谁来守?刘将军带兵出去这么久了,何时能回来?郎君,叙儿时不时咳血,还能等到几时?黄家就这么一个孩儿,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以后谁给我们两个养老送终啊?” 听了老妻的话,黄忠胸中烦闷无比,一抬脚走出房门。伸手摘下堂前挂着的两石强弓,刷刷刷三箭将二十步外的箭靶射的粉碎,似乎要将心中恶气一股脑射了出去。 这时候一条年轻汉子腾腾腾奔了进来,此人面如重枣,目如朗星,一部尺余长须飘于胸前。 到了黄忠跟前唱了个肥诺道:“末将见过黄将军。” 黄忠闷哼一声道:“文长,你又是行礼又是末将的作甚?莫不是又有事来求我?” 那汉子似乎被黄忠说中了来意,脸红了一下,不过他本身就是大红脸,不仔细看也看不出什么。 声音低了几分道:“汉升大哥,小弟想问大哥借点盘缠。” “借盘缠?”黄忠觉得有点莫名其妙,语气有点严厉起来,“魏延,你在军中待的好好地,借盘缠去哪里?” 这年轻汉子魏延魏文长与黄忠都是豫州人,两家虽不是同一个郡,魏延是义阳郡人,黄忠是南阳郡人,不过两家隔的并不远,两家还是世交。 当初黄巾作乱,魏延家乡受到波及家破人亡,只有十几岁的魏延逃了出来投奔黄忠。 为了保护乡梓,黄忠带着魏延和一些乡人青壮组成小股部队和黄巾军作战,因为寡不敌众才带着家人南下荆州。 恰好刘表单骑入荆州,需要人手帮着他弹压本地反对势力。他知道黄忠勇武过人,便把他纳入麾下,收为部将。 这些年来,黄忠屡立战功,为渐渐升为中郎将。 刘表在荆州很快与庐县大族蒯氏兄弟蒯良、蒯越以及襄阳蔡氏族长蔡瑁达成联盟,诱杀本地宗贼首领数十人,坐稳了荆州牧的位置。 他拉一派打一派,重用本地名士大族,并且与蔡氏联姻,与蒯氏、庞氏、马氏等豪族之间建立了错综复杂的关系网,俨然成了荆州豪族的领头人。 黄忠这些外来将领便慢慢在刘表眼里失去重要作用,被赶到偏远地方任职。 黄忠说是中郎将,其实手下兵不过千,还要受刘表从侄长沙都尉刘磐节制。魏延跟着黄忠打了这些年仗,才不过得了个假校尉之职,手下更是没几个兵,其实和曲侯差不多。 听到黄忠严厉的询问,魏延双目闪过一丝羞辱之色:“汉升大哥,小弟在长沙待不下去了,我想去投汉中。” “投汉中?”黄忠一愣,“好好地为何要去汉中?” 魏延神情有些激动的道:“大哥,微言大义的话小弟就不说了。咱们在荆州卖了这些年的命,什么好处都没得到,还要受小人欺辱,再这样下去哪里还有出头之日?听说益州天子与贾君美公上下齐心励精图治,正是有识之士大展宏图的大好时机。小弟想去益州投奔君美公,不负这七尺之躯。” 黄忠是知道面前这个年轻人素来心高气傲,听他这么说,估计是受了委屈,耐下心问道:“文长,你这是受了谁人欺辱,要离我而去?” “大哥,你这些日子顾着阿叙的病,没时间回军营,小弟能理解。可你不知道,咱们这些老兄弟都快连饭都没得吃了,韩玄那老匹夫还要小弟饿着肚子带兄弟们去剿匪,这是想逼死咱们这些老兄弟啊!” 黄忠惊异的问道:“韩太守虽说不待见咱们,也不至于无情至此,文长莫要诓我。” 魏延气的一跺脚,说出了实情:“校尉陈虎把他亲妹献与韩玄做妾,便自诩老匹夫亲信,抖了起来。都尉领兵出去了,老匹夫就委他署理粮草军务,咱们的粮饷便克扣了许多。这些日子调拨走了所有本地士卒,只给咱们留了三百多老家带来的兄弟。 前日里陈虎在军中叫嚣说你与他妹妹争医匠,要给咱们颜色瞧瞧。结果今日一早,老匹夫下令出城剿匪,陈虎便把我叫去,让我带着这些老兄弟出城剿匪。大哥,休说是小弟,你现在身为中郎将,手下都只剩三百缺衣少粮,兵甲不全的老弱残兵了。” “啊?!太守怎能如此欺我?” 黄忠都惊了,这么多年出生入死,到头来竟被一个文士弄的一无所有,只剩下一各无兵无权的空头虚职。 而且荒唐的是,理由竟是他与人家小妾争医匠,这真是天大的笑话。 第七十八章 锦商张业 黄忠也是一员有脾气的猛将,闻言一把抓住魏延肩头怒道:“文长,你说的可真?” 魏延肩头被黄忠大力一抓,疼的一咧嘴:“大哥,小弟是那种挑拨是非之人吗?小弟知道阿叙病重不能旅途跋涉,所以没劝你一起走。不过咱们这些老兄弟不能眼睁睁等死,故此我想跟你借些盘缠,趁出城剿匪的机会投奔益州。反正往西过了武陵沿沅水北上就是巴郡,咱们就两三百人,军令文书上动些手脚说是去换防的,小股人马不会有人怀疑。” 听到魏延考虑自家儿子黄叙病情,并没有劝说自己也跟着一起走,黄忠心中一暖。沉声问道:“你们都商议好了?” 魏延点头:“不错,兄弟们实在受不了陈虎欺辱,若不是怕大哥受牵连,早就把这杂碎干掉了。我听说咱们南阳有不少人受到君美公重用,大哥,南阳李氏子李严李正方你可知道?” “李严?”黄忠想了想,“不是在南郡任职吗?怎的他去益州了?” 魏延一副你消息过时了的表情道:“两年多前就走了,听说先是投了益州牧刘焉刘君朗,刘君朗死后独领东州军划地自治。去年被君美公手下大将甘宁甘兴霸击败,归顺了君美公。如今他在司空府任参军从事,据说君美公视其为弟子,日日言传身教。” 黄忠诧异的看着魏延:“你哪来的那么多消息?汉中数千里外的事情你都清楚?” 魏延嘿嘿一笑:“大哥这些日子少出府门,不知道也是正常。如今益州鼓励商贾通商,咱们攸县乃是郡治,自然也有益州商贾往来此地,小弟在街面上走一圈便能知道益州之事。” 他摆摆手,有些向往道:“听那些商贾说,贾君美公文武全才,医贾农桑无一不精。又不拘一格启用人才,百城千道计划令无数寒门百姓晋身官吏。有如此明公在朝,小弟也想前往搏他一搏,好过在此地受那些小人欺辱。” 听他说完,黄忠心中一动:“文长,你适才说贾君美医贾农桑无一不精?” 魏延点头道:“是啊,那些商贾说的。” “可有实例?商贾惯会虚言欺人,不能轻易相信。” 魏延反应过来,大哥黄忠动心了,便呵呵笑道:“小弟先前也是不信,不过当初贾君美还在长安时便屯田长平馆,养活长安城数十万百姓。后以一己之力击败马腾、韩遂,救天子出长安,击败李傕郭汜,定都南郑。旋即平定蜀中叛乱,恢复汉家天子体制,足见其精于农桑,有文治武功之能。这些日子益州商贾日益增多,可见其鼓励商贾也是真的。 至于说医道,大哥你也知道蜀中遍布瘴痢之气,那些来长沙的商贾皆随身携带药囊,说是大司空所赐,可避瘴痢之气。大哥若是不信,叫几个商贾进来一问便知。” 说到这里,魏延问道:“大哥,莫不是韩玄那老匹夫真的不许城中医匠医治阿叙?” 黄忠摇头一叹:“也不是不许,就是那几个医道不错的医匠都被叫进太守府,剩下的都是些平庸之辈,治不了叙儿的病。” 魏延眼珠一转,建议道:“若是大哥找不到医匠,不妨找那些商贾进来问问,说不定他们身上有治阿叙的药呢。” 黄忠有些犹豫道:“医匠都没办法治好叙儿的病,商贾又不通医道,能成吗?” “死马当作活马医,韩玄老匹夫把好医匠都弄到他府里去了,不试试怎么知道能不能行。” “这......只能如此了。不过你不是要走吗,还要多留几日作甚?” 黄忠不想因为儿子的事情耽误魏延,毕竟那三百多老部下在这里缺衣少食,他知道韩玄这是在针对自己,也拿不出办法让他们好过一些。 魏延却道:“大哥,若是那些商贾有药控制住阿叙的病情,小弟劝大哥一句,咱们一起投奔益州去。长沙找不到好医匠,说不定君美公那里有办法医治呢。至于出城剿匪,小弟想办法拖延几日也就是了。” 黄忠有些心动,不过他也不敢贸然下决定,缓缓道:“此事容我思量思量,文长,须得烦劳你去找那些商贾打听打听,是否有药医治叙儿。” “行,小弟即刻就去。”魏延也不废话,拱拱手转身出去了。 没过多久,他便带着一个三十多岁商贾打扮的中年人回到黄府。 “大哥,这位是程都锦商张业。”魏延介绍道。 这程都锦商张业身材不高,略有些肥胖,圆脸未言先笑,躬身行礼道:“小人张业见过黄将军。” 黄忠微微颔首:“张先生免礼,听说张先生有药可医治我家孩儿,不知此事可真?” 张业笑笑,微微一摇头道:“小人出蜀之前曾在牧府医署听过几天课,只知道一些寻常疾病医治之术,备了些旅途需用之药,并不敢保证能治贵府公子之疾。” 黄忠闻言,有些失望的道:“原来张先生不通医术,如此就不劳烦先生了。” 他儿子黄叙病了一年多,长沙许多名医都医治不了,只能暂时控制住病情。这张业也就听过几天医署的课,虽然他有些奇怪堂堂州牧府还有什么医署设置,但顾名思义,估计是给人看病的机构。 只是一个才学了几日的人,哪里有能力医治儿子的顽疾。 他嗔怪的看了一眼魏延,觉得自己也有些荒唐,竟然相信了他的话,带个半吊子进来给儿子看病。 不过人家说的实在,并没有吹嘘自己医术,也不好怪人家,便想打发他出去。 只是张业去再度笑笑道:“小人听魏校尉说贵府公子的病况,似乎是肺痨之疾,小人身边倒有几副药可暂缓病情,不过还需看过病人方能确定。若正是此病,小人虽无法治愈,不过小人听说程都医署正研制新药,或能根治。” “什么?”黄忠正在失望当中,突然听张业说有根治儿子顽疾的新药,顿时心中剧震,上前几步用力抓住张业双手,“先生此言当真?” 黄忠双手一握足可开碑裂石,张业差点手骨都被握碎,疼的一激灵:“将军松手!将军松手!” 黄忠哎呀一声,谦声道:“某失态了,先生莫怪。烦请先生去小儿房中诊视诊视。” 张业苦笑着揉揉自己手腕:“无妨,请将军带路。” 第七十九章 张先生身居何职? 黄忠一叠连声道歉,带着两人向内宅走去。 这时黄忠夫人蒋氏闻讯急匆匆走了过来,一见到黄忠便低声埋怨道:“郎君怎地如此鲁莽,随随便便叫一个商贾进内宅治病?” 黄忠轻轻一扯蒋氏,示意她莫要多言。 蒋氏微微一叹,知道自家丈夫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做出急病乱投医的冒险之举。 魏延少年时孤身逃奔黄家,论辈分称蒋氏为嫂,其实当初他的衣食住行都是这个嫂子安排的。 在他心目中蒋氏如同自己母亲,便上前低声解释道:“大嫂,这张先生是小弟请来给阿叙看病的,万一有效也让阿叙少受些病痛。” 蒋氏强笑一声道:“文长有心了,只是阿叙病了一年多......”说着一指看上去实在不像医匠的张业,“让商贾看病......是不是过于荒唐了?” 魏延其实也没有把握,他在黄忠面前说的硬气,可在面前这位如母般长嫂面前却不敢乱说,只是边走边低声道:“试试吧,试试吧,或许有效呢。” 蒋氏无奈的叹口气,紧走几步上前推开儿子房门,先走了进去。 房间不大,因为怕风吹进来加重黄叙病情,所以几扇窗户都紧紧闭着,使得房间里比外面昏暗了许多。由于常年服药的缘故,里面充满了草药的味道。 一个枯瘦的少年双目紧闭躺在榻上,不时的微微咳上几声。有时候咳的大了,牵扯到肺部,少年便紧皱眉头,面露痛苦之色。 蒋氏正要说话,却见那锦商张业轻轻走到榻前,伸手摸摸黄叙额头。黄叙被惊醒过来,看到面前的陌生人便是一惊,想要坐起来。 蒋氏在一旁连忙说道:“叙儿莫怕,这是父亲给你请来治病的张先生。” 黄叙这才又躺了下去,低声道:“哦,谢谢张先生。” 张业柔声道:“黄公子放松些,伸出舌头让在下看看,很快就好。” 黄叙见母亲和父亲还有叔叔魏延都在这里,便慢慢放松下来,听话的伸出舌头。 张业看了看黄叙舌头,伸手摸了摸少年胸廓和肋间,点点头。然后从背囊中取出一颗药丸,对蒋氏道:“烦请夫人将此药丸化入温水让小公子服下。” 蒋氏有些不放心的看看黄忠,黄忠略一犹豫,颔首道:“给叙儿服下吧。” 张业看在眼里,温声道:“将军放心,此药服下一炷香便可见效。小人腹中饥饿,不知将军可否赐些粗食充饥?” 黄忠会意,知道对方看出自己和夫人怀疑药不对症,找理由留下来让自己放心的意思。 便赶忙道:“是某怠慢先生了,这就唤人给先生送些酒食。” 张业对蒋氏道:“夫人把窗户打开吧,病人需要呼吸新鲜空气,闷在房中对病体恢复没有好处。” 见张业这么有条不紊的给儿子看病、拿药,蒋氏心中隐隐生出一丝信任之感,似乎觉得这个商贾竟有一种医者风范,不由自主的听张业的话,把窗户都打开了。 几扇窗户打开,一股清新的空气带着一丝凉意吹了进来,闷热的房间里众人顿时觉得头脑一清,整个人都舒服了许多。 黄忠带着两人出了内宅,让人送上酒食给张业食用。 张业也不客气,跪坐在案前慢条斯理的用起饭来。看他的用餐仪态,竟比长沙城中那些豪右之家还要悠然从容,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股文士风范,绝非寻常商贾可比。 黄忠双目精光一闪,一丝疑虑涌上心头,正要开口询问。 突然伺候儿子的侍女疾步走了进来,对黄忠道:“禀郎君,小郎君服了药已经止咳了,正起床喊饿,夫人忙着伺候小郎君用粥,让奴来禀告郎君一声。” “啊!”黄忠闻言大喜,对张业道:“哈哈哈哈!先生真乃神术啊!药到病除!药到病除!” 魏延也高兴得颌下胡须直摇晃:“好消息!好消息!阿叙有救了!张先生,真不知道该如何谢你。” 黄忠更是手脚都不知道如何放了,对张业双手抱拳躬身施礼道:“黄忠一生就一独子,蒙先生神药相救,令我黄氏香火得以存续。黄忠无以为报,请先生受某一礼。” 张业却一侧身,避开了黄忠施礼:“将军且慢施礼,贵公子只是暂缓病情,并非治愈。” 黄忠闻言顿时如一盆凉水当头浇下,惊问道:“先生一药见效,怎的还不能治愈小儿之病吗?” 张业摇摇头:“贵公子之病的确是肺痨之疾,乃是天下绝症,目前情形无药可医。” 黄忠的心情如过山车一般被张业说的又绝望起来,腾的一声坐在地上老泪纵横。 倒是魏延听出了其中意味,紧紧盯着张业问道:“先生此言似乎话中有话,此处就你我和大哥三人,若是能医治我那侄儿,还请先生明言。” 黄忠也回过味来,急声道:“先生若是需要钱财,某家虽非豪富之家,却也能倾家凑出百金,若能救我孩儿,再多些也无妨。” 他以为商贾行走四方,无非是为了钱财之属,为了医治儿子,就算倾家荡产他也认了。 张业却依旧摇头道:“君子求财,取之有道。小人虽是商贾,却也不愿挟恩谋利。肺痨之疾天下除一处外确实无药可治。” “先生说的是.......” “不错,唯有我程都医署所研制的新药或可医治。” “那能否请先生购来此药医治我家叙儿?” 张业呵呵笑道:“将军谬矣,新药非是神药,需要依据病情增减药量,及时修改配伍,如何能随便服用?小人随身携带之药乃是医署配置的治疗风寒、伤风之用,勉强维持病情不致恶化。若要彻底治愈,还需病人前往程都就医。只是以将军的身份......” 张业话中意思很明白,他的药只能暂时遏制住病情,如果要彻底治愈,就只能病人去程都现场诊治。可是黄忠身为长沙守将,是荆州牧刘表部下将领,以他的身份怎么可能带着儿子去益州? 眼下各地州郡形同割据,名义上虽为汉臣,可谁肯放弃做土皇帝,把地盘双手奉与朝廷? 益州、荆州形同敌国,黄忠除非叛逃过去,就算刘表允许他带着儿子去求医,益州那边肯为了敌将拿出自己苦心研制的新药? 黄忠沉吟许久,突然低头看到张业用过餐的案几,先前的疑虑又涌上心头,再看到张业不亢不卑站在一边,全然没有商贾见到官员时的卑微姿态。 他心中顿时灵光一闪,眼前豁然开朗,对张业躬身一礼道:“恕黄忠眼拙,不知张先生在贾公身边身居何职?” 第八十章 接下来怎么做? 听到黄忠躬身相问,张业放声大笑道:“黄将军果然目光如炬,在下张浪张苍水,舔居大司空府金曹从事。” “什么?你是张浪?有着益州财神之称的张苍水?” 黄忠还未反应过来,一边的魏延却跳了起来,双目圆睁大叫道。 张业,不,现在是张浪,拱拱手道:“区区一介六百石从事,不敢当魏校尉财神之称。” 黄忠疑惑的看了一眼魏延:“文长,你认识张从事?” 魏延简直对黄忠的消息蔽塞深恶痛绝:“张从事虽然只是大司空府金曹从事,可益州铸钱几何,商贾贸易,流通百货之定价皆出先生之手,益州上下称之为财神而不名。乃是君美公手下心腹之人,却不知如何涉险来我长沙?” 张浪其实对自己奉贾成之命假扮商贾来长沙也很是不解。 一个月前,贾成突然给了他一道秘密指令,让他带着可以缓解肺痨的新药赶赴长沙郡治攸县,一定要找机会给长沙中郎将黄忠的儿子治病。 并且想方设法用程都医署可以彻底治疗该病的理由,说服黄忠和一个叫魏延的人一起带回程都。 作为主导对外贸易的负责人,他当然知道黄忠这个人。 不过他实在想不通,此人在荆州都属于边缘人物,或许有点小名气,但荆州有名的大将比比皆是,黄忠根本排不上号。 别的不说,蔡瑁文武全才,蒯氏兄弟运筹帷幄,马氏五常冠绝年轻一代,还有隐士司马微、庞德公、黄承彦等等中年名士。 甚至水军将领张允、镇守江夏的黄祖、镇守宛城的文聘,还有长沙守将,黄忠上司刘磐,这些人的名气都远远大于黄忠。 更不要说还有一个籍籍无名的魏延,一个喜欢听故事,老是一惊一乍的傲娇年轻人。 可就是为了这两人,贾成竟然不惜让自己停下手头那么重要的工作,犯险假扮商贾进入敌境,说服他们归顺过来。 只是主公既然那么重视这二人,让他不惜一切代价把他们两人带回程都,那说明这二人一定有着不同寻常之处。他张浪作为贾成的心腹之臣,深受贾成提拔重用之恩,就得妥妥当当的办好这件事情。 张浪朝北方遥遥拱手道:“我主贾公曾言,黄汉升、魏文长乃世之猛将,不可明珠蒙尘,委屈终老于一隅偏僻之地。如今汉室蒙羞,正该忠正良材报效朝廷,为国匡扶正义之时。 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二位屈于小人之下,功臣三餐不继囊中羞涩,将门嫡子病重难治,欲求良医而受制于贱婢。堂堂大丈夫甘心受此屈辱吗?” 魏延听的热血沸腾,颤声问道:“苍水先生,贾公竟知我魏延之名?” 张浪肃容点头道:“浪之言无一字欺瞒,主公曾言魏文长面如重枣,颌下长须逾尺,与刘豫州帐下大将关羽关云长面貌相仿佛。在下见到魏校尉时一言便叫出校尉名号,正是出自主公所言。” 魏延嘿嘿笑着摸摸自己的头:“难怪我一上街便被先生叫住,原来是贾公让先生来找我的啊。” 黄忠却突然冷笑道:“张从事好不荒谬,黄忠略有薄名,或许贾公有所耳闻。文长军中小吏,名不出攸县,韩太守都未必知道文长之名,贾公乃是堂堂大司空,国之重臣,怎会知道偏远之县军中小吏?莫不是要图我长沙,张从事刻意在县中打听的吧?” “对啊!这事我也听的怎么这么不靠谱。”魏延突然反应过来,面色不善的盯着张浪,“张先生好算计,是到了咱们这地头才刻意打听的吧?” 张浪也冷笑几声道:“长沙荆南穷郡,与益州隔着武陵,南面又有桂林、零陵,千里之外的飞地,朝廷不正大光明取荆州,要这无兵无粮的飞地有何用?区区虽只六百石从事,然天子亲授之官,奉主公令主掌一朝财政商贾之事,与二位无兵之将相比,二位觉得若无主公之令,在下会轻生犯险前来说服二位归顺朝廷?” “这个......” 黄忠被张浪几句话问住了。 是啊,张浪虽然官位不高,但是权势极大。这样的大人物居然冒险来长沙啥都不图,就为了劝两个荆州边缘人物归顺朝廷。 这说出去别说自己了,攸县随便挑个人问问都会笑掉大牙,觉得这事失心疯了才会发生的事。 可匪夷所思的是,事情就是这样发生了。 唯一的解释就是眼前这个人不是张浪,是胆大包天的疯子假扮的。 可当黄忠用疑惑的眼神看向张浪时,却见这位从背囊中取出印绶递给自己,然后又取出一封帛书递过来道:“黄将军若是不信,这是在下随身印绶可证身份。这里还有主公亲笔书信一封,请将军过目。” 那印绶一看就是宫中名匠所制,比自己身上荆州造中郎将之印还要精致几分,绝不可能民间匠人仿照,黄忠只看了一眼便信了几分。 再打开帛书,洋洋洒洒百十余字,开篇就是:“汉升兄如晤:弟成闻天下板荡,忠直之士起于荒野.......” 书信中又有提及魏延性情孤傲,恐被同僚排挤之语。还有担心黄忠儿子黄叙病情,特意叫张浪送来救急之药,盼望他带着儿子前来程都就医等等。 字里行间简直对黄忠和魏延知之甚深,还有迫切盼望与他们两个相见之意。 最后落款竟是:“弟君美百拜。” 黄忠越看越激动,看到最后的落款,两行热泪终于忍不住潸然而下。 “想不到君美公竟是黄忠知己,拳拳之意黄忠怎能负之。” 魏延急的抓耳挠腮,连声急问道:“大哥,君美公信中有没有提到小弟?” 黄忠将信双手递给魏延,低声喝道:“看你这轻浮样子,成何体统?君美公墨宝你莫要损坏。” 魏延缩缩脖子,还是双手接过信看了起来,当看到信中说道自己时,裂开大嘴笑的见牙不见嘴:“我就知道,君美公知我,嘿嘿!” 黄忠一瞪眼,抢过书信:“君美公墨宝我还是收起来,省得你不知轻重弄坏了。” 魏延撇撇嘴,低声嘟囔道:“先前还不相信,现在当宝了,哼!” 黄忠小心翼翼的收起书信,拿过一个木匣仔细放好,对张浪道:“黄忠先前多有冒犯,请苍水先生莫怪。既然君美公有召,我兄弟二人自然义不容辞,不知先生打算如何前往?” 第八十一章 两全其美的法子 张浪从背囊中取出一副简易地图,指着图缓缓道出他的计划。 中间黄忠、魏延又提出了一些补充意见,一个时辰后,三人计议已定,张浪便告辞离开。 “大哥,你说大司空真的知道我们两个吗?”看着张浪离去的背影,魏延突然幽幽的问道。 黄忠微微摇头:“事已至此,咱们去了益州就知道了。至少...叙儿总还有一丝希望。” ...... 太守府。 年轻的美艳妇人斜倚榻上,罗衫半掩身躯,偶一翻身便隐隐露出一片雪白肌肤。 韩玄看得腹中一阵火热,手里却端着一碗药汤,柔声劝道:“阿媚,快把药喝了,你的病很快就会好的。” 妇人厌恶的看了一眼药汤把头转到一边道:“太苦了,妾不想喝。” “说甚胡话!”韩玄一瞪眼,却见妇人皱着眉头我见犹怜的样子,又软了下来,“我这是请了郡中最好的医匠给你定的方子,你要是不喝药,病哪会好?乖,我给你拿了糖霜,压一压就好。” 妇人把手一推,推开药碗,竟嘤嘤哭了起来:“妾还不如死了呢,不喝。” 这妇人一哭,韩玄顿时觉得手足无措,赶忙再劝:“就一点点苦味,乖啊,千万莫作践身体。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让老夫怎么活哦。” 妇人手指缝里偷眼望去,见韩玄急的手忙脚乱,嘴角微微一抽,却依然哭着道:“妾身自入府后,尽心服侍郎君,从未敢有怨言。前日里听说有蜀锦商人过来,想买一匹蜀锦做衣衫,却被夫人遣人痛骂妾身,说贱婢不得着锦。妾身命苦,连件好衣衫都不得穿,还是死了的好。嘤嘤......” “呃.......”韩玄顿时一阵语塞。 他韩氏门阀不高,在荆州算是二流士族。尽管他学识不错,但按照当时不成文规则来说,做到一县之长也就到头了。 不过他也算是会钻营,刘表单骑入荆州,他第一时间便投入刘表阵营,成了刘表身边的从事。几年后又娶了襄阳大族张氏张允寡居亲姊为妻,凭着这层关系,便谋到了长沙太守的位置。 虽说韩玄是个文士,但他性子急躁敢于下狠手,属于典型的酷吏。郡中上下被他压制的很死,恶之而不敢言。 也就都尉刘磐因为是刘表从侄,他没有过多干预刘磐的事,但自刘磐以下所有将领生杀予夺韩玄一言以决。所以黄忠嫡子生病,都不敢和他的小妾争医匠。 毕竟韩玄是刘表心腹亲信,他背后又站着荆州十几万水军都督张允,背景势力实在太大,长沙郡又有哪个敢和他对着干? 但就是这么一个狠人,在夫人张氏面前却抬不起头,不敢有一句怨言。 其中原因很简单,就是他得到的一切,大半来自于张允的支持,若是张氏去她弟弟面前告自己一状,韩玄转眼间便一无所有了。 可是张氏嫁给他数年,却一直膝下无子,没奈何只好允许他纳妾。 刘磐麾下有个曲侯陈虎也是个善于钻营的小人,得知这个消息后花重金上下打点,把自家亲妹送进太守府做妾。 陈虎的这个妹子陈媚确实美艳动人,不仅如此,床笫之间更是曲意奉承,把韩玄迷的五迷三道,把她当做宝贝一样恨不得时时陪在身边。 可这两个女人都不是省油的灯,这样一来,韩府内宅自然不得安宁,韩玄就这样痛并快乐的活着。 好说歹说再加上赌咒发誓,韩玄承诺给爱妾陈媚偷偷弄些蜀锦和金珠首饰,这才哄的她停止哭泣,扭扭捏捏的喝下药汤。 两人又是一场不可描述的缠绵,韩玄才心满意足的出了后宅。 到了前厅,韩玄吩咐道:“让陈虎即刻来见老夫。” 陈虎还没到,门房差役却来禀报,说中郎将黄忠求见。 “汉升,老夫不是与你说过,待府中妾室病愈,自然让医匠为你孩儿治病,何必几次三番前来催促。你这样因私废公,还想不想当这个中郎将了?” 韩玄以为黄忠又是来向他讨要医匠,心中很是不悦,等黄忠行完礼便不客气的呵斥道。 黄忠低着头,眼中闪过一丝怒气。 不过为了脱身,还是低声道:“末将此来并非向府君讨要医匠。” “哦,”韩玄脸色稍霁,“那是为了公务?” 黄忠摇头,恳求道:“末将乃是私事求见府君。” “汉升有何私事求老夫?” “小儿病重恐难医治,眼看去日无多。末将想向府君告假,送小儿回南阳祖地。” 韩玄面色一沉,正要驳回黄忠请求,就见黄忠继续道:“末将膝下唯有一子,却病重难治,致使黄氏断后,末将愧对列祖列宗,唯有将小儿送归祖地,或能告慰先祖。校尉陈虎军务娴熟,待末将走后可由其暂代末将之职。他日末将回来,悉听府君安排。” “嗯,这样倒未尝不可。我大汉以孝治天下,汉升此举也算是略进孝道了。” 听到黄忠建议陈虎替代他的职位,韩玄心中一阵窃喜。 他对自己的爱妾宠爱到骨子里了,自然爱屋及乌,要找机会抬举爱妾的哥哥陈虎。 况且陈虎也是个会来事的,很多他不方便做的事,陈虎往往给他办的妥妥帖帖,深得他的欢心。 不过陈虎毕竟起步太低,陈家还是个寒门,短短一年让他从曲侯升到校尉已经是破格提拔了。 从寒门提拔到校尉,等同于进入士族,再经过两三代努力,陈家子孙运作一下得到郡县推荐,那就能真正坐稳士族身份。 如今陈虎靠着送妹子给韩玄做妾当上校尉,虽说勉强也算士族,毕竟走的裙带关系,为士人所不齿,很少有士族愿意跟陈家来往。 他韩玄也是要脸的,帮陈虎做到这一步已经到顶了。再往上提拔,一来没了合适的位置,二来除非陈虎靠着作战取得军功,否则即便上去了,也会被人弄下来。 到时候韩玄提拔陈虎这个行为就会被士人耻笑,更会连累到韩氏一门。 而黄忠出面推荐便是另一种局面。 黄忠与他同为千石级别的官员,在长沙郡除了韩玄和刘磐以外官秩排名第三,绝对有推荐人才的资格。 由黄忠出面推荐,完美的避开了裙带嫌疑,令旁人无可厚非。 再说只是暂代中郎将,还不是实授,在黄忠尽孝的名义请假回祖地而导致中郎将空缺的情况下,推荐人暂代其职,这是各地都有的常情。 甭管黄忠将来回不回长沙,只要他还在长沙太守的位置上,陈虎这个代中郎将就能坐实了,过的几年想办法剿匪弄点军功,就能把这个代字抹掉。 到时候陈家就真的摇身一变,成为真正的士族了。 这既讨好了小妾,又能顾全自己的脸面,两全其美的法子,韩玄要是拒绝,那才是脑子进水了。 第八十二章 人多了不够分 “既然如此,就依汉升所言,老夫准假了。”韩玄捋着短须呵呵笑道。 黄忠拱手,又道:“末将还有一事,请府君应允。” 韩玄此时心情很好,黄忠给了他一个大大的好处,自然要回报一二:“汉升但说无妨。” “长沙前往南阳近千里路,途中匪患众多,末将恐一人护不住家小,且末将麾下有两百余南阳老卒,还请府君恩准末将带着这些老卒回乡。一来抵御途中盗匪,二来也让他们能一解思乡之情。” “唔......老夫准了。不过这毕竟是你的私事,不可因私废公,军械衣甲,军粮只许带走一月所需。” 韩玄一想,陈虎要是想坐稳中郎将,必须要有自己的班底,这些黄忠原有的亲信乡人就是个大大的麻烦。 特别是那个叫做魏延的假校尉,听说与陈虎不和,两人经常闹些矛盾。有识大体的黄忠在,魏延不敢闹事,陈虎还能占着些上风。 一旦黄忠走了,这个**万一闹将起来也不好收场。 虽说他也不怕,大不了下令大军灭了这些不听话的刺头。 只是万一闹出兵变,总归对自己名声有碍。 让他们跟着黄忠一起走,无形中也就消灭了这些隐患。 等到陈虎真正坐稳了中郎将,长沙就真的铁板一块,都是他韩玄说了算。 至于刘磐,迟早要会襄阳去的,不会永远待在长沙。 为了防止黄忠走之前出幺蛾子,这些人的武器装备还是不能带走,军粮出军营后更不能多给。就是要逼着黄忠赶紧出发,一个月的粮食将将够他们到南阳,若是晚走几日,便有断粮的危险。 黄忠早些走,大家你好我好,要是赖着不走,就别怪老夫翻脸无情。 听了韩玄的话,黄忠心中一冷,对离开此地的决心又加强了几分。 他来到荆州,跟着刘表平定宗贼,立下不少战功。 长沙太守张羡率零陵、桂阳三郡叛逆刘表,他与刘磐是先锋主力,亲自披甲登城。连续作战一年多,才扫平叛逆收复三郡,让荆州广开土地,南有零陵、桂阳,北据汉川,坐拥数千里疆域,带甲兵十余万。 取得了这么多的战功,刘表仅仅只给了个中郎将的军职,把他仍在长沙当一个地方守将。 不仅如此,在长沙郡,他头上非但还有一个都尉刘磐,刘表更是以文制武,用亲信韩玄为太守处处掣肘他。 要知道中郎将已经步入将军行列,与都尉同为比千石,职位上与都尉属于同一级。按照汉时官制,都尉是地方郡兵之首,中郎将属于朝廷编制,算起来中郎将应该更高半级。 可刘表把他打发到了长沙郡这个地方部队里,明显就是明升暗降,夺了他的兵权。区区太守就能把他治的毫无脾气。 他给了韩玄这么大的好处,却只换来两百多老部下一月军粮,连基本的武器都一样不给。 这可真正让黄忠寒心了,最后一丝留恋都消失的干干净净。 “末将遵令,三日后便出发北归。” 黄忠忍住怒气,躬身行礼后便转身出去了。 韩玄自得的笑笑,想到给了陈家这么大的好处,美人儿一定开心无比,对自己更加曲意奉承,顿时腹下又是一阵火热。 “末将谢过府君栽培。” 堂后转出一人,趴在地上向韩玄咚咚磕头,正是校尉陈虎。 “起来吧,都已是一营校尉,你在后面也听到了吧,马上快做中郎将的人了,用不着行这种寒门贱民之礼。”韩玄指着陈虎笑骂道。 陈虎舔着脸谄笑:“末将不过是府君门下犬马,怎敢在府君面前拿捏身份。莫说中郎将,即便做了大将军,不还是府君犬马,该有的礼数一点不敢少的。” 韩玄哈哈大笑:“你啊,就一张嘴会说话。外人面前切不可如此,让人轻看你。” “府君怎么说,末将就怎么做,绝不敢有二话。”陈虎拍着胸口道,只是他的腰却像塌了一样弯的更低了,“不知府君唤末将来有何吩咐?” “是这样的,黄汉升要走了,临行之前向老夫推荐了你,适才你应该也听清楚了。他三日后走,这两日你给老夫带人盯紧了,别让他在这几日出现反复。” 韩玄本想让陈虎给自家爱妾弄些蜀锦和金珠首饰,不过既然出了黄忠辞行之事,当然是这件事更重要。还是先安全送走黄忠,再想办法讨小妾欢心。 再说了,爱妾亲哥哥升官,本是就是一件大好事,想来爱妾会更开心一些。他又不是不给弄礼物,晚几日罢了。 “诺!末将这就回营,让手下人盯紧了黄忠、魏延,若是他们敢有异动,末将立即回禀府君。”陈虎闻言神情一振,立刻躬身领命。 “去吧。”韩玄挥挥手,示意陈虎可以告退了。 转身便迫不及待的回转后宅,要把这好消息告诉爱妾。 陈虎领了太守军令,便急匆匆回到军营,要把兵权尽快掌握在自己手里,然后还要派人盯住黄府,防止黄忠出现反复。 他也是从底层一步步爬上来的,当然也不是没有一点能耐。他更知道黄忠和魏延的勇武,那都是以一敌百的猛将,真打起来,就算他们手下只有两三百人,自己也不一定是他们的对手。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黄忠表现的异常配合,印绶交接也很顺利,并没有出现不愉快的场面。 就连魏延这个刺头,从头到尾都是笑呵呵的,似乎要急于回到南阳老家的样子。 他还是不敢掉以轻心,更不想让二人抓住翻脸的理由。在解除二人部下武器装备之前便已把该给的军粮给的足足的,不敢有一点克扣。 尽管如此,他还是小心翼翼不敢和二人近身接触,除了交接印绶的那一刻,基本上都是远远躲在自己大帐里尽量让手下出面。 很快,黄忠、魏延打点好行礼,三日后的清晨便启程出城,向南阳方向进发。 陈虎得知二人终于走了,大大的松了口气,赶紧去太守府向韩玄汇报。 韩玄闻知大喜,大大的夸奖了陈虎一番。 随后便吩咐陈虎,让他把益州过来的蜀锦商人带来,他要弄些上好的蜀锦给爱妾做衣衫。 自家妹妹的事,陈虎也不敢怠慢,赶紧派人去找。 哪知道底下人回报,说那些蜀锦商人昨日已经离开攸县城,向北边的襄阳去了。 陈虎后悔的直拍大腿,心想自己刚上任便办砸了府君的差事,说不得要被府君怪罪。 这时有个手下进言道:“将军,这还不简单,那些商人只走了一日,能走多远?咱们只要带着人追上去......”说着手掌往下一切,“一路上山贼土匪怎么多,将军灭了山贼取回贼赃,岂不是大功一件。” 陈虎会意,哈哈大笑道:“就你小子鬼主意多。行了,就这么办,你去叫些可靠的弟兄,嗯......带两百人就行了,到时候人多了不够分。” 第八十三章 二骑冲阵 如果从高空俯瞰,长沙位于湘水东岸,去益州若是走直线,必须翻越崇山峻岭,再穿过武陵或者零陵两个郡,才能到达牂牁。 在交通极不发达的汉代,要走这条路线几乎不太可能。 正确的走法是沿着湘水坐船北上,经过洞庭湖到达荆州南郡的江陵,然后再沿着长江逆流向西,过西陵、夷道,到达巴东夔关。 这才是商人们来往荆益的最佳路径。 益州若是大军进攻长沙,最佳进攻路线也是要走这条道。 所以张浪能够一句话就打消黄忠益州要取长沙的疑虑,毕竟南郡、襄阳所在的江汉平原牢牢控制在荆州牧刘表手里,十几万大军屯驻在此,益州怎么可能避开大军空降到千里之外的长沙郡? 而且张浪带领的益州商队,居然不在贸易最繁荣的江陵城交易货物,反而又不辞辛苦冒着沿途山贼土匪打劫的风险来到偏僻的攸县。 这其实已经说明这支商队目的并非仅仅只是贸易。 黄忠只要不傻便能轻易得到结果,益州图长沙客观条件不允许,贸易的话得不到最大利益,又积极劝说自己和魏延。 唯一的可能就是益州实际的掌权人大司空贾成真的想要二人投效。 刘表和韩玄弃自己如蔽履,贾成却派出心腹重臣携书信冒险相请,两相对比,黄忠的选择自然显而易见。 两人带着家小和两百多南阳老部下出了攸县,加快脚步,很快就在攸县北百里外的一处山脚与张浪商队汇合。 “哈哈哈哈!黄将军,小弟在此恭候多时了,出城可还顺利?” 张浪大笑着上前迎接黄忠。 黄忠甩镫下马,上前见礼道:“苍水先生,黄忠如今已经辞去中郎将孑然一身,安敢当将军之称。今后我这两百多无家之人可要全赖先生照拂。” 张浪欣喜的拉着黄忠:“我家主公欲得汉升兄如盼甘霖,待到了益州,汉升兄定能大展宏图,何须小弟这小小从事照拂。哦对了,文长呢?他没来?” “他怎会不去益州,”黄忠回道,“我让他带着几个人在后面观察情况。” “这样就好,”张浪点点头,“小弟这里已经备好饭食,我们今日就在此地歇息,明日到临湘雇船北上江陵。” “行,就依先生安排。” 众人用了饭食,正要就地歇息,却见魏延快马赶到,对张浪和黄忠低声道:“苍水先生,大哥,陈虎带着两三百人追上来了。” 黄忠大怒:“韩玄屡次欺我也就罢了,如今我让官去职离开长沙还不肯罢休,竟要派兵截杀与我,简直欺人太甚!他难道不怕黄忠手中刀不利吗?” 魏延早就忍不住了,双目通红道:“小弟先前就说陈虎这小人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得了便宜还要赶尽杀绝。大哥,他们才两百多人,咱们干脆结果了他。” 张浪却道:“二位且慢!在下以为此事另有蹊跷。汉升兄手下有两百多百战老兵,二位又是以一敌百的猛将,那陈虎只带着相同人数兵马追杀,虽说你们缺少兵刃甲胄,陈虎这么做也太托大了吧。” 黄忠疑惑的看着张浪:“苍水先生有何高见?” 张浪指着自家商队微微一笑:“或许问题在这里。” 魏延先反应过来:“先生是说陈虎目的非是大哥和我,而是先生带来的货物。” 张浪微微点头道:“汉升兄勇猛之名荆州谁人不知,既然已经弃官退让,韩太守自不会多此一举派兵截杀污其名声。唯有在下所携财帛动人,或能让人起了贪婪之念。不如在下将财货相让与他,换我等一条生路也就是了。” 魏延急道:“先生不远千里相邀,我和大哥若是眼睁睁看着先生被小人劫掠,魏延脸面何存?不行,不管陈虎是来截杀谁的,既然敢带人来,我就让他有来无回。” 黄忠有些没好气的看了一眼张浪:“先生这样说有甚意思,黄忠既然下定决心投奔君美公,怎能让先生陷入险地。” 张浪呵呵一笑:“在下不是怕汉升兄手下没有兵刃,有所损伤罢了。些许钱财乃是身外之物,汉升与文长若是伤了贵体,须得受主公怪罪。” 黄忠傲然一笑道:“某兄弟征战多年,什么阵仗没见过,若是怕这区区两三百小卒,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君美公?先生稍待,某兄弟二人去去就回,待取了陈虎项上人头再来与先生饮酒叙话。” 说罢背上箭囊,随手抽出一根长矛便要上马。 张浪也不阻止,只是上前道:“汉升兄若是得胜,莫要伤了那陈虎性命,只需如此这般说便可。” 黄忠在马上拱拱手:“忠自有分晓,先生稍待片刻。” 两人呼啸一声绝尘而去。 行了三里多路,果然看见一伙人急匆匆向这边赶来,当头一骑正是如今取代黄忠的代中郎将陈虎。 长沙地处山区,战马稀缺,这三百郡兵竟然还有十几个骑兵,看来是陈虎手下精锐亲信士卒。因为是出城打劫,这支小股部队并没有打出旗号,只是低着头赶路,估计是想在商队赶到临湘之前早点追上。 黄忠回首看了一眼魏延:“文长,你我两骑冲阵,你怕不怕?” 魏延呲牙嘿嘿一乐:“大哥,小弟长矛久未饮血,不如咱们比比谁杀的多?” “哈哈哈哈!”黄忠仰天长笑,“好久未上阵杀敌过瘾了,今日就让苍水先生看看,君美公眼光非虚。” 两人一策胯下战马,旋风般杀向陈虎阵中。 这两人一出现在陈虎兵马面前,顿时引起这伙人阵阵惊呼:“快看!是黄忠和魏延!” “不好了!黄将军和魏校尉杀过来了!” “怎么办?怎么办?” “要不咱们跑吧!” ...... 人的名树的影,这两人或许在其他地方还没这么大的名头。可在长沙,特别是长沙郡兵当中却是人人皆知的猛将,当然没人敢正面与两人对敌。 “慌什么!”陈虎大叫,“他们就两个人,我们三百人还对付不了两个人?给我结阵,把他们围死!” 众人一想也对,对面就两个人,自己这边有好几百兵马,对面再勇猛,拖都能把二人拖死。上吧!干死他们! 说是这么说,可内心还是有些忐忑不安,三百人急慌慌的想要摆开阵型。 可你在急行军时突然想列阵,哪有这么容易。 黄忠、魏延离他们仅仅距离百步,战马几个呼吸便能冲到面前,哪容得这些人从容布阵。 只听得两人厉声大喝,如同两支离弦利箭冲进人群。 黄忠左手战刀右手长矛,一个照面便将两骑斩落战马,随即杀进敌群。 另一边魏延双臂挥动长矛,如同刮起一阵丈余半径的旋风,矛尖寒光闪烁,触着便倒,挂着便死。 不消片刻,便在陈虎军中杀出两条笔直血路,直直透出敌后。 第八十四章 长沙事了 就着一次直透到底的冲锋,陈虎手下便倒下十几个士卒,其中还有三个骑兵,有几个受伤不死的士卒躺在地上大声惨叫。 看着身边活生生的同伴倒在地上不停的冒着鲜血,其余士卒无不心惊胆战。 当看到那两个杀神拨转马头,似乎还想再度冲阵,他们再也坚持不了了,发一声喊,扔下手中兵器便四散逃亡。 他们是在陈虎鼓动下来发财的,哪里知道会遇到这两个威名赫赫的杀神。 眼见得把自己阵型杀了个透,这二位浑身上下毛都没伤一根。甚至还不过瘾,看样子还想再来一次。 这哪受得了,跑吧,只要跑赢了同伴就能留下一条小命。 陈虎傻眼了,手下这些人平时吆五喝六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还以为有多厉害。 谁晓得这么多人抵不住人家两个人一次冲锋便吓破了胆,一转眼就剩下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站在当场。 “踏踏踏踏”两位杀神策着马不紧不慢向陈虎逼过去,脸上还带着一丝嘲弄的笑容。 “吧嗒”,陈虎再也承受不住这沉重的压力,扔下兵器滚鞍下马,跪在地上大声哀求道:“黄将军饶命啊!” 黄忠长矛一伸,血淋淋的矛尖抵住陈虎额头:“某家已经弃官避让韩太守,为何还要派你来截杀某家?” 鲜血沿着矛尖滴在陈虎额头,陈虎犹如坠入寒窑,浑身冷汗狂涌,胯下一热,竟被吓的失禁了。 “黄将军误会,误会啊!”陈虎颤声哀嚎道,“小人不是来截杀将军的,小人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小人想买些蜀锦,但听说蜀锦商人已经离开攸县,故此带着人追上来采买,不成想却让将军误会小人截杀将军。这真是天大的误会啊!” “放屁!”魏延喝道,“采买货物要带几百人出来?不带金银钱财却带刀枪兵刃采买,你这是在骗鬼吗?” “呃...这个...”陈虎一时语塞,他毕竟还是长沙郡有数的官员,这种假扮盗贼拦路抢劫的行为好做不好说。 如今虽说群雄割据,盗匪遍野的时代,可荆州牧刘表一向保境安民自诩,才使得上千中原士人南下荆州。 若是让人知道堂堂一郡中郎将假扮盗匪劫掠商人,那乐子就大了。不但自己小命不保,还会牵连到太守韩玄,这怎么能说呢。 “大哥,这小子明明就是来追杀我们的,不如把他一刀宰了,再回去找韩玄老匹夫算账。” 魏延边说边抽出战刀,就要上前动手杀人。 陈虎吓坏了,这魏延是有名的刺头,平时和自己很不对付,今天落到他手里哪还能活命。 不管了,先逃过一命再说。 “黄将军,魏校尉饶命,小人真的没想追杀你们啊!只是府君令小人买些蜀锦给府中女眷,蜀锦腾贵,小人一时拿不出这么多钱来。想着那几个商人身边护卫不多,趁着他们在路上,索性劫了他们,也可省些钱财。” 黄忠和魏延对视一眼,心想果然如张浪所料,这货心生贪念,想要劫杀蜀锦商队。 黄忠冷哼一声道:“陈虎,州牧多次下令荆州八郡剿除盗匪,保境安民。你身为一郡中郎将,枉顾州牧钧令,竟敢假扮盗匪劫杀行商,传出去这可是死罪。” 陈虎这时候哪还敢还嘴,只是一个劲的趴在地上磕头:“将军饶命!将军饶命!” 黄忠收回长矛:“某已弃官去职,既然你并非追杀我二人,那就放你一条生路。你之罪,自有州牧处置。” 听到黄忠这么说,陈虎顿时心中一松。 现在保住小命再说,这次老子失算了,没想到路上遇到这两个杀神。 不过没关系,等老子回到攸县,点起大军再来。三百人干不过你们两个,就带三千人来,到时候只要把你们一股脑都杀了,蜀锦货物抢到手,劫杀行商的罪行也灭了口传不出去。 他正这么想着,魏延却反对道:“大哥,陈虎反复小人不可轻信,若是他回到攸县再带大军追上来,咱们两百多老兄弟怎么抵挡?小弟觉得还是杀了更保险。” 黄忠点点头:“文长说的也有道理。” 陈虎大骇,噗通一声又跪倒在地:“将军饶命!小人可以发誓,绝不敢带兵追杀!” 黄忠又点头:“陈虎既然发誓,不妨放过他一命。再说你我现在无官无职,杀了一郡大将也是大罪。” 陈虎连连点头,哀求道:“将军说的有理,杀不得!杀不得!若是小人死在这里,府君得到消息,必然会行文上报州牧,二位将军此去南阳千里之遥,州牧必然下文海捕二位。为了小人这条贱命,不值得啊不值得!” 魏延却撇撇嘴:“杀了你咱们可以不去南阳,往徐州投刘玄德,嗯,江东也可去得。” 听了魏延的话,黄忠沉思半响,似乎觉得魏延说的更有道理。 陈虎知道自己的小命就在黄忠一念之间,膝行几步,一把抱住黄忠小腿不肯松手,只是哀求饶命。 黄忠想了半响,说道:“这样吧,绕过你一命并非不行。只是这一路去湘水就委屈陈将军跟着走一趟吧。待我们平安上船再放你离去。” 陈虎一想,也只能如此了。谁让自己武艺不精,落在人家手里,只要能饶了自己一命,做啥都行。 黄忠做了决定,魏延便也没有反对,骂骂咧咧抽出一根绳子,把陈虎绑的结结实实。 三个人来到驻地,黄忠吩咐部下去收拾战场,把陈虎军丢弃的武器装备捡回来,一统计居然把所有人装备起来都绰绰有余。 看着一边微笑不语的张浪,黄忠也感到有些尴尬。虽说这些败兵非他本部人马,但毕竟陈虎军原先名义上也是他的部下,几百人的部队被两个人一冲便丢盔弃甲四散逃亡,说出去实在窝囊的很。 但眼下各地军队几乎都是这副模样,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顺风仗人人会打,一旦将领熊了,大家就开始比赛逃命本领。 这都是本色出演,五十步不笑百步罢了。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大家用过早食,便收拾行囊上路。 又走了一日,来到湘水边的临湘城。 张浪遣人出去雇了几艘货船,便准备扬帆起航前往江陵。 走之前,张浪让陈虎亲笔写下劫杀商旅的服罪状,签好名,摁了手印。对他道:“陈将军回去后若有异动,我等便将你的服罪状送交州牧府,请州牧裁断。若是陈将军不生事端,大家自然相安无事。陈将军可否明白?” 陈虎连连点头:“小人明白!小人明白!回去后定然安分守己,不敢再有事端。” 放了陈虎,众人便登上货船,直发江陵城。 第八十五章 定不负大司马信重之恩 江陵城作为南郡郡治,在整个荆州也是仅次于襄阳的经济、军事重镇。 南郡太守蔡瑁蔡德珪更是荆州望族,其势可比州牧刘表。 不过江陵城人口近三十万,商贸繁荣,每日进出城池的人犹如过江之鲫,作为一郡之主的蔡瑁自然不会对区区几百人的商队有一点关注。 张浪商队关防路引齐备,又熟悉打点规矩,事先早已派人与江陵本地豪族坐商接洽好了。 不管是传承百年的世家大族,还是各地大小豪右之家,除了拥有数量不等的耕地农林,几乎都有委托偏支庶子经商获利,以维持家族豪奢生活支出。 上层之间勾心斗角,甚至相互攻杀,往往不会影响到家族之间的贸易往来。 要不然你哪有足够的钱粮支撑庞大的战争开支。 益州紧邻荆州,两地贸易往来频繁,自然而然有着自己的商业规矩。 张浪并不需要亲自出面,只需要商队中益州那些家族的商务管事根据规矩接洽,自可将这些事安排的妥妥当当。 陈虎吃了暗亏,又有把柄落在张浪手里,回到攸县哪敢将实情禀报韩玄。所以一行人平平安安来到江陵城,被当做寻常益州商队带到驿舍入住。 一众人在江陵住了几日,按照事先说好的价格将货物出手卖与各个家族商号,采购好本地特产货物,便雇船回程。 船行二十余日,从巴郡上岸,张浪便无须掩饰身份,打出旗号低着黄忠魏延直奔程都。 为了全面建设益州,此时大司空,益州牧贾成已经将他的司空府迁到程都。 闻知张浪顺利完成任务,将黄忠、魏延带回益州。 贾成大喜,亲自出府迎接三人。 他先是拍怕张浪肩头,笑道:“苍水,辛苦了。” 张浪躬身道:“全赖主公运筹谋划,属下只是出些微薄之力,不敢言苦。” 贾成哈哈一笑,看向张浪身后那一中一青两员魁梧大汉:“二位莫不是荆州骁将黄汉升、魏文长?” 张浪笑着介绍到:“主公明察,这二位正是黄忠黄汉升与魏延魏文长。” 黄忠魏延适才已经知道面前这位年轻的紫衣高官正是当今大司空、益州牧贾成,闻言赶紧上前躬身行礼:“末将黄忠(魏延),见过大司空。” “哈哈哈哈!二位将军快快免礼,成望眼欲穿,久盼二位将军来归,今日夙愿得偿,益州如虎添翼,正是朝廷之幸,大汉之幸啊!” 贾成边说边上前拉住二人之手:“来来来,我已吩咐摆下酒宴,为二位将军接风洗尘。” 黄忠、魏延两人之后世名气很大,蜀汉五虎上将威名赫赫,魏延更是受命镇守汉中,与关羽一南一北成为蜀汉抵御曹魏的两大屏障。 贾成闷声大发财,消无声息便将未来两大名将收入囊中,当然欣喜若狂。 可他忘了,眼下两人还是籍籍无名之辈,不要说整个天下,就连在荆州也还远远排不上号。 今日之前,他们两个心里还有些七上八下。尽管看过贾成热情洋溢的亲笔信,还是贾成麾下重要人物张浪亲自前来招揽。 但毕竟以自己两人的身份,与一州之主,当朝大司空,汉室实际掌权人物贾成相比,身份地位有着天壤之别。 贾成会不会真的如信中所言那么看重自己,对他们来说真的不敢确认。 哪知道贾成竟会说出两人来投,是朝廷之幸,大汉之幸的话来。 魏延虽说是个傲娇的小年轻,年龄比贾成还大上一两岁,却早已热泪盈眶,浑身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就连性格沉稳很多的黄忠,听到贾成的话也是一时激情澎湃,喉头哽咽着拜倒在地:“末将怎敢当大司空之言,末将......末将......” “欸.....”贾成一把拉起两人,“如今朝廷正式用人之际,二位乃世之大丈夫,休要作小儿女状,今日我定要与二位一醉方休。” 说罢,对张浪道:“苍水,你为朝廷招揽人才劳苦功高,今日我可要好好敬你几盏。” 张浪笑着拱手:“主公珍藏美酒,属下垂涎已久,今日定要痛饮一番。” 贾成闻言大笑着带着众人进府:“可惜公明和兴霸带兵在外,否则今日府中更加热闹了。” 张浪赶紧摇头道:“幸亏他们二位不在程都,不然属下又要被他们灌趴下了。” 贾成点着张浪:“听说你老是对他们两人避而不见,他们要是见到你,自然不会放过。” 张浪苦笑:“主公冤枉,如今内事为主,外战自然要先放一放。益州处处开支巨大,二位将军吵着要用兵三辅,没有主公之令,属下哪敢答应拨付用兵钱粮,只有稍躲一躲了。” 贾成摆摆手:“今日汉升、文长来投,乃是大喜之日,先不说这个,待明日再议此事。” 两人边走边说,似是讨论军国大事,黄忠和魏延也不敢打听。听贾成转移了话题,便小心跟在身后,随贾成进入府中。 因为二人是武将,贾成便没有叫来那些文臣一起饮宴助兴。 毕竟武将们性情粗豪,不太喜欢文人们饮宴中的诗文唱和那一套。 徐晃和甘宁都不在程都,贾成便叫来陈到、段煨、鲍出、萧然等一干武人陪同。 陈到沉默寡言,不喜饮酒。不过他武艺高强,双目一开一合之间精光四射,黄忠和魏延自然看得出此人武艺绝不在自己之下,心中也暗暗吃惊,大司空身边竟然还有这等高深莫测的人物。 刚刚升起来想与益州众将较量一番的心思便立时按捺下来。 鲍出、萧然出身长安市井,天然带着一股豪侠风范,与武人出身的两人往来应酬绰绰有余,很快众人便混作一团,高呼饮酒好不热闹。 还有段煨,作为凉州三明的段氏子弟,武人当中名声更是在众人之上。 先前他投错了人,险些靠边站被朝廷弃用。 所幸他与贾诩向来有旧,贾成知道此人政治眼光不行,但将门之后,行军作战还是有独到之处,便把他带到程都量才使用。 段煨重新获得贾成启用,自然要紧紧抱住这条大腿。 说起来还有一段轶事,当年贾诩年轻时被察孝廉为郎,因病辞官,向西返回家乡到达汧地,路上遇见叛乱的氐人,和同行的数十人一起被氐人抓获。 贾诩说:“我是段公(段颎)的外孙,你们别伤害我,我家一定用重金来赎。”当时太尉段颎,因为久为边将,威震西土,所以贾诩便假称是段颎的外孙来吓唬氐人,叛氐果然不敢害他,还与他盟誓后送他回去。 但是同行兄长贾彩,也就是贾成之父受了伤,在惊吓之后还是不治身亡。 有了这段典故,作为段颎族侄的段煨便明里暗里宣扬贾氏与他段氏有亲戚关系。贾成因为叔父当初借用了段氏的名声才逃脱性命,倒也没有刻意澄清,段煨这段时间在益州混的还不错。 有段煨这样的名门之后作陪,黄忠、魏延更是与有荣焉,心中暗暗发誓,定要在益州做出一番成就,不负大司马信重之恩。 第八十六章 关东新局势 一番饮宴,宾主尽欢。 安顿了两人家小,因为两人在益州还没有军功,按例不能担任要职。 贾成便委黄忠为别部司马,魏延为辅义司马,前往盩厔、蓝田招募士卒、练兵备战,窥视武关,伺机攻取南阳。 不错,先前张浪说徐晃、甘宁带兵在外,其实这二人此时都在北方。 汉中西北是陇右诸郡,形胜之地,又是贾成叔侄老家。这几年马腾、韩遂盘踞在此舔舐伤口,企图再度进入关中。 若是让他们积蓄好实力,以关中目前各自为战的混乱局势,一旦他们挥兵东进,取得关中长安,对益州就会形成极大的压力。 如今趁着他们二人兵力不足,只困据金城、陇西一线的良机,朝廷只要出小股兵力与之对峙,便能让他们投鼠忌器,不敢全取凉州。 同样情况,长安如今乱做一团,郭汜、樊稠死后,李傕实力大伤。但他依旧还是长安一带实力最强军阀,还想着做大家老大,占据这块地盘。 但是天子已经不在他的手里了,朝中百官死的死,走的走,留下来为他效力的没有几个。 剩下那些拥有一定兵力的军头在没有人其中周旋的情况下,自然各起心思,为了一点点地盘和人口资源大打出手。 整个关中三辅地区乱作一团,人人自危。 段煨南下汉中,在弘农屯田的张济因为手里有粮食,便成了众矢之的,不仅李傕对他虎视眈眈,其他众多军头更是像苍蝇一样紧盯着他不放。 没过多久,张济不堪其扰的情况下带着部众离开弘农,进入南阳。 这时候原先盘踞南阳的袁术已经将战略重心转移到东面的徐州。在取得扬州北部大片领土后,他将自己的驻地迁移到寿春,并且于兴平元年(194年),起兵攻徐州,与刘备相持于盱眙、淮阴一带,双方互有胜败。 而曹操在赶跑了吕布之后,逐渐取得兖州全境,兵锋直指豫州,对荆州形成压力。 南阳是天下有名的粮仓之一,袁术攻打徐州之际,还在南阳布下重兵,与荆州刘表时不时发动小规模作战。 张济被迫南下,不敢和袁术部队交锋,便转头进攻穰城,但他运气不佳,被流矢射死。 其侄张绣无奈之下率残部投降刘表。 刘表这时候正害怕袁术进攻自己,又怕曹操得了豫州挥师南下。张绣投降自己,刘表大喜,表他为宣威将军,屯驻宛城,作为荆州北部屏障。 张济南下南阳,弘农被西凉军各部洗劫一空,蓝田、武关、弘农一带又成了真空地段。 贾成让黄忠、魏延率小部队进据蓝田,伺机攻取武关,就是为了将来进入南阳埋下伏笔。 所以甘宁屯兵祁山,与马腾、韩遂遥相对峙。徐晃在盩厔,以朝廷的名义招募关中流民入汉中,等待收复关中良机。 而黄忠这支伏笔就是为了随时窥探南阳,两面夹击荆州,从而图谋江东。 只是现在益州进入全面建设阶段,贾成拿不出更多兵力和财力三面作战,故此只能让甘宁、徐晃和黄忠三人率小股部队驻扎在这三个地方。 一来防止这三方面的敌人进攻益州,二来也是为了将来朝廷大军出益州平定天下建立前沿据点。 而当益州方面励精图治,积极积蓄实力,为将来做准备时。 河北袁绍却和公孙瓒之间的战斗进入到了关键阶段。 袁绍自从群雄讨董之战后,使计赶走冀州牧韩馥,拿下整个冀州。冀州地处河北,兵精粮足,袁绍又重用冀州别驾,名士沮授为奋威将军,使他监护诸将。 还重用田丰为别驾、审配为治中,这两人比较正直,又很有能力,但当初在韩馥部下却郁郁不得志。得到袁绍重用后,与沮授一起为他出谋划策,使得袁绍的势力蒸蒸日上,居于中原之首。 此外,袁绍还用许攸、逢纪、荀谌等人为谋士。这几个人都是出身颍川郡的名士,得到袁绍重用后专门为他造势宣扬。 汉末颍川是出名士的大郡,天下名士有三分之一出自颍川。这几个人所在家族又是颍川大族,族中人才众多。 有他们为袁绍造势,声称他有礼贤下士之风,所以很快袁绍手下便聚集了一大批文臣武将,风头一时无两。 四年前初平二年(191年)冬,袁术任命孙坚为豫州刺史,屯兵阳城。在孙坚出兵攻打董卓的时候,袁绍借机会任命周昂为豫州刺史,派兵袭取了阳城。 袁术派遣公孙瓒的弟弟公孙越协助孙坚回救阳城,公孙越在作战中被流矢射中身亡。当时,正在青州镇压黄巾军的公孙瓒怒不可遏地说:“我弟之死,罪在袁绍!” 于是举兵与袁绍作战。 而当时冀州别驾沮授给袁绍制定的战略目标中就有:“先兴军东讨,可以定青州黄巾;还讨黑山,可以消灭张燕。然后回师北征,平公孙瓒;震慑戎狄,降服匈奴。拥有黄河以北的四州之地,因之收揽英雄之才,集合百万大军,迎皇上于西京,复宗庙于洛阳。以此号令天下,诛讨未服。”之语。 袁绍兵精粮足,公孙瓒率军攻打他,正好落在袁绍下怀。 两军在界桥展开激战,这场战争足足打了四年还未分胜负。 战争前期,公孙瓒联合袁术,派部将刘备屯高唐,单经屯平原,同时联合陶谦,用来威逼袁绍,袁绍与曹操合击,大破袁术、公孙瓒以及陶谦的联军。 其后陶谦因部将张闿袭杀曹操父亲曹嵩,引得曹操不顾一切大军南下进攻徐州。陶谦抵挡不住,请刘备南下助战。 刘备进入徐州后,逐渐帮助陶谦稳定了战局。 陶谦病重,因其二子懦弱无能,且他名义上还是汉室官员,也不可能将徐州牧大位直接传给儿子,否则就是不臣之举。所以便将徐州牧的位置让给刘备,上表推荐刘备为徐州牧。 刘备大礼包从天而降,在徐州当地大族糜竺、陈登等人的劝说下,欣然入主徐州。 可他这一行为惹恼了袁术,袁术早就有代汉自立之心,出兵帮助徐州对付曹操和袁绍也是因为他将徐州看成自己囊中之物的缘故。 如今陶谦将徐州让给刘备,袁术却得不到一丝好处,自然恼羞成怒,出兵攻打刘备。 两人这么一开打,远在幽州的公孙瓒就失去了南方的强援,只能独自与袁绍作战。 这样一来,整个战局就从公孙瓒、袁术、陶谦进攻袁绍、曹操,逐渐反转到刘备、袁术反目相争,曹操安稳发展坐山观虎斗,袁绍后方安定,全力进攻公孙瓒的局面。 公孙瓒逐渐显现战略颓势。 第八十七章 袁本初非明主也! 兴平元年(194年)六月,袁绍大举进剿黑山、黄巾军,先发兵进入朝歌鹿肠山苍岩谷谷口讨伐于毒,围攻五天,斩杀于毒及其部众一万多人。 接着,沿着鹿肠山向北进攻左髭丈八等,将他们全部剿灭。又接连击灭刘石、青牛角、黄龙、左校、郭大贤、李大目、于氐根等多支黑山、黄巾部队,屠其屯壁,大肆杀戮,斩首数万级。 这年,东郡太守臧洪因怨恨袁绍不出兵救张超,举东郡之兵与之对抗,袁绍兴兵围城一年,破东郡,劝降臧洪不得,乃杀之。 不久,公孙瓒兼并了刘虞,刘虞旧部鲜于辅等招引乌桓,攻打公孙瓒,袁绍也派麯义出兵,与鲜于辅等合兵,共集中十万大军,在鲍丘打败了公孙瓒,迫使他退保易京。 这日袁绍志得意满,大宴文武群臣,立誓要彻底击败公孙瓒,平定幽州。 酒席宴上,却见一人闷闷不乐,袁绍眉头一皱,不悦的问道:“公与,前方麯义将军大胜,正是乘胜追击,直取公孙瓒老巢易京之时,为何公与面有不渝之色?” 袁绍开口,堂下众人心中一紧,不由自主的看向他询问的对象沮授沮公与。 这些人都是跟随袁绍多年,知道他的脾气,别看他一向对人宽和有礼,一副如沐春风的样子。其实袁绍外宽内忌,最容不得属下违逆。 一般情况下,若是袁绍没有下定决心,手下人怎么说他都没关系。但要是他已经下了决断,手下人再要出言相劝,便会惹了袁绍逆鳞,说不得要吃些瓜落。 今日前方传来冀州军大胜公孙瓒的消息,袁绍已经下达乘胜追击,大军进逼易京的军令,而沮授却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明显已经惹恼了主公,很多与沮授关系不错的文武官员不禁露出担心的神色。 沮授却对袁绍的表情浑然不惧,正色道:“主公,麯义将军率部征战经年,剿黑山,攻东郡,鼓余勇破公孙瓒,已是强弩之末。属下听说公孙瓒在易京经营多年,深沟高垒,粮草充足。恐怕大军远征士卒疲惫,粮草供应不足,为公孙瓒反败为胜。” “呵呵,沮公与如此畏首畏尾,幽州几时可定?” 沮授对面转出一人,正是冀州从事郭图,只见郭图端着酒盏指着沮授道:“鲜于将军、麯将军合兵十万,一战而胜公孙瓒。公孙瓒两万白马义从仅余不足五千,易京地处平原,无山水之险,大军到达之日,便是公孙瓒的死期,岂能半道而费,让天下人耻笑。” 沮授根本不看郭图一眼,依然对袁绍道:“主公,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公孙瓒非浪得虚名之辈,疲惫之师深入敌境,实乃兵家大忌啊!” 袁绍却对沮授冷冷一笑道:“公与,我知你为何反对用兵易京。非是大军久战疲惫,也非是公孙瓒死而不僵,实乃你不满我不肯去迎天子是不是?” 沮授闻言一怔,辩解道:“属下与主公讨论的是北击公孙瓒之事,主公如何会想到迎天子之事去?” 想了想,或许觉得既然袁绍提了那件事,他便顺着话题说了起来。 “主公,天子下诏勤王,而主公生于宰辅世家,以忠义匡济天下。如今皇上流离失所,宗庙受到毁坏。而州郡牧守以兴义兵为名,行兼并之实,没有一人起来保卫天子,抚宁百姓。现将军已经粗定州城,应该早迎大驾。在邺城建都,挟天子以令诸侯,蓄兵马以讨不臣。那时,还有谁能抵御!” 袁绍见沮授又是老生常谈之事,愈发不悦道:“今日乃是为前线大胜之事庆祝,公与休言他事。” 沮授好不容易才打开话题,哪里肯轻易放弃,正要继续劝说。 一边郭图却对他不理会自己心中不忿,又见袁绍似乎不愿意迎接天子,眼珠一转,上前反驳道:“汉室衰微已久,今天要重新振兴谈何容易!况且当前英雄各据州郡,士众动以万计,此之谓‘秦失其鹿,先得者王’之时。若我等把天子迎到自己身边,那么动不动都得上表请示。服从命令就失去权力,不服从就有抗拒诏命的罪名,这置主公于何地?” 沮授喝道:“郭公则,天下离乱,正是主公兴义兵扶汉室讨不臣,使袁氏留名青史之机。你劝主公弃天子与不顾,乃是无道之见。” 又对袁绍道:“主公,迎天子不仅符合道义,而且是符合天下大势。如果我们不先下手,一定会有人抢在前头。取胜在于不失时机,成功在于敏捷神速,望主公三思。” 袁绍这时候手握雄兵,天下群雄当中已是无出其右。 再加上南边的弟弟袁术称帝之心也已露出端倪,拥有这么强的实力,说实话他内心没有一点想法是不可能的。 要是选择迎接天子,那就必须放弃对付公孙瓒,率大军入函谷关与西凉军作战。 西凉军的实力与当初公孙瓒全盛时期不相上下,要是袁绍采纳沮授的建议,幽州短时间是拿不下来了。不仅如此,并州、青州也没有足够兵力去攻取。 放弃这么多好处,却迎来一个压在头上对自己时时发号施令的皇帝,袁绍想想就觉得这个建议愚蠢至极,绝不可取。 “公与,不用多说了,天子在长安自有朝中百官护佑,外臣带兵入京恐再度引起长安生变。且我等不知京中局势,天子诏书也不知真伪。若是李傕等人矫诏诱我入京,再以伏兵半道相击,届时可就悔之晚矣。” 沮授听得目瞪口呆,袁绍这话简直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 冀州密探不是吃素的,早就把长安消息传回邺城。 如今函谷关、洛阳已是一片白地,张济在弘农兵微将寡,可一战而定。 自从樊稠被杀,李傕、郭汜之间互相提防。 而左冯翊贾成以少胜多,击败马腾、韩遂以后,隐隐又是一股新兴势力。 这时候若是趁机出兵,逐一击破、收降一盘散沙般的西凉军,不但关中千里疆域尽入囊中,还可以把天子控制在手里,挟天子以令诸侯。 这样的局面,比现在只盯着幽州这块贫瘠的偏僻之地好无数倍。 你袁绍打了这么多年仗是白打的吗,看不到这天大的好处? 沮授正要再度劝谏,却听袁绍吩咐道:“来人,公与醉了,扶他回府休息。” 沮授急了,大声道:“主公!且再听属下一言!” 却哪里有人再肯听他说话,几个壮汉一哄而上,七手八脚把他抬了出去。 出了州牧府,沮授长叹一声,心灰意冷的回到家中,开始称病不出。 这年年底,果然传来曲义与公孙瓒相持半年,军粮耗尽,士卒饥困,率余众数千人退走,公孙瓒趁势追击,将其击破,尽得其辎重的消息。 没过多久,又传来贾成暗中将天子刘协救出长安,随后在盩厔击败李傕郭汜联军,阵斩郭汜的消息。 沮授闻讯长叹道:“袁本初非明主也!” 第八十八章 曹操要谋出路(上) 当沮授发出袁绍非明主的感叹时,曹操这边却也面临两难的选择。 自酸枣会盟后,特别是袁绍反客为主,吞并了冀州,曹操其实不管是名义上,还是事实上,都只是依附于袁绍的一股从属势力。 兖州四战之地,西面洛阳已是一片废墟,近十年战争,打的千里无人烟。 东北面青州,袁绍长子袁谭经过几年蚕食,将公孙瓒的势力一步步赶了出去。刘备南下徐州后,公孙瓒派来的青州牧田楷独木难支,让袁谭打的节节败退,不得已退回幽州。 东南面又面临刘备、吕布联兵一处的徐州,西南面有南阳张绣,正南面有淮阳袁术。 除了西面,东南两面三个势力对他虎视眈眈。 唯有依附北面的袁绍,曹操才能获得一丝喘息的空间。 事实上,袁绍也是把这位幼年好友当做自家小弟,南面屏障,为他平定北方四州抵御背后的攻击。 如果说,曹操还只是个小小的东郡太守,那他还没有那么大的野心。或许依然还在幻想着平定乱世,成为匡扶社稷的忠臣。 可随着他地盘的扩大,拥有兖州全境,登上一州之主的位置后,曹操便开始有了别样的心思。 他不甘心屈居于袁绍之下,为袁绍抵御南方诸侯。 他更不愿意看到汉室天下分崩离析,如同春秋战国那样诸侯割据,互相攻杀。 但事实上,兖州四面已经没有发展空间,他空有壮志却被牢牢压制在这块四战之地里。 连年大旱,兖豫两州几乎颗粒无收,很多地方发生了人相食的惨剧。黄巾死灰复燃,上百万饥民又再度揭竿而起,在兖州各地流窜肆虐。 这段时间是曹操起兵以来最痛苦、彷徨的时期。 好不容易平定了黄巾叛乱,他将这股大部分来自青州的叛乱余孽整合起来,选其中青壮三十万编入军中,号称青州军,使得他的手下兵力一度达到三十五万之巨。 可随即因为粮荒,他的部队在谋士枣祗和韩浩的建议下不得不效法贾成,分散各地屯田,以期度过灾年。 眼下曹操手下真正能用之兵不足两万,还要防备吕布、刘备、袁术、张绣等人的军事进攻,曹操所面临的困难可见一斑。 在这样的情况下,长安天子勤王诏书送到了濮阳曹操驻地。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置之不理,开玩笑,我现在连自己的地盘都岌岌可危,哪有兵力去长安和李傕、郭汜的西凉强兵作战。 这时候他手下第一谋士戏忠因病去世,在他带兵出征徐州时为他稳定后方,击败吕布、陈宫叛军的荀彧、荀攸叔侄,还有程昱、郭嘉开始展露头角,成了曹操的重要谋士。 程昱出身寒门,虽学识能力超群,却囿于身份屡屡不得提拔,人到中年才当上东阿县令。曹操入主兖州,辟召他为寿张令,曹操征徐州时,令程昱与荀彧留守鄄城。 吕布、陈宫反叛,荀彧留守鄄城,程昱奔走、东阿、范县,劝说东阿令枣祗、范县令靳允组织力量抵抗叛军,立下大功。战后曹操表他为东平相。 这场叛乱是因为曹操怒杀时常辱骂他的兖州名士边让,导致兖州地方士族不满。 更深层次还是因为曹操开始重用以程昱为代表的寒门人才,对边让这种沽名钓誉,只会指手画脚不做实事的所谓名士不重用所致。 陈宫作为兖州地方士族代表,看到兖州士族在曹操的统治下得不到最大利益,便和陈留太守张邈、张邈之弟张超、从事中郎许汜及王楷等同谋叛乱,迎吕布为兖州牧。 经此一事,作为寒门出身的代表,程昱自然愈发对豪门士族心怀不满。 他当即出言反对道:“主公,兖州初定,我等三面环敌,本初公重兵屯于范阳。贸然出兵远赴千里之外,恐境内再起不测。在下以为,此时非勤王良机。” 曹操点点头,问荀彧道:“文若以为如何?” 荀彧沉思片刻道:“仲德(程昱)所言确是实情,只是主公若是不趁此机会率军勤王,将天子迎来兖州,奉天子以令诸侯,将来恐兖州成为他人口中之食。” 荀彧说的更有道理,兖州四战之地,周围都是强敌。就算目前他们的靠山袁绍,也只不过因为要对付公孙瓒,所以才时常拨付粮草支援他们。 目的也仅仅只为曹操能够帮着他拖住南方各路诸侯。 一旦要是袁绍平定了北方,把目光转移到南面。届时曹操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投降袁绍,成为袁氏帐下之臣。要么起兵反抗,被袁绍优势兵力消灭。袁绍根本不可能让他们独善其身,在他的腹地建立国中之国。 唯有西面,洛阳乃至关中,才是曹操未来生存和发展的唯一方向。 程昱立刻反驳道:“洛阳司隶一片废墟,千里行军无一可供大军补给之处。长安十几万西凉悍卒,绝非我军能敌,文若此言乃是取死之道,决不能取。若吕布、刘备等人率军来攻兖州,我等如何抵御?” 曹操面带忧色的感叹道:“仲德所言极是,吕布天下名将,刘玄德悍勇无比,袁公路兵多将广,荆州刘景升得了张绣之后蠢蠢欲动,任何一路出兵皆是我兖州大患。出兵勤王胜算无多,难啊!” 荀彧却摇头道:“这三路倒是不足为患,在下所忧者另有其事。” “哦?”曹操惊讶的问道:“文若为何说着三路不足为患?” 荀彧轻咳一声道:“刘备新得徐州,州中人心未定。而吕布纵横天下多年,岂是久居人下之辈。若有外地来侵,二人或能齐心抗敌。若无外敌,在下料不消多时徐州必有二虎相争之事,此路无忧矣。 袁公路兵多将广却无远谋,近年来更是多造祥瑞图谶,欲行篡立之心昭然若揭。主公只要去封书信,厚礼卑辞,敬献些许祥瑞,此人定然大喜,不复来犯。 至于南阳张绣,其叔父张济刚刚战死,败军南蹿之辈,托庇于刘景升麾下惴惴不安。刘景升坐而论道不思进取之人,得张绣而御北方,绝不敢出荆州一步。 故此在下断言,此三路无忧矣。” 听了荀彧的分析,曹操心中一动:“文若既然说着三路不足为患,那就是说可以出兵长安咯?” 荀彧却摇头叹息道:“仲德先前所言才是重点,千里进军关中,沿途无有一处补给之地才是关键。至于对付西凉军倒并非最难。” 第八十九章 曹操要谋出路(下) 曹操略一思索,也长叹道:“是啊,这几年颍川、河南打成一片白地,故都洛阳千里无人烟。兖州粮草匮乏,屯田所需尚不足备,如何能千里用兵?” 说来说去都是一场空,没有钱粮啥也干不了,大伙眉头紧皱却相顾无言。 说起来也可怜,兖州一共五郡三国,但是北面的济北国在袁绍手里,泰山郡因为黄巾军余孽盘踞,太守臧霸与孙观、尹礼等人拥兵驻屯于开阳,自成一股独立势力。名义上在兖州境内,其实最早听命于徐州陶谦,最近更是谁也不听,闭关自守观望形势。 真正控制在曹操手里的,只有东郡、济阴郡、山阳郡、任城郡,以及东平国和陈留国这两个王国。 陈留与颍川接壤,当初黄巾起事便深受其害,多年战乱,早已没有当年中原大郡繁荣气象。张邈起兵反对曹操,更是在陈留坚守一年有余,直至粮草断绝人相食,才被曹操攻破雍丘,兵败被杀。 山阳郡又因为吕布在濮阳战败,据守此地多日,看情景不对便干起了老本行,把此地劫掠一空逃奔徐州。所以山阳郡被吕布匪兵破坏的也比较严重。 其余三个郡只是相对完整,但最近几年大旱,民生经济破坏的相当严重。 好在曹操治政经验丰富,在东郡时就大力压制不良豪右,打击囤积居奇,有一定积蓄。百姓们对曹操也比较拥护,陈宫等人叛乱时各地百姓参加叛军的并不多。 战乱之后,曹操及时采纳枣祗、韩浩的屯田之策,把兖州被叛军、黄巾余孽祸害不轻的老百姓们妥善安置起来。 即便如此,兖州经济受到严重破坏,屯田所需都大大不足,哪里有余力出兵关中。 郭嘉突然说道:“主公,据北方探子回报,袁本初大将麯义与刘幽州旧部鲜于辅联军十万,大败公孙伯圭,乘胜进逼易京。此战过后公孙伯圭已显颓势,此后两军或有反复,但袁本初攻取幽州已不久矣。在下以为主公不能困守兖州,坐以待毙。” 曹操苦笑:“此事谁人不知,连文若都无良策,奉孝就不用再提了。” 郭嘉摇头道:“嘉有一策,若主公用之,可供出兵之资。” “哦?”曹操大喜,“奉孝说说有何良策?” 郭嘉却并没有急着提出来他的计策,反而拱手对曹操道:“在下之策有伤天和,恐怕主公要承担些骂名。” 郭嘉的话一出,在场众人有些不明所以,谋士们纷纷皱起眉头思索起来,荀彧、荀攸更是目露惊疑之色看着郭嘉。程昱倒是想到了什么,但他似乎不以为意的暗暗点了点头并不说话。 武将们却不在乎伤不伤天和,闻言有些兴奋的盯着郭嘉。对他们来说,只要能打出一条生路,不至于窝在兖州等死,承担点骂名算什么。 曹洪大声嚷嚷道:“奉孝,要怎么做你直说好了,承担骂名的事某来做。” 郭嘉却笑而不答,眼睛直直的看着曹操。 曹操这时有些回过味来,似乎感觉到了郭嘉话中的严重性。不过他没有犹豫,断然道:“奉孝但请明言。” 郭嘉这时也没有了往日的嬉笑之色,肃容拱手道:“在下听闻董卓当初迁都长安时,曾令吕布尽发北邙山诸陵以供军资。兖州天下之中,数百年豪富,可谓藏金无数......” “奉孝慎言!”荀彧终于忍不住大声喝止,“我大汉以孝治天下,董卓发皇陵,犯不赦之罪,已然受诛。主公若采用此策,虽不发皇陵,然涉及兖州数百上千家名族豪右,辱其先人。若其事发,主公如何能立足于世?你太不晓事了,还不出去!” 郭嘉和荀彧同为颍川人,他比荀彧小十余岁,算是荀彧的晚辈。 作为谦谦君子,颍川士人的领袖,还是郭嘉的推荐人,骤然听到郭嘉提出来的这个盗墓敛财的阴损之计,荀彧哪里忍得住心中怒气,立刻把郭嘉赶了出去。 大汉以孝治天下,朝廷取才的标准就是孝廉。在没有做过官,不知道廉洁与否的情况下,取士的标准就只有孝这一条途径。 为了体现自己的孝,从而通过考核进入官场,所以很多想当官的人就拼命作秀。 作秀的内容就是孝,特别是父母的葬礼,成了作秀的主要场合。 于是乎厚葬成风,一些中等自家平时都节衣缩食,也要在父母的葬礼上大办一场。 因为这时候围观的人很多,一旦传开了,说某人很孝顺,把家里的宝贝都给父母陪葬了。就有可能被举孝廉的官员知道,也就有可能被推荐去做官。 所以换而言之,汉墓随葬品最多,演变到后来,天下几乎有一半的财富都被葬在地下。 而兖州作为天下最中心,也是最富裕的州,其葬在地下的财富可想而知绝少不了。 但是你不要忘了,举孝廉做官的几乎都出于厚葬之家。也就是说兖州籍官员家中都有厚葬之墓,你曹操要是把这些墓盗了,其他不说,兖州籍官员可就都成了他的生死大仇人。 父母祖宗的墓被人盗了,你还要在人手底下效忠,你还要不要脸,要不要名声了? 这些兖州籍官员门生故吏,故交好友遍布天下,传了出去到时候谁还会愿意效忠曹操,为曹操做事? 所以荀彧才会勃然大怒,不等主公曹操表态便将郭嘉赶出去。这种事不仅不能做,连提都不能提。 郭嘉或许也知道自己出的是馊主意,见荀彧发怒,低着头一声不响的走了。 到了这个场面,众人也觉得气氛不对,便纷纷告辞离去,一场军议不欢而散。 只是郭嘉的话像一枚钉子一样牢牢钉在曹操心中。 当夜,曹操在卧室之中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三更时分,曹操似乎下了决心,暗中使人叫来郭嘉和曹洪两人密议良久。 第二日,曹操便以各郡匪患未平为由,令曹洪率本部三千人巡视各郡扫平匪患。 荀彧正与荀攸在府中手谈,闻知此事,把棋子一扔,叹道:“曹公终非正人。” 荀攸却微微一笑,劝道:“叔父何必忧虑,成王败寇,自有后人评说。曹公坚韧不拔,不肯束手就擒,不正是我们投奔他的缘由吗?” 荀彧摆手:“但愿曹公能搏出一条生路,否则你我叔侄就跟着一起承担这万古骂名吧。” 第九十章 不知所从的刘备 徐州,小沛。 刘备醉眼朦胧一碗接一碗的灌着酒,浑然不顾嘴角漏出的酒水早已湿透了官袍。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仅仅几年,便从一个小小试平原县令便因为义气,两次出兵救援别人而成为雄踞一州之主的徐州牧。 又怎么也没想到还是因为义气,接纳了名传天下的飞将军吕布,竟然引狼入室,一夜之间夺了自己的基业,最后不得不困守在百里小县小沛。 这骤起骤落的人生际遇,让人到中年的刘备几乎一蹶不振,日日以酒浇愁。 中平元年(184年),黄巾起义爆发,二十三岁的刘备因镇压起义军有功被封为安喜县县尉。 后来,朝廷有令:如因军功而成为官吏的人,都要被精选淘汰。 安喜县所在的巨鹿郡郡督邮要遣散刘备,刘备知道消息后,到督邮入住的驿站求见,督邮称疾不肯见刘备,刘备怀恨在心,将督邮捆绑督起来鞭打两百下,与关羽、张飞弃官逃亡。 好在没过多久,大将军何进派毋丘毅到丹杨募兵,刘备也在途中加入,到下邳时与盗贼力战立功,任为下密县丞,不久却因为与地方豪右不和而被迫辞官。 后来又任高唐尉,因功升为高唐令。终于算是熬出头,成了一县之长。 可惜的是,高唐是黄巾重灾区,刘备手下没多少兵,很快又被黄巾攻进境内,不得不再度逃亡,投奔公孙瓒。 公孙瓒是刘备少年时同学,对他还是颇为看中,表他为别部司马,让他跟着公孙瓒任命的青州牧田楷,进入青州与袁绍作战。 这时候他认识了白马义从曲侯赵云,两人结下深厚的友谊。 在兄弟关羽、张飞和赵云的协助下,刘备屡立战功。当然也是因为袁绍对他派来青州作战的长子袁谭支持力度不够,公孙瓒的部队在青州处于战略攻势,攻取了好多郡县。 刘备也因功被任命为试平原县令。 平原是个富庶的地方,又易守难攻,黄巾在此地破坏的不多。 三十岁的刘备风华正茂,有了这块地盘终于可以施展他的抱负。 或许他没有忘记老师卢植的谆谆教导,或许刘备还有一颗淳朴的忠君爱民之心,更有可能是他想把平原当做自己的家园建设。 刘备在平原三年花费了很大的心血,他很快赶跑了袁绍派来的平原太守,被公孙瓒任命为新的太守。 在此期间,他大力打击贪官污吏,鼓励农桑,使得平原郡吏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 刘备仁厚之名就此传开,四方投奔他的人络绎不绝。 在此期间,还发生了一件事情。 黄巾军进攻北海国,北海相孔融被围,派出手下郡吏太史慈杀出重围向刘备求救。 刘备受宠若惊,惊呼道:“孔北海也知我名乎?” 于是他欣然带兵前往北海,很快便打败了黄巾,解了北海之围。孔融自然对他感激不尽,多次设宴款待刘备,称他为仁义君子。 孔融可不是寻常人,乃是儒家圣人孔子嫡裔,当世有名的大儒。 有了孔融给刘备下的评价,使得刘备的名声真正传扬道大汉士人之中。刘备再也不是一个寂寂无名的底层官员,而是有仁义之名的政治新星了。 一年多前,曹操为父报仇进攻徐州,陶谦节节败退,只好四处求援。、 作为公孙瓒的盟友,刘备义无反顾带着两个兄弟关羽、张飞(赵云因为兄长去世回家了)和两千余步骑南下救援陶谦。 他手下人数虽然不多,可战斗力很强,几次作战,竟然和曹操大军打了个不分胜负。 陶谦闻讯简直是大喜过望,当即把手下有名的丹阳兵拨了四千给刘备,使得刘备实力顿时大增。 陶谦的慷慨让刘备感觉自己在公孙瓒手下这么多年都白混了,当机立断决定转投更加看中他的陶谦,为他尽心尽力抵御曹操。 在徐州,刘备简直像开了挂一样,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 很快,曹操后院失火,陈宫等人起兵叛乱,引吕布入主兖州。曹操无奈之下只好退兵回去。 刘备不仅实力大增,还轻轻松松在徐州站稳了脚跟。陶谦很够意思,表他为豫州刺史,屯驻小沛。 豫州刺史当然是个虚职,可一旦有了这个职务,也就是说他刘备从此不再是郡县一级的地方官,若是将来实力允许,甚至可以打进豫州,尝一尝一方诸侯的滋味。 接下来更大的馅饼掉在他头上,陶谦病重去世,临终前竟然指定刘备代他接任徐州牧。而且徐州当地士族豪右被曹操打怕了,一致认为只有刘备可以抵御北方曹操进攻,心甘情愿请他入主徐州。 刘备的人生突然之间便到达了巅峰,手下文臣武将济济一堂,让他做梦都会笑醒。 他觉得,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秉持了仁义这条路,所以才能得到那么多人的支持,成了一方诸侯。 可是随后发生的一切却让他再度迷茫了。 吕布败亡来投,这是一员天下公认的猛将,谁都不敢小觑的人物,刘备自然欣然接纳。 而且为了表示对吕布的重视,刘备并没有把吕布当做部下看待,以平礼相待。 他让吕布驻扎在自己原先的驻地小沛,给兵给粮补充吕布军队,还时常派人带着牛酒犒劳吕布,对他简直是有求必应。 但刘备万万没想到,这样好的局面短短一个月时间里便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开始,同为盟友的袁术竟突然撕破脸皮,派出大军攻打徐州。 刘备匆忙南下迎敌,两军在盱眙相遇,还未开始作战。袁术竟然暗中答应用二十万斛米买通吕布出兵,突然出兵夺了刘备驻地下邳。 刘备腹背受敌,走投无路,又疲惫交加,只好向忘恩负义的吕布求和。 这时候好笑的一幕出现了,吕布攻下下邳,袁术竟又反悔,不肯给吕布说好的二十万斛米酬劳了。 吕布哪肯吃亏,和袁术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当即答应刘备求和,把老地方小沛又给了刘备。 两人倒了一个个,吕布成了徐州牧,刘备还回去当他的豫州刺史。 这之后,袁术不知怎么的还不想放过刘备,人家和你无冤无仇,还没了地盘,袁术就是看刘备不爽,派大将纪灵率三万大军攻打小沛。 刘备觉得自己简直日了狗了,竟然遇到袁术这条疯狗。 无奈之下便试着向吕布求援。 嘿,你还别说,吕布这时候居然圣母附体,亲自带兵来救刘备。 一场“辕门射戟”的闹剧,纪灵黯然撤兵,让吕布武艺天下第一的名声传遍各地。 这段时间,你方唱罢我登场,徐州几番易主,受伤最深的就是他刘备。 他原先一直坚信好人有好报,朋友有难便出手相救。而且也得到了巨大的回报,大儒孔融帮他宣扬仁义名声,徐州牧陶谦更把他推上一方诸侯的位置。 可随即他心目中令两位朋友却狠狠的在他背后插了他两刀,让他在云端直接跌落到底层。 刘备越想越恨,深受打击的中年男人只好日日以酒浇愁,前路茫茫不知所从。 第九十一章 名正言顺去豫州 “大哥,你怎地还在醉生梦死,这样下去兄弟们都散光了!” 随着一句炸雷般的响声,进来两条身高九尺的大汉。 当先一人燕颔虎须,双目圆睁,噔噔噔冲进来一把夺过酒碗仍在地上,气呼呼的瞪着刘备。 在他身后一人绿袍绿巾,面如重枣,颔下两尺长须微微飘动,丹凤眼,卧蚕眉,双目开合之际隐现精光。 看到刘备如此模样,绿袍大汉也不禁皱了皱眉头,不悦道:“大哥,糜从事马上到了,你这副模样,如何能得糜氏相助?” 刘备醉眼看着自家两位兄弟,老泪纵横道:“云长,翼德,我们到了如今的地步,哪还有再起之日?上个月我们兵败广陵,糜子仲不以我穷途末路,以嫡妹下嫁,又助我金珠钱粮,健仆两千。可转眼就被袁术这条恶狗又打散了。如今小沛城中兵不过五百,粮不足一月,叫我有什么脸面见子仲啊!” 张飞狠狠一跺脚:“大哥,咱们在平原不也就这么点人马,不还是几年时间就起来了?如今你还是堂堂豫州刺史,小沛乃高祖起兵之地,怎么就不能再起了?” 关羽上前伸手扶起刘备,拿衣袖擦擦刘备泪痕:“大哥,糜从事遣人来说有要事相商,咱们可不能失了礼数。” 刘备觉得无脸见糜竺,对关羽道:“云长,你去见见子仲,我...我身体不适...” 关羽知道刘备这是胆怯退缩了,害怕糜竺怪罪他,便耐心劝道:“大哥乃仁义之君,为小人所害才困居小沛。糜子仲既然在咱们兵败之时能倾力相助,必不会半道而弃。再说咱们眼下的困境他又不是不知道,还亲自前来相商要事,小弟以为绝不是来怪罪你的,还是见见他吧。” 见关羽这样相劝,刘备有些清醒过来。他只是一时所困,有些自怨自艾罢了。说到底还是有着雄心壮志的,被关羽点醒,便再度振作起来。 “翼德,你叫人熬些醒酒汤,我沐浴更衣一下便与子仲相见。” “大哥,这就对了嘛,又不是天塌下来了,有甚好哭的。” 张飞见刘备整座起来,心中高兴,大踏步出去给刘备熬汤去了。 没过多久,刘备梳洗更衣,带着一丝丝残留酒气接见了徐州别驾从事,第一豪商,大舅哥糜竺糜子仲和小舅子糜芳糜子方。 一见面,刘备惊异的发现,两人竟然穿着素衣白袍,惊问道:“子仲,子方,你们这是?” 糜竺轻轻点头:“主公,我兄弟二人已经辞官,带着家小家当投奔你了。” 刘备大惊,糜竺身为徐州别驾从事,乃是整个徐州权势排名前五的权贵人物,居然辞了官。更不要说糜氏良田万顷,豪富徐州无二,就这么全部放弃,投奔自己麾下? 若是自己兵多将广,割据一方的诸侯,糜氏兄弟投入自己麾下还能理解。 可如今自己穷途末路,手下连兵带将不足五百人,都不知道该怎么生存下去,糜氏兄弟还倾家荡产来投,刘备当然要大吃一惊了。 这个年代,别说两人只是联姻关系,就算亲兄弟之间也很少会这么做的啊。 “子仲,你可莫要吓我,糜氏倾家相投,让我怎么消受得起?” 糜竺却道:“主公不知,袁公路自立为帝之心已显,日前遣使欲与吕奉先联姻,称立吕氏女为太子妃。吕奉先已经应允,克日带其女前往寿春完婚。届时徐州、扬州不复为大汉疆土。糜氏世为汉臣,怎能助纣为虐?故此连夜弃了庄园,带着家小和宗族子弟千人,前来投奔主公。” “什么?”刘备又是一惊,“袁术失心疯了,竟敢倒行逆施自立为帝?” 如今天下虽然群雄割据,形同一个个小王国。可大家都保持着汉臣的身份,谁也不敢贸然称帝,否则就可能让所有人联合起来把自己给灭了。 袁术竟敢第一个站出来称帝,简直是不把天下人放在眼里的狂妄之举。 不过刘备经过那么多事,当了半年的徐州牧,自然知道了很多高层秘闻,也不是一个政治小白了。 他听说过去年孙坚的儿子孙策为了拿回父亲旧部,把他父亲当年在洛阳废墟中找到的传国玉玺抵押给袁术这件事。 再加上袁术这人脑子不正常,自己还是他盟友的部下,不分青红皂白就派人攻打自己。 仔细想想,这货想当皇帝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袁术一旦宣布立国,当了皇帝。而且吕布这个反复无常的小人也加入了袁术集团,那徐州、扬州必然成为天下共讨之地。 小沛作为徐、豫边境城池,立刻便成为各方大军必争之地。他刘备还能讨得了好? “子仲,小沛城小兵寡,若是袁术称帝,如何能抵挡各方大军?” 不仅刘备勃然色变,在场的关羽、张飞、还有刘备谋士简雍等人无不大惊失色,想不出什么办法来消弭这场大祸。 打仗可不是靠个人勇武能解决问题的,刘备军作战再厉害,可眼下只不过区区五百来人,就算加上糜氏带来的一千健仆,面对数万、数十万大军,能顶个屁用。 糜竺不愧是天下有名的豪商,在徐州也当了好几年的牧府高官,对天下形势还是有一些了解。 闻言道:“小沛不久便会成为兵危战凶之地,主公不可久留。不如趁着吕奉先前往寿春之际,我等弃了小沛,前往豫州。主公身为豫州刺史,进入豫州名正言顺,正好可以避开大战之地。” 刘备疑惑的问道:“豫州可是曹孟德所属,怎会允许我们过去?” 糜竺却微微一笑,摇头道:“兖州之乱曹孟德尚未完全平定,豫州北部谯郡、颍川、陈郡名属曹孟德,其实皆兵力空虚,汝南更是无人驻守。我等只要绕过谯郡,南下汝南,便能占据该地以为根基。” 刘备神情一振:“子仲如何得知豫州实情?” 糜竺没有回答刘备的问话,却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道:“长安豪商张浪张苍水与糜氏有多年贸易往来,他遣人送信说天子已定都南郑。朝廷据益州而欲平定天下,令忠义之臣重投朝廷,朝廷定然不吝封赏。主公,我等若是前往汝南,遣使拜谒天子。若是求得天子正式诏命,届时豫州不就名正言顺归于主公治理?” 第九十二章 不忍弃之 糜竺的建议一下子便打动了刘备,自从二十三岁起兵,他戎马倥偬十几年,对战局发展自然也有了一定的预判能力。 袁术一旦真的称帝,小沛必然受到波及,成为各方必争之地,他这点人马连个浪花都翻不了,不走必死无疑。 他和曹操打了好几年仗,本身就是死对头,吕布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托庇与他无异于与虎谋皮。袁术无冤无仇都还要咬自己几口,更是一条疯狗。 要是手上人马众多,还能在这场大战里火中取栗,或许谋些好处。 可现在的他连站队的资格都没有,何谈在这几大诸侯手里周旋获利? 糜竺说的对,只有远远的离开这里,找块安生地方发展自己,将来才有再起的机会。 况且他号称汉室宗亲,中山郡王之后。可中山郡王子嗣众多,刘备这一支早已没了阀阅记录,他的这个所谓汉室宗亲只不过骗骗寒门子弟,普通老百姓而已。 真正的世族豪门是不会认可他的身份的。 混了这么多年,他的那些官衔唯有最早的安喜县尉是朝廷任命,其他的都是别人给的,并没有得到朝廷正式认可。 他怀疑当初陶谦表他为豫州刺史,以及后来上表荐他继任徐州牧,这些表文说不定都没送到朝廷那里。 反正这些事在各地州郡都是基操,刘备当时要是坐稳了徐州牧,朝廷和各方也说不出什么,自然捏着鼻子认了。 不过眼下他被吕布反客为主占了徐州,再要拿徐州牧这个头衔说事就有些贻笑大方了。 但要是他跑到豫州站稳脚跟,再派出使者,甚至亲自去一趟汉中面偈天子,得到天子和朝廷的册封。 那他刘备的身份就完全不一样了。 只要他表现的足够忠诚,说不定能让天子亲口承认他汉室宗亲的身份。 有了这个身份,朝廷任命的官职还会小吗? 以后不管他发展到什么程度,他永远是朝廷官员,谁也没资格剥夺他。 说白了,从后世商场角度看,刘备到现在为止都还只是一个为别人卖命的马仔小弟,苦命的打工人。 一开始给朝廷打工,结果朝廷精简人员看不上他,把他给开了。 后来加入公孙瓒集团,工作成绩不错,让陶谦挖去当了子公司一把手。 因为集团面临严重危机,董事长病故,他在股东们的推举下当了新任董事长。终于翻身做主人,从打工人身份华丽丽的成了集团老板。 结果干了不到半年,他经验不足,集团被合作伙伴吞并,又成了苦命的打工人。 这回有人告诉他,民营企业没前途,董事长身份不值钱,分分钟老板变屌丝。还是加入国有企业,不仅旱涝保收,还有编制,你说刘备会怎么选? 有了决断的刘备行动力很果决,当即让手下众人整顿行装,准备南下沛国,然后绕过谯郡,进入汝南郡。 原本在他的计划中,不到两千人的部众,进入人烟稀少的豫州,很快便能到达目的地。 但这时候却出现了一个插曲,让他不得不改变了计划。 当他们打点完行装之后,还没等刘备下令出发,沛县百姓却得到刘备要走的消息,很多人涌到县寺挽留他。 刘备在县寺内听到消息,赶紧出来。 县寺外这时已经围了数千百姓,见到刘备出来,当先几名老者大哭道:“刘使君要弃我沛县父老而去吗?” 不得不说,这几年刘备治理民政方面官声确实不错,心中还有一腔热血,远没有后期为了地盘、权势耍计谋、玩弄人心,黑化成为一代枭雄的地步。 无论是在平原,还是在沛县和徐州,他的治理还是很得民心,深受百姓爱戴。 面对沛县百姓的质问,刘备面露愧色,双目一红,向大家躬身施礼道:“刘备兵少力微,不能保沛县百姓周全。若刘备还在沛县,此地定受大军攻打,是以只要远离沛县,期望沛县不起战火。” 一个老者上前一把拉住刘备衣袖道:“使君在沛县,我等尚能苟活,使君若不在,沛县如何能存?” 刘备默然。 老者并不是讨好刘备才说的这话。 当初曹操进攻徐州,攻下一城便屠一城,所过之处鸡犬不留,河流都被尸体阻塞。 只有刘备来了,才阻挡住曹操进攻的步伐,让沛县百姓得以生存下来。 他先后两次驻扎在沛县,时间虽然短暂,但在这段时间里,刘备的部队对沛县百姓秋毫无犯,还帮助当地百姓耕种生产,很快便恢复了当地的民生经济。 反观如今的徐州牧吕布,在沛县仅仅半年不到的时间,纵兵掳掠当地百姓,强征青壮入伍,其罪罄竹难书。 刘备要是走了,沛县不又要落入吕布手里?沛县百姓还有好日子过吗? 看着黑压压拜倒在地的众多沛县百姓,还有老者的大声质问。 刘备苦笑道:“老丈,刘备乃汉室宗亲,若我在沛县,必与逆贼势不两立,祸及沛县百姓。我无力佑护沛县百姓,若是我离开沛县,尔等若不抗拒大军,尚有一线生机。” 老者嘶声大呼道:“刘使君为汉臣,难道沛县百姓不是汉家子民吗?刘使君去往哪里,沛县百姓愿随刘使君同去,请刘使君莫要弃了我等!” 随着老者的呼声,成千上万的沛县百姓都纷纷大声请求道:“愿随刘使君走!” “请刘使君莫要抛弃我等沛县百姓!” “刘使君!” “刘使君!” “......” 沛县百姓的一声声大呼,让刘备心潮澎湃,一时间感动不已。 关羽一把拉住刘备,狠狠点头道:“大哥!这就是民心啊!咱们有民心支持,何愁大事不成!” 张飞哈哈大笑:“大哥,咱们有这么多人,等到了汝南,再干一把大的!” 只有糜竺担心道:“主公,十几万沛县百姓跟随,此去汝南数百里之遥,几时能到?若是有大军阻截,那后果......” 刘备却断然道:“子仲,这是民心!民意不可违!我刘备上无父祖余荫,下无余财共享,唯有仁义二字可足持也!今日百姓爱我,愿随我远赴他乡,我怎能忍心弃之!” 第九十三章 许褚单挑张飞(上) 刘备出走小沛进入豫州的消息,第一时间传到了谯郡这边。 这时候的豫州南边各郡因为黄巾贼的连年肆虐,人烟稀少,只有一些宗族建立坞堡聚拢百姓耕种,不管是朝廷还是其他地方势力,已经很久没有派遣官吏过来了。 小沛紧邻谯郡,距离谯县不足两百里。 要过谯郡,首当其冲必须经过谯县。 而谯县就盘踞着一股当地最大的宗族势力,这股势力聚拢了上万人口,其中壮丁两千余,其首领就是谯县豪右许氏族长许褚。 刘备率部还未进入谯县境内,便被许褚带人堵在了县境之外。 看着前面两千多气势汹汹的壮丁,刘备叫过负责沿路联络的简雍问道:“宪和,你没有和许仲康说明白吗?我等只是过境,并非攻打谯县。” 简雍苦笑道:“主公有所不知,那许仲康言如今秋收在即,我等十数万人过境,定然毁坏庄稼,让咱们绕过谯县不许入境。” 张飞在一边听的大怒:“让咱们往哪里绕去?往南送到吕布、袁术嘴边吗?大哥,不如我去会会那许褚。” 糜竺连忙劝阻道:“翼德将军莫恼,那许仲康与我糜氏有些往来,待我去与他分说一番。” 刘备点点头:“子仲走一趟也好,能不打就不打,留些情面将来也好守望相助。” 糜竺单骑策马上前,来到许褚面前拱手施礼:“仲康,别来无恙乎!” 糜氏是徐州大豪商,以前和许褚多有贸易往来,与许褚自然也有一些交情。再说糜竺身为徐州别驾从事,而许氏不过是地方豪右,两家地位相差甚大。 看到糜竺一副客客气气的平礼相见,许褚也不敢托大,连忙拱手回礼:“糜别驾折煞许褚了,许褚甲胄在身,恕不能全礼相见。” “仲康无须多礼,”糜竺摆摆手,“今日我主刘使君率众过境,并非图谋谯县,仲康为何率人相阻?” 许褚虎背熊腰,看上去却是一副忠厚老实的面相。不过糜竺知道这人平时话虽不多,看上去忠直厚道,其实为人素来精明果断,在谯县很有威望。 许褚闷声反问道:“听说刘使君驻守小沛与民生息,为何突然率众进犯谯县?” 糜竺当然不会告诉许褚实情,只是道:“刘使君奉诏前往汝南赴任,只是经过谯县,并无侵扰之心。” 许褚忠厚的脸上闪出一丝异样的微笑:“别驾欺许褚智短么?刘使君协众十余万,且多为沛县百姓,褚未闻有携一地百姓而赴他处就任之例。” 糜竺一时语塞,不过他到底出身豪商,知道话语上说不服别人,那就用钱砸人。 “仲康,不若这样,我等过境之后,凡谯县农田作物因践踏受损,我等照价赔偿如何?” 许褚却摇摇头道:“非是许褚不讲情面,实是连年大旱,鄙处已经无粮可食。若是你们过境之时损毁粮田,即便赔再多钱财,许褚又到何处购买?到明年春荒又将饿死多少乡梓?” 许褚说的也是实情,他在谯县听说过刘备仁义的名声,内心中也不愿为难刘备这路人马。 可刘备带的人太多了,十几万人进入谯县,谁敢保证这伙人不是来抢粮的? 当初黄巾起事,打的就是杀贪官,救百姓的名号。还不是像蝗虫一样吧各地都祸害一空? 别的不说,如今豫州十室九空,千里无人烟的惨状不就是黄巾和官兵联手造成的? 刘备有仁义之名不假,可他带着那么多人过来,与当年黄巾何其相似。 他许褚要是放开道路,让刘备军进入谯县,万一刘备翻脸,他好不容易才经营起来的这方安土即刻就会变成一片白地,万余乡梓何处安生? “仲康这也不许,那也不允,难道你我真的要刀兵相见吗?”糜竺也有些生气了,说话的语气开始强硬起来。 许褚微微摇头:“别驾息怒,许褚非是要与刘使君兵戎相见。不如这样,只要刘使君帐下有人能胜过许褚,许褚便放开道路,让使君过境。若是不能胜我,请使君另寻他路可好?” 糜竺闻言一愣,突然笑道:“仲康是想重演几年前故事么?” 许褚脸一红,赫颜笑笑:“褚也不想互有损伤,只能出此下策了。” 许褚说这话是有典故的,几年前汝南葛陂黄巾贼万余人攻打许褚,许褚寡不敌众,战得精疲力尽,箭矢也用完了,下令男女都去找大石御敌。 当敌兵冲上来时,许褚飞石退之,于是贼兵便不敢靠近。直到粮食将尽,许褚假意与黄巾贼兵请和,商量用牛换取食物。 贼兵把牛迁走后,又自己跑了回来,许褚便去阵前,拉着牛的尾巴行走百余步,贼兵大惊,不敢再来取牛。 从此以后许褚力大无敌的名声便传遍了豫南各郡。 这件事糜竺当然也知道,所以对许褚颇为忌惮,当许褚带人堵在路上,糜竺发自内心不想让刘备和许褚硬打,就是怕双方打的两败俱伤。 不过许褚既然诚心诚意把他的难处告诉糜竺,还提出了单挑赌斗以决定是不是让路这个折中办法,糜竺虽然不太乐意,但还是把许褚的话原原本本的带给了刘备。 “什么?许褚这厮竟然如此狂妄!大哥,让小弟去会会他。” 刘备听了糜竺复述的话,还未开口说是不是答应,一边的张飞就忍不住了,哇哇大叫着要请战出马。 刘备担忧的道:“翼德休要贸然出手,那许仲康可是力能倒牛,绝非寻常之辈。” 刘备知道自家兄弟张飞能打,不过许褚的名头可不是盖的,他在小沛也听很多人说过。当初也有过招揽许褚的想法,不过许褚是谯郡大豪,不一定看得上自己这个一无所有的徐州客将,想来想去还是放弃了招揽的想法。 关羽却在一边不乐意了,冷哼一声:“大哥莫要涨他人威风,灭了自家志气。翼德之勇吕布尚且忌他三分,何况许褚这个无名之辈。就让翼德出手会会许褚,看看他有几分手段敢如此口出狂言。” 关羽自视甚高,一直认为要是单凭武艺,除了兄弟张飞吴人可与自己相提并论。 而且他说吕布忌张飞三分并非虚话。 去年吕布来投奔刘备,刘备盛情款待。可是吕布觉得自己身份高贵,与刘备算是折节下交,出口便称刘备为弟。 他的态度惹恼了张飞,当即闷哼一声,上前便要教训吕布。 吕布见张飞雄壮威武,竟然一时被他气势所夺,赶紧下拜致歉。 连鼎鼎大名的飞将军吕布都曾被张飞气势所夺,刘备不许张飞单挑无名之辈许褚,关羽当然不乐意了。 刘备对关羽的判断还是很信任的,见关羽都这么说,便立刻点头道:“翼德,那你去会会许仲康吧。” 第九十四章 许褚单挑张飞(下) 张飞双腿一夹胯下战马,飞奔出阵,大吼一声,犹如平地一声惊雷。 “对面哪个是许褚?燕人张飞在此前来领教!” 张飞嗓门之大,居然让对面许褚阵中列阵的壮丁们都吓了一大跳,纷纷心说这厮什么来头?说话像打雷一样,难道是雷神附体了? 许褚也被张飞的大嗓门震了一下,不禁收起了几分轻视之心。 谯县与徐州下邳、小沛距离不过几百里,两边以前经常有商贸往来。许褚不仅是谯县豪右,还是郡中豪侠,徐州地面上武艺出众的人物他基本上都清楚,在他眼里,还没有能与他较量的对手。 刘备率军南下救援徐州,许褚也有所耳闻,有些佩服他的侠义气概。 而且刘备在小沛以及入主徐州后仁厚爱民的名声他也听说过好多回。 可是刘备县侯败给袁术以及吕布,使得许褚并不认为刘备军中有什么武艺出色的将领。 正因为如此,许褚作为一方豪侠,一方面不愿意和有着仁义名声的刘备作战,坏了自己在江湖上的名头,另一方面怕刘备军进入谯县,把他们的庄稼都破坏了。 所以才提出与刘备军中勇士单挑,期望让刘备军知难而退,绕过谯县地面。 哪知道对面出来这么一个猛男,大嗓门一开口就让他吓了一跳。 许褚收起轻视之心,双腿一磕战马,上前答话:“某就是许褚!” 张飞长矛一指许褚:“糜先生说只要击败了你,便让开道路,是也不是?” 许褚昂首笑道:“不错,某说过此话。” “当真?” “大丈夫一言,驷马难追!” “那俺就领教领教谯县豪杰的武艺!” “尽管放马过来!” 张飞逐郡屠户出身,本身更是当地豪侠。汉代武风很盛,民间争斗有一定规矩。 两方人无论争夺地盘还是其他什么利益,并不是一窝蜂上前进行混战械斗。往往会派出最强高手单挑,以两人胜败决定最后的利益归属。 两人这一搭话,其实已经把这场赌斗不自觉的定义为逐郡和谯县豪侠之间的江湖之争。 张飞从军十几年,今日宛如又回到少年时江湖豪侠之间的决斗,浑身热血腾的直往上冲,哇哇大叫着挥舞长矛直奔许褚而来。 许褚自也不惧,催动战马迎面而上。 张飞知道许褚力大,但他自从军以来从未遇到过对手,力量上更是无人能比。既然许褚以力量出名,他就要在力量上压倒对手。 第一回合,张飞便不用挑、刺这样的巧招,直接挥舞长矛当头直劈,竟要将许褚砸落战马。 许褚一看,来的正好,双手握住矛杆硬碰硬架了上去。 “铛!”一声巨响,两人双手剧震,一股大力回弹。张飞上身一仰,卸去反弹巨力,暗道:这人力量果然很强,不在我之下。不过对手难得,俺正好打个痛快。 许褚却有些吃亏,张飞是由上往下砸,他是由下往上抵挡,两人合力全在许褚身上。 他倒没什么事,双腕一抖卸掉震力,可胯下战马却有些受不了,一个趔趄,差点被二人大力压的跪下来。 而且张飞手中长矛矛杆是混铁制成,大力相击没啥问题。 但许褚手上却只是枣木杆子,相击之下,矛杆上竟隐隐出现裂痕。 许褚暗叫不好,心说:这厮力量太强了,再与他硬拼手里家伙什要打坏了。 打定主意,趁下个回合换个兵器再战。 两马错镫而过,两人拨转战马再度相对冲杀。 这回许褚没有正面接招,用了个巧劲卸开张飞铁矛,顺势用矛杆反捅张飞后背。 张飞当然不会让许褚得逞,矛杆反扫,格开对方反杀。 第二次错镫,许褚没有马上拨转马头,反而策马回到阵中,大叫道:“给我换铁棍!” 手下人闻言,连忙把一根八尺长,手腕粗细的铁棍递给许褚。 这铁棍重达三十斤,乃是许褚平常练习武艺所用,很少用来对敌。因为许褚本身就武艺过人,普通兵刃就足够应付过来谯县劫掠的盗贼流匪。 只有遇到实在难以拿下的对手,才会取出这条铁棍,利用手中沉重的武器击败对手。 先前他没预料到张飞这么厉害,手中用的居然是混铁长矛,险些吃了大亏。 躲过一劫的他,当然要拿出压箱底的武艺来迎战张飞。 张飞自然看到对手换武器的一幕,当即按规矩立住战马,等许褚换好家伙。 张飞信守规矩,许褚不禁也暗中点头高看他一眼,心说:此人果然有侠义之风,此战无论成败,定要与他结交一番。 两人重新开战,策动战马战作一团。“咣咣咣”兵刃交击声连成一片,震的两边观战人员耳膜嗡嗡作响。 这两人都是以力大闻名,遇到同样类型的对手更是战意高昂,不屑于技巧取胜。 不过有道是一力降十会,再多的技巧在力量面前也都是徒劳的。 张飞不仅力大无比,而且久经战阵,对敌经验非常丰富,又是三十来岁,正当壮年巅峰时刻。平常练习武艺也就只有关羽可与他对战,但毕竟两人是好友兄弟,不敢发挥十成十的状态。 今日遇到许褚,张飞打的酣畅淋漓,只觉得越战越勇,越战越痛快。 相对来说许褚作战经验就少了许多,他作为谯县宗族首领,平常大部分精力都在处理族内各种杂务上,相对练习武艺的时间就少了很多。 而且谯县所面对的大部分都是些黄巾流寇,以及饭都吃不饱的盗贼,往往他一出手便将对方吓走,从没遇到过正规军,何况是想张飞这样河北来的强军好汉。 开始两人还能有来有往互相对攻,渐渐的许褚就感到有些吃力。 等到第三十回合时,场面虽然还是胶着,但张飞已经渐渐占据上风。 突然,两人胯下战马再也承受不住连续不断的巨力,嘶溜溜一声不约而同倒了下来。 这时候张飞丰富的作战经验就显了出来,他胯下战马稍有异动便有了反应,立刻双脚离镫,一个翻身向前滚了两步,脱开战马。 而许褚反应却慢了一分,他从没遇到过战马脱力的情况,稍稍愣神便被战马倒地压住了左腿。 他正要推开战马抽出左腿,就见眼前黑影一闪,张飞已然跨步来到面前,锋利的矛尖抵住了他的下颚。 许褚暗叹一声,双目一闭:“许褚败了,任将军处置。”准备迎接死亡。 但是旋即一双大手伸过来,将他一把扯了起来。 就听见张飞哈哈大笑道:“痛快!痛快!谯县豪杰果然不凡,若不是战马不济,俺也一时胜不得许壮士!若是壮士不服,咱们换马再战如何?” 第九十五章 许褚投刘备 许褚也是一方豪侠,讲究的是一诺千金,胜就胜,败就败,哪有那么多理由可讲,没得坏了自己名头。 对手不仅武艺高过自己,还粗中有细说是战马的缘故,给了自己这么好的台阶下,问自己要不要换战马再战。 他许褚也是个要脸的,混江湖最重要的就是脸面,给脸不要脸,将来还能在江湖上立足? “张将军武艺高强,许褚心服口服,就算换了战马也非将军对手。” “好!是条爽快的汉子!”张飞又是一阵大笑,“许壮士,那这道路该放开了吧。” 许褚哪里还有二话,双手抱拳道:“大丈夫一诺千金,在下自然恭请玄德公过境。” 这时候刘备等人见赌斗结束,便纷纷上前相见。 刘备是个好交豪杰的性子,见许褚这等勇猛,心中早已有招纳的心思。 上前双手相握,郑重道:“久闻仲康危难之中挺身而出卫护乡里,使谯县百姓不受盗匪流寇之害,备仰慕久矣。今日得以相见,备不胜之喜。仲康放心,备已严令部下只走大道不伤粮田,若有害农之事,必军法处置。” 到了眼下这个地步,许褚已经想开了,既然已经答应放刘备这十几万人过境,哪有不损伤农田的。 况且刘备这个曾经的徐州牧,还带着豫州刺史的衔头,高高在上的人物,能够低声下气和自己一个寒门说话,许褚心中怎么会不感动。 “刘使君高义,愧杀小人。还请刘使君移足蔽庄略尽薄酒,以尽小人赔罪之意。” 刘备却微微摇头道:“仲康,喝酒之事且先不急,你重诺放开道路,备也应投桃相报,为你守护这来之不易的庄稼。待我部过境,我自然携礼叩庄,与你痛饮一番。” 刘备说到做到,亲自带着人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守在谯县许褚庄田边大道上,宁肯部众走得慢些,也不许过境军民百姓践踏农田。 十几万人走了三天,才完全通过许褚宗族庄田,期间偶有看护不到,发生毁坏庄稼之事。刘备也绝不姑息,依据军法一一处置。 刘备重诺践行,一丝不苟的做法,让许褚感动不已,让人取出庄中牛酒犒劳刘备军,还日日陪同刘备巡查道路。 许褚性子沉稳,不太愿意说话,刘备却是喜欢结交朋友,他见多识广经历丰富,又对人谦和。 在夜间扎营休息时,便会叫来关羽、张飞、糜竺、糜芳、简雍等人和许褚一起围坐在篝火边高谈阔论,同席而坐,同簋而食。 糜竺、糜芳是徐州士人,比较讲究礼仪。 但是关羽、张飞、简雍却和刘备一样,都是河北人,言谈举止不拘礼节,有什么话想到就说,有时候即便说错了,刘备也不以为忤,往往一笑而过。 这三天来,许褚越来越觉得刘备简直是个理想中的大汉官员。 他爱护百姓,深知百姓疾苦,还异常熟悉农桑之事。 他忧国忧民,为大汉社稷分崩离析而痛苦不已,想要找出一条匡扶汉室的道路。 他又是个仁厚长者,把所有部下当做自己的兄弟,从不计较别人的出身,任何人在他面前都能得到热情接待。 他出手大方,乐善好施,只要有人求上门来,从不让人空手而回。 刘备的人格魅力,让许褚深深折服。 这天,当刘备十几万部众全部过境,刘备果然如先前所说,带着十匹战马的厚礼送到数度经过而不入的许褚庄园。 许褚自然竭尽全力拿出最好的酒食款待刘备。 这几日,大家相处融洽,大部队又顺利过境,刘备放开心情,开怀畅饮起来。 酒过三巡,刘备开口道:“仲康,你我一见如故,我也不瞒你,谯县、小沛,乃至徐州、扬州大战将起。我部此次过境,实乃前往汝南避祸。仲康豪勇过人,我不忍你宗族没于战火,不如随我西去汝南,开创一番事业。” 许褚骤然听到这个消息,大惊道:“刘使君这话从何说起?难道曹兖州又要率军南下进攻徐州?不过谯县乃曹兖州故乡,应该不会出兵害其乡梓吧。” 张飞在一边大声嚷嚷道:“仲康你在乡里不知道天下大势,袁术那个狗贼联合吕布这个三姓家奴,要称帝了。到时候天下诸侯定然共讨逆贼,小沛也好,你谯县也罢,都逃不开这场大战。” 关羽捋须沉声道:“我家大哥尚不足当各路诸侯兵锋,小小谯县定然一战而亡。” 糜竺接口:“是啊!或许曹孟德念乡梓之情不加刀兵,可听说兖州也缺粮,仲康就算归附曹孟德,谯县之粮可就难保了。” 刘备长叹:“仲康,袁术若称帝,我是必然要出兵共讨之的。不过小沛百姓何辜?你谯县宗族亲友何辜?不如随我去汝南,安定百姓亲友,再挑选青壮精兵,上表具奏朝廷。一旦袁术有异动,便可奉诏讨贼。一来保宗族百姓平安,二来为朝廷讨贼立功,或可封妻荫子,方不负仲康一身武艺。” “这个......” 许褚听到刘备这么一说,心里便有些意动。 是啊,关羽话很难听,却是实情。他许褚再能打,也只不过震慑附近的一些盗贼流寇,遇到哪路朝廷大军都是人家砧板上的鱼肉而已。 像刘备这样过境秋毫无犯的部队天下算的上凤毛麟角。 糜竺说的更有道理,曹操的部队就是虎狼之师,打徐州一路屠城,死在曹操军刀下的徐州人听说不下三十万。 就算曹操念着乡梓之情不起杀念,但要是把他们粮食征走,也就断了谯县百姓的生路。 况且大战一起,谁知道是曹操军先来还是袁术、吕布军先到? 这两人名声可不怎么样,谁先来对谯县来说都不是好消息。 想来想去,业绩刘备这里还算是一条生路。 汝南目前虽然是在黄巾余孽手里,但听说其首领刘辟、龚都手下只有数千人马。以刘使君和关张两位大将,拿下汝南不费吹灰之力。 汝南乃中原大郡,良田众多,水草丰茂,又有负山面淮,控扼颍蔡之险。 黄巾之乱后,此地人口流失过多,膏腴之地尽皆荒芜。跟着刘备过去,不愁没有宗族立足之地,还能避开战乱,自然是上上之策。 至于立足之后联络朝廷,出兵平乱,这都是刘使君的事情。以刘使君的为人,只要自己忠心效力,哪里会少的了论功行赏。 想到这里,许褚当即离席下拜道:“使君诚心相待,许褚自当投效使君,甘为主公门下走卒。” “哈哈哈哈!”刘备大喜,起身双手搀起许褚:“备得仲康相助,大事可成矣!” 众人也是上前相贺,张飞更是一把抱住许褚:“仲康,你我兄弟联手,将来定要将吕布、袁术这等狗贼好看!” 第九十六章 陈珪的谋划 其实要是按照原先历史进程,天子刘协因为李傕、郭汜内战不休,在贾诩、士孙端、钟繇等人谋划下东归洛阳。 然后曹操看到机会,果断率军迎奉天子,把刘协和朝廷安置在许县以为都城,史称许都。 因为有了天子和朝廷的名义,河南豫州和长安各地豪强纷纷投奔曹操。 别说许褚这等乡下土豪,就连徐州内斗失败的刘备,也放下与曹操的恩怨,带人投奔许都,被曹操表为左将军,豫州牧,当了一段时间的曹操部下。 可是眼下天子和朝廷在汉中南郑,曹操不过是一方实力并不算强大的诸侯。 论家世、名声,曹操远在荆州刘表和冀州袁绍之后,和盘踞在徐州的吕布相差不大。 若不是袁术心心念念想篡汉登基做皇帝,曹操更是要远远排在袁术之后。 所以刘备即便内斗失败,也不会想到去投敌人曹操。 而曹操更是由于在徐州的屠城行为,紧邻徐州的地区对他都是闻之色变,哪里敢去投奔这个魔王。 谯县紧邻徐州,许褚就算没有经历过曹操徐州之战,但也听过太多这场战争的故事。 刘备仁厚的名声这几年在青州、徐州一带流传甚广。的确,没有经历过社会毒打,没有黑化时期的刘备确实是一个深知民生疾苦,爱民如子,为人宽厚的长者君子。 他的部队战斗力非常强,十几年来胜多败少,足以与袁绍、曹操等人相抗衡。 也就是吃亏在过于相信吕布,才被吕布所乘,偷袭了大后方下邳,俘虏了他和部下家眷亲族,这才将徐州拱手相让。 这一切,都是许褚听闻和亲身所见。 刘备招揽他,自然是水到渠成之事。 既然许褚决定跟着刘备去汝南,他也是行动果决之人。 很快便动员所有部族,花了几天时间在刘备的帮助下收割粮食,打点行装。 一把火焚了庄园,一众人向西南进发,一路前往汝南。 等到吕布得知消息,率军追来的时候,只见到谯县庄园已成为一片废墟。 吕布心有不甘,还想派人追击,但是下邳相陈珪劝道:“大汉数百年基业,民心尤在。如今袁公欲称帝,将军若大军在外,恐州中生变,实不宜远征豫州,望将军三思。” 吕布觉得陈圭说的有道理,便召回部队,安心等待袁术称帝后封赏自己。 这边不说刘备带着部众来到汝南,汝南黄巾首领刘辟、龚都见刘备带着十几万人过来,害怕打不过刘备。 有听说刘备是个仁厚之人,无论士民百姓,只要投奔他都会诚心接纳。 两人一合计,索性开城投降刘备。 刘备果然没有治罪两人,反而赦免了他们的罪行,把两人都任命为自己部将。 至此以后,刘备就以豫州刺史的名义占据汝南郡,一面派简雍带着奏表前往郑都面见天子,一面在汝南安顿百姓,开荒屯田,积极备战。 回来说说下邳相陈珪、陈登父子。 陈珪字汉瑜。徐州下邳(治今江苏睢宁西北)人,广汉太守陈亹之孙,太尉陈球之侄,吴郡太守陈瑀、汝阴太守陈琮的从兄,陈登、陈应之父。 陈登字元龙,陈珪长子,孝廉,东阳县长。 陈氏乃是徐州望族。 当初袁术意图篡逆,写信招陈珪至淮南,当时陈珪二子陈应在下邳,袁术便一并将陈应抓为人质,认为一定能招揽陈珪前往,陈珪写信回斥袁术。 袁术大怒,将陈应囚禁致死,从此陈珪父子便与袁术结下深仇。 曹操进攻陶谦,刘备率军来救,阻挡住了曹操进攻步伐,陈珪父子对刘备保住徐州也是感恩戴德。 陶谦时候,他们父子和别驾糜竺一起共同支持刘备继任徐州牧,把刘备当做徐州救星。 可是随后吕布背信弃义反刺刘备,鸠占鹊巢占有了徐州。糜氏兄弟不满吕布,倾家投奔刘备,跟着刘备远走汝南。 陈家父子却因为家业都在下邳,在吕布眼皮底下,不敢跟着刘备走。 但他们二人深恨袁术,对吕布与袁术勾结也是极为不满。 这天,陈珪把儿子陈登叫道身边,担忧的道:“袁术遣谋士韩胤向吕奉先求亲,吕奉先已经把女儿送去寿春。这样一来徐扬结为同盟,将来袁术一旦称帝,恐大汉难以制之啊。” 说起袁术,陈登一阵咬牙切齿,袁术与他有杀弟之仇。但是袁术兵多将广,他们父子也奈何不了仇人。 原本刘备继任徐州牧,他们还有报仇的希望。可吕布赶走了刘备,旋即便与袁术结盟,让袁术的气焰更加嚣张。父子两人绞尽脑汁也只能让吕布不再追杀刘备,但是破坏吕布和袁术的同盟却毫无办法。 陈登想了想道:“父亲,不如联络曹孟德,让曹氏南下徐州,再度赶走吕奉先。” 陈珪摇头不允:“曹孟德与我徐州有大仇,引曹氏南下,不吝于引狼入室,此事不妥。” 陈登也知道自己这个想法不靠谱,叹道:“可惜朝廷远在汉中,袁术若是称帝,朝廷鞭长莫及啊!” 陈珪却眼睛一亮,道:“吕布有虓虎之勇,而无英奇之略,轻狡反复,唯利是视。朝廷虽远在汉中,未尝不可用朝廷名义说服吕奉先弃袁术。” 陈登不解的问道:“父亲有何策说服吕布?” 陈珪微微一笑:“元龙稍安勿躁,老夫自有定计,明日见过吕奉先便知。” 第二日,陈珪果然去见吕布,一见面便对吕布说道:“贾司空奉迎天子,辅佐朝政,西南拢于朝廷之下,兵势威震关中。将军天下名将,温侯之名威震宇内,正该与贾司空联手,一东一西匡扶汉室以安天下。若将军与袁公路成了亲家,将会担上不义之人的罪名,老朽担心将军恐在青史留下逆臣的名声。” 吕布一听,什么?要留下逆臣的名声? 便问道:“汉瑜公,袁公路在扬州带甲数十万,加上我徐州,天下谁能抵挡?袁公路称帝,我为外戚,开国之臣,怎会留下逆臣名声?” 陈珪呵呵冷笑:“袁公路是袁公路,将军是将军。将军莫要忘了,徐州如今才多少兵马?将军当初欲投袁公路而被拒。袁公路以二十万斛米请将军攻刘玄德,事后那米何在?将来若袁公路成就大事,一旦兵临城下,将军为汉臣耶?为袁臣耶?” 听陈珪一说,吕布不由得想起袁术种种许诺却不兑现的劣行,觉得陈珪说的太有道理了。 只是有些迟疑的道:“我已答应袁公路结盟,女儿也已随那韩胤出发数日,这事已成定局,却如何是好?” 陈珪又是冷笑道:“韩胤一行多为牛车辎重,便行了十日又有多远?将军快马一日数百里,飞将军之名难道是无由传言吗?许袁公路背信,难道不许将军为国反复吗?” 吕布当即神情一振,大声道:“汉瑜公说的有理,我吕布乃是大汉忠臣,岂能与逆贼为伍!” 说完便点起部下数百骑兵,出城追赶韩胤。 没过多久,便在百里外追上了韩胤一行。 韩胤还以为吕布忘了什么事交代,刚要上前见礼,便被吕布一伙人团团包围,杀散部众,把他捆了起来,呼啸一声带回了下邳。 第九十七章 要不要收复两都 “主公,这是司徒府送来的各地奏表,司徒公认为这些比较重要,让您过目决断。” 沮俊带人挑来一大撂奏疏简章进来,对贾成说道。 “知道了,”贾成揉揉发胀的额头,看着面前这么大一堆竹简,心中一阵烦闷,“公美先挑重点说说,我稍后再仔细看看。” 自天子定都南郑,将国家大事托付三公之后,越明年,将年号改为建安。意为始建安定。 建安元年(196年)这一年来,贾成大部分时间都在成都主持百城千道计划,很少回郑都处理朝政。 朝中一应大小事务都交给叔父司徒贾诩以及太尉张鲁两人,几乎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建设益州这片资源丰富的领地上。 虽然他暂时没有扩充军备,对外进行军事行动。 但贾诩和张鲁两人却没有闲下来闭关自守。 贾诩的政治头脑可不是李傕等人可比的,奉天子以令诸侯这个有利条件玩的贼溜。 首先,他以天子的名义下诏,令李傕把滞留在长安的幸存百官送到郑都就职,否则便要出兵征讨长安。 李傕迫于压力,再加上天子已经不在自己手里,除了自己征辟的那些官员,剩下的人便成了累赘,还时时给自己下绊子。 于是便很痛快的把京兆尹司马防、原冀州刺史李邵、侍御史王忠等数十员朝臣送到汉中。 这时候关中、豫州、兖州大旱。李傕丢了天子,又没了朝臣制约,更加肆无忌惮纵兵劫掠,攻剽城邑,西凉军各部之间为了粮食再度开始混战。 关中残存数十万百姓大部分在前线黄忠、魏延的有意引导下进入汉中。除了少部分走函谷关进入南阳,留在三辅地区的百姓已经死亡殆尽。 原本历史上,这几年关中大旱,加上李傕、郭汜等人劫掠城邑,互相攻杀,长安以及三辅地区发生人相食的惨况。 近百万京畿百姓最后只逃出三万余户,不到十万人,进入益州和南阳,真正意义上的十不存一。 好在汉中朝廷准备充分,很早以前就派人在盩厔一带招募流民进入汉中。 随后贾成又派黄忠、魏延带兵前往抵御追杀、劫掠流民的西凉匪兵。还有徐晃在后坐镇盩厔,拨付了十几万石粮食接收流民。 到建安元年(196年)末,陆陆续续接纳了十万余户,近四十万关中饥民进入汉中。 这些人口的涌入,为汉中以及益州百城千道计划的实施提供了充足的劳力,大大加快了益州各地建设进度。 有汉一代,论人员素质、文化水平,乃至工农业技术能力,关中人在整个大汉国内都是首屈一指的。 从两年前贾成带着长平馆屯田百姓南下汉中,到现在的引流民入益州。整个益州已经接纳了近五十万关中吏民百姓,为益州建设注入了强大的外力。 当然了,随着这么多饥民进入益州,这两年来益州粮食供应一直处于紧张状态。 好在成都平原以及益州各郡县有数千万亩良田控制在朝廷手里,独特的地理位置使得这场罕见的干旱并没有波及到这些地方。 贾成颁布的经济政策和百城千道带来的晋升之路,让各地大族豪右很快得到各种好处。 新技术的应用,渐渐体现出了优势,亩产提升,足以使得益州消化掉增加的人口。 成都平原民屯需求,百城千道建设需求,乃至矿产开发,手工业作坊开设,处处需要劳力。 而关中流民综合素质远高于本地百姓,成了朝廷和各地郡县争相争夺的人口资源。 区区五十万流民,远远达不到各地需求。 往往一批流民进入汉中,还没等他们经过一系列防疫流程,也还没休整过来,就被闻讯而来的各地郡县使者,以及各种工坊预定完了,很快便被对应人员带走安置。 蜀郡太守王政、成都令董和、巴西太守阎圃、江阳太守程畿、广汉太守张肃等离汉中近的这些地方郡守近水楼台先得月,优先抢了三十多万流民落户,上计成功在望笑的合不拢嘴。 而稍微远点的巴郡太守严颜,永昌太守王伉,越巂太守高定、汉嘉太守黄元等人则天天写信给贾成,抱怨有些人吃相太难看,分配到他们手里的流民少的可怜。 威胁说再这样下去,他们就不能按期完成朝廷要求的进度。 严颜更是写信给远在陇右的甘宁,让他赶紧想办法给徐晃递话,解决巴郡缺人的问题。 老头发出狂言,巴郡盐铁益州第一,没有足够的人手,如何足量提供朝廷所需?即便五十万人全给他,他也有能力全部安置。 这些都是小插曲,贾成一一写信安抚,陈说利弊,让他们安心做好本职工作。 最难办的是,贾诩的第二个措施。 贾诩、贾成叔侄出身西凉军,在各部有众多故交,就算李傕当初也是对贾诩叔侄有提拔之恩。 虽说李傕和他们两个道不同不相与谋,也被朝廷断定为逆贼,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 但其他军头将领如今在关中一带也是处于走投无路的绝境。 段煨见机早,一看时机不对,便早早投降朝廷,如今也算得到朝廷重用。 他见关中混战不休,很多当时的同僚混的凄惨无比,便建议贾诩用朝廷的名义招降这些将领。 贾诩知道这些人都是久经征战的宿将,便接纳了段煨的建议,用天子的名义下诏招降。 很快像杨奉、杨定这些已经陷入绝境的将领得到消息,纷纷带着手下赶到盩厔,接受朝廷整编。 这样一来,关中地区李傕势力大减,只能龟缩在长安城苟延残喘。据斥候探报,李傕手下粮草断绝,已经开始以人肉为脯,能够作战的兵力不足五千。 贾诩和张鲁送过来的奏表,其中最主要的就是与贾成探讨,是否出兵关中,歼灭李傕部,重新收复长安以及洛阳等京畿旧都。 但是关中和洛阳还是处于严重的大旱,收复这两个地方只能说是具有重要的政治意义,而没有实际利益。 况且收复容易,要恢复这两地的民生经济,对朝廷来说是一个极大的经济负担,更是会严重影响益州经济建设。 贾诩从政多年,自然知道这其中利弊。 但大汉若要复兴,这两个地方决不能放弃。 如今冀州袁绍和兖州曹操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难以顾及关中和洛阳,正是朝廷收复两都最好时候。 但要是朝廷囿于财力物力,不去收复两都。万一被这两人夺取,将来有可能后悔莫及。 朝中为此分成两派争论不休,所以贾诩将朝中众臣的意见和奏疏让人送到成都,让贾成决断。 贾成看了好久,觉得各有各的道理,一时也难以下决断,有些烦闷的把手中竹简一扔。 竹简扔进一堆奏疏里,滑落下来,碰到边上一卷竹简翻了个个,露出那卷竹简的封面。 “咦?”一个熟悉的名字落入眼中,“公美,把那卷奏疏拿来我看。” 第九十八章 除掉你还是重用你? 贾成迫不及待的打开奏疏,就见上面一开篇就写着:“臣豫州刺史刘备恭请圣躬......” “呵呵,刘备刘玄德......” 一股莫名的惊喜涌上心头,贾成仔仔细细的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奏疏。 见贾成看了刘备奏疏,并不像往常一样提笔就批,或者直接扔到一边。 沮俊有些诧异的问道:“主公知道这豫州刺史刘备?” “呵呵,久仰大名了。刘关张桃园结义,关云长温酒斩华雄,虎牢关三英战吕布,常山赵子龙白马银枪,陶谦三让徐州,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呢。”贾成喃喃的低声道。 一边沮俊听的莫名其妙,只觉得主公是不是公事烦劳,魔怔了。 什么“桃园结义”,什么“温酒斩华雄”,什么“三英战吕布”。 这哪里来的子虚乌有的故事? 华雄他知道,当初董卓女婿中郎将牛辅部下悍将。 可华雄不是死在孙坚手里吗? 怎么会被司马关云长温酒斩杀? 简直是莫名其妙的笑话。 还有吕布守过虎牢关吗?没听说过啊。 那个常山赵子龙是谁?也不知道啊。 主公这是怎么了? “主公,您在说什么?”沮俊小心翼翼的问道。 贾成被沮俊一问,顿时惊醒过来,看到这熟悉的名字一时有些失态,倒让沮俊起了疑心。 他也没解释什么,只是拿着刘备奏疏问道:“公美,你看过这份奏疏吗?” 沮俊答道:“回主公,属下看过这份奏疏。” “那你有何想法?” “属下觉得刘刺史所奏之事十有八九是真的。属下看过刘刺史履历,此人字玄德,逐郡人,故北中郎将卢植卢子干公弟子。自称乃是中山郡王之后,汉室宗亲,不过年代久远,且无阀阅记录,已不可考。 刘玄德虽以军功获官,得公孙伯圭表为平原太守。但他颇有政声,时人赞他爱民如子。曾率军解北海之围,击退数万黄巾贼兵,少府孔文举公对他很是赞赏,称他有仁义之风。 去年曹孟德攻打徐州,此人受邀率军救徐州,曹孟德因内患而兵退。徐州牧陶恭祖对他感激不尽,临终上表举他继任州牧,听说在徐州颇得民心。只是被吕布所乘,兵败而走汝南。 属下以为,以刘玄德的履历名声,不会虚言诓骗朝廷。” 贾成点点头:“公美分析的很有道理。袁公路这个人我也听说过,狂妄自大,屡有悖逆之行。当初长沙太守孙文台率军攻进洛阳,听说传国玉玺就在他的手里。孙文台乃是袁公路手下大将,此人死后,那传国玉玺极有可能落到袁公路手里。袁公路得了玉玺,有称帝谋逆之心不无可能。” 沮俊原本只是凭借刘备履历分析他的奏疏有可能属实,倒也不敢确定刘备奏疏中说袁术造反称帝是不是真的。 但贾成却一口认定袁术真的会称帝,他便有些急了。 要知道如今天下诸侯,虽然大家有割据之实,但都不敢真正打出称帝的口号。朝廷实力仍在,天下诸侯都以汉臣自居。 若是贸然称帝,定会遭到各路诸侯围剿。 要知道当初渔阳太守张举,也是勾结了乌桓人,有举事不成便退入乌桓这条后路才自称天子造反的。 可也随即被幽州牧刘虞和时任骑都尉的公孙瓒一战而灭,身死族灭。 袁术虽然手下兵多将广,还占有扬州大部。但周边还有刘表、曹操等强大势力,怎么敢冒着天下大不违而称帝? 但是朝廷虽然实力日益强大,可益州鞭长莫及,袁术一旦称帝,根本不可能出兵剿灭他。 “主公,若是袁公路真的称帝,朝廷鞭长莫及难以无力出兵剿灭。若是让他真的成事,可如何是好?” “呵呵,”贾成却指着刘备奏疏笑了,“公美,我正为收复两都时机未到而忧愁,袁公路称帝,却给了我们从容布置的时间。刘玄德给朝廷立功了啊!” 沮俊急了:“主公这话从何说起,袁公路身在扬州,与两都远隔千里,他称帝之事和收复两都风牛马不相及,如何能扯到一起?” “公美啊公美,你听我慢慢道来。” 贾成好整以暇的端起一盏茶,美美的喝了一口清清嗓子道:“要确定袁公路是否称帝很简单。当初朝廷曾派遣太傅马翁叔(马日磾)与太仆赵邠卿(赵歧)抚慰关东,但是马太傅被袁公路扣留在寿春至今,赵太仆滞留荆州。 朝廷可派出使者前往寿春和荆州,要求召回马太傅与赵太仆二人。若是袁公路肯放回马太傅,便说明他还没有马上谋逆称帝之心。若是不肯放回,袁公路谋逆便成定局。 然后朝廷便以袁公路擅自扣留朝廷大臣,意图谋逆为名,下诏天下诸侯共讨之。讨贼首功者,朝廷将论功拜其为大将军。公美以为,届时天下诸侯会怎么样?” 沮俊一怔:“大将军?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位,天子非外戚不封也。若是朝廷以此高位为酬,谁不争先?” “那部就成了?”贾成笑着拍拍沮俊肩膀,“两都已是不毛之地,扬州富庶天下皆知。朝廷又以大将军之位相酬,你说冀州袁本初,兖州曹孟德,荆州刘景升,甚至扬州袁公路部下,比如那个号称小霸王的孙策孙伯符会不会动心,起兵攻打袁公路?” 沮俊一拍大腿:“着啊!主公此乃一石二鸟之计。袁公路称帝之心已然昭然若揭,派使者前往寿春便是取其实证。朝廷以大义号召诸侯讨伐袁公路,又有大将军之位相诱,谁敢不听?无论胜败,朝廷只需坐山观虎斗可矣。” 贾成接着道:“过的一年半载,等他们打的精疲力尽,我们也发展的差不多了。估摸着关中大旱也该消停消停了,我们便可出兵剿灭李傕收复两都。到时候也该是我们出去会会这些诸侯了,看谁不听话,就打谁屁股。” “主公高见,属下这就将主公意思写成文书送到郑都,请贾司徒和张太尉依计行事。” 沮俊领命,兴冲冲的走了。 贾成看着手里刘备的奏疏,双眼露出莫名的光芒,喃喃道:“刘备啊刘备,我该除掉你呢?还是用你?” 第九十九章 大胆的简雍 豫州刺史刘备的奏疏虽然引起了贾成的注意,也让他对刘关张有了几分异样的兴趣。 可汝南离益州太远了,中间还隔着整个荆州。不管是想干掉这几个人还是把他们笼络成为自己手下,都是不太现实的事情。 贾成想想也就算了,暂时放到一边。 至于刘备派来的使者简雍,自有叔父贾诩会妥善安排,这点不用他操心。 但是建安二年(197年)初,陈登的到来,却让贾成放下手头工作,立刻表示要见一见这个徐州名士,派人把陈登从郑都接到成都。 陈登一到成都,就受到了贾成热情的接见。 “久闻元龙之名,今日一见果然丰神俊朗,名不虚传。” 贾成毫无架子的一把拉住陈登,一脸欣赏的说道。 面对大汉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大司空,实际上的朝廷掌权者,陈登一面暗中吃惊与对方的年轻,一面也有些感动对方对自己折节下交的态度。 毕竟对方可是完全凭借一己之力把天子从李傕郭汜等一众逆臣手里解救出来,不到一年时间为朝廷全取益州,真正力挽狂澜把汉室朝廷从倾颓之际生生扭转回来的人物。 要是换了自己在这个年龄做到如此地步,不知道会志得意满,目空无人到何等程度。 可眼前这位大司空贾成,却如此平和谦逊,没有一丝骄狂之色,比吕布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陈登高瘦的身体一躬到底:“下官徐州功曹从事陈登见过大司空。大司空谬赞,下官愧不敢受。” 贾成伸手止住陈登,拉着他的手道:“呵呵,却不是谬赞,尊父子辅佐陶恭祖与刘玄德守境安民,忠于大汉朝廷之心我在成都早有所闻,渴欲一见。今日见到元龙,正是得偿所愿。不知令尊汉瑜公一向可好?” “回司空垂询,家父身体还算硬朗。” “哈哈哈哈!这就好,不过我听说元龙喜生食鱼脍,偶一为之就好,常食恐有碍健康。” 贾成一边拉着陈登的手,一边随口道。 陈登却是悚然一惊,大司空贾成如此位高权重的人物,知道自己一个远在徐州的地方小官已是难得,居然还知道自己的饮食习惯,这获知消息的能力可就太恐怖了。 要知道徐州在大汉最东面,而益州却在西面,两地之间隔着好几个州,真正意义上的万里之外。 就算是在太平时节,朝廷大佬们也不可能知道底下每一个官员的详细资料,更不要说生活细节。 可如今各地关卡林立,各地之间形同敌国,郡府太守们都走马灯似的换来换去。陈登估计天下十三州一百零五个郡国,没有几个人能说出所有太守、国相的名字。 但贾成一见到自己这个徐州功曹从事,便一口说出自己生活习惯,这获知消息的能力是多么强大啊。 可见朝廷如今对各地情况已是了如指掌,早已开始着手准备平定诸侯割据的乱局了。 陈登转而也更加庆幸听了父亲的话,说服吕布派自己前来汉中,从而不再坐井观天,以为朝廷实力还不够强,平定天下乱局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贾成不知道自己随口一句话,便引发了陈登的头脑风暴,坚定了投靠朝廷的心思。 他只是在后世看到一篇关于美食的文章,说三国时期徐州名士陈登喜欢生食鱼脍,因为淡水鱼寄生虫很多,导致此人寄生虫入脑,最后英年早逝等等。 告诫喜欢鱼生的美食爱好者最好用深海鱼做刺身,否则对身体健康不利。 今天一见到陈登这个当事人,他想起了这篇文章,便顺口说了出来,希望陈登听了自己的话,能够有所警惕多活几年。 但他却不知道陈登会因为自己的话想到那么多,反而更加下定决心与朝廷靠拢。 所以说好心有好报,冥冥中自有天意。 这时陈登身后转出一个面容粗犷的文士,向贾成略略拱手,大声道:“大司空厚此薄彼,欲令天下人寒心乎?” 贾成闻言一愣,对这人疑惑的问道:“这位先生何出此言?” 陈登急忙转身对这人道:“宪和休要失礼。” 转而对贾成尴尬的笑笑,谦声道:“大司空恕罪,这位是豫州刺史刘玄德长史简雍简宪和。宪和在郑都久候大司空不至,闻听大司空召下官来成都相见,便与下官一路同行过来。玄德公乃下官故主,故此下官擅自做主携其同来。言语冒犯之处,下官甘愿领罪。” 原来这人就是简雍啊。 贾成点点头,简雍、孙乾两人最早跟随刘备的谋士,常常作为使者为刘备各地奔波。 前世他玩三国志游戏,这两人能力一般,七十几的样子,经常用作内政使用,不算熟悉,但也不陌生。 “原来是刘玄德帐下长史,失敬失敬。既然来了,就请一同入座吧。” 简雍也不怯场,闻言拱拱手,跟着陈登一同入座,昂然坐在陈登下首。 贾成目前对如何处置刘备有些举棋不定,毕竟刘备眼下的名声很正面。就算他离开幼时好友公孙瓒转投陶谦,也是因为陶谦是公孙瓒盟友,他受邀而去的,道义上没人能够指摘他。 况且自己和叔父贾诩不管怎么说也是背叛了故主李傕,不亏大义,却有违小节,说起来和刘备殊途同归。 刘备在治理地方上很多地方与自己相似,同样有着仁义之名,要是出手对付刘备,就会面临天下士人的指责,让自己身上背负政治污点。 刘备若是不黑化,自己是绝对不能出手动他的。 所以贾成只能对刘备冷处理,采取不理不睬的态度,让他自然发展。 可是简雍的出现,却打乱了贾成的步骤,还当众说他厚此薄彼,贾成倒也没有发作的意思。 见简雍对自己浑然不惧,贾成也有了几分兴趣,笑着问道:“不知足下适才所言却是何意?” 简雍不是蠢人,他为好友兼主公刘备四处出使,就是为了帮助刘备开创一番事业。 甭管他们这伙人把老大刘备吹的出身多么高贵,其实到了贾成这一级,哪里不清楚自己这些人的底细。 说到底,就算主公刘备名气再大,也不过是个底层寒门子弟。无权无势,四处流浪,到处找大腿依靠,比啸聚山林的黄巾余孽、流寇山贼好不了多少。 唯一可以自傲的是,他们一直都以官兵自居,投的也都是各地官府正统势力,还能借着这个名头往上爬一爬。 他大着胆子跟陈登来见贾成,就是想获得这位当今天下最有权势的人物之一的支持,为主公刘备能够名正言顺的立足豫州。 为了能够让贾成注意自己,他才鼓起勇气说出这句惊人的话语,就是搏一搏贾成的气量。 想不到大司空贾成真的如传言所说,是一个仁厚之主,温润君子。 简雍心中窃喜,但面上不显一丝,昂然道:“刘使君遣雍冒死上书,奏报朝廷袁术勾连吕布,欲谋逆称帝,为何大司空置若罔闻,问都不问一句?反而盛情款待逆臣吕布使者?” 第一百章 元龙,说说如何处理吕奉先 简雍此话一出,场上众人都是一惊。 陈登也是脸色大变,一时间瞠目结舌的看着简雍。 吕布被陈珪说服,与袁术决裂之事还没过多久,刘备这里却不知道。 他们刚刚进入汝南,便立刻让简雍带着奏疏赶往汉中,还以为吕布仍然和袁术勾结一起谋逆。 而且这个消息也只是在朝廷高层之间知道,大部分人还蒙在鼓里并不清楚。 一方大员谋逆绝对是轰动朝野的大事,的亏贾成已经布置妥当,只需袁术扯旗造反便立刻下诏讨伐叛逆。 可简雍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说出这个消息,很多不清楚消息的官员当即震恐不已,纷纷把目光看向贾成,等待大司空有什么说法。 况且袁术还有个兄长袁绍,眼下手握冀州,势力遍布并、冀、青三州。 虽说兄弟二人一向不和,但造反这种事谁也说不好,一旦袁术称帝,无人可制。让他成了气候,袁氏翻身成了皇族,谁敢保证袁绍不起兵呼应? 一时间堂上惊声四起,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议论声此起彼伏。 “呵呵,各位稍安勿躁。”贾成轻笑几声,伸手虚按。 众人见贾成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便纷纷停了下来,静听贾成说话。 “袁氏四世三公,世为大汉股肱重臣,旁人或受小人鼓动会起反心,袁公路绝无可能。简宪和,你当众攀告国之重臣,可知罪否?” 简雍气愤的道:“大司空,刘使君亡命出奔汝南,就是为了将这消息奏报朝廷,怎会攀告?” 他一指陈登:“此事徐州别驾糜竺糜子仲可为人证,只要拿下陈登,严刑拷问便可知晓。” 陈登这时候有苦说不出,他是带着父亲秘密使命来成都,事先可没有告诉贾成他来的目的。 一旦贾成听了简雍的话,把自己拿下,就算和盘托出自己的使命,也是极为被动。非但没有功劳,反而成了谋逆叛党,让他百口难辩了。 他这个懊悔啊,悔不该带着简雍这个祸害来成都,真想不到这货居然这么不顾一切乱咬一通。 万般无奈之下,陈登离席跪地,等待贾成处置。 贾成却不想听简雍再说下去,冷哼一声,吩咐道:“来人,将这个胡言乱语之人带下去,好生看押起来。” 几个侍卫一拥而上,将简雍拿下,简雍挣扎着还要再说。一个侍卫把一团麻布塞进他的嘴里,反绑着拖了出去。 贾成呵呵一笑,端起酒盏道:“元龙莫慌,徐州之事我也略知一二,绝不会害了忠良之臣。今日你我相聚,乃是人生一大乐事,且进一盏美酒,再叙其他。” 贾成问都不问便让人将简雍拿下,众人心中稍定。 这些年来贾成从未有过失策之事,也就造成了大伙对这位年轻的大司空盲目的信任。只要贾成说啥,大家总会不自觉的跟着做,绝不会错的。 现在贾成说简雍是攀告,那就一定是攀告。就算有些人心中存疑,但看到贾成这副安之若素的态度,也慢慢放下疑虑,把注意力放到酒宴之中。 只有陈登知道,简雍说的都是真的,只不过简雍消息不全面,不知道父亲已经说服吕布,不再和袁术一起勾结造反而已。 但是看贾成的态度,似乎已经知道徐州发生的一切,并不把自己当做叛臣逆党。 他不由得狠狠松了口气,暗道:“险些被简宪和害死了。” ...... 一场酒宴就在这各怀心思中结束了。 但是随后,贾成把正要告辞离去的陈登叫住,带到后堂。 一进后堂密室,陈登大吃一惊,就见先前被侍卫绑走的简雍正一头雾水的坐在里面。 简雍也是满腹委屈,主公刘备被吕布背刺赶出徐州,只有密室兄弟忠心耿耿的跟随,陈珪、陈登父子可都是投了吕布的。 袁术勾结吕布,欲谋逆造反,主公和自己怀着一腔热血上奏朝廷,但却迟迟没有得到回应。 陈登受到大司空贾成礼遇,召到成都相见,他曲意奉承,跟着陈登来到成都面见贾成。就是为了当面陈说袁术、吕布的阴谋,不让陈登有迷惑朝廷的机会。 哪知道自己说的那么明白,传言中英明无比的贾成贾大司空却一句话都听不进去,反而让侍卫将自己绑了出去。 简雍那时候真是万念俱灰,暗骂贾成昏聩无能,不听忠言。 可随后事情又来了个反转,侍卫们居然将他带到这件屋子里好看好待,还给了酒食让他进餐。 简雍根本吃不下饭,只是坐在屋子里胡思乱想,越想越觉得自己此行有些鲁莽了。 得罪了贾成,自己死了没关系,就怕连累主公刘备,把他靠拢朝廷的这条道给断了。 没了朝廷的支持,天下之大,他们这股小小的势力该何去何从?难道真要占山为王,做土匪山贼去吗? 他正七上八下,懊悔不已之时。就见房门一开,大司空贾成与陈登抬腿迈了进来。 简雍一愣,疑惑的眼神直愣愣的看着贾成,站在当场全然忘了该向贾成行礼。 贾成看着惊疑不定的两人,自顾自的找把椅子坐下,哈哈一笑道:“两位勿惊,你们的来意我早已知晓,且先坐下说话。” 说完一指简雍:“简长史,刘玄德对朝廷忠心耿耿,治理地方勤政爱民我也是早有耳闻。如今他为了沛县百姓免遭战火,带着十几万黎民迁至汝南安置,其仁义爱民之心可为天下官员表率,不辱汉室宗亲之名。过些时日我将上表天子,为玄德公正名。刘玄德奏报袁术谋逆有功,可为豫州牧,以表其功。鉴于豫州残破,其治所暂时放在汝南平舆县。为助其治理豫州,朝廷将派遣干臣、匠人,携军资前往。” 贾成话音刚落,简雍只觉得一阵惊喜从天而降。 大司空贾成大礼包一个接一个砸下来,差点把他砸晕了。 主公刘备心心念念的汉室宗亲身份就这么不由分说的给了下来,还有朝廷正式册封的豫州牧,比他们先前想要的豫州刺史高的何止一点点。 不仅仅是名分上,还有大批官员人才,豫州建设急需的匠人,军队军械和钱财物资,敢想不敢想的,一句话不说全给。 幸福是如此突然,让简雍双目一红,两行热泪滚滚而下,噗通一声双膝跪地嚎啕大哭道:“大司空之恩,我豫州上下没齿难忘!从今以后,定然以大司空马首是瞻,忠心报效朝廷!” 贾成轻轻扶起简雍,拍拍他的肩膀:“宪和,你为刘玄德东奔西走劳苦功高,我甚为欣赏,就留在成都,助我一臂之力吧。” 简雍被贾成大礼包砸的晕晕乎乎,贾成又如此欣赏自己,心中激情澎湃,哪里还有二话,当即再度拜倒在地:“明公有令,简雍自当从命。” 恭恭敬敬的拜了三拜,简雍起身,很自觉的站在贾成身后。 贾成微微一笑,对陈登道:“元龙,我们来说说如何处理吕奉先之事吧。” 第一百零一章 袁术称帝 陈登正震惊贾成先前还在斥责简雍,一副全然否定刘备的样子,甚至有可能不分青红皂白处死简雍的态度。 结果还没等他辩解一番,从而为老上司刘备在贾成面前求情。 贾成便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非但没有治罪简雍,还给了刘备这么多好处。 最后甚至还表示非常欣赏简雍,把他留在身边任用。 这一系列操作,让陈登简直目瞪口呆,一时间愣在那里久久不能反应过来。 等到贾成突然对自己说,要如何处置吕布时,陈登才有些回过神来,下意识回道:“回大司空,吕奉先反复无常,久之必成祸患,望朝廷早图之。” 贾成呵呵一笑,指着简雍道:“吕奉先反复,当初刘玄德之事便可知之。你们说说,该如何图之?” 听到说起吕布,简雍一股恨意涌上心头,咬着牙道:“回禀明公,吕布此人见利忘义,实乃天下少有的小人。当初其走投无路,仓皇逃窜徐州,刘使君诚心接纳,待若兄弟。哪知道袁术一句空口许诺,便背后出兵,夺了使君基业,无耻之尤天下少见。若不除之,将来必为朝廷大患。” 陈登点点头:“宪和说的不错,吕奉先本为并州刺史丁原丁建阳爱将,董卓以宝马金珠贿之,临阵斩杀恩主,转投董卓。后又因私通董卓婢女,恐因此获罪而与王允司徒合谋诛杀主公董卓。至于背义夺取玄德公徐州之事,更是天下少见。父亲令下官来见大司空,也是想劝大司空早做打算,莫使徐州落入这等不忠不义之人手里。” “吕奉先是怎么样的人,我早已知道。你们说说要怎么对付他?” 简雍恨恨道:“明公可令刘豫州出兵讨之,豫州得朝廷之助,不日便能兵马齐备。届时以玄德公之能,关、张、许之勇,定能克日击破吕布,收复徐州。” 简雍是恨急了吕布,一心要让贾成支持刘备反攻徐州,打败吕布,报当初徐州被夺之仇。 不过陈登却比较清醒,他摇头反对道:“宪和此议不妥,豫州饱经战乱,百废待兴,玄德公立足未稳便出兵作战,恐粮草军资不利久战。吕奉先手下文有陈宫陈公台,武有高顺、张辽等健将,如今尽得州府军资粮草,募得近万丹阳兵,实力已非往日能比。再说袁公路称帝在即,朝廷又远在益州、汉中,仅凭玄德公一路,若要硬取徐州,恐逼其与袁公路联手,致使东南涂炭。” 贾成赞赏的看了一眼陈登,心说这人却是名不虚传,分析形势井井有条,比简雍高了何止一筹。 若不是要利用简雍慢慢把触手伸进刘备势力,到时候彻底掌控住这伙人,以简雍的能力,真的不堪重用。 “元龙,你接着说下去。”贾成鼓励道。 “吕布的弱点是有勇无谋,又见利忘义,且好大喜功。若是大司空以高位相诱,其定然为朝廷所用。大司空可用天子名义下诏与他,令其出兵攻打袁公路。届时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朝廷再令冀州袁本初,兖州曹孟德,荆州刘景升和豫州刘玄德共同出兵,先攻扬州袁公路,再取徐州,大事可定矣。” 贾成哈哈大笑,指着陈登和简雍道:“元龙,宪和,你们两个只知道吕奉先见利忘义,只要以利相诱,便能让他倒戈。却不知道此人既贪且蠢,你们可知道农人用驴磨磨?” 两人一怔:“请明公(大司空)指教。” “农人使驴,头前悬一萝卜,驴目只有萝卜而无其他,只顾奋蹄向前,而不知道负重转圈。吕奉先就是那磨磨蠢驴,若给足好处则贪心日盛,久之难以驱使。 他不是要元龙向朝廷求徐州刺史之位麽,我偏不与他,申着他让他为朝廷做事。元龙,我命你为广陵太守,帮我控制好徐州东南诸郡。 命你父汉瑜公为下邳相兼下邳都尉,秩两千石,有募兵之权。吕奉先虽据徐州,却没有朝廷册命,仍属客将。 你父子明面上依附吕奉先,暗地里积蓄实力。将来一旦朝廷用兵东南,你父子可为内应,一举破之。” 贾成估计,以陈珪、陈登父子的谋略,暂时稳住吕布问题不大。 况且袁术称帝不是嘴巴说说的,还需要很多准备工作。 特别是他刚得到扬州不久,原先据点南阳却被张绣联合刘表占据了,实力受到一定程度的打压,称帝并非最好时机。 况且前段时间曹操一次外出时遇袁术部曲追杀,幸得曹真(原名秦真)之父秦邵,冒名顶替,袁术部曲误以为他就是曹操,遂杀之而去,使曹操躲过一劫。 曹操于是和袁术结下大仇,时时想要出兵攻打袁术以报此仇。 袁术四面皆敌,贾成想来,他肯定要先派使者结好周边势力,这样称帝才有把握。 他一番解说,陈登恍然大悟,赞叹道:“大司空一言直击要害,犹如拨云见日,下官茅塞顿开。待回到徐州,定然禀明父亲依计行事。” 贾成补充道:“当然了,元龙回去只要换一种说法,想来吕奉先必不会怪罪与你。” 简雍也道:“明公但有所令,只要书信一到,刘豫州绝无二话。” “好,如此我们就详细商议此中细节。” ...... 一番商议过后,贾成便令人着手准备送到汝南的各类物资和派遣人员。 简雍也附上亲笔书信,详细说明朝廷对刘备和其部下众人职务安排,和将来对他们的期许。并且告知刘备,自己受到大司空贾成重用,留下来担任司空府功曹从事。 将来刘备若有向朝廷求助的地方,自己一定全力帮他游说贾成。 刘备接到大量物资和朝廷册封,还有简雍的书信,顿时大喜过望。 他眼下还没遇到像诸葛亮一样,给他高屋建瓴,制定长远规划的谋士,自然还没有割据一方甚至三分天下的野心。 到现在为止所求的,不过是让世人承认他汉室宗亲的身份,然后凭借自己的能力得到朝廷任用,图一个封妻荫子、光宗耀祖。 结果简雍走了一趟郑都,又去了一回成都,他一辈子的夙愿都得到了。 刘备当然欣喜若狂,对朝廷,对贾成感恩戴德,恨不得当即赶到成都拜见大司空,向贾成发誓效忠。 至于朝廷派来众多地方官员,刘备欢迎还来不及。 他虽然也算治理地方的一把好手,但毕竟手下人才实在太少了。 关羽、张飞和许褚,行军作战没有问题,冲锋陷阵更是少有敌手。可要是治理地方,那就抓了瞎。 汝南投降的黄巾军首领刘辟、龚都,目不识丁,只能帮着刘备约束黄巾降卒,种种地还行,让他们治理地方简直是天方夜谭。 原先还有简雍和孙乾帮着刘备做些文职工作,治理平原一郡尚有余力。在徐州时已经捉襟见肘,只能依靠陈珪、陈登父子和糜竺、糜芳兄弟。 当然徐州士族众多,刘备名声不错,还是有一些愿意效劳的文人,比如颍川名士陈群。 不过刘备在徐州时间太短了,很多谋士文人根本来不及倾心结交便因为袁术进攻徐州,随后吕布的背刺,不得不离开徐州前往豫州,跟着他一起走的也就糜氏兄弟两人。 好在他到了汝南后,陈群又跟过来了,被刘备聘为治中从事,帮着刘备处理政务。 但是光靠糜氏兄弟和陈群三人,刘备短时间内只能维持汝南一郡,哪里还有余力扩充到周边郡县。 豫州受到黄巾以及西凉军荼毒最盛,士族豪右一扫而空,要找出个识字的都千难万难,更何谈征辟人才了。 朝廷派出数以百计的官员进入豫州,对刘备来说就是件雪中送炭的大好事。 况且这些年轻官员几乎都出自贾成设立的官学,各个精通农桑,人人上马能战,下马能文,还大部分是寒门子弟,并没有世家大族子弟那种天生带来的傲气。 除了陈群和糜氏兄弟,大家出身都差不多,先天就有许多共同话语,很快就打成一片。 就连从来看不惯文人名士的关羽,面对这些充满朝气的年轻官员,也不得不暗自伸出大拇指,赞一声:“大司空果然气度非凡,派来的个个都是有用之才。” 很快,刘备在朝廷大力支持下,势力慢慢恢复起来,不仅汝南十几个县恢复生产,百姓渐渐有了余粮。 周边弋阳以及南阳几个县也逐步控制在刘备手里,很多活不下去的流民闻讯逃到汝南安家落户,有了几分新的气象。人口也渐渐达到五十余万的规模。 ...... 且说陈登回到徐州,吕布听说陈登受封广陵太守,陈珪不仅仍是下邳相,还兼任下邳都尉,有招募士卒之权,官秩更是达到两千石,远超平常郡守。 而他却一无所有,朝廷对他请求的徐州刺史一个字回复都没有。 吕布大怒,令人将陈登叫道面前,大骂道:“当初你们父子劝我和袁公路决裂,说朝廷必然重赏我,给我高官厚禄。如今连个六百石的刺史都不肯任命,你们两个倒好,得了这么多好处,这是把我当猴耍吗?信不信我一刀宰了你们,重新与袁公路结盟,也不失骠骑将军之职!” 说着,他抽出佩刀,一刀把面前案几斩断,吓得堂下部将们都瑟瑟发抖。 陈登面不改色,从容地答道:“我见贾公时说:‘对待将军您,要像对待猛虎,应当让他吃饱,如果不饱,他会吃人的。’贾公却说:‘并不像你说的那样,对吕奉先更像是养鹰,饿时可以利用,而当他吃饱了,却会自顾飞去。’将军以为,贾公所言属实否?” 吕布一怔,突然哈哈大笑道:“想不到贾君美还是知我的,鹰击长空,岂是小利可诱乎!” 说完竟也没有怪罪陈珪父子,依然对他们很是信任,还放陈登去广陵就任。 没过多久,袁术听说吕布回绝了婚事还杀了自己的使者,便带着手下大将张勋、桥蕤等人率几万步兵骑兵,分七路进攻吕布。 吕布这时候手下虽有一万余士兵,可大部分都是新招募的,有些担心自己抵挡不住。便找来陈珪说:“你当初劝我与袁公路决裂,如今他数万大军,七路来攻徐州,如何是好?” 陈珪却微微一笑,建议道:“袁公路手下虽兵多将广,带甲数十万,不过其兵大多强征而成,不过是仓促召集起来的农夫罢了,不及将军钱粮招募之卒士气高昂。且分兵七路,每一路不过数千。将军只要集合精锐逐一击之,定可一战而胜。” 吕布作战确实是一把好手,听了陈珪的话,马上就明白了。二话不说,令陈珪、陈宫二人守下邳,自己带着手下众将,选了精兵三千连夜奔袭作战。 仅仅半个月,便分别击败了六路人马,并且趁着张勋、桥蕤围着下邳攻城之际,突然出现在攻城部队背后,一举击溃张勋、桥蕤。 张勋兵败逃走,桥蕤被当场活捉。 其余袁军人马溃散逃走,许多人被杀死杀伤,掉在水中淹死,几乎全军覆没。吕布率军追击袁术至江淮,在岸北大笑之而还。 袁术兵败,向外进攻的步伐被终止,龟缩回寿春舔伤口。 本来按照贾成的预计,这场战争结束后,东南徐、扬二州会进入相持阶段,给朝廷迎来一段相对平静的发展时期。 结果没想到,没过多久,袁术又起幺蛾子了。 袁术不知从哪里找来一个术士张鲏为他卜卦,说他有做皇帝的命,他以此为理由,突然发神经于建安二年(197年)在寿春称帝,建号仲氏,置公卿,祠南北郊。 袁术称帝后,任命九江太守为淮南尹,广置公卿朝臣,还在城南城北筑起皇帝祭祀天帝所用的祭坛。 生活上他奢侈荒淫,挥霍无度。后宫妻妾有数百人,皆穿罗绮丽装,精美的食品应有尽有,而他军中的士兵却处于饥寒交迫的状态。 在他的腐败统治下,江淮一带民不聊生,许多地方断绝人烟,饥荒之中甚至出现人吃人的现象。 第一百零二章 袁术败亡,刘备败逃 袁术称帝的事一石激起千层浪,立刻激起周围诸侯的强烈反应。 首先曹操马上派人上书朝廷,要求天子下诏讨逆。 曹操与袁绍袁术兄弟同为官宦子弟,本是幼年好友。 董卓擅权,大家各举义兵,会盟于酸枣共讨董卓。因为家世显赫,袁绍被推举为盟主,袁术总督粮草。 可就是在这次关东群雄讨董之战中,曹操对袁绍拥兵自重,假公济私谋夺冀州,袁术争名夺利,掣肘盟军出兵作战的行为深恶痛绝。 几个好友渐行渐远,慢慢的开始分道扬镳。 袁绍还顾及一下脸面,也有些战略头脑,一门心思发展自己的势力,主要针对目标也只是北方的公孙瓒。 袁术行事却肆无忌惮的多了,他为了地盘无所不用其极,四处用兵,曹操有一回都差点被他部下所截杀。 对内横征暴敛,生活上他奢侈荒淫,挥霍无度。境内百姓民不聊生,许多地方断绝人烟,人相食的现象屡见不鲜。 曹操是个有大志向的人,对袁术的行为早已不堪忍受。 如今得知此人竟敢冒天下大不违建国称帝,哪里还忍得住。当即厉兵秣马,一边派人上书朝廷要求天子下诏讨伐,一边准备从兖州出兵南下。 刘表也是不甘人后,第一时间上表朝廷报告此事。作为汉室宗亲,刘表于公于私都不会忍受外姓人登基称帝,夺走刘氏江山。 除了这两人,汝南刘备不要说了,袁术刚有动静便一封又一封奏表送到郑都,汇报寿春所有情况。 徐州吕布闻讯之后大喜,对陈宫和手下部将道:“袁公路谋逆称帝,正是我辈立功良机。这回我要让贾君美看看,飞将军横扫千军之气,届时看他以何职相酬!” 还有一个出乎意料的消息传来,袁术旧部,原豫州刺史孙坚之子,奉袁术命令出兵江东的孙策,竟也派人不远万里上书朝廷,要求奉诏讨贼。 初平二年(191年),孙坚因攻打荆州牧刘表而被刘表的部下黄祖埋伏所杀,享年三十七岁。 三年后,十九岁的孙策守孝事毕,与家人渡江居住在江都。以父亲遗留的传国玉玺为质,向袁术讨回父亲旧部一千余人。 他随即向袁术讨令渡江出兵江东,三年时间连胜强敌,夺取丹阳、会稽两郡,被誉为江东小霸王。 听说主公袁术正式僭越称帝,孙策给袁术书信,劝喻其不可,袁术不听所劝,两人于是绝交不再有往来。 孙策还发书信劝说吴景、孙贲、孙香等亲戚与袁术决裂,返回江东。 贾成这时已从成都赶到郑都接手处理讨伐袁术僭越称帝之事,闻讯立刻派议郎王浦携带天子诏书给孙策,任命他为骑都尉,袭父爵乌程侯,兼任会稽太守,并命他与吕布、吴郡太守陈瑀等一起讨伐袁术。 孙策觉得自己统领兵马,骑都尉的职务有点低了,想得到个将军的封号以自重。派人向王浦微露其意。王浦当即以皇帝的名义宣布孙策权代明汉将军。 同时,贾成分别令人带着天子诏书到各地,号令天下诸侯讨伐逆贼袁术。 为此,他以太尉张鲁为总督讨逆事宜,前往汝南会同刘备部出兵江淮。 很快,曹操率军南下直逼谯郡、陈国,吕布在淮北大肆抄略,刘表遣张绣出南阳,到汝南接受张鲁指挥。 在江东,孙策脱离袁术而自立,逐走袁术任命的丹杨太守袁胤。按诏书要求,整顿兵马,要去与吕布、陈瑀会面,谋划军机,参同形势。 但他率军走到钱塘时,情况却发生了变化。原来陈瑀想要乘机夺取孙策的地盘。他派人秘密渡江,拿着三十多个印信给各地散寇及诸险县大帅,让他们作内应,等孙策的部队一开拔,马上攻取他的郡县。 孙策发现这一阴谋,大怒,派吕范、徐逸统兵直扑海西,大破陈瑀,俘获他的将士、妻儿等共四千多人,陈瑀往北逃奔袁绍。 孙策亲自率军击破当地的邹伦、钱铜、王晟、严白虎等多处割据势力,于是吴郡平定。 袁术丧失广陵、江东等大片土地,势力为之一挫。 陈瑀是陈珪弟弟,大破陈瑀,俘获他的将士、妻儿,同样也与徐州陈氏结仇。陈登闻讯坚守广陵,坚决不许孙策北上。 孙策奈何不了陈登,便引军回了江东,从此以后再也没有进入过徐州。 袁术率领部队进攻陈国,诱杀了陈王刘宠和陈国相骆俊。曹操亲自征讨袁术,在蕲阳擒斩袁术大将桥蕤、李丰、梁纲、乐就,袁术再度奔逃到淮南。 建安二年(197年)冬季,袁术境内碰上大旱灾与大饥荒,实力严重受损,江淮之间处处可见人吃人的惨剧。 当时沛相舒邵(字仲应)劝袁术散粮救饥民,袁术听后大怒,将斩之。舒邵说:“我知道一定要死,所以这么做。我情愿以自己一人的性命,从灾难困苦中救出百姓。” 袁术闻言深受感动,下马拉着他的手说:“仲应,您只想自己享有天下美名,而不愿意与我共同分享吗?” 然而,此时袁术的衰败已经无法逆转。 西面,张鲁带着刘备部和张绣部联军四千出兵弋阳,进攻安丰郡。 驻守在安丰的袁术部将陈兰、雷薄自持手下兵多,出城交战,两军在安丰城外展开激战。 结果自然不小多说,张绣一千西凉铁骑一出阵便击破敌阵,随后关羽、张飞、许褚等人趁势掩杀,毫无士气的陈兰、雷薄部一触即溃,两万大军丢盔弃甲,逃进城中不到一半人。 二人回城一合计,袁术四处皆敌大势已去,绝无翻盘的可能。索性在城中大肆掳掠一番,连夜奔赴灊山,结寨自守。 安丰郡便落入刘备手中。 第二年,走投无路的袁术,前往灊山投奔他以前部曲雷薄、陈兰,却为雷薄等拒绝。 他想着将帝号归于袁绍,写信给袁绍说:“天命离开汉室已经很久了,靠天下人扶持,政权出自私门。英雄豪杰争夺追逐,分割地盘。这同周朝末年的七国没有两样,只有强大的一方吞并他方。 袁氏禀受天命应当统治天下,符命祥瑞粲然昭着。现在您拥有四个州,户口达百万人,论势力谁都不可能同您争强,论地位谁都不可能比您高。贾成叔侄虽然想扶助衰弱的朝廷,怎么能够将断掉的天命重新接上,将已经灭亡的朝廷重新振兴呢?我恭敬地将天命送给您,希望您使它振兴。” 袁绍念在两人是兄弟,况且袁术愿意把传国玉玺送给他,便同意接纳袁术。 于是,袁术前往投奔袁绍长子、时任青州刺史的袁谭,结果在路上被曹操派来的朱灵军截住去路。 袁术不得过,又退往寿春。六月,退军至江亭。当时军中仅有麦屑三十斛,时六月盛暑,袁术欲得蜜浆解渴,又无蜜。叹息良久,乃大咤曰:“袁术怎么会到这个地步!” 最后呕血斗余而死。 袁术从弟袁胤畏曹操南下,不敢居寿春,率其部曲奉术柩及妻子依附袁术的故吏庐江太守刘勋。孙策破刘勋后,袁术的家眷被孙策所得。 后来,袁术儿子袁耀,仕吴国郎中,袁术的女儿成为孙权的夫人,袁耀的女儿许配给孙权的儿子。 那是后话,就不一一诉说了。 袁术平定,吕布支持功高,重新要求朝廷任他为徐州牧,并且占有了淮北大片土地。 而荆州刘表也在战后因为刘备的阻隔,不能得到任何好处,便与刘备起了龃龉,令驻守江夏的黄祖出兵北上,意图染指弋阳、安丰两郡。 刘备好不容易才得到这两个郡,当然不愿意吐出来,令关羽率军驻守弋阳,防备黄祖军。 又因为背后还有南阳张绣部,便积极寻求朝廷支持,甚至写信给曹操,希望能得到曹操帮助。 建安三年(198年),袁绍终于击败公孙瓒,把公孙瓒包围在易京城内,破城在即。一统河北四州指日可待,开始对兖州指手画脚,暗示曹操把兖州纳入到他的势力范围内。 曹操治理兖州好几年了,作为一州之主,哪里肯轻易将地盘献给袁绍,成为袁绍部下。 为了扩充自己实力,抵御袁绍,他便将目光转移到汝南、南阳这边。 汝南这两年发展的蒸蒸日上,刘备治理地方兢兢业业,还有朝廷派遣的众多能力突出的官员支持,很快便成了良田遍地,百姓安居乐业的富庶之地。 再加上南阳本就是天下有名的粮仓。 只要获得这两个地方,曹操就有足够的实力对付袁绍。 这年秋,曹操率步骑三万南下汝南,意图一战而定二郡。 刘备大惊,连忙遣使向朝廷请援。 贾成闻讯,下诏令荆州牧刘表率军救援刘备。 可是刘表畏惧曹操大军,非但不肯出兵救刘备,反而加紧下令黄祖北上争夺弋阳、安丰。 南阳张绣没得到刘表指令,便也没也出兵帮助刘备。 刘备只好让关羽撤军回到汝南,紧闭城门抵御曹操。 这时候刘备所有兵力加起来不足五千,而曹操南下部队却有三万,两军相比,强弱非常明显。 曹操先锋蔡阳骄傲自大,自以为刘备部下多为新兵,不堪一击,一到平舆城外便下令部下五千人猛攻城池。 哪知道刘备早有准备,先前便派关羽埋伏在城外隐蔽处。 等蔡阳率军攻城正酣时,关羽突然率军出现在攻城部队身后。蔡阳部措不及防,被关羽单骑冲进阵中,阵斩蔡阳。 主将被阵斩,蔡阳部随即大乱。随后城门大开,刘备率张飞、许褚里应外合,夹击蔡阳部。 这一战,刘备军击溃曹操先锋蔡阳部,阵斩主将蔡阳,伤敌近两千,余部退回陈郡曹操大营。 曹操大怒,亲自率大军南下,直扑平舆。 平舆原先也算是座坚城,可惜屡经战乱,城池残破不堪。虽然刘备这一年多让人修补了不少地方,可是面对曹操大军还是不敢据称坚守。 况且听说曹操手下新得谋士刘晔制作出了攻城利器投石车,一发之下无坚不摧,刘备更加不敢正面对敌。 只好带着部众撤出汝南郡,意图通过洛阳、弘农,撤往关中,与在关中讨伐李傕的徐晃、黄忠部汇合。 可惜这回曹操进军速度极快,汝南百姓根本来不及跟随刘备撤退,刘备只带着手下文武官员和千余步骑逃进洛阳地界,其余人都被曹操俘虏。 曹操这回进攻目的不一样,可不会像当初进攻徐州时那样一路屠城,破坏的彻彻底底。 他是要夺取汝南、南阳二郡,为自己增加实力,所以一路上军纪还算严明,很少侵犯百姓。 进入汝南后,见到一郡之中良田遍地,水利设施完备,平舆城内粮仓还堆积着大量粮草,并没有被刘备损毁。 曹操大喜,赞道:“刘玄德不愧是仁厚爱民之人,怕某粮尽,纵兵掳掠百姓,故此留下这些粮草与某。闻弦歌而知雅意,某也不负玄德,定当下令秋毫无犯。” 曹操说到做到,果然下令不许屠戮,张榜安民,也没有派兵追杀刘备。 汝南郡因为刘备留下粮草的缘故,第一次被敌军攻破而没有受到损失。百姓们在庆幸之余,更加怀念、称赞刘备。 刘备仁厚爱民的名声更大了。 有人告诉曹操,汝南能够短时间大治,还要归功于朝廷派来的大量地方官员治理有方。 曹操沉思良久,脸现懊悔之色道:“当初贾君美治长平馆崭露头角,某应该不惜一切代价将其请来助我啊!如此少年英才,真乃天下奇士也。” 有几个来不及撤走,被曹军俘虏的年轻官员被送到曹操面前,曹操对他们好言抚慰,亲自松绑待为上宾。 这几个人都是出自官学的平民子弟,贾成教导学生,一向要求他们以性命为重,非国仇家恨不许妄丢性命。 所以这几个人没有选择强硬对抗,对曹操询问朝中之事,以及如何治理地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一番问答之后,曹操更加感慨贾成培养人才,以治理国家的理念远超自己。 受此影响,曹操下令境内仿朝廷之制,同样开设官学以为己用,并且聘请这几个年轻官员主持兖州官学。 同时他为了短时间内能够有足够的人才为自己所用,下达《求贤令》,不管出身贵贱,唯才是举。 在汝南休整十日,曹操便再度下令出兵南阳,征讨张绣。 第一百零三章 张绣降而复叛 曹操挟大胜刘备之际,再度往南进攻南阳张绣。 张绣因为先前曹操进攻汝南,觉得南阳、汝南唇齿相依,如果不出兵相助,恐怕会被曹操各个击破。 便写信给刘表,希望取得刘表支持,帮助刘备抵御曹操。 可是刘表此刻眼中只有弋阳、安丰两郡,最好刘备战败,哪里肯出兵帮助刘备。便严词拒绝了张绣请求。 张绣只是依附刘表,并不算刘表真正的部下,刘表怕张绣不听自己,便派侄儿刘磐率军进驻新野,从背后对张绣形成威胁。 新野距张绣驻地穰县不足三百里。刘磐进驻新野,张绣便不敢率军救援刘备,只能眼睁睁看着曹操拿下汝南,转而进攻自己。 张绣只有不到五千步骑,以刘备之勇,尚不能阻挡曹操大军,自己腹背受敌,更加不可能独自面对三万曹军进攻。 当他听说曹操进攻汝南,对百姓秋毫无犯,不像以往那样大开杀戒,便索性心一横,派出使者向曹操请降。 曹操闻讯大喜,亲自带人来到穰城。 张绣坦胸裸衣,手捧印绶出城跪地请降,曹操哈哈大笑,亲自上前把张绣扶起,道:“将军勇武之名,操闻名已久,今日得将军归降,实乃天大喜事!” 张绣武艺不凡,当初在西凉军中也是赫赫有名的一员战将,今日见曹操竟敢孤身一人,毫无防备的面对自己,也是为曹操气度所折服。 当即下拜道:“绣闻明公大军到处,对百姓秋毫无犯,由是感佩。故此献城投降,粮草军资皆在府库,不敢私留一毫,请明公笑纳。” “哈哈哈哈!若天下皆如将军这般识时务,何愁天下不定!” 曹操闻言更是大喜,拉着张绣的手一同进城。 为了表示对张绣识时务投降自己的信任,他下令只带着数百亲卫入城,其余部队全在城外分兵驻扎。 张绣对曹操这一做法愈发折服,将他请入府中,殷勤设宴款待。 曹操这次出兵南下,虽然一开始受到点挫折,先锋蔡阳被刘备部下关羽阵斩,折损了两千多人马。 可接下来却是顺风顺水,一仗未打便全取两郡。而且这两个郡人口众多钱粮充足,让自己的实力几乎翻了一番。 他这一辈子从未经历过这么顺利的时刻,人生得意莫过于此。 进入穰城后,他一面让人清点府库,接收各项事务。一边日日与张绣畅谈饮宴,准备厚赏张绣。 男人嘛,一旦到了高兴的时候总想玩些什么花样。况且曹操是有名的那个啥。 几天过后,曹操便有些忍耐不住了,问伺候在身边的侄儿曹安民:“安民啊,为叔帐中孤单,可有谈心之人聊解寂寞?” 曹安民对自家叔父的心思当然摸的清清楚楚,低声回答道:“昨晚小侄窥见馆舍之侧,有一妇人,生得十分美丽......” 曹操神情一振:“哦?那还不快些将她请来一叙。” 曹安民却面露难色:“叔父,小侄打听过了,这妇人是张绣将军叔父故镇东将军张济之未亡人,带来恐怕有些不妥......” 曹操这时候已经心痒难耐,哪里管得了是不是张济的老婆,况且他就喜欢这种类型的,连声催促道:“快去带来!快去带来!” 没过多久,曹安民果然带来一位容貌绝美的少妇。曹操一见,骨头都酥了几分,上前一问,果然是张绣婶母邹氏。 曹操拉着邹氏白生生的小手,笑眯眯的问道:“夫人认得我吗?” 邹氏红着脸低头道:“嗯,妾久闻曹公威名,今日有幸拜见。” 曹操口花花:“呵呵,夫人美貌之名,操也有所耳闻,就因为夫人,我才没有动兵攻城,允许张佑维投降的啊。否则大军攻破城池,你们张氏就族灭了。” 邹氏哪知道此中详情,被曹操忽悠的心神大变,更加不敢反抗曹操了。 盈盈一拜道:“妾谢过曹公再生之恩。” 曹操乐了,顺势搂住邹氏,在她耳边轻轻说道:“今日得见夫人,乃天幸也。今宵愿同枕席,随吾回兖州,安享富贵,何如?” 邹氏久旷之身,被一个大男人搂在怀里,当即便觉得浑身一软,一分力气都使不出来,面红如血,低声道:“嗯,全凭曹公处置。” 见到邹氏如此模样,曹操更是心痒难耐,双手一错,便将妇人横身抱起,就势倒入榻上。 一时间春光无限,歌声悦耳,一夜无眠。 这之后,曹操为了避人耳目,带着邹氏移居城外军营中,令侍卫中军统领典韦帐房外宿卫。他人非奉呼唤,不许辄入。 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特别是这种喜闻乐见的风流韵事。 没过多久,寡居婶母邹氏与曹操私通的消息便传到张绣耳中。 张绣不过二十八岁,血气正勇的时候。他从小父母双亡,全靠叔父张济把他拉扯大,早已把张济当做自己的父亲,婶母邹氏当做自己母亲。 他万万没有想到,堂堂一军主帅,兖州之主,道貌岸然的曹操竟然一声不吭把自己婶母给办了。 这等奇耻大辱让他如何能够忍受? 当即叫来自己的心腹部将胡车儿和雷叙、张先三人商议报仇之事。 他说道:“我本以为曹孟德乃当世英雄,气度胸怀远超刘景升。我们困居南阳,迟早被人吞并。所以才投降曹操。哪知道曹操卑鄙无耻,辱我婶母,犹如辱我亲母。这仇,我一定要报!你们要是害怕,我饿不强求,只管去出首举报。若是还当我是你们将军,还念我叔父旧情,就帮我一起诛杀曹操,报此辱母大仇。” 胡车儿本是胡人奴隶,当初饿的受不了,偷了主家一块饼子充饥,结果被主家发现,差点当众乱棍打死。 全靠当时行商经过的张济动了恻隐之心,花钱把他买下,还找人给他医治伤病,这才救了他一命。 胡车儿天赋异禀,力大无穷,这些年来,他作为张济贴身侍卫,每次作战,都是张济可靠的人形盾牌。 可是就因为上次攻打南阳,他为了立功,请求先登攻城,让主人张济被流矢射中,当场阵亡。 胡车儿没有保护好自家主人,心里已是异常愧疚。 今日听说夫人被曹操所辱,再听到张绣这么说,当即跪倒在地,拔出手戟在脸上划出一道深深血痕大声发誓:“主人,长生天在上,胡车儿愿用曹操的鲜血为主人洗刷耻辱,否则叫胡车儿不得好死!” 而雷叙、张先二人同样是受了张济恩惠,跟着张济起兵作战的西凉汉子。听到老主公故去了还要受此大辱,顿时血气上涌,目眦欲裂道:“将军,没说的,你下令吧。我二人就是豁出一百多斤,也要为将军报仇雪恨!” “好!”张绣一拍案几,“既然你们三个都愿意跟着我干,那咱们就好好合计合计,如何干掉曹操这个卑鄙小人!” 张绣沉思良久道:“曹操老贼贴身侍卫典韦武艺超群,不过他要是没了身边双铁戟,那就不足为惧。明日我带酒食进入老贼大营,老贼定然托词不受。不过车儿可单独携酒与典韦共饮,最好将他灌醉,偷了他的双戟,那咱们大事就成功率一半。” 然后对雷叙、张先道:“你们二人明日白天让士卒们饱餐战饭,衣不卸甲、手不离戈,在营中待命。雷叙,你挑选五百精锐,夜间以巡营名义靠近老贼大营。待营中火起,便立刻带人杀进营内,不用管其他,只管向老贼大帐冲杀,务必一击斩杀老贼。 张先,你一旦听到杀声,便带着大军沿路放火,遇到曹军格杀勿论。明白了吗?” 三人抱拳领命:“末将明白!” 第二日夜间,张绣果然带着大量酒食来曹操大营请曹操饮酒,并犒劳大军。 曹操得了张绣婶母,一来有些愧对张绣,二来恋奸情热,不想浪费时间,便以身体不适为由,让儿子曹昂代表自己带着众多谋士武将接待张绣。 一直以来,张绣在曹军众人面前表现的非常豪爽,这次大伙也不以为异,说说笑笑开怀畅饮。 况且张绣就带着一百多人进入曹军大营,谁都不会对这点人起防备之心。西北人说话直接,待人热情,穰城米酒颇有名气,就连守卫在曹操帐房外的典韦闻到酒香也是垂涎欲滴。 曹操觉得大事已定,典韦忠心耿耿守卫自己十余日很是辛劳,便大手一挥,允许典韦在帐外喝酒吃肉饱餐一顿。 一时间,曹营欢声雷动,所有人都放松心情,大吃起来。 到了夜色渐深,张绣便告辞离去,众人也不挽留,相约明日再饮,便纷纷回帐安歇。 其实张绣这伙人出了酒席宴上,并没有离开大营,反而以各种理由分散开来,悄悄躲在暗处。而因为他们已经探听清楚夜间口令,所以也没有引起巡营士卒警惕。 等到二更时分,这些分散在各处的张绣部下便纷纷掏出火种,点燃干草,在营中放起火来。 在营门外埋伏的雷叙见营中果然起火,立刻拔刀急呼:“兄弟们,曹操老贼欺人太甚,辱我主母!今日我们要为主公报仇!随我杀进营去,宰了老贼!” 这些人都是多年跟随张济的老兵,同为热血的西凉汉子,早就对曹操淫辱主母邹氏心中愤恨。 再经过雷叙一鼓动,哪里还忍得住,嗷嗷叫着冲进曹军大营,直奔中军帐而去。 曹操这时已经听到喊杀声越来越大,似乎向自己大帐杀来。他立刻跳起身来,顾不得美人在侧,一边着急忙慌的穿上衣服,一边连声叫典韦护卫。 典韦喝了许多酒,正醉熏熏的躺在外帐,听到曹操呼唤,赶紧起身,来不及着甲,光着身子去拿随身兵刃双铁戟。 哪知道双铁戟踪影不见,他知道不好,肯定是被人偷走了。 狂吼一声道:“主公先走,某来断后!” 随手抽出一柄短刀,向大帐外冲了出去。 曹操这时只盼望典韦能够阻挡敌兵片刻,二话不说割开后帐,夺路狂奔。 却说典韦冲出大帐,只见门首无数军马,各抵长枪,抢入寨来。 他奋力向前,砍死二十余人,其余骑兵见典韦勇猛无比,吓的纷纷打马退去。 骑兵刚刚退走,步军又一窝蜂攻到,两边枪如苇列。 典韦光着上身,数十条长枪攒刺,顿时在他身上刺出十几个窟窿,他却兀自死战。 刀砍出了缺口,不堪使用,典韦随即扔掉短刀,双手提着两个敌军士卒迎敌,旋风般挥舞这两人冲进敌阵,顿时又击倒了七八个敌人, 雷叙部下被他勇猛所摄,不敢靠近,只远远以箭射他,刹那间箭如骤雨。 典韦奋力挥舞手中两人阻挡弓箭,争奈敌军已经围了上来,他挡住弓箭,却挡不住背后冷枪。稍一疏忽被雷叙从背后猛刺一枪,透胸而出。 典韦终于大叫数声,血流满地而死。 却说曹操全赖典韦当住正面大帐,他从寨后上马逃奔,环顾左右,只有曹安民光着脚跟在他身后。 曹操右臂中了一箭,胯下战马亦中了三箭。 亏得那马是大宛良马,熬得痛,走得快,追兵还没来得及追上来。 不过曹操还没来得及庆幸,他们两个刚刚走到清水河边,就见一边突然冲出一队追兵,曹操拨马便走。 可惜曹安民没有马,又是光脚,很快被追兵追上,乱刀之下砍为肉泥。 曹操情急之下顾不得水深水浅,催着战马冲进水里。好在水不深,竟然让曹操冲过了淯水。 才上得岸,对面追兵一箭射来,正中马眼,战马再也支撑不住,倒地死去。 好在这时候长子曹昂带着几个随从赶了过来,跳下战马,把缰绳往曹操手里一送,大声道:“父亲上马快走!我给您断后!” 曹操闻言,接过缰绳上马急奔。 可惜曹昂却被追兵乱箭射死。 这时候天渐渐亮了起来,曹操奔行许久,才遇到部将曹洪带着数百残兵迎接自己。 曹操松了口气,下令曹洪沿路收拢残兵败将,一清点,三万大军只剩万余。 随即后方传来军报,夏侯惇率领的青州军作乱,在后方与于禁部互相攻杀。 曹操悲从中来,又心痛长子曹昂、侄儿曹安民、心腹爱将典韦阵亡,伏地大哭不止。 众人好不容易才把他劝好,张绣又率军杀来。 好在曹操帐下众将用力,于禁也率领援军过来救援,一番厮杀,杀退了张绣追兵。 曹操这才知道,因为青州兵久战在外,思乡心切,想要当逃兵回家。夏侯惇约束不足,只好请于禁帮着他镇压逃兵,才引发了内乱。 曹操攻取南阳不力,又怕兖州生变,便留下于禁驻守汝南,自己带着大军返回兖州。 第一百零四章 公孙瓒、吕布败亡 曹操打汝南、南阳,铩羽而归。 好在汝南被他拿下了,战略目标完成一半,也让他的实力有所增加,不算一无所得。 这次战役中,他也发现张绣并不能得到刘表足够支持,甚至刘表对他颇为猜忌。所以他虽然没能得到南阳这块粮食产地,但张绣对兖州也形不成威胁。 守户之犬而已,将来腾出手来,随时就能南下吃掉这块肥肉,不急。 对他来说最要紧的是趁着北方袁绍还没有完全灭掉公孙瓒之前,把徐州吕布搞定。 吕布才是他目前最不稳定的因素。 要知道当初吕布手下才区区几百人,便能趁着他攻打徐州之际,和兖州本地士族勾结,里应外合差点偷了他的老巢。 如今吕布不仅拥有徐州大部,还控制了扬州淮北大片土地,实力远非当初可比。 以吕布的秉性,将来袁绍一旦南下进攻自己,很可能被袁绍以利相诱,出兵攻打自己。 到时候兖州两面受敌,曹操又怎么抵挡得住? 袁绍和他兄弟袁术完全不同,袁术所谓的兵多将广都是虚的。 袁术的兵都是强征过来的农夫,他又对底下将士非常苛刻,很多时候基本的口粮都不提供,士气当然很是低落。 说实话,打袁术难度并不高。 袁绍却是有名的礼贤下士,冀州一向富庶,袁绍更是不遗余力的打造麾下部队。 如今天下最有名的几支部队中,公孙瓒的白马义从算是一支,打的乌桓、匈奴望风而逃。可面对袁绍手下的精锐部队大戟士,却往往败多胜少,如今更是龟缩在易京不敢出战。 除了大戟士,袁绍还有一支骑兵部队由他的心腹爱将颜良、文丑率领。 这支千人铁骑,人人皆着大铠,一旦出征作战,犹如滚滚铁流无人能挡。 说起这个,曹操羡慕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他的部队中,大铠数量不到百领,只能给军中主要将领配备,连长子曹昂和侄儿曹安民都只给了半副铠甲。 要不然淯水边上一战,长子曹昂也不一定会被张绣追兵乱刀砍死。 吕布这个不稳定因素必须要先搞定,而且时间紧迫,袁绍拿下公孙瓒指日可待,在他兵锋南下之前,曹操必须拿下徐州,给自己一个稳固的后方。 所以这时候中原形势就变成了两个主要战场。 北面袁绍步步紧逼,抽调大量人马向公孙瓒的易京推进,逐步攻破对方设置的十道防线。 中间曹操强忍失去长子的悲痛,再度纠集五万大军进攻徐州,与吕布在小沛展开激战。 再往南,还有一个规模稍微小一点的战场,就是扬州江东战场。 小霸王孙策自攻下吴郡、会稽、丹阳三郡后,手下兵力突破两万,继续攻取庐陵、豫章和庐江等三郡。 ...... 这时候北方幽州,公孙瓒穷途末路,战败已是指日可待。 公孙瓒字伯圭,辽西令支人。 他出身幽州世族,因母地位卑贱,只当了郡中小吏。 因其相貌俊美,且声音洪亮、机智善辩,得到涿郡太守赏识,把女儿嫁给他,还把他送到大儒卢植门下学习,因此与刘备结识,成为好友。 后来他因为对北方异族作战有功,逐步做到中郎将,以强硬的态度对抗北方游牧民族,作战勇猛,威震边疆。 公孙瓒好战,与主张以怀柔政策对待胡人的上司刘虞不和,二人矛盾逐渐激化。 初平四年(193年),公孙瓒击杀刘虞,并挟持朝廷使者,得到了总督北方四州的授权,成为北方最强大的诸侯之一。 当初天子刘协想东归洛阳,派刘虞之子刘和逃出长安,偷偷出武关去找刘虞,让刘虞率兵前来相迎。 刘和途经袁术驻地,将此事告知了袁术。袁术扣留了刘和,让刘和给刘虞写信,答应等刘虞率兵前来为袁术后援,一起赴长安。 公孙瓒知道袁术会叛变而制止刘虞,刘虞不听。公孙瓒担心袁术知道后恨他,派他堂弟公孙越率千余骑兵到袁术处相结好,而暗地又让袁术扣留刘和并夺占刘和兵马。 袁术遣公孙越帮助孙坚攻周昂,公孙越被流矢射中而死,公孙瓒闻讯大怒道:“我弟之死,祸起于袁绍。” 于是出兵攻打袁绍,两人这一战,足足打了五年,直到建安三年(198年),公孙瓒终于大势已去。 这时候他手下五千精锐骑兵白马义从已经所剩无多,为了守住大本营易京城,临易河挖十重战壕,又在战壕内堆筑高达五六丈的土丘,丘上又筑有营垒。 堑壕中央的土丘最高,达十余丈,公孙瓒自居其中,以铁为门,斥去左右,令男人七岁以上不得进入,只与妻妾住在里面,又囤积粮谷三百万斛。 公孙瓒又让妇人习为大声,使声音能传出数百步,用来传达命令。公孙瓒又疏远宾客,致使身边没有一个亲信,谋臣猛将都渐渐疏远了。从此以后,很少出来打仗。 其实这时候袁绍也有些吃不消旷日持久的战争,粮食消耗巨大,战线越来越长,使得袁军粮道出现不稳的情况。 而公孙瓒易京防线非常稳固,周围各城守将也算得力,为了保护家乡妻小,抵抗力度非常大。 所以到了建安三年(198年),袁绍传书给公孙瓒,想跟他释和,公孙瓒却因为刚刚击退袁军大将麯义的进攻,又有了底气,没有答复袁绍讲和的书信,反而铁了心增强守备。 袁绍想逐鹿中原,必须拔掉公孙瓒这根刺,于是再度纠集人马攻打公孙瓒。 这回袁绍亲自领兵,攻打易京周边各城。反正公孙瓒一门心思死守易京,不肯出战。先拔掉他周围那些城池,到时候只剩下易京这座孤城,围都把他围死。 周围那些小城可不像易京那么易守难攻,先是公孙瓒一别将李英被围,派人向公孙瓒求援。 公孙瓒却不肯相救,说:“若出兵救一人,那以后众人都会只等救兵而不肯力战。现在我不去救他们,他之后被围困的将士就会自我勉励,坚持守城。” 结果这座城孤立无援,很快便被援军攻下,李英力战而死。 李英战死的消息传到幽州各地,守将们都惊呆了。他们原本想着,大家据守各城,一方遇敌四方来救。主公公孙瓒居中策应,袁绍劳师远征必不能久,幽州还是可以守住的。 可是公孙瓒这番话一出,等于坐视他们各自为战,还不许救援。谁能独自抵御袁绍大军? 等到袁绍继续进军时,公孙瓒的界桥别营自度不能自救,而公孙瓒又必不肯相救,众人或降或逃,使得袁军顺利推进到易京城外。 袁绍直接攻到了城门前,公孙瓒派他的儿子公孙续向黑山黄巾军求救,又想亲自率兵冲出重围,占据西南山,仰仗黑山军,切断袁绍军的后路。 长吏关靖劝谏他说:“现在您的将士都各怀叛离之心,已无力再战,他们之所以能固守是顾惜他们的故乡老少,而把将军您当成主心骨,将军如能持久坚守,袁绍自然会退兵,四方军队一定又可以会合了。若将军现在弃易京而走,军队会失去后镇,易京覆灭指日可待。将军失去根基,流落荒野,怎么成就事业呢?” 公孙瓒于是决定不离开易京,等待其子搬来救兵,内外夹攻袁绍。 建安四年(199年)三月,黑山帅张燕与公孙续率兵十万,分三路相救公孙瓒。 援兵还没到,公孙瓒秘密派人送信给公孙续,让他率五千骑兵于北隰之中,举火把为应,公孙瓒就从城内出战。 袁绍劫得了这封信,将计就计,举起火把。 公孙瓒以为救兵到了,率兵出击。 袁绍设伏兵袭击公孙瓒,公孙瓒大败,又回到城内坚守。 袁绍于是掘地道到城楼下,毁坏其望楼,渐渐到达中央的土丘。 公孙瓒自料必败无疑,引火自焚,公孙瓒势力至此全军覆没,幽州被袁绍正式收入囊中。 ...... 这时在徐州战场,吕布军中几个月前发生部将郝萌叛乱,吕布和妻子衣不遮体逃进高顺营中,在高顺当机立断出兵平叛下,才平定了叛乱。 高顺为人清白有威严,不好饮酒,与吕布军中所有人都格格不入,且屡次劝谏吕布,被他所不喜。 又因为吕布狼狈模样全部暴露在高顺眼中,吕布又羞又恼,对高顺变得更加疏远。最近更是找了个理由,夺取全部高顺所领导的陷阵营士兵给他的小舅子魏续统领。 曹操带兵南下,在小沛首战便以弱示敌,引诱吕布军出战。 魏续刚刚得到吕布麾下最强部队陷阵营的指挥权,急需一场胜利证明他的指挥能力胜过高顺,便贸然出击,一头扎进曹操精心设置的包围圈。 陷阵营虽强悍,但他们人数不多,才区区七百人。 曹操出动两万大军将陷阵营团团围住,还出动了他刚具雏形的精锐骑兵虎豹营。 一战之下,陷阵营全军覆没,魏续仅以身退。 吕布军首战失利,全军退回下邳,紧守城池。 曹操大军随即杀奔下邳,并遣人送了一封信给吕布,向他陈述厉害,要他投降。 吕布想投降,但陈宫等人由于自己对曹操负罪,极力反对。 陈宫对吕布说:“曹公从远道而来,其局势不能持久,将军如果用步兵和骑兵驻守城外,我率领其余人马关了城门把守。曹操如果向将军进攻,我带领部队从后面进攻曹军;要是曹操只是攻城,将军就从外面救援。用不了一个月,曹军粮食全部用尽,发起进攻就可以打败曹操。” 吕布同意他的看法,决定采用陈宫之计。 可是回到家中,吕布的妻子魏氏却对他说:“从前曹氏对待陈公台像对待婴儿一样无微不至,陈宫仍然丢下曹操投靠我们。现在将军对待公台的好处并未超过曹氏,却打算丢下全城和妻子儿女孤军远出吗?一旦发生变故,我难道还能成为将军的妻子吗?” 吕布一听,觉得老婆说话更有道理,便没有采用陈宫之计。 陈宫闻讯长叹道:“吕奉先不纳良言,而听妇人之见,我等死无葬身之地矣!”从此以后便在吕布面前不发一言,不进一策。 吕布虽骁勇刚猛,但少谋而心胸狭隘多猜忌,不用陈宫建议,诸将又各自猜疑,所以每战多败。 曹操围攻三个月,决水围城,吕布军中上下离心,其部下侯成、宋宪、魏续反叛,缚了陈宫投降,吕布在白门楼见曹军攻急,大势已去,于是令左右将他的首级交给曹操,左右不忍,便于十二月癸酉下城投降。 吕布被捆到曹操面前,对曹操说:“我对手下部将可是够厚道了,是他们临时一起背叛我罢了。“曹操说:你背着你的妻子,与你几个部下的妻子私通,怎么能称为厚道呢?” 吕布沉默不语。吕布曾要求松绑,曹操笑说:“捆绑老虎不得不紧。”吕布又说:“曹公得到我,由我率领骑兵,曹公率领步兵,可以统一天下了。” 曹操颇为心动,不过转眼见到手下士卒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却依然挺立守卫的样子。想到自己出兵徐州目的就是为了干掉吕布稳固后方。 这吕布是个反复无常的白眼狼,若是收了吕布,让他率领骑兵,随时都可能反噬自己。 便自嘲的一笑:“奉先世之名将,操怎忍屈就。为表敬重,可全奉先尸首。” 于是便下令将吕布缢杀在白门楼下。 其部属陈宫、高顺亦拒降被处死,张辽则领兵向曹操投降。 建安四年(199年),袁绍、曹操分别战胜各自对手,势力大增。 袁绍此时拥有冀州、幽州全境,并州、青州大部,天下十三州独占其四,纸面上的实力冠绝天下。 手下可用来直接作战的兵力超过三十万,而且这一年大旱终于过去,河北粮食迎来丰收。袁绍此时可谓兵精粮足,中原几无敌手。 曹操干掉吕布后,其势力包括兖州、豫州全境,徐州北部和扬州一部,领土面积略逊袁绍。 不过他的境内因为连年战乱,农田水利基础设施破坏严重,人口下降的也非常多。 加上数年大旱,只有兖州稍微恢复了一点生气,其余各地空有其土而无其民。以实力而论,比袁绍差的太多。 现在曹操手下可供作战的兵力差不多接近十万。 不过先前攻打南阳时黄巾降卒青州兵作乱,险些让他一败涂地。 曹操为了消化这些人口,防止青州兵再度作乱,便把他们打散安置到各地屯田,并派出大量兵力驻守,监督屯田。 所以曹军能随时用来作战的兵力不足五万。 就在这种情况下,建安五年(200年),袁绍选精兵十万南下屯兵黎阳,对兖州虎视眈眈。 曹操闻讯,率军三万北上,屯于官渡,与袁绍军遥相对峙。 官渡之战逐渐拉开帷幕。 第一百零五章 和乐县的变化 中原连番征战,益州这边却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自百城千道计划开展以来,益州各地百姓纷纷走出家门,加入到全面建设当中。 贾成派出的大量官吏来到各地郡县,掰开了揉碎了给当地百姓分析。 如果守在家中那一亩三分地,全家辛劳一年,不过是几石口粮,交完税赋几乎所剩无几。 若是遇到灾荒年份,连糊口都困难。 可你要是抽出家中一部分劳力前往参与筑城和道路建设,不但能抵消县寺规定的劳役,还能凭借劳动获得钱粮酬劳补贴家中所需。 若是进入工坊、矿场,收入更加丰厚。 开始一年,只是各郡县城内外百姓抱着试试看的心情响应号召,参加建设大军。 没过多久,这些先行参加劳作的百姓就得到了实惠。因为贾成自始至终坚持严查吏治,绝不姑息贪赃枉法的发生。 且贾成允许各地官员家族合法置办产业,颁布保护工商业发展律例,使得官员们合理利用律例谋取合法利益。 朝廷税赋也不重,不需要冒着贪赃枉法杀头的风险。 所以很快这些参与建设的百姓们家中有了结余,生活也渐渐富裕起来。 百姓们都不傻,谁还没有几个乡下山里的亲朋好友,于是很多头脑灵活的百姓便呼亲唤友,结成一个个小团队承包小工程。 这些承包人得到的好处更多,不但可以利用承包工程当中的奖励措施获取钱财,还能够凭借承包下来的工程质量和进度,得到朝廷颁发的爵位,甚至幸运的还会有一官半职。 巴西郡,宕渠县,和乐乡,何家寨。 如今和乐乡可不属于宕渠县了,在夷王朴胡和何家寨老头人何大宝鼓动下,和乐乡和周边十个乡賨人部族共同出人出力,在靠近官道的一片缓坡上建起了一座方圆五里的小城。 因为这座城地处和乐乡,巴西郡太守阎圃便把它命名为和乐城。和乐乡和周边十个乡合并为一个县,就叫和乐县。 夷王朴胡建城有功,如愿以偿当上了四百石县长,成了响当当的大汉官员。 他也投桃报李,把何大宝父子和指导建城,拿出三合土制作方法的张五郎以及各乡賨人头领按照功劳一一上报。 朝廷很快批复下来,何大宝被任命为县尉,其子何生成了衙役班头,而张五郎更是指导有功,摇身一变成了县里主簿。 其余各部头人或担任县里功曹,或成了各乡啬夫、亭长、游檄等等。 因为賨人大多不识字,只有县长朴胡、主簿张五郎等寥寥数人看得懂公文。朝廷还派了一个太学生李振和十几个官学小学毕业生前来教授识字,指导来往公文和解说律法等工作。 前些时日这个叫做李振的太学生闲游之时,居然在境内长石乡,大竹乡等地陆续发现了煤、铁等矿。这些矿产几乎都是裸露在地面上的富矿,储量极为丰富。 随后又在大竹乡铁矿边发现了极为稀有的锰矿。 这锰矿可更不得了,别人不知道,贾成却清楚的很。有了锰,可以在炼铁、炼钢中作为脱硫剂、脱氧剂,使得钢铁产量剧增。 更厉害的是,加入13%以上锰的钢铁合金,比百炼钢更加坚硬又富有韧性,不容易损坏。 李振大喜,立刻上报朝廷。 因为和乐县就在渠水边上,水路可直通成都,就算到郑都,通过水路垫江北上,经过阆中只需走五百里官道也能很快抵达。 煤、铁、锰矿全部都是朝廷所需的战略资源,这种大规模矿产的发现,立刻引起朝廷和贾成的注意。 没过多久,朝廷便派来将作大匠正昂率大批将作府官吏前来勘测矿场,厘定产量。 半年以后,近五千矿工和随行家属合计两万多人便被迁移过来,入住长石、大竹两乡,开采矿产。 朝廷有规定,凡境内发现矿产,该矿所在为无主土地,以上等良田价格向当地县寺购买,收归国有。之后所产矿石收益,地方县寺与朝廷三七分成,朝廷占七,地方留三。 若为有主之地,则公私合营开发,私人占有一成。 这几处矿产地处深山,都是无主之地,所以朝廷在支付给和乐县三万缗钱之后便派遣矿监和矿工浩浩荡荡的进入该地开始建设矿场。 这下和乐县便成了有名的富县,每年坐着不动便能分享大量财富。 夷王朴胡笑的简直合不拢嘴。 当初为了建城,让賨人能够成为大汉正式子民,享有大汉普通百姓的待遇,从此不再靠从军作战,以性命博取一点点可怜的赏赐。 他们十个乡不但倾其所有,还付出了数以百计的族人性命,花了三年时间才建成了自己的县城,为此还向宕渠县和巴西郡城里很多富户、大商贾借债,购买建城物资。 他们本想着咬咬牙关,再苦个十几年还清债务,为子孙后代留下可供生存的基业。 想不到幸福来的这么快,朝廷购买矿山的钱就足够还债,另外每年还能分得至少数万缗钱给县寺。 就算平均分到每个賨人身上,每家每户也能分到十几缗钱。 一缗就是一千钱,十几缗就是一万多钱。 在以往,就算头人何大宝家,一年到头也存不了百余钱,不背债就已经是好年景了。 十几缗钱,是一笔多大的财富啊,让县长朴胡和所有賨人都沉浸在巨大的喜悦当中,做梦都会笑醒。 这天何大宝来找朴胡,一见面朴胡便打趣起何大宝:“何老哥,你这一身穿金戴银的,莫不是要收小妾了?” 何大宝老眼一瞪:“县君莫要取笑老夫,现如今咱也是体面人,要维护朝廷脸面,如何还能穿的像乡下老农一般。” “嘿嘿,老哥这话说的,不愧与张主簿待了这么些年,了不得,了不得!” 朴胡伸出大拇指,连声赞道。 何大宝定了定神,对朴胡拱拱手道:“县君,你见多识广,咱们县如今也算是发达了,咱们賨人全赖朝廷政策富了起来。不过以前苦,手里没啥闲钱,只能一门心思在土里刨食。如今都有钱了,好些族人可就变了。” “哦?老哥你也发现了?” “我老眼没花,你看看街面上那些小子们。穿的好些,吃的好些也就罢了,喝酒、耍钱、闹事到处都是,这样下去,咱们賨人这股精气神可就毁了。” “是啊,张主簿前脚还跟我说起这件事,先前咱们集合这些賨人青壮建城修路,苦了好几年。如今城也建好了,路也修的差不多了,还发现了这好几处大矿。我本来寻思着让他们享几天福,过几天轻省日子。没想到......唉,这有钱了也愁啊。” 何大宝一顿脚:“都怪那些汉人商贾,做买卖就做买卖,开啥酒楼瓦舍,最可气的还办了好些赌坊,都把娃娃们带坏了。” 朴胡摆摆手:“老哥,你也不能这么说,这些酒楼瓦舍和赌坊都是有朝廷执照的,不都按章交税的嘛,咱们凭啥怪他们?倒是要想个法子别让娃娃们带坏咯。” “不能赶走商贾,你说还有啥办法?” “不如请张主簿和李先生过来,向他们请教请教?” “嗯,这样也行。” 未几,主簿张五郎和太学生李振闻讯联袂而来。 张五郎在和乐待了好些年,当初老头人何大宝用三张食铁兽皮请来指导梯田的先生,发挥了想象不到的作用。 不仅帮着和乐以及周边九个乡开荒种粮,让所有賨人都不再饿肚子。还教賨人们制作三合土建城,终于改变自己身份,成为大汉真正子民,造福了数以万计的賨人。 他是汉人,更是賨人的恩人。这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在賨人心目中有着崇高的地位,他说出来的话,比夷王县长朴胡还要管用几分。 太学生李振,同样是賨人心目中的恩人。不是他发现了煤、铁、锰等三座矿山,上报朝廷,还为和乐争取了那么多分配利益。 和乐县几万賨人还要过好些年苦日子,哪里会有如今的富裕日子? 如今李振因找到矿山有功,司徒府论功行赏,授予李振第四等不更之爵。有消息说今年他考核优异,很快便能破格提拔,进入将作府任职。 据说很有可能担任左令丞,负责勘察各地矿产,秩六百石,比朴胡还要高两级。 见到两人进来,朴胡和何大宝连忙起身相迎,客客气气的请他们就坐。 张五郎问道:“县君,何县尉,不知唤我二人过来有何事相商?” 朴胡便将自己和何大宝担忧的事情向两人诉说了一遍,最后道:“咱们賨人多少辈子苦下来了,如今有了几个小钱,就不知道该咋活了,这样下去,和乐賨人可就要废了。” 张五郎和李振相视一笑,然后对朴胡道:“县君,这事我和李先生也有所察觉。賨人质朴,容易受奢靡之物所引诱,这样下去确实堪忧。我们二人就此事也曾商议过,有一个想法供县君选择,不知县君可要听听?” 朴胡和何大宝大喜,何大宝高兴的笑道:“我就说张主簿与李先生肯定有办法,快说给咱听听。” 李振道:“賨人习俗,老弱妇孺在家中耕种,青壮男儿出征作战,以缴获谋利。朝廷眼里,賨人就是最好的兵源。如今賨人地位上来了,也富裕了,但却被囿于和乐一地,官不过县令(长),人不出和乐,长此以往,賨人便泯然国中矣。 所以我们賨人应趁着子弟尚质朴,县寺不缺钱财之时,趁热打铁设立官学。令十乡适龄子弟入学就读,或习文,或学武。 如今益州以外军阀割据不听朝廷诏令,朝廷要匡扶汉室,扫平天下,正是用人之际。若是賨人能抓住这个良机,输送优秀子弟考进太学,或从军作战,以军功获爵。那么多年以后賨人便能遍布朝野上下,成为大汉栋梁。” 朴胡一拍大腿:“李先生说的真好啊!咱们县里每年有那么多钱财入账,白白分出去没得让娃娃们学坏。还不如建些学校,让娃娃们习文练武,就算不能考进太学当官,学些圣人规矩也好过他们惹是生非打架闹事。” “就是就是,”何大宝接过话头,“旁的不说,我家小孙子阿平还算好的,天天进山打猎熬练身体。可现在賨人要是不出去当兵打仗,就没有出头日子。寨子里有些小子也不打熬武艺了,就知道耍钱找女人。不收管起来,等咱们这些老的走了,賨人可真的要废了。” “没说的,”朴胡一锤定音,“张主簿,这事就交给你了。咱们要办就办个大的,县里凡是到年龄的小子,有一个算一个,都给我进学堂,不乐意就给我狠狠打,打到乐意为止。” 张五郎拱拱手:“下官领命。” 转头对李振道:“李先生,官学建好之前,麻烦先生也一同上书朝廷和州郡,多派些教授先生下来。” “放心吧,这事就交给在下。” 张五郎接着道:“孩子们的事好办,还有县里青壮男子无所事事也要解决。县君,下官想着还是不能让他们闲下来。” “张主簿有什么好点子?” “前些日子下官去了趟矿山,那里采出来的矿石堆积如山,听说因为朝廷运力不足,不能足量送到成都和郑都两地。下官觉得咱们县里可以组织人手购买船只,帮着矿里运货。一来解决县里人手闲置问题,二来还能赚些运费,让县里和百姓们增加些收益。” “哦?有这等事?”朴胡大喜,“我正愁没办法安置这些劳力,县里要是办了运输队,就杀都解决了。如今咱们有钱了,再把儿郎们送到战场拼命有些说不过去。这运送矿石虽说累些,总比闲在家里喝酒耍钱强,还不用丢了性命。这事儿,就辛苦何老哥挑一下。” “没说的,我这把老骨头还管点用,这活就归我了。” 李振却还是补充了一句:“县君,虽说咱们賨人也要惜命。可朝廷若是来了征兵令,咱们可别拖了后腿。” 朴胡随意的摆摆手:“李先生不用担心,朝廷对咱们賨人的恩惠,我老朴心里明白,哪能为了自个不听朝廷的话。放心好了,朝廷要是用兵打仗,咱们賨人绝不含糊,要多少有多少。” 第一百零六章 少年英雄聚太学 郑都,太学。 十五岁少年何平,不,外祖父怕他受歧视,让他恢复了自己的本姓--王,从现在开始就叫王平了。 朝廷新颁布了一道诏令,所有百城千道计划建设中有特殊功绩的家族,可选一适龄识字子弟进入太学就读。 何家寨少年人中没有几个认字的,唯有他当初跟着张五郎断断续续学了一年多,总算能够不打磕巴的诵读一边《论语》,符合就读标准。 于是便通知他进入位于京师郑都的太学深造。 为此,何家寨老头人何大宝大手一挥,摆了三天的流水席,庆祝何家寨终于有子弟出人头地,成了太学生。 王平也是兴奋的好几日没睡着觉,早早的准备行囊,坐上县里运输船前往郑都。 怀着忐忑的心情,王平把官凭文书递给太学门房。 门房里一人接过官凭,抬眼看看面前这位衣着朴素的少年,和蔼的道:“少年郎,跟我来,我带你去见司业监报名注册。” 王平赶紧拱手致谢:“有劳大叔。” 太学占地面积极大,两人足足走了近一刻钟,经过重重院舍,才到达司业监。 中途或许门房大叔觉得这还在忠厚有礼,便拉开话匣子给他介绍这个建成没多久的太学。 什么这是外舍,也就是新生就学的地方。外舍还分甲舍和乙舍,甲舍就学的是各地官学考核优异的学生,乙舍就读的是六百石以上恩荫子弟和这次百城千道计划有功之家子弟。 再往里走一大片院落属于中舍,外舍学生就读一年以上,便可参与考试,考试优异者便能升入中舍分科学习。 这里面一片院落是上舍,中舍各科学生学完该科课程,考试优异者升入上舍。 穿过上舍,转一个弯,便来到一处大院落,很多新生模样的少年人在仆役引导下排队等候。 门房大叔便指着那处院落道:“少年郎,那就是司业监,你自过去排队便可。” 王平再次谢过门房大叔,背着行礼走了过去,仔细打量了一番,自觉的排在一处队伍后面。 “朋友,你是功荫生还是官学毕业生?” 排在王平前面,头上裹着黑布的粗犷少年操着怪异的口音问他。 “我是功荫生。”王平老老实实的回答。 “那你排在这里就对了,”粗犷少年嘿嘿一笑,指着另外一派队伍道,“这边排队的都是功荫生,我刚才排那里去了,被录事一顿臭骂,你倒是机灵,直接选对了地方。” 王平心说那边人都穿着官学标准服饰,一看就是管学生,这边穿啥都有,还用得着分辨? 不过面上却没有表现出鄙夷的神色,只是对粗犷少年笑笑,也不多说什么。 那粗犷少年似乎比较喜欢说话,继续道:“我叫孟获,南中永昌郡银坑城过来的,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王平,巴西郡和乐县人。” “你是汉人?” “不是,我是賨人。” “哈哈,我也不是汉人,彝族的。那咱们都是建城有功才来这里读书的吧?” “嗯,外祖父把名额给了我。” “行了,以后都是一个屋子的兄弟了,有啥事尽管跟我说。” 孟获高兴的拍拍王平肩膀,又指着前面几个人道:“看见没有,那个带着大大银耳环的小子叫木鹿,八纳城的。这个大胡子叫杨绛,银冶城的,离我家不到两百里。高高瘦瘦的叫朵思,三江城的。还有那个胖胖的小子叫带来,八番城的,别看他长得不咋样,他妹子祝融可漂亮的紧。咱们这几个都是永昌郡同乡,结伴过来的,你就自己一个人?” 孟获是个自来熟,唠唠叨叨说个不停,王平只能嗯嗯的敷衍着,生怕被维持秩序的录事发现责骂。 没想到怕啥来啥,孟获说着说着兴奋起来,竟然吆喝着等报名注册完之后去太学外找地方喝酒,越说越大声。 “学堂之中,不许大声喧哗!” 果然,录事带着几个差役挥着藤鞭气势汹汹赶过来一顿乱骂,唬的这伙少年赶紧低头扮鹌鹑,才逃过一顿鞭子。 王平暗叫晦气,稍稍远离孟获,生怕再受到牵连。 好不容易一个个排着队进入监室,按顺序递上官凭文书,从书办手里接过一块刻着“外舍乙叁伍捌”字样的竹牌。 王平知道,这就是自己的身份铭牌,代表着太学生的身份,便郑重的把这块铭牌收在怀里。 等他们都办好手续,一个录事带着他们来到一处院落。 这院子四周围着丈余高墙,只有一扇大门可供进出,门边还建有一间小屋,有个五十余岁的老头守着,估计就是这院子的门房。 院子里有四排平房,每排十六间,共计六十四间宿舍。 西面靠墙建有厕所,供学生方便之用。 录事指着宿舍对学生们道:“这是外舍乙叁宿舍院,我姓周,你们可以叫我周录事,负责院里你们的起居纪律。若是打架闹事,违反规矩,就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 每间宿舍门口有编号,两人一间,你们按照身上铭牌入住自己的宿舍。 还有,每日三餐,学校自有定量,这是免费的,可去北面外舍食堂就餐。若是嫌伙食不合口味,你也可以缴费去小食堂订餐。 就是有一条,入学之后,除非假日不许离校,更不许夜不归宿,一旦发现,不管你是谁,皆开除学籍遣散回家。” 周录事训话之后,便挥手让这些少年学生解散,各自入住。 少年们一哄而散,王平找到自己宿舍房间,还好,没在臭烘烘的厕所边。 他有些庆幸,推开房门。 房间不大,约莫一丈宽,不到两丈长。到底是一扇窗户,窗户两边相对安置着两张木榻。 木榻前是两张桌子,各自配上竹椅,应该是供学生读书写字所用。 榻边有个大柜子,可以安放行礼、衣服等等私人物品。 靠近门口放着两个脸盆架,脸盆、脚盆都有配备,边上还摆着扫帚等打扫工具。 王平满意的点点头,不急着取出行李,准备去院中水井里打点水,先收拾打扫一下。 “呯!”房门被人大力推开,一个粗犷的声音惊喜的道:“王平兄弟?原来你和我一间宿舍啊。木鹿他们都是熟人在一起,就我一个单着。我还不乐意呢,想不到是你和我住一起,好好,不错,正不错。” 王平一看,又是孟获这大大咧咧的货,不禁嘴角微微一扯。 不过既然注定要和这家伙住在一起,王平倒也不想表现的过于冷淡,笑笑道:“是啊,咱们可要在这间屋子里至少住一年,以后孟同学多多关照。” “这是哪里话,哈哈哈!”孟获也不管木榻脏不脏,把行李一扔,自顾自躺在上面伸伸懒腰,“这鸟太学规矩太多,都不许出去喝酒。要按咱们银坑城的规矩,认识了好兄弟就一定要开篝火大会,好好喝一顿。” “咱们既然来郑都太学读书,就得按太学规矩了,以后放假了再喝也不迟。” “唉,亏了。早知道这破规矩,咱们一到郑都就该在城里好好玩几日。欸,王平兄弟,我听说郑都有不少好玩的地方,什么蹴鞠场,跑马地,还有啥冷饮馆,大夏天都能吃到甜丝丝的冰块。我早就想来见识见识,可惜带来那小子嫌麻烦,让伴当们先去找房子。说咱们报了名,行李仍在宿舍,轻轻松松出去玩两天也不迟。哪知道进来就出不去了,也不知外面那些蠢货弄好了没?” 王平不管这货絮絮叨叨,他是个勤快的人,受启蒙先生张五郎的影响,讲究“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的理念。 一边随口应付,一边拿着扫把、抹布打扫房间。 等到打扫好房间,把行李铺盖安放好,他也就知道孟获所有信息了。 原来孟获和带来、杨绛、朵思还有木鹿这几个少年都是南中永昌郡的彝人大头人之子,因为百城千道计划建设立功,都摇身一变,成了官宦子弟。 更幸运的是,孟获和杨绛家本来就有银矿,朵思家三江汇聚交通便利,靠经商发了大财。木鹿家有铜矿,带来家善于染蜡布。 如今交通越来越发达,朝廷制定的收购价格也很公道,南中地区像他们这些大部落头人就都成了豪富之家。 仓廪足而知礼仪,头人们有了官位,便开始想着长久保持富贵,甚至能不能更近一步。 恰好朝廷出了政策,挑选有功子弟进入太学就读,若是读书有成,便能授予官职。 南中这些大头人们便起了心思,自己这县令(长)官职靠着建城修道之功才获得的,就算能当一辈子的官,子女们可不能继承自己的官位。 没有学问,不能通过考试,下一代可就不能当这个县官了。 于是便精心挑选族中子弟送到京师进入太学就读,只要这些子弟学成当了官,就能延续家族的荣华富贵,护佑家族。 王平也听出来了,孟获嘴上骂骂咧咧,似乎很是看不上太学的样子。其实也就是一嘴炮强者,根本不敢违反太学规矩。 说到底大伙都清楚,要是被开除学籍,遣散回原籍,自己家可能也就富贵一时,长久不了。 没过多久,周录事带着人送来几车太学生儒服,少年们又排着队,凭手中铭牌领衣服。 王平、孟获两人领来衣服各自换上。王平是见过张五郎穿儒服的样子,便熟门熟路的穿上,系好束带。 孟获有点手忙脚乱,不是穿反了,就是系错了。便央求道:“兄弟,这劳什子衣服这么难穿,帮哥哥弄弄。” 王平忍着笑,伸手帮他打理一番。 “阿获,阿获,你看我穿上儒服帅不帅?” 房门又是被人一把推开,进来四个少年。头里那个矮矮胖胖,儒服胡乱裹着,连里面的扣子都没扣上,只是用束带绑在肚子上。圆圆的头上儒冠笔直耸立,宛如大馒头上插根筷子。 “吼吼!哈哈!”孟获一见,笑的直在榻上打滚:“我的个娘嘞,带来,你穿成啥样子了,山鬼看到你都得跑!裹成大粽子了都。” 带来被孟获笑的涨红了脸,指着其他几人道:“你笑我干啥,他们几个不都这样。” 孟获和王平一看,木鹿、杨绛、朵思三人和带来一样,都穿的歪歪扭扭。 王平强忍住笑,上前打算帮着带来解开儒服重新穿好,说道:“儒服与我们民服不一样,不能这么穿。” 带来有些恼羞,瞪着王平道:“你是哪里冒出来的?凭啥教训我!” 孟获啪的给了带来一下:“这是哥哥我新认识的好兄弟王平,他帮你穿儒服你还骂骂咧咧,有这么对好兄弟说话的吗?” 带来有些怕孟获,不过见王平手脚利落,很快帮他弄好了衣服,又高兴起来:“嘿!看不出你还有一手,既然是阿获的兄弟,那以后也是咱们的兄弟了。王兄弟,你帮他们三个也弄一下吧。” 王平算是看出来了,带来这货说话不经脑子,不过性格有点直,比较听孟获的话,平常应该是孟获的跟班。 木鹿可能不太爱说话,直愣愣的站在那里不停地打量自己。 朵思高高的个子,眼睛有点像狐狸,笑眯眯的拱手道:“王兄弟莫怪,我们几个从来没穿过儒服,让你见笑了,麻烦你帮我们整整。” 大胡子杨绛粗声嚷嚷道:“阿获的兄弟,当然是咱们的兄弟。没说的,中午哥哥我请客,小食堂走起!” 几个人互相帮忙,一番手脚后总算穿好了儒服。 杨绛又建议按年龄排序,以后也好兄弟相称。 于是便各自报了自己年龄,果然,杨绛年龄最大,十七岁,顺理成章成了六人当中老大。孟获第二,十六岁,木鹿、朵思同样也是十六岁,不过按照月份,木鹿第三,朵思排四。王平和带来都是十五岁,王平稍微打点,排老五,带来屈居最末,成了六弟。 叙好年龄,大家顿时觉得交情更近了一层。少年心性,还是比较单纯。杨绛大手一挥,带着兄弟们浩浩荡荡向小食堂出发,庆祝兄弟相聚,要大吃一顿。 第一百零七章 太学讲话 “咣当!”宿舍门被某个姓孟的小主人一脚踢开,发出“嘎嘎”不满声。 孟获目光呆滞的走进房间,一头栽倒在榻上,滚了几滚哀嚎道:“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啊?阿爹!阿母!我要回家!” 王平窃笑几声,翻翻白眼道:“孟老二,谁让你在课堂上睡觉来着,先生这回罚你抄书十遍算是轻的。” “抄《论语》十遍还算轻的?我不就是在课堂上打了个盹嘛,德然先生这一个月罚了我多少回了?” “你就是该,也不说说你在课堂上干的那些破事,这回是打盹,上回偷吃肉脯,再上回拿刀划地板,再上上回......” “打住!”孟获噌的一下坐了起来,扳着手指控诉道:“王五,你说太学课程排的这么紧,《论语》、《尚书》、《诗》、《礼》、《春秋》、《工程》、《物理》。还有什么劳什子《易》和《基础数学》,里面的那些数术算的我脑袋疼。一年之内要学那么多课程,从早上卯时三刻起,到晚上酉时三刻,这一天天的根本没有休息时间。完不成学业还要留级,这日子哪里是个头啊!” 王平看着面前同窗一个月的好友,不仅再没了刚入学时那样意气风发,如今被课业逼的简直像寨子里娶了三个婆姨的男人,有气无力加怨声载道。 他不禁暗暗叹了口气,是啊,太学这一个月下来,对他们这些外舍新生来说,真的是暗无天日。 他还算是好的,至少以前在寨子里跟着先生张五郎学过《论语》,有一定基础。 很多同学就只是认识两三百个字,一本书都不一定念的出来,就要学那么多课程,谁能吃得消? 每逢五、十日子的考试,更是大伙的地狱日,好些人考题都看不懂,零分比比皆是。 就像孟获、杨绛等人,原先基础非常差,上课听的云山雾罩。先生讲的拆开来一个字一个字还不一定明白意思,合在一起就像在听天书。 蛮夷少年本就闲不住,哪里耐得下心坐五六个时辰听先生讲课。 睡觉、做小动作,吃零嘴当然屡见不鲜,挨先生责罚怎么少的了。 偏偏外舍甲班这帮新生比他们牛多了,甲班都是各地官学成绩优异的学生考进太学的,本身就有良好的基础,很多还是各地士族精英子弟,家学渊源,两相对比,乙班就被远远甩在身后。 因为涉及到家族未来和荣誉,尽管乙班学生们学的苦不堪言,但也不敢在先生们面前兹屁。 可人都是要脸的,被甲班时时刻刻打脸的滋味让他们极为不爽,慢慢的形成了两个对立的团体,互相较劲。 其实外舍甲班内部也有不同的小派系。 与乙班都是各地家境优渥的功勋子弟不同,甲班虽然都是靠成绩考进来的,却也分士族和寒门两个阶级。 与乙班一样,甲班也有一百二十八名学生,不过排名前十的学生中,像张广、张永兄弟是太尉张鲁之子,朝中顶级门阀。 以张氏兄弟为中心,黄门侍郎钟繇长子钟毓,巴西太守阎圃长子阎璞,治书御史张松之子张表,都是其中成绩佼佼者。 而寒门当中也有成绩优异的,如巴西南充的张嶷,还有阆中人马忠,都是家境贫寒,靠着县里资助进入官学读书,考进的太学。 乙班成绩不行,但大家都来自各地豪右,比较团结。 甲班大多出身高贵,不过因为家族之间政见不同,分了好几个小派系。再加上有些寒门子弟不愿攀附权贵,只管自己读书,从不参与团体活动。 两个班之间尽管互相较劲,偶尔有些口角,但也不至于爆发大规模冲突。 甲班称乙班为蛮子,乙班叫甲班酸子,有几分互不来往的意思,仅此而已。 倒是王平算是乙班当中的异类,他基础比班上所有人都扎实,学习也很是刻苦用功,在乙班成绩第一,整个外舍成绩排名也都在三十位以内。 孟获突然眼珠一转,对王平道:“诶,我说王五,你成绩这么好有啥秘诀?教教哥哥呗。” 王平有些无奈的说道:“哪有啥秘诀,你把唉声叹气和偷奸耍滑的脑筋用在书上不就行了。要我说,你和木鹿他们别老是想着偷溜出去玩,这么多课程,啃一门是一门。今年学一门,明年学一门,大不了多学几门,照样能升入中舍,到时候只须选一门精读便能有望毕业。” “啊?!一年一门,那我不是要读到胡子都白了?” “嗬!你以为真有人一年时间能读完这么多课程考进中舍?别说是我了,就咱们甲乙两个班加起来,明年这时候能升入中舍的不会超过十个,还要算上留级的。 你知道吗?中舍那个李严李正方,当初不到二十岁便手握上万兵马,曾经在荆州还当过县令,不照样在外舍读了两年才考入中舍?就咱们这水平,能在五年内升入中舍就很不错了。” “要命哦,”孟获被王平说的欲哭无泪,“早知道就不听阿爹的了,来读这劳什子太学,你王五还有希望考上去,我啥时候才能解脱啊。” “要我说,你也别怨天尤地了,咱们这帮人基础都不好,跟人家甲班较劲也没啥意思。想要早日毕业说不得还得找甲班的人帮忙。” “王五,你脑子灵,有啥好点子?” “我这段时间一直在寻思,虽说我在咱乙班成绩不错,可比起甲班也根本排不上号。先生不会给咱讲基础知识,靠自己学估摸着没个三五年也升不上去。” “嗯,这倒是的,你说咋才能提升成绩?” “我就在想,那些贵人子弟咱攀不上,但咱口袋里有钱啊。像甲班张嶷、马忠那几个穷人家的孩子,虽然有食堂免费餐食,不至于挨饿,但他们除了学校里发的书籍、空白竹简、刀笔,其它都开销不起。咱只要主动结交这些同学,开销咱们提供,让他们帮咱晚上补习一下基础。这样一年半载下来,你说咱还跟不上吗?” “对啊!”孟获一拍大腿,“这主意好,咱跟不上人家才心里不爽,又不是欺负那几个老实孩子。只要花点钱就能早点毕业解脱,这买卖干得过,我这就找张嶷他们去。” “慢着,你不能去。”王平一把拉住孟获。 “咋了?”孟获不解的看着王平,“这不是你出的主意吗?咋不能去?” 王平解释道:“张嶷、马忠两人虽然出身穷苦,但他们身上有傲气,不肯攀附权贵,所以这么多天都是特立独行,不肯做二张兄弟他们的跟班。你性子直不会说软话,我估摸着咱们直接用钱砸肯定办不成事。” “那你说咋办?” “让杨老大和朵思去啊,杨老大会做人,朵思八面玲珑,让他们两个去肯定比咱光会砸钱效果好。” “呃......这倒是,我嘴巴快,万一秃噜嘴得罪了这俩书呆子,到时候就没人帮咱补课了。” 俩小伙伴正在房中合计,“呯!”宿舍门又被人一脚踢开,嘎吱嘎吱呻吟不停。 一个矮矮胖胖的小子冲了进来,原来是老六带来。 只听带来一副焦急的神情大声道:“二哥、五哥,你俩咋还在这里,快跟我去校场,贾大司空、孔少府和皇叔豫州牧刘玄德来太学视察了,孟祭酒让所有学生去校场集合,聆听训话。” 嚯,一听说大司空贾成、少府孔融和豫州刺史皇叔刘备这几个大人物来太学视察,王平、孟获这两个小伙伴哪里还顾得上自己商议的事情,火急火燎穿戴整齐,跟着带来往太学校场跑去。 一到校场,就见太学祭酒孟光肃然站在夯土搭成的高台上,下面按照上、下、外舍编队分成一块块区域。 很多学生匆匆过来,在各自班级领队录事指挥下列成一排排纵队。 三人一眼便看见周录事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教鞭在那边呼呼喝喝,便赶紧低着头冲进自家队伍。 早有大胡子高个杨绛杨老大在一个显眼的位置向他们招手,三人嘿嘿一笑,便跑到杨绛身边,占据了前排。 六兄弟挤眉弄眼一番,带着一股激动的心情四处张望,想要看到心目中英雄大司空贾成的身影。 对他们来说,其他人无所谓,名满益州,独自开创大汉新局面,为西南各部族带来无数好处的贾成贾君美,绝对是这千余太学生心目中最想见到的大人物,没有之一。 他的事迹传遍了西南各地,屯田长平馆,力挫马腾、韩遂,救出天子,定都南郑,击败李傕、郭汜,平定益州叛乱。 在天下州郡战乱频仍、百姓饥馑道人相食的世道里,尤能让益州百姓安居乐业,甚至比先前任何朝代过的都要富庶。 数年来,贾成的形象在益州六百万百姓当中,无异于再生父母般的存在。 今日贾成来视察太学,所有学生都激动万分,拼命想挤在前面瞻仰心目中的英雄。 得亏朵思消息灵通,杨绛、木鹿身大力不亏,早早占据了有利位置,让六兄弟站在了最前面。 一千多学生站稳队形没多久,就见几个差役匆匆过来,跑到台下说了几句,然后祭酒孟光与一众博士、助教急忙下台向校门外走去。 众人知道肯定是大司空他们快到了,祭酒孟光这是出门迎接去了。便纷纷挺直身体,用最好的状态迎接大司空的到来。 约莫等了不到半个时辰,就见旌旗招展,数百名卫士迈着整齐的步伐走了过来,肃立在校场两侧。 兄弟几个只觉激动的胸口一阵气血翻涌,连忙注目望去。 很快就见到祭酒孟光与几个身着紫袍的高官一边说着什么,一边迈步走向高台。 为首一个紫袍高官身姿挺拔,目光敏锐,却又比周围那些官员年轻许多,看年龄不过二十余岁。学生们一阵激动,当即认出来这就是当朝大司空贾成贾君美。 看着台下昂首挺立的一千余太学生,贾成心中也是感慨万分。 这些年来,他顶住重重压力,没有出兵征讨割据军阀。就是为了积蓄实力,培养人才,为将来扫平天下后能够很快恢复国力打好基础。 而面前这一千多太学生,就是他将来实现这一目标的最大依靠。 等到这一千多经过小学、官学、太学潜移默化教育之后,便能使得他的治国理念得到众多的支持者。 未来还有一批又一批的学生从太学出来,投入到天下各地以及各个要害部门当中。 这样的大汉才有不断涌现的新鲜血液,才能永远保证大汉的强盛发展。 他轻咳一声,昂然开口道:“我贾成今日有幸站在这里面对诸君,只为有一些话与诸君共勉。所谓的太学,在我看来其实就是研习学问的地方。我们古人有一个传统叫坐而论道,今天我就和你们论一论这世间的道。 我等太学诸君之道,在我看来就是如何振兴国家之道。 而如何才是振兴国家之道呢?我以为很简单,就是去伪存真,务实弃虚。 伪就是伪善,满口仁义道德是无法挽救一个国家危亡的,你们想想,你们所学的四书五经,能够改变贪污横行,土地兼并,流民千里的局面吗?重名节轻务实,这里面所隐含的其实就是虚伪和虚弱。 只有找到事物的真理,找到发展的规律,才能让田地增产,才能让百工兴旺,才能富民强国,这就是存真。 希望你们每个人都能够明白,道德是改变不了一个人命运的,更改变不了一个国家的命运。空谈仁义道德,就是人世间最大的伪善。 由此便能衍生出来务实之理,将来你们毕业了,做官了。不管是在哪个层面,只要把每件事都做实了,就能帮助百姓增添一分财富,帮助国家增加一分实力。 我们不需要那些华而不实的言语来粉饰太平,这些虚的东西是未来大汉所不能允许的存在。 因为扫平天下,匡扶汉室,重振大汉荣光,需要我们每一个人用一件件实事来奠定,来夯实。 最后,我希望在太学里,你们学会做人的道理,学会牧民之官的基本准则。将来效忠天子、效忠朝廷,成为名留青史的名臣国士。” 第一百零八章 七擒孟获没了 贾成在太学的讲话代表了他办学的理念,“去伪存真,务实去虚”这八个字既是他一贯以来的作风,也是他寄予太学生们的希望。 长期以来,五经博士所教授的施、孟、梁邱、京氏《易》,欧阳、大小夏侯氏《尚书》,齐、鲁、韩氏《诗》,大小戴《礼》,严、颜氏《春秋》,这十六家学说占据了太学所有课程。 但是皓首穷经研究这些课程并不能给就学的太学生们带来任何实际学问,形而上的学说对治国无益。 贾成没有取消这些学问,只是把它们归类到初年级外舍基础课程上,并且加入了《物理》、《工程》和《基础数学》三门课程。 贾成擅长于潜移默化,而不是粗暴的改变。所以他决定降低难度,五经当中任一经都可只选一门学说,粗通即可考核合格。五经加三门新学科全部合格即可升入中舍学习。 到了中舍,便只需在这八门学科中选一科深造,直到上舍毕业。 而且若是选择五经,便只能在九卿中的太常属下任职。 当然,太常作为九卿之首,其下任职还是有很多重要职位,比如太常丞,秩俸千石,铜印黑绶,掌凡祭祀及行礼之事,总署曹事,典诸陵邑。赞飨,秩俸六百石,铜印黑绶,掌赞天子。 礼官大夫,千石至六百石,散职无印,是太常礼仪顾问。太常掾,秩俸四百石,铜印黑绶,助太常丞。掌故,秩俸六百石,铜印黑绶,主政事。 还有太史令,秩俸六百石,铜印黑绶,掌天时,星历。太史丞,秩俸四百石,铜印黑绶,辅佐太史令。 侍诏,秩俸二百石,分掌星历,龟卜,请雨事。治历,主历法。太常掾,秩俸四百石,铜印黑绶,助太常丞。掌故,秩俸二百石,主故事,掌历史上国家祭祀,丧娶事。 大典星,掌星历。望气佐,主望气。明堂丞,秩俸二百石,铜印黄绶,掌守明堂。灵台丞,秩俸二百石,铜印黄绶,掌守灵台。灵台侍诏,分掌星,日,天象,钟律之事。 太乐令,秩俸六百石,铜印黑绶,凡国祭祀,掌请奏乐及大飨用乐之事。太乐丞,秩俸四百石,铜印黑绶,太乐令助手。 太学祭酒,秩俸六百石,铜印黑绶,主教育。博士,秩俸比六百石,掌教育弟子,国有疑问,掌承问对。 但是这些官职看似众多,其实也就是礼仪、文书、教育工作,全部加起来不过百余职位,还需要五经学问顶尖之士才能就任。 而《物理》、《工程》、《数学》这三门说对应的职位就多了,不仅仅除太常以外所有部门都需要,还有各地郡县长官将来任职都需要这几门学问。 况且这些都是新设学术,比发展了数百年的五经通过考试要容易的多。只要脑子不进水,学生们做出的选择显而易见。 如今贾成更是将“去伪存真,务实去虚”作为太学以及他的学术理念推广,以贾成那么高的声望,汉中朝廷学术发展自然按照这八字理念来进行和深入学习。 在太学讲话后,贾成还走下高台,与学生们一个个面对面的交谈。 中舍队伍,李严激动的看着贾成一步步来到他的面前,笑呵呵的拍拍他肩膀:“李正方,你在太学中学了三年了,怎地还在中舍不愿毕业?” 李严涨红了脸,努力不让自己说话走音:“回大司空,学生觉得尚未学完三门新学,即便毕业为官,尚不足以真正牧民,像大司空那样为百姓谋福,也不足以提兵讨伐不臣。故此不能毕业,为朝廷效力,追随大司空马后。” 贾成哈哈大笑,对陪同在身侧的刘备道:“玄德,李严李正方你应该也有所耳闻,荆州少年名士,其才足以治理一方。不过依然还能发现自己的不足,弃官就学,可谓深得“去伪存真,务实去虚”治国之道。像方正这样头脑清醒的少年英才在我太学尚有许多,朝廷拥有这么多的少年人才,才是最大的财富啊。” 刘备深深的看了一眼李严,他如何不知道李严之名,这可是当初益州牧刘焉赖以立足的重要势力东州军首领。 要不是自己阴差阳错,当过一任徐州牧,李严的名气绝不下于自己。 即便如此,当初李严手下兵力大部分时候还是远远多过自己。 可就是这样的人物,还是在贾成这边放弃官位,进入太学就读。而且明显不是受贾成逼迫,应该是他自己心甘情愿进入太学读书的。 这说明什么?说明贾成绝不是因为幸运或者得到别人相助才达到如今的地位。 而是他有足够的能力实现现在这一切,所以才能让这位心高气傲的一方首领沉下心来研究他的学问。 “能得李方正倾心学习明公之学,足以说明大司空乃天下所望。” 刘备不由得微微躬身行礼,感慨的说道。 他半生颠沛流离,几次起落到最后一无所有,只能率几个兄弟和千余残兵狼狈逃窜。最后发现,唯有朝廷才有他的立足之地。 到了郑都之后,他得到了大司空贾成的热情相待,日日带在身边讨论天下大势。 刘备从未有过受到如此礼遇,而且是朝廷第一重臣贾成的礼遇,自然挖空心思迎合贾成。 在交谈中他惊异的发现,贾成区区二十出头的年龄,便做到如今的地步,绝不是侥幸使然。 贾成博闻广记,天文地理随口粘来,就连他老家逐郡的一些风俗习惯他都了然于胸,似乎亲眼所见一般。 贾成熟知民生疾苦,对大汉有极深的感情,所作所为无不印证他匡扶汉室绝非虚言。与很多曾经见过的割据州牧口口声声说要匡扶汉室,其实就为了自己割据一方完全不同。 就连他刘备自己,当初被推举为徐州牧时,何尝没有割据一方的想法。 可是贾成却似乎从未有过这个念头,时时刻刻把自己当做汉臣。尽管他逼的天子不再亲政,闭门读书。 但刘备还是从贾成话里话外听得出来,贾成是希望天子有足够的能力处理国政时愿意再度让天子亲政。 刘备扪心自问,自己能不能有贾成的胸襟,会甘心把朝中大权再度拱手相让? 毕竟他听说先前贾成已经让过一回,险些让天子把大好形势毁于一旦。 但他心中其实还是隐隐有些不满,天子听说他来到郑都,亲自让人把他请进深宫设宴款待。 与贾成承认他是汉室宗亲不同,天子居然让人在籍册中查出他是中山靖王刘胜第七代玄孙,按辈分乃是当今天子的叔叔,于是当场认他为皇叔。 有了天子的亲口认定,刘备的身份骤然间高贵道无以复加的地步。 如今汉中朝廷除了天子刘协和成都的益州别驾刘璋,就剩他大汉皇叔刘备在天子身边了。 贾成架空天子的行为,就是赤果果的在打皇族刘氏的脸,尽管贾成承诺将来还会还政与天子,可是他这个皇叔刘备在啊。 为何贾成依然只是给他豫州牧这个虚职,不让他参与朝政呢? 这个想法就像一颗种子,深深的种在刘备心中,每当深夜,刘备想到这里,这颗种子便慢慢的开始发芽、成长。 但他又明白这样想或许不对,让贾成发觉自己的想法一定会引起他的猜忌,甚至可能会借故杀了自己。 所以他只能把这个不满和想法深深埋在心里,连身边张飞、关羽两个好兄弟都不敢说。更不要将如今已是少府丞,助少府孔融掌山河池泽之税,以供皇室之用,做官做的如鱼得水的大舅哥糜竺了。 无权、无兵,只有张飞和关羽陪伴在自己身侧,幼时好友简雍不要说了,早就成了大司空贾成身边宾客,就连孙乾也被派到成都去做功曹了。 还有许褚,闷罐子一个,到了郑都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与他们三兄弟并不太亲近。 刘备又怎敢有一丝异动,只能怀着矛盾的心理待在郑都,期盼着贾成有一天能用他,期盼着将来天子亲政,他这个皇叔能够崛起于朝堂。 贾成却不管刘备怀着怎样的心思,带着亲切的笑容走过一队队学生阵容,每到一处总要和学生们交谈几句。 聊聊课程,聊聊学习情况,聊聊他们的伙食和业余生活,仿佛回到了前世自己读书生涯。 当他来到外舍甲班,一眼见到站在队列前那几个熟悉的面孔,贾成拍拍其中一个少年郎,笑着问道:“嗣宗,听说你们两兄弟不但在外成绩最优,家中道学也没拉下,会不会太辛苦了?” 张广清瘦的脸上闪过一丝傲然之色,向贾成行了个学生之礼道:“不敢当大司空垂问,学生读书甘之若饴,不觉辛苦。” “嗯,还是要注意身体,少年人须得有健康体魄,将来才能学以致用。不然空有一身学识却缠绵病榻,与国与家何益?” “学生谨记大司空教诲。” 贾成指着其他甲班学生道:“你们也一样,我听说外舍课业最多,你们甲班学生大部分都想一年便通过考核升入中舍。作为你们师长,我希望你们劳逸结合,增加一些身体锻炼课程,莫要揠苗助长。大汉需要人才,需要你们去振兴,但未来时间还很长,更需要你们有健康的体魄和更长时间的效力。我希望你们将来能成为拥有‘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新大汉臣子。” 听到贾成谆谆教诲的言语,这些十五六岁的少年无不心潮澎湃,觉得贾成就像一个亲切的长者,和爱护自己的兄长,对自己既寄予了厚望,又有着浓浓的关切。 不由得齐声回道:“谨遵大司空教诲!” 贾成一边说着,一边又来到后排几个看上去有些营养不良的学生面前,只扫了一眼,便看到他们在学生儒服下面尽力掩藏,打着补丁的鞋面。 以他的经验,当然判断出这几个学生家境并不好。 他脸上没有露出一丝怜悯之色,依然微笑着询问姓名和学习情况。 其他几个学生见到贾成只是涨红了脸不敢说话,唯有一个高瘦少年从容回答道:“学生张嶷,尚能勉强跟上进度。” 边上甲班录事赶紧指着张嶷和边上稍矮一点的少年介绍:“回大司空,张嶷和马忠两位学生都是得益于官学推广的寒门子弟。不过他们两人聪慧刻苦,官学小学、中学六年课程三年便已学完,并以各自县里成绩第一考进太学,目前在甲班一百二十八名学生中排名前十。” “张嶷、马忠?”贾成微微一征,这两个名字他还是有印象的,蜀汉后期坐镇一方的大将,好像还曾跟着诸葛亮平定南中叛乱,打过孟获。 “嗯,不错,不错。”贾成欣慰的笑了,说明自己在益州干的确实不错,连未来蜀汉名将都一一收入囊中,成了他的储备人才。 “好好学习,生活上有困难尽管提,你们是未来大汉栋梁,国家不会亏待你们。” 两个少年郎激动的点点头,目光中饱含崇敬之意。 贾成又来到外舍乙班,他知道这个班的学生都是百城千道计划功勋子弟,还多为夷人少年,成绩大多比较拉胯。 不过作为笼络益州各地夷人重要手段之一,贾成仍然非常亲切的走进这个班的人群中和他们交谈起来。 见当头两个少年身材最是剽悍,好好的学生儒服竟能穿出黑旋风李逵的风范,便上前捏捏两人结识的胳膊,笑着道:“好个雄壮的少年英雄,你们叫什么名字?学习可能跟上?会武艺吗?” 一边周录事心中暗叫不好,怎么没留意让这俩货站在大司空面前,要是被大司空知道这俩都是零分蛋子,我这老脸往哪里搁哦。 赶忙上前道:“回大司空,这是南中银冶城杨绛,这个是南中银坑城孟获。南中教育基础差,现在只能从基础补起,很多课程还不能参加考核。” 好么,为了保住自己这张老脸,周录事连着两货考试资格都取消了。 不过他还是为自己努力了一把,拉着边上王平介绍道:“大司马,这是巴西和乐賨人王平,学习刻苦成绩优异,是我乙班翘楚,在整个外舍也是排名前三十的。” “哦?孟获?王平?” 贾成暗自一咧嘴,乙班更牛掰。王平在蜀汉后期可是独自领兵镇守汉中,与姜维齐名的人物。何况还有孟获,这个蜀汉最大的反王。 嗯,那个杨绛也不错,好像诸葛亮七擒孟获中作了回无间道,把孟获擒了送给诸葛亮。 他立刻有了兴趣,拉着孟获和杨绛的手问道:“我听说你们还有几个小伙伴,叫做忙牙长、董荼那、阿会喃、朵思、带来、木鹿、金环三结、兀骨突的,是不是真的?” 孟获和杨绛惊喜的互相看了一眼,随即有些激动的道:“大司马来过南中吗?我们那么多兄弟您都认识?” 孟获更是拉过来自己几个兄弟对贾成道:“大司马,这几个就是您说的朵思、木鹿和带来。不过忙牙长、董荼那和阿会喃都是学生寨子里小头人的儿子,还只有五六岁,想不到您都这么清楚。” 杨绛也道:“回大司马,金环哥哥做了县长,他们寨子里发现了金矿,所以忙着开矿不愿来太学读书。兀骨突头人从了军,我们来之前听说正防备五溪蛮抢掠南中。” “哈哈哈哈!”贾成忍不住仰天大笑,看着不明所以的学生们,一时间有种身处同人小说的荒诞感。 王平、马忠、张嶷、孟获、杨绛等等,再加上还在盩厔城的魏延,除了诸葛亮和赵云,七擒孟获的两方人物基本都到齐了。 这大部分人都在一个学校里读书,难道要演一场校园风云录? 可是这些人如今都是亲如兄弟的同学,将来南中还会反吗?贾成表示自己现在很有成就感。 不过话说回来,诸葛亮应该也有十五六岁了吧,“臣本布衣,躬耕于南阳。”嗯,过段时间让人走一趟南阳,把他和那几个好基友一起“请”回郑都见见。 还有那个偶像赵白马,这会在什么地方呢? 第一百零九章 衣带诏 不说贾成动起了挖卧龙凤雏和寻找赵云的念头。 且说刘备满怀心思回到自家府中,本想找两个兄弟喝酒解闷,却听仆役说关张二位出城打猎去了,不知何时能回来。 又听说许褚出门安置他族中子弟去了,不在府内。 没了兄弟相陪,他一个人喝闷酒没意思,便拿了锄头,准备去后院菜地除除草干点农活,聊解心中烦闷。 不想宫中派来内侍,说天子数日不见皇叔甚是想念,恰有新酒酿成,请皇叔进宫小酌。 刘备赶紧换了官袍,跟着内侍匆匆出门去面见天子刘协。 刘协见到这位新认的皇叔非常开心,有汉以来,这位命运多舛的皇帝悲惨指数绝对可以排在前五,估计也就比他哥哥少帝刘辨和被王莽毒死的汉平帝,还有被外戚梁冀毒死的汉质帝稍微好那么一点。 不过他觉得自己也没好多少,要不是自己逆来顺受,并且当机立断让出大权,说不定早就步三位前辈皇帝的后尘了。 这几年他躲在深宫读书,偶尔也会想自己为何会在手握大权的情况下被贾氏叔侄翻盘,以至于大好形势毁于一旦。 但作为皇帝,至高无上的天子,他绝不承认是自己亲政之后做的那些事情是错误的。 反而一直在抱怨用的人废物,仗打的一塌糊涂,还内部狗咬狗逼反了以杨松为代表的本地势力,导致贾诩叔侄渔翁得利,迫使自己交出朝政大权。 不过刘备的到来让他看到了一丝希望。 刘备领兵多年,有着丰富的作战经验,还曾是一方诸侯,拥有仁厚君子的名声。 并且此人一直声称自己是汉室宗亲,口口声声以匡扶汉室为己任。来到汉中见到自己之后,此人执礼甚恭,甚至伏地大哭,为他不能护卫天子身侧而悲伤不已。 刘协深深感动,立刻觉得此人是刘氏皇族最可靠的自己人。 为此,他不惜暗中示意心腹内侍汪安伪造皇族籍册,把刘备中山靖王刘胜之后的身份做实,并且亲口以皇叔相认。 这段时间,他频频暗中遣人联络御史大夫来敏以及少府孔融、侍御史丁冲、长水校尉种辑等人上书给刘备授予领兵军职。 只要刘备有了军权,再加上老丈人卫将军董承,他便又有了翻身的实力。 好在以贾成为首的三公已经松口,承诺授予刘备左将军之职。虽然还没有确定具体兵额,但凭借刘备带来的一千多残兵,花费一段时间,总能招募到足够兵力。 至于原左将军甘宁,因为朝廷马上要对西北用兵的需要,已经确定改任凉州都督,总领凉州军事。 “皇叔,多日不见朕甚是想念。皇叔这些时日在郑都过的还好?” 刘协一见面便上前拉住刘备的手笑呵呵的说道。 刘备是河北汉子,身高八尺开外,长年征战的他却面色白净,宛如一介文生儒士。不过一对异于常人的招风大耳和一双及膝长手却有些破坏形象,带来一丝异样的喜感。 刘协身量也已长开,只比刘备略矮一些,或许常年读书思索很少锻炼身体的缘故,刘协显得有些瘦弱,小小年纪额头竟已隐隐显出几道抬头纹。 刘备双目隐含泪光,欠身道:“有劳陛下垂问,全赖陛下洪恩,臣在郑都锦衣玉食,这些年来难得过了几天舒心日子。” 刘协点点头:“这样就好,若是皇叔家中用度不足时尽管与朕说,无须客气。” 刘备赶紧感激的道:“臣谢过陛下关爱,臣家中用度充足,无求矣。只是臣见陛下气色不渝,斗胆请陛下以汉室社稷为重,多多保重圣体啊!” “朕晓得了,这几日读史有感,晚睡了一会,以后注意就是。对了皇叔,董贵妃新酿米酒着实不错,今日定要和皇叔喝个痛快。” “陛下雅兴,臣定当奉陪,能一尝贵妃新酿米酒,臣何其幸也。” 说话间,内侍汪安早已叫人摆好酒宴,两人便入席觥筹交错起来。 酒到酣处,刘协突然指着刘备腰间道:“皇叔一身新衣,为何腰间玉带却是旧物,不知是何缘故?” 刘备随口回道:“回陛下,这腰带乃是臣当年同窗好友公孙伯圭所赠,这些年来带的习惯,故此也没有换下。” 刘协赞道:“传言皇叔对待友人情深义重,颇念旧情。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朕与皇叔名虽君臣叔侄,实一见如故,宛如多年之交。” 说着示意汪安取过一条锦帛玉带,对刘备道:“皇叔,这是皇后近日新制玉带,朕将此物赠与皇叔,以证你我之谊。” 刘备闻言感动坏了,皇帝用董贵妃酿的酒款待自己,对臣子来说已经是天大的恩赐。还用友人结交的方式赠与自己皇后亲手做的玉带,这是何等的荣耀和恩宠。 要知道皇帝赏赐臣子物品,规格已经算是高了,对他这种寒门出身的人来说,足够吹嘘一辈子的事了。 可皇帝刘协用的是“赠与”两字,把他当做好友看待,更何况是国母皇后亲手所制。 当即跪倒在地,泪水夺眶而出,哽噎道:“陛下圣恩浩荡,臣...刘备...粉身碎骨难报陛下圣恩与万一!” “呵呵,粉身碎骨做什么。”刘协笑着让汪安扶起刘备,“皇叔心存汉室,朕是知道的。只要将来为汉室扫除逆贼,重振大汉神威,也不枉你我君臣好友一场。” “臣敢不尽心竭力,为汉室社稷万死不辞!” “呵呵,皇叔忠义之心朕心里还是清楚的。起来吧,美酒难得,你多喝几杯。” “臣遵旨!” ...... “什么?你说天子今日在宫内宴请刘玄德,还赠了他一条皇后亲手所制玉带?” 刘备还在宫中和刘协开怀畅饮,消息便已经送到司空府贾成手里。 贾成突觉得如此荒诞可笑,不由得脱口而出:“衣带诏么?我都不想学老曹了,你还来这一出,啥意思啊?” 听到他的话,侍立在两旁的侍中钟繇和司空长史沮俊面面相觑,有些不明白贾成为何会这么说。 如今沮俊作为最早投奔到贾成麾下的士人和同学,深受贾成信任,把他安排到自己身边担任司空府长史,辅助自己处理司空府公务。 而钟繇原先是贾成老师士孙端好友,他是聪明人,看到贾成的崛起,作为关中士人中坚人物,因为关中士人受贾成恩惠颇多,便果断选择站位,向贾成效忠。 贾成当然知道钟繇这位在三国史上也有着重要地位的人物,他更知道这位的能力。记得历史上他常年镇守长安,十年时间便恢复了关中地区的民生经济,为曹魏强盛做出不可磨灭的贡献。 钟繇刚刚表态效忠,他便把他引为心腹,大事小事从不避开。 钟繇得到贾成重用,自然抓住机会,尽心竭力辅佐贾成。 不过他为人谨慎,即便心中疑虑也不愿首先出言。 倒是沮俊没有那些顾虑,开口问道:“主公怎知这是衣带诏?难道天子赠刘玄德玉带中暗藏诏书?” “呵呵,你们不信的话,去看看便知。” 贾成莫名的有些兴奋,起身叫上侍卫统领陈到,带着沮俊、钟繇两人出发前往皇宫。 且说刘备陪着天子一顿酒喝到临近亥时末,皇宫即将关门落锁才兴尽而返,捧着天子刘协赠给他的玉带兴冲冲离开皇宫,正要上马回府。 却见一队人迎面而来,当前一人在马上扬声道:“天子赐宴,玄德兴尽否?” 刘备一惊,抬头望去,就见大司空贾成打马而来,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他连忙把手中捧着的玉带交到身边侍卫手里,挤出一丝笑容上前行礼道:“刘备见过大司空,大司空这个时辰来到皇宫,不知是否有要事面见陛下?” “哈哈哈!大内规矩,亥时末闭门落锁,非军国大事不可叩门,我又怎敢犯此大律。只是听说天子赐宴玄德,故此前来相贺。” 刘备心中愈发吃惊,更加恭敬道:“大司空国之栋梁,日理万机,怎会关注天子私宴这等小事?” 贾成却是摇摇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刘备道:“天子虽未亲政,如今居深宫读书明理,然一言一行关负天下苍生,作为臣子怎敢不关心天家举动。我就是再忙,也当时刻将天子之事放在首位。” “大司空忠心侍主,实乃百官楷模。” “呵呵,玄德不愧为大汉皇叔,须臾不忘陪伴天子,为陛下排忧解惑,忠诚可嘉啊!” “备乃闲散之人,身为汉室宗亲,陪王伴驾份内事尔,不敢当大司马夸赞。既然大司马无事,那备就告辞了。” 两人表面上说的客气,其实暗藏机锋。刘备不敢多说,便想告辞离去。 “玄德且慢!”贾成恶趣味还没达成,不想放刘备离开,“听说天子亲赐玄德一条玉带,乃是国母亲手所制,不知可否借我一观?” “这个......” 刘备迟疑的看了一眼贾成,心说你贾成堂堂一朝大司空,权倾朝野的大人物,不去忙着国家大事也就罢了。 莫名其妙跑到皇宫门口拦着我问东问西,打听天子私宴这等小事已经很是奇怪。 现在居然要看天子送给我的玉带,你是穷的没见过玉带还是无聊到没事干,特意跑过来阴阳怪气刺我几句耍着我玩? 不过看着贾成兴致勃勃的样子,刘备暗叹一声晦气,又不敢拒绝,只好转身从侍卫手里取来玉带,双手递给贾成:“这就是陛下赐予之物,请大司空一观。” 贾成接过这条传说中的玉带,认真的看了一会,手指从头到尾捻了一遍,心中便已有数。 不动声色的交还给刘备,赞叹道:“传言国母心灵手巧,女红天下一绝,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玄德,这御赐之物可要好好保存啊。” 刘备自把玉带交出去,便一直担心这个不靠谱的大司空一时心血来潮把皇帝赐给他的玉带占为己有。 现在一见贾成把玉带还给了自己,不由得大大松了口气,也没仔细想贾成话中之意,便恭敬的接过玉带:“陛下所赐,备自当供于明堂,时时擦拭,以为传家之宝。” “好了,我也见识过了,就不打扰玄德回府,来日再见吧。” 贾成说完,也不等刘备再说,竟然调转马头扬长而去。 刘备让贾成这么一弄,搞的自己摸不着头脑,只好怀着满腹心思回到自己府中。 回到家中,夫人糜氏伺候他洗漱,上榻安歇。 或许是和刘协喝酒喝的不尽兴,没到点上。又或许是宫门口的那一幕让刘备疑神疑鬼百思不得其解。 他在榻上搂着香喷喷的糜氏一点兴致都没有,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突然,他想到贾成最后说让他好好保存玉带,说话间的语气异常古怪。 刘备越想越觉得蹊跷,翻身起床,胡乱披了件外袍便往外走,想要看看这玉带有何古怪。 糜氏被他起床的动作惊醒,有些不满的问道:“这都三更了,夫君还要起床作甚?” 刘备随口回应:“你先睡吧,我出去有点事。” 他也不等糜氏再说什么,便匆匆来到明堂,取下那条玉带,就着烛光仔细打量。 这是一条帝王才能佩戴的紫玉锦带,若不是天子亲赐,刘备是没有资格使用的。 上面镶嵌十三块极为罕见的紫色蓝田玉,在烛光照耀下隐隐泛着高贵的紫气,光论价值,就已是千金难买。 腰带是红色锦帛,又软又厚,线脚紧密,两边对称绣着两条五爪飞龙,龙口是金制搭扣。做工精细,美奂美伦。 看着这条皇家宝物,刘备目光中闪出一丝迷离之色,不禁伸出双手轻柔的抚摸玉带。 “咦?” 当他手指抚过右边龙尾处,顿时感到一丝异样。 毕竟他曾经织席贩履,有一些编织手艺,手指的触感比较灵敏。 他再度两边比较,右边飞龙和左边的锦帛厚度明显有些厚薄差异,一边厚一边薄。 他随手摸出一把尖利的小刀,挑开线脚,竟露出一片白色的丝巾。 顿时,刘备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慢慢的把丝巾从锦带中抽了出来。 一行行触目惊心的红色字迹跃然巾上。 “天子血诏!” 刘备大惊失色,差点把丝巾失手仍在地上。 良久,才用颤抖的双手展开诏书,仔细观看。 “成专权祸国,朕恐汉室危矣,寝食难安。诏令刘备、董承、来敏、孔融、种辑、丁冲等使结天下义士共诛之。” 第一百一十章 欲擒故纵 “成专权祸国,朕恐汉室危矣,寝食难安。诏令刘备、董承、来敏、孔融、种辑、丁冲等使结天下义士共诛之。” 即便是深秋时节,刘备仅仅披着一件外衫,见到血写诏书也不禁汗如雨下,燥热无比。 他不明白如今朝廷这么好的形势下为何天子还会对大司空贾成如此恨之入骨。 作为一个在底层摸爬滚打了多年的领兵将领,刘备侍奉过好几位割据一方的诸侯。 这些人名义上虽然承认自己是汉臣,其实所作所为无不超出了一个臣子该有的本分。 袁术不要说了,一年多前悍然称帝,最后败亡,身死族灭。 幼时好友公孙瓒区区右北平太守,连州牧都不是,便敢任命部下为青州牧、冀州牧等职,还把自己所居之地易县改名为易京,自立为王之心昭然若揭。 而袁绍虽然没有明面上称制,暗地里早已称孤道寡,把自己当做一国之君。 就算人称仁厚长者的陶谦,若不是其二子不堪重任,怕别人找到借口攻击徐州,他会心甘情愿把徐州牧之职让给自己? 还有江东孙策,把朝廷任命的扬州牧刘繇赶到豫章投靠刘表,郁郁而终。又迫降会稽太守王朗,简直不把朝廷放在眼里。 在刘备眼里,这些人才是国贼,需要朝廷讨伐平定的对象。 反过头来说贾成,唯一缺点就是他出身西凉军李傕部下。 可他一出仕,便屯田长平馆,救活了长安京畿多少军民百姓。 其后为了国家,为了汉室江山,不惜与李傕反目,救天子于危难,定都南郑,平定益州。 随即交出军政大权,让十四岁的天子亲政。 这一切无不说明贾成是一个对汉室忠心耿耿的大忠臣,大能臣。 说实话,刘备虽然对贾成后期骤然发动兵变,平定郑都叛乱之后逼迫天子交出朝政大权的一系列行为心中有所不满。 但瑕不掩瑜,当时的朝中情况波诡云谲,谁也不敢判定贾成这么做是对是错。 不过至少贾成稳定了朝局,数年来将朝廷实际控制的地方建设的国泰民安,实力蒸蒸日上。所有人都相信,在贾成的带领下,朝廷平定天下动荡指日可待。 即便他有些担心,贾成平定天下以后会不会如他所说的那样,只做周公,还是会将大权还给天子,让天子亲政。 可纵观天下,谁能比贾成做的更好?谁能比贾成更加尊重天子,尊礼守节? 刘备扪心自问,要是他处在贾成这个地位,他能做得到这样吗? 他是尝过权力的滋味的。 当初在徐州,当他被众人推举到州牧之后,那一呼百应,手握上百万军民百姓身家性命,可以随时和天下诸侯掰掰手腕的滋味,让他如此迷醉,简直像年轻了十岁那样兴奋不已。 所以当他被袁术击败,又被吕布背刺后,只能困居小沛时才会那么低沉,那么痛不欲生。 为此,他不惜冒着天大的风险,鼓动小沛百姓和他一同前往如同白地般的豫州汝南,就是为了重新登上那个一州之主的高位。 尽管在汝南,他能管辖的地方不过两郡,民不过十几万。 若他是贾成,当初救出天子,平定益州后愿不愿意交出军政大权? 刘备自以为绝难做到。 只是他突然清醒的认识到,当初逃奔朝廷时,天子刘协亲口认定他汉室宗亲的身份,称他为皇叔时,其实已经和天子紧紧的绑在一起,成了不折不扣的帝党。 不管贾成怎么忠心耿耿,一心只为匡扶汉室,他夺权的行为已经严重触犯了刘协的逆鳞。 作为汉室皇帝,一国天子,刘协无论如何不会放过贾成。这是双方天然立场所决定,而不是以个人感情能改变的。 刘备悲哀的发现,自己已经被深深卷入到这场你死我活的斗争中。 即便他拿着这封血诏跑到贾成面前出首,也已经不可能得到贾成的原谅。 一旦出首,贾成或许不会取自己的命,但也绝不可能重用自己。 而且他作为汉室宗亲,天子的皇叔,要是将血诏交给贾成,那他的名声就臭到家了,从此以后会背负上一个奸佞小人的骂名渡过一生。 刘备是有野心的,他奋斗半身,就是为了摆脱寒门底层的身份,成为天下仰望的存在。 要知道这个时代若不是士族身份,想要让人认可何其艰难。 寒门子弟能够爬上一郡太守已经是凤毛麟角了,还很有可能被人辱骂嘲笑。 若是想要进入朝堂,成为国家层面的高官,那是绝无可能的事情。即便万幸做到了,也会因为触犯了士族阶层利益,被搞的身败名裂,甚至身死族灭。 这样的例子并不鲜见,远的如武帝时期的桑弘羊,近的就要算董卓、吕布和孙坚。 董卓还能勉强算是士族,不过他家族地位不高,父亲是袁氏故吏。 就是由于董氏出身袁氏故吏,在朝堂上不够尊重故主袁槐,还因为袁绍的事情处死了袁槐,导致关东群雄起兵讨董,最后死于吕布之手。 别以为董卓死于擅权,欺凌天子。 汉朝皇帝死于权臣之手好几个呢,除了王莽篡位被人口诛笔伐,其他几个有多少骂名?估计不研究历史的都不知道有这回事。 董卓被骂的那么惨,绝不是欺凌天子,毒死少帝的缘故。而是处死故主袁槐,触犯了士族约定俗成的规矩才使得他名声这么臭。 而同是底层寒门出身的吕布为何名声这么差? 首先他的身份就是原罪,不清楚自己身份的他还以为天子亲自册封的奋武将军、温侯有多牛掰。 其次,他时刻用朝廷大员的身份企图居高临下和各地士族权贵对话,骄傲的他并不把地方豪族放在眼里,等于明目张胆的的和士族阶层叫板。 那谁受得了?不把你打下去踩上一万只脚,当我们士族是泥捏的吗? 还有孙坚,为什么起家这么艰难,奉袁绍的号召起兵讨伐董卓,沿路还受到各地郡守的歧视,军队给养一分都不给。 还不是他出身低微,全靠平定地方叛乱才积功升到长沙太守的位置。 一介平民能当两千石太守,那还得了,不给你穿小鞋给谁穿。 所以荆州刺史王睿闭城不纳,让饥寒交迫的孙坚军赶紧滚,自生自灭去。 逼的孙坚一狠心攻破襄阳城,一刀砍了王睿,抢了荆州粮食才能北上讨伐董卓。 这也造成了荆州士族和孙坚结下深仇,后来孙坚回军长沙时被刘表派部将黄祖设伏,乱箭将其射死的后果。 刘备吸取了这些人的教训,所以时时刻刻宣称自己是汉室宗亲。就是为了宣告天下,他的身份绝不是底层寒族,而是高贵的皇族子弟。 所以尽管他多次换主,风评却依然不错,各地士族都愿意接纳他,把他当做自己人看待。 如今天子刘协亲口认他为大汉皇叔,这来之不易的身份刘备怎么可能丢掉。 就算贾成势力庞大到根本难以撼动,就算事败后自己极有可能满门处死,刘备也绝不会将这诏书交出去。 他甚至心怀侥幸的想到,如果事成,那他将一跃而成汉室讨逆最大功臣,不要说三公,就连大将军之位也是唾手可得。 将来手握朝廷军政大权,又是汉室皇叔,是不是也能...... 但是理智随即击溃了他那不切实际的想法。 董承无能之辈,来敏、孔融等人名气不小,但一段时间接触下来,刘备发现这些人只会夸夸其谈,做事能力有限的很。 与这些人合谋,还不如自己一个人做或许还有一丝成功的可能。 可是他不确定的是,天子刘协既然给了自己血诏,会不会也给他们同样的诏书? 若是撇开这些人,不但没有了内应,或许还吃力不讨好,平白惹恼了他们。 将来即便事成,也得不到这些人的支持,不能取得最大的成果。 想到这里,刘备又有些患得患失起来。 “唉......”刘备懊恼的一拍大腿,糜竺、简雍、孙乾受到朝廷重用得偿所愿,这等同叛乱的大事已经不敢和他们商量了。 关羽张飞一介武夫,跟他们两个说这件事,他们只会嗷嗷叫着提刀杀向司空府,枉丢了性命。 而许褚这段时间更是暧昧不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再说许褚加入他的部下也是为形势所逼,是不是真心他也不敢确定,刘备更不敢和许褚商量。 没有可靠的人一起商议,刘备举棋不定,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只能把这件事深深的藏在心里,忐忑不安的观望局势变化。 ...... 司空府。 贾成见识到了传说中的衣带诏玉带,满足了自己的恶趣味,一时间心满意足,带着一帮不明所以的手下呼呼啦啦回到府中。 看着贾成面上带着神秘的笑容,沮俊不禁问道:“主公,您说天子赐给刘玄德的玉带中有诏书,为何不当场戳穿?” 钟繇也用探寻的目光看着贾成,对他的行为很是不解。 贾成微微一笑,心中充满了恶作剧得逞之后的喜悦感,但他又不能明说,让手下觉得自己过于轻佻。 便想了个理由问道:“刘玄德入京以来,天子颇为重视,屡屡设私宴款待,你们不觉得其中或有蹊跷吗?” 钟繇脸色一变道:“明公是说天子想借刘玄德之手助其重返朝堂?” 沮俊却不以为意道:“天子亲自下诏不问国事,待天下初定后才临朝亲政,此事言犹在耳,怎么可能短短数年便反悔。再说刘玄德名声虽不错,手下兵不过千,陛下仰仗他临朝岂不是笑话?” 贾成笑着指指沮俊:“公美啊,你历练还不够啊。这回是元常猜对了,咱们这位小天子看来还是心有不甘,又要给咱们出难题咯。” 听到贾成这么说,沮俊虽然心中还是不信,不过出于对贾成的信服,知道贾成没有把握不会这么明说,便马上道:“既然主公断定天子给刘备下了诏书,何不当场拿下以绝后患?” 贾成又笑了,指着钟繇问道:“元常,你来说说我为何不这么做?” 钟繇知道这是贾成在考校自己,若是答案满足贾成心中所想,以后便能真正成为贾成心腹。 沉思一会,钟繇心中便有了定计,拱手道:“明公此举乃是一举两得。” “哦?说来听听怎么个一举两得?” “一是欲擒故纵,放长线钓大鱼,二是打草惊蛇,迫其行动起来揪出其同党。” “元常,继续说。” “欲擒故纵不用说了,明公知其身怀诏书却故作不知,让刘玄德心怀侥幸,自然会暗中行事。而明公在刘玄德出宫之时便突然出现,挑明宫中发生一切明公洞若观火,刘玄德定然觉得时间紧迫,必须及早联络同党以对付明公。” 顿了顿,钟繇还是不放心的问道:“明公适才亲手接触过那条玉带,其中真有诏书吗?” 贾成哈哈一笑:“元常,玉带中暗藏诏书我已摸的清清楚楚,毋庸置疑了,日后你们定能知晓。不过我不戳穿此事,确实如你所言。刘玄德也算是难得的人才,我甚爱之。若是我当场破开玉带取出诏书,又能用何罪治他呢?他要是说不知情,我们怎么办?不顾天下人耻笑杀了这员名将吗?” 沮俊插口道:“主公,那我们怎么办?眼看他慢慢成事吗?” “元常,你说接下来该如何做?”贾成并没有直接告诉答案,反而又把问题踢给了钟繇。 钟繇这时候心中已是非常确定了,当然立即有了对策。 “明公,不如顺水推舟,陛下不是在运作让刘玄德担任左将军吗,索性成全他,将新设之萧然将军部拨付与他。另外遣鲍出将军之安国营精锐秘密监视皇叔府,探查出他与何人同谋。待到水落石出之时,便可一举成擒。” 萧然因为在郑都平叛时护卫有功,升任中郎将,挑选对贾成新政获益的五千农家子弟入伍,驻军在郑都城外。 这支部队兵员多数来自于当初长平馆屯田农户,官学读不上去才参军入伍的农家子弟。他们有一定的文化素养,又对贾成忠心耿耿,是他未来对外战争的核心力量。 拨到刘备麾下,贾成相信这支部队不会因为刘备的小恩小惠而背叛自己,站到他的对立面。 而鲍出武力虽然比起甘宁、徐晃等众将差的很多,但他善于结交市井游侠,在江湖上有一定威望,打探消息方面有独到之处。 贾成便给了他一个营头名额,取名为安国营,其实类似于后世的锦衣卫,专门作为他的内卫部队使用。 “嗯,”贾成点点头,“元常此计稳扎稳打,滴水不漏。就依元常所言行事。” 第一百一十一章 贾成要亲征 对于衣带诏之事,贾成内心中其实还有些拖延的想法,不想当机立断处理。 毕竟他自己立的g,要匡扶汉室。 若是衣带诏公之于众,他将以什么面目面对天下? 难道就真的学曹操那样一步步开始与刘协决裂,最后勉强维持住自己不篡汉的诺言,但依然让自己儿子改朝换代? 刘备也好,其他人也罢,已经很难动摇自己的地位,但刘协才是天大的麻烦。 处理刘协简单,但是随之而来的舆论危机才是最头疼的。 要不然当初他也不可能退步让出权柄,在叔父贾诩的帮助下花费那么多精力才力挽狂澜,重新回到朝堂。 他没想到,做出了那么多承诺,表了那么多次态,还是不能取得刘协的信任,竟然无施不可想要推翻自己。 不过事已至此,他也只能静观其变,至少可以借此揪出躲在阴暗角落里暗戳戳对付自己的那些蛇虫鼠蚁。 至于将来如何制造舆论,把天子刘协衣带诏事件影响降低到最小,相信老狐狸叔父会帮他解决的。 眼下对于贾成和汉中朝廷来说,最主要的是趁着中原曹操和袁绍剑拔弩张,即将爆发大战的时机,出兵陇右,拿下凉州。 然后得凉州战马双管齐下,收复关中地区,大军进驻洛阳。 这样一来,便可东出函谷关,坐观袁曹大战胜败,守渔翁之利。 另一路也可南下出武关,攻取荆襄。 在此之前,他要为出击陇右的甘宁大军准备好一切所需物资。 打陇右,需要水陆并进,最好的方法就是仿照历史上诸葛亮第一次北伐时的路线,以水路沿西汉水运送粮草物资。 陆路大军从阳平关出发,过略阳,占领武都郡郡治下辩,再走祁山道取建威。 然后到达位于祁山和西汉水之间的祁山堡。 如果一切顺利,便可以沿西汉水而上,直驱天水郡上邽。 诸葛亮当初这么做是有原因的,他熟读历史,知道秦国的发家史。 秦国最早就在西犬丘也就是祁山堡附近放马,从一个小部落,逐步平定了陇右之后,才开始向关中推进。 而诸葛亮正是想走秦国这条路,先平定陇右,然后进攻关中。 不过贾成的战略只是采用了诸葛亮攻取陇右的路线,如今关中破败,只有取得陇右后,利用凉州牛羊战马资源,加上汉中钱粮人口,才能重新恢复关中繁荣。 陇右这四个郡人口并不太多,从东到西分别为广魏、天水、南安和陇西,贾成准备逐步收复四郡,北上金城进击韩遂、马腾联军。 为了能够顺利攻取凉州,他一面派人携带天子诏书前往凉州治所陇县面见凉州牧韦端,表达朝廷要收复凉州的决心。 一面征召汉中、巴西、蜀郡等地精锐郡兵三万北上阳平关,受凉州都督甘宁节制,以待时机。 在军备上,数年来成都和郑都两地鳞次栉比的工坊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贾成那点粗浅的物理、化学知识让益州工业水平得到极大提高。 花费数年时间和无数人力物力,和贾成不停的回忆、修改,终于建成年产千吨级的小高炉。 说起来可怜,贾成虽说大学毕业,但自己那点物理知识早就丢到爪哇国去了,唯有初中物理因为比较基础,他还有比较深刻的印象。 就这个家庭作坊式的小高炉,后世不要说千吨级的,千万吨级的炼钢厂也早已被当做落后产能淘汰掉了。 但就是这个千吨级的,还是花费了贾成无数的精力和巨大的人力物力。 尽管如此,当首座高炉建成,那通红的铁水一泻而出,流入到一个个模范当中时,在场所有人的激动程度也足以让他欣慰万分。 年产两百万斤生铁啊,当今之世,又有哪个势力,哪个国家能做的到? 何况随着第一座高炉的建成,随后在成都又起了第二座、第三座,直到开采矿石不能满足炼铁所需为止。 到建安四年(199年),朝廷治下的益州已经可以年炼生铁近五百万斤,此时已经可以说傲视全球。 有了这巨大的钢铁产量,益州不仅在军事上可以达到五万常规野战部队和近十万地方郡兵人人披甲的程度。 还将铁器推广到民生建设中。 最主要的是农具铁器化和采矿设备的全面改进。 太学中舍以上便开始分科专修,几年来物理科涌现出了大量人才。 其中最耀眼的天才便是长平馆农家子扶风人马钧,他在传动机械方面表现出了很深的造诣。 在太学读书的数年时间里,他不仅改进了织机,使得织布工作效率提升了三倍。还在贾成所设计的水车基础上增加了一些传动装置,使得水车只需一个小小少年便能驱动。 贾成听说此事后大感惊异,当即想起,这可是位三国时期最着名的发明家,科学大牛人。 他立刻亲自召见马钧,并且很有恶趣味的把他收为嫡传弟子,赐字德衡,亲自教导物理、化学知识,授予太学博士之职。 很快,马钧便在贾成的指导下不断改进民用器具,他改直辕犁为曲辕犁,使得深耕技术再一次得到飞跃。 在农田灌溉系统研究中,他发现沿大江大渠周边土地可以利用水车灌溉,山区梯田也可以引出深山溪水,但在没有水源的地方,便只能看着大片土地空置,不能得到有效的利用。 于是他翻遍地理图集,在贾成的指导下寻找到地下水源,令人开挖深井。 可是深井开挖成本高,取水麻烦,实在太过浪费劳力。 铁器的大规模普及,以及老师贾成的提醒,让他找到了省时省力的取水方法,那就是手动气压式压水泵。 当然,这还比较原始,因为气密度不高的缘故,需要事先加水才能把井里的水压出来。 可即便如此,也使得益州荒地开发进入了新的阶段,短短两年,益州又开出了上千万顷旱田,相对耐旱的粟麦种植面积增加了好几倍。 这项技术的出现,不仅仅是对益州粮食产量增量产生影响,最主要的是针对将来关中地区的农业发展影响巨大。 关中经过数百年开垦,土地已经开始有了贫瘠现象。数次长时间的干旱,使得关中农耕破坏严重。 缺乏水资源是关中最大的短板,也是造成皇朝动荡的最大因素。 开挖深井,气压式手动压水泵的应用,可以极大缓解关中水资源缺乏问题。 将来朝廷重新收复关中,便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关中经济,甚至达到历代未有的繁荣。 鉴于马钧这个发明意义甚远,贾成力排众议,直接授予他关内侯的爵位,成为郑都太学成立以来最耀眼的明星和偶像。 马钧在得到如此巨大的荣誉和爵位之后,并不躺在功劳簿上从此享受锦衣美食。 他再接再厉,转而投入军事装备的研发。发明了军事利器指南车,又改进了攻城利器投石车。 指南车是一种辨别方向的工具。传说,三千年前,黄帝和蚩尤作战,蚩尤为使自己的军队不被打败,便作雾气,使黄帝的军队迷失了方向。后来,黄帝制造了指南车才找到蚩尤部队,打败了对方。 又传说一千年前,远方的越裳氏(在今越南)派使臣到周朝,迷失了回去的路线,周公遂制造指南车相赠,以作为指向工具。 这些故事,虽然是传说,特别是蚩尤作雾,更是一种神话,但是中国指南车的发明,实在是极为久远的事情。 东汉时期,伟大的科学家张衡就曾利用纯机械的结构,创造了指南车,可惜张衡造指南车的方法失传了。 不过这些对贾成这个挂逼来说,其中的原理并不复杂,而且在博物馆里他也曾经见过复制出来的原型。 在他的刻意引导下,马钧不但成功复制出了原始指南车,甚至于很快就改进成直径近一尺的大号指南针,并且用水晶打磨出表面覆盖其上,使得使用更加方便。 还有根据贾成提出的原理,他又制作出了可连续激发的连弩,每次可发数十箭,威力巨大。 连弩的应用,在军事上是一个巨大的改进。 原本训练一个成熟的弓箭手,需要一年乃至数年时间。并且因为射程和力量的原因,一个弓箭手只能连续射击二十箭便需要休整一段时间才能继续作战。 但是马钧设计的连弩,其中增加了滑轮装置,上弦很是省力,射程远,射速快,加上配备瞄准装置望山,一个瘦弱的普通人经过数日训练,便能达到对数年苦练的老射手实现压倒性的优势。 当年秦国之所以能纵横天下,击败各国强兵,就是因为他们拥有一支数量庞大的弩兵部队。 连绵不断的远程打击下,没有一支部队能够正面承受这种杀伤力,往往还没有进入肉搏战之前便已溃败逃散了。 而马钧改进的弩机比当年秦国原始弩机先进的不止亿点点,抛去机动力因素,贾成相信,正面作战应该已经没有什么势均力敌的对手了。 其实,贾成心目中威力最巨大的还是炮兵的前身投石车。 汉以前原来的发石车,象个大天平,一头挂着一个斗,斗里装满大小石头,另一头挂着许多根绳子。 作战时,兵士们一齐用力拉绳子这头,装石头那头就飞快地翘起来。这样,石头就被抛出去打击敌人。 这种发石车缺点很多,每发射一次,都要花费一些时间,而且准头很差,射程短,效果不大,吓唬敌人还行,杀伤力几乎忽略不计。 马钧设计的新式轮转式发石车,则克服了这些缺点。 它是利用一个木轮子,把石头挂在木轮上,这样,装上机械带动轮子飞快地转动,就可以把大石头接连不断地发射出去,使敌方来不及防御。 马钧曾用车轮子来做试验,可以连续把几十块砖瓦射出几百步远。 最关键是,如果把石头换成石脂水和煤粉火药,那它的杀伤力将是一大片区域,真正做到火力覆盖。 有了这几样军事利器的加成,只要领兵主将不作死,即便平庸一点,贾成相信,没有一支部队能够正面击败他们。 但是装备先进了,缺点也很明显。 那就是对后勤依靠是前所未有的。 如果敌人利用战马长途奔袭的优势,诱敌深入,在切断补给路线,那将是对他们致命的打击。 所以贾成迫在眉睫的是建立一支强大的骑兵部队保护补给路线。 在汉中朝廷战马不足五千的窘迫情况下,他不得不征调南中滇马补充进军中,保护补给线。 好在第一阶段作战目标止于陇西,有西汉水作为补给线,对朝廷大军来说,并不存在补给线被切断的危险。 况且凉州牧韦端是当初灵帝任命的朝廷官员,只要他表态凉州重归朝廷管辖,收复陇西四郡,达成第一阶段战略目标并不难。 当一切准备妥当,只等凉州牧韦端回信时,郑都却来了一队求援使者,请求朝廷发兵救援被围困在陇县的凉州牧韦端。 贾成当即在府中接见了这个叫做杨阜的凉州使者。 “下官凉州从事杨阜见过大司空,马腾、韩遂率军五万南下攻略韦使君屡战屡败,治所陇城被贼军重重包围。下官拼死杀出重围,特来向朝廷求援。望大司空即刻派兵解救!” 杨阜尘土满面,看样子连士大夫仪态都不顾了,一见到贾成便焦急的请求贾成发兵解救陇县。 杨阜,字义山,天水冀县人,现任凉州从事,乃是西凉名士。 “哦?马腾、韩遂不是远在金城吗?怎地突然南下劫掠?义山(杨阜)可知详情。” 贾成有些不明白,这马腾、韩遂怎会不声不响突然出现在陇城,难道他们还想去打长安? 杨阜有些焦急的道出了一个令贾成立刻紧张起来的消息:“回大司空,贾司徒公子,令弟贾仲恭携家眷南下投奔汉中。途径狄道被韩遂部下阎行发现,派兵截杀。幸得凉州别驾阎温正巡视狄道,救出了贾公子一行,护送入陇县。不料韩遂联合马腾突然率兵南下,韦使君措手不及,被贼军困在陇县。” 贾成大惊,立刻吩咐左右:“快去请司徒与太尉来府中议事,我要亲自率军北伐。” 第一百一十二章 贾家人遇险 时间往回半年,武威,姑臧。 十九岁的贾穆兴冲冲拿着一封书信跑进后宅,去见母亲阎氏。 “母亲,父亲和兄长来信了,要我们去汉中与他们团聚!” 阎氏正在房内教导贾穆两个弟弟贾访和贾玑,闻言从贾穆手里接过书信仔细阅读。 两个小家伙一个十六岁,一个才十二岁,正是调皮捣蛋的年龄。被母亲严厉教导下正苦不堪言的闷头读书,一听哥哥说要去汉中,高兴的一蹦三尺高,扑到贾穆面前连声问道:“二哥,是真的吗?我们要去汉中了?” 贾穆笑着摸摸两个弟弟头顶,用力点头道:“不错,如今父亲和大哥都成了朝廷三公,武威贾氏权倾朝野,我们兄弟也该去助一臂之力了。” “哦,太好咯!”最小的贾玑开心的直拍手,“我们也要当官咯!” 贾穆对还在看信的母亲道:“母亲,既然父亲他们来信了,那孩儿就吩咐下人收拾行囊择日出发吧。” 阎氏却眉头一皱,问道:“穆儿,你父亲这封书信是谁送来的?还有旁人知晓吗?” 贾穆挠挠头,不明白母亲为何这样问,不过还是老实的回道:“书信是当初跟随父亲的管事郑欢送来的,您也认识,孩儿把他安置在偏房,并没有与旁人说起。” 阎氏点点头:“那郑欢我知道,与他兄长郑喜一起跟随你父亲多年,是个靠得住的。不过此事你们几个切勿声张,我怀疑朝廷要用兵西北,所以才差人让我们南下汉中。” 阎氏出身也是不凡,乃是凉州名士阎忠同族侄女。 当初贾诩年少时并不出名,只有当时名士阎忠认为他与众不同,说他有张良、陈平那样的智慧。还把同族侄女嫁给贾诩,便是如今的阎氏。 阎氏自幼便饱读诗书,遇事颇有见地,所以贾诩才放心把家交给夫人打理,教导三个年幼孩子,自己带着侄儿贾成从军出征。 她能从一封简单的书信上便判断出朝廷即将对凉州用兵,足可见这位也不是简单人物。 贾穆很听母亲的话,闻言便问道:“母亲,若是我们不声张,那家中产业怎么处置?” “区区几处产业,弃了就是。”阎氏不以为意道,“穆儿,你去收拾一些细软,明日叫上郑欢和几个亲信家人,我们一同出城。若有人问起,就说我们出城郊游赏景。待到了汉中,你父亲和兄长自然会安置我们。” “诺,孩儿明白。” 第二日一早,一家人只带着少许金银细软和十几袋子干粮,还有郑欢和十几个青壮家仆,骑马背弓,赶着两辆马车,一路呼呼喝喝假作出城游玩样子,出了姑臧城。 这时武威太守乃是有着凉州三明之一的名将张奂之子张猛,而这个太守是当初天子还在长安时李傕任命的,算是李傕一系。 李傕和贾诩叔侄交恶,便下令让张猛把留在姑臧的贾诩家人满门处死。 但是张猛也不傻,天子已在汉中,贾诩叔侄二人权倾朝野。而李傕日薄西山,眼看败亡指日可待,为了自家未来考虑,如何能听李傕的话得罪贾诩叔侄。 不过他虽然没听李傕的话处死贾诩家人,但也没有彻底投靠朝廷,还是暗中派人监视贾府。想要把贾家人作为人质握在手里,将来也好获取一些好处。 毕竟河西武威、张掖、酒泉、敦煌这几个郡离中原太远了,中原大战四起,张猛便也有了割据一方的心思。 若贾家人在自己手里,将来或许能迫使朝廷同意自己独占西北也说不定。 但巧就巧在这段时间张猛与雍州刺史邯郸商起了龃龉,两人剑拔弩张互不相让,张猛索性带兵去邯郸商所在的武威县逼迫邯郸商,企图令对方就范,所以不在姑臧。 或许知道历史的读者会奇怪,汉朝雍州不是在长安附近吗,怎么凉州地方会出现另一个雍州呢? 这就要回溯到当初马腾、韩遂起兵攻打李傕的那个时候了。 马腾、韩遂被贾成击败,退回凉州。韩遂乖乖的回到老巢金城,马腾却占据了陇西郡不走了。 李傕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兴平二年(195年),他对凉州的稳定采取了两个措施:一、以胜利者身份赦免马、韩,封在陇西郡的马腾为安狄将军,金城郡的韩遂为安降将军,一起为朝廷平定凉州西部的羌乱。 二、凉州黄河西边五郡离凉州治所陇县较远,又受黄河周边贼寇阻隔,政令难以通达。六月,分凉州的金城,及河西武威、张掖、酒泉、敦煌共五郡新设雍州。命邯郸商为雍州刺史,制衡马腾、韩遂二人。 可惜邯郸商、张猛两人都在武威郡办公,治所相隔不远,难免交集很多。就经常相互开玩笑,过火到人身攻击的程度,工作上很多事情意见也不一样,相互经常责怪抱怨。 这几年更是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甚至有时候还会兵戎相见。 这两天就是因为一些小事,张猛大发脾气,带兵直奔武威县,才忽略了贾府,让贾家人顺利离开姑臧,逃奔汉中。 这一日,贾家一行人走到狄道,因为走的匆忙,携带的粮食吃光了,于是贾穆便带着郑欢和两个仆人进城购买粮食。 来到一处粮店,四人走进店里,郑欢上前问价:“店家,这米粮怎么卖?” 那店家抬眼一望,见几个人簇拥着一位贵介公子,看上去不像普通人,便也不敢怠慢,恭敬的上前回话:“回贵客,粟米一斛万钱。” “什么?”郑欢眼睛一瞪,“你这粮食金子做的不成?卖的这么贵。” 那店家絮絮叨叨的回话:“贵客是外乡人吧,咱们狄道县这几年粮食一直歉收,就是这万钱一斛已经算便宜的了。你去前面那几个老店问问看,比咱们这里还贵上几分。” 贾穆不愿意耽搁时间,不耐烦的道:“郑欢,休要多说,一万钱就一万钱,让他取三斛,我们还要赶路。” 说着随手从仆人背囊中取出几块金子扔给店家:“休要啰嗦,这些金子够不够三万钱?若是够了就赶紧称粮。” 郑欢见贾穆伸手取金子时便已暗叫不好,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只好暗暗朝四周打量几眼,看看有没有人注意到自家公子的举动。 就见店家麻利的双手接住金块,用牙一咬,便眉开眼笑道:“够了够了,公子,还有多余找头。” 贾穆随意摆摆手:“多了就算本公子赏你的。” 店家手一抖,便将金块收进怀里:“得嘞,小的这就给您几位取粮。” 没过多久,店家便称好粮食装进三个麻袋,郑欢三人一人一袋背在肩上。贾穆便带着三人转身出了粮店,向城外走去。 那店家贪婪的看着贾穆仆人背后沉甸甸的钱袋,阴阴一笑,吩咐伙计看好店里,转身出了粮店,快步消失在街头。 城外,贾穆带着郑欢几人上马疾驰,一个时辰后来到一处山脚。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围,见没有什么可疑人跟随,便转过山脚来到一片凹地。 郑欢手打忽律,两个劲装大汉手持弓箭从树丛中站起身来,招呼道:“二公子回来了!” 贾穆点点头:“嗯,我不在时可有异常?” 大汉摇头:“回二公子,没发现闲杂人等,夫人在里面等二公子回来。” 贾穆舒了口气,便带头往凹地里面走去。 走了不多时,便来到一片简易营地。 营地里大伙都在忙碌着,有的在砍伐灌木丛收集柴草,有的用石块搭建简易灶台,有的在清洗晾晒衣物。 只有他两个弟弟无所事事的四处闲逛,见到贾穆回来,两人欢呼一声迎了上来。 “二哥,粮食买回来了?” “嗯,母亲呢?” “母亲在马车里歇息。” “我去见见母亲。” 贾穆一边和弟弟们说着话,一边向母亲所在的马车走去。 阎氏听到动静,撩开车门帷布探出头来:“穆儿回来了?一切可还顺利?” 贾穆行了个礼,恭敬的回答:“母亲,孩儿回来了,狄道城里粮食有些贵,不过孩儿还是买了三斛粟米回来,应该可以坚持到陇城。” 阎氏微微点头:“顺利回来就好,狄道乃韩文约所属,一定要小心行事,切莫被其部下发现我们。” “母亲放心,孩儿进城时用的是行商路引,也给足了入城税,并没有惊动城中军兵。” “如此甚好,为娘总觉得此地不宜久留,用过饭后还是趁早出发为好。” “母亲不必担忧,我们一路昼伏夜行,赶路也甚是辛苦。此地颇为隐蔽,歇一晚再走也不迟。” “这样......,好吧,就依穆儿,歇息一晚再走。” 贾穆快马来回奔波,身体早已感到疲惫酸痛,听到母亲答应休整一晚,心中松了口气,揉揉酸痛的双腿,走到马车边上,找块干净的石头一屁股坐下来歇歇脚。 这时郑欢有些犹豫的走了过来,对母子二人行礼道:“夫人,二公子,小人以为还是尽快上路的好。” 阎氏双目一凝,问道:“郑管事,你是发现什么异常了吗?” 她对郑欢还是很信任的,郑家兄弟原本就是贾氏部曲。贾诩举孝廉,兄弟两人就是以书童的身份跟着主人前往洛阳。 郑喜在长平馆被马超所杀,贾诩便把其弟郑欢调到身边伺候,让他娶妻生子,不使郑家断了血脉,所以郑欢等于是贾诩的心腹之人。 郑欢跟着老主人这么多年,人情世故,旅途经验自然非常丰富,他建议尽快上路,阎氏当然很重视的开口询问。 郑欢迟疑的回道:“小人倒不是发现异常,只是二公子在城内粮店中付钱过于爽快。万钱一斛寻常人定然要还价些许,或者饶上几斗才比较正常。......如此年景,能开粮店的哪个是简单角色,小人怕二公子这样一来,可能会引来一些宵小......” 贾穆在一边撇撇嘴:“郑欢,你想的也太多了吧。要照你这么说,去买粮的都会被贼人盯上,贼人盯的过来吗?” “呃......二公子,小人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说本公子买点粮食还会召贼人觊觎?” “穆儿!” 阎氏一瞪眼:“郑管事行走各地经验丰富,他既然这么说自有道理,你休得怪罪。” 转头对郑欢道:“依你之见,我们现在就走。” 郑欢看了看天色,见日已西沉,便道:“回夫人,天色将晚,倒也不用这么急,只是须得等待天色暗下来才能生火做饭,以防烟尘被贼人看到。用完饭后再赶路也不迟。” 阎氏点点头道:“郑管事老成之言,正该如此。你吩咐下去,让他们天黑做饭,两个时辰后启程出发。” “诺!小人这就吩咐下去。” 郑欢见夫人听从了他的意见,不禁微微松了口气,转身就快步离开。 贾穆心中有些不快,嘟囔道:“这郑欢也真是小心过了头,买个粮食还会召来贼人?可笑至极。” 阎氏闻言嗔道:“穆儿,我们身在敌境,做事自然要小心谨慎,你这样毛手毛脚,要坏了大家性命的知不知道?” 见母亲发怒,贾穆不敢多言,诺诺连声的退了下去。 不过他秉性忠厚,只是恼恨被母亲责骂,倒也没有迁怒郑欢,只是垂头丧气的找块没人的地方暗自生气。 郑欢跟随老主人贾诩多年,潜移默化下做事很是小心谨慎。 他让人把灶台转移到更加低洼隐秘处,等待天色完全暗下来才开始做饭,还找了人用毛毡把火堆围起来,尽量减少远处的人发现火光。 想了想他还是不放心,叫两个伶俐的小厮前往狄道城方向远远警戒,防备可能的贼人。 做好各项预防措施之后,郑欢才稍稍安心,静等夜色降临。 或许是他们所处地方比较隐秘,又或许是狄道城中无人关注他们,直到用完饭开始启程,都一直平安无事。 阎氏和郑欢这才稍稍放心,放慢了赶路的脚步。 却不料走到半夜,后面警戒的小厮突然快马回来,禀告郑欢:“郑管事,我们发现五里外有一支马队打着火把向这边过来了。” 郑欢一惊,问道:“那支马队有多少人?” “回管事,看火把数量,应该有五六十骑。” “不好,这一定是贼人追来了,快随我去禀报夫人!” 第一百一十三章 被成宜发现了 “母亲,你和弟弟们先走,孩儿带着人阻拦贼人。” 没过多久,郑欢把贼人追来的消息禀报给夫人阎氏和二公子贾穆。 贾穆当即反应过来,郑欢说的没错,应该是自己在狄道城露了破绽。 不过此时后悔也没用,还是想办法挡住追兵,给母亲和弟弟们拼出一条生路。 “我也可以骑马射箭,让母亲和四弟先走,我跟二哥阻敌。”十六岁的贾访正是血气方刚年纪,挎弓背刀昂然请战。 阎氏没有回应儿子的话,问郑欢道:“郑管事有何应对之策?” 郑欢打量着周围黑沉沉的起伏山坡,想了想回道:“贼人虽然还没有发现我们的踪迹,不过他们离此只有五里,又是骑马搜索,跑是跑不过他们的。依小人之见不如熄灭火把,找个山谷隐藏起来。我们能战的也有二十多人,若是能伏击一把,还是有五成把握击退贼人。” “五成?太冒险了吧?”贾穆不想母亲和弟弟们涉险,摇头不肯同意。 阎氏头脑还是比较清醒,立刻道:“穆儿,郑管事说的对。贼人众多,为娘马车速度慢,对方只要分出一部分人将你们缠住,分兵追击,我们谁都跑不掉。不如依郑管事所言,我们才有一线生机。” 随即吩咐郑欢:“应付贼兵之事就拜托郑管事了,穆儿,访儿两个约束仆从听你安排。” “诺,小人遵命!” 郑欢知道事态紧急,便也不再客套,当即带着众人熄灭火把,就着朦胧的月色进入到路边一处山谷。 西凉男儿哪一个不经历过一两次战争,舞刀射箭更是基本操作。贾氏部曲二十来个健仆个个深知在黄土高原上就算逃走十有八九也会丢掉性命。 还不如跟着主人家拼死一战,或许还有几分生机。 再说贼人不过比己方多了一倍人,正面交手或许没有胜算,伏击的话倒也不一定会失利。 大家都不傻,贼人要是来了几百号,自然不敢反抗,大多会选择束手就擒。 可眼下也就五六十人,趁人不备干他一下子,这买卖还是做的过的。 郑欢老于世故,自然知道手下们想法,不用去管那么多,只是仔细观察地形,思索如何伏击敌人。 这个山谷不大,形如倒斗,里面可以容纳数百人的样子。外面谷口两侧各有山石交错,足以隐藏二十几个壮汉。 郑欢见状暗自欣喜,这块地方易守难攻,只要守住谷口,对方就算来上百人都难以攻进谷中。 贾穆这会也冷静下来,十九岁的他自幼熟读家传兵书。虽然没经历过战争洗礼,但在母亲的教导下熟知各种战例。 见到郑欢这么按部就班的布置,他也拼命开动脑筋,想要为这场伏击出一把力。 不过他毕竟缺乏经验,一时间也想不出更好的主意。 这时东边红日初生,天色渐渐亮了起来。晨风吹过,母亲马车上挂着的銮铃轻响,车门帷布随风飘起,露出一角箱笼。 贾穆心中一动,顿时有了主意。 他几步走到郑欢面前,轻声道:“郑管事,我们埋伏在这里,万一贼兵首领为人谨慎,只是派一两个人进谷探查,我们的伏击不就露出破绽了。” 郑欢闻言一怔:“二公子这话什么意思?” “你想,贼人不知道我们所在,肯定分散搜索。一旦有人找到我们,若是一窝蜂进攻谷口,伏击才有效果。若是他们不打,只把我们堵在谷中,再回去找更多同伙过来,那我们就危险了。” 郑欢闻言,顿时反应过来。是啊,我只是想到贼人找到我们之后会马上冲过来抢掠,却没想到对方若是谨慎些,反手把我们堵在里面该咋办。 想到这里,郑欢冷汗都冒出来了,急忙问道:“是小人疏忽了,二公子,这如何是好?” 贾穆看到郑欢手足无措的样子,心里不免有些得意,不过他也没卖关子,低声道:“我们只要如此这般......,相信贼人就能引诱过来......,如此我们便可......” “好!二公子此计绝对有效,果然有几分老主人风采。” 郑欢听完贾穆的主意,不由得喝了一声彩,看向贾穆的眼光中也不禁带着几分佩服之色。这少年公子虽然还有一些稚嫩和不足,但临机应变和人心把握上确实有着很高的天赋。 当即叫过先前探查出贼人的那两个伶俐小厮,如此这般的吩咐了几句,让两人依计行事。 ...... 此起彼伏的山丘原野上,一支五十余人的骑兵像一条散开的长蛇缓缓移动,似乎在搜索什么。 为首一骑,身披一声破烂铁甲,头盔上一片护耳不见踪迹,露出一个小小孔洞。 其余众骑穿着各异,有的身穿胡服皮袍,有的全身包裹葛布,还有几个身上竟然穿着花花绿绿的女人衣服。 那首领身边一人骑着匹骡子,身上衣衫与其余人相比规整许多,不过长得獐头鼠目,耷拉着双肩,赫然竟是狄道城中粮店掌柜。 只见那首领张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恼怒的问道:“王掌柜,你莫不是在骗俺,找了一夜都没找到那伙肥羊。要是空手回去,须得受成宜将军责罚。” 粮店王掌柜也是一脸疲惫,见首领发怒,连忙强打精神挤出一丝猥琐的笑容,露出两个黄黄的大板牙。 “小的哪敢欺瞒胡屯将,那年轻人衣着华贵,身边还带着几个护卫,出手又阔绰。小的在狄道城多年,城中贵人莫不熟知,却从未见过此人。这年轻人肯定是外地来的,绝不会错。所以才禀报成将军,拿下这伙肥羊。” “那就奇怪了,这人带着财物,又不在城中落脚。既然还在你这里购买粮食,那肯定就在城外附近觅地安歇,怎地找了一夜都没找到,难道会飞的不成?” “依小的看,城外兵荒马乱的,这伙肥羊肯定不会在旷野落脚,说不得要找块山林谷地才不容易被流贼发觉。” “嗯,王掌柜说的有理。”胡屯将点点头,大声吆喝起来:“弟兄们再忍忍,多找找山林谷地,待找到那伙肥羊,成将军定然重重有赏!” 部下们找了一夜,原本疲劳饥饿开始懈怠下来怨声不断,但一听到老大说重重有赏,立刻振奋起精神,催动胯下战马呼喝着向前搜索。 突然,一个策马站在坡上的部下高声叫道:“老大,东北方有人。” 胡屯将神情一振,策马上坡手搭凉棚仔细看去。 就见数里外有两人骑着马远远看着自己,不一会便调转马头向远处跑去。 再往前看,似乎有十几骑护着两辆马车飞快的跑进一处山谷。 胡屯将顿时兴奋起来:“不错,肯定就是那伙肥羊。来人,快跟我追上去!” 听说找到了肥羊队伍,这伙骑兵很快聚拢过来,策马紧跟自家老大,先前的疲惫饥饿早已被他们泡在脑后。 这伙人原本就是马贼出身,跟着大头领成宜投奔韩遂,随韩遂部将阎行驻扎在狄道城。 这韩遂名义上受朝廷招安,领着安降将军的名号。实际上他部下多为各地叛军马贼组成,根本不管地方经济,与占山为王的强盗贼匪并无二致,劫掠来往行商更是屡见不鲜。 狄道城作为中原通往西域的必经之地,原本一直以来商业贸易非常繁荣。 可是在韩遂占领这一带以后,商旅过境无一幸免,尽数受到韩遂部下劫掠屠戮。 最近三年更是商道断绝,没有人敢通过这条道来往中原和西域。 贾穆他们路过狄道,若是不进城,还有可能悄悄通过。一旦要是进了城,暴露了外地人的面目,甭说露了财,就算没露财,一样会被有心人盯上。 经过此地的外乡人最终命运只有两个,若是商旅则是被劫掠一空,然后手起刀落曝尸荒野。 另一个若是身无分文的流民,韩遂部下就会将这些流民中的青壮跳出来强征入伍,并把他们的亲属老友尽数斩杀,以节省粮草。 眼前这伙人有马有车,听王掌柜说领头年轻人衣着华丽,分明就是一伙大大的肥羊。 胡屯将和手下人哪里忍得住,呼啸着催动战马追赶上去。 他们一路追赶,时不时发现地上散落着一些金银财物,有的贼兵忍不住下马去捡拾财物,有几个还哄抢起来。 被胡屯将劈头盖脸一顿鞭子,大声喝道:“不长眼的蠢货!前面肥羊手里有的是金珠宝贝,杀了他们再回来捡也不迟!” 贼兵们挨了鞭子,脑袋却清醒了许多,心说还是老大有眼力见,肥羊要是跑了,就算这点东西捡了也要上缴,说不定成将军恼怒之下自己脑袋都要搬家。 众人重新上马,再度追赶上去,一路追一路就像打了鸡血般越来越兴奋。 路上散落的金银财物越来越多,甚至偶尔还有一些女人的衣服掉在路边。显然这伙肥羊里还有女子混在里面。 财色俱全的肥羊队伍可是这几年极为少见的,刺激的贼兵们双目通红,恨不得肋生双翅飞过去大肆建银掳掠一番。 不消多时,众贼兵来到那处谷口。 胡屯将一见,哈哈大笑道:“这伙肥羊简直蠢到家了,这山谷有进无出,看他们往哪里跑!弟兄们,谁俺冲进去耍个痛快!” 他们是做惯了这活的老手,对方前面的表现就可以判断出这伙人基本上算是吓破了胆,慌不择路逃进这处死地,绝对不可能反抗。 再说了,即便对方敢反抗又怎么样,自己这边人手远远超过对方,解决他们废不了多少功夫。 不管是普通贼兵,还是为首的胡屯将,都没有把这伙心目中的肥羊看在眼里。胡屯将更是抽出环首刀,大声呼喝着当先冲进谷口。 哪知道胡屯将和身边几个贼兵刚进谷口,便见到两边山石上突然冒出二十几个彪形大汉,人人张弓搭箭,闪着寒光的箭头牢牢锁定自己。 胡屯将暗叫不好,在马上一个扭身,想要将自己庞大的身体藏在马腹下躲开箭矢。 可是谷口狭小,他们几个离埋伏的护卫直线距离只有几丈远,胡屯将身形才动,便听见密集的箭矢声响彻耳边。 他挥舞环首刀,试图格开箭矢,却不妨一箭从侧面射来,“当!噗!”那箭从他失去护耳的头盔孔洞中直贯而入,牢牢钉在他太阳穴上。 胡屯将只觉得脑中巨疼,眼前一黑便栽下马来,临死前他眼中余光瞥见一锦衣少年欢呼着抽出另一支箭继续张弓射击。 “想不到俺打了这么多年仗,竟然死在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手里......” 胡屯将和几个贼兵被射杀,前面的贼兵顿时乱作一团,有些经验丰富的老贼知道遇到埋伏了,赶紧想拨转马头逃离埋伏区。 可是后面的贼兵还不清楚前面的情况,在财物女人的刺激下还在往里冲锋。 一下子几十匹战马挤在小小的谷口里不能动弹。 郑欢和贾穆哪里会放过这等良机,也不用刻意瞄准,指挥部曲们拼命拉动弓弦,只管将箭囊中的箭矢射向数丈外的贼兵。 战斗发生的很快,结束的也很快,仅仅盏茶时间,拥挤在谷口的贼兵便死伤过半,剩余十几骑终于抢到空隙,调转战马夺路而逃。 “快截住他们,不能让他们回去找来同伙!” 郑欢一见,连忙大声叫道,一边奔向自己的战马。 贾穆紧随其后,抽刀跳上战马,随后贾访与十几个壮汉也紧紧跟上。 不过这些贼兵逃跑经验丰富,见有追兵追上来,居然很有默契的分散开来,逃向各个方向。 郑欢怕分散追击可能迷失道路,冲了一阵杀了几个来不及逃走的贼兵,便连忙叫住两位公子,回转山谷。 这次伏击虽然击杀了大部分贼兵,一行人躲过一劫,但还是逃走了十几骑。 郑欢回到山谷,找出几个受伤的贼兵一番审讯,才知道这伙贼兵竟然是狄道城中守将成宜的部下,为首的那个还是成宜亲信。 他暗叫不好,知道事态严重了,赶紧和两位公子一起禀告夫人阎氏。 阎氏当即认定此地不宜久留,剩下的行李也不要了。西北女子骑马也是常事,便弃了马车,只带着那三斛粟米,轻装上马启程,快马加鞭向街亭、陇县进发。 一日后,闻知自己亲信被过路行商所杀,怒气冲冲的成宜亲自带着数百精锐追了过来。 等到了这处发生伏击战的山谷,就见数十具尸首散落在谷口,两辆马车被丢弃在谷中,还有几个箱笼堆在一边。 成宜指着丢弃之物怒道:“给我仔细搜查,看看这伙人是什么来路,竟能伏杀数十精锐骑兵!” 手下人齐声应诺,把箱笼马车等丢弃物件收拢起来仔细翻看。 不消多时,一个亲卫指着马车门楣大声报道:“将军,这里有字!” 成宜疾步赶过去,就见马车门楣上刻着“司徒贾府”这四个隶书。 “嘶......贾诩家人?!” 成宜心中剧震:“不好!这是贾氏族人要南逃!” 贾氏一门可是主公韩遂的大仇人,成宜作为韩遂手下大将,可是知道主公对贾氏是如何的恨之入骨。 若不是雍州刺史邯郸商和武威太守张猛态度暧昧不明,韩遂和马腾联军如今实力不足,难以攻取雍州,贾诩叔侄的家人早已被他们出手处死了。 现在贾氏族人居然出现在狄道城外,正是主公报仇雪恨的最好时机。 不过贾氏族人已经走了快两天,估计已经进入街亭境内。成宜只带了几百人,就算追上去也拿不下街亭为主公报仇的功劳自己一个人是吃不下了。 成宜眼珠一转,当机立断下令道:“快!快随我回狄道,请阎将军通知主公,率军攻打街亭,便能生俘贾诩、贾成族人!” 第一百一十四章 韩遂军围城 且说贾家一行人弃了马车辎重马不停蹄地赶路,终于在两日后进入街亭。 街亭是个小城,离凉州治所陇城不过百里。 作为防备韩遂军进攻的前沿要地,当初李傕曾令其侄儿李利驻守陇城,并在街亭布下五千守备部队。 不过随着李傕和樊稠、郭汜等人发生内讧,随后又被贾成击败,他将李利和陇右四郡的驻守部队全部撤回了长安。 灵帝时期朝廷曾命京兆人韦端为凉州牧,只是当时边章、王国、韩遂、马腾先后在凉州作乱。李傕、郭汜控制长安朝廷又遣侄儿李利进驻陇城。 韦端这个凉州牧便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摆设,谁都可以在他的地头上作威作福。 等李利撤走,韦端才终于在地方士族的支持下重新控制陇右四郡。 他大力重用四郡士人,令儿子韦康为凉州刺史,王赟任广魏太守,马遵为天水太守,游奕为南安太守,崔谅为安定太守。 为了防备韩遂军进攻,他令州中从事杨阜从弟杨岳为街亭守将,率军三千驻守城中。 这日,贾家一些人风尘仆仆赶到街亭,见城门大开,士民百姓进出络绎不绝。 众人不由得松了口气,终于逃出了险地。阎氏吩咐道:“穆儿,为娘这几日骑马甚是疲惫,进城之后你去购买一架马车,歇息一日再走吧。” 贾穆点头称是,牵着母亲的马缰绳和众人一同进城。 刚进入城中,就见许多差役驱赶街上百姓避开道路,一边大声吆喝着:“阎别驾巡察地方,闲杂人等快快闪开!” 众人连忙下马避到一旁,却见鼓乐声中,百余差役护卫挎弓背刀走在头前,其后二十余精悍骑士簇拥着一位中年官员缓缓而来。 其中一人高举官衔牌,牌上用隶书写着“凉州别驾阎”五个大字。 阎氏心中一动,吩咐郑欢:“郑管事,你去打听一下,这凉州别驾姓甚名谁,何方人士?” 郑欢答应一声,离开人群,向一家酒肆走去。 少倾,郑欢回来禀报:“禀夫人,小人打听清楚了,听说这凉州别驾姓阎名温,至伯俭,天水西城人士。” “果真是他,”阎氏心中顿时一喜,“穆儿,那是为娘族兄,稍后你便拿着拜帖去见他,就说我们要南下汉中,请他派兵护送。” 贾穆一听,也是喜上眉梢:“既然是母亲族中舅父,那我们就安全了。” 说实话,众人为了尽快逃出狄道险地,大部分金银细软都丢弃了,剩下的钱财也就够买一辆最简陋的车。 好在伏击贼兵时缴获了不少战马,实在不行卖掉几匹可以补充川资路费。 阎氏原本不想接触本地官府,怕凉州官员与武威太守张猛一样把他们当做人质要挟丈夫贾诩和侄儿贾成。 不过既然凉州别驾是她族兄阎温,那就另当别论了。 天水阎氏乃凉州望族,族叔阎忠与丈夫贾诩乃是忘年之交,当初就是阎忠的推荐下丈夫才得以举孝廉入仕,可是说是贾诩的恩师也不为过。 阎温是阎忠之子,虽然多年未见,面貌改变甚大,以至于她一时不敢确认。 但是凭着两家交情,阎氏相信族兄阎温不可能置他们一家与不顾。 果然,当贾穆拿着拜帖前往阎温所居住的馆驿,阎温不敢怠慢,亲自带人过来将这一行人接回馆驿,与街亭守将杨岳一起设宴款待他们。 阎氏一介妇人,见过族兄之后便由馆驿中侍女伺候下去了内室安歇,自有三个儿子与舅父阎温叙谈。 “仲恭南下途中可曾遇到贼匪乱军?” 阎温见贾穆一行人衣衫不整,尘土满面,妹子阎氏更是男儿打扮,骑马挎刀,连马车都不坐。心中疑虑,开口问贾穆。 贾穆没有隐瞒,将自己得到父亲书信,抛家舍业,全家南下投奔汉中,以及路上遭遇原原本本对舅父阎温说了一遍。 末了他愧疚的道:“狄道城守将应该知道甥儿身份,很有可能举兵来犯,还请舅父早做准备。” 阎温闻言眉头一皱道:“狄道城守将阎行、成宜乃是韩遂心腹爱将,手握重兵。一旦得知你们身份,必定出兵追来,攻打街亭。不行,此地不宜久留,你们明日便随我回陇城,请韦使君召集军兵防备韩遂军来犯。” “那街亭怎么办?” 阎温听说他们一行人会引来韩遂大军进攻,并没有把他们交出去平息战争的意思,反而要带着他们一行人前往更加安全的陇城。 这令贾穆很是感激。 但这样一来,街亭就会面临韩遂军首当其冲的攻击,贾穆心中愧疚,不由得开口问阎温和守将杨岳。 杨岳肃容道:“二公子只管与阎别驾前往陇城,街亭易守难攻,守个把月并非难事。倒是恐韩遂叛军以偏师牵制街亭,主力直驱陇城,韦使君恐难抵挡。” 贾穆道:“这样吧,我修书一封,请韦使君与舅父派人送往汉中,我父与兄长定会派援兵前来陇城。” 阎温大喜:“仲恭若有书信前往汉中,凉州安矣。” 一场酒宴匆匆结束,翌日,因为军情紧急,阎温不再巡察各地,急匆匆带着贾家一行人回转陇城。 一路无话,他们一行人刚进入陇城,便有快马赶到城中。 阎温知道这应该是前线军报到了,便顾不上回府,只是命手下亲卫将阎氏一行人带到自家府中休息,自己与贾穆两人直奔州牧府。 州牧韦端这时已经得到街亭军报,称韩遂亲提大军五万来袭,前锋阎行、成宜已经将街亭城团团包围。 韦端大惊,急召城中文武官吏入府议事。 等阎温与贾穆见到韦端诉说详情,韦端才知道这是当朝大司徒、大司空家人惹来的麻烦。 不过作为成熟的政客,韦端深知自己虽名为一州之主,能控制的地方不过数郡,还时常要受到韩遂、李傕两边派兵劫掠骚扰。 韦端苦不堪言,又无可奈何。 今日见到大司徒、大司空的家人来到陇城,即便是因为他们的缘故,引来韩遂大军进攻。 但要是平安保住这些人,贾诩不用说,以贾成的为人脾气,一定会重重报答他护佑家人的恩情。 当了十几年凉州牧,韦端深知凉州这块地方要生存下去是多么艰难。 当年他壮年领命,成为一州之主,原想着可以一展抱负。哪知道西北叛乱连连,边章、北宫伯玉、李文侯、王国等人割据边郡,势力庞大到令自己绝望。 这还算好的,至少这帮人只在西北地方那几个郡闹腾,没有想过打凉州治所陇城。 可是随着马腾、韩遂崛起,这两人野心勃勃,屡次想要东进长安。一路上更是烧杀抢掠,原本相对安全的陇上数郡也被叛军糟蹋的民不聊生。 最困难的时候,作为一州之主的他只能狼狈逃到安定石城一带苟延残喘。 好在马腾、韩遂先后被太师董卓和贾成两人率军击败,退回陇西郡,才使得他能够重新回到陇城,有了四郡之地。 但韦端也知道,夹在李傕与韩遂中间,南边还有日益强大的朝廷,他已经不可能作为割据势力独立存在了。 唯有投靠一方,才能生存下去。 李傕日落西山,只能靠抢掠维持生存,覆灭指日可待。韦端脑子还没进水,不想投靠一个将死之人。 韩遂、马腾看似势大,两人拥兵十几万,不过在韦端看来,这两人所作所为与李傕没啥区别。 朝廷一旦腾出手来,第一个对付的就是悬在头上的陇西势力,这二人蹦跶不了多久。 作为数十年的老政客,韦端唯一的选择就是投靠朝廷。 陇上数郡紧邻益州,这些年来益州发生的一切他是清清楚楚。甚至在他治下的百姓也多有前往益州迁移的,就是因为传言益州遍地粮食,只要有把子力气,肯吃苦,便能衣食无忧,再也不用担心家人会饿死。 韦端知道这不但不是传言,更是事实。所以他很确定,在贾氏叔侄的带领下,朝廷有足够的实力平定天下。 对他来说,投奔朝廷前途光明,即便为此失去了凉州牧的官位又如何。宁为鸡头不为凤尾,那是要有实力基础的,没了命的鸡头才可笑。 搏一搏,韦氏一门前途远大。韦端当然拎得清。 况且他也不是泥捏的,这几年手下也聚拢了两万多兵马,坚守几个月还是有把握的。 当然了,他不敢保证贾家人走后,大司徒贾诩、大司空贾成会不会尽快派援军过来。 若是贾家人离开陇城,万一二位贾公存着坐收渔翁之利的心思,让他这几个郡消磨韩遂军精锐,等他拼光了部下人马,甚至自己也被干掉了,然后以逸待劳,出面收拾残局。 这样的局面可不是他愿意遭遇的。 韦端算盘打的很精,以战事将起,境内或生盗匪为由,言辞恳切的请求贾家人留在陇城,等候朝廷援军。 贾穆母子倒没有料到韦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会这么暗地里揣测贾诩叔侄。 见韦端执礼甚恭,把他们一家安排的舒舒服服,还设身处地为他们母子着想。 阎氏又是欣慰又是愧疚。 欣慰的是凉州牧韦端果然心向朝廷,不惜一切要保护他们母子,坚决与叛军势不两立。 愧疚的是,因为他们母子,陇上数郡又要经历战火,多少百姓因此受难。 阎氏感激之余,亲自出面接见韦端,说了不少感谢的话,并且命贾穆、贾访兄弟加入韦端军中一同守城。 韦端得到大司徒夫人亲自接见,心头一块大石落地。 心说幸亏老夫这番精心操作,能够得到贾夫人登堂接见,意味着已经将老夫当做自己人看待。 将来我韦氏靠上贾氏这座大靠山,前途不可限量。 老家伙心满意足,旋即信心百倍的积极准备守城。 在韩遂大军到来之前,他命州牧从事杨阜手持贾穆亲笔所写书信,以及牧府求援信,快马加鞭前往郑都,向朝廷请援。 要说韩遂如今最恨的人不是旁人,正是当朝大司空贾成。 这些年来,他每每想起当初大好形势下竟然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部下击败义兄马腾,迫使他也不得不退兵回到老家金城。 便忍不住怒发冲冠,有一种想要杀人的冲动。 这几年他厉兵秣马,又聚拢了五万多部众,准备南下益州,杀了贾成,控制郑都天子和朝廷,为自己报仇雪恨。 可是义兄马腾自从长子战死,这几年几乎一蹶不振,躲在陇西郡治襄武城里整日里唉声叹气。 韩遂只知自己势单力孤,只有联合这位在凉州拥有极大声望,作战能力又非常强悍的义兄一起出手,或许才能击败贾成的朝廷军。 这些年来,他费尽了唇舌,不停的劝说义兄马腾重新振作起来,为儿子马超报仇雪恨。 或许是他的劝说起了效果,或许是时间的流逝,让马腾从自怨自艾中走了出来。在仇恨的驱使下,马腾再度在陇西郡向羌胡各族发出号召,要起兵攻打朝廷所在的汉中。 与此同时,韩遂暗中派人挑唆位于武威的雍州刺史邯郸商和武威太守张猛之间的关系。 一旦两人矛盾积累到兵戎相见,他便能趁机出兵,攻取雍州四郡。 捎带手的还能灭了贾氏叔侄留在姑臧的一家老小,出出心中一口恶气。 但他却万万没想到,雍州风波刚起,他出兵攻取四郡时机未到,便受到来自狄道的部将阎行军报,说贾氏一家人已经逃离雍州,进入街亭。 韩遂大怒,也不管雍州结果如何,当即亲率五万大军南下,并且派人传信马腾共同出兵。 他认为既然开战了,就要兵贵神速,一举拿下陇右四郡,然后数路其下攻其不备,说不定朝廷措手不及,被他们攻下汉中也有可能。 再说他早就探查清楚汉中富庶,粮草遍地,西凉骑兵一日百里,只要攻进汉中,便能就食于敌,不需要准备多少军粮。 就在这个情况下,短短十日,韩遂亲率本部三万骑兵便迅速推进到街亭。 他们并不停留,分出一部分兵力围住街亭,大军继续南下,很快便将陇城团团包围。 而他们到达陇城附近,开始围城时,杨阜正带着人离开陇城,击退几个零星追兵,前往汉中求援。 第一百一十五章 青梅煮酒论英雄 建安五年(200年)四月,郑都,大汉皇叔,左将军刘备府。 关羽、张飞、许褚气呼呼走进后院,见大哥刘备慢条斯理的在侍弄菜地,不由得更加生气。 张飞一把夺过刘备手里锄头扔在地上,厉声道:“大司空亲征西北,听说出征将领中没有大哥姓名,大哥为何还躲在家中不去请战?” 关羽瞪了张飞一眼:“翼德休要对大哥无礼!” 不过他对刘备的不作为也很是不满,跟着说道:“朝廷正式出兵征讨不臣,正是我辈建功立业之时,大司空颇为看中大哥,何不上书请战,不负我等报效朝廷之心!” 许褚不善言辞,但他既然举族投入刘备麾下,自然想凭着一身艺业杀敌立功,绝不是来郑都荒度时间养老的。 如今朝廷兵强马壮,正式开始对外用兵,但凡朝中将领无不踊跃请战,要争夺那出征的第一功。 哪知道自家主公行为却异于常人,躲在家中一声不吭,似乎生怕被点名跟着出战一样。 要是这样的话,那他许褚在刘备手下待的还有啥意思? 关羽张飞两人孑然一身,刘备的俸禄养他们两个绰绰有余。 可许氏一族千余老小来到郑都,不靠军功获得官位赏赐,坐吃山空还能坚持多久? 就算左将军兵额足够,许氏从军入伍的两百多族中青壮也仅仅够全族老小勉强维持生计。想要在生存成本日益高涨的郑都发展壮大,简直是痴人做梦。 作为寒门武人,靠读书入仕做官至少需要好几年时间,许褚自忖不是那块料子。唯有在战场上获取军功才是他许氏一族能够生存壮大的最好方式。 原本他还以为,投入天下闻名的主公刘备麾下,天子与大司空贾成对主公也是推崇有加,有了朝廷重用,主公定然可以大展宏图。 而他许氏一族在刘备麾下自然跟着水涨船高,为朝廷平定天下的同时光宗耀祖。 可看着刘备一副畏畏缩缩不思进取的样子,许褚不禁有些后悔当初他投入对方麾下的选择是否有欠考虑了。 手下三人神态各异,却都隐约带着一丝失望的表情。 刘备心里明白,却苦于不敢解释真正的原因。 他哪里不知道此次朝廷出征西北,乃是必胜之局。 况且朝中有名有姓,作战经验丰富的将领并不多,搬起手指不过段煨、董承、张卫和他这区区三五人。 就算加上在外坐镇的武将,也只不过甘宁、徐晃名头与自己相差仿佛,其余人几乎都是无名之辈。 自己若是请战,相信朝中内外绝大多数人都会支持自己。 可他真的不敢啊! 那血淋淋的天子诏书犹如一座大山,重重的压在他心头。 宫门外的一幕深深的印在他脑海里,贾成最后那几句话翻来覆去就在他耳边,让他每日每夜都睡不着觉。 他不敢确定贾成是否已经知道诏书这件事,所以董承等人邀请他过府饮宴他也不敢应邀前往,生怕被贾成知道天子的谋划而把他们这些人一网打尽。 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热血少年,在郑都的这一年来,更是让他知道这里的水太深了,稍有不慎便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没有足够的实力,如何能与权倾朝野的大司空贾成扳手腕。 更何况贾成身后还有一位深不可测的大司徒贾诩。 若是贸然上书领兵出征,万一贾成觉得自己是要对他动手了呢? 刘备相信,只要贾成想要对付自己,根本不需要亲自动手,只需稍稍示意一下,便有无数人拿着自己确凿的谋逆证据出首举报。 大业未成,身首异处的命运他刘备绝不愿意接受。 “云长、翼德、仲康,你们且稍安勿躁。大司空家人被围陇城,看似朝廷仓促出战,但凉州都督甘兴霸三万大军就在阳平关,只要大司空一声令下,大军旦夕可至。为兄就算跟着大司空出征,估计也捞不到什么大战可打。还不如等在京中,若是东面各路诸侯有异动,再向朝廷请命出征关东,到时候独领一军功劳更大。” 关羽一皱眉:“关东袁曹对峙于官渡,荆州刘景升从未闻有对外作战之举,更不可能进攻朝廷,大哥如何会认为有东面之敌进犯?” 张飞一拍大腿:“二哥说的对啊!朝廷现在实力有多强大哥不是不知,只有俺们打出去的份,谁敢打俺们?俺老张可听说朝中很多人对大哥寸功未立就得了这左将军的位置很不满了,咱要是躲在家里不出去打几仗,俺老张出去喝酒都没脸。” 对于刘备的一再推脱,许褚突然品出其中异状,试探着问道:“主公是否有顾虑?难道怕大司空......” “嗯?”关羽也心中一动,有些疑惑的看着刘备。 “仲康休要胡言!”刘备让许褚说中心事,有些恼羞成怒,“我就是觉得我们这次怕是徒劳无功,才不想请战,与大司空何干!” 张飞倒是没想这么多,只是对大哥刘备推三阻四有些不耐烦:“大哥,有仗打就不错了。大司空出征西北哪会只解陇城之围,肯定要平定西北的。到时候说不定还要顺势拿下关中进军长安,干掉李傕那厮,咱们有的是打仗的机会。俺都能看出来,大哥咋想不到啊?” 张飞是个直性子,几句话说的刘备居然一时难以反驳,心中更加恼怒,正要拿出老大的威严呵斥这几个不知轻重的手下。 “报!启禀将军,大司空贾公已到府门外,要见将军!” 刘备一惊,赶紧道:“你们休要多言,快随我去府门外迎候贾公。” 听说大司空贾成突然到访,几个人惊异之余,赶紧跟着刘备出去迎接。 “听闻大司空克日出征,军务繁忙,怎地有瑕来末将府中?” 一见到年轻的过份的当朝权臣,刘备心中不免闪出一丝嫉妒之情,不过他也不敢怠慢,立刻上前行礼。 “呵呵,听说玄德身体有恙,我心中不安,特来看望玄德。” 贾成神色自若的温声说道。 刘备心中一紧,身体又弯了几分:“备只是小恙,不足劳大司空挂念,用了药已经好多了。” 贾成伸手拍拍刘备肩头:“无事就好。” 又指着关羽三人道:“听闻玄德手下关云长义薄云天,张翼德威猛无敌,许仲康沉着稳重,莫非就是这三位壮士?” 听到贾成居然这么高的评价自己,三人顿时觉得心中一热,不觉挺直了身体,目光热切的看着贾成。 刘备摇摇头:“无名小卒,不足当大司空谬赞。” “哈哈!玄德不必太过谦逊,自古猛将如利刃,可不能深藏于匣中荒废岁月。致使英雄迟暮,徒叹冯唐易老,李广难封啊。” 贾成这几句话正好说中三人心思,不免气势弱了几分,看向自家老大的眼里也带着一丝怨气。 刘备心中苦涩,不敢接贾成话头,只是低着头诺诺不语。 贾成眼光一转,心中暗笑,脸色更加温和:“听说玄德府中后院青梅已结硕果,今日偷得半日闲暇,不若与玄德煮酒品青梅,不知玄德可有雅兴?” 刘备哪里敢拒绝贾成,当即躬身应诺,吩咐下人准备酒食,请贾成到后院凉亭饮酒。 众人说说笑笑来到后院,早有下人煮好新酒,端来一碟新摘青梅放在亭中石案上。 贾成环视左右,指着一畦菜地道:“玄德好有雅兴,亲自躬耕田亩。” 刘备笑笑:“大司空屯田救百姓之举天下闻名,备闲来无事欲附大司空骥尾,班门弄斧而已。” 说罢伸手相引,请贾成上座。 等贾成施施然坐下,众人侍立两侧,刘备半坐倒酒:“备府中简陋,唯有新出青梅尚可下酒,大司空莫要嫌弃。” 贾成哈哈一笑:“出门访友,兴之所至何物不可下酒,玄德随意即可。” “能得大司空垂爱,以备为友,备之幸也。” “玄德啊,我今日过府饮酒不谈公事,你我且放下公事,无须职位相称。” “呃......贾公有令,备自当谨遵。” 贾成笑着指指刘备,一口喝干杯中热酒,随意掂起一枚青梅放进嘴里嚼了嚼。 嘶...真特么酸,老曹难道就好这一口?特么狗屁青梅煮酒论英雄,将来逮住老曹非灌丫一两斤青梅不可,让他尝尝这酸爽的滋味。 趁人不备,贾成大袖一抹,那颗酸了吧唧的青梅落入袖中。 咂么咂么嘴,今晚只能豆腐下饭咯。 “玄德,你转战天下十几年,可否与我说说天下诸侯,何人可称英雄?” 嗯?贾君美这是什么意思?刘备心念电转,不知道怎么接口。 “贾公所谓英雄,不知以何为准?” “呵呵,哪有什么标准,喝酒闲聊而已。以玄德所见,难道天下之大无人可称英雄?” 说来也巧,这时候天边乌云翻动,向这边渐渐弥漫过来,似乎春雨将至。 贾成心中一喜,复刻历史名场面的恶趣味再一次涌上心头。 指着天边翻滚变幻的乌云道:“玄德知道龙之变化否?” 刘备不明所以,摇头道:“未知其详。” “嘿嘿,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方今春深,龙乘时变化,犹人得志而纵横四海。龙之为物,可比世之英雄。玄德久历四方,必知当世英雄。请试指言之。” 刘备心中没来由的一阵警惕,要知道自董仲舒提出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来,龙这玩意已经神化到只能和天子皇帝相提并论。 当今之世,用龙比作诸侯英雄,简直大逆不道,贾成这是几个意思? “备叨天子与贾公恩庇,得仕于朝,哪有资格妄自品评天下英雄。” “欸,闲来无事把酒言欢,玄德尽管放心大胆的说,酒后之言谁会当真?”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你说不当真就不当真了?刘备怀疑贾成挖坑,可又没有证据。 见贾成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只好无奈的开口敷衍道:“淮南袁公路,当初兵粮足备雄踞一方,可为英雄?” 贾成嗤笑:“袁术兵败身死,已是冢中枯骨,怎能称之为英雄。” 刘备想想:“河北袁本初,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及天下。如今虎踞冀州之地,部下文臣皆为一方名士,武将骁勇善战,可为英雄?” 贾成端着酒杯乐了:“袁绍色厉胆薄,好谋无断。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早晚比为我阶下之囚。” 刘备撇撇嘴,暗道这位口气真不小,索性接着道:“兖州曹孟德,屡败屡战,屡战屡强,擒杀吕布天下侧目,可谓英雄。” “曹操啊,倒是个人物。不过兖州四战之地,处处皆敌。眼下又有强敌在侧,若是能击败袁绍,或许可称半个英雄。” “有一人名列七俊,威镇九州,刘景升可为英雄?” “刘表虚名无实,坐谈困守之辈,非英雄也。” “有一人血气方刚,江东人人惧之,皆俯首称臣,孙伯符算不算英雄?” “孙策少年轻狂,屡次孤身犯险。岂不闻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难称英雄。” 刘备心想这么多独霸一方的豪强在贾成眼里都称不上英雄,那西北马腾、韩遂,关中李傕,南阳张绣就别说出来让他笑话了。 只好无奈的说道:“舍此之外,备实在不知还有谁能称英雄。” 贾成环目四周,大笑道:“夫英雄者,胸怀大志,腹有良谋,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者也。” “胸怀大志,腹有良谋,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备不知谁能当之?” 贾成伸出手指指指刘备,再指指自己,笑容诡异道:“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成尔。” 说罢,看着刘备大惊失色,手中筷子失手掉在地上。 这时正好天边雷声滚滚,刘备立刻敛去惊容,伸手去捡筷子,正要开口说话掩饰,贾成却不按常理,抢先说话:“是不是想说‘一震之威,乃至于此’?” 第一百一十六章 治理与战争 “啊?”这人怎么知道我会这样回答? 刘备惊的目瞪口呆,贾成这是想做什么?难道他知道了所有一切,故意过来耍我? 名场面被贾成搅的收不了尾,志得意满的贾成乐的鼓掌大笑。 看着白面刘备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像是深得川中变脸神技,贾成怕再逗下去这货憋不住要动手。 虽说自己身边有陈到这位变态高手护卫,但对方可是传说中的刘关张加虎痴许褚,打起来自己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轻咳一声,贾成面色一整道:“酒后闲话,玄德不必当真。” 随即指了指关羽、张飞和许褚道:“我此次带兵征讨西北不臣,玄德既然不愿出战,我便不再勉强。不过朝廷用人之际,三位虎将正是当打之年,玄德何不割爱,让他们随我出征,也好为朝廷立功,留名青史。” 贾成再度表现出对三人的喜爱,并言之凿凿称他们三人为虎将。 要知道面前说此话的人非同一般,乃是当今天下权势最盛之人。适才品评天下人物之时对各路诸侯一针见血的评价,和流露出的自信气势,让三人心折不已。 反观自家大哥、主公,一步步被贾公牵着鼻子走,最后失态到像个小丑。 两人无论怎么比,都是高下立判。 就这样的人物,从始至终对自己三人称赞有加,誉己为虎将,愿意给自己上阵作战的机会,甚至还可以留名青史。 三人年纪都不小了,关羽三十九岁了,张飞也有三十五岁,而许褚虽然小一些,但也年近三十。 在这个时代,他们都快做爷爷了,再耽搁下去,难道真的像贾公所说的步李广、冯唐的后尘,一辈子碌碌无为,被人当做反面教材笑话几百年? 许褚对刘备早就心怀不满,当即对贾成躬身施礼道:“能得大司空错爱,小人之幸也。许褚愿鞍前马后,为大司空帐下走卒!” 关羽、张飞还算念追随刘备多年之情,关羽只是目光热切的看着刘备,不知道怎么开口。 张飞却已经忍耐不住,大声道:“大哥只管在家中安坐,俺与二哥跟着大司空走一趟西北,把马腾、韩遂的脑袋拿回来与大哥做个酒器!” “这个......”刘备面上笑嘻嘻,心里mmp。 好你个贾成,还说闲来无事找我喝酒,说什么品评天下英雄,把老子唬的一愣一愣。 却原来暗藏祸心,老子手下本来就没几个人,糜竺、简雍、孙乾被你勾走还不够,仅剩的关羽、张飞和许褚都要拿走。 简直是欺人太甚! 贾成却微微一笑,故作不知道:“怎么?玄德不愿意三位虎将战场扬名?只是可惜了三位一身武艺和满腹韬略。” 贾成这话一处,别说许褚和张飞了,就连关羽也受不了了,满脸不情愿的对刘备道:“大哥若是不愿,某留下就是,只是请大哥不要耽搁三弟与仲康前途。” 关羽话都说到这地步了,刘备知道自己若是不答应,非但得罪了贾成,这三位也肯定从此与自己离心离德,再也回不到当初亲密无间的地步了。 “备乃无用之人,怎会一己之私耽误兄弟们的前途。三位贤弟,战场之上刀枪无眼,切切保重自己,为兄在家中静候三位贤弟得胜归来,倒是定摆下酒宴一醉方休。” “哈哈哈哈!好!有三位虎将相助,此次出征西北,定然一战而胜!玄德你放心,你这一放手,大汉史册上定然会多了三员不世名将!” 挖角成功的贾成仰天大笑,带着众人扬长而去。 小样,没了关羽张飞,你刘备还怎么翻得出本大司空的手心? 有衣带诏又咋样?没兵没将,又没人出主意,你还能往哪里逃? 乖乖待在你这破左将军府,吃那劳什子的青梅去吧。 逮着一只羊使劲薅的贾成觉得光杆刘备应该很难翻出浪花,再说坐镇郑都的还有他最大的底盘老狐狸贾诩,手段可比自己高明的多。 有贾诩看着,他放心的很。 不过临出征之前,他还要去见见叔父贾诩,就某些事情做些沟通。 “甘兴霸那边已经出兵了吧?” 一见面,贾诩就直接开口问道。 “嗯,虽然还没有最新战报回来,不过估计问题不大,有兴霸在,陇城之围只是小问题。” 贾成胸有成竹的回答道。 他之所以花了很多时间做出征的准备工作,还有心思临行之前敲打刘备,薅光了他身边所有人才,就是一见到前来求援的杨阜,便把出兵的命令六百里加急送到了阳平关前线。 在阳平关,甘宁早就聚集起了三万精锐强兵,只等贾成命令一下,便可立即出兵救援陇城。 贾成估摸着以甘宁雷厉风行的行军速度,此刻或许已经和围城的韩遂军交上手了。 “只是侄儿没有考虑周全,让婶母与阿穆他们受惊了。” “不怪君美,老夫也没想到张叔威(张猛)会心怀异志,暗中监控我贾氏族人,致使阿穆他们乔装冒险走狄道南下。若是张叔威派兵护送,走安定这条路线,当不至于出现这么多事。” 贾诩也有些后怕,他本以为对大汉忠心耿耿,镇守边疆多年,有着凉州三明之称的张奂之子张威,绝不会做出扣押朝廷大臣族人的蠢事。 要知道张威父亲张奂当初就是兼任这武威太守,在好友阎忠的推荐下把他贾诩举为孝廉,也就是说贾诩严格意义上来说算是张奂举主。 张威虽然比贾诩小十几岁,但有了这层关系,按照士族传统来说,两家应该守望相助才对。 况且贾诩叔侄权倾朝野,汉中朝廷名义上虽是天子刘协为主,但明眼人都知道,这可是他们叔侄两人一手一脚打下来的。 贾诩叔侄虽不承认,但朝野上下甚至别的势力常称呼朝廷军队为贾军而不名。 照常理,张威作为贾氏故地太守,又有着举荐之功,当然应该极力巴结贾家人,以获取更多的政治利益。 所以贾诩这些年放心将家人留在武威郡治姑臧,只带着侄儿贾成出外从军。 就是觉得家乡安全,有举主张奂父子照应着,老家族人怎么着也不会有危险。 哪知道张威居然心怀异志,居然暗中想要控制贾氏族人,以达到他割据一方的野心,这却是贾诩万万没想到的。 不过好在凉州牧韦端立场坚定,把贾家人保护起来,使得贾诩老婆孩子有惊无险,逃过了韩遂军追杀。 “你这次亲自带兵出征,是想一举平定西北?” “是的,韩遂、马腾不过芥藓之疾,邯郸商、张叔威一战可擒,若只是军事上攻取西北,甘兴霸一人足矣。不过西北汉胡杂处,不能解决根本问题的话,去了韩遂、马腾,又会有张遂、牛腾出来,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野心勃勃之辈防不胜防。” 贾诩颔首:“你能想到这一点,老夫就放心了。我们贾氏出自西北,当知大汉治理西北数百年,皆以武力威压为主,治标不治本。特别是对待羌胡,抚则优待过甚,夺民之利以肥异族。剿则赶尽杀绝,刀锋所指无一幸免。致使西北官民、汉胡之间矛盾重重永无宁日。” “叔父说的是,侄儿最近观太史公之书,也深有感触。其实治理西北,根在朝廷派遣官吏权势过大。若其贪鄙,仇视异族,则很容易为了边功挑起战端,拖累地方和朝廷财政,苦的都是西北汉胡百姓。若是其胆小软弱,惧怕胡人入侵,则很可能欺瞒朝廷,夺民之利而贿胡族,长此以往必然逼的汉地百姓揭竿而起,西北也无宁日。” “嗯,你是看了左昌、宋枭、杨雍、耿鄙这历任凉州刺史故事,才总结出的吧。” “叔父说的不错,所以这次侄儿出征西北,作战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解决朝廷和汉胡之间最根本的问题。” “你准备怎么做?” “西北贫瘠,无论汉胡首先必须解决生存问题。只要解决了这个问题,那就能够建立起汉胡百姓对朝廷的信任基础。然后还需建立起完善的官僚体系和监察制度,限制地方牧守权力过大,擅自开启争端或增加苛捐杂税。” 贾诩沉默稍许,摇头道:“你这样做,必然需要朝廷支出为数巨大的钱粮物资,且耗时耗力,值得吗?关东袁曹大战将起,正是朝廷坐收渔翁之利,平定中原之时。你把精力和朝廷积蓄用在西北边地,却错失中原良机,岂不是因小失大?” 贾成却不这么认为,他是知道历史的,汉末黄巾起义到三分天下,最后司马氏的晋朝一统全国。历经百年的战争,使得全国人口损失了近八成,汉人元气大伤。 与之相对的是,西北胡族因为中原无力对外,不断发展壮大,开始连年入侵。 加上各国兵力不足,引外族加入军队,导致北方一度胡族数量占大部,具有压倒性的优势。 他虽然族类观念不是非常强,不许胡族进入汉地。 但没有制约的胡族一旦进入汉地,对中原百姓来说就是个灭顶的灾难。 五(胡)乱华绝不是一句民(族)daronghe所能一笔带过的,那是一场场战争和血淋淋的屠杀所写就的历史。 贾成宁愿慢些平定天下,也要把羌胡问题解决掉。 在贾成眼里,只要承认朝廷统治,不管是胡人也好,汉人也罢,都是大汉子民,享有朝廷子民的权利和义务。 解决了西北问题,也就是解决了未来的隐患。 当大家的观念一致,再也没有族类之分,而只是把各族当成风俗习惯互不相同大汉子民。 那么将来不管发生什么朝代变化,所有百姓的行为和诉求是一致的,再也不可能产生汉胡之间大乱杀的现象。 这点,他在益州推行百城千道计划就已经有目的的试着推行这个理念。 益州蛮夷族群众多,风俗习惯也各不相同。 以往时候,特别是南中地区,因为地方官员视其为异类禽兽,动辄掠夺欺压,所以叛乱频繁。 到刘焉当政时期,南中更是连官府都没了,刘焉的政令根本到不了南中。 贾成的百城千道计划实施,就是从根本上打破了蛮夷不能当官的陋规。夷族从开始能自治,到获得在京师太学学习的资格,再到通过考试可以获得更高官职的权利。 一步步将遍布益州各地的夷族纳入到朝廷统治范围里,使得夷族百姓心向朝廷,天然认定自己就是完完整整的大汉子民。 仅仅五年,益州登记在各地官府籍册里的纳税百姓数量就从两百多万,暴涨到接近千万。 这就足以说明,贾成在益州的实验是成功的,具有推广的可能。 但是西北羌胡和南方蛮夷不同。 南方蛮夷族类众多,每个族群人口少有超过千人,互相之间交流不多,而且多为在固定地点结寨居住。 他们的生存方式多以渔猎和耕种相辅相成,很少有迁移他地的习惯。 贾成的百城千道计划落实起来就比较切合当地实际情况,受到的阻力也不多。 西北羌胡以游牧为主,迁移频繁,各个族群之间还经常因为草场、牛羊等问题互相攻杀吞并。 很难将他们固定在一个地方接受朝廷管制。 而且西北适合耕种的地方也就是各郡城池所在的绿洲,资源有限,养活不了众多百姓。 百城千道计划计划在西北行不通,贾成必须找到更好的方法才能实现西北粮食自主。 这个就算是在两千年以后也是很难达成的目标。 不过贾成还想试试,既然不能耕种粮食,就从西北特产入手,用手工业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叔父,我的计划若是顺利实施,也许不需要朝廷投入你想象中那么多的钱粮物资。朝廷手里有的不仅仅是钱粮,还有给百姓的机会?” “嗯?你想空手套白狼,可行吗?” 贾成呵呵笑了:“叔父不知,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有时候百姓们更愿意接受朝廷空手套白狼的方式,而不是直接拿到只能吃一段时间的钱粮。” 第一百一十七章 聪明的韦端和家宴 贾成预计的没错,当他率领一万正兵,三万徒附,一万工匠商旅,合计五万大军,历经一月征程赶到凉州治所陇城时,凉州都督甘宁早就把韩遂五万大军打的稀里哗啦,狼狈撤回金城。 甘宁在陇城简单休整之后并不停留,一路追杀过去,据说已经占据狄道,准备和闻讯而来的马腾大军正面怼一怼,打掉马腾的嚣张气焰。 贾成来到陇城,凉州牧韦端率领凉州刺史韦康以及凉州大小官员尽数出城迎接,恭候这位大汉历史上最年轻的三公,大司空贾成。 一见到贾成,韦端不顾自己一州之主的身份,年长体弱之身,殷勤的上前为贾成牵马引路。 贾成刚想下马阻止,韦端却连忙低声道:“大司空且安坐,下官此举非为阿谀贾公,乃是朝廷威仪久未沐及凉州,恐民心不服。” 贾成闻言一怔,不由得心中暗赞。 韦端能十几年坐稳战乱频仍的凉州牧之位,即便被叛军逼的躲在小小石城数年,最后还是被凉州士人迎回陇城,重新就任州牧,的确不可小觑。 贾成虽然名气不小,为朝廷打下一州之地,并且拜为三公,成了权倾朝野的大司空。 但他年龄却是个劣势,区区二十六岁的他,在许多人眼里看上去就像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打心眼里便轻视几分。 特别是贾成出身凉州,州中不少人按辈分是他叔伯长辈,或许大家会欢迎这个自己人入主凉州。但同样的,若是贾成在治理凉州时触犯了州中官员的利益,他受到的阻力会更大。 朝廷政令制度多年未至凉州,即便目前州牧只能管区区四郡,但这四郡体制还停留在灵帝时多年未变状态。 韦端是知道贾成如何治理益州的,也知道这位过来绝对不会只是平定叛军而已,肯定要做出一些大刀阔斧的改变。 他这么做,就是告诉大家,这位年轻的大司空是连他都钦佩不已,甘心牵马执蹬的名臣国士。 他用自己在凉州多年声望,为贾成铺平道路,对贾成来说,比献出凉州四郡的作用还要深远。 韦端当然知道,抱上贾成这条大腿,若是躺平万事不管,当然能安享富贵。 只是情谊这东西是有价的,护佑贾氏族人,献出凉州四郡。是,贾成会感激韦氏,但最多也就给个显赫的爵位,安享数代荣华而已。 但要是他在贾成平定凉州后,给予这位年轻的大司空最大的助力,体现出自己的能力和价值。 那将来他绝对不会只是获得爵位,说不定获得贾成赏识,成为大汉新朝重臣。 以韦端的老谋深算,要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根本不用犹豫。 贾成赞许的点点头,轻声道:“使君为国不惜自损,韦公一片拳拳之意,成定当铭记于心。” 韦端闻言,只是微微点头,神色肃然的牵着贾成战马入城。心中自也感叹这年轻人果然反应灵敏,自己只是区区一句话,对方就完全明白了其中用意,不愧他年纪轻轻便能身居高位。 两人短短一个照面,便达成了py交易。 凉州的文武官员见到这一幕却个个震惊的脸色都变了。 凉州牧韦端,字休甫,京兆杜陵人。少年时便以文学、书法闻名于长安。 二十岁时举孝廉为官,历任地方县令、郡守,在他治下政令清明,有能吏之名。 四十五岁时被灵帝任命为凉州牧,至今已经十几年了。 凉州当时因为刺史耿鄙贪婪残暴,民不聊生叛乱四起。 韦端接手担任凉州牧期间,虽然无力平定叛乱,还一度让叛军逼到小城石城躲避了数年。但在他的治理期间,陇右四郡还是恢复了一定的生机,百姓也渡过了一段安宁时候。 所以他在凉州陇右四郡的声望非常高,这几个郡的地方士族豪右对他也很是拥护。 五年前马腾、韩遂败退离开陇右四郡,地方上立马把他们父子接回来重新推为凉州牧。 而就是这位在他们眼里的长者能臣,却在一见到贾成之后,便立刻上前为其牵马坠蹬,一副甘心臣服的样子,简直让大家目瞪口呆。 要知道当初这位老先生可是宁愿自己远远避开,也不愿开城投降马腾、韩遂,再往远一些,当初董卓率大军与韩遂叛军作战,这老先生也曾对董卓不假以颜色。 说明他并不是畏惧强兵,也不是阿谀权贵之人。 但他这么对待贾成,那说明这年轻的大司空绝非虚有其名之辈,而是连韦老使君都敬佩的朝中能臣。 如此一想,大家看向贾成的眼光中便带有一丝莫名的期待和尊敬。 当夜,韦端在州牧府摆下盛大宴席招待贾成和他的众多文武属僚。 在宴席上,贾成惊奇的发现,自家两个堂弟也参加了这场宴席。 贾成看得出来,这两个小家伙在宴席上与很多牧府官僚谈笑自若,相互间气氛很是融洽。 而不管是士族打扮的文官,还是戎装武将,对待这二人明显不是那种阿谀奉承的态度,仿佛历经生死的同袍。 贾成心中不免有些欣慰,看来婶母阎氏教育的不错,小家伙们没有长歪。 囿于身份,贾成没有和弟弟们多说什么,只是在韦端的介绍下于州中各阶层官吏和有一定名望的士人一一见面,赞扬了他们为国守城的功绩。 还鼓励他们勇于任事,效忠朝廷,将来成为大汉栋梁之臣,光宗耀祖。 第二日,他先去馆驿拜见婶母阎氏。 多年未见,阎氏见到贾成一阵唏嘘。 “成儿,当初你随夫君离开姑臧时不过十三岁,与玑儿相差无几。想不到十几年时间,竟然做下这番事业,想来大伯在九泉之下也能含笑矣。” 面前青年剑眉朗目,高大俊逸,虽是常服却有一副久居人上的威严气度。 恍惚间面目酷似大伯贾彩,却在顾盼之间令人不敢直视,与其父迥异。 贾成一躬到底,向婶母阎氏行礼道:“侄儿一时疏忽,令婶母与弟弟们受惊,特来向婶母请罪。” “一家人说的甚话,你们叔侄是做大事的人,一时没想到家中变化也是正常。好在族兄当机立断,韦使君热心护佑,我们母子倒是平安无事。” “嗯,韦使君与伯俭公对贾氏之恩,侄儿心中有数,定当另有重谢。” 阎氏欣慰的笑笑:“老身是个妇人,不知国家大事,相信成儿会权衡一切。” 贾成点点头,看着一边三个堂弟笑道:“昨日韦使君宴席之上侄儿见二弟、三弟皆列席上,与凉州文武谈笑甚欢,看来阿穆、阿访也长大了。” 贾成离开姑臧时,贾穆七岁,已经懂了一些事,也还依稀记得大哥贾成容貌,见大哥夸赞自己,便有些欣喜的回道:“叛贼因我贾氏进攻陇城,贾家男儿自当上阵御贼,不敢堕了父亲和大哥的名头。” 贾访在贾成离开时还只三岁,早已不记得大哥样子,不过见大哥温和可亲,便也鼓起勇气道:“我和二哥在家日日习武读书,不怕贼人。” 只有小弟贾玑从未见过大哥,只是他从小胆大顽皮,见大哥发问,当即也挺着小身板嚷嚷:“大哥,我也能骑马射箭,只是母亲说要我保护家眷,所以才没上阵。要不然半道上那贼将哪会被三哥捡了便宜,肯定死在我箭下。” 贾玑年才十二,当初贾诩走时,阎氏正好怀上他行动不便。 贾诩把妻儿留在姑臧,阎氏怀着身子也是其中一个主要原因。 贾成看着虎头虎脑的小弟,忍不住逗道:“贼人凶神恶煞一般,阿玑不怕吗?” 贾玑撇撇嘴,似乎觉得大哥小看他,有些生气:“大哥,我都十二了,不是小孩子。论射术家里谁也比不过我,不信你问问二哥三哥,有我准吗?哼!区区几个贼人怕他作甚!” 小家伙气鼓鼓的样子逗得贾成哈哈大笑,忍不住伸手捏捏贾玑胖乎乎脸蛋。 “好好,阿玑最厉害。兄长们上阵杀敌,还要全靠阿玑保护母亲,功劳最大。” 得了大哥夸赞,贾玑这才转怒为喜,拉着贾成的手央求道:“二哥说大哥这次肯定要去打韩遂老贼,大哥你带上我好不好?” 贾穆忍不住开口训道:“小弟别闹,咱们还要去郑都拜见父亲。” “哼!二哥不公,你上阵打过仗,三哥也射杀过贼将,就我在家里保护母亲啥也没捞着。这次大哥出征打韩遂老贼就该带我去了,我也要为咱家报仇,最多让二哥三哥护送母亲去郑都。” 贾成觉得好笑,摸着贾玑的头道:“阿玑,打仗有的是机会,只是不光会骑马射箭就能上阵杀敌的。你得先去郑都见过叔父,然后在太学里学会如何作战,到时候大哥就带你出征。” “大哥你也骗我,二哥三哥不也没在太学里学过吗?他们射箭都还没我厉害呢,为何他们能上阵,我就不能?” 贾穆被小家伙说的脸都涨红了,都想忍不住出手教训教训这个不听话的小弟。只是母亲和大哥都没发话,到底还是顾虑几分,只好气鼓鼓瞪着贾玑。 贾访小了几岁,却不像他哥哥那样想那么多,伸手就去扯贾玑。 “小弟再乱说小心三哥揍你。” 贾玑却灵活的一转身,躲在大哥贾成背后,仗着有大哥挡着,伸出脑袋又嚷嚷道:“三哥最坏了,就知道力气大欺负我,你敢不敢比射箭?” 这时阎氏发话了:“你们兄弟休要胡闹!这次都随为娘去郑都,到时候你们父亲自有安排。” 见母亲下了决定,三兄弟也不敢反对,只好乖乖的听话应诺。 见三个弟弟言行举止,贾成心中欣慰,不禁对婶母阎氏又多了几分钦佩。 要知道叔父贾诩和自己在朝中位列三公,掌控一朝军政,贾氏已经算是大汉顶级门阀。 这几个兄弟俨然就是天下人人艳羡的权贵子弟,换了寻常人,早就嚷着要去郑都享受华衣美食,心安理得的安享荣华富贵。 可他们竟似从未有过做二世祖的想法,个个目光中透露着追随父兄上阵杀敌,建立功勋的热切情绪。 这一切,自然有着父兄功业的激励,但贾成认为,更多的是婶母阎氏的严格教导,才使得他们三个没有长歪,保持着昂然向上的正道家风。 唯有如此,贾氏才不会一世而终,在大汉朝廷中屹立不倒。 “婶母,临行之前侄儿与叔父也已商议过。弟弟们虽然习得家传兵法,也还需在太学里修习其余学科知识。 如今大汉新朝百废待兴,立国之基与前朝迥异,仅靠兵法儒术并不能治国平天下。 侄儿以为扫平天下之后尤需深通经济之道,才能富国利民,使得国家长盛久安。 所谓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且太学之中人才济济,许多名动一时的天才少年尚且自知不足,在其中深造。 待弟弟们在太学修习几年,学成之后或入仕为官或从军为将尤为不迟。” 阎氏含笑点头:“成儿所说颇为有理。这几日我也一直担忧,怕你爱护弟弟授予他们官职,他们学识不足反而偃苗助长害了他们几个。” 对于阎氏的深明大义,贾成心中颇为感慨。 突然想起家中爱妻蔡琰,出征之前刚好诊出怀了身孕,孕吐反应剧烈的情况下还要亲自为丈夫整理行装,没有丝毫怨言。 不由得涌起一股强烈的思念之情,感佩这时代女性的伟大。 他暗下决心,就算为了妻子和下一代的幸福平安,自己也要努力战斗,开创出繁荣昌盛的大汉盛世。 在馆驿中与婶母和三个弟弟用了顿家宴,席间又勉励他们去郑都后好生修习学问,将来才能更好的为国为家贡献自己的力量。 然后他便令人择日护送婶母阎氏一行人前往郑都与叔父贾诩团聚。 处理完家事,贾成在第三日召集四郡太守,以及州中官吏论功行赏。 在韩遂叛军进犯四郡时,守城护民有功之人,按照功劳大小一一赐予相应爵位,升官的升官,赏赐的赏赐。 有畏敌惧战,弃城而逃,甚至开城投降的,也一一论罪,或处斩,或下狱、或免官,绝不姑息一人。 第一百一十八章 凉州三策和羌胡诏 这日,在韦端腾出来让贾成入住的州牧府,贾成召集随行文武与凉州牧府各曹从事以上议事。 作为凉州最高官员,韦端父子早早入府,端坐在大司空贾成一侧。 待众人到齐,贾成开口道:“韦使君久在凉州,深孚众望。如今陇右四郡重归朝廷,愿闻使君牧民之策。” 韦端神情一振,他早就从贾成稳扎稳打进入陇城的举动中察觉,对方和先前率大军突袭韩遂,随后追亡逐北的凉州都督甘宁目的各不相同。 或者说甘宁的任务是军事上打击叛乱之军,而大司空贾成就是来稳定凉州局势,奠定凉州未来治理方向的。 所以这两天他也没有闲着,与儿子刺史韦康以及众多幕僚谋士商议多次,做好了充分准备。 他以目示意韦康,对贾成道:“大司空谬赞,这些年来老朽父子辗转凉州多地,风物民情略有所得,也曾试着效法大司空屯田养民。怎奈叛军肆虐,屡犯地方,这四郡百姓苦不堪言,田亩损毁大半。若非天水杨氏、南安游氏、武都姜氏、安定梁氏等大族竭力维护地方收拢百姓,恐四郡早已成为一片白地,百姓流离失所,人相食矣。” 贾成目光扫过如今在州牧府任职的这四家士族豪右代表,特别是赶来郑都求援的从事杨阜。 赞叹道:“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凉州男儿多有忠诚热血之士。我听说非只汝等四族,许多地方小宗族为了保境护民奋起抵御叛军,有的族内男子死伤惨重,有的家族甚至全族罹难。 我想请韦使君遣人查访乡里,将这些忠义之士一一具列成册,抚慰孤寡,并于陇山之阳建忠义祠供奉义士。” 贾成先前已经将御贼有功之人进行过一轮封赏,获得了凉州士人的认可。 现在又将抵御叛军罹难的寒门小族和普通百姓称为义士,建立忠义祠供奉其中,一下子让所有幸存的四郡百姓精神上得到最大的抚慰。 要知道这次韩遂叛军进攻四郡,其引发的导火索就是贾氏族人南下郑都,被狄道叛军发觉,从而派兵追杀所致。 四郡士族也好,普通百姓也罢,还是有不少人对贾成心怀怨怼的。 因为四郡士族百姓,几乎每家都有在这场战争中伤亡的人。 甭管韩遂时不时借机攻略四郡,至少引子就是你贾氏族人。 但贾成这么一做,立刻便抚平了他们心中的不满之情。 他以朝廷的名义建立的忠义祠,下令供奉御贼罹难之人,等于官方认定这些死去的族人可以世世代代享受大汉百姓香火。 这是何等荣耀的事情,比之给个小爵位,免几年钱粮赋税都要光荣的事。 当即韦端以下,凉州众官吏齐声下拜致谢:“大司空英明,下官等铭感五内!” 受父亲示意,刺史韦康起身从怀里掏出一卷简书,双手递给贾成。 然后道:“下官等依据凉州实情,就有关治理凉州各郡整理出三条对策,请大司空阅览。” 贾成接过简书并不急于打开观看,对韦康道:“韦刺史且先说说如何治理凉州。” 看着肃容而坐的大司空贾成,韦康没来由的感到一阵紧张,不过他随即想到这可是自家父子与众多凉州大族精英制定的策略,不说万无一失,也绝对是切实可行的。 父亲让自己献策主讲,就是为自己搭一条上达天听的康庄大道,只要得到大司空贾成赞许,那自己就是大功一件。 定了定神,他开口道:“治理凉州,其一为屯田;其二为连堡;其三为互市。此三策相辅相成,可定凉州永不叛乱。” “哦?”贾成有些诧异的看着韦康,“愿闻其详。” 韦康见贾成似乎颇有兴趣的样子,顿时心中一定,知道自己说的应该有用,心中忐忑消失不见,开始侃侃而谈。 “下官以为,所谓屯田,可分军屯、民屯,与大司空益州之制略有区别。陇右四郡中天水、南安、安定三郡加上南边武都郡,水源丰富,可做屯田。但这四郡地广人稀,纵有众多士族豪右聚民建堡自守,然土地贫瘠,出产仅供自给,无力奉养大军。 且察其地力,独门单户绝难靠耕种存活。故此下官建议四郡以豪族大户为长,聚合离散百姓,聚众力仿益州之制以为民屯。如此便可抵御天灾人祸,不使百姓饥馑。 陇上之地,阡陌不相连,易耕之地往往相隔百里。大军驻扎若靠民屯,则兵民皆饥。下官以为若大军驻扎,其用以防贼寇,取水草丰茂之地半军半屯便足以为之,此便为军屯。 军屯、民屯互为犄角守望相助,则四郡不复贼手。” 贾成闻言不禁暗自点赞,韦氏父子可以啊,这不就是两千年后大西北建设兵团模式嘛。 即便到了现代,也是稳定西北的不二良策。 只不过把地方官员为主的民屯,换成更加切合实际的地方豪右大户为主,可行,绝对可行。 点点头,贾成鼓励道:“此为其一,且只是说了四郡。韦刺史,其余诸郡又该如何治理?” 韦康暗中抬眼观察,见贾成面色舒缓,便接着道:“其余诸郡土地较四郡更加贫瘠,下官以为军、民之屯稍减规模,因地制宜鼓励汉民放牧牛羊马匹。 这样一来,若是加上连堡,每隔十里建一土堡,内设军士、狼烟警戒盗贼来袭。一城遇敌,则狼烟四起八方来救,贼人便无所遁形,凉州各郡固若金汤矣。” 见贾成听了他第二策连堡面露深思,他稍微停了一下。 贾成突然从沉思中醒来,见韦康停住不言,便抬抬手道:“韦刺史尽管继续。” 韦康继续道:“前二策为守,第三策互市便是羁縻羌胡之策。羌胡游牧之族,若牛羊无虑便相安无事;若遇旱、雪之灾,牛羊冻饿而死,则化身为匪南下劫掠,西北立起战事。且寻常年景,汉人商贾多有奸猾欺诈之辈,对羌胡牧民盘剥甚多,致使集市每多争执,甚至互相劫杀。 下官以为,朝廷应以官方名义开辟榷场,仿益州官市,制定合理互市价格,不许随意变更。若是能公平交易经年,便可取信与羌胡,不复来攻矣。 此三策,乃是下官父子集合凉州有识之士共同商议所成,还请大司空明察。” 贾成听罢,一拍案几道:“韦刺史老成谋国,且不独占其功,正乃国之良臣。凉州三策有理有据,更有实施可行之处,不错!不错!” 接着,贾成示意他特意调到身边随军,去年因功擢升的金曹尚书张浪取出一卷长长的帛书。 并且笑着对张浪道:“苍水,你现在知道不可小觑天下英才了吧。我凉州虽偏僻,尤有韦刺史凉州三策令人耳目一新啊。” 张浪出列下拜:“主公慧眼,下官不及也。” 这二人一番话,说的在场众人一头雾水。 只有州牧韦端心中一动,笑着道:“大司空,莫非韦康所言与张尚书之策有相似之处?” 贾成哈哈大笑,将帛书随手递给韦端:“韦使君请看,可谓颇有异曲同工之妙,虽有些差别,其意却是想通。” 说着对张浪道:“苍水,将你所书之策与诸公试言之。” 张浪:“诺!” “在下之策,其一也是屯田,与韦刺史大类相同,不过韦刺史陇上四郡军、民屯之说比在下更切合实际,浪以为莫如取韦刺史之策。只是相较耕种粮食,大司空添加建议或可增加种植作物。 所谓经济作物,饲养战马之苜蓿,蔬菜、果树、西域水果如西瓜、葡萄等物皆在其中。诸郡皆可因地制宜,尝试种植,以为贸易。” 他稍事停顿,等凉州官员记录思考片刻,就接着说道:“韦刺史所言之其二连堡,与在下之策一致。只是韦刺史或许不知,朝廷有司已经研发出比三合土更牢固的水泥,修建堡垒快速坚固,数十年不损分毫。正好可在西北推行此等神物,防贼建城无忧矣。” “至于开设官方榷场,与羌胡公平互市,这只是朝廷初步计划。由此,大司空将在此之上,由陛下亲笔下诏,发布最新羌胡诏。” “哦?羌胡诏?” 众人纷纷疑惑的看着张浪,依据以往经验,这等专门针对异族的诏令,往往就是朝廷开战的信号。难道大司空要向羌胡开战了? 看着下面紧张的众人,还有一众似乎闻到战争味道而跃跃欲试的武将。特别是以为跟着贾成便能捞到仗打,却一路无事,无聊到极点的关羽、张飞等人。 贾成微微一笑,接过张浪话头:“所谓羌胡诏,凡游牧之族,其族人过千,朝廷便封其为小王,秩比六百石;凡部族上万者,封为大王,秩比两千石。只要族中人口符合规定,便立时封王世袭罔替。 同时,朝廷非但会在各郡县设立榷场鼓励汉胡贸易,还将派遣朝廷直属工坊在大王王帐建立合营工坊,招募胡族男女加工牛羊肉奶,以及皮毛制品,由朝廷统一收购。当然了,有财力者亦可参与收购贸易,加工贩卖至他处牟利。” 贾成这个羌胡诏就像一枚重磅炸弹,简直把所有人都炸蒙了。 千人以上部族首领便可封王? 这简直是千古未见之奇闻,大司空这是疯了?还是我听错了? 要是这样一来,西北数十万胡族不得立马出现成百上千的王? 即便只有比六百石,相当于一个县令的秩俸,那也是了不得的大事了。 谁给您这么大的胆子,给那么多下贱的胡人封王的? 那我们以后怎么办?难道我堂堂士人,竟然要面对一个腥膻蒙昧之人下拜见礼?简直是大大的有辱斯文。 “大司空三思啊!” 韦端这时候哪里还顾得自己安危,这等昏聩的诏令他绝对不敢苟同。 贾成却悠然的端起面前茶水一饮而尽,似乎并没有在意韦端以及众人焦急的目光。 “所谓大王、小王,其部族必先承认大汉天子为天下共主,世代为大汉藩属,方可册封。” 随着贾成娓娓道来,在场众人才慢慢了解到这个所谓的羌胡诏的详情。 其实这个羌胡诏,贾成是参考了后世鞭子朝分化治理北方草原族群策略。 草原游牧民族忽兴忽灭,此起彼伏,从来没有被农耕民族真正消灭过。 当他们一盘散沙时,就算偶尔因为天灾生存不下去,化身为贼寇南下劫掠,对中原也产生不了多少威胁。 但当他们中间出现一个雄才伟略的英雄人物时,便会一统草原,形成强大的力量入侵南方。这是几千年以来形成的历史惯性,很难改变的规律。 但鞭子朝历代皇帝却从根本性上解决了这个千古难题,就是封王制度。 他们规定,只要你的部族达到一定规模,承认接受鞭子皇朝的皇帝统治,便能封王,享受相应的待遇。 并且在此基础上,朝廷给予一定的免税权,保证这些王爷们的利益。 其实只要仔细分析,草原民族作乱的两个主要因素。 一是天灾,大家活不下去了,索性豁出命去到南边抢几回,说不定就能养活家里老小。 贾成开放榷场,鼓励贸易,然后又帮着他们建立作坊,花点力气干活就能活下去,谁还愿意拼命? 头人们有作坊股份,还能卖原材料赚取利润,躺在帐中便能舒舒服服的肆意享乐,除非野心勃勃之辈,谁还愿意打仗? 二是草原上出现了大英雄,当他一统草原之后,一定会将目光转向更加繁华的南方。比如头曼,冒顿以及后面的五胡首领,到千年以后耶律阿保机、完颜阿骨打、直至最伟大的草原首领成吉思汗等等。 但是鞭子朝从源头上掐断了这个可能,他们把所有具备一定实力的头人、可汗都封成王爷,大家各居一地都能享受皇帝给予的福利,那还打个屁啊。 就算有野心家起兵打了别的部族,首先便是被朝廷剥夺一切享有的福利待遇和资源,切断了贸易权,立刻便使得部族生存陷入困境。 然后周围部族不需要朝廷命令便会马上联合起来共同征讨,夺取你的人口、牛羊,把你的人都当做战利品向朝廷请功,换来朝廷更多的优惠政策。 贾成相信,只要经过数年经营,西北因地制宜施行开放的治理政策。 再加上更大庞大完善的监察体制,西北,乃至整个北方草原,汉王朝都将成为所有草原部族最衷心拥护的朝廷,没有之一。 第一百一十九章 铁骑校场演兵 精英之所谓精英,就是能举一反三,从字面上看出其深远意义,并且找出其中隐藏的漏洞。 当其他人还在震撼大司空贾成反其道而行之,居然从根子上想到解决草原胡族的办法时,凉州牧府从事杨阜却突然出列。 “大司空羌胡诏别出心裁,的确有解决北方草原隐患之可能,但下官以为此策殊难推行。” “哦?杨从事为何如此断定?” 贾成有些诧异的看着杨阜,想听听这位凉州上下交口称赞的名士从哪个角度断定此事不行。 杨阜并没有因为自己出言反对大司空贾成一手制定的策略,或许会得罪贾成而感到惧怕,他正色道:“羌胡诏若是在我大汉强盛之时颁布草原,下官相信草原早已平定。只是如今朝廷偏居益州,威仪不达北方,纵然羌胡诏千古良策,草原之大,无人敢奉啊。” 杨阜说的很现实,你贾成巴拉巴拉说了那么多,我们也觉得这事个好计策,一定能够解决草原部族根本问题。 可目前是朝廷太弱了,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太弱了。 不像汉武时期那么强悍,打的草原所有部族落荒而逃,长城以北数千里疆域内不见胡骑踪影。 就连灵帝时期也要比现在对草原部族威慑力更强。 你凭什么认为轻飘飘的一道诏书,人家就会认你? 哦,派些商贾工匠过来就要我听你的话? 在杨阜看来,若是没有强力手腕让胡人们看看朝廷的实力,你这些商贾工匠过去就像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呵呵,义山(杨阜字)此言可谓一针见血,道出了羌胡诏先决条件。这样吧,三日后校场演武,你们就知道我为何如此心中有底。” 随口定下三日后校场演武的决定,贾成再与众人商议了一些其他事宜,便散会回了后堂。 说实话,校场演武并非随口而定,乃是贾成特意想要展示给凉州上下官员看的。 这几年武备发展迅猛,特别是马钧主导开发出的那些战略性武器,指南针和投石车的应用。 结合石脂水提炼出的猛火油,以及炸药的雏形,煤粉改进型武器爆炎弹的出现,使得贾成大军长距离作战和战争威力得到极大提高。 在骑兵部队中,贾成终于放出了让骑兵战力突破到极致的三大利器:马镫、高桥马鞍以及马蹄铁。 马的蹄子有两层构成,和地接触的一层是一层大约2-3厘米厚的坚硬的角质,上面一层是活体角质。马蹄和地面接触,受地面的摩擦,积水的腐蚀,会很快的脱落,钉马掌主要是为了延缓马蹄的磨损。 马蹄铁的使用不仅保护了马蹄,使得战马使用时间大大加长,还使马蹄更坚实地抓牢地面,对骑乘和驾车都很有利。 在没有鞍镫的时代,人们需要骑跨于裸马的背上,仅靠抓住缰绳或马鬃并用腿夹紧马腹使自己在马匹飞驰的时候不致摔落。 但这种方式是很不可靠的,首先是长时间骑马容易疲劳,同时在奔跑的马背上也难以有效地使用弓箭,而在近战中,骑手无法随心所欲地使用刀剑和长矛,劈砍或刺杀落空、双方兵刃的撞击等都随时会令骑手从马上滑下。 因此这一时期骑兵除速度占优外,其战斗力是远不如脚踏实地的步兵的,所以在骑兵到达目的地后,往往下马作为步兵投入战场。 高桥马鞍的出现,马鞍两端从平坦转为高翘,限制了骑手身体的前后滑动趋势,提供了纵向的稳定性。 马镫的使用,它通过固定双脚提供横向稳定性,同时在马鞍的协助下将人和马结为一个整体,使骑兵利用马匹的速度进行正面冲击成为可能。 这三样装置的使用,贾成相信他部下骑兵战斗力绝对无人能比。 最主要的是,他把刘备手下两员虎将关羽和张飞拐到手里,作为这支五千人骑兵部队最好的冲阵武将。 关羽、张飞两人都是河北人,精于骑射。关羽的特点就是进攻速度超级快,要不然在另一个时空中也不会在敌军部队重重保护下,带着部下骑兵突然出现在敌军中军帐下,一矛刺杀敌军主将颜良。 而张飞的特点是猛,他作战喜欢猛打猛冲,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这支骑兵主将贾成也有了最合适的人选,那就是中郎将段煨。 段煨将门之后,凉州三明之一的段熲之侄,善于驱使骑兵,作战经验非常丰富。 关键在与段煨出身西凉军,与贾诩、贾成叔侄天然算是老乡,同一个派系嫡系手下,用起来更加放心。 与另一个时空不同,刘备人生经历还不足以使他拥有太多的野心。衣带诏给他带来的不仅仅是未来政治资本,更多的是恐惧和害怕。 以至于他不敢将此事告诉手下几个兄弟,他觉得自己还没有完全收服许褚,怕一旦泄露,被许褚出首举报,所以连同关羽和张飞都没有透露。 毕竟刘备失败后,是贾成和朝廷接纳了他们这伙败军。当初在汝南时,贾成派来的官吏也给他们立足汝南提供了非常多的帮助。 怎么看,作为关羽和张飞来说,大司空贾成对他们都是仁至义尽,优待有加。 这次出征西北,还惦记着他们几个一身艺业无处发挥,从大哥手里把他们要过去建功立业,这是何等的恩遇。 倒是大哥刘备自从到了郑都后,名分也有了(天子亲封皇叔),官职一飞冲天,要知道眼下还有几个人的官位比刘备的左将军豫州牧更高?不超过十个吧? 大哥却开始变了,沉默寡言,只和那些名士结交,也不与自己兄弟诉说心事了。 在这样跟着大哥下去,大伙都快养废了。 许褚善于步战,不太清楚骑兵作战奥秘,关羽张飞可清楚的很。 他们一到贾成麾下,便被和五千骑兵配置和装备武器激起了极大兴趣。 一番试验下来,张飞也好,关羽也罢,眼睛都红了。 这哪还是他们心目中传统骑兵啊,简直就是一个个足以匹敌自己的马上猛将。 张飞当即道:“俺的乖乖,若是人人这样配置,俺估摸着一个都打不过。” 在来陇城这一段路程里,贾成让陈到带着许褚,计划将来让他干老本行,护卫军统领。不过护卫的对象变了,从老曹换成了自己。 他不想浪费陈到的军事才能,打算让他独当一面,领军出征。 而关羽、张飞两人就一直赖在骑兵营中熟识各种最新战法,并且一直嚷嚷着宁愿在骑兵营当一个队率,也不愿当将军带步军杂兵。 ...... 三日后,当一队队全身掼甲,骑在高头战马上的骑兵出现在校场上,立刻引起了凉州官吏的阵阵赞叹。 “这全身上下甲具齐全的大军,谁能抵挡?” 州牧韦端当即便出声赞道。 贾成微微一笑:“韦使君此言过早,演练过后才知分晓。” 众人屏息定神,静待贾成骑兵如何演练。 只见五千铁骑背后空地上不知什么时候排列着两排共计二十架奇形怪状的木架子,每个架子周围都有十人在繁忙的操作着。 还没等他们在猜测这些个木架子有何用,便听见一声尖锐的哨音响起,每个木架子边上便有一个手持火把的壮汉,家火把点燃木架子后面一个皮囊中某样物事。 刚点燃,便又见一壮汉奋力将皮囊下绳索砍断,随即二十个陶罐带着隐约的火星,向数百步外假装成敌军的数千稻草人阵中射去。 “轰!轰!轰!” 沉闷的爆炸声此起彼伏,刹那间稻草人阵中便成了一片火海,烈焰冲天。 众人震惊之余却也安陆不解之色,不是给我们看骑兵演练吗?咋变成投石车火攻了? “呵呵,传闻大司空极善用火,今日一见果然传言不虚。” 韦端赶紧出言应付几句,掩盖场上尴尬气氛。 贾成却似没有察觉观武众人的不解和尴尬,微笑道:“韦使君,尚未结束,且请静观可也。” 等到火势稍平,突然骑兵阵中又是一声尖锐的哨音响起。 随即第一排骑兵缓缓启动向前冲锋。 第二排,第三排,第四排,直至五千骑兵形成一股钢铁洪流,在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中,向稻草人后面竖立的那一排排木桩冲去。 及至百步,所有骑兵动作一致的张弓搭箭,密密麻麻的箭矢如雨般钉在前方木桩上。 “骑射!这是骑射!想不到我大汉骑兵竟能重现骑射风采!” 一员凉州本地将领失声惊呼,引起众人一阵骚动。 要知道在没有马鞍和马镫的情况下,要在高速奔驰的战马上张弓搭箭,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也就在大汉最强盛时期,天子嫡系部队羽林军和胡族骑士为主的射声校尉部才有骑射的本领,但数量绝对不可能上千。 而在草原部族中,拥有骑射本领的部族勇士也绝不多见。 或许当年头曼单于和冒顿单于在世时,抽调各部射雕者组成一支部队,才有可能达到这五千人的水平。 不过即便是胡人从小生活在马背上,也不可能凑出这么多能够实现骑射的勇士。 正因为如此,那个凉州本地将领才那么震惊的叫出声来。 高台上观战的这些人还在惊叹贾成五千铁骑竟能重现骑射风采,就见骑兵射出一轮弓箭后随手将弓插进马鞍边皮囊中。 右手抽出战刀,一手执缰绳,一手挥舞战刀直奔被箭雨覆盖的木桩。 寒光闪动,骑兵们手中战刀宛如风中飞舞的精灵,轻柔的抚过一根根木桩,发出沉闷的“咄咄”声,木屑飞溅。 几轮过后,许多木桩承受不了战刀砍击,有的被居中砍断,有的被削成一根细细木棍。更有甚者,有一根木桩居然被当中破开,均匀的分成两半。 “嘶!......这是什么骑术?竟能在告诉冲锋中还可以随意动作,砍杀敌人?” 那将领又忍不住高呼起来。 先前他惊叹骑射的时候,还有人怪他大惊小怪,丢了凉州官员的脸面。 可当他们看到后面那一幕时,所有人都张大嘴惊的目瞪口呆。 扪心自问,不论是他们自己,还是身边手下或者凉州马上功夫最强的那几员斗将,都不可能做到这样从容不迫的地步。 关键在贾成骑兵部队中,能做到这一点的不止一个人,而是所有人,这就太恐怖了。 “大司空铁骑战力之强,天下罕见啊!” 韦端热泪盈眶,唏嘘道:“若有此强军在手,胡骑无所遁形矣。” “哈哈哈哈!”贾成仰天长笑,“诸君,五千铁骑在此,草原之上何人能敌?” “大司马铁骑无敌,下官佩服!” 所有人向着高台中央那肆意长笑的年轻权臣躬身施礼,表达着内心无比澎湃的心情。 是啊,有五千能骑射,能马上短兵作战冲锋敌阵的铁甲骑兵,草原上有那个部族能够抵挡他们的冲击? 更何况还有数十架能发射出来自地狱般火焰的投石车,就算你能躲在高高的围墙后面,也逃不出烈焰焚身的命运。 一缕阳光照在贾成身上,宛如给他铺上一层圣洁的光辉。 和平建立在强权之上。 就在这神迹般场合里,贾成却发出了和平来临之前,令无数胡族陷入噩梦般命运的命令。 “平北中郎将段煨听令!” 段煨与部下众将刚刚演习完成,策马回到高台之下。 听到贾成下令,立刻下马叉手行礼:“末将段煨在!” “令你率骑军五千,随军徒附一万,出安定巡察西北羌胡各族。若有不尊羌胡诏者,无论其族大小,皆施以车轮斩,妇人孩童就地论功封赏。” “末将遵令!” 段煨眼中精光爆射,他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领军出征的机会,怎可能不牢牢抓住。 当即带着一帮兴奋不已的部将急匆匆回到骑兵阵中,随即骑兵阵营里爆发出一阵阵欢呼,似乎在庆祝他们即将远征。 “车轮斩?大司空,这会不会过于严苛了些。” 韦端忧心忡忡的问道。 所谓车轮斩,是指击败一个反抗部族后,凡高过车轮男性,一律斩杀,身高低于车轮的孩子和妇女可以存活。 只要经历过车轮斩的部族,无一幸免,皆以灭族为他们最终命运。 贾成从容的笑笑,眼角中似乎隐隐有寒光闪动。 “无妨,只有经历过地狱般的苦,才会明白和平的可贵,听话的重要。” 第一百二十章 韩遂求援 六月,西北戈壁骄阳似火,韩遂的心却犹如坠入九重深渊,冰冷彻骨。 他怎么也想不到,五万大军一战尽没。 面对数量不及自己的甘宁军,他并没有大意,做足了准备,而且还是围点打援,以逸待劳。 可是陇城外一战,却让他绝望的发现,所有的战术、韬略,以及优势的兵力,在绝对实力面前统统就像纸糊的老虎一般,不堪一击。 五年前,义兄马腾战败后,他收集了大量贾成军的消息,知道贾成军最大的仪仗就是那些用于火攻的秘密武器。 他暗中花重金买通贾成军中一些将士,甚至还收集到了一些石脂水和煤粉。更是在他控制的地盘里找到了在两种战略物资,并且也同样配置到自己的部队里。 所以在作战之前,他并不惧怕甘宁率领的援军。 你有火器,我也有,手下部队人数我比你多,我拥有的骑兵更是你的好几倍,而且还是以逸待劳,你拿什么来跟我斗? 可是事实就是这么玄幻,当甘宁军两百步外便用射程更远,精读更准的投石车将己方投石车阵地打的七零八落,陷入一片火海时,他便已经知道这一仗将异常艰难。 果然,随后步骑对战就印证了他不安的判断。 甘宁军采用了新式步骑结合战法,步兵正面冲击,而骑兵两翼波浪式进攻己方侧翼。 他惊恐的发现,对方骑兵数量虽然不多,只有区区三千人左右,但各个骑术精良,能够在纵马飞驰中左右开弓发射箭矢。 要知道这时代绝大多数骑兵本质上就是骑在马上的步兵,其作战方式就是利用战马的速度优势,快速移动到作战位置,然后下马步战。 在战马上,不仅很少有人能够做出射箭的战术动作,更不可能挥动武器作战。 可是甘宁军的骑兵,不仅能够在飞驰中精准的射出箭矢,还能挥舞战刀、长矛、甚至一些沉重的奇形武器打击对手。 尽管韩遂的骑兵硬着头皮上前阻击敌军,也根本发挥不出一丝作用,上万骑兵一触即溃。 这是一场科技致胜的典范战例,韩遂的骑兵不仅需要一只手控制缰绳,还需要用腰腹力量稳住身形,防止在战高速奔驰中摔下去,用于作战的力量不足平常三分之一。 而甘宁骑兵在马镫、高桥马鞍的配合下,可以毫无阻碍的做出各种战斗动作,更加灵活有力。 再加上骑兵们配备了新式板甲,完全不惧对方弓箭射击。就算长矛刺击,也只不过在他们板甲上留下一道道划痕,对身体根本造不成一丝伤害。 三千钢铁巨兽,犹如虎入羊群,沸汤泼雪,一个照面便将对方骑兵阵型完全冲散,留下千余具尸体四散溃逃。 这三千铁骑在冲散韩遂骑兵之后,便一分为二,在韩遂步兵阵型两翼飞驰骑射,时而呈扇形就近掠过,带走一大片外围士兵的生命。 更恐怖的是甘宁军步兵方阵,这支两万人的部队人人着甲,一列阵便让人心中寒气直冒。 这样的铁甲部队,韩遂就算砸锅卖铁倾家荡产也不可能配备的起。 看看自己,五万大军连统一颜色的战袍都凑不齐,绝大多数都是平民装束。手里的武器更是五花八门,好些士卒连铁制武器都没有,胡乱拿着根木棒竹竿凑数。 唯有他的中军亲兵千余人甲胄还算齐备,但也多数只是身着两当铠,这类似铁片背心的铠甲与对方也根本不能相比。 最让人胆寒的是,甘宁步兵人人身背弩机,两军都没接战,他的大军便在雨点般射来的弩箭中承受了大量伤亡,随即前头部队被击溃。 在恐惧中向后溃逃的部队冲散了中军阵,甘宁军步骑趁势冲杀,短短一个时辰,韩遂五万大军全线崩溃。 好在韩遂见机的快,一看不对,丢下大军带着千余亲卫夺路而逃,才躲过了被当场俘虏的命运。 韩遂一路狂奔三百里,一口气逃进狄道城,进入府衙一屁股坐在榻上,不禁悲从心来嚎啕大哭起来。 十余年心血一战而没,好不容易才凑齐的五万大军仅余千人逃回狄道城,这个致命的打击让韩遂悲痛欲绝。 这时断后的阎行与狄道守将成宜赶紧上前相劝。 “将军,狄道易守难攻,末将已经下令四门紧闭。只要我们固守狄道,再遣人请马将军率军来援,定能击退甘宁。” “啊?对对,彦明,老夫即刻写封书信,你遣人前往寿成兄军中,让他快快来援!” 成宜却道:“将军且慢,我军大败,实力大损,区区一封书信,恐怕马安狄不肯尽力啊。” “这个......” 韩遂闻言,心中咯噔一下,便知道成宜所言颇有道理。 在西北,实力才是衡量一个人地位的唯一标准。 先前韩遂手下兵强马壮,手握五六万大军,自然没人敢跟他叫板,很多小的地方势力愿意归附他。 马腾军实力与他相仿,合则两利,韩遂又尊他为兄,马腾当然与他相安无事。 可如今韩遂五万大军一夕尽没,又占着金城这块西北丰腴之地,马腾还会不会像从前一样不起异心,这是谁都不敢保证的。 万一马腾不救自己,不与甘宁军硬怼,反而调转枪头,占了自己老巢金城,那韩遂就全完了。 别说马腾,只要韩遂大败的消息传出去,他其余部下会不会还愿意忠于自己都是未知数。 别的不说,成宜要不是前些时日派兵劫杀贾氏族人,得罪了贾成,没了退路。 他自己就想反水拿下韩遂,以求将功折罪以求保住自己性命。 将心比心,成宜才会将这个疑虑向韩遂提出来。 “伯荣有何良策?”韩遂问成宜道。 “呃......末将倒有一点建议,请将军莫要动怒。” 成宜眼珠一转,有些迟疑的道。 韩遂见成宜这么说,便知道他肯定提出令自己为难之事,不过事到如今自己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便姑且一听到:“伯荣尽管放心,我不怒便是。” “将军,如今我们实力大损,唯有求得马安狄大军来援,方可换来一线生机。便是将来击退甘宁军,数年之内也须修养声息积蓄实力。莫如把将军嫡女嫁与马安狄次子马铁,两家结为姻亲,并以金城之外两郡为嫁妆,定能求得马氏大军来援。” “什么?要老夫将嫡女嫁与马氏?还要以两郡相赠?”韩遂大怒,“此事万万不可。” 韩遂虽说平时口口声声称马腾为兄,两家人表面上好的什么似的,可他内心中并不看得起马腾。 他韩遂可是西凉名士,高高在上的士族。马腾虽说一直在宣扬他是伏波将军马援后裔,实质上就是一介区区武夫,还是拥有胡人血统的寒门兵痞,韩遂怎么可能自降身份,与马腾联姻? 他当初为何可以一加入叛军便能直接成为叛军首领,就是因为他是凉州名士,拥有很高的声望。 只要他出面,很多地方豪右便会慕名而来,投入他的麾下。即便不加入,也会改变对这支叛军的态度,至少不仇视他们。 所以韩遂军才能顺风顺水,一直在凉州生存下去,就是他们拥有地方士族豪右的支持。 反观马腾的发展历程就比韩遂艰难的多了,要不是马腾一直声称自己是伏波将军马援的后人,又有羌胡血统,在底层百姓中拥有一定的声望,马腾或许不一定能发展到现在。 即便他得到朝廷任命,封侯拜将,他也只能在陇西等胡人众多的地域立足,汉人为主的那几个郡中支持力度远远小于韩遂。 论打仗,马腾比韩遂厉害的多,可他就算再厉害,也成不了凉州之主,就是受他出身所限。 可要是一旦与韩遂联姻,两代以后马氏便自然而然成为凉州士族。到那时候,马氏子孙便没了身份限制,割据凉州便有了可能。 韩遂之所以不同意,便源自于此,即便韩遂因此获救,将来也必将成为马氏崛起的垫脚石。 成宜当然知道这一点,可要是不如此,马腾凭什么来救?真当他马腾义薄云天吗? 骗骗普通百姓的舆论宣传而已,能够十几年屹立不倒,还手握重兵的军阀,你说他讲江湖道义?你韩遂信吗? “将军,甘宁军旦夕便至,万万不可因小失大啊!” 成宜管不了那么多,他也不过是个地方豪右,又不是真正的士族,只要能生存下去,谁做主人都一样。 韩氏也好,马氏也罢,对他来说有啥区别。 关键是要活着,只有活着才有更多的可能。 韩遂思来想去,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抬眼见阎行在一边若有所思,便问道:“彦明以为如何?” 阎行思忖片刻,开口道:“末将以为伯荣所言确实有一定道理,若将军不拿出一定的诚意,恐马安狄不会全力来救狄道。” 韩遂闻言,神色变得黯然。而成宜眼中顿现喜色,正要再加把劲劝说韩遂。 阎行却话风一转:“不过末将以为割地即可,联姻尚需三思,恐后患无穷。” 成宜急道:“阎都尉,你莫要误了大事。舍去区区一女子,便能救我狄道,又有何妨?” 阎行却不理成宜,对韩遂道:“将军难道忘了,马安狄与贾氏有杀子之恨?即便我等不发信求援,甘宁进军凉州,马安狄一样会出兵拒之。” “对啊,”韩遂恍然大悟,“当初寿成兄长子命丧贾成部将徐晃之手,对寿成兄来说,此仇不共戴天。且我与寿成兄唇亡齿寒,他岂有不救之理。” 阎行接着道:“听说马安狄已经聚齐十万胡骑,所虑者唯有粮草不足,将军割两郡以食之,解其后顾之忧,当能说服其全力来援。” “十万胡骑东进?”成宜一惊,“那陇西、西平二郡皆为白地矣。” 成宜头皮一阵发麻,作为狄道守将,他虽说也经常劫掠往来客商,治理地方粗暴的很。但至少还念着自己是狄道人,多少会留点香火情,不至于把百姓祸害的活不下去。 但十万胡骑东进可绝对不会手下留情,一路扫荡,百姓哪有活路可言。 如果两方联姻,马腾或许会念着将来马氏步入士族,要获得各地士人支持,就算沿路征粮,至少还能留些余地。 可要是没有这层顾虑,马腾又是仇恨蒙蔽双眼,哪里还会管别人的死活。 他突然想起,先前韩遂曾许诺把嫡女嫁与阎行,所以阎行才会阻止韩遂与马腾联姻。 为了一己之私,阎行竟然置两郡十几万士民百姓性命于不顾,简直岂有此理。 成宜还待再劝,但见到韩遂心意已定。他知道这位心胸狭小,违逆他的话绝对没有好果子吃,便只能闭口不言,退在一旁。 三人计议已定,韩遂便修书一封,派人送到陇右马腾军中不提。 成宜回到家中,左思右想不知如何是好,不禁长吁短叹起来。 夫人张氏见成宜闷闷不乐,便问道:“夫君何故这般忧愁?” 成宜便将事情对张氏说了一遍,然后道:“马腾大军一旦到来,即便击退甘宁,将来狄道也将成为胡人所有,我成氏或留或走,都难保家业。” “那咱们跟着韩将军去金城不行吗?” “金城弹丸之地,又有那么多豪右盘踞,韩将军实力大损,回金城他自己都自身难保,我们过去哪有立足之地。” “那留在狄道呢?咱们投马腾将军也不行?” “妇人之见!自古汉人投胡哪个有好下场的?远的不说,二十年前边章、王国,都是汉家名士,才能名声远在我之上,被北宫伯玉等人拥立为主,还不是让他们说杀就杀了。” 张氏想了想,突然道:“夫君,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不如投了朝廷。” “投朝廷?夫人莫不是说笑。我先前派兵截杀贾成族人,他能饶了我?” “夫君莫急,”张氏端起一盏酒递给成宜,“妾听说贾司空是仁厚君子,一心为国的大贤臣。当初我们各为其主,自然要帮着韩将军,可不也没伤到贾家人嘛。妾以为贾司空大人大量,只要我们帮着朝廷取了狄道城将功折罪,贾司空必然不会为难我们。” “这个......”成宜被夫人张氏说的迟疑起来。 张氏接着道:“其实夫君不妨写封书信送过去,试试何妨。” “嗯......容我考虑考虑。” 第一百二十一章 先锋姚居 “大都督,有人从狄道城送来一封书信。” 奋威将军戴斌急匆匆赶到中军,将一封书信亲手递给甘宁。 他率先头部队还未到达狄道城,就有人声称自己是城中守将成宜亲信,要将主人亲笔书信交给凉州都督甘宁。 戴斌当即觉得此事非常重要,亲自带着信使来见甘宁。 甘宁接过书信展开一看,不禁眉头一皱,问信使道:“你家主人除了这封书信,还有其它话么?” 那信使摇头道:“回大都督,我家主人说详情都在信中,并无其余话交代。” “嗯,你且下去歇息。” 等信使跟着侍从下去,戴斌凑上来问道:“大都督,这成宜信中到底说些什么,可是向我们请降?” 甘宁随手将信递给戴斌:“成宜确有请降之意,不过他说马腾将率十万胡骑不日东进,希望我们早做防备。” “十万胡骑?”戴斌一惊,“真的假的?会不会是那成宜夸大其词吓唬大都督?” “此事我也难以判断虚实,若是真的,那此仗就不好打了。” 甘宁有些头疼,他麾下兵马加起来也就三万多,就算加上随军徒附青壮,也不过五万多,其中骑兵不到四千。 要是正面作战,他倒不怕敌人多,就算三万打十万,凭着武器装备的优势,敌人再多些也无所谓。 但要是对阵的敌人都是机动力远超自己的羌胡轻骑,采取围而不攻的骚扰战术,对他来说就很致命。 先朝大将李陵就是因此败在匈奴人手里。 当初匈奴人利用快速机动的能力,大军紧紧咬住李陵的部队,然后用小股游骑不停骚扰李陵部,等李陵部消耗光了箭矢,补给线又被匈奴人切断,弹尽粮绝的情况下无力作战,最后成了匈奴人的俘虏。 甘宁部下骑兵皆着重甲,论战斗力以一敌十都不惧,可这些重骑兵并非以速度见长,也不耐久战,马腾的轻骑兵战法得当的话确实是他们的克星。 说到底也是因为汉中朝廷不产战马,这些年用尽手段也不过收集了万余匹战马。滇马只适合山道运输,根本不能用于作战。 这次贾成亲征西北,几乎把治下所有战马都拉出来了。 除了贾成本部段煨的五千骑兵,分配到甘宁部下的也就四千余骑。 面对马腾十万羌胡轻骑,自然有些捉襟见肘。 “大都督,不如我军就地驻扎,一面派出斥候印证成宜所言是否属实,一面将消息送到陇城大司空处,请大司空派骑兵过来助阵。”戴斌建议道。 甘宁沉思片刻,点头道:“文叔,你的前锋部队到哪里了?” “末将部已到南安郡,距郡治豲道城不足五十里。” “南安太守游奕乃是凉州牧韦使君心腹,我们就暂时入驻豲道城,等待大司空钧令。” ...... 这边甘宁停止进军步伐,入驻豲道城,等候西面斥候消息。 另一面,在陇城开启西北经济发展计划的贾成接到甘宁军报后也是吃了一惊。 随即他大喜道:“马腾集合十万羌胡轻骑东进正合我意,我军只要获胜,凉州一战可定。” 他当即下令北上的段煨部五千骑转道西向,向狄道城北面靠拢,自己亲率一万步卒,两万徒附,合计三万人马出陇城,前往豲道城与甘宁军汇合。 这一战,贾成与甘宁合兵,步骑正军四万五千,徒附四万,合计八万五千大军。 而龟缩在狄道城的韩遂还有近一万残兵,等候马腾援军到来。 十日后,终于传来确凿消息,马腾这次竟然联合了烧当羌王姚居、氐王杨千万,以及南匈奴复株累单于合计十五万胡骑东进,誓要击败贾成,为儿子马超报仇雪恨。 额外提一句,这个南匈奴复株累单于就是历史上掳走蔡琰的那个家伙,蔡琰还给他生了两个儿子。也算是贾成隔世夺妻的仇人。 而羌王姚居的儿子姚当先前随马超袭扰长安,在比武争胜中被张绣击杀,也与贾成有着杀子之恨。 建安五年(200年)七月,韩马联军与贾成大军陆续汇集到相隔百里的狄道、豲道两城遥相对峙,战事一触即发。 ...... 狄道城,因为胡人逐草而居,不愿居住在城里,十五万胡人连同随军牛羊遍布城外,一座座帐篷遮天蔽日,连绵数十里,整个狄道城外数十里方圆简直成了胡人牧场。 城守府里,胡人各部大小头人将领席地而坐,燃起篝火炙烤牛羊,把成宜精心布置的府衙弄的乌烟瘴气。 府衙正堂,马腾高坐正中,韩遂陪坐侧席。 他的下首是阎行、成宜等韩遂部将。 另一侧,南匈奴复株累单于、羌王姚居以及氐王杨千万等胡族将领以及马休、马铁、马岱等一干子侄和杨秋、候选等部将。 “呯!”马腾扔下酒盏,狮虎般脸上双目通红,仅仅盯着韩遂道:“伯约,你可探听清楚贾成此刻真的在豲道城?” 韩遂点头道:“不错,某手下斥候已然探听清楚,贾君美就在豲道城。贾军在城外设有大营,由甘宁驻守互为犄角。” “那还等什么,明日大军启程,兵发豲道,定要将贾成挫骨扬灰,为我儿报仇雪恨!” 马腾一拍案几,咬牙切齿道。 “马将军且慢!”马腾左手边跳出一人,狮鼻阔口披发左衽,正是羌王姚居。 只见姚居大声道:“我羌人勇士愿为先锋,为马将军拔了豲道城外大营,把甘宁小儿首级献给将军!” “好!姚王勇冠三军,某就委你为先锋,去会会那甘宁小儿。” 马腾伸手拎起一个盛酒皮囊扔给姚居:“喝了这酒,把甘宁头颅给某带回来!” 姚居一把接过皮囊,打开塞子咕咚咕咚一阵猛灌,浓烈的酒水顺着嘴角流淌下来:“痛快!痛快!” 一边的韩遂赶紧上前道:“甘宁乃贾君美军中悍将,姚王切莫轻敌。” 姚居咣当一声把酒囊仍在地下,朝韩遂轻蔑的笑笑:“我羌人勇士都是草原上的雄鹰,岂是那些缩在城堡里的土鸡瓦狗可比。” “你......”韩遂被姚居说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颔下胡须阵阵颤,一甩袖子道:“老夫好言相劝,姚王莫要不知好歹。” 姚居只是轻哼一声,理也不理韩遂,径自走了。 阎行上前在韩遂耳边轻声道:“将军莫要气恼,让这蛮子去吃点苦头也好。” 韩遂微微撇了一眼马腾,扬声叹道:“贾军装备精良,只能智取不宜强攻,老夫只怕姚王轻敌失利。” 韩遂见识过甘宁军的厉害,故此想要提醒马腾,可惜马腾被仇恨迷了理智,并不理会他的话,只顾痛饮烈酒。 韩遂只好无奈退下。 随后他也没有再劝,毕竟马腾带了十五万大军过来,还尽数都是骑兵,姚居那几万羌人前锋就算失利也影响不了大局。 多说无益,羌人碰一碰甘宁军,知道对方的厉害了,马腾也就自然会改变战术,认真对付贾军。 姚居性子很急,他和马腾一样,与贾成有着杀子之恨,翌日一早便带着麾下三万羌骑浩浩荡荡杀奔豲道城。 贾成闻听马腾前锋羌王姚居率军来战,立刻下令甘宁整军对阵。 说实话,姚居身为一族之王,在马腾面前虽然表现的满不在乎,好像莽夫一般。 但到了豲道城,他并没有马上开始进攻,反而下令离城十里立下营盘,让部下休整。 这边甘宁也没有趁对方立足未稳出兵进攻,只是紧守营盘观敌虚实。 一夜无话,翌日姚居派出麾下叶离部五千人出营挑战。 叶离部是烧当羌最勇猛善战的部族,首领叶离都乞力大无穷,号称能空手撕狼。 姚居派他出战,就是想试试甘宁军有多少实力。 面对敌军挑战,甘宁营中主将纷纷请战,要抢这对敌首功。 哪知道甘宁面对诸将请战一概不理,任凭营门外叶离都乞谩骂挑战,只是吩咐紧闭营门不许出战。 甘宁的做法不仅他的部下百思不得其解,自家将军向来不惧硬仗,怎地面对这区区杂胡竟然不敢出战。 就连豲道城中大部分人也摸不透甘宁是怎么想的,难道他真的被敌军骑兵吓坏了? “大司空,胡骑叩营挑战,兴霸将军为何闭门不战,这样下去恐怕我军士气不稳啊。” 站在城头看着远处耀武扬威的敌军骑兵,杨阜担心的说道。 贾成却似乎很有信心,笑着道:“义山无须担忧,兴霸用兵善以奇致胜,我估计他想吃掉敌军这三万先锋部队,我们只要安心等候便可。” 杨阜还是有些不理解,不过看着贾成一点都不着急,只好苦笑道:“大司空定力非比常人,属下倒是有些杞人忧天了。” “呵呵,”贾成拍拍杨阜肩头,“放心吧义山,我既然将指挥权交给兴霸,自然相信他能取胜,该怎么打,兴霸会把握的。” 接下来一连两天,甘宁就是紧守营盘不出战,使得姚居也有些沉不住气了。 他来之前就在马腾面前夸下海口,要把甘宁首级带回去献给马腾。 可现在马腾大军都快要到了,他这边却毫无进展。 对方像乌龟一样不肯出战,他只好让叶离都乞试着强攻甘宁大营。 可是甘宁大营防守严密,叶离都乞部下轻骑还未靠近对方大营,便遭遇到对方密集的箭雨,只好丢下几百条尸体退了回来。 这日,又是羌人徒劳无功而回,姚居阴沉着脸站在一处山坡上,看着叶离部战士垂头丧气的回来,心中愤怒却无处发泄,狠狠的灌下一大口酒,似乎想浇灭心中熊熊怒火。 突然,他似乎发现了什么,指着远处一处靠近甘宁大营的山岗问道:“甘宁军在那片山岗上做什么?” 有部下回答:“大王,那是甘宁军投石车阵地,叶离将军派人靠近那边便被投石车打了回来。” “哦?甘宁军的投石车阵地?”姚居眯着眼仔细看了许久,忽然笑了:“哈哈哈,甘宁小儿自以为居高临下两面夹击便可安守大营,可笑,真是可笑!” 他当即下令集合众将,部署作战计划。 这夜,姚居亲自率领一万精锐步行绕过甘宁大营,悄悄向那处山岗进发。 这山岗并不高,姚居估计也就百余丈左右,但是要到达山岗,必须经过一条近乎枯竭的河道。 姚居暗暗欣喜,这真是天助我也,河道在地面之下,正好隐藏大军踪迹。只要轻手轻脚前进,任谁也发现不了地面之下竟然有一支大军在行进。 只是河道里虽然近乎枯竭,还是比较泥泞难行,而且杂草众多,蚊蝇蛇虫更是不少,稍有不慎便会被毒虫毒蛇咬上一口。 姚居下了死命令,就算被毒蛇咬了也不许出声。为此他还下令所有人嘴上帮着布条,防止有意外发生,从而发出声音。 “噗嗤”,“噗嗤”,姚居提心吊胆的走了好久,虽然水流没见少,但蚊蝇似乎少了许多,让他舒了口气。 “嗯?”姚居抽抽鼻子,心说这鬼河道什么情况,怎地散发出一股刺鼻的恶臭,“难道甘宁小儿居然将粪屎都倒在这条河道里了?真是晦气。” “不对,这不是粪屎的味道!” 姚居一惊,伸手捞起一把黑黝黝的河水,“不好!这是石脂水!” 他大惊失色,顾不上隐藏身形,一把扯下嘴边布条,大呼道:“有埋伏,快撤!” 可是他醒悟的太晚了。 骤然间河道两边火光四起,无数甘宁军士卒手持火把出现在两边斜坡上。 只听得一声尖锐的哨声,数千火把向河道中掷来,刹那间引燃了整条河道。 姚居只觉得眼前火光大盛,熊熊烈火将他整个人包裹起来,顿时浑身剧痛。 他张嘴大叫,却引的那烈火直灌口鼻,喉咙因为剧痛而失声。 他双手拍打着身体,试图扑灭身上的烈火,那火却反而越拍越烈,不消片刻便在剧痛中失去了知觉,倒在地上,成了一段焦炭。 当烈火燃起的时候,姚居大营内整装待命的叶离都乞神情一振,大声命令道:“大王得手了,快随我趁乱夜袭甘宁大营!” 说完率领营中两万轻骑轰然上马,向甘宁大营冲去。 哪知道等他们冲到甘宁大营前,却遇到守军激烈阻击。 叶离都乞以为这是甘宁军最后的顽抗,怕大王收拾完山岗上的甘宁军过来,自己还没有攻进敌军大营会受到大王怪罪。 他竟然下令所有人下马硬冲,发起性子一定要在大王姚居到来之前攻进敌营。 可是没过多久,四面竟然都响起喊杀声,他疑惑的上马看向四周。 却见他的身后以及左右两边竟然隐隐有无数敌军包围过来。 “不好!中计了!快撤!” 他当即拨转马头,向后突围。 可是迎接他的是无数弩箭的洗礼,战马冲出不到数息,便连人带马身中数十箭,当场毙命。 第一百二十二章 汉军打过来了 姚居中伏被歼的消息很快就传到马腾军中。 马腾闻讯勃然大怒,当即就要下令全军加速,为姚居报仇。 韩遂赶紧上前拦阻:“寿成兄且慢,贾军初胜,其士气正旺。夫善用兵者,避其锐气,击其惰归,此治气者也。我军贸然进击,恐难以撼动敌军。” 马腾先前以为韩遂之所以大败,估计韩遂军战力低微,作战不够勇猛,才吃了大亏。 就算儿子马超当初被徐晃歼灭,也是中了埋伏所致,并非正面对敌打不过人家。 这次姚居败亡,也是中了对方诱敌之计,要不然为何一开始甘宁不敢正面迎战姚居? 可他到底是打了十几年仗的宿将,韩遂连番劝自己谨慎行事,自己却没有听他的话,又白白丢了三万精锐骑军。 回想起韩遂先前的话,他不禁开始反思起来。 “文约,依你之见,我军要如何才能战胜贾军?” “寿成兄,先前不管是小弟还是姚王,都是自持兵力占优,意图速战速决,才给了甘宁可乘之机,吃了大亏。 不过眼下我们初战虽然失利,却并非没有战胜贾军的希望。贾军步兵为主,装备精良,正面作战优势甚大。可他们缺点也很明显,就是过于依赖后勤辎重,且异动缓慢。 反观我军,多为骑兵,善于奔袭作战。只要用一部牵制正面豲道城贾军,出奇兵截断其粮道,不消多时便可使贾军军备断绝,我军自然便能获取此战胜利。” 马腾闻言大喜:“文约此计甚妙。不过甘宁善用奇兵,贾成一向谨慎,要破其粮道绝非易事。” 韩遂抱拳请命道:“请寿成兄与我一万精骑,小弟愿亲自领兵破其粮道。” “好!事不宜迟,就将氐王杨千万部一万精骑交予文约指挥,前去破贾军粮道,断其后路!” “寿成兄放心,只要您将贾军主力牵制在豲道城,小弟定能断其归路,让贾成、甘宁有来无回。” 韩遂当即带着氐王杨千万部和自己残部五千人,离开大军向东面抄小路进发。 为了截断贾成军粮道,他把家眷以及老弱病残留在马腾军中,让成宜率领这部分人马跟着大军缓缓前进,自己和杨千万以及阎行所部共一万五千人一人双马,意图快速穿插到敌后。 马腾军一改变战术,贾成这边马上开始吃紧。 说实话,正面作战贾军根本不怵对方,就算马腾兵力再多,面对武装到牙齿的贾军,也一样会碰个头破血流。 可是马腾听了韩遂的话后,并不急着展开大规模进攻,反而驻扎在十里外按兵不动。每日里只是派小股部队不停的骚扰甘宁大营。 这些小股部队主要的作战目标就是甘宁派出来的斥候,一旦看到贾军斥候,便蜂拥而上,利用数量优势消灭这些甘宁眼线。 甘宁军斥候虽然都是军中精锐,个人战斗力非常强。可他们人数不多,每个小队不过十几人,面对数百轻骑的围剿,自然吃亏的多。 而且甘宁军中骑兵不多,就算战斗力再强,也很难战胜十倍之敌。 但要是甘宁派出大规模部队出战,马腾军便避而不战,只在外围骚扰,绝不与你硬碰硬交战。 甘宁也怕战线拉长,给马腾有可乘之机,只能将部队拉回来守住大营。 这样一来,甘宁不想损失精锐斥候,便得不到外围消息,只能与马腾军遥遥对峙干耗着。 这日,甘宁在大营中坐立不安,他已经半个月没有收到后方送来的补给物资了。 照道理,每隔十日,陇城会送来一批物资。 可现在已经超过五日,补给部队迟迟没有消息,他知道一定出现了问题。 “大都督,出事了,咱们运粮部队遭到袭击,粮草物资尽数被烧。” 苏飞急匆匆走进来禀报。 “什么?”甘宁大惊,“在哪里被劫?” “据幸存将士说,就在关陇道冀县以北,正是我们与陇城中间区域。他们说来袭部队超过万骑,来去如风,根本抵挡不了。” “超过万骑?这是要把我军困死在豲道城啊。” 甘宁觉得事态严重:“不行,某要去一趟城里禀报主公。” 豲道城,贾成听完了甘宁汇报,也是心中一惊。 “看来马腾吸取了教训,要把我们拖在此地,等耗光粮草再一举歼灭我们。兴霸,你有何良策?” 甘宁摇摇头:“主公,我军缺乏战马,先前灭了姚居所获可用战马不足五千匹,就算全部配给部队,也难以与十几万敌骑相抗。陇城至此六百里粮道绝难守住。” 贾成目光扫过陇右地形图,缓缓道:“陇城至此的补给线不能用了,兴霸,你派人渡过渭水,直接前往郑都,让郑都筹措物资走祁山道,过西县送到豲道城。” “走祁山道?”甘宁看着地形图仔细思索着:“这倒不失为应急之策,不过主公,我军近八万大军,人吃马嚼,还要军械给养,祁山道狭窄难行,时间久了恐后方接应不上啊。” 贾成颔首:“不错,走祁山道路途遥远,只能维持大军勉强生存,并非长远之计。所以我们最关键的是如何在短时间内打破困局,恢复陇城供应线。否则的话就只能退兵了。” “是啊主公,我军物资只够打一场大战,再这样消耗下去,不消一月便只能退兵了。可是马腾老贼不肯与我们决战,缺乏战马是我们最大的劣势。” 贾成突然问道:“段忠明现在到哪里了?怎的迟迟没有消息?” 甘宁苦笑:“我们斥候根本出不去,外面的情况一无所知,也不知道段煨将军现在何处?” ...... 这时候贾成与甘宁心心念念的段煨却不在豲道城一线。 先前陇城校场演武结束,贾成下令段煨为主将,率关羽、张飞二将五千骑兵,一万徒附北上草原,以“车轮斩”之策震慑草原胡族。 可是随着战事变化,马腾纠集凉州所有羌胡各族十五万骑南下东进,与贾成军主力作战。 段煨便失去了震慑目标,随即接到贾成命令包抄马腾军后路。 他和关羽张飞商议之后,觉得光凭他们一万五千步骑要硬憾马腾军后路并非最好选择。 关羽建议索性直扑金城,抄了韩遂老巢,然后再从金城南下陇西,把马腾老巢也抄了。 这样或许可以逼迫马腾韩遂退兵回援,大军主力随后掩杀,定能给予马腾军沉重打击。 段煨世居凉州,深知胡人秉性,觉得关羽的建议有些想当然了。 他道:“云长不知胡人习性,夺了金城只能令韩遂撤军,但必定打草惊蛇,让马腾察觉我们的存在。我们战马不足,一旦被敌军发现便无处可逃,我们死了不打紧,可要是坏了大司空大事,凉州便再也回不到朝廷手里。再说陇西据此一千多里,我们的粮草坚持不到那么远,此计太险了。” 张飞瞪着大眼道:“粮草不足,那俺们就抢呗,俺不信这么大的凉州就养活不了咱们一万多人。” 关羽斥道:“翼德休要胡言!胡人部族虽多,但每个部族人不过千,就算抢光了,能有多少牛羊供大军食用?况且马腾将大部胡族聚拢起来与大司空作战,留在后方还能剩多少人?” 段煨却眼睛一亮,摊开地图指指点点一番,对二人道:“云长,翼德说的不错,咱们出来有两个目的,其一震慑凉州胡族,其二包抄马腾后路,迫使其退军,然后配合大军中道截击。羌胡单个部族人数少,牛羊也不多,且分布在金城、陇西、抱罕各地。但咱们也可分兵出击,把我军分成三路,你我三人各领一路,扫荡韩马后方。” 关羽明白了:“将军是说咱们三人分兵扫荡,马腾定然担心后方不稳,就算不撤军也会打击其部士气?” 段煨呵呵一笑:“云长,你不清楚胡人秉性,马腾能够纠集这么多部族与我军作战,定是承诺南下劫掠我益州。如果我们扫了他后方,胡人失去草原根基,就算马腾威望再大也压不住他们归家的心,到时候其部必乱。” 张飞在一边听乐了:“照啊!将军,二哥,俺的主意不错吧!” “嗯,”段煨点点头,“云长、翼德,光劫掠还不够,既然做了,咱们就要把这件事做绝咯,一定要逼着马腾不得不退兵。” 二人抱拳:“将军您说吧,咱们要怎么做。” “既然胡人要劫掠咱们益州,那咱索性就断了他们的根。咱们兵分三路,就这么这么做......” ...... 金城以东两百里,黄河两岸水草丰茂,即便是炎热的八月,只要微风吹过,便能带来阵阵凉爽气息。 随处可见一群群牛羊在牧人驱赶下悠闲的吃着甘草,若是诗人看见,便能豪情大发,吟咏出一篇篇边塞诗歌。 不远处,百余帐篷坐落在大河边,高高的牦牛尾大纛矗立在营地当中,表明这是一处匈奴人聚集地。 作为营地中最年长的智者,莫罗根披着一身快要掉光毛的老羊皮大袄,像往常一样坐在营地门口的一块圆石上,看着南方的天空。 少年安八海赶着羊群走过,大声招呼着莫罗根:“阿公,我打了只肥兔子,晚上叫阿妈收拾了给您送半只过来。” 莫罗根咧开嘴巴,露出没有几颗牙齿的牙床:“孩子,阿公老了嚼不下,你们自己吃吧。” 安八海走过来坐在老人身边问道:“阿公,你说阿爸他们走了这么久,啥时候能回来啊?” 莫罗根摸摸安八海的头:“快了,草原上第一场雪下来之前你阿爸他们就会回来。” “阿公,你说南边真的有那么多好东西吗?阿爸说只要到了那边,盐巴,铁器、绫罗绸缎随便我们抢。他还说会给我带回来一把钢刀,阿公你说是不是真的?” 莫罗根舔了舔嘴唇,目光遥遥看向南方,似乎在回忆些什么,等了一会说道:“雄鹰长大了就要翱翔四方,狼群要生存壮大,就得去捕猎牛羊。南边的汉人就是我们的牛羊,只有抢来更多的牛羊,咱们部族才能越来越壮大。” 安八海还是有些不明白:“可是阿公,阿爸他们每年去南边打仗,年年有人回不来。去年是桑丘大叔和迪力克大哥,前年死了十几个,咱们兀安部人越来越少,啥时候才能壮大?” 莫罗根愤愤的一巴掌拍在安八海头上,把他的毡帽都打掉了:“咱们长生天的子民天生就是猎人,猎人不去打猎还叫什么猎人。等着人家来猎我们吗?桑丘他们战死了,但也带回来过冬的盐巴和布匹,要不然你们这些小家伙还能活到现在?” 安八海低头捡起毡帽戴好,到底不敢和老头理论了,只是低声嘟囔着:“守着草场放牧不好吗?桑丘大叔和迪力克大哥死了,他们家人都成了头人的奴隶,吃都吃不饱,真不知道为啥要打仗。” “小家伙,你嘟嘟囔囔在说啥?” “没啥,没啥,我去吧羊赶到羊圈里去。” 安八海怕再给老头打,赶紧赶着羊群要回家。 突然,他感到地面隐隐震动,惊讶的想要问问老头莫罗根什么情况。却见张着大嘴惊恐的看着远方。 “汉军!是汉军打过来了!” 老头突然嘶哑着喉咙大声叫道。 安八海顺着老头的方向抬眼张望,只见远处一队队黑色的铁骑出现在地平线上,犹如一团团乌云向营地卷来。 他吓的一激灵,顾不上自家羊群,也管不了还呆呆站在一边的莫罗根老人,跳上身边马匹,向自家帐篷飞奔而去,大喊着:“阿妈!阿妈!快跑啊,汉军打过来了!” 可是没等他把自家阿妈拉上马逃跑,就见无数汉军像狂风般卷过营地,所过之处,营地里的族人一个个被砍翻在地。 他看见莫罗根老人刚刚抽出他那把锈迹斑斑的弯刀,便被一个汉军长满铁刺的长棍当头一棍,整个脑袋犹如破碎的陶罐四分五裂,红的白的四处飞溅。 他看见自家阿妈从帐篷里出来,刚跑到自己马前,向自己伸手想要上马,却听见“嗡嗡”几声,阿妈身中数箭,无力的倒在地上,口中喃喃的说着什么,却再也发不出什么声音。 “啊!”他嘶声大吼,从背上摘下弓箭,想要为阿妈报仇。 “刷!”眼角一道寒光闪过,他看见自己飞了起来,竟然用一种从未有过的角度看着自己拿着弓箭的手垂落下来。 “我被砍掉脑袋了吗?”生命消亡之前的他发出了最后的疑问。 第一百二十三章 马腾撤军 “张将军,大丰收啊!” “哈哈,这次缴获了多少?”张飞乐不可支的问道。 “马两百三十六匹,牛羊三千五百多,各类毛皮上千卷,肉干数千斤。”军需官乐颠颠的汇报。 “咱们有伤亡吗?” “无一人伤亡,就是伤了两匹战马。” “不错不错,传令下去,今晚犒赏全军喝酒吃肉!” 张飞乐呵呵大声下令。 “诺!谢张将军赏!”周围听到的士卒一阵欢呼怪叫。 张飞跳下战马,三把两把扯下战甲扔在一边,亲卫知机递过来一个大皮囊,张飞拔掉木塞,一股浓烈的酒香顿时弥漫开来。 他仰起脖子,咕嘟咕嘟大口饮下酒水,全然不管嘴角漏出的美酒流淌在毛茸茸的胸膛。 “痛快!痛快!”他一口气饮下半皮囊美酒,瞪着通红的大眼环视四周,感觉从未有过如此畅快淋漓的时候。 作为逐郡最大的屠户,他虽然家资颇丰,但家世地位不高,尽管他自幼饱读诗书,写的一笔好字,画的一手好山水人物。 可县中官长士人却因为他的出身,不屑与他交往,而且因为长相粗豪,县令见他不喜,连个小吏都不与他做。 等到二十余岁,张飞入仕无望,索性弃文学武,专门与一帮井市豪杰厮混,结识了同样郁郁不得志的大哥刘备和杀人逃亡至此的二哥关羽。 恰逢黄巾作乱,太守招募郡中豪杰平叛,他们三人趁势应募,凭着军功一路走到现在。 可是刘备虽然视他为兄弟,对他和关羽无比信任,但他在刘备麾下过的也很不痛快。 他不明白,为什么打了这么多年的仗,身边的老兄弟越来越少,当初从逐郡带出来的五百人到如今几乎就只剩下他们三人。 但尽管名气越来越大,他们却从未有过一块属于自己的地盘。 大哥变了,从以前的意气风发,对人至信至诚,到如今却是沉默寡言,对外人越来越卑微,对自己人却好像戴了一层面具,再也不与他和二哥说知心话了。 他知道二哥关羽很不满,可是关羽性子极傲,不愿说软话提醒大哥。偶尔几句劝谏,也往往会受到大哥斥责,两人其实已经开始有了一些隔阂。 而自己自从在徐州贪杯误事,让吕布这个三姓家奴偷了下邳城,他不得不血战突围,让大哥妻儿落入吕布之手。 大哥刘备面上不说,但他知道已经开始对自己有了一些看法,明显不再那么信任自己。 从那以后,他再也不敢在大哥面前喝酒,做事也开始小心翼翼起来。只是他把心思深深藏在心底,在所有人面前表现的越来越粗鲁不堪,像一个做事不经大脑的莽夫。 直到大司空贾成向大哥刘备要走自己和二哥关羽还有许褚,他心中虽然有些不舍,但也隐隐有些脱出牢笼的欣喜。 他知道二哥关羽和许褚与他应该有着同样的心情。 大司空贾成是个明主,又那么欣赏咱们几个人,大丈夫身怀一身文才武略,遇到明主那是天大的机遇,干就完了。 哪里有那么多蝇营狗苟的小心思可想,难道那么多年的颠沛流离还没吃够苦头吗? 躲在家里勾心斗角,为了一点地盘挖空心思人脑子打出狗脑子,有什么意思。 自古留名史册的名将,哪一个不是北击匈奴,为大汉开疆拓土得来的荣誉。 跟了大司空,老子张飞独领一部北击胡虏,一路上兵锋所指无不授首,这是所有热血汉人梦寐已久的生活。 仔细算算,自从中郎将段煨分兵一来,他带着五千步骑北上,已经灭了差不多近二十个部族。 缴获牛羊无数,从一开始只有一千骑兵,到现在已经人人配备马匹。 随军四千青壮徒附在这样高强度运动作战中,已经渐渐形成战力,与正规骑兵相差无几。 该说不说,大司空练兵确实有一套。 以前大哥刘备麾下,所谓正兵就是招募来的普通百姓经过一场场残酷的战斗幸存下来的士卒。这些士卒经过战争的洗礼,自然而然就会成为经验丰富的老兵。 而随军徒附就不一样了,那是强征过来的普通百姓,根本没有一点作战经验。每次战争结束,死的也多数是他们。 但贾成麾下徒附可是真正的预备兵,平时在家农闲时会定时接受操练,除了战斗经验稍显不足,战斗水平可一点都不差。 这次马腾纠集了十五万胡骑与贾成军作战,几乎把凉州周边各羌胡部族青壮牧民都召集了起来,很多部族就剩下老人孩子和妇女留守在家中放牧。 所以段煨兵分三路扫荡马腾后方,几乎没有遇到有力的抵抗。 张飞一路横扫,简直是发现一个灭一个,很快让麾下所有人都配备上战马。 而这些徒附青壮在几场灭族之战后,也渐渐适应了杀戮,让自己成为一个真正的战士。 他们知道,只有在敌人后方破坏的越严重,才能缓解前方压力,保卫自己的家乡。 战争没有温情,只有你死我活的残酷斗争。 放过敌人的家小,自己的家人就会受难、丧命。 张飞的目标是扫荡金城周围,迫使金城守军向前线韩遂求援,围点打援,伺机重创援军。 同样的,段煨与关羽两支部队目标更加艰难,他们要扫荡陇西戈壁上的部族,还要防备马腾突然回援歼灭他们。 ...... 这段时间马腾是起兵以来最得意的时候,杀子大仇人贾成被他的大军紧紧压制在豲道城不得存进。 甘宁手下斥候出来一批歼灭一批,被干掉了好几百人之后再也不敢出来。 而贾成军陆路补给线被韩遂大军切断,其兵锋甚至出现在陇城周围,使得凉州牧韦端不敢派出一兵一卒支援前方。 就算渭水沿岸,他们也布下重重兵力,沿河打击对方运粮船只。 虽然甘宁水军厉害,其部将苏飞水上作战令韩遂军难以抵挡。 但渭水毕竟没有那么宽阔,韩遂军在案上用火箭攒射,也取得不小战果。 苏飞率领的船队往往要付出不少代价才能将军粮物资送进豲道城。 而这些物资供应贾军日常消耗还稍显不足,预计很快便不能支撑贾军正面对战所需,只能转入防御阶段。 马腾估计,再有一个多月,贾成军便会因为战略物资不足而撤军,否则就会被他们拖死在豲道城。 但面对机动能力极强的骑兵,以步兵为主的贾成军要撤退,那就等于把自己所有弱点赤果果的暴露在敌人面前。 以马腾的老辣,这么好的机会他当然不可能错过。贾成想跑可没那么容易,不损失大半兵力,马腾绝不可能放过贾成。 要知道这一战两方主力尽出,谁都承担不起那么大的损失。 贾成若败,马腾顺势南下,将直驱郑都,天子极有可能落入其手,使天下局势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马腾与部将们越推演越兴奋,算来算去此战获胜已成定局,区别的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突然,他似乎听见帐外传来阵阵喧哗声,马腾一皱眉:“帐外何事喧哗?” 老将杨秋道:“将军稍候,末将去看看何事。” 没过多久杨秋面色大变冲了进来。 “主公大事不好,陇西、抱罕、金城三地发现贾成军主力,数十部族被屠,后方派来使者求援。” “什么?贾成主力不是在豲道城吗?甘宁也被我们牵制在此地,哪里还有贾军主力?” 马腾大惊,却转而迷惑不解的问道。 杨秋惊恐的答道:“使者说贾军领兵的是段煨。” “段煨?怎么会是他率军?他不是在李傕部下吗,何时转投的贾成?” “这末将如何得知,不过凉州认识段煨的极多,使者说他亲眼见到段煨带的部队。” “不好,眼下正是最关键的时候,决不能走漏这个消息。杨将军,你快去将那使者控制起来,不要让他乱说。” 马腾没有被这个消息弄的慌了手脚,他当机立断下达封锁消息的命令。 若是后方被抄的消息传遍军中,他嫡系部队还可以控制,那些胡人可没有那么听话,肯定回军救援家中。 那他好不容易获得的优势便一夕而去,再也不能打败贾成,为儿子马超报仇了。 杨秋却一脸无奈的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你快去啊,不然消息走漏大势已去了。”马腾催促道。 杨秋尴尬的说道:“主公,那使者一进大营便被韩将军部将成宜截住,盘问之下将后方出现敌踪的消息说了出来,眼下恐怕已经传遍整个军中。” “啊呀!成宜误我!”马腾怒火中烧,“你去将成宜给我拿下,我要亲手处死这个不知好歹的蠢货!” “诺!末将这就去拿下成宜。” 杨秋转身刚要出去,就见亲卫来报,说匈奴单于复株累已经带着他的部族拔营撤了。 还有许多小部族听到后方自家营地受到汉军袭击,纷纷准备撤退。 杨秋多鸡贼啊,一向善于保全实力,要不然当初他镇守马腾后方槐里城,受到甘宁夜袭,都米坚持几下便率军而逃。 听到羌胡人纷纷撤走,他也不去抓成宜了,当即反身谏道:“主公,咱们也撤吧,复株累手下五万骑一撤,其余羌胡必然跟着往回跑,咱们这三五万人留在这里给他们阻挡追兵吗?贾成甘宁可是有着七八万步骑,咱们如何是他们的对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手里还有兵,这次不行下次再打不迟。” 马腾懊恼的一拍大腿:“唉!想不到贾成这么狡猾,分兵袭我后路。如今只好对不起文约贤弟了,我们即刻拔营回家。” 他也是打老了仗,知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若是犹豫不决,就真成了断后部队。 复株累不等与他商议便擅自撤军回去,也是怕自己让他断后,索性来个不告而别。 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里面道道自然一清二楚。 他能召集到这么多部族胡骑跟着南下进攻贾成,胡人各部也是看着此次作战有利可图,只要击败贾成,中原花花世界任他们抢掠这个有利时机。 可眼下老家都被抄了,家中妇孺老小还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 没有了妇孺,部族还能生存在草原上吗? 不趁着马腾主力还在原地驻扎,赶紧跑回去保护家小吧。 要不然被点名断后,自家部族就完了。 马腾自然更清楚各部胡人的心思,他的部队也不是白来的,十几万骑兵贾成或许有所忌惮,但也不敢和贾成硬碰硬。 他尚且采用韩遂的计策,围而不攻,用战略纵深消耗贾成军战略物资。 一旦就剩下自己那三五万人,还士气低落,担忧后方受袭,怎么可能挡得住贾成大军。 马腾很干脆,当即下令丢弃辎重,只带着少许军粮和所有战马立刻撤退。 他知道胡人的习俗,就算跑也会带着牛羊走。没有了牛羊,胡人便没了生存手段,所以一定会带着牛羊走。 而他要保住自己部下,就必须比胡人走的更快,只要跑赢友军,他便能保住自己的实力,不会让贾成军追上。 况且这次他带出来的战马足够,就算粮食吃光了,喝马奶,吃马肉也能坚持到陇西老家。 他还赌贾成和甘宁或许还没收到自己后方遇袭的消息,等对面判断出自己真的撤军,也许还要一两日之后,他又足够的时间脱离战场,回到老家。 果然,当贾成和甘宁发现对面大营动起来,大量敌军离开营地,还以为马腾虚晃一枪引诱自己进攻。 毕竟贾军斥候被压缩在大营里很久都不能出去,对形势判断当然没有那么准确。 等到两人觉得不对,贾成手下大将陈到亲自带兵进入敌营,才发现马腾大营已是一座空荡荡的营地。 陈到随后抓了几个敌军逃兵,拷问之下才知道马腾军因为后方遇敌,连夜撤军了。 没过多久,成宜趁乱摆脱大军,带着人跑到豲道城,贾成才终于知道了详情。 不过这回他决定不再放过马腾,一面令陈到率军攻打游荡在陇城附近的韩遂,一面与甘宁合兵一处,追击逃回陇西的马腾。 凉州战局一步步开始进入最后阶段。 第一百二十四章 追击决战 把追击的任务交给甘宁,贾成便开始着手稳固新占领的地域。 与先前心向朝廷的几个郡不同,狄道以西诸郡常年被韩遂等叛军占据,地方经济受到破坏极为严重。 这条在汉代被称为丝绸之路的重要贸易通道,历经十余年战火,早就没了往昔的繁荣。 作为凉州人,贾成知道,若要使得凉州长治久安,必须恢复西域贸易通道,给凉州百姓带来生存发展的希望。 否则就算投入再多的资源,再多的财力物力,也只是一时的稳定。 等到朝廷中断投入,凉州照样会脱离朝廷控制。 西汉丝绸之路兴起,大汉朝廷影响力遍布西域,凉州不仅是大汉十三州疆域之一,还是西域都护府最有力的后方基地。 为大汉控制西域提供强有力的支持。 到了东汉,士大夫故步自封,为了抵御北方草原上的匈奴,逐步减少了对西域方面的投入。 当然也因为西边大食发生战乱,东西方贸易减少,使得丝绸之路产生的利益逐年减少。 大汉慢慢废弃西域都护府,从而也使得凉州地方经济逐年萎缩。 再加上吏治腐败,朝廷派往凉州的各级官员一个比一个贪婪残暴,到灵帝后期,凉州几乎已经成了叛乱的源发地,不仅脱离了朝廷控制,还年年出兵关中,给大汉朝廷带来巨大损失。 要解决凉州问题,首先必须在军事上彻底消灭叛军,使得短时间内凉州百姓获得喘息的空间。 然后在经济上给予临走百姓生存和发展的希望。 双管齐下,才能使凉州重回大汉怀抱。 在陇城,贾成一系列措施,已经取得不小成果,依托汉中强大的制造能力,陇城周围四郡原材料源源不断的销售出去。 各种援建作坊生产的半成品或粗加工产品也得到汉中以及益州的市场认可,短时间内就获得巨大回报。 有了利润的刺激,大量陇城豪右和商贾纷纷涌入朝廷新占领地区,与当地势力一起开办工坊,收购牛羊制品,贩卖到南方,形成了一条条新的贸易线。 战争是政治的延伸,更是经济利益不可缺少的手段。 贾成只不过打开了战争的正确模式,让商贾与战争得到充分结合,便使得战争变成了生意。 为了获得战争的利益,所有人都狂热的支持战争,支持朝廷将一个个城池,一块块土地纳入朝廷控制范围。 将士们通过战争缴获,不仅能因功升官,还能分配到更多的土地,成为名副其实的地主。 而他治下的豪右、世家、商贾,可以在新占领的地域内寻找到各种商机,得到廉价的原材料物资,获得巨量的利益。 甚至被占领地域的百姓,因为朝廷军队良好的纪律,并没有受到多少伤害。 反而在朝廷治下,可以得到更多稳定工作机会,只要努力劳作,便可一家老小衣食无忧。不再朝不保夕,时时担忧被叛军抢掠,甚至强征入伍,在战场上丢了性命。 所以凉州在经过初始一段时间反抗之后,随即看到朝廷占领下百姓们安居乐业的生活,很快便纷纷倒戈。 各地豪右百姓纷纷起事,驱逐叛军官员,竖起大汉朝廷旗帜,等待朝廷派人接收。 特别是贾成在对待降将成宜的处置上,体现出了他的宽宏大度的一贯风格,让许多心怀忐忑的叛军地方官员看到希望,不再犹豫不决,纷纷紧闭城门不许马腾韩遂逃兵进入城池,减少了甘宁追击难度。 成宜作为韩遂部下将领,当初不遗余力截击贾氏族人,差点使得司徒贾诩妻子落入叛军之手,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 可就算这样的仇人,当成宜战战兢兢自缚其身出现在贾成面前,贾成却亲自上前为他松绑,丝毫没有怪罪之意。 反而对成宜感激道:“若非成将军密信告知,朝廷大军将深陷马腾叛军之围,凉州之战也不可能如此顺利。我又怎能因私废公,以私怨而罪大功之将。” 成宜感激零涕,大哭下拜道:“罪将蒙昧,投贼以抗朝廷天兵,万死难赎其罪,幸大司空雅量宽宏,罪将无地自容,甘愿为大司空马前卒戴罪立功。” 贾成哈哈大笑,拉着成宜的手道:“有成将军相助,何愁凉州不定。” 他当即命成宜为偏将军,带着本部人马前往甘宁军中,招降韩遂占领的各郡县。 成宜得了贾成任命,心中又感激又振奋。 他原先只是一个狄道城豪右地主,恰逢韩遂叛乱,为了保护家业响应韩遂起兵,这些年来逐步成了狄道城守将,手握数千兵马,算是韩遂帐下一股不小的势力。 为了生存,他与其他小势力一样,在韩遂的带领下四处作战,屡次进攻关中长安,掳掠地方。 可像他这样的小势力,在这个四处皆战的地方,根本不懂得如何发展。就算每年出兵劫掠,狄道城却越来越艰难,很难获得维持部队的资源。 在日益贫瘠的凉州,没有生产,靠抢掠就像饮鸩止渴,注定难以生存。 狄道城还算好的,有不少耕地可供成宜获得粮食。但他要维持数千部队,这点粮食哪里够? 所以城中粮食越来越贵,一斛米粮价超万钱。越来越多的百姓为了生存拿起刀枪,加入他的部队出去劫掠。 可是各个势力都面临这样的情况,越劫掠越穷,陷入了恶性循环。 成宜之所以很轻易听从他夫人的建议,写信投降贾成,其主要原因就在于此。 马腾十五万胡骑进入狄道,就算打赢了贾成,他的狄道城也毁了,一家老小吃饭地方都没了,那还打个鸡儿啊。 马腾、韩遂仓皇撤退,朝廷大军还未进入狄道,大量商贾就先涌了进来。 没钱买粮食?不要紧,你家里有啥东西卖给我,咱给你优惠价。 既没钱又没可卖的东西?也不要紧,只要你家里有人愿意干活,咱签个合约,先预支给你粮食,到时候从工钱里扣。 短短数日,狄道城便家家燃起炊烟,人人吃上了饱饭,满心欢喜的等待朝廷大军入驻。 就连他成家,数千顷被胡人祸害的一塌糊涂的粮田,也早就被那些商贾上门预定好了未来产出所有权,作为定金的钱粮布匹早早送进府里,让成宜大大的松了口气。 终于不用担心被马腾敲诈走家中存粮而挨饿了。 毕竟按照以往规矩,降将没人权,要保住性命,还得送出去大半家产。 可是在贾成这边,非但不需要这么做,自己的损失还能挽回来不少。 成宜当然很是庆幸自己选择是多么正确,他也有一些至交好友在各地为将,该说不说,日子过的日益艰难。 如今又这么好的机会重新纳入朝廷管辖,还对他们既往不咎,甚至异常宽容,傻子才抵抗朝廷天兵? 他领了贾成军令,马不停蹄出发劝降这些地方小势力,有了这些劝降功劳,以大司空贾成为人,荣华富贵指日可待。 为了成氏子孙未来,他成宜不得豁出命去抓住机会搏一搏? 相对于凉州各地在成宜等降将积极劝说,以及收到消息自发易帜的各郡县守将。 甘宁追击的步伐却不紧不慢,与他以往快速果断全然不同。 他兵分两路,一路由亲信部将戴斌与陈到率领,带着三千骑兵一万步卒追击韩遂,目标韩遂老巢金城。 他下了死命令,一定要抓住叛军贼首韩遂,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戴斌跟随他多年,每次作战必为先登,甘宁对他很是放心。 陈到这些年一直是贾成身边护卫统领,很少带兵出战。 但是甘宁深知此人武力超群,带兵能力不在他之下,只是陈到向来低调,少有人知。 这次贾成把许褚调到身边代替陈到,就是想要给陈到更广阔的空间,不至于困在身边浪费他一身艺业。 所以他让陈到作为戴斌副将领兵出战,也是给他机会施展抱负。 甘宁自己率五千骑兵,两万步卒追击马腾,收复陇西诸郡。 马腾在羌胡部族中拥有很高的声望,只有干掉他,才能使羌胡群龙无首,再也不能聚集起来为祸凉州。 马腾对战事判断极为老辣,一听说后方出现朝廷部队,便立刻拔营退兵,兵力保持的非常完整。 甘宁追击要是过于急迫,很有可能被马腾军反戈一击,所以他率军不紧不慢跟在敌后,把五千骑兵分成五部,轮流在马腾军屁股后骚扰。 迫使马腾军不停撤退,得不到休息。 他的军中还吸纳了不少凉州地方将领,如姜叙、梁续、尹赏等骑兵将领。 这些将领熟知凉州地形,对马腾有着刻骨的仇恨。有他们加入,一方面可以避开容易中伏的地形,另一方面还能出面招降沿路各个地方势力,为大军所用。 马腾当然不是庸将,当他得知甘宁亲自率兵追击自己,连番派人断后阻击追兵。 两军在沿路连番恶战,一度打成胶着状态。 但是作为追兵的甘宁军却步步为营,他深知在追击途中只要保持阵型,死死咬住对方部队便是胜利。 毕竟敌军后方受到段煨部威胁,麾下部众归心似箭,已经不可能从容布置与自己打消耗战。 他拖的越久,马腾军士气就消散的越快,未来作战也越容易。 反观马腾军,一开始尚能利用开阔的地形反身包围对方,发挥他们优势机动力围攻甘宁军。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后方求援信使一波接着一波到来。马腾也越来越焦虑。 若是丢了后方城池,他马腾就只能抛家舍业逃亡草原了,这样的话,他将来就再也没有能力纠集羌胡部族为自己卖命了。 所以一时之间他陷入了两难境地。 但他毕竟还有一战之力,经过一番仔细思索,他发现偷偷逃离大军,加快步伐逃走的部众越来越多。若是再退,手下部队很可能还没回到老家便一哄而散。 而要是在途中集中兵力歼灭甘宁追兵,他还能挥师回家,赶跑在老家骚扰后方的小股朝廷军。 他当机立断,趁自己的部队还有一战之力,集中力量在北原与甘宁军展开决战。 马腾将自己手下四万骑分成十部,由自己和儿子马休、马铁,还有侄儿马岱各领一部,其余由部将杨秋、张横、程银、侯选、李湛、马玩等人率领,不顾一切的向甘宁军冲击。 甘宁知道此战最为关键,赢了,凉州一战可定,败了,马腾军便能获得喘息之机,凉州还将陷入长久战乱之中。 这时候马腾也早就通过几个月作战,获知了朝廷骑兵作战能力大幅度提升的秘密。 高桥马鞍与马蹄铁限于铁器和工艺不足,只有他军中将领才能配备。 但双边马镫制作简单,也已经成了他军中骑兵标配,让他的骑兵作战能力得到大幅度提升。 所以他才有可能发动所有骑兵向甘宁步兵阵营发动突击。 战斗一开始便打的极为惨烈。 在开阔的旷野里,马腾采用四面合围冲击对方方阵的战术,一开战便投入了两万骑兵冲击敌阵。 甘宁将骑兵放在阵中,没有派出去与对方缠斗,只是用密集的弩箭阻挡敌人进攻。 但是马腾这回发了狠,根本不顾自家伤亡巨大,让自己的儿子率军带头冲锋。 他的做法极大的鼓励了麾下将士的斗志,不顾伤亡向前猛冲。 在付出上千伤亡后,骑兵终于冲进马弓射程,马腾军先头骑兵利用娴熟的骑术左右转向,抛射箭矢,给甘宁军造成一定伤亡。 两军一动一静,拼命发射箭矢,意图迫使对方发生动摇。 但甘宁军人人着甲,防护力不是那些绵软的马弓能够突破的,反而在对射中给马腾军造成更多伤亡。 马腾随后改变战术,让儿子马休率领最精锐的铁骑冲阵。 这一千铁骑是马腾最为倚重的亲卫骑兵,不仅人人着甲,战马身上也覆盖毡布,拥有一定的防护力。 马休身材魁梧,与他兄长马超一样,善使一杆铁枪。 不仅如此,他的部队人人带着五杆标枪,冲阵之时投枪威力巨大,即便身上甲胄也很难抵挡投枪的杀伤。 果然,马休一马当先,很快就在前方部队的掩护下突击到距离敌阵五十步范围内。 他伸手举起标枪,奋力投向甘宁阵中。 紧随其后,上千条标枪如乌云般射向对面。 甘宁军阵中顿时响起阵阵惨呼,士卒们的铠甲在势大力沉的标枪击中后犹如纸糊般纷纷破开,许多士兵被标枪穿透身体,牢牢钉在地上,只能发出徒劳的惨叫声。 方阵很快便陷入短暂的混乱。 马休从搭扣上提起丈余铁枪夹在肋下,低头趁机杀进敌阵,像一把尖刀在方阵中冲出了一个缺口。 第一百二十五章 借将军项上人头一用 任何一场战争,如果己方阵型被突破,那可是极为危险的事情,往往意味着被突破的一方即将溃败。 远处观战的马腾神情大振,立刻下令集中兵力冲击缺口,凿开敌阵。 然而奇怪的是,甘宁军中在被马休破开缺口后突然变阵,犹如一个紧握五指的拳头骤然舒张,向四周扩散。 马腾一见,心中狂喜,以为甘宁军承受不了内外夹击从而阵型被打散,当即下令侄儿马岱率领预备部队全部压上去,一举击溃甘宁军。 不料甘宁军散而不乱,大方阵散开后自动变成一个个十二人小阵,弓弩刀戟配合作战,一下子使得骑兵面临左右前后各个作战单位,犹如陷入一个个泥潭,快速冲锋的优势荡然无存。 马腾暗叫不好,急忙下令各部骑兵突出敌阵,再集合冲锋。 可这时甘宁军众多小阵已经与作战骑兵紧紧缠斗在一起,哪有那么容易脱离战斗。 而马腾最后派出来的预备队由于敌军过于分散,整个战场上都是犬牙交错的缠斗场面,他们竟然无法找到战斗目标,只能在外围观战。 “将军,敌方骑兵动了!”马腾身边亲卫突然指着敌阵后面大声说道。 “嗯?”马腾抬眼望去,就见远处甘宁将旗移动,竟是主将甘宁亲自率领数千骑兵绕过战场,向自己这边发起冲锋。 “这么快就要最后决战了么?” 马腾低声自语,“传令马岱迎上去,打掉甘宁骑兵!” 随着马腾将令发出,逡巡在战场外的一万预备骑兵部队,在马岱率领下向甘宁骑兵迎面冲了过去。 这是一场新老骑兵之间的对决,马岱率领的骑兵采用当世最流行的作战方式,这些汉胡牧民组成的骑士拥有娴熟的马术。 在配备了双边马镫之后,他们可以在快速移动中张弓射箭,随后在双方对冲中使用长矛刺击敌人。 相对于这些身穿皮袍,很少着甲的轻骑兵,甘宁军骑兵身上装备要豪横的多。 贾成是个装备党,一向推崇贵精不贵多。所以他的骑兵更加类似于中世纪欧洲骑士,人人身披重甲,就连胯下战马也是配备了铁制马甲,犹如一座座移动的钢铁巨兽。 这些人马甲具超过一百斤的重骑兵,起始移动速度并不快,也不能长时间作战。 但是他们一旦启动,便再也没有一支部队能够当面阻挡他们的进攻。 因为在此之前从未出现过这种豪奢的部队,即便马腾从韩遂那边听说过这支重骑兵,也知道韩遂军在这支部队面前一败涂地,他也想象不出对方到底有多么的可怕。 在他想来,同样是骑兵,装备不足数量补,数倍兵力就算击败不了对方,只要缠住对手就是胜利。 再说甘宁军步兵就算再变阵,以步对骑,短板还是很明显的,随着时间的推移,甘宁步兵迟早会被他的主力骑兵击溃。 到时候等对方重骑兵体力消耗完,冲击不起来,就算有再坚固的盔甲,也只不过是自己砧板上的鱼肉,任由自己宰割。 可是他没想到,这支重骑兵太强悍了,双方相距百步,马岱率先发动骑射,但密集的箭雨落在对方身上,只是发出叮叮当当的金铁交鸣声,却对敌军重骑兵构不成一丝伤害。 偶尔有一两支箭幸运的射中重骑兵甲胄空隙处,却也只是挂在骑士身上,随即在战马飞驰中掉落下来。 这轻便马弓射出来的箭矢,力量还是不足以射穿重骑兵厚实的铠甲。 与此相反,重骑兵身上配置的却是五矢连弩,在七十步内可以轻易射穿皮甲。 在承受了一轮轻骑兵骑射之后,重骑兵的连弩开始发威。 弓箭用的是抛射覆盖射击,而弩箭因为结构不同,多为平射。 短短七十步,三五个呼吸,在密集的扫射中,马岱率领的轻骑兵犹如麦秆,被割倒了一层又一层,还未交锋,便损失了上千骑兵。 箭矢对射过后,便是残酷的对冲。 轻骑兵们抛去马弓,将长矛夹在肋下,一手控马,一手虚握长矛,身子紧紧贴着马背,迎面撞进重骑兵阵中。 这边的重骑兵武器却与轻骑兵不同,他们多数手持前端带有一定弧度的细长钢刀,刀柄丝绦紧紧缠在手腕上,斜向握刀。 有些身躯高大雄壮的重骑兵,手里挥舞着狼牙长棒,棒头镶嵌着一根根锋利的钢钉,一见之下便知其威力不凡。 刹那间,两军犹如两股巨浪,怦然撞在一起。 可惜原本以为是两头巨兽势均力敌的战斗,却很快演变成了一场单边屠杀。 甘宁军重骑兵身上盔甲并不是由一片片甲叶编制成的轧甲,而是整块钢板铆合成的板甲,这种带有弧度的钢甲最善防御枪矛刺击。 当长矛刺中身体,便会因为板甲的弧度而划到一边。只有刺中对方面门,才有可能刺杀敌人。 但要想刺中对方面门,必须在战马上直起身子,很容易暴露上身,被敌人所伤。有经验的骑兵根本不会这么冒险。 但这样一来,重骑兵便没了顾忌,敌人伤害不了自己,而他们手上的钢刀只要摆好位置,在对方冲过身边之时轻轻一抹,锋利的刀刃便轻易划开对方身体,给对方带来致命的伤害。 一个照面,轻骑兵纷纷落马,而甘宁这边的重骑兵伤亡却寥寥无几。 这万余骑兵一交战,便是血肉横飞,战马翻滚哀鸣的惨烈景象,比主战场那边更要激烈许多。 最让人胆寒的是,甘宁身边百余重骑,人人手持闪着寒光的狼牙棒,与之对阵的马腾轻骑,无不人马俱碎,死的惨烈无比。 就连他们心目中勇猛仅次马腾的少将军马岱,也仅仅一个照面,便被击中头颅,脑浆并列而死,随即在无数铁蹄下被踏成肉泥。 见到马岱战死,马腾目眦欲裂,大吼一声便要带着亲卫亲自上阵厮杀。 但此时与甘宁重骑作战的一万轻骑伤亡超过三成,主将一死再也没有继续作战的勇气,余部惊慌失措拨马就跑。 而主战场这边见骑兵对战失利,重骑兵缓缓向这边包抄过来,也立时没了斗志,仗着胯下战马速度快,不顾一切脱离战场,生怕被重骑兵缠上丢了性命。 马腾还想阻止部下溃逃,他拔出战刀随手砍翻几个逃兵,大声呼叫,命令部下反身再战。 可惜这时候各部已经丧胆,谁也不敢面对那支恐怖的重骑兵,唯恐逃的不快,哪里还会理会马腾的命令。 马腾身边亲卫见势不妙,数万骑兵纵马向后狂奔,任你有再强的武力也不可能逆流而上,便赶紧拥着主将后撤。 溃败,真正的溃败。 马腾自起兵以来,正面交锋从未遇到过如此惨败。 即便当初长子马超战死,后方槐里城被偷袭,逼得他不得不后撤,也只是因为形势的原因,主力部队损失有限。 回到陇西,他常常回想当初那场战争,若是不那么轻敌,不那么急于让儿子马超扬名天下,也不管李傕有反应,直接率大军压境,平了小小长平馆。 那样的话,也不至于后来让贾成小儿部将,那个无名小卒徐晃摘桃子,压了儿子马超一头。 他更后悔猪油蒙了心,想要与世家大族联姻,被李傕羞辱,一怒之下仓促起兵,致使马超轻敌中伏,惨死在烈火之中,尸骨都找不到。 当初发生的事无时不刻在提醒他,贾成非等闲之辈,要么不打,一旦开打一定要全力以赴,决不能给对方丝毫喘息的机会。 然而这回还是发生了意外,韩遂都没给他充分的准备时间,擅自起兵攻打陇城。 就算他紧赶慢赶,还召集十几万羌胡骑兵助战,却忘了贾成这个奸贼善于偷袭敌后,让自己所有优势毁于一旦。 而且韩遂早早战败让他少了步兵配合,也不能充分了解敌情,撤兵以来处处受制,不得不发动决战以求生机。 可惜甘宁军太强悍了,自己的骑兵机动优势根本发挥不出应有的作用。 对方即便以步兵硬憾自己的骑兵,还是不能获得优势战果。 反而在骑兵交战中,对方的重骑兵摧枯拉朽般击败了自己最后的预备部队,造成全军溃败。 马腾悔恨交加,若是不发动这场决战,全军直奔陇西,或许还能赶跑在陇西的贾军,守住老巢。 可眼下大败,能收拢起来回到老家的还能剩多少部下? 他不敢深想,只能在亲卫的簇拥下仓皇西逃,或许家乡还在自己手里,等待自己回去吧。 马腾带着数百亲卫马不停蹄连夜西逃,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天光放亮,一行人找到一处荒废的村子。 看着身边只剩下十余骑亲卫还跟着他逃亡,马腾长叹一声,强打精神道:“狂奔一夜,大家都疲乏了吧,不如就在此地歇息片刻再说。” 一个亲卫突然兴奋的指着一处草屋道:“将军你看,那边有炊烟,定是有人在做饭。” 马腾神情一振:“我们过去向主人‘借’些吃食。” 亲卫会意,纷纷抽出佩刀跟着马腾包抄过去。 哪知道当他们转过断壁,却见一伙盔歪甲斜的溃兵乱哄哄躺在地上,几个袒着上身的汉子正挥刀剁着一块块马肉,一匹战马只剩下头颅和皮骨仍在一边。 “将军,你也跑出来了,真是万幸万幸!” 中间一个汉子站起身来,小跑着来到马腾面前,欣喜的说道。 “马玩?子义,想不到在此遇到你。”马腾惊异的说道。 这光着上身的汉子正是他麾下部将马玩。 马腾见到自己部将,心中略微送了口气,问道:“子义,你一路上有没有见到其他人?” “嗐!将军,昨日败了之后,许多人都降了,末将见机不对,带着几个兄弟跑了出来,却是未见道旁人。” “降了?你见到那个降了?” “末将...末将只顾逃路,漫山遍野的哪看得清啊,只听到一片降声,请将军降罪。” “唉...降就降吧,我们跑不出来就好。待回到陇西,咱们再想办法召集兵马,再找朝廷晦气。” “诺,将军饿了吧,末将这里也找不到啥吃的,只能宰了匹受伤战马充饥。” 马腾打量了一下锅里煮的马肉,不禁暗自咽了一口口水。 “有马肉吃就不错了,辛苦子义。” 马玩惶恐道:“将军如何话来,末将只能敬献马肉,将军莫要怪罪就好。” 说罢令人捞起一大块马肉,双手递给马腾。 马腾饿坏了,也不管有没有碗筷,接过大块马肉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吃了几口,马腾饿意稍减,对马玩道:“想不到我马寿成纵横凉州多年,却败于贾成小儿之手,怎乃奇耻大辱。不过幸好还有子义忠心待我,待我们回到陇西,我必重赏子义,视汝为弟,共享富贵!” 马玩鼻子一酸,两行热泪滚滚而出:“将军厚恩,马玩无以为报,定粉身碎骨以谢将军大恩!” 马腾拍着马玩肩头哈哈大笑:“莫要效小儿女状,咱们只是败了一次,只要我马腾不死,凉州迟早还是我们的。” 马玩抹抹眼泪,对马腾磕了个头道:“嗯,将军奔波一夜,想来一定累了,末将伺候将军歇息一会再上路不迟。” “好,吃饱喝足,我小睡片刻再走。” 马腾满意的点点头,早有马玩手下士卒收拾出一块相对完整的床板,铺上毡布请马腾安睡。 他的亲卫也在马玩安排了吃了几块马肉,各自找块舒适的地方坐下休息,不消片刻,忍不住疲惫侵袭,纷纷睡了过去。 马腾这一觉不知睡到何时,突然耳中传来阵阵惨呼声,他骤然惊醒,想要翻身坐起,却发现自己竟然被绳索牢牢绑缚在床板上。 他心中一惊,大声叫道:“子义!子义!” 却见马玩带着几个人手持刀枪,狞笑着走了进来。 “子义,你这是何意?”马腾用力挣扎,厉声喝问。 “将军莫要白费力气了,末将想借将军项上人头一用,为兄弟们找条生路。”马玩嘻嘻笑道。 马腾试图说服马玩:“子义,你我皆为陇西马氏,何必自相残杀?且我已承诺子义,只要我们回到陇西,富贵共享。” 马玩笑了:“将军莫不是在说笑,马玩与将军虽同为马氏,却非同源,攀不到一起的。再说将军何必自欺欺人,此刻陇西早就落入朝廷之手,哪里还有将军容身之地?不如爽快些,将头颅借与末将,大司空有仁厚大度之名,末将献上将军首级,定然厚赏末将。将军放心,来年忌日,末将定然不会忘了给将军焚香祭祀,以谢将军大恩。” 马腾气的破口大骂:“马玩,你这忘恩负义的小人!某就算化作鬼,也要......” 没等他骂完,马玩手起刀落,马腾首级咕噜噜地倒在地上,脖颈中鲜血狂喷而出,溅了马玩一脸。 马玩狞笑着抹抹脸颊:“让外面的兄弟手脚利落点,把马腾老贼那几个亲卫尽快处理掉,咱们拿上首级向大司空请赏去。” 第一百二十六章 安内更需攘外 马腾的首级很快便送到甘宁军中,甘宁大喜,一面派人把马玩与马腾首级快马加鞭护送到狄道城贾成这边,一面催促部队收复陇西郡,与段煨部汇合。 但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贾成接到消息后并没有重赏马玩,也没有加封他任何官职。 反而下令将马玩及以下三十余带着马腾首级投降过来的降卒一律处死,为马腾殉葬。 手下人不解,纷纷询问贾成。 贾成道:“败而离散,情有可原。以故主之首妄求富贵,此不忠不义之辈,纳之天理不容。汝等可愿与此僚同朝而列?况且马寿成一代英豪,我虽与之为敌,何尝没有与之同朝为官之念,马寿成不该死于小人之手。” 大家见贾成这般说法,便心悦诚服下拜道:“大司空嫉恶如仇,我等拜服!” 贾成还让人将马腾首级盛殓厚葬,并且将此事传于各地。 其实他虽然解释的冠冕堂皇,还厚葬马腾首级,好像对马腾还保有很大敬意,甚至表露出想要召他入朝为官之念。 但内心里他对马腾却是暗恨已久。 所谓破坏容易建设难,尽管凉州数十年来日益穷困,特别是灵帝以来贪官污吏横行,使凉州百姓过的凄惨无比。 但至少大家还能勉强维持生计,一家老小操劳一年,温饱总没有问题。要不然马腾年轻时,仅仅依靠砍柴也养活不了老母妻儿。 可是北宫伯玉和李文侯发动叛乱开始,到马腾、韩遂起兵进入最高峰,凉州人口据减。老百姓连命都保不住,还说什么温饱。 数十年间,凉州除了分出去武威、张掖、酒泉、敦煌四郡成立雍州,还名义上在朝廷手里。 真正控制在朝廷手里的凉州只剩下天水、南安、广魏、安定四郡。 其余半数疆域要么被叛军占有,要么干脆就成了羌胡牧马之地,汉人几乎没有生存的空间。 据凉州牧韦端报上来的数据,以及这几年雍州刺史邯郸商的上计数据,雍凉八郡四十六县,载入籍册的户数只有区区三万零七百户。 就算平均每户人口有五人,所有加起来的汉民也仅仅只有不到十六万人。 当然了,这些人口数并不准确,只是记录在官方籍册中的明面数据。 还有大量隐户官府难以统计出来,但是据贾成观察,以及鲍出安国营查探,雍凉二州真正人口绝对不会超过五十万。 要知道灵帝时,官方数据可是十万八千余户,近五十万人口,当时同样有超过一倍的隐户。 就算去掉不确定的隐户数量,十几年下来,雍凉人口丧失三分之二。 这都是北宫伯玉、李文侯、韩遂、马腾等人造成的,贾成作为凉州人,如何不恨之入骨。 这还只是人口,经济呢? 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满目疮痍。 可是贾成眼下却不能将马腾与韩遂两人一踩到底,再踏上一万只脚。 就是因为他们在羌胡,在底层百姓中拥有不小的声望,许多人被他们诛杀贪官污吏,废除苛捐杂税的口号所吸引,是他们的脑残拥护者。 他需要时间来扭转舆论,把凉州引导道正确方向上去。 所以必须抬高马腾。 同样,他还会放出话去,只要韩遂迷途知返,向朝廷投诚,朝廷非但既往不咎,还会以高官厚禄相待。 尽管他已暗中下令,不想见到活着的韩遂。他明白作为跟随自己多年的心腹爱将陈到,很清楚自己心思,一定会把韩遂安排的妥妥当当。 只有死去的叛乱者,才是值得谅解的叛乱者。 随着战事的推进,韩遂也日益穷途陌路。 当他听说马腾因为后方不稳,出现大量朝廷兵马从而撤军后,立刻判断出他的老家金城一定会遭遇同样的命运。 他并没有像甘宁推断的那样,带兵撤回金城,反而顺势向东,进入关中投奔李傕而去。 这时候戴斌、陈到率军已经到达金城,当他们看到金城郡治允吾城飘扬着朝廷旗帜,与早就集兵一处,四处扫荡撤逃回来的羌胡部族的关羽、张飞汇合。 他们才知道韩遂根本没有回来,他们追击的不过就是那些羌胡残兵。 但是对于接下来作战方略,四人却产生了激烈的争论。 关羽、张飞两人合计有近三万轻重骑兵,却要面对南匈奴复株累单于八万多急于逃回自家部落的游牧骑兵,想集中歼灭他们非常困难。 而戴斌、陈到一万三千步骑接到的命令是追击韩遂,如今韩遂踪迹全无,他们不愿意留在金城,想要掉头南下,寻找韩遂部。 四人之中,戴斌年纪最小,却官居奋威将军,职位最高。但他常年在甘宁麾下作为先登大将使用,没有单独带过兵,只是一门心思要完成军令,最先提出率军南下追击韩遂。 他说道:“云长,翼德,你们既然已经占据金城以及匈奴人撤军必经之路抱罕,三万大军足可守住城池阻断匈奴人退路。我与叔至奉命追击韩遂,若助你们阻击匈奴人,岂不是违反大司空与大都督军令?我认为咱们还是分兵,各自完成作战目标为好。” 陈到也是初次领兵,他虽然隐隐觉得戴斌说的好像不太妥当。但一向做事谨慎的他还是认为奉令行事最是稳当,故此还是站在戴斌一边,点头同意。 “戴将军,韩遂不过是个丧家之犬,暂时放一放有甚关系。俺们把八万匈奴人关在允吾、抱罕一线,这可是天赐良机,只要一仗把复株累狗贼灭了,以后西北还有甚鸟事!将军莫要糊涂!” 张飞急得哇哇大叫,恨不得把戴斌榆木脑袋拧下来。 “翼德休要放肆!”关羽赶紧扯开张飞,生怕张飞说出更加激烈的话来,惹恼戴斌。 要知道戴斌虽然年轻,可他在长平馆时就开始跟随贾成,在甘宁麾下立下赫赫战功。 如今更是身居奋威将军,在贾成手下武将中排名很是靠前,深受贾成喜爱的猛将。 再加上他身边态度不明的陈到,听说这位更厉害,不仅是贾成身边跟随多年的护卫统领,对贾成忠心耿耿,还传言此人才是贾成麾下武艺第一的斗将。 他曾隐隐听说,当年长安比武大会,力挫西凉第一猛将马超,夺得魁首的徐晃都不是他的对手。 当然了,以关羽和张飞的武艺,自然不惧陈到。 可如今双方在同一个战壕里搅马勺,都是朝廷将领,自己与三弟翼德新加入贾军,自然不能像与大哥刘备那样说话。 但眼下确实是天赐良机,若仅仅守住城池,让匈奴人突围而出,那不仅是凉州以北,整个中原北方草原都将后患无穷。 关羽耐着性子劝道:“戴将军,所谓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对大司空和朝廷来说,韩遂乃芥藓之疾。而匈奴可是大汉世代之患,若放他们北返,将来大汉边境必受其害,请将军三思。” 戴斌看了一眼陈到,见陈到仍在沉思未做声,犹豫道:“如此大事,是不是遣人报与大都督,只要大都督改变命令,我自当毫无话说。” 张飞怒了:“大都督此刻必在陇西,比大司空还要远几百里,等他军令到达,匈奴人早就跑了!俺们还打个屁啊!” 关羽见话已说到这样了,戴斌还在犹豫,心中不免也有几分怒气。 “戴将军,不如这样,破胡之功关某与翼德一分不要,违令之罪关某一力承之。若战后大司马与大都督治罪,就言关某胁迫将军夺将军部众而为。” “此事不妥!”沉默许久的陈到突然开口。 张飞愈发大怒:“陈叔至,你说的甚话!俺与二哥为了国家扫平胡虏,连罪都顶了,你还想怎样?俺本以为大司空当世明主,帐下都是英雄好汉,想不到俺瞎了眼,都是些没卵子的怂货!” 张飞性子暴烈,不管不顾的破口大骂起来。 戴斌年轻气盛,哪里忍得住。他本就是市井泼皮,一言不合便拔刀相向的长安轻少。 也就在甘宁调教下才一步步成为朝廷重将,被张飞这个区区偏将辱骂,面上如何挂得住。 当即怒吼一声,便要拔刀砍张飞。 却不料陈到伸手一按,将戴斌右手牢牢摁住动弹不得。 “翼德将军休要胡言欺辱陈某与戴将军,云长将军说的不错,匈奴人就算势弱,仍是我大汉外部大患。大司空常言,安内更需攘外。匈奴扰我大汉久矣,若能一战而定,则河套将为我朝廷牧马之地,内忧之日可解。此为国战,岂是小小韩遂之患可比。 戴将军,云长、翼德二位将军眼光长远,翼德将军虽言语粗鲁,然一片拳拳之心,尤胜陈某多矣。陈某不才,若将来大司空大都督怪罪,愿自缚与二位将军共领罪责。” 戴斌身为长安京畿人士,自然很清楚匈奴人对中原有多大破坏。 就连当初李傕反攻长安时,都有数万南匈奴胡骑趁乱劫掠京畿,他的许多亲朋好友死于匈奴人之手,作为长安人,他对匈奴是恨之入骨。 先前就算也想趁此机会,与关羽张飞一起围歼北逃的匈奴人,但他对贾成和甘宁忠心耿耿,不愿违背将令。 现在连跟随大司空贾成多年的陈到都被关羽说服,要跟着干这一票。 戴斌只觉得浑身热血上涌,游侠轻少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秉性也随着这三人的话显露出来。 也不打官腔了,土话脱口而出:“你们当额是瓜怂麽!额官儿最大,须轮不到你们三个唧唧歪歪!不就是干掉些个匈奴人咧,额豁出去干咧!上头怪罪,额一个人顶咯,要顶罪,须管帽子比额大再说!” 说罢,恶狠狠盯着三人:“此战,须得听额指挥,谁胡咧咧,就拉出去砍咯!” 张飞被戴斌一顿骂,反而不怒反笑:“哈哈哈!将军血性,末将佩服!” 戴斌呸了一声:“个瓜皮,不骂几句不舒服!” 关羽拱手:“此战自然以将军为主,末将等以将军马首是瞻。” 四人当中,戴斌也就战略眼光稍微差点,战术水平可丝毫不低。 既然下定决心,要把这几万匈奴逃兵留在金城,便立刻进入状态,听取关张二人打探来的匈奴人撤军路线,寻找合适的阻击地点。 他在甘宁麾下多年,甘宁一向善于出奇兵致胜,他当然也学会了几分,这种以逸待劳分兵阻击,各个击破的手段信手拈来。 这八万多匈奴人虽说都听令于复株累单于,不过匈奴整体结构和汉人不同。 八万人分成数十个部落,几乎遍布凉州以北数千里方圆的草原上。 他们只要翻过抱罕与金城中间的秦长城,便如同鱼入大海鸟上青天,一哄而散再也不可能被贾军集中歼灭了。 戴斌与三人讨论许久,逐渐完善了此战细节,然后便分头行事。 说来也是复株累命中注定有此一劫。 马腾韩遂后方遇敌,信使前来求援的时候,被心怀异志的成宜阻挡在营门外,不得已说出实情,还恰好被他部下听到。 复株累知道自己后方肯定也遭遇汉军袭击,当机立断率先下令撤退,连马腾这边都不通知,连夜返回草原。 可他们赶着随军牛羊走了几日之后,发现汉军根本没有追击自己,便又停了下来。 复株累一想,自己好不容易才召集起的八万多部众南下,为的就是跟马腾过来捞一把。 可是他们辛辛苦苦跑到狄道,却又空手而回。 匈奴是游牧民族,体制与汉朝截然不同,单于不能为大家带来利益,便会丧失威望,不能得到各部族拥戴。 况且大伙不远千里南下,不但得不到多少好处,老家还有可能被抄了,谁还会信任复株累单于? 走了几日,见没有汉军追兵,很多部族首领便吵吵嚷嚷要单于补偿损失。 他眼见再这样下去,自己要控制不住了,再要求强行撤退的话,说不定哪天在路上让心怀不满的部下摘了脑袋。 想来想去,索性带着人破了几个沿路县城,多多少少抢了些人口粮食,锅碗瓢盆等杂七杂八的东西,也算是安抚了一下随军部众。 部众们得了分了财物人口,听话了许多,便随着复株累启程回家。 南边是不能去了,万一汉军没去追杀马腾、韩遂,布下重兵等着自己怎么办?没了马腾相助,自己那八万多骑绝对不是汉军对手。 没看见汉军轻轻松松就围歼了姚居三万羌骑,据说他们自己都没伤亡多少人。 就算自己部下比姚居多一倍,估计也打不过汉军,还是得些便宜走吧。 再说了,羌人死了三万多青壮,算是完球了。 那羌人占据的草场不就是等着自己去接收吗? 还有很多小部落,要是被汉军灭了老巢,不就只能乖乖的投靠自己? 这么好的事等着自己,还在这里做啥?让汉人腾出手脚收拾自己吗? 走,必须要走了。 不过复株累就耽误了这么几日,却反而让戴斌、陈到超了过去,走在了他们前面。 与关羽、张飞达成一致,布下口袋等待着这伙匈奴人落网。 第一百二十七章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复株累破了几个县城,刮地三尺抢了许多锅碗瓢盆和一些粮食,还掳走近万汉民,行军速度更加缓慢。 走了将近半月,才走到抱罕以东的秦长城边上。 可是当他们走到此地,不用人提醒便看到一万多汉军步卒在城墙下列阵。 复株累先是一惊,随后登上牛车帐顶手搭凉棚仔细观看。 随即哈哈大笑道:“汉人太狂妄了,居然以为一万多步卒便能挡住孤回家。” 左谷蠡王且莫车谏道:“大单于切莫轻敌,先前金城使者说有汉军扫荡草原部族,应该就是眼前这些人。不过对面都是步卒,要对付咱们匈奴,必定还有骑兵。大单于须得提防汉军骑兵偷袭。” 左谷蠡王且莫车是复株累的叔叔,一向足智多谋,为复株累所倚重,称他为智者言听计从。 右贤王囊知牙斯却不屑的说道:“汉军在狄道与我们对阵的主力才几万人,能派出多少进入草原?听说他们还派兵去了陇右,我估计对面应该是进入草原的主力了,就算还有骑兵,往多里算顶多两三千人而已。大单于不放心的话,我愿意带本部上去灭了这部汉军。” 左贤王且麋胥是复株累长子,这次出兵南方,一仗未打便灰溜溜撤兵回家,他心里早就窝了一股火气。对父亲窝囊的撤军更是有些看不惯。 听右贤王囊知牙斯一说,也憋不住上前请战:“父汗,匈奴雄鹰岂能被鼠兔吓住,孩儿请求出战,割下汉将首级,给父汗做个酒器。” 复株累欣慰的拍拍儿子:“雄鹰长大了就该翱翔天际,小狼长出牙齿就要撕咬猎物。去吧且麋胥,让父汗看看你学会了多少本领。” 左谷蠡王且莫车还待再劝,复株累摆摆手道:“汉人就算有埋伏,也不会有多少。囊知牙斯,等且麋胥上去,你带着人周围搜索一下,把那些躲在角落里的汉人骑兵找出来。猎物肥了,就该落在猎人的口中成为食物。” 且麋胥和囊知牙斯兴奋的嗷嗷大叫,跳上战马便回到自己部众中指挥部下战斗。 且莫车还是有些不放心,担忧的道:“大单于,汉人善于守城,很少与我们在平地作战。可是对面这部分汉军却放弃城墙优势,在平地上向我们挑战。我觉得不太对啊!” 复株累乐了:“你这老家伙想的就是太多,汉人向来狡诈,喜欢用计谋吓唬我们。但是你算算看,汉人大司马贾成这次出兵凉州,带来了多少兵?” 且莫车心中盘算了一下,回道:“不超过十万吧。” “对啊!”复株累挥鞭指着对面,“十万人,分兵追击马腾将军至少要四万,追击韩遂将军也不会少于两万,贾成身边还需至少两万护卫,能绕道出现在金城以及陇西的最多不过两万。那么你算算看,挡在我们面前的汉军会有多少人?” “最多一万?!”且莫车不可思议道,“那他们为何弃城在平地挑战我们骑兵?” 复株累嘿嘿一笑:“所以孤说汉人狡诈,用计诈我们呢。这叫虚张声势,想要把我们吓跑。只要我们中计退回草原,他们再固守长城,金城不就保住了嘛。” 且莫车钦佩的道:“大单于神机妙算,一眼看穿汉人计谋,高,实在是高!唉,我老了,居然被汉人诡计欺骗,他们只要把我们吓走,金城的人口财富就保住了。” “是啊,”复株累点点头,“先前金城在韩遂将军手里,咱们不好意思抢。如今金城落入汉人朝廷手里,就像长满了肥膘的羊羔,不去抢一把是要被长生天怪罪的。” 且莫车连连称是,放下心来观战。 且麋胥也不是白给的,他在部众面前高声许诺道:“眼前阻挡我们大匈奴勇士的就只是这一万汉军,但是他们没有战马,绝不是我们骑兵对手。你们看,他们背后是长城,他们左右两边是富庶的抱罕和允吾两城,只要我们消灭了眼前这一万汉军,就能把这两座城抢光,顺顺利利回到家乡。我的勇士们,你们说打不打?” 左贤王部两万骑兵听到首领的话,顿时发出震天般的喊声:“战!战!战!” 果然,在且麋胥的激励下,两万轻骑奋勇上阵冲杀,虽然汉军在阵前布下陷马坑,铁蒺藜等专门应付骑兵冲阵的暗算手段,让且麋胥损失了上千骑兵。 离阵百步外又发射爆炎弹和石脂水,司徒用火海阻挡骑兵冲锋,造成且麋胥两千余骑丧生火海。 但且麋胥随即让人用皮囊包裹沙土,覆盖在火海上,很快便使得火势渐渐弱了下去,对骑兵冲阵威胁渐趋于无。 尽管他再次冲阵,汉军故技重施,又发射爆炎弹以及石脂水,但是且麋胥这回准备更加充分,冲阵骑兵人人带着一皮囊沙土,只损失了数百骑便冲到汉军步阵面前。 且麋胥年轻气盛,又知道自己后方有老爹坐镇,无须顾虑,索性将剩下一万五千余骑全部驱赶上去攻击敌阵。 汉军失去了火攻阻击手段,只能用密集的弩箭阻挡骑兵进攻。 但是弩箭的杀伤力再强,面对不要命冲上来的骑兵,而且双方距离又短,仅仅造成对方千余骑伤亡便进入了肉搏战。 汉军的武器装备确实很强,就算以步对骑,也并不会一冲而散。 他们前端长矛手将手中接近两丈长的长矛矛尾顶在地上,用脚重重踩住,另一端斜向往上,尺余长的矛尖闪着寒光面向冲阵骑兵。 后面一排排弓弩手手持连弩,配合长矛手射出一阵阵箭雨。 匈奴人在连番受到陷马坑、铁蒺藜暗算,又受到火攻、弩箭的打击,士气却明没有低落,反而激发了他们凶性。 前面的骑士被长矛连人带马刺穿身体,他们便伸出双手牢牢抓住长矛,把长矛压在身下,用身体压住长矛,为后来人趟平道路。 很快,在付出大量伤亡,匈奴骑兵终于冲进敌阵,汉军开始伤亡越来越大。 毕竟骑兵居高临下,就算对方甲胄防护力再强,仰面作战劣势非常突出。 骑兵有战马冲击力加成,步兵还要防备战马撞击、踩踏,很难同时防备马上骑士砍杀。 就在步军方阵岌岌可危之时,在城墙上观战的汉军将领终于发出撤退鸣金令,汉军纷纷后撤,意图撤回城门里。 复株累见状大喜,立刻下令趁汉军后退自己发动全军猛攻上去,一定要把这股汉军留在城墙下,甚至趁势攻破城门全歼汉军。 就在匈奴人全部进入战场时,只见两边远处烟尘滚滚,一支骑兵策马狂奔,向复株累中军奔来。 “大单于,这是右贤王的部众。” 有眼尖的部下立刻禀报复株累。 “什么?囊知牙斯疯了,竟敢带兵冲击自家中军?” 复株累不敢怠慢,一面命且莫车率本部护住自家左翼,防止囊知牙斯部冲散中军阵营;一面命人前去质问囊知牙斯,为何要冲击本军。 哪知道手下人还未出发,就隐隐听见囊知牙斯先头骑兵仓皇大呼:“败了!败了!右贤王死了!” 复株累大惊,就见囊知牙斯部身后又出现一股骑兵,看装束竟然是汉军样式。 再看右翼,同样出现一股汉军骑兵,两边数量竟都不下万骑。 然后对面城墙上战鼓雷雷,那些原本要撤回城门里的汉军步卒竟然一分为二,沿着城墙向两边散开。 随后城门大开,涌出一队队重甲骑兵,十骑一排,迎面向且麋胥匈奴轻骑一头撞去。 “这...这...汉人怎会有这么多骑兵部队布置在这里?” 复株累目瞪口呆的看着四面八方包抄过来的汉军铁骑,一时间只觉得难道是长生天抛弃了自己,运用无上法力将汉军搬运过来灭亡自己? 就在他怀疑人生的时候,就听见左翼数百步外一个汉将发出响雷般的声音:“呔!燕人张翼德在此,敌酋还不下马授首!” 这声音如此清晰,远隔数百步都能一字不差的传到自己耳边,也不知道这汉将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嗓门,难道真的是长生天厌弃了自己,把祂的法力给了那个汉将? 不提复株累站在他巨大的,用八牛拉拽才能前进的单于金帐中胡思乱想。 整个战场匈奴人已经陷入了一片慌乱之中。 正面,秦长城那个巨大的城门,犹如洪荒猛兽张开巨口,从口中源源不断吐出一队队钢铁重骑,把左贤王且麋胥部久战疲敝的部众打的节节后退。 经过一而再再而三的奋勇战斗,这支两万人的轻骑兵早已被汉军步兵方阵消耗了大量人马,仅仅依靠接下来能够屠城劫掠才支撑他们继续战斗。 可是面对以逸待劳的重甲骑兵,他们的士气顿时受到沉重打击,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左翼,那个叫做燕人张翼德的汉军将领,手舞长槊,所过之处无一合之敌,每个瞬间,都有匈奴勇士死在他的槊下。 在他的带领下,驱赶着右贤王囊知牙斯部残兵眼看马上就要冲进中军左翼。 而右翼又是另一番景象,只见一员汉军战将,骑着一匹火红色的高头战马,重甲外竟然还身穿绿色战袍,手持长矛一马当先。 像一根锋利的长刺,破开右翼骑兵,向大帐高速冲来。 复株累“啊呀!”一声,跳下牛车大帐,劈手夺过一匹汗血宝马,跳上战马头也不回的策马狂逃。 只剩下还没反应过来的左谷蠡王且莫车一个人孤零零的留在金帐车上。 老家伙不是不想跟着逃走,只是他年老体弱,盘腿坐在车上与复株累吹了这么久的牛,一时间双腿发麻,难以像复株累那样反应灵敏。 只能颤抖着站起身来,等着双腿恢复知觉。 可就是这么一耽误,老家伙便丧失了逃命的机会。 那绿袍战将如利箭般向金帐车冲来,仅仅十几个呼吸便越过数百步距离,也不知道他怎么躲过这么多匈奴勇士的阻击。 且莫车大骇,颤抖着想要开口请降,哪知道这绿袍战将一声厉喝:“关云长在此,胡酋纳命来!” 就见寒光一闪,尺余矛尖穿身而过,将且莫车牢牢钉在金帐车柱上,老家伙口中鲜血狂涌,当场气绝身亡。 关羽从容不迫的跳下战马,左手一按车辕跳上金帐车,再伸手一把抓住且莫车头上稀疏白发,右手战刀挥舞,且莫车身首分离。 还带着惊恐神情的头颅便落在关羽左手中。 关羽刷刷几刀,砍断金帐车上单于大纛,举起且莫车头颅大喝道:“匈奴单于首级在此,余者还不下马受降!” 单于大纛迎风轰然倒下,又见到金帐车上那个威风凛凛的汉将举着一个头颅大声喝着什么。 还在顽抗的匈奴人顿时明白了,自家单于一定是被那汉将杀了。 这对他们来说不吝于自家的天都塌了,支撑自己再战下去的勇气顿时如同被戳了窟窿的尿脬,“噗嗤”一声荡然无存。 “大单于死了!大单于死了!” 很多匈奴人像是个没头苍蝇般四处乱窜,也不知道要窜向哪里。随后被冲过来的汉军铁骑一刀砍死,倒在马下还鼓鼓囊囊的不知说些什么。 更多的匈奴人心中的天塌了,茫然的扔下手中兵器,跳下战马匍匐在地,等候汉军处置。 四员战将哈哈大笑,一场处心积虑的围歼战结束了。 尽管战场上还有零星负隅顽抗的匈奴人,但对他们来说,这已经不需要他们操心了。 军中各有分工,自然会有各部将士诛杀顽敌,接收匈奴降卒。 他们策马飞奔,将在城下汇集,夸耀自己的战功。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这是属于他们的辉煌时刻,远比争夺地盘的内战更让人畅快淋漓。 “戴将军,叔至将军,二哥,俺宰了右贤王囊知牙斯!”张飞大笑着扔出一颗面目狰狞的头颅,洋洋得意的样子让人忍俊不禁。 陈到慢条斯理的从马鞍下拎起一个头颅:“这是左贤王且麋胥的首级,这小子看着挺狂,结果在陈某手里居然走不过一合,正是无聊的紧。” 戴斌翻翻白眼:“你们两个瓜怂,这样嘚瑟好吗?额拼死拼活指挥步军,好处都给你们得了。” 自从被刺激的轻少秉性暴露无遗,戴斌就很少说官场雅言,一口一句市井土语,止都止不住。 不理这两货,转头问关羽:“云长,听说你斩了单于复株累,首级带回来了吗?” 关羽傲然一笑,伸手扔出头颅:“胡酋首级在此!” 第一百二十八章 赵云来了 戴斌一看,噗嗤笑出声来:“云长,你莫不是在开玩笑,这哪里是复株累首级,复株累乃是肥胖壮汉,这分明是个枯瘦老头。” “啊?!”关羽闻言有些傻眼:“末将亲眼见到他就站在金帐车上,周围并无旁人,难道末将杀错人了?” 陈到插话:“对不对叫个匈奴人过来一看便知。” 关羽顿时有些心虚,瞪了一眼一边挤眉弄眼的张飞,转身策马跑到一个身穿华美皮袍的匈奴人身前,一把将他拎起,又策马跑了回来。 仍在那几个头颅面前,咬牙道:“你给我看仔细了,这几个人都是谁?” 那匈奴人被关羽一掷,差点连骨架都掷散了,但又不敢违逆,强撑身体爬过去一个个头颅仔细分辨。 片刻之后哭丧着脸回道:“回将军,这是左贤王且麋胥,这是右贤王囊知牙斯,这是左谷蠡王且莫车。” “你说什么?这里没有你们单于复株累?” “禀告将军,真的没有。” 关羽一双半开半闭的丹凤眼瞪的大如铜铃,竟似比兄弟张飞都大上几分,原本就通红的脸简直黑成了紫色。 他一拨胯下战马,对戴斌双拳一抱:“将军稍待,末将这就去追赶复株累,定将胡酋首级奉上!” 大乌龙,我关羽竟然也会闹出大乌龙,不去把复株累抓回来,还有什么脸见人。 戴斌赶紧道:“云长且慢,已然全歼匈奴大军,走了一个复株累又有何干。茫茫戈壁,他孤身一人活不了多久,云长还是莫要犯险的好。” 开玩笑,这戈壁荒滩,人家逃走的方向都不知道,你往哪里去追? 再说了,这种地方,你就算带着百十骑追上去,不消几日便没了给养,说不定连命都丢在戈壁上。 到时候大司空怪罪下来,没的又背一口锅在身上,治个不能御下之罪,太不值当了。 关羽还是不甘心,誓要把丢了的面子捡回来。 正在三人劝他的当口,有人过来禀报:“将军,有十余骑白马壮士前来投军,声称他们抓住了匈奴单于复株累。” “哦?”戴斌大喜,“他们可说是哪里人士?为何前来投军?” “回将军,为首之人说他是河北常山人,姓赵名云字子龙,说是关张二位将军故交。” “你说什么?子龙来了?”张飞大喜,“快请他过来!不,俺去接他。” 说罢,张飞下马噔噔噔就往外走。 戴斌和陈到不解,问关羽:“云长,这赵子龙是何来历,翼德这么开心?” 关羽也是一脸唏嘘,又庆幸又兴奋的道:“子龙原是伯圭公帐下白马义从曲侯,受伯圭公之命为兄长玄德公执掌骑军,末将与翼德马战之术多学自子龙。三年前子龙兄长病故,故归家守孝,想不到今日竟来到金城,还生擒了匈奴单于复株累。” 戴斌一惊:“云长、翼德指挥骑军已是天下少有,想不到还有良材更胜二位,不行,本将亲自去迎赵壮士。” 戴斌豪侠脾气,听到来了一位武艺、骑术高强的壮士,当然忍不住,立刻带着两人迎了过去。 此刻城墙下一队队汉军士卒有条不紊的打扫战场,收拢战利品。 他们也不去管这些细枝末节,三个人策马来到外围一处空地,就见张飞眉飞色舞的与一个三十多岁的白袍汉子说着些什么。 关羽策马快步上前,翻身下马,一把抱住白袍汉子:“子龙,别来可好?” 赵云伸手拍拍关羽肩头:“云长,想不到一别数年,你与翼德竟成了大破匈奴的大英雄。” “哈哈哈哈!子龙不知,若不是你擒了复株累,二哥可要丢大脸了!” 张飞咧着大嘴在关羽心口捅刀子。 关羽狠狠地瞪了张飞一眼,拉着赵云手道:“子龙,快来见过戴将军与陈将军。” 赵云见一前一后走来两员高大魁梧的战将,知道这应该就是汉军主将戴斌与副将陈到,便上前躬身施礼:“草民赵云,见过戴将军,见过陈将军。” 戴斌上前一托:“赵壮士生擒匈奴单于复株累,使我军此战得竟全功,正该戴某代表朝廷感谢赵壮士,赵壮士无须见礼。” 哪知道戴斌再怎么用力向上托,赵云双手如同老树盘根巍然不动,面不改色的施完全礼。 戴斌暗暗吃惊,此人面如冠玉,清瘦颀长,犹如风度翩翩的中年文士,却不料力气这么大。 自己自负武力,在大司空帐下也就大都督甘宁,前将军徐晃,还有身边副将陈到自度不如。听说驻兵盩厔的黄忠、魏延武艺也是不凡,但还未见过,不知究竟。 就连当初长安大侠,他的大哥鲍出,论真实武艺也不是自己对手。 当然了,关羽、张飞二人或许武艺比自己高一些,但身为同僚,他也不好意思比一下。 但这个赵云他一伸手便知道在自己之上,绝非常人,难怪一出手便擒了匈奴单于复株累。 戴斌性格爽直,并不是嫉贤妒能之辈,否则先前张飞出言辱骂他,也不会陈到几句话便释怀谅解,还采纳张飞、关羽的建议围歼匈奴人。 见到赵云这么厉害,他心中满是欢喜,待对方行完礼,哈哈一笑道:“子龙来的正好,我军大胜匈奴,本将已令人在允吾城摆下请功酒宴,不如随本将一同痛饮得胜酒,如何?” 赵云再度躬身应允:“将军有召,草民不敢推辞。” 张飞一把扯住赵云:“同去,同去。为了打这仗,俺老张好些日子没饮酒了,嘴里都淡出鸟了,今日定要与子龙痛饮三坛!哈哈哈哈!” 众人说说笑笑,等将士们打扫完战场,令人先将己方伤亡士卒送回允吾城妥善安置,匈奴人的尸体就地挖坑掩埋,然后押着俘虏浩浩荡荡回到允吾城。 城中早已得到前方大胜的消息,满城百姓无不信息若狂。 先前张飞率军扫荡金城郡胡人,然后突然出现在郡治允吾城外,城中因为韩遂率军南下狄道,兵力空虚,守城官员只好开城投降。 韩遂治政严苛,留守官吏百姓虽然降了朝廷,但心中多数惴惴不安,生怕韩遂大军打回来,朝廷军队可以撤走,自己却免不了要被韩遂怪罪。 等他们听到韩遂、马腾战败的消息,还未轻松几日,又得到匈奴撤退大军即将路过允吾的消息。 韩遂回来大不了吃些苦头,损失些家产恕罪,至少还不至死。 可要是匈奴人来了,又没有韩遂镇着,那可是屠城灭门的命运。 朝廷军队不过一万多人,挡得住七八万匈奴骑兵? 很多人惶惶不安,就想离城逃难。 可就算逃,又能逃到哪里去? 匈奴可不仅仅屠了一座城就会罢手的,方圆数百里的城池全都保不住,哪有安生的地方? 随后又听说两百里外抱罕城也落入了朝廷大军之手,两支汉军联手御敌。 百姓们稍稍安心,不过也还是不敢确定朝廷军队能够抵挡匈奴人。 就在他们提心吊胆的时候,报捷的信使狂奔而至,带来了前线大捷的消息。 匈奴八万多大军一战而灭,阵斩两万三千余,伤者不计其数,生俘五万。竟是数十年来前所未有的大捷。 允吾百姓根本不敢相信这样的奇迹,生怕这是朝廷将领谎报军功。 要知道自从凉州三明相继故去,凉州将领谎报军功行为屡见不鲜,甚至杀良冒功都成了常规操作。 凉州百姓有时候不怕贼匪,反而更加惧怕朝廷官军。 贼人来了不过是抢些粮食资财,最多还抢些人口,只要不抵抗,大多还能留下自己一条命。 可要是官军来了,不仅要你的财产,连命都要拿去,因为他们要砍下头颅换取战功。 所以才屡次发生叛乱,朝廷越来越无力平叛。 不过这次朝廷大军过来却与以往大不相同,他们不仅与百姓秋毫无犯,还带来大量物资帮助本地百姓恢复生产,很快赢得了允吾百姓的民心。 但他们依然担心,这支区区一万多的军队,能不能挡住匈奴大军进攻? 毕竟好官不等于好将,他们看到过太多的好官在强盗们的屠刀下丧命。 只不过奇迹真的发生了,数万汉军真的全歼了匈奴人。 当他们看到一队队雄壮威武的汉军排着整齐的队伍出现在城外,还有数万匈奴人被绑缚双手,垂头丧气,向一串串蚂蚱夹杂在队伍中。 整个允吾城沸腾了,压抑许久的心情一下子宣泄出来。 无数人欢呼雀跃,无数人涌出城外迎接英雄,无数人跑到队伍外欣赏着刻骨铭心的一幕。 当天夜里,允吾城所有珍藏的酒水被搬出来喝的干干净净。 所有的酒肆打出免费的幌子,只要你诉说这场战斗的过程,全然不管是真是假。 许多百姓索性将酒食搬到门外,任凭路过的人取用,只为了庆祝这场久违的胜利。 府衙中,戴斌带着众人刚进门,便见书吏拿着一卷文书呈上来。 戴斌展开一看,顿时神情又是一松,对关羽、张飞笑道:“云长、翼德,你们二位这回功劳稳了。大司空回复:羽、飞二将不计功过,力呈灭胡,实汉家之干臣也。令戴斌节制金城诸将,痛击匈奴,完一劳永逸之功。” 说罢,将文书递给关羽,示意大家一起看看。 关羽大喜,连忙伸出双手接过文书,激动的看了起来。 一边张飞忍不住大声嚷嚷:“俺就说大司空当世明主,定然赞同俺与二哥的主意。你们看看,俺老张说的不错吧!” 陈到也忍不住赞道:“陈某随侍主公多年,尤不能体察主公胸中家国之分,惭愧惭愧。反倒是云长、翼德只与主公见过数面,便只主公心意。” 一边赵云开口道:“陈将军久在朝中或许不知,草民身在河北却感受颇深。袁本初广有四州之地,带甲百万,却只知厚礼卑辞与那乌桓鲜卑,求取战马与曹氏争锋。全然不顾胡虏侵扰北方。燕山以北尽成胡人牧马之地。大司空奉天子以令诸侯,仍心系边患,宁愿暂缓讨伐不臣,放下家仇,也要伐灭胡人以绝北方边患。这等心胸,方是我等汉家百姓之明主,得遇明主是我等之幸也!” 关羽将文书双手递给陈到,捋须笑道:“子龙所言甚是,大司空乃汉家中兴之臣,我等带兵之将也要以大司空为典范,外灭胡患内讨不臣,中兴汉室,还大汉百姓朗朗乾坤。” 戴斌却道:“大司空胸襟气度,治国之能,岂是我等武夫所能比的。今日大胜匈奴生俘奴酋,正该痛饮庆功酒,为大汉昌盛庆贺!” “诺!谢将军酒!” 众人轰然应诺,纷纷入席痛饮。 开怀畅饮之际,关羽问起赵云为何会来到凉州边境。 赵云一声长叹,诉说起来。 原来他在刘备军中之时,听说兄长病重,便告辞了刘备一路赶回家乡常山真定。 待到了家中,兄长却已等不了与他最后一面撒手故去。 赵云便在兄长坟前结庐而居,为他守孝。 几年来河北风云变幻,先是公孙瓒处于进攻态势,真定也屡屡为公孙瓒所占据。 他本是公孙瓒麾下低级将领,倒也认识不少幽州军同僚,故此幽州军并没有为难他所在的赵家村。 但没过两年,公孙瓒败亡,真定重新成为袁绍的地盘。袁绍外宽内忌,说是对幽州文武官吏既往不咎,其实一直在暗中清楚公孙瓒余党。 赵云很快被告发曾经加入过公孙瓒军队,他的安稳日子便到头了。 袁绍为了维持自己仁主的名声,并没有直接出手处置公孙瓒余党,而是采用派人联络乌桓和鲜卑人,指使他们劫掠、屠杀这些余党。 赵云不幸便成了其中一员。 半年前一伙鲜卑人突然南下,出现在真定。县令闭城不战,而这伙数百鲜卑骑兵不劫掠富户,反而夜袭贫穷的赵家村。 幸好真定县寺有个县吏是他少年故友,在鲜卑人到来之前一刻冒死前来通报。赵云连夜组织起乡亲抵御贼人。 可是太晚了,一夜激战,鲜卑人退了,赵家村也毁了,仅剩下包括赵云在内的十几个族中青壮。 河北已经没了他们立足之地,赵云只好带着这些青壮收拾行囊离开河北,准备投奔故主刘备。 但那时刘备已经离开豫州入朝为官,于是赵云便准备经由长安前往汉中。 只是长安这边军阀林立盗匪丛生,他们十几个人怎么可能通过这样的地界。 赵云无奈,只好沿着长城走草原,绕路并州、凉州,再南下汉中。 途中在逃难的胡人中得知,有一支汉军在一个叫张飞的汉将率领下扫荡草原,向金城方向去了。 赵云大喜,便带着人朝着金城进发。 谁知道离允吾百里之外遇到一伙匈奴人,为首的正是匈奴单于复株累。 也是复株累命中该有一劫,他带着几十个部众仓皇向东逃窜,路上遇到十几个汉民。 抱着不抢一把不甘心的秉性,在加上刚刚败在汉军手里,对汉人有着刻骨仇恨,当即决定杀了这伙汉人出出心中这口恶气。 结果当然是显而易见的,赵云这十几个人三下五除二,干净利落的干掉了大半匈奴人,生擒敌首。 一问之下才知道抓了条大鱼,竟是匈奴单于落到自己手里。 赵云哪还会客气,把除了复株累之外的匈奴人都一刀宰了,绑着复株累就兴冲冲来见自家好友。 第一百二十九章 袁绍出兵了 金城大胜的消息一点都没耽误,第一时间就送到了还在狄道城的贾成手里。 几乎同时到达的是雍州刺史邯郸商与武威太守张猛投诚的信使。 河西四郡获知南匈奴八万胡骑被朝廷大军一战而灭,邯郸商吓坏了。 张猛根深蒂固,当初贾氏一门至少在张氏父子治下多年,虽然这几年张猛有些暧昧不明,派人名为保护实为监控贾氏。 但至少没让近在咫尺的韩遂得逞,派兵拿了去,勉强称得上贾氏家人保护者,这份香火情贾成必须得认。 邯郸商就不行了。 他是李傕派来制约张猛的,本身就与贾成不是一路。 如今李傕在长安苟延残喘,给不了他多少支持,只能靠自己与张猛苦苦周旋。 但是朝廷大军在金城展现出了强大实力,匈奴人八万大军啊,就算他和张猛携手,河西四郡也拿不住多少兵马。 要是匈奴人不去金城,转道河西四郡,估计此刻四郡已成白地。 就这么强大的一股势力,转眼间就没了,被朝廷偏师吞的干干净净。 邯郸商就算头再铁,也不敢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反抗朝廷。 这年月,躺平不可耻,活下来才是王道。 他干脆利落的与张猛放下往日恩怨,派人快马加鞭将降表送到狄道,请朝廷遣人接收河西四郡。 邯郸商与张猛的决定并没有出乎贾成意料,所谓一力降十会,在强大的武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灰灰。 何况小小河西四郡里面两派势成水火,根本团结不起来。 以弱胜强不是嘴巴说说,天时地利人和总要有一项占据优势才能做到。 就河西四郡这样糟烂的内部环境,就算战神白起复生也不可能挽救覆灭的命运。 投降才是他们唯一出路,这一点,贾成早就心知肚明了。 令贾成开心的是,偶像赵云竟然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冒了出来,还给了他那么大惊喜。 生擒南匈奴单于复株累,使得这支匈奴势力真正覆灭,再也不可能死灰复燃,这才是贾成北方战略最大的成就。 陇西、金城两战,甘宁一如往常让人放心,打的马腾毫无还手之力,兵败身亡。 让甘宁在凉州威名大振,兵锋所指无不开城投降。 凉州平定,甘宁当据首功。 值得欣喜的是,关羽、张飞能够在历史上成为一代名将,其战略眼光足可与甘宁相媲美,在贾成麾下诸将中脱颖而出绝非偶然。 “传令,甘宁平定凉州居功甚伟,表为骠骑将军,凉州都督,驻陇西,都督凉州诸军事,增食邑两千户。 戴斌歼灭匈奴胡骑抵御外寇有功,表为破虏将军,封泰丰乡侯,食邑一千户。 段煨,分兵北击羌胡,指挥有功,表为荡虏将军,封荣昌乡侯,食邑八百户。 关羽,谏策灭胡,作战有功,表为护羌校尉,驻军金城,封寿亭侯,食邑两百户。 张飞,功比关羽,表为征虏将军,封新亭侯,食邑两百户。 陈到,辅助戴斌灭胡有功,表为护军将军,封良安亭侯,食邑两百户。 赵云,生擒匈奴单于,表为牙门将军,封永昌亭侯,食邑一百户。 其余众将据功劳籍册,论其功过一一赏罚。” 贾成也不耽搁,立刻令随行记室书写表功文书,一面送到郑都朝廷,一面发布全军。 至于犒赏物资,除了班师回来的各部将士,将回到郑都之后颁发赏赐。留驻在凉州的甘宁以及关羽部尽皆随着表公文书一一送到驻防之地。 他又对凉州牧韦端道:“韦使君,凉州政务就尽皆托付与汝,望使君尽快安抚百姓,恢复生产,使凉州不复再叛。” 韦端躬身领命:“下官一定谨记大司空教诲,施行朝廷新政,还凉州盛世之境。” 韦端虽然没有升官,还是担任凉州牧,甚至军权都分了出去给凉州都督甘宁。 但他从仅仅四郡,一下子扩大到十一个郡,李傕当初设立的雍州河西四郡也归入凉州管辖,实际上他的权力范围大大增加了。 再加上凉州叛军基本覆灭,就连屡屡南寇的匈奴人和羌人都灭的七七八八,他的治政压力大大减轻,韦端绝对是心满意足。 除了戴斌等有功之将封了列侯,至他韦端以下,凉州忠于朝廷的各级官员和出兵出粮的豪右,贾成光关内侯就封了十五个,人人有赏,各个封官,分果果分的是皆大欢喜。 除此之外,凉州新政将会给这些新贵带来足可享用几辈子的财富,又令凉州人感恩戴德,发誓永不背叛朝廷。 做完这一切,贾成决定班师回朝。 这次,他不仅平定了凉州叛乱,使得汉中朝廷北方无忧,还得到了大量人才。 将领当中,关羽、张飞、赵云就不要说了,陈到也初步展示了他的领军之能。 还有姜叙、姜囧、梁续、尹赏、杨岳等一系列本地将领,甚至包括降将成宜,他们在统领骑兵上足以弥补贾军短板,为贾成出兵中原补充了大量军事人才。 文官中,杨阜、阎温、尹奉、赵昂等人皆为凉州名士,他们不因循守旧,愿意接受朝廷新政。 贾成便将他们一一任命为凉州各郡太守,推行新政。 至于原雍州刺史邯郸商与武威太守张猛,贾成将他们两个表为侍中,与其他原凉州各地郡守一起随自己回朝。 军事上,有甘宁、关羽领兵镇守,威震内外。政务上,八面玲珑又手段老辣的韦端坐镇州中,调和各地。 还有一批接受新政思想的本地官员任职各地郡守,朝中再派遣一批太学毕业生辅助治理。 凉州将成为朝廷又一个强有力的后方基地,为大汉朝廷提供源源不断的战马和牛羊物资,以及另外一项重要的战略物资--硝石。 建安六年(201年)初春,经过近一年时间,贾成终于平定凉州,率领大军返回汉中。 但是当他回到郑都,率百官出城迎接他的大司徒贾诩与太尉张鲁却带给他又一个紧急讯息。 在长安惶惶不可终日的李傕在投奔他的韩遂建议下投降袁绍。 而袁绍在官渡击败曹操之后,接受了曹操求和请求,领兵西向,打着奉天子回洛阳旧都的口号向汉中进军。 历史走向在贾成这个蝴蝶翅膀的煽动下完全变了。 历史上,曹操迎奉天子建都许昌,之后便利用天子的名义将关中包括长安等地收入囊中,李傕败亡。 曹操占有关中京畿、兖州、豫州以及徐州和扬州一部,势力大涨。 引起了袁绍不满,两方随后在官渡爆发大战。 经过两年战争,曹操击败袁绍,成了真正的中原霸主,三分天下渐趋明朗。 可是眼下天子刘协却在贾成手里,并没有定都许昌,反而西入汉中,定都南郑。 曹操没了天子的名义,其控制的地盘也没有历史上那么多。 特别是三大粮食产地之一的南阳还在张绣手里,曹军实力远弱于袁绍。 此时的天下,士人眼里最正统的势力是汉中朝廷,也就是贾成这边。 但是贾成为人低调,一门心思治理益州,很少出兵与天下英雄争锋。许多士人觉得贾成过于保守,投奔朝廷的人才虽然不少,却并非第一选择。 袁绍雄霸北方四州,有名的谋士武将数不胜数,带甲百万战将千员。 袁绍四世三公家世显赫,袁氏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其人又有着广纳贤才的美名。 大部分对汉室失望,觉得汉家已失其鹿,想要拥有从龙之功的人便纷纷投奔袁绍,为其效力出谋划策。 相比之下,曹操出身限制了他的发展,虽然他颁布了求贤令,不问出身,只要有才便能受到启用。 但限于家庭条件,寒门成材率远比不上那些世家大族,他能收拢的人才屈指可数。 反而荆州刘表,这段时间因为中原战乱,很多不愿站队的名士人才拖家带口来到荆州,给荆州带来一片繁荣的景象。 再往南,江东孙策就像一根搅屎棍,把江东六郡搅的天翻地覆,居然也打下了一片基业。 当然了,在当世人眼里,江东穷乡僻壤,根本没有多少人才,比益州都差的远。 再加上江东瘟疫横行,一个不慎便染上时殁疾病,非不得已很少有人会去那个地方。 回过头来说曹操,他眼下占据兖州、豫州和徐州大半,看上去地盘不小。 可是豫州遭受黄巾之乱最甚,人口损失极为严重,可以用一句千里无人烟来形容也不为过。曹操占据豫州,几乎只是空有其地而无其利。 徐州因为他数次出兵,所过之处尽皆屠城,徐州百姓对曹操恨之入骨。他非但得不到徐州百姓支持,反而时时刻刻要派兵镇守,防备徐州叛乱。 只有兖州还算是他真正可以信赖的地盘,在枣祗、毛玠的建议下,效法贾成在兖州各地屯田,取得了一些成果,让他拥有与袁绍一战的底气。 可惜袁绍太强大了,两军仅仅在官渡对峙了几个月,便在袁军持续不断的进攻中接连战败。 麯义、颜良、文丑、张合、高缆,这都是袁绍手下赫赫有名的指挥型将领。 尽管曹军也有不少有名的战将,曹仁、曹洪、夏侯渊、夏侯惇、于禁,甚至吕布手下投降过来的张辽,都是一时俊彦。 可面对数倍与己的强军,再加上袁军刚刚击败战斗力在大汉边军中也是首屈一指的公孙瓒部队,士气异常高昂,曹操使出浑身解数也抵挡不了袁军进攻。 不到一年,曹操丢失了兖州大部分郡县,只有州治所鄄城、和东郡、泰山郡,青州的齐国、北海郡这五个地方还在手里,其余地方尽皆落入袁军手中。 正在曹操走投无路,即将被袁绍所灭的时候,军师祭酒郭嘉献策,动用重金买通袁绍宠臣郭图、许攸,接受曹操求和。 郭图与郭嘉同族,当初郭嘉曾在郭图引荐下在袁绍手下为官。 但他看出袁绍好谋无断,外宽内忌的秉性,觉得袁绍并非明主,于是离开河北,在荀彧的建议下入仕曹操。 曹操召见郭嘉,共论天下大事,讨论完后,曹操说:“能帮助我成就大业的人,就是郭奉孝!”郭嘉离开营帐后,也大喜过望地说:“这才是我真正的主人啊!” 郭图与郭嘉虽各为其主,但两人同族,私交破厚,郭图又极为贪财,郭嘉有把握说服族兄为自家主公劝谏袁绍罢兵。 而许攸身份更为特殊,他是袁绍与曹操的幼年好友,袁绍对他极为信任。 许攸不仅贪财,还很好面子。 郭图要是劝谏不成功,很有可能不敢再谏。 可许攸却不一样,如果曹操卑辞重礼,低声下气的求他,许攸不答应便罢。 若是答应,他会像蚂蟥一样盯着袁绍,甚至敢不让袁绍睡觉也要答应他的要求。 曹操采纳了郭嘉之策,派他携重金秘密前往邺城。 果然,在郭图与许攸连番劝谏下,袁绍让前方部队暂停对曹操的进攻。 袁绍其余谋士闻讯大惊,纷纷上书询问为何要终止进攻。 特别是别驾沮授与谋士田丰措辞异常激烈,言:“今日不灭曹孟德,他日必成心腹大患!” 袁绍闻言有些犹豫。 也是曹操命不该绝,正在此时,西面传来消息,李傕率部投降,愿意将关中长安以及洛阳等地献与袁绍。 袁绍闻言大喜,曰:“孟德不过芥藓之疾,洛阳、长安乃是大汉故都,得两都进而迎天子,岂非我等夙愿?” 田丰、沮授等人虽然觉得不妥,但他们心里一直有根刺,就是天子刘协不在手里,出兵争夺天下总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之嫌。 如今李傕投降,若是立即出兵西征,则南郑就在眼前。 听说贾成率军进攻凉州,正是汉中空虚之时,说不定大军一到天子唾手可得。 如此良机,确实比拿下曹操更加符合袁军利益。 这样一想,袁绍这边主臣很快达成共识,答应曹操罢兵请求。 并且表曹操为右将军,兖州刺史,领四郡之地,遣子曹丕入邺城为质。 曹操无奈,只好答应袁绍的条件,放弃对徐州、豫州的所有权,守着四郡苟延残喘。 而袁绍在停止对曹操进攻之后,下令部队转向西面,占据洛阳和长安,与驻扎在盩厔的黄忠、魏延对峙。 第一百三十章 让来敏他们吃些亏吧 “唉,为夫就是个劳碌命,刚回来又要走,这日子何时是个头啊!” 贾成一头栽倒在床榻上,哀嚎起来。 看着自家夫君难得流露出的痞懒性情,蔡琰心疼的把一岁多的儿子贾维放在一边,让小家伙自己去玩。 伸手轻轻揽过贾成,让他把头搁在自己腿上,熟练的按着贾成太阳穴。 闻着妻子身上熟悉的味道,贾成扭动身体,调整到最舒服的位置,满足的咂咂嘴,顿时少了几分焦躁。 “夫君,若是实在劳累,不如另选良将出征。” 贾成半眯着眼叹了口气:“袁本初不比旁人,据说他这次西征出兵号称八十万,估计实数不下三十万,朝中除了为夫没人可领兵与之对阵。” 贾成说这话既是事实,也是所有人都一致认定的客观情况。 汉中朝廷所有领兵将领,除了卫将军董承,基本上都是贾成一手提拔起来的,换了谁都不可能如使臂指的指挥他们。 有资格指挥大军的,除了他就只有太尉张鲁。 只是张鲁这些年把精力更多的放在改良天师道教义,结合儒家思想,试图儒道合一,最终使天师道成为大汉国教。 秦末大汉初立,朝廷以黄老之术治理天下,数十年无为而治使得大汉国力蒸蒸日上。 到武帝时,董仲舒提出废黜百家独尊儒术,国力便渐趋低落。 仲汉自开国始便吏治腐败,官员贪腐贯穿始终,直至灵帝期间天下大乱,军阀割据朝廷势微。 作为天师道第三代师君,张鲁自幼便知道祖父来自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的一切通过父子相传深深刻在他的心中。 贾成的到来,又给了他许多那个世界运行的理论依据,让他更迫切的想要改变现状,复现那个理想中的世界。 所以这些年来,他一直在完善天师道教义,一步步融入到朝廷国策和郡县乡等各级机构当中。 他知道贾成是他的同志,他的后盾,并不担心他的改善行为受到来自上层的阻力。 贾成也乐于看到大汉上下在张鲁的努力下一步步改变观念,使得儒道两家不再走上各自极端,兼容并包,以一种积极的姿态面对整个世界。 所以张鲁虽然名为太尉,汉中朝廷军事最高长官,但他的工作实际上是在意识形态领域,形而上的,并非具体的军政事务。 除了张鲁,还有一个勉强有资格的就是大汉皇叔,左将军刘备。 刘备领兵多年,极擅以少胜多。 他带兵很少超过万人,但就算他手下只有几千人马,也敢正面击败十几万黄巾军,救出被黄巾围困的北海太守孔融。 其后更是以不到五千人的部队,和曹操打的有来有往,迫使曹操在徐州战场上撤兵回兖州。 这才有了陶谦让徐州与他的一幕,使刘备真正跻身于天下诸侯的行列。 但刘备这个人太危险了,贾成虽然看不出此人现在有多少野心,但他得到皇帝刘协衣带诏密而不告之时起,贾成便已经决定将他雪藏。 历史上曹操放虎归山的前车之鉴,贾成可不愿再重蹈覆辙。 他不想杀刘备,不仅是因为刘备在郑都行事谨小慎微,就算接了衣带诏也几乎不与朝中官员来往,让贾成找不出他的破绽。 还因为刘备手下旧部日益得到重用,关羽身居护羌校尉,是管理西北胡族的最高军政长官,手握两万步骑。 张飞性格鲁直,作战勇猛,贾成对他颇为喜欢。 许褚眼下还是贾成施为统领,做事尽心尽责,几乎寸步不离他左右。 更何况还有心中最重要的偶像赵云赵子龙,一出手便生擒南匈奴单于复株累,解决了他心腹大患。 这几人都曾是刘备兄弟、部将,贾成必须要考虑他们的感受。刘备若是不作死,贾成没有拿到确凿的证据,是不会动刘备的。 但他也不敢冒险启用刘备,万一刘备领兵在外反戈一击,谁敢保证这几人不跟着刘备造反? 把他养在郑都直到老死,这才是最佳处置手段。 既是保证朝局稳定,也是维持大家之间的情分,更重要的是贾成不想这些历史上的英雄人物不再死于自己之手。 五虎上将,关张赵马黄,马超性格最卑劣,死就死了,其他人他可舍不得。 至于说手下两员大将甘宁徐晃,甘宁坐镇凉州,在凉州没有恢复到理想状况之前,他是不想把甘宁调回来的。 徐晃性格沉稳,但缺乏指挥大型战役的威望和手段,贾成不可能让他率领大军与袁绍作战。 想来想去,也就只有辛苦自己了。 “唉,还是没有可用之才啊。” 贾成又是一声叹息。 蔡琰噗嗤一笑:“夫君才二十七岁,为何如此老气横秋。其实夫君何必只盯着朝中诸位大臣,眼光放宽一些,还是能找到许多可用之人。” “哦?夫人有何建议?” 贾成倒不在意什么妇人干政之虑,后世女强人屡见不鲜,往往在某些方面比男性更有独到之处。 所以他在家中常常会和蔡琰聊聊朝政大事,让蔡琰以她的角度来提出一些建议。 “妾听说太学生闻知袁绍进犯,纷纷请愿投笔从戎,军校之中也有积极请战者。夫君不妨从中选拔良材善加使用,或许将来其中不乏名臣良将。” “对啊,夫人所言极是。” 贾成顿时心中意动,太学和军校当中可有不少未来的名人。 就他所知,他先前比较关注的李严,已经以优异的成绩毕业,正在司徒府各曹观政,此人水平不错,可以带在身边培养。 张嶷、马忠等人也顺利升入上舍,无须多久便能毕业启用。 他还听说王平、孟获这几个小兄弟在外舍学习两年之后便转入军校。他们文科或许还差点天赋,但在军校却如鱼得水,成绩异常优异,很快便能进入军中任职。 突然又想起最早跟随自己的法正、孟达两人,如今他们二人在各地历练多年,分别担任了好几个地方县令。 据说政绩考核很是优异,司徒府吏曹有意征调入京,升迁到千石之职。 贾成却知道这二人志不在政务,更愿意从军作战。 他先前不愿意拔苗助长,故意让他们二人去地方历练几年。如今两人也都二十来岁了,正是可以压担子的时候。 调他们来到自己身边,无论出谋划策还是领兵作战,都能发挥作用。 再加上张飞、徐晃、陈到、赵云,以及驻守盩厔的黄忠、魏延等一干中年将领,还有张任、严颜、杨怀、高沛等益州本地将领,贾成突然觉得好像自己身边人才也不少,袁绍三十万大军给他的压力顿时也觉得没什么了。 翌日恰逢大朝,天子刘协虽然很少理政,但大朝他还是出面的。 再说贾成平定凉州立下大功,马腾授首,韩遂败逃,羌王姚居阵斩,南匈奴单于复株累生擒,叛军伤亡六万余,俘虏八万,这等前所未有之大胜,刘协自然要出面厚赏贾成。 在这之前,所有立功将领官吏贾成已经具策上报,太尉张鲁圈阅附议,刘协也用了玉玺批复。 只有大司空贾成功劳太大,朝中众臣争论许久还未定下如何封赏。 原本作为坐镇朝中第一重臣司徒贾诩应该提出封赏建议,可他身为贾成叔父,为了维护朝廷体制,自然不可能出面提议。 这反而给了朝中众臣天大的压力,所谓功高难赏,若是天子刘协大权在握,贾成立下这么大的功劳,肯定会授予太傅这类的顶级虚职,赐予大量金银土地,然后夺去实权闲置起来。 要不然就有功高震主的风险,贾成篡位都不稀奇。 可如今天子等于三公手里的傀儡,全靠贾成对大汉的忠诚才维持住皇帝宝座。 要篡位的话,早在五年前就没刘协啥事了。 说句不中听的话,贾成要想篡位,刘协坟头的草都该一人多高了。 所以平凉大功的封赏就尤为重要,比袁绍来袭还要优先。 百官深恐大司空贾成一个不满意,怪罪下来谁都吃不了兜着走。 贾成先是向刘协禀报了此次平凉过程,奉上战果详册,以及对有功将士和伤亡将士的封赏抚恤建议。 这些都是事先拟定好了的,刘协也早已盖章同意了,不过是在大朝上走个过场而已。 接下来就是对贾成的封赏,贾成便站在一边等候讨论结果。 大鸿胪脂习率先出列道:“大司空平定凉州居功至伟,臣以为不赏不足以慰天下民心,故请陛下拜贾成为丞相,增一县封邑以慰其功。” 贾成听了暗暗点头,脂习的建议还算中肯,如今虽说三公理政,朝中具体事务皆出于司徒贾诩之手。 可实际上都是以贾成为首,很多时候贾诩都是根据侄儿贾成的意思在办事。 太尉张鲁更是如此,几乎等于贾成的跟班,一心为贾成新政寻找理论依据。 而且作为当代最着名的大儒之一,脂习其实和张鲁走得非常近。 两人一同引经据典,为新政造势,脂习在某种层面上就是贾成政治上的盟友。 当然了,贾成也清楚,只要自己没有篡位之心,没有篡位的实际行动,脂习肯定不遗余力的支持自己。 但要是他一旦流露出代汉自立的意思,作为大汉忠臣自诩的脂习,到时候就是自己思想意识形态上的最大敌人。 御史大夫来敏却出言反对道:“司空贾公挽汉室于颓危,斩马腾、逐韩遂,北击羌胡,灭匈奴铁骑八万,拓土万里。其功世所罕见,区区拜相增邑不足以酬其功。臣以为当封公爵、赐九锡,裂土封国以慰天下。” 嗬,来敏当诛!贾成暗下结论。 封公爵、赐九锡、裂土封国,你当我是王莽吗? 这样的封赏我要是接受,那不就等于昭告天下,我贾成就是要篡位了吗? 只是他依然默不作声的站在众臣之首的位置上,似乎神游天外,没有听清来敏奏言。 见贾成没有反应,少府孔融、卫将军董承、长水校尉种辑、侍中丁冲等纷纷出列,附议御史大夫来敏提议。 只有刘备神色微变,似乎对这些人的提议感到震惊不已。 “陛下,来敏祸国之言,陛下决不能允!” 侍郎钟繇慨然出列,狠狠的瞪了一眼好友丁冲,转身对刘协道:“司空贾成纵有大功,拜相增邑已是天大恩宠。如今天下未定,十三州朝廷只据其二。依臣言,拜相之议尚待商榷,将来平定其余州郡又如何酬其功劳?来敏竟进言封公爵、赐九锡,裂土封国,何异于以大汉社稷相让贾氏,置贾氏于不臣之列?臣请诛来敏、孔融、董承、种辑、丁冲以谢天下!” 钟繇这么大声反对,直言这是来敏在害贾成。 当即朝中那些心系贾成的官员反应过来,他们一开始还在欣喜贾成要是封了公爵,再拜了相,等于朝堂上就是他一人说了算。 丞相加公爵啊,大汉真正意义上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作为贾氏体系的官员自然水涨船高。将来说不定改朝换代,自己也能成为从龙之臣。 即便退一万步,贾成拜相,那他的司空之职就空了出来,大家也能顺便向上挪一挪了。 其中刘璋还暗自高兴,心说自家表兄来敏终于想通了,不再针对自家主公贾成,自己再也不用左右为难,真是天大的喜事。 但是钟繇当众这么一说,贾成系官员犹如当头一棒,顿时清醒过来。 对啊,天下未定,贾成封公,等于昭告天下他要篡位。 到时候朝廷正统性便成了疑问,谁都要问,汉中朝廷姓刘还是姓贾? 当初董卓只是废立天子,便引发诸侯联盟起兵反董。 如今贾成封公,裂土封国,谁还会心向这个尊卑不分,上下颠倒的朝廷? 唉,钟繇啊钟繇,你这家伙到底还是顾念旧情,为了救你好友丁冲,竟然打断了我引出心怀叵测之辈的计划。 说到底你还是与我不是一条心,要不然以你的智慧,绝对不可能这么早就跳出来打断来敏他们的进言。 算了,反正还有时间,就留你们一段时间又有何妨。 想到这里,贾成伸手解下朝冠,出列双膝跪地道:“臣虽有微功,然蒙陛下隆恩窃据三公之位已是侥幸,安敢裂土封国,南面称公?臣戎马多年,病体难以胜任国事,故臣欲乞骸骨,归封地以养病体。” 他这么跪地请辞,作为叔父的贾诩当然也要受牵连,跟着免冠出列,请刘协恩准乞骸骨。 其余太尉张鲁、大鸿胪脂习,治粟内史刘璋等纷纷干脆出列乞骸骨,与贾成共进退。 坐在上首的皇帝刘协心中暗骂:“贾成你这乱臣贼子,不想接招架在火上烤就直说。你只要说不愿意封公,这里这么多人谁敢反对?非要以退为进来这一招,信不信我这边若是同意,当晚就有一帮凶神恶煞的兵痞冲进皇宫,将朕碎尸万段。罢了,就让来敏等人吃些亏吧。”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丞相贾成 “尔等这是做什么?贾君美平定凉州乃是汉室之幸,朕自然要按律封赏,何必为了些许争论喊打喊杀? 传诏,司空贾成平定凉州,斩马腾、逐韩遂,北击羌胡,灭匈奴铁骑八万,拓土万里。拜丞相,增彭阳、泾阳两县为其食邑,其爵世袭罔替。另荫二子为列侯。 御史大夫来敏、少府孔融、卫将军董承、长水校尉种辑、侍中丁冲,君前失仪,妄言封公,着贬官三级以为效用。” 刘协木然的下达诏令,强忍心中不忿。 也不等接下来还要讨论如何出兵抵御袁绍,起身拂袖而去。 看着刘协离去的背影,贾成心中一阵唏嘘。 皇帝虽然已经成年,可他还是没有一丝长进,处事依然那么急躁,甚至可以说表现的已经完全与自己决裂了。 以往,他总是幻想着,只要自己帮助刘协平定天下,再设置好完善的官场体制,将来自己完全放权,回家做一个富家翁。 以史书上记载的刘协忠厚秉性,或许还能君臣相得,让贾氏成为汉室功勋之族,长久富贵下去。 可现在看来,自己是过于幼稚了。 这几年,看到刘协渐渐长大成年,他也会在大朝会上给予皇帝一些决议权力,作为两人和解的信号。 可惜皇帝却得寸进尺,一旦稍有自幼,便拉拢反对势力,时时刻刻不忘给自己挖坑,在作死的边缘不停跳档。 这些小手脚真以为自己不知道吗? 难道鲍出的安国营是吃素的? 不客气的说,你们这些人每天在干什么,吃了几碗饭,上了几回茅房都一清二楚,就这样你们还想和我斗? 要不是天下未定,人心还不完全在我手里,让你们这些人多活一天都是浪费粮食。 怪不得历史上一心匡扶汉室的老曹最后都要说出自己当为周文王的话来。 就刘协这种作死的行为,谁都不敢将大权还给他,以免将来不得善终。 把感慨放在一边,新鲜出炉的大汉丞相贾成趁着朝会未散,当场决定北征凉州的将士回各自驻地修生养息。 命荡虏将军段煨暂代卫将军之职,率部回京守卫京城郑都。 命征虏将军张飞为前部先锋,率原京城卫戍部队五千人先行出发,增援盩厔守将黄忠。 调巴西郡、广汉、蜀郡三郡郡兵三万人进京作为中军,贾成将亲自率领这支部队前往盩厔正面战场,迎战袁绍。 东面,令前将军徐晃率巴郡、江阳、犍为汉蛮郡兵三万,加上其部两万北上,经上庸,进逼蓝田。 加上黄忠、魏延麾下两万军兵,贾成再次动用十万以上的部队与袁绍军作战。 得益于贾成这些年来的励精图治,益州在籍总人口超过八百万,其中青壮男子超过两百万。 这些男子平常在家中或务农或进入工坊做事,但根据大汉最新律法,凡十五至四十岁男子,每年必须参加合计一个月的军训,以备战事需要。 所以在极限的情况下,贾成能在短时间抽出百万大军出征作战。 只不过贾成采用精兵强将的军事思想,整个益州常备兵员也就十万出头。 但这些人与其他势力不一样,都是职业兵种,除了战事训练,并不用作他途。 平定凉州,贾成就动用大部分常备军,甚至还留了五万给甘宁和关羽。 剩下的京畿卫戍部队五千,黄忠部一万五千,徐晃部两万,这些常备军都将参与此次作战。 至于巴西、广汉等地的六万郡兵,其训练程度要比常备军更低一级。他们主要的职责是维持地方治安,平定贼匪流寇,军饷俸禄也是地方支出。 不过这些年益州各地经济发展非常快,地方财政充裕的很,郡兵训练并不比常备军差多少。 毕竟二十等爵位制可不是放在那里让人看看的,实打实的可以让一个普通人跻身贵族。 军功才是最快获得爵位唯一途径,以如今天下形势,十万常备军哪够平定天下的,迟早还是要用到各地郡兵。 若是平常训练不够强度,将来一旦用到郡兵作战,你战斗力不行,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获取军功,一步步封爵压在你头上。 要知道先前平定凉州,汉中、武都、阴平等地的郡兵大部分都得了军功,封爵的更是不计其数。 不说别的,只要获得第四等不更之爵,便能免除永业田赋税,见官不拜。 这对于普通百姓来说,等于一步跨上了低等贵族等级,每年光税都起码能免一缗多,永业田更是能多给一百亩。 五口之家光守着家中田地便能吃用不愁。 算起来要得到不更之爵,也不过取八个首级,或者一匹战马而已,对于这些常年训练的职业士兵,其实真的简单的很。 就算马腾韩遂名气那么大,手下号称天下战斗力排名前三的骑兵,不也被汉中、武都、阴平这几个郡的郡兵打的落花流水,获得不更以上爵位的更是接近万人。 这把其他郡的将士刺激的嗷嗷叫,唯一的情绪就是羡慕嫉妒恨,暗恨自己不在那几个郡落籍当兵,错过了这么好的机会。 现在听说袁绍号称八十万大军进犯益州,可把他们开心的直流口水。 八十万啊,这得多少首级啊! 娘嘞!咱可赶上这波了,等咱回来,咱家就发了。 根本不用动员,新鲜出炉的丞相府调兵令一到,各郡都尉早就准备好随军物资,麻溜的带兵出发了,速度快的连兔子都撵不上。 别说汉人百姓,南中各地南蛮部族更加积极。 这些部族在朝廷新政的实施下,开发矿产,种植甘蔗、药材等都发了大财。不过发财之余还是需要缴纳各种赋税,虽然他们不敢违反税制,按律交税,但看着一箱箱金银铜钱交出去,心疼是肯定的。 即便依靠交税也能获得爵位,但算算要到第九等的五大夫才能免田税以外的商贸交易税,而且不能累计到子孙身上,他们就觉得无力吐槽。 但是军功就不一样了,族中子弟运气好的话,还是很有可能一场战役直接获封五大夫。 到那时候就爽了,一辈子都不用交税了,那得多少钱啊,脱了鞋袜,手指脚趾加起来都算不清楚。 即便下一代不能袭爵,可这几十年都是赚的,这笔买卖不干才是傻缺。 于是光南中地区,就以乡勇的形式在各地官府聚集起了三万多蛮兵。 这些蛮兵自备装备,连军饷军粮都统统不要,唯一的要求就是能随军出战,并且承认他们的军功。 贾成又投入繁重的战前准备工作中去了。 这一个多月来,他一面要接见陆续到来的巴西、广汉、蜀郡三郡将领,协调物资,视察部队训练情况,根据他们的战力分配作战任务。 另一面就是组织盛大仪式迎接北征大军回京,同时还要搞一个献俘仪式,向汉中百姓展示战果,激励大汉百姓的民心。 马腾、韩遂降兵,加上匈奴人俘虏,北征凉州战俘人数就有七八万,完好无损的战马十万匹,牛羊无数。 并且还要在郊外设立巨大京观,用敌人数万首级震慑天下。 在这期间,他终于见到了心心念念的偶像赵云赵子龙。 “末将赵云,拜见丞相!” 看见推金山倒玉柱,向自己大礼拜见的英武中年帅哥,贾成心中一阵恍惚。 随即大笑着上前搀扶:“听说子龙仅十几个乡人便全歼百余匈奴单于亲卫,生擒复株累。今日一见,果然英武不凡。大汉有此良将何愁天下不定!” 赵云谦逊的一笑:“末将只是恰逢其会偶得敌酋,如何能与云长、翼德献策伏击匈奴,阵斩敌将相比,更不能比段忠明将军、戴文叔将军临机决断指挥若定,先后数战平定羌胡之功。” 贾成拍拍赵云肩头:“忠明、文叔一部主将,用兵不拘一格,北定羌胡;云长、翼德见机献策,自然是朝廷不可多得的良将。子龙未投我军之前,便能以区区十几个乡人立下生擒胡酋之功,足可见子龙武艺不凡,天佑我大汉。” 贾成越说越开心,赵云曾经是公孙瓒手下最精锐的骑兵白马义从的一曲军侯,跟着公孙瓒与乌桓等草原部族征战多年,有丰富的骑兵作战经验。 而且他先后跟着公孙瓒与刘备与袁绍军作战,对袁绍军行军布阵,乃至作战方式颇为熟悉。 有他在自己身边,不但随时可以参谋军事查漏补缺,单独派出去领兵战斗也是一把好手。 当然了,作为骑兵将领,段煨作为名将之后,指挥部队的能力更加全面。 但是贾成要亲自率军迎战袁绍,家中必须有放心的重将坐镇。 段煨本就是叔父贾诩好友,这次北征凉州立下大功,他年龄不小了,戎马倥偬一辈子,回朝担任卫将军护卫京师,一来可以辅助贾诩,二来也是酬其功劳,授予高位颐养天年。 原卫将军董承这段时间过于活跃,他女儿董贵妃深受天子刘协宠爱,还给刘协生了个儿子,与皇后伏寿所生二子一同封王。 皇后伏寿之父伏完因为当初杨松叛乱,诸子皆死于叛军之手,伏完心灰意冷辞去辅国将军之职,只领了个中散大夫之职虚度残年,再也不上朝议事。 伏寿也深受打击,在宫中郁郁寡欢,听说已经身染重病,命不久矣。 董贵妃实际上已经成了后宫之主,刘协对她所生的儿子也很是宠爱,有立为太子之意。 董承便日益骄横,上蹿下跳联络同党对付贾成,为他外孙将来继位铺平道路。 御史大夫来敏就是其同党之一,上次大朝,此人便进言给贾成封公、赐九锡、裂土封国,就是给贾成挖坑下套。 他们却忘了,没有军队支持,没有绝对的实力,怎么可能与贾成扳手腕。 贾成以退为进,轻易便化解了他们的计谋,还顺手逼的刘协不得不下诏将他们贬官。 董承这个卫将军自然也做不下去,只好让出来给贾成这一系的人担任。 虽然贾成没有撕破脸皮,还是让董承担任北军执金吾,领卫戍部队一半兵马。 不过如今卫将军下属南北军皆为段煨带出去平定羌胡的嫡系部队,董承名虽执金吾,分了他一半部众,却根本指挥不动手下部队,跟架空没啥区别。 贾成其实对朝中这些魑魅魍魉很是厌烦,这些人就像苍蝇一样老是想搞事情,而且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他有时候甚至想派人鼓动他们索性把事情搞大,他就能将这些政敌一网打尽。 理智却告诉他不能这么做,身为大汉实际上的权臣,无论到任何时候,都会有政敌存在。 即便杀了董承、来敏这些人,还会有张承、王承、李敏、赵敏跳出来与自己为敌。 就算没人,刘协也会暗戳戳的找人与自己作对。 反而这些人已经跳到明面上,他应付起来就简单的多。 要是杀了这些人,造成的政治影响力实在太大,对自己的声望也会有很大损害。 留着这些人,天下人就会觉得丞相贾成气量宏大,反衬出对汉室忠诚不二,其实对他更有利。 反正时间还长着呢,有老狐狸叔父贾诩坐镇京城,论勾心斗角,这帮人给贾诩提鞋都不够格,自然会慢慢玩死他们。 贾成只要不犯浑,给老狐狸留下足够的人手,就不必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好在盛大的献俘仪式上,刘协没有出幺蛾子。 不像当初盩厔守城大胜,他演出了亲临军营,为将士们劳军,然后顺手夺了贾成军权的那套把戏。 真要那样做的话,就只会逼得贾成彻底撕破脸皮,将刘协软禁起来,他刘协就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估计刘协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当初贾成身在成都,还没有如今那么高的威望。 军中士卒又是以长安洛阳两地人为主,刘协那几年在百姓心中多以少年仁君的形象着称,就算老狐狸贾诩也愿意真心奉他为主。 所以当初刘协夺兵权而亲政,并没有多少反对的声音。 即便贾成回来,也是默许此事。 可随后刘协做的事太操蛋了,让贾成感到深深的失望。 再让刘协这么搞下去,汉中小朝廷没有未来的。 为了大汉社稷,更是为了贾成自己的性命着想。贾成只好出手拨乱反正,让天子刘协靠边站了。 这些事,刘协心里一清二楚,大好时机已然失去,现在就不能轻举妄动。 再要是在献俘仪式上搞这些把戏,徒惹人笑而已。 第一百三十二章 袁绍要掘地陷城? 盩厔,北中郎将黄忠顶盔掼甲肃立在城头,毫无惧色的看着城下密密麻麻的袁军。 他的身边,偏将军魏延手按佩刀,神情振奋的指挥军兵安放守城器械,大声鼓励将士。 他们已经打退了无数次袁军攻城,却依然士气高昂。 盩厔这座原本默默无闻的小城,自从当初前将军徐晃以区区三千守军击退李傕、郭汜三万大军,并且一把火将郭汜连同他五千攻城部队烧死在城下。 盩厔城就成了李傕以及关中众多势力眼中难以忘怀的梦魇。 这些年,盩厔城在徐晃以及接替他的黄忠手里屡次扩建,早就不是当初那仅只周长五里的小城了。 如今,盩厔城作为汉中朝廷进入关中地区的桥头堡,也是接纳关中上百万流民的最主要地点,城池已经扩大到周围二十里,可容纳十万军民的中型城池。 并且扩建城池时,贾成极其奢侈的采用了最新建筑技术,不仅使用比三合土更高级的水泥,还在其中混合大量钢材,是大汉历史上第一座采用钢筋混泥土建设而成的城池。 这样的城池,即便敌人用撞城车日夜不停的撞击城墙,几个月内也不可能对城墙造成毁灭性的破坏。 更何况盩厔城造型怪异,呈不规则状星型设计,每隔两百步,便有一处菱形突出,使得攻城部队攻击任何地方,都会面临三个方向守城部队居高临下攻击。 只要守城物资充足,守将不怯敌,盩厔城堪称永不陷落的城池。 正因为如此,贾成才能在听说袁绍大军进攻盩厔城之后,还能从容不迫的调兵遣将。甚至等北征凉州的部队回来,举行盛大献俘仪式之后才率军出发,增援盩厔城。 “将军,信使来报,征虏将军张飞张翼德率北军五千前来增援。” 魏延兴冲冲过来禀报,“听说翼德将军善于突击,咱们有了这支生力军便能反击袁军,不用守在这乌龟壳中无聊的数日子了。” 魏延没理由不兴奋,他和黄忠两人投奔朝廷好几年了。 自从太医署治好了黄忠嫡子黄叙的痨病,黄忠便打心眼里感激热情接纳自己的大司空贾成,忠心奉贾成为主公。 而且贾成对他很是重用,没过多久便任命他为行北中郎将,镇守盩厔城。 要知道他的前任可是朝中数一数二的重将前将军徐晃。 虽然他因为军功的原因,没有实授军职,可盩厔城承担着吸纳关中流民,抵御李傕等关中大小势力侵袭的重责。 扩建城池、吸纳流民、抵御贼军侵袭,这可都是军功。 短短几年,黄忠便积功拿掉了那个“行”字,真正成了朝廷方面重将。 而跟随他一同来此的魏延也顺理成章升为校尉。 此次袁绍率领号称八十万大军来犯,黄忠谨记守城之责,严令部下闭门不出,利用险要的城防抵御袁军。 先后打退了袁军数十次进攻,歼敌上万。 只要依托盩厔城防御设施,黄忠很有信心让袁军不得寸进,战后升官封侯不在话下。 听到魏延禀报,黄忠眉头一皱:“张翼德位在我之上,北军久在天子身边,必然骄狂,他们来援,对咱们来说是福是祸犹未可知啊。文长,信使可曾言张翼德进城之后何人为主?” 魏延一愣,摇头道:“信使只说翼德将军援军明日便至,何人为主并未说起。” 黄忠忧心忡忡的看着城外,良久之后道:“既然援军来了,明日便将他们迎进来。但愿不要有意外。” 黄忠倒不是非要把着军权,争一争主从问题。 作为盩厔守将,也是筑城的实施者,他深知这座城池何等易守难攻。 再加上南面与斜谷关相距不远,袁军根本不可能冒着被两面夹击的风险在城南建营,也就是说只要斜谷关还在,打盩厔城只能围三缺一,而那个一就是盩厔南门。 有了这个一,朝廷便能源源不断的将守城物资和粮食运进城里,从而使得盩厔城几乎不可能被攻陷。 他很担忧张飞的到来改变这一切。 张飞的来历他也略有所知。 此人本是左将军皇叔刘备部将,与关羽、许褚一起被丞相贾成调遣到北征凉州大军中。 用兵迅如疾风,曾一日之间连灭匈奴三个部族。北征诸将中,杀伐最重缴获最多。 尚未得胜回京,便被升为征虏将军,封新亭侯。 黄忠原本以为这些北征将领重要回京休整一段时间,哪知道丞相竟然命他马不停蹄率北军前来盩厔。 由此可见,丞相对其何等看重。 他担忧张飞不肯耐心守城,反而要出城与袁军正面硬憾。 毕竟张飞位在他之上,丞相若无明确指示,完全可以对自己发号施令。 他还听说,当初刘备率军前去抵御袁术大军进攻,让张飞留守下邳城。结果张飞与丹阳兵将领曹豹交恶,让吕布趁机偷袭城池,使得刘备痛失徐州。 他担心张飞进盩厔城,重演当初下邳故事,让袁绍有可乘之机。 黄忠自认为不会成为曹豹,可他知道自家兄弟魏延心高气傲,受不得张飞脾气。一旦二人交恶,后果不堪设想。 魏延却不知道老大黄忠会想这么多,他还是在一边兴奋的说道:“小弟早就听说张翼德勇名,到时候咱们合计合计,给袁绍一个狠的。” 黄忠眼一瞪,斥道:“文长,休要小觑袁军!我等凭借城池之险,尚能阻敌于此。若出城应战,如何能敌数十倍袁军?你当河北那么多名将都是吃素的吗?” 魏延吃他一骂,顿时缩缩脖子不敢言语。只是他虽低头不语,眼珠子却滴溜溜转个不停,明显暗戳戳打着小算盘。 翌日,张飞果然率领五千北军,出了斜谷关,向盩厔城进发。 或许是在盩厔城下攻城吃了大亏,也或许是包抄城南被黄忠和斜谷关守将杨任联手揍过。 张飞五千人大摇大摆出关,袁绍并没有派出部队攻打,只是出动了不少斥候远远探查,似乎以为这是黄忠诱敌之策。 等到张飞部队进入盩厔城,这些斥候才掉头回去,向袁绍禀报朝廷援军来了。 “末将黄忠见过张将军,朝廷援军到来,正是盩厔天大喜讯,末将不胜之喜。” 黄忠姿态摆的很低,亲自到城门口迎接张飞。 张飞哈哈大笑,下马双手搀扶黄忠:“黄将军无须多礼,俺军职虽在黄将军之上,不过临行之际丞相吩咐,俺的职责是约束北军,一切行动须听北中郎将黄汉升指令行事。所以盩厔城中黄将军为主,俺老张全听你的。” 黄忠闻言,顿时松了口气,心说丞相英明,倒是我多想了。 “既是丞相有令,委屈张将军了。” “黄将军说话作甚不爽利,叫俺翼德就好。俺老张性子直,蒙丞相恩典,委俺先锋之职,就是打仗来了。有甚杀敌之事,尽管吩咐就是。” 一边魏延闻言大喜,上前道:“将军,小弟就说翼德将军最是爽直,咱们合在一起定能让袁绍吃些苦头。” 张飞环眼一瞧,见魏延面如重枣,颌下长须飘飘,不仅一愣道:“你这汉子姓甚名谁?怎地与我家二哥云长如此相似?” 黄忠介绍道:“此乃校尉魏延,字文长,此前守城也立了些微功。” 张飞乐了:“文长,云长,你们字也相似,连官职都一样,尽都是校尉。” 魏延嘿嘿一笑:“翼德将军说笑了,末将可不敢与云长将军相比。末将只是一普通校尉,哪及得上云长将军护羌校尉位高权重。” 护羌校尉虽名为校尉,其实与司隶校尉一样,乃是手握重兵之方面大员,秩两千石。比张飞这个比两千石的征虏将军还要高一级,哪里是魏延千石校尉可比。 张飞却朝西南方向拱拱手道:“俺老张可不是说笑,丞相令我等一起守城,这可是天大的机会。俺们只要击败袁绍老贼,休说护羌校尉,四征四镇也是寻常。” 张飞这段时间对丞相贾成是推崇的无以复加。 当初他和二哥关羽跟着中郎将段煨出兵袭扰羌胡部族,若是按照正常情况,他们这支部队只是偏师,不能实施伏击匈奴主力的作战计划。 而且追击韩遂的戴斌也没有这个任务。 按照军令,这是擅自行动,要治罪的。 可是他和关羽说服了戴斌,进而全歼了匈奴主力大军。 事后贾成却大加赞赏了这一行为,认为他们这是为了大汉将来冒死作战,不但不能治罪,还应该大加赞赏。 张飞与关羽从假校尉连升数级,不仅实打实的成了征虏将军,还封了侯,一跃而成了大汉新贵。 张飞打心眼里对贾成感恩戴德,觉得贾成是真正应该效忠的主公。 况且匈奴这一仗他打的痛快淋漓,豪华的装备,各种新奇武器任意挥霍。 与以往跟着大哥刘备打个仗都要算计到骨子里,生怕一打就把家底都花光了那穷酸劲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用咱们后世人的话说,《亮剑》里的李云龙,攻打平安县鬼子时“把老子意大利炮拉上来!”那个气势和心情就能形容张飞。 他张飞是为战争而生,岂能苟且算计军备小事。 贾成随即而下的命令简直深入到张飞心里去了,让他作为前锋继续带兵增援黄忠,既能痛痛快快的打仗,有战功可立,有不用担心无兵无粮无装备打仗,张飞爽的一笔。 至于谁为主将,关俺老张何事? 你黄汉升尽管下令,俺上阵厮杀就是。 黄忠放下心事,终于满怀欣喜的将张飞部迎入城中,当夜大摆宴席款待张飞。 张飞平生两大爱好,一是痛饮美酒,二是率军打仗。 见到黄忠以美酒相待,顿时心花怒放。再加上魏延对他歼灭匈奴,杨威草原之战极为钦佩羡慕。 魏延酒量不小,大盏大盏酒水喝下去眉头都不皱一下,张飞见此更是大喜,两人喝道半夜,最后都没回自己住处,醉倒在席上睡了半宿。 男人之间,只要一起醉过,便能拉近距离,加深友情。 第二日两人便勾肩搭背称兄道弟,关系好的什么似的。 说来奇怪,自从张飞援军到来,袁绍攻城部队好像换了主将似的,好几日没有强攻盩厔城。 这一日,黄忠把张飞和魏延叫到城头,指着远处袁军大营道:“翼德将军,文长,袁军已经五日没有派兵攻城,很是蹊跷,你们有何想法?” 张飞问道:“汉升将军,袁军以前日日攻城?” 魏延道:“不错,翼德将军来之前,袁军从不停息攻城,多的时候一日三攻,末将与将军吃住皆在城上。” “哈哈哈!难道袁绍老贼听说俺老张来了,吓的不敢攻城?” 张飞乐的哈哈大笑,不过他也知道自己没那么大的名头,说笑几句便接着道:“莫非袁军有甚阴谋诡计?不如让俺老张带兵出去试探一番。” 黄忠摇头:“城外沟壑已被袁军填平,麯义大戟士营与颜良文丑重骑兵配合默契,瞬息可至,翼德将军出城作战恐吃大亏。” 张飞点头:“当初俺随大哥玄德公与袁绍老贼交过几次手,麯义大戟士营与吕布手下高顺的陷阵营一样有些难缠。听说伯圭公败亡之后,其部白马义从大部分甲胄都落入袁绍手里。这几年应该也练出了重骑兵,两部结合作战确实有些难对付。” 张飞虽然好战,但他也不是不知死活的莽夫,黄忠一说,他自然判断出盩厔守军先前肯定碰过对方了,或许还吃了些亏,所以才闭门不战。 魏延道:“两位将军,援军突然不攻城,一定想出了什么诡计,咱们得找出他们想了什么计策。” 黄忠紧皱眉头:“是啊!袁军突然停战,到底是为什么?” 张飞突然指着袁绍大营问道:“汉升将军,你先前说袁军填平了沟壑,应该是能够让他们快速攻城。为何他们营前却挖起了深沟?” “哦?在哪里?”黄忠手搭凉棚,顺着张飞的手指望去。 果然在袁绍大营前面有许多人在奋力挖掘,随着袁军挖掘的方向,一条深沟蜿蜒向战场方向延伸。 “噗嗤!”魏延想起前面张飞的笑话,突然忍不住笑了出来:“难道他们真的害怕翼德将军,挖起壕沟阻止翼德将军攻营?” “不对!”张飞突然大声道:“他们要把壕沟挖过来!” 听了张飞的话黄忠突然恍然大悟:“袁绍这是想效仿当初灭公孙伯圭故事,掘地陷城?” 第一百三十三章 韩遂献策 当初公孙瓒为了抵御袁绍花费大量人力物力加高加厚易京城的城墙,袁绍大军围城一年都难以破城。 在谋士田丰的建议下,袁绍遣人挖地道,一直挖到望楼下,先用柱子顶着楼基,然后火烧支柱,楼台也就随之崩塌,易京城破。 “哈哈哈!”魏延乐了,“袁绍老贼还以为盩厔筑城之法与易京土城一样吗?区区鼠洞焉能掘穿城基?” 就连黄忠也忍俊不住,捋须嗤笑不已。 张飞不解,问道:“汉升将军,文长,袁绍深挖地道,你们为何发笑?” 黄忠解释道:“翼德将军有所不知,盩厔城筑城之术乃丞相亲自教授,以钢铁为骨,水泥岩石搅拌为肉,外覆厚土大石,坚固异常。且其地基深达三丈,夯以巨石,非人力所能挖穿的。” 张飞恍然赞道:“丞相学究天人,俺是想穿脑袋也比不上啊。” 魏延眼珠一转,建议道:“既然袁绍愿意花费时间学蛇鼠挖洞,咱们不妨将计就计,让他们有来无回。” “文长有何妙计?”张飞急忙问道。 魏延便如此这般说了起来。 张飞听罢一拍大腿:“文长此计妙哇!汉升将军,俺老张讨个将令,这活给咱北军干吧。” 魏延急了:“翼德将军,您这有点不地道了吧!末将想出来的主意,也要抢了去?” 虽说两人喝酒时勾肩搭背好的什么似的,可张飞在盩厔城一待好几天啥事没有,心里早就像长了草似的急的不得了。 见魏延不肯让,顿时一把揪住魏延耍起浑来:“文长,你这话就不对了。先前你们打退了袁军这么多回攻城,功劳簿上都记满了吧?俺北军走了这么多路过来,到了地方就吃吃喝喝啥活不干,丞相过来若是问起,俺老张须面子上过不去。这点小活就让与俺吧,大不了过几日俺请你喝酒。” 魏延哪里肯让,正要与他争论。 黄忠却开口道:“翼德将军,某倒有一计,届时要劳烦将军。” “哦?汉升将军快快说来。” “待袁军将地道挖过来,文长如此......,翼德将军这般......,你看如何?” 张飞大喜:“就依汉升将军之言,俺倒要看看是袁绍军铁骑厉害,还是俺的北军更强。” 于是两人各自安排本部军马,依计行事。 话说袁绍这边,自从官渡一战,曹操大败亏输,仓皇逃回鄄城,随后派出使者带来求和文书,甘为附翼,承诺以兖州牧的名义向朝廷上表尊袁绍为大将军。 正好长安李傕在韩遂劝说下送来降表,愿意将关中、洛阳双手奉上,请袁绍派军入驻。 袁绍大喜,谋士许攸、郭图便趁机进言,说曹操原本就奉袁绍之命前往兖州抵御徐州陶谦。如今既然服软归附,何必赶尽杀绝。 不如给他几个郡,让他作为南方屏障。 再说汉中贾成羽翼渐成,挟天子以令诸侯,何不趁李傕、韩遂进献关中之时,一举灭之。 届时携大胜之威,西、北两处夹击东南,天下可定也。 袁绍一想也对。 南边曹操已经被他打残,蹦跶不起来了。 自己坐拥青冀幽并四州之地,带甲百万。 纵观天下,也就汉中贾成,荆州刘表,还有江东的孙策还有些实力与自己作对。 刘表在荆州,虽说现在豫州大半在自己手里,勉强算得上接壤。 但这家伙自从把张绣放在南阳之后,既是抵御北方的屏障,也等于断了他对北方用兵的道路。 在豫州没有恢复民生之前,出兵荆州还不是最好时机。 江东孙策更远了,隔着徐州和长江。北人不善水战,北方不定,南方自然要排在最后。 唯有汉中贾成,眼下隐隐已成了自己最大的对手。 况且自贾成平定凉州,并州便成了与敌接壤的前线。 不把贾成干掉,终将成为自己心腹大患。 再说了,长安、洛阳两京乃是所有大汉人心目中最崇高的地方。 他袁绍要是拿下这两个地方,那他的声望就会一举达到顶峰,这是花多少人力物力都换不来的。 不仅仅是袁绍这么想,邺城上下大部分文武官员都对袁绍进军长安,攻取关中非常支持。 不为别的,只要袁绍拿下两京,进而击败贾成,把天子控制在手里。 那么天下尽归袁氏就不再是个梦想,而是指日可待的现实。 到那时候,袁氏代汉建立新朝,那么跟随袁绍的文武官员就将成为开国之臣,永享富贵。 即便沮授,田丰等有识之士在大战略上也支持袁绍进军长安。 只不过他们对主公袁绍放过曹操颇有微词,觉得袁绍这样做或许可能养虎为患,将来给袁氏夺取天下带来不小的麻烦。 但是许攸振振有词道:“曹孟德虽败,其麾下尤有数万精兵,兼有泰山之险。主公若是坚持灭掉曹孟德,须得耗费多少兵卒钱粮?最重要的是谁敢保证旬月之内覆灭曹氏?若此战旷日持久,则坐失灭贾良机,主公大业何时能成?” 许攸的话不是没有道理,李傕、韩遂只是递上降表。 洛阳早已成了白地,也就地域上的一个名字而已。 长安现在是什么情况大家都不清楚。 要打贾成,先要派军入驻长安,接管李傕、韩遂的军队,然后至少让长安成为前方部队作战的后勤补给中心。 这些工作就要花去袁军大量时间和人力物力。 若是袁绍这边还在与曹操纠缠不休,一旦贾成平定了凉州,又得到李傕、韩遂投降袁绍的消息。 贾成必定出兵关中,拿下长安城。 到那时候袁绍再要进军关中,就错失最好战机了。 甭管许攸这话带着多少私心,至少他的建议对袁绍来说,是最佳选择。 于是袁绍很快同意了曹操求和请求,集合步骑三十万,号称八十万大军,迅速通过函谷关天险进入洛阳。 随后他一面命人征发民夫修缮洛阳宫城,分兵把守武关等洛阳周边关口; 一面率军通过潼关,进驻长安。 在长安城,他隆重的接受了李傕、韩遂的投降,承诺二人及以下众将官职一切入故,并依然将二人部众归由各自统领。 不过长安此时形同鬼蜮,除了李傕、韩遂还有氐王杨千万加起来不到三万形同饿鬼般的残兵,几乎空无一人。 韩遂、杨千万两人也是倒霉催的。 当初听说马腾撤军,贾成大军断了自己后路,韩遂生怕自己被贾成围歼,便虚晃一枪,掉头前往关中投奔李傕。 在他想来,李傕占据关中多年,贾成却从未出兵攻打,可见李傕还是有一定实力,足以接纳他们这支骑兵部队。 这可是天下有名的膏腴之地,要知道当初贾成以区区长平馆一地,屯田一年便收获百万石粮食,足见关中富庶。 哪知道亲眼所见的关中却给他残酷一击,他心目中往日富庶的关中一片荒芜,城池残破,白骨露于野。 等他们到了长安,只见到万余被饥饿摧残的像一具具骷髅般的士卒,除此之外竟找不到一个百姓。 见到韩遂,李傕第一件事不是盛情款待,反而凶神恶煞般的将他们胯下战马夺去,就地斩杀煮食。 有的士卒等不及,竟然就着割开的战马伤口咕嘟咕嘟喝起马血。 尽管韩遂军中士卒大多是征战多年的老卒,也被这帮饿鬼身上散发出的腐朽、残忍的气息吓的不敢反抗,任由他们夺去自己胯下战马。 韩遂军士卒也不傻,就看看散落四周被啃的干干净净不知是人是兽的白骨,就知道李傕手下这帮士卒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现实如此残酷,但韩遂总要活下去,而且不能像李傕这般活下去。 他怕不找出路的话,有一天自己一觉醒来,会变成路边的白骨。 于是便劝李傕道:“大司马坐守空城弹尽粮绝,南边贾成虎视眈眈,何不另寻出路?” 李傕何尝不想找出路,这几年自从贾成叔侄带着天子刘协南下汉中,李傕原本还有实力召集各部将领追击贾成,夺回天子。 可在盩厔城一战,三万联军大败亏输,郭汜还被烧死在城下,李傕实力大损。 这之后便一日不如一日。 西凉军本就是各部军头在李傕、郭汜强力捏合下的联合体,郭汜战死,李傕实力大减,大家实力变得相当,谁都不服谁,便成了一片散沙。 本来要是大伙各自守着一块地盘,细细经营也能过好小日子。 但是李傕以往对大伙压制的太狠了,如今他势力衰弱,又占据着长安城这个中心地带,自然引起不少势力的觊觎。 这帮人本来就是谁拳头大听谁的,很快便爆发内讧。 李傕虽然势力衰弱,但也不是一般人能够对付的,别人搞不定他,他便要搞别人。 内讧便逐渐蔓延开来,经过几年混战,段煨率先带着部队跑了,投奔了汉中朝廷。 其他人或死或逃,最后也就剩下李傕带着一万多部下在长安城苟延残喘。 这些年持续混战,包括他在内的各部根本不关注农耕生产,只会互相抢掠。 汉中这边又趁机将关中大部分百姓收拢起来,迁移到益州各地,使得关中更加荒无人烟。 等到李傕反应过来,也就成了眼前这个样子。 他倒是想找出路,可是兵微将寡,一帮子饿鬼哪里敢向外出兵。四处皆敌的他只能坐以待毙。 “文约有所不知,眼下某是四面皆敌,南面贾成这个背信弃义的小儿悬赏要某人头,东面洛阳比咱这个地方还要荒凉,却是去哪里找出路?” 李傕已经被现实打击的早已失去了当初权倾朝野的风采,只是不停唉声叹气。 韩遂想了想,进言道:“洛阳不行,那就再往东找出路。” “往东?不瞒文约,你看看某麾下士卒,走个三五里都说不定要倒毙在路边,哪还有力气行军数百里去争地盘啊!” “大司马,依下官看来,你我这三万残兵,争是绝对不能争了,不如以关中、洛阳两地降了袁本初。袁本初四世三公,正要鲸吞天下之际,我们以两京千里疆域之资投奔袁本初,以袁本初为人,定然厚待你我。” 李傕一想也对,既然韩遂指了条出路,不管行不行总要试试再说。 况且当初袁绍关中联军讨董,自己不过是太师董卓麾下小小校尉,双方身份地位相差太大,连敌人都算不上。 后来袁绍夺了韩馥的冀州牧之职,自己还让天子刘协在表文上盖了玉玺,为他做了背书,也算是互相留了情面。 如今自己以两京之地,方圆千里疆域相送,袁绍没道理不厚待自己。 想到就做,何况他也等不及了,韩遂带来的那点粮食和马匹支撑不了多久。 便请韩遂亲自书写降表,派人快马加鞭送往邺城。 果然,袁绍闻讯大喜,亲自率领大军前来长安。 袁绍财大气粗,根本不在乎两京是不是空地,不仅带来三十万大军,还送来源源不断的粮草。 不过袁绍自诩名门,自然看不上李傕、韩遂麾下这帮非人非鬼的货色,仍然交予二人统领。 他虽然表面上厚待二人,但也知这两人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李傕性情残忍好杀,西凉军声名狼藉。韩遂野心勃勃,一向不甘屈于人之下。 现在走投无路才投降自己,一旦将来回过气来,终将成为隐患。 于是便把他们手下作为炮灰,日夜攻打盩厔城。 二人哪里不知道袁绍的算盘,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能硬着头皮让部下送死。 但韩遂毕竟有些谋略,冥思苦想多日,竟然让他想到了当初袁绍攻易京所用的方法--掘地破城。 于是他向袁绍献策,并且主动提出他和李傕一起承担挖掘地道的任务。 袁绍同意了他的计策,反正苦活累活都是两人部下在干,自己只要令主力环伺在后,一旦盩厔城望楼倒塌,便可一拥而上攻破城池。 至于两人部下这次没有消耗光也没关系,破了盩厔城还有斜谷关,还有以后的郑都城,有的是需要炮灰的地方。 总有一天这两人的部众会消耗光,到那时候即便不杀他们,也翻不起任何浪花。 第一百三十四章 张飞首战大胜 且不说城中三将依计行事。 李傕、韩遂、杨千万三人各自带着部众分成三部,日夜挖掘地道。 他们自以为行事隐蔽,袁军大营距盩厔城五里开外,挖掘壕沟时又有树木杂草覆盖,不会被盩厔守军发现。 两里过后向下挖掘,挖出来的土又顺着壕沟运回大营,在他们看来,这就是天衣无缝的计划。 哪知道守军这边拥有单筒千里镜这种黑科技装备,轻而易举的发现了他们的举动。 这种原始的望远镜原理并不复杂,关键就是用两片纯度极高的透明水晶细细打磨比较麻烦。 其实贾成还能制作出玻璃,只不过他不知道分离氧化铁等杂质的工艺,制作出来的玻璃透明度不高,呈暗绿色罢了。 尽管如此,玻璃制品作为这个时代的顶级器皿,在权贵阶层还是很受欢迎,价格居高不下,成为汉中朝廷重要的敛财手段之一。 当然了,随着太学里学习化学的太学生越来越多,透明玻璃的出现也就是时间问题。 不过眼下第一批制作出来的单筒千里镜还是数量非常少,只能配备给各个方面的主要将领。 比如盩厔城就黄忠和张飞能拥有一架,像魏延等将领或许知道此物,底下人却很少听说过这个东西。 辛辛苦苦挖了十几日,这日正好轮到李傕部挖掘,他的侄儿李利在袁军大营外壕沟边奉命督工。 李利本是西凉军下一代之中年龄最大,官职也是最高的,很有希望继承叔父李傕,成为长安朝廷未来的权臣。 可惜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坑爹货。 当初就因为与马腾军作战时畏战不前,被樊稠骂了几句,便怀恨在心,撺掇叔父李傕在酒席宴上杀了樊稠,从而开启了西凉军内讧的序幕。 这也使得李傕、郭汜翻脸,贾成叔侄趁机救出天子刘协,南下建立汉中朝廷。 说到底,李傕走向低谷,全由这货而起。 但是李利却不这样认为,反而觉得是叔父李傕过于仁慈。 当初反攻长安之后,就应该找机会杀掉这些领兵将领,将军队掌握在自己人手里。 这样就不会有反对李氏的声音,也不会发生内讧,更不会让奸贼贾诩叔侄阴谋得逞。 这次攻打盩厔城,李傕、韩遂、杨千万三人是迫于形势,李利却是全力以赴,觉得这事剿灭叛贼贾氏叔侄的最好机会。 正当他咬牙切齿幻想着攻进盩厔城,要如何屠城以报复贾氏的时候,三个地道口挖掘的士卒陆续来报:“将军,前方已经挖道城墙下了,不过城墙地基很深,且都是大石夯成,属下等挖不进去。” “什么?”李利大怒,一脚把禀告的士兵踹了个跟斗,“几块大石头就挖不了了?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那士兵被踹的浑身剧痛,但还是抹抹嘴角鲜血,挣扎道:“将军,您去看看吧,那些石头夯的甚是怪异,隙缝间连铁钎都打不进去。” “哼!废物!” 李利又骂了几句,不过还是低头钻进了地道,跟着士兵向里走去。 毕竟作为监工,要是完不成掘通地道的任务,叔父李傕怪罪下来,他也兜不住。 地道挖的还算宽敞,可以容纳两个人并排而行。 李利走了一炷香左右,来到地道尽头。 只见火把照耀下,面前出现了一道齐整的石墙。 这石墙不知还有多少深入地下,几个士兵挖了一人多深还是没到尽头。 抬头向上,在火把和微弱的阳光交向照耀下,石墙显的异常厚重严实。 嗯?这地道里怎还会有阳光? 李利仔细查看,见地道上方竟然有几个直通地面的小洞,阳光透洞而入,形成一个个斑点。 显然这是用作换气的气孔,他有些赞许的点点头,不再管这些小洞。 伸手从挖掘士兵手里拿过一根铁钎抵在石墙隙缝处,他挥起铁锤奋力敲击,铁钎尖头仅仅在隙缝上砸出一个浅浅的小坑。 “艹!”李利暗骂一声,这石墙肯定做过特殊处理,否则不可能这么坚固。 麻烦了,这么坚固的地基,要花多少时间才能打通? 几滴带着异样臭味的水珠滴在他额头,让他恶心的只想吐:“你们挖道粪坑了吗?这么臭!” 他又开口骂道,但随即在火光中见士兵的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 “将军快跑!这是石脂水!” 一个士兵惊声大叫起来,连滚带爬的向外跑去。 “啊!石脂水?” 李利一个愣神,抬眼见那些小洞中滴滴答答滴下散发着异样臭味的水珠,渐渐的汇成一道道细流落入地道中。 他骤然大骇,石脂水的威力在西凉军上下已经成了挥之不去的梦魇,一旦沾上身,只要一点火星便是化为飞灰的节奏。 他惊恐的看着地道壁上斜插着的火把,却怎么也想不出如何将它们熄灭。 “跑!” 李利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拼命向洞外跑去。 可惜他醒悟的太迟了,这几根斜插在洞壁的火把成了他最后的催命符。 仅仅一瞬间,当一滴石脂水落在火把上,骤然爆起一团火焰落在地上。 随即地道上像燃起一条暴烈的火龙,瞬间将整个地道吞没。 “啊!......” 李利只跑出十余步,便被火龙吞没,翻滚挣扎了几个呼吸,便成了一团焦炭。 “不好!” 这几日估摸着地道就要打通,正带领部下携带攻城器具出营三里列阵,一方面利用大军布阵掩护部队进入地道烧塌望楼。 一方面等望楼塌了可以快速推进到城下攻进城中的李傕、韩遂和杨千万一开始并不在意城头坠下来的几十个守军。 地道都快挖通了,就算让这些人发现城下正在挖掘地道又有什么用呢。 他们并不想将地道挖道城里,只要挖道望楼下面,再点燃大火烧塌望楼便大功告成。 此时守军就算知道一切也都晚了,根本来不及想出对应的办法。 可是随即他们发现情况不对,这些守军下来后,又吊下来十几个木桶。 守军带着木桶分散开来,似乎将捅中液体倒在地面上一个个小洞中,随后纷纷抓着城上坠下来的绳索又返回城中。 不消片刻,就见地面上冒出一股股浓烟。 韩遂当即过来。 “不好!这是石脂水,他们将石脂水灌进了地道!” 李傕是知道厉害的,判断出守军早有准备,挖地道攻城的计谋被识破了。 “传令!撤回大营!” 他大声下令,这次出营布阵,完全是为了等下攻城做的准备,并没有针对守军出城反击的部署。 眼下既然挖地道之策被守军识破,那此次攻城就成了泡影,守军不可能仅仅破坏地道就算了,肯定还会有后招。 地道里哪些人算是完了,最重要的是保住攻城部队不受损失。 他算是反应快的。 可是大军出营列阵又不是说说而已,攻城车、投石机、云梯依次摆开,光这些设施摆布就要近一个时辰。 他又不敢不顾一切带着人撤回大营,把这些攻城器械留给守军。 没了这些攻城器械,大军下次攻城就得耗费不知多少时间,光这点,他就承担不起袁绍的怒火。 但是好的不灵坏的灵,他还没来得及祈求守军别出城攻击自己。 就见城门大开,一支盔甲鲜明的骑军蜂拥而出,犹如一队队钢铁巨兽向攻城部队猛扑而来。 当头一员大将,浑身上下披着黑黝黝的铁甲,就连胯下战马都包裹在铁甲之中。 离着军阵百步远便连声暴喝:“李傕、韩遂休走!燕人张翼德来也!” 随着那战将的暴喝声和隆隆的铁蹄声,这支数千人的铁甲骑兵一头冲进李傕军阵,犹如沸汤扬雪,顿时将军阵撕开一个大大的缺口。 李傕知道此时决不能撤退,否则便会引起大溃败。 他连声命令道:“伯约、杨王,某率部正面抵挡敌军进攻,你们二人绕过去将他们围起来。” 韩、杨二人虽然见识过朝廷军重骑的厉害,但此时他们已经没了退路,只能奋力一搏。 当即也不废话,带着部下便向两边包抄过去。 张飞浑然不惧,他不怕敌军与自己硬憾,就怕敌人一见自己就跑回大营捞不到多少军功。 就算毁了敌军攻城器械,又有什么意思。 他也不管两面包抄的敌军,只是率领麾下铁骑向敌人中军猛冲。 要说李傕部原先也是以骑兵纵横天下的强军,可惜这些年他的部下早已把战马吃的干干净净,袁绍只是表面厚待与他,却绝不会将宝贵的战马配备给他。 所以不管是李傕也好,韩遂和杨千万也罢,只能把部下骑军当做步兵使用。 骑兵没了战马,采用不熟悉的步兵战术,战斗力十成中去了八成,哪里是张飞五千铁骑的对手。 韩遂、杨千万刚刚包抄到位,张飞就已经率部击穿了李傕十几道防线,相距李傕所在的亲卫中军不过数十步之遥。 看着簇拥着李傕的数百骑敌军,张飞神情大振,哈哈大笑:“李傕老贼!可敢与某一战?!” 李傕目视左右,看向几个亲信部将,从弟李应、李桓,内弟翟先,侄儿李暹见状策马而出,四骑挥舞长矛迎战张飞。 张飞战意高昂,策动战马上前应战。 只见张飞长槊横扫,只一击便砸向翟先,翟先双手握矛,挡格长槊。 “咔嚓!”枣木矛杆竟被张飞长槊一击居中劈断,长槊去势不减,“当啷!”击中翟先胸口护心镜。 护心镜受了长槊大力一击,向内凹陷,深深嵌入翟先胸口。 “啊!...”翟先痛呼出声,内脏具裂,鲜血夹杂着破碎的内脏狂喷出口,一头栽下战马命丧黄泉。 张飞一击之后根本不看对方,调转槊尾,“当当当”格开三将攒刺。 趁着双方战马错镫之际,张飞雄壮的身体往前探出,长臂前伸,一把拽住李桓拌甲丝绦。 “过来吧你!” 他单手使劲,竟将李桓生生拽离战马,高高举起用力一掼。 倒霉的李桓大头朝地,狠狠的砸在地上,顿时颈骨断裂,跟着翟先奔向奈何桥。 只一个回合,两员战将便命丧张飞之手。 李应、李暹大骇,拨转战马便要逃走。 张飞战的兴起,哪里肯让对方逃走,伸手摘下挂在鞍鞯下的连弩。 “噌噌”连弩爆射,正中二人后心。 “啊也!”二人惨呼着栽下战马。 几十步外观战的李傕只觉得亡魂大冒,迎战的四人当中也就翟先稍微弱一点,其余三人战力比自己也就稍微差一点。 没想到一个照面便尽数死在敌将手里,这要是自己上去,也只不过给对方战功簿上添个名字而已。 他连身边一同观战的儿子李式也顾不上说一声,低头打马便走。 这边厢张飞电光火石般干掉四员敌将,而他身边铁骑并不停步,似乎知道对面敌将根本不能阻挡住自家将军步伐,策马向李傕冲来。 李式蒙了,他还在震惊平时武艺出众的叔叔、舅父和从兄仅仅一个照面便命丧敌将之手。 平时百般爱护自己,从无敌手的父亲居然连迎战的勇气都没有就落荒而逃。 正自犹豫自己跟随父亲逃跑,还是鼓起勇气率部迎战。 就见寒光一闪,喉间一阵剧痛,便再也没了知觉。 转眼间,铁骑过处,李傕这数百亲卫骑兵便消失在滚滚烟尘之中。 张飞并没有追击逃往袁军大营的李傕,他知道这一战打的就是对方措手不及,等到袁军大营出兵,自己便只能撤军回城。 所以他在击穿李傕中军之后,便调转战马,聚拢麾下铁骑,率领部下杀了个回马枪,直奔左翼韩遂部。 韩遂刚刚绕到张飞后侧,便见李傕中军大败,哪里敢回军与张飞部厮杀。 他并不停步,索性带着部众绕起圈子,与杨千万部汇合。 只是他麾下多为步卒,结阵尚还有些抵抗力,一旦撒丫子跑路,部下们便再也难以约束,轰然四散,逃的漫山遍野。 张飞暗叫一声晦气,若是平时作战,敌军一旦溃败,正是骑兵大展威风的时刻,追杀逃跑的步卒最是爽快。 可如今袁军很快便会出营与自己作战,重甲骑兵不耐久战,若是马力耗尽,被袁军围起来就不妙了。 只好命令部下在对方攻城器械上浇上石脂水,一把火烧了,然后快速率军回城。 第一百三十五章 武关难取 盩厔城下这一战,张飞五千铁骑出城突袭,损失最惨重的是李傕部。 他侄儿李利烧死在地道中,儿子李式,从弟李应、李桓,内弟翟先,侄儿李暹被张飞阵斩。 其部一万多将士几乎损失殆尽,还被一把火烧毁了上百架攻城车、投石车和云梯,袁军攻城器械一个不剩,全毁在张飞手里。 而韩遂也伤亡了上千部下,还有不少人战败后脱离战场,消失在莽莽山野中。战后跟随韩遂回营的不过两千余人,韩遂实力大减。 唯有杨千万部众保持的最完整,氐人风俗衣着与汉家百姓迥异,即便逃走也无处可去。 只有跟着氐王杨千万,还能在袁绍军中有生存下去的可能。 当然了,袁绍对杨千万的态度与韩遂、李傕都不太一样。 杨千万草原故土已经被贾成所占,只能死心塌地跟着袁军才有活路。 而李傕、韩遂都是屡次叛乱的汉将,一旦得势说不定要反噬其主,所以处置起来便大相径庭。 三人狼狈逃回袁军大营,袁绍勃然大怒,下令将李傕、韩遂以及他们部下将士拿下处死。 好在谋士田丰力劝关中初定,大战之前诛杀大将乃不详之举,袁绍才暂时放过二人,但还是令人将二人部下曲侯以上将领关押起来,以待在后再行处置。 对于杨千万,袁绍却是好言抚慰,还拨付了一部分牛羊马匹、军械物资充实军中,令杨千万感恩不已,发誓效忠袁绍。 不说袁绍处置完李傕、韩遂等人,又派人去周围山里砍伐木材,打造攻城器具,等待时机再度攻打盩厔城。 且说张飞回城,受到了黄忠、魏延盛情迎接。 “翼德将军勇猛无敌,且能收放自如,大胜之际尤能及时收兵,不使袁军有可乘之机,果然名不虚传,黄某佩服。” 黄忠笑容满面的上前拱手道。 他是真心实意的称赞张飞。 之前初次见面,张飞给人的印象是性格粗鲁爽直,说话口无遮拦。 他还害怕张飞仗着官职比自己高,夺了自己主将的位置,甚至不明就里便出城应战袁军。 好在张飞还算明白事理,并没有这么做。 但是定计反击李傕、韩遂掘地道攻城之时,张飞似乎有抢功之意,让黄忠心中生出一丝担忧。 还是在他的劝说下,张飞领了出城突袭敌军的任务。 两个作战任务,一是监听敌军挖掘地道的方向,趁夜深人静,偷偷派人在可能的方向上悄悄打出一个个丈许深的小洞。 然后待敌军挖到城墙下,派人在洞中灌入石脂水,并引燃石脂水。 另一个是趁着地道起火敌军不备时,率军突袭敌军。 当然是第一个任务最简单,也是最容易获得功劳的。 而这是他部下兄弟魏延想出来的,按照军中惯例,自然应该分配给魏延。 但作为当初在荆州屡受排挤的老将黄忠来说,张飞是丞相贾成新宠爱将,虽然说服了张飞,让他承担出城突袭敌军的作战任务。 会不会让张飞心中不满?从而会不会在丞相心目中产生自己排挤朝廷将领的想法? 甚至以他对张飞的印象,到时候张飞会不会为了扩大战果获取军功,在大好形势下不自量力的与袁绍主力大军硬憾? 种种的担忧和不确定,让老将黄忠这几日忧心忡忡,不停的推演各种未知后果。 他甚至在张飞出战后,集合城中所有部下骑兵,准备一旦张飞陷入袁军重围,亲自带兵出城营救。 为此,他还吩咐魏延,一旦他与张飞一起陷入重围,就必须以大局为重,不许出城救援。 他将以自己的性命平息丞相贾成的怒火,从而让兄弟魏延和城中将士免受罪责。 可是张飞那近乎完美的一战,完全打消了黄忠的顾虑。 张飞不仅摧毁了袁军所有攻城器械,为拖延袁军攻城争取了大量时间。 还干掉了李傕手下所有将领,几乎全歼李傕一万部众,等同于自袁军攻城以来,守军获得的所有战果。 更重要的是,看似鲁莽的张飞,居然能够果断放弃全歼敌军的诱惑,在袁军主力出营之前断然回城,让袁军没有占到一丝便宜。 五千铁骑,仅仅损失数百将士,便取得如此巨大的战果,如何不让黄忠欣喜若狂。 由此他也对丞相贾成更加心悦诚服,挑选将领的眼光的确准确无误。 听说张飞先前只是左将军刘皇叔的部将,从没接触过丞相。 而丞相只是在左将军府见了他和关羽、许褚一次,便调到自己麾下委以重任。 关羽、张飞在金城一战成名,与戴斌、陈到一起以弱势之军围歼南匈奴八万胡骑,单于复株累以下或俘获亡。 从此之后南匈奴便成了历史名词,再也不可能复生于世上。 丞相用人不拘一格,且无一不是名臣良将,实在是令人钦佩不已。 再想到自己与魏延,也只不过是荆州刘表下面受人排挤的边缘将领。 但丞相遣心腹重臣张浪不远千里招揽自己,一到汉中便委以重任,独镇一方。 明显是对自己寄以厚望。 可是自己却瞻前顾后,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居然怕张飞掣肘自己,简直令人贻笑大方。 这一刻,黄忠完全放下了自己犹疑不决的心思,暗自发誓绝不再妄自揣测丞相决议。 “哈哈哈哈!痛快!痛快!按还要多谢汉升将军给俺机会痛击李傕老贼!” 张飞畅快的仰天大笑,他并不知道黄忠又那么多内心戏,就算知道也不在乎。 他在乎的是能够痛痛快快的打一仗,让麾下这些北军将士知道,在他老张的带领下,就能得到获取战功的机会,跟着俺老张喝酒吃肉吃到撑。 当初他与二哥关羽在刘备麾下,根本没几个亲信部下。 只有在当初还是大司空的丞相贾成命令下,跟着段煨出塞作战,随后分兵出击,才有了上万部众。 可惜后来二哥关羽出任护羌校尉,他的部下只能拨给关羽镇守金城。 好在丞相又把镇守京师的五千北军交给了他指挥,率军来到盩厔城增援黄忠,迎战袁绍。 这五千北军久在京师,哪里会轻易服从张飞这个外将。 张飞打了近二十年仗,如何不知道手下这帮人心里那些小心思。 他其实是个面粗心细的人,知道要收拢北军军心,光靠军纪和强力压制是不行的,只有向他们展示自己的能力,才能完全收拢军心,成为自己真正的部下。 所以他不惜放下身段,与校尉魏延抢功,从而得到出城突袭的任务。 作为军人,他知道只要这一战打的漂亮,北军上下在他的带领下获取胜利,那自然可以形成足够的威信,让北军上下真正服从他的指挥。 他做到了,还阵斩了上万敌军,而部下伤亡仅仅数百。 跟着这样的将军,北军谁不服服帖帖。 难道曾经的主将董承能像他一样,给兄弟们带来这么多荣耀? 一战而收服部下军心,还让守城主将黄忠心悦诚服,让张飞如何不畅怀大笑。 “翼德将军,此战之后旬月之内,袁绍将再无余力攻打盩厔,将军当据首功。黄某已摆下酒宴,为将军贺胜。” 黄忠拉着张飞的手,向城守府走去。 一边魏延有点吃味:“汉升大哥,小弟也立下功劳,为何不叫我吃酒?” 黄忠和张飞相顾大笑,黄忠虚踹一脚,骂道:“你这小子,如何能与翼德将军城下厮杀之功相比?” 张飞一把搂住魏延肩头:“文长献计有功,当然要一起喝庆功酒。同去!同去!” 魏延头一扬:“这还差不多!对了翼德将军,你说末将这功劳送到丞相那里,会不会封个偏将军当当?” “那是自然,文长这么机灵,又是献策又是歼敌,丞相若是得知,别说偏将军了,封侯都有可能。” “果真如此?末将也能封侯?” “哈哈哈哈!丞相何等人物,只要俺们立了功,封侯算什么!” “嘿嘿嘿!......” 现场顿时充满欢乐的气氛。 ...... “报!...禀报将军,袁绍受阻于盩厔城下,损兵折将,丞相令将军早日进兵蓝田,收复武关!” 前将军徐晃率领大军刚进上庸,便接到丞相贾成的命令。 徐晃立刻召集部下议事,商讨如何进攻武关。 徐晃这几年镇守巴东、永安,战略上虽然处于防御态势,但因为此地位于长江上游,对荆州有着天然进攻优势,刘表还是在南郡、公安布下重兵不敢轻视他。 其实按照贾成本意,甘宁是巴郡人,诸将中最擅长水战,驻守巴东最合适。 无奈那时候他手下值得信任的带兵将领不多,甘宁善攻,徐晃善守,贾成首先考虑的是快速收复凉州,所以阴错阳差,两人便换了镇守地点。 好在如今朝廷可用之人越来越多,贾成便让徐晃率军北上进军武关,战略上夹击袁绍。 巴郡太守严颜乃当地望族,其人老成持重,换他镇守巴东足以抵御荆州方面的进攻。 再说荆州刘表没有多少扩张地盘的想法,换严颜驻守前线,只留下一万守军,反而会让刘表放下心来,不会再有过激反应。 徐晃在接到丞相贾成钧令后,汇合巴郡都尉吴懿,汉阳都尉张任,犍为都尉雷铜,以及南中蛮族洞主兀突骨一万藤甲兵,连同本部诸将,合计五万大军三万徒附,浩浩荡荡开往北方。 当大军开到西城,西城令法正早已率县中名士申耽、申仪兄弟以及士绅豪右出城迎接。 法正与好友上庸令孟达一起,这些年在地方颇有政绩,本已接到朝廷调令,升迁入京。 但贾成觉得二人文武兼备,从军更能发挥作用,便令他二人转任徐晃东路军参谋从事,辅佐徐晃攻取武关,夹击袁绍。 法正接到调令大喜,他和孟达两人十五岁就跟随贾成,在贾成麾下耳提面命多年。 这几年作为农桑辅佐官在各地指导农事以及开矿、商贸等事务,政务上已是一把好手。 但他们当年同样跟着贾诩学过几年兵法韬略,早就不满足仅仅做个文官,一直私下里向运作进入军中领兵作战。 这两人是什么脾气贾成一清二楚,特别是法正,可是有名的小肚鸡肠,睚眦必报。 历史上法正吃里扒外勾结刘备入蜀,说到底就是因为他自负才华,而刘璋不肯用他。 孟达更是因为诸葛亮几句好话,说他有名将之资,便欣然背叛刘璋转投到刘备麾下。 又由于心理期望没有得到满足,便撺掇刘封割地自立,断了关羽的生路。 当然了,这两人自从跟随了贾成,便早已改变了他们的历史轨迹,更是改变了他们的命运。 可是贾成早已给他们二人下了定论,并且在心中戏称他们二人是属驴的,不能让他们停下来,必须不断让他们做事。 否则没事做的话就会觉得自己不受重用,感觉到委屈,然后就搞事。 说白了,这种人看上去冠冕堂皇,其实根本没有是非观念,国家大义对他们来说只是一块用过就扔的遮羞布。 谁对他们好,谁重用他们,他们便给谁卖命,脏活累活都无所谓。 果然,当徐晃从善如流的接纳法正推荐,将西城名士申耽、申仪兄弟召入军中,聘为谋士宾客。 法正更是觉得自己在徐晃面前很有牌面,竭尽全力为徐晃出谋划策。 及至上庸,徐晃召集幕僚众将议事,孟达更是取出蓝田、武关,以及洛阳周边详细地形图。显然此人对此早有准备,早早令人探好地形,为大军出动做好准备。 孟达指着武关道:“公明将军请看,武关关城建立在峡谷间一座较为平坦的高地上,北依少习山,南濒险要。关城周长三里,城墙用土筑,略成方形。东西各开一门,以砖石包砌卷洞。袁绍用心腹重将淳于琼将兵两万驻守此地。淳于琼乃灵帝时西园八校尉之一,军中宿将。据下官派人探查,他将其军分为两部分,关上只留守军五千,由部将蒋奇驻守,其本人则率军一万五千于关下沟壑间立下营寨,轻易难以攻取。” 第一百三十六章 定计袭营 徐晃看着面前的地形图双眉紧锁,见关城北倚岩崖,南临绝涧,河水环东、西、南三面,城址横出河心。城东有四道岭,特别是吊桥岭高且陡峭。 叹道:“上山唯有一道,不容并骑,太史公所言不虚,‘秦关百二,势如建瓴’,诚不欺我也。” 孟达接着说道:“武关居高临下扼守南阳入关中必经之路,且袁本初(袁绍)麾下大将淳于仲简(淳于琼)守军大部隔河立营,占据绝佳地形,即便大军百万,火器无敌,也难以施展。” 法正却知道孟达秉性,这货侃侃而谈,一直强调攻取关城的难度,却面上毫无忧色,不由得噗嗤一笑。 徐晃一直低头看着地形图,没有观察孟达神色。 听到法正笑声,忍不住埋怨道:“孝直,军议正事,莫要儿戏嬉笑。” 他投入贾成麾下时,法正、孟达还是随侍在贾成身边的少年郎,大伙都将他们两人当做小儿看待,故此徐晃虽然对法正在如此重要的场合笑出声来不满,却只是开口埋怨一句,并没有生气呵斥。 法正依然笑了几声,见徐晃已经有些恼怒起来,便不紧不慢道:“公明将军多年未见,难道忘了子敬何等样人?” 徐晃一愣,抬眼看向孟达,见孟达一本正经站在那里,右手却轻轻拍着大腿侧面。 不由得想起这小子当初喜欢出难题考倒别人,那得意的样子和现在一模一样。 便狠狠的瞪了孟达一眼:“子敬,须记得如今你我身负丞相重任,莫要耽误军机,快快将你取关之策道来。” 孟达悄悄斜了法正一眼,嘟囔道:“孝直无能,惯会将我推出来使唤。” 见徐晃又瞪起眼睛,连忙道:“公明将军莫急,此事非一日可成,尚需仔细计议。” 他又指着地形图解说道:“淳于仲简用兵之道极为老辣,若是两万守军皆在关上,我军只要将水师舰船布于水上,断其饮水,武关不攻自破。怎奈他在对岸滩涂立营建寨,我军舰船难行,此可谓固若金汤也。” 法正一撇嘴:“淳于仲简如此布置,在座诸位如何不知其用意,子敬莫要废话,快快将你那‘但是’道来。” 孟达对好友催促恍若未闻,接着自得的一笑:“但是,两军作战若要取胜,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淳于仲简虽占地利,然袁本初以下犯上,我军奉天子以讨不臣,此天时在我。袁军久战蔽疲,数年来先战公孙伯圭(公孙瓒),后战曹孟德(曹操),不待修养便马不停蹄进军关中,仁德不修,人和自然无从说起。最关键是袁本初用人唯亲,淳于仲简非守关良选,此乃我军攻取武关之最大关键。” “哦?淳于仲简军中宿将,虽无赫赫之功,但也从未听说此人有甚败绩。” 徐晃有些疑惑的问道。 “公明将军,司徒文和公曾言:两军征战,决胜之要,非地势险要,兵力多寡,而在于用兵之将知己知彼,因敌变化而取胜者。 淳于仲简虽是宿将,且深得袁本初信重。然下官听来往于邺城商贾言,淳于仲简豪宅华服,家中妻妾成群,日日笙歌燕舞,不居军营久矣。 故下官闻听此人率军驻守武关,便遣人送去请降书信,以惑其心。并送去美酒三百坛,猪百口,美女二十。淳于仲简欣然笑纳,回信说定保下官富贵无虑。” 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封书信双手递给徐晃。 徐晃展开书信略微看了一眼,神情复杂的指着孟达道:“子敬此举真是胆大妄为。若非某深知你不会背叛丞相,就凭这封书信,你就要落个私通逆贼的大罪。” 孟达嘻嘻笑道:“丞相察微知着,自然知道下官对朝廷一片忠心。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 “得了得了,你就不要掉书袋了,显得你有多能似的。”法正不耐烦的打断孟达背书,“你既然已经把酒色都送了出去,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孟达更得意了:“孟某乔装侍卫,亲自随信使去过淳于仲简军营见过此人。啧啧,果然传言不虚,淳于仲简体肥如豕,豪饮不缀,沉迷于酒色之中。据说平时行动以驷车载之,连马都不骑了。” 徐晃吃了一惊:“领兵大将弃骑坐车,临战之际携嬖豪饮不止,袁本初竟能容之?” 孟达嗤笑:“公明将军难道不知,袁本初手下一文一武,许攸许子远,淳于琼淳于仲简皆是其幼年好友,名门之后。袁本初此人虽号称虚怀若谷,广纳天下贤才,却只看得起世家子,不用寒门郎。他尚且在关东诸侯讨董之时,躲在酸枣酒色不断,专使美妾假扮侍卫侍寝帐中。物以类聚,许子远贪财好货,淳于仲简沉迷酒色,有何怪哉!” 法正鼓掌笑道:“如此便好办了,只要我军出奇兵偷袭淳于仲简大营,再断了关上水源,武关自然不战自破。” 徐晃点点头,沉声道:“主将沉迷酒色荒于军务,其部防务定然松懈。不过武关下灞水与丹水汇集,水流湍急。要悄无声息渡河袭营难度非比寻常,何人愿领此重任?” 众将纷纷出列:“末将愿领军令!” 雷铜叫的最响:“将军,诸位,我犍为郡兵可是坐船来的,水战自然可称第一。这一战,雷某当仁不让!” 巴郡都尉吴懿乐了:“雷都尉,水战第一可别让人笑掉了大牙。长江横贯巴郡,我巴郡子弟自幼便生在水上,岂是犍为区区小河小水可比。” 吴懿本是东州军将领,自从首领李严败于甘宁之手,下定决心前往郑都太学求学深造。 东州军也就被贾成取消编制,而所谓东州军,大部分都是长安京畿以及南阳等地逃亡蜀地的流民组成。 随着关中流民大量涌入益州,东州军连同家人也随即与流民一起分配到益州各地定居。 吴懿不愿意跟着李严去太学读书,仍然希望留在军中效力。 于是朝廷便将他派往巴郡,成为郡兵将领。 他武艺出众,也有家传兵法韬略,带兵法令严明,深得太守严颜喜爱,数年间平定水贼盗匪,一步步积功升为郡都尉。 听了吴懿的话,雷铜一时语塞。 犍为郡虽说也有众多河流水泊,但与数十里宽的长江的确不能相比。 论起水性,巴郡子弟若称第二,第一绝对轮不到犍为人。 想到这里,雷铜便讪讪的不再叫嚣要率先出战。 汉阳都尉张任倒是自认不善水战,见吴懿这么说,他便也就不再争这首战之功。 吴懿得意的上前一步,准备接主帅徐晃将令。 “慢着!徐将军,渡水袭营只有我们乌戈人最合适!” 说话间,一员身高丈余,脸上布满刺青的蛮人大将怪叫一声,出列对徐晃昂然拱手道。 徐晃定睛一看,正是南中蛮族乌戈人洞主兀骨突。 乌戈洞处于南中深处牂牁与兴古交界地带,算起来之南中八番当中属于极少能够接触到的生蛮。 贾成的百城千道计划对南中地区带来很大的变化,许多蛮族走出深山,加入到各地开发当中。 一个偶然的机会,牂牁矿产探测队发现乌戈洞占据着一个巨大的金矿。 随即以打猎维持生计的乌戈人就陡然暴富起来,作为洞主的兀骨突成了南中最大的财主之一。 乌戈紧邻五溪蛮,五溪蛮人本来生活条件比乌戈人要好许多,乌戈人生存不下去的时候还时常在兀骨突的带领下劫掠五溪蛮。 反正所谓的生活条件好,也不过能多获得一些食物,饿死的人少一些而已。 可现在形势反转巨大,乌戈人不但能吃饱饭,还特娘的比大城汉人过的还要好无数倍。 五溪蛮当然坐不住了,纠集了好几万人过来抢乌戈,还企图占领金矿发大财。 益州官府对自家属地汉蛮百姓一视同仁,积极帮助贫苦蛮人摆脱贫困勤劳致富。 可对于不属于自己地盘的外人却没那么客气,五溪蛮不愿意臣服益州官府,还要派人来抢劫,这还了得? 况且打击贼匪那可是有战功的,二十等爵位明晃晃的放在那里等人去领。 听到五溪蛮好几万贼人来抢乌戈,哪个不兴奋的嗷嗷叫,正愁军功没地方着落,这不是天上掉馅饼吗? 兀骨突消息不太灵通,不怎么清楚朝廷军功制。 他还以为官府对自己乌戈人已经很不错了,派人指导乌戈洞开采金矿,还修路通商,让乌戈人过上了前所未有的好日子。 他朴素的认为,以前自己活不下去抢别人,现在自己好了人家来抢也正常,不能麻烦官府,咱们乌戈人自己就能干掉贼人。 就算贼人比自己多,干不过人家,干不过就逃,把金矿让给贼人就是了,等以后乌戈人有实力了再抢回来。 所以他正召集所有能打的乌戈人严阵以待,准备和五溪蛮血战一场。 结果他熟悉的那个平时总是笑眯眯和自己喝酒闲聊的年轻牂牁贼曹马忠,突然率领数千郡兵和几万南蛮部落土兵出现在乌戈洞。 郡兵不用说了,乌戈人和其他部落土兵因为有钱,身上武器装备哪是五溪蛮那些缺衣少食,只有很少铜铁兵器可比的。 三下五除二便给了五溪蛮一个狠的,斩首过万,俘虏数千,其余贼人仓皇退去。 这可把兀骨突感激的不要不要的,取出大量黄金酬谢援军,并且摆开篝火盛宴款待客人。 在酒宴上他才知道,原来官府有二十等爵位制,俘虏或者阵斩贼人首级有军功可领,能够封爵,甚至免税做官。 这可把他羡慕坏了,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他乌戈洞每年开采出那么多黄金,其中很大一部分需要缴纳官府矿税。 虽说官府建设道路,给予技术指导,帮助他开采金矿,拿走一部分理所应当。 可要是自己能够合情合理免税,那岂不是好处更多,不要说军功多了还能做官,成为真正的贵人。 兀骨突心里便打起了小九九。 乌戈洞原本就有一种特产,乃是生长数百年的老藤。 生于山涧之内,盘于石壁之上,族人采取,浸于油中,半年方取晒之;晒干复浸,凡十余遍,却才穿成铠甲。 前胸并后背各用一片,两臂两片,又做成大裙五片,共为一副,穿在身上,渡江不沉,经水不湿,甚是轻巧,刀剑皆不能入。 弩箭射到藤甲之上,皆不能透,俱落于地,刀砍枪刺,亦不能入。 乌戈人穿上藤甲,号称藤甲军,在南中一带颇有盛名。 所以五溪蛮需要纠集数倍青壮族人才敢劫掠只有一万多人马的乌戈洞。 但是这一仗全让马忠带领的郡兵和别的部族抢了功劳,兀骨突所获战功微乎其微。 当听说朝廷发布征召令,要北上打来犯的敌人。 兀骨突坐不住了,亲自前往牂牁郡面见太守朱褒,要求带着洞中土兵去前线作战。 朱褒倒也爽快,他知道乌戈人善战,北上作战若是立下战功,他这个太守年终考核自然会落下重重一笔。 二话不说便同意了他的请求。 乌戈洞人是生番,生活习惯比较特殊,兀骨突本人不食五谷,以生蛇恶兽为饭,随身携带的给养装备与官军迥然不同,还带来三百头大象为坐骑,称为象兵。 所以他们自成一部,徐晃对他们了解的不多。 见兀骨突介绍完他的藤甲兵,徐晃顿时大喜:“泅水袭营之任就委与兀洞主了。” 新加入的谋士申耽出列道:“徐将军,我西城有一种平底小船,虽说载货不多,但其首尾装有契合部件,可瞬息之间连成浮桥。若兀洞主袭营成功,我军布上浮桥,则后续大军便能随后快速增援,一句破敌。” 申耽字义举,其弟申仪字山公,俱为上庸,西城一带名士豪右,家中宾客上千,土地商队无数。 此次徐晃大军北上作战,兄弟二人知道这是入仕做官的天赐良机,便求县令法正引荐从军。 徐晃要遣将渡河袭营,申耽便找到立功机会,献出浮桥之策。 徐晃愈发欣喜:“义举先生献浮桥之策,使我军袭营如虎添翼,此战若成,某定为兀洞主与先生记功请赏!” 第一百三十七章 兀骨突袭营 从高空俯瞰,武关位于少习山上,东面四道峻峭山岭耸立两侧,只有山岭间一条不足一丈宽的小道直通关上。 若要从东面强攻武关,任你百万大军也难以施展开来,只能排着队两人并行仰攻,夺取关口势必登天。 武关西面山势平缓,甚至还有一处三角形,周长数里的滩涂平地。 只不过南北两条河道灞水、丹水在此处斜向交汇,水势湍急,普通人很难涉水游到对岸。 况且在淳于琼在这片滩涂上立下军营,使得徐晃部队涉水过河,在相对平缓的西坡进攻武关成为不可完成的任务。 建安七年(202年)五月初一夜。 刚下过一阵雷雨的河水更加湍急,夜色中,哗哗的水声格外响亮。 虽然临近夏季,但是雨后的夜晚寒意陡生,让穿着单薄夏衣的袁军士卒冷的瑟瑟发抖。 更卒钱六抱着长枪蜷缩着身子尽量靠近火堆,骂骂咧咧的抱怨道:“这鬼天气,都快入夏了还这么冷!真他姥姥的邪门!” 这是一伍巡哨更卒,伍长姓赵,早年间与公孙瓒作战的时候背部被枪杆重击过,从此身子就挺不起来了,从此人就叫他赵驼子。 赵驼子随手捡起一块小石头扔过去,砸的钱六痛呼起来。 “闭上你的臭嘴!说话这么大声,仔细让军法都督抓去砍了你的狗头!” 军中大忌,深夜不得喧哗,否则很容易引起营啸,所以军法官一旦发现有人大声说话,不用禀报便可直接斩首。 吃伍长赵驼子一吓,钱六顿时捂着嘴不敢呼疼。 稍过了一会,钱六还是忍不住挪到赵驼子身边,低声说道:“我说伍长,这仗啥时候能到头啊?我都三年没回家了,家里的地全靠老娘媳妇两个妇人,不知道该荒成啥样子了。” 赵驼子瞥了钱六一眼,随口道:“钱老六,你能活到现在就不错了,还惦记着家里作甚?现如今从军有口饭吃,还能活到现在,你就该偷着乐,还抱怨啥老天爷!” 他们这一伍,从三年前出征到现在,就剩下伍长赵驼子和钱六还活着,其余三个兵员死了一拨又一拨,不知道补充了多少回。 “呸!”钱六向一边吐口浓痰,“这口吃的连猪食都不如,这日子是没法过了。” 伸手悄悄向军营里指了指,又低声道:“我说伍长,你听说了没?” “啥事?”赵驼子抬头看看钱六,其余三个见他一副神秘的样子,也立时有了兴趣。 纷纷催促道:“六哥,你听到啥新鲜事了,给咱说说呗。” 钱六也没卖关子,有些得意的道:“我听伙房焦胖子说,前些日子上庸那边送来好多口猪和大坛大坛的美酒,还有好些个娇滴滴的娘们。他在上菜时听了一嘴,说是那个上庸令要降了咱们。” 赵驼子听罢吓了一跳,赶紧低声喝道:“钱六,你不要命了,这等军中机密也敢乱说!” “伍长你胆子也太小了吧,这事军中都传遍了。” “不会吧,那咋咱伙食没啥变化?照说美酒娘们咱没福分享用,那些猪总要杀几口让咱喝点肉汤?”赵驼子觉得钱六吹牛,不相信的反驳道。 “嗨!怪不得伍长你当了老些年兵,还升不上去。” 赵驼子怒了:“钱六,你皮痒了麽?” 他从军作战十几年,一直就是个伍长,升迁从来没他的份,最恨的就是手下人提起这一点。 钱六见赵驼子真生气了,连忙嬉皮笑脸的讨饶。 接着道:“伍长你也不想想,上面那些将军贵人啥时候把咱当人看了?这些年打了那么多胜仗,咱别说赏赐了,吃过一口好的没?你看看咱们五个人,这月黑风高的,离了火堆啥也看不见,个个都是雀蒙眼。” 赵驼子不明白他为何这么说:“雀蒙眼不都是天生的吗?你说这作甚?” “呸!你们不知道了吧?我以前种地的时候遇到一个蜀地客商讨水喝,他跟我说雀蒙眼不是天生的,是一种病,只要平时时不时吃点鱼或肉就能治好。” “这蜀地客商蒙你的吧,鱼啊肉的谁家吃得起?”包括赵驼子在内,其他四个人都愈发觉得钱六在胡吹大气。 “你们还别不信,那蜀地客商说益州人就没这病,因为他们家家户户都有肉吃。” “呵,钱老六你别再说疯话了,难不成益州人都跟咱军中那些贵人将军一样有钱?” 说到这里,有人就羡慕的看向灯火通明的中军打仗,咽了口口水喃喃道:“我要是淳于将军就好了,这一天天的喝酒吃肉玩女人,这样的日子就算过一天立刻就死也值了。” 钱六不屑的撇了一眼那人:“想过这样的日子也简单,闭上眼,梦里你想咋过就咋过。” “行了行了,”赵驼子见钱六越说越不像话,便开口打断了他,“加把火,今晚就在这里早点睡吧。既然上庸令要投降咱们,那就说对面不会来偷袭了,饿着肚子巡一晚怪难受的。” 众人一想也对,虽说行军打仗能够一日三餐,可晚上只给一碗稀粥就一块咸菜,道现在肚子早就饿的咕咕叫,哪有力气巡逻。 若是遵照军令巡逻一晚上,那滋味简直不是人受的。 再说了,钱六先前说过,整个大营上下都知道对面上庸令要投降这边,根本不会有战事发生。 谁还会傻乎乎的防备对面? 没见到淳于将军多少天不操练士卒了? 其他将军贵人也天天吃吃喝喝不管军务,咱就一小卒子,操那么多心干嘛。 靠着火堆舒舒服服睡一觉不香吗? 夜色渐渐深沉,大营中一片寂静,就连中军淳于琼大帐似乎喝足玩累了,烛火一根根熄灭,传出震天般的鼾声。 丑时中,正是袁军大营所有将士沉睡最酣之时。 距离大营不远处浅滩上,陡然站起一个丈余高的黑影。 只见那黑影迈着沉重的脚步,一步步向岸边走来。 在赵驼子他们点起的火堆跳跃的火光中,渐渐露出那黑影宛如魔王般的面容。 狮鼻阔口,眼如铜铃,双唇外翻,露出两根奇特的獠牙。脸上一道道刺青,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中如同攀附在他脸上的一个个伥鬼。 他身穿藤条编制成的甲胄,手持一柄巨大的钢叉,闪着阵阵寒光。 在他身后,一道道向他一样衣着打扮,却稍微小了一两号的黑影,随着拍击岸边的浪花消无声息的冒了出来,密密麻麻站满浅滩。 这些黑影正是仗着藤甲浮力渡河二来的兀骨突所部藤甲军。 隐约的火光中,只见兀骨突轻轻一挥手,几个身形矮小的乌戈人如同狸猫般轻盈的蹿了过去。 伸手捂住熟睡中的赵驼子一伍袁军更卒口鼻,右手短刀一抹,便结果了他们性命。 接下来,他们如法炮制,接连干掉了袁军大营前两伙熟睡更卒。 解决了营门前的敌哨,他们伸手从怀里掏出铁爪长索,奋力一抛,铁爪勾住了寨墙上端,顺着绳子翻墙进去。 十几个呼吸后,大营寨门便吱呀呀向内打开。 兀骨突神情一振,对身后部众低声命令道:“中间一百人,与耶耶一起去中军帐干掉淳于琼,其余人进去随便杀,顺便给耶耶把火放起来!” 说完,也不等手下人答应,率先拎着钢叉大步进入淳于琼大营。 他记得孟达与他说过,敌人主将淳于琼大营在最中间,是最大的那个。 所以兀骨突全然不管其他,只带着一百亲信部下进入大营后便往中间飞快的跑去。 乌戈人作战,从来不管什么兵法阵型,自家洞主说杀光敌人,他们便撒了欢的分散开来,见人便杀,见营帐便烧。 没等兀骨突跑出五十步,整个淳于琼大营便杀声一片火光冲天。 中军大帐,淳于琼光着身子搂着两个赤身女子熟睡正酣,震天的喊杀声居然一时没能将他吵醒。 好在他的亲卫们还算惊醒,一听到前营杀声震天,立刻冲进帐中,拼命将淳于琼摇醒。 “将军大事不好!有敌军夜袭我大营!” 淳于琼醉意正浓,不悦的挥挥手臂:“上庸令孟子敬都约期来降了,怎会偷袭我军大营?” 亲卫急的直跺脚:“将军快醒醒!敌军都杀进来了!” 淳于琼这才反应过来,外面喊杀声越来越响,他一把推开尚在怀里的两个妇人,翻滚着爬下锦榻,也不管身子还赤条条不着寸缕,冲出营帐向外看去。 就见前营已是一片火光,火光中无数身着奇异甲胄的敌军士兵到处砍杀袁军将士。 “啊也!”他一声惊呼,知道大事不好。 “快给某着甲,我们上山进关!” 淳于琼这么多年养尊处优,从未断过酒色,早已将他的雄心壮志武勇之气消耗的一点不剩。 一旦面临敌军夜袭的险境,哪里还有整军迎敌的斗志。 唯一想的就是趁着敌军还没杀到中军帐,赶紧跑进山上关内,紧闭关门保住性命最重要。 “淳于琼哪里跑!你家兀骨突耶耶来也!” 百步外兀骨突刚看见袁军中军帐一个光溜溜的大胖子闪了一下便躲进帐中,便知道这一定是敌军主将淳于琼。 他生怕到手的大鱼跑了,便嗷的吼了一嗓子,加紧步伐轰轰轰的跑了过来。 淳于琼被兀骨突大嗓门吓了一大跳,知道来不及着甲了。 这要命的时候,哪里还顾得上自己身上有没有遮羞的衣物,拎起佩刀刷刷两声割开营帐幕布,低头一钻,钻出大帐便往后军营狂奔。 兀骨突急了,他眼下早就背熟了二十等军功制,好不容易才抢下袭营军令。 他打听过了,这淳于琼在袁军中可是排名前几号的大人物,得了这位的首级,兑换成军功,别说乌戈洞免税了,封个将军都是小事情。 可他万万没想到,排名这么高的敌军大将,竟然连与自己过两招的勇气都没有,还没见到自己,只听声音,光着屁股就跑了。 兀骨突又气又急,撒开脚丫子就狂追起来。 沿途有十几个淳于琼亲卫见敌军追杀自己主将,纷纷上来拦截。 兀骨突正自心急,根本不与他们纠缠,浑然不顾对方迎面而来的刀枪,挥舞钢叉,像拍苍蝇蚊虫一样把这些淳于琼亲卫一股脑拍飞。 但就是这么一阻隔,淳于琼肥胖的身躯像肉球一样滚的更远了。 眼见到手的大功要飞了,淳于琼马上要进入山道,而关上的守军也打开了关门,一员战将挥舞长刀带着百十号人快速冲下来,准备下来接应淳于琼。 兀骨突愈发焦躁,暴喝一声,庞大的身躯后仰,右手手臂肌肉暴突,奋力掷出手中重达三十多斤的钢叉。 只听得钢叉振出一阵哗愣愣啸声,犹如一道寒光瞬间穿越百步。 “噗嗤!”尖利的叉尖透过淳于琼肥大的身躯,将他牢牢钉在山脚。 “啊!...” 淳于琼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伸手绕向背后,似乎想把钢叉从身体里抽离。 可惜刚刚握住钢叉,便再也无力抽动,口中狂喷鲜血,头一歪,软到在地上。 “淳于将军死了!淳于将军死了!” 周围的袁军士兵发出凄厉的喊声,瞬间没了抵抗的意志,像无头苍蝇般四处乱窜。 兀骨突随即抽出腰间战刀,大踏步向淳于琼倒地的方向杀去。 山上刚刚冲出关口的袁军在那战将的带领下却依然飞奔而下,要把淳于琼尸体带回去。 兀骨突大急,带着手下儿郎就往前冲杀。 二人在山坡上猛地撞在一起。 “当啷!”刀锋剧烈碰撞。 兀骨突身形一顿,混若无事般又挥刀而上。 对面的袁军战将却是承受不住双刀交击之力,噔噔噔后退几步,虎口一阵剧痛,心道:“这厮竟如此大力,看来不能硬拼。” 双脚一错,仗着身子灵活展开身法与兀骨突游斗。 兀骨突没学过武艺,不过他身高力大,又从小在山林间捕猎猛兽,身上藤甲更是刀枪不入,只把对方看做猎豹一般灵活的猎物搏杀。 两人叮叮当当战作一团。 主将战在一起,两边士卒也不闲着,立时展开混战。 袁军是正规部队,一旦作战便自发形成阵型,互相配合作战。 而兀骨突手下虽然从未学过战阵之法,但他们狩猎之时也需要互相配合捕杀猎物,看似分散,却并非散沙一片。 再加上藤甲军刀枪不入,袁军还没奢侈到连底下士卒都配甲的程度。 很快袁军便有了伤亡,被藤甲军打的节节后退。 那袁军战将偷眼见到自己手下不是对手,估计坚持不了多久,心中暗叹,刷刷几刀逼退兀骨突,呼啸一声带着手下转身便向山上撤退。 兀骨突眼里只有淳于琼首级,根本不在乎这几只小鱼小虾。 见敌军退走,兴冲冲上前一刀砍下淳于琼脑袋,张开嘴巴狂笑不已。 第一百三十八章 袁尚请命 这时,淳于琼大营中袁军将士其实还不知道主将已经被对方斩杀。 作为袁军最精锐的部队之一,经过初次遇袭混乱之后,中营,后营的士卒在各自中低级军官的带领下汇集起来,准备反扑袭营敌军。 要说也是兀骨突大战经验不够丰富。 他以往与其他蛮族部落作战,根本没有什么清晰的指令,双方乱哄哄带头往前冲就完了。 如同两帮武装人员打群架,哪方死的人多,老大被干死了,哪方就败了,哪有那么多条条框框的讲究。 所以他带着手下几千人一进淳于琼大营,便只下了个见人就杀,见帐就烧的简单命令。 他的部下按照他的命令痛痛快快的烧杀起来,却没有分兵向敌营纵深前进。 淳于琼前营虽然被杀的损失惨重,中营与后营损失并不大。 很快在各级将领指挥下,渐渐稳住了阵脚,反攻前营敌军。 当兀骨突带着淳于琼首级原路返回时,惊奇的发现敌营竟然不那么混乱了,就算他的部下还在往前推进,却开始缓慢了下来。 兀骨突吃了一惊,心说不好,敌人大头领死了还不乱,这下说不定要吃大亏。 能够在南中蛮荒之地生存那么多年,兀骨突当然不傻,见势不妙便有了退意。 就在他打算带着部下下水撤回对岸之时,就见后面营外喊声大作,一支生力军杀了进来。 当头一员战将正是先前要抢着袭营的巴郡都尉张嶷。 张嶷一身轻甲,手舞双刀,大声道:“兀洞主已得首功,下面歼敌之功何不让与我巴郡将士!” 兀骨突闻言大喜,嘴上却不轻让:“乌戈人有进无退,要得战功,你我各凭本事!” 张嶷不知道兀骨突先前已有退意,见兀骨突打了这么久还有战意,心中倒也有些佩服,对身后将士大声吼道:“藤甲军攻破敌营尚且酣战不止,巴郡男儿岂能落于藤甲军之后!” “战!战!战!” 听到自家都尉这么一说,巴郡郡卒顿时血气上涌,纷纷大吼着向袁军杀去。 有了张嶷这一万巴郡兵加入,兀骨突压力大减,这时候正是杀敌最好时机,他哪里还会想着退回去,草草集合部众,再度跟着冲杀。 随着张嶷的巴郡兵冲进袁军大营,徐晃麾下各部源源不断的出现在河滩上。 雷铜的犍为兵,张任的汉阳兵,以及徐晃本部人马陆续通过浮桥渡河而来,纷纷涌进敌营。 一时间周围不到五里范围内,超过三万的贾军将士进入袁军大营,与残存袁军展开激战。 袁军本已渐渐稳固的阵型开始在一波又一波的贾军将士冲击下逐一崩溃。 当天色渐亮,兀骨突将淳于琼首级插在一根长长的竹竿上出现在阵前,袁军终于失去了抵抗的意志。 “淳于将军被阵斩了!” 最前面的一处袁军方阵中,几个眼尖的士卒看到淳于琼首级,大声惊呼起来。 随即“轰”的一声夺路而逃,有的跑向后营,冲散了好几处己方步兵方阵。 有的干脆跑向两边,翻过寨墙,跳进湍急的灞水,只想着逃离战场。 哪知道跳出寨墙,外面还有大批敌军列队布阵,不消片刻,便被蜂拥而上的敌军击杀。 就算有几个幸运的士卒躲过追杀跳进河中,也随即被翻滚的河水冲的无影无踪,有死无生。 等到天色大亮,残存的袁军将士才发现,自己面对的敌军士兵数不胜数。 一些脑筋比较快的袁军将领见已不可能击退敌军,便趁着敌军还没攻到后营,带着部下转身向山上关口跑去,躲进武关关城。 剩余的袁军反应过来想跑,却已经被对方包抄了后路,只能放下兵器跪地请降。 徐晃并没有让麾下各部趁机攻城,毕竟这条山道虽然比东面的平缓许多,但向上仰攻损伤必多。 况且将士们打了半夜仗,体力消耗极大,不宜持续作战。 只要占领了袁军山下大营,已经等于完成了大半攻取武关的战略目标。 武关关城位于少习山上,险峻是险峻了,不过它有个最大的弱点,就是山上缺乏水源。 先前淳于琼在山下河滩夹角处立下大营,将主力大军安置在这里,就是保证武关水源不被断绝。 灞水、丹水水流湍急,渡水作战极其艰难。在山下河滩边立营,只要有足够存粮,便能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袁军在关城内囤积了足够一年所用的粮草,正常情况下足可保证关城不失,使得袁军没有后顾之忧。 而且淳于琼在袁绍麾下领兵多年,虽无赫赫之功,却也少有败绩,深得袁绍信任。 他驻守武关之后,将立营舆图送往袁绍本部,所有人都找不出丝毫破绽,袁绍本人更是来信称赞其“用兵老辣,不失名将之风”。 可惜坏就坏在淳于琼本人身上。 他过于骄傲自大,觉得袁军纵横天下从无敌手,此次八十万大军西征,区区益州偏僻之地,自然一战而下。 且武关关城险峻,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名,他麾下兵精粮足,防御工事滴水不漏,谁能攻的过来? 更令他放下戒心的是,当他一进入武关,远在百里外的上庸令孟达便立刻送上降书,并不时派人送来酒肉美女,一副卑躬屈膝阿谀奉承的姿态。 若不是主公袁绍严令他固守武关,不许出兵南下。在淳于琼心里,早就拿下了上庸、西城等周围数县。 所以他才会放下戒备,然后故态复萌,肆意享受美酒佳肴,妖娆美妇。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传说中善守不善攻的徐晃率大军进入上庸,并没有按照常规继续进军武关城下,立下营寨然后率军攻城。 反而昼伏夜出,偷偷饶到南边的丹水对岸,趁夜深人静渡河袭营。 这一战,徐晃摒弃了他一向擅长的正面对敌,出奇兵袭击淳于琼大营,阵斩袁军三千余人,俘虏六千,其余逃进山上关城闭关固守。 而徐晃这边死伤也就两千余人,大部分都是兀骨突麾下的藤甲军。 奇袭作战还损伤这么多人,主要还是因为袁军战斗力确实比较强悍,还因为藤甲军缺乏大规模作战的战斗经验。 在洞主兀骨突阵斩敌军主将,占据优势的情况下不会充分利用有利条件动摇袁军军心,只顾着斩杀袁军士卒首级,却没有趁势搅乱所有袁军营地。 当袁军在将领们指挥下结成阵势,藤甲军便失去了奇袭优势,伤亡也就大了起来。 好在贾军其余各部常年训练,军功制刺激下战斗愿望非常强烈,武器装备更不是袁军能比的,两下一综合,自然轻松拿下。 只是因为藤甲军拉胯,没有及时包抄到袁军后营,让超过五千残部逃进山上关城。 不过徐晃也不着急,拿下山脚大营,便能断了山上水源。 袁军在关城里人越多,徐晃越开心。 一个人即便断粮,还能生存好些天,但要是没了水就要命了,不出三天就会渴死。 果然,随后几日,徐晃令人在两侧河道上布下强弩兵,只要山上守军冒险攀下山崖取水,便用强弩射击,决不令一个袁军士卒得逞。 守将蒋奇没有办法,只好下令向下强攻。 但是徐晃令人在山脚泼上石脂水,燃起熊熊大火烧山,使得袁军无计可施,根本攻不下来。 蒋奇随即又令人取山石向下抛射,徐晃便将大军撤出山下大营,只留少部分将士维持火势。 反正水上搭建了好几条浮桥,就算山上守军突破大火封锁攻进大营,他也随时可以率领大军剿杀袁军。 蒋奇仅仅坚持了三天,便黔驴技穷。 他倒也干脆,并没有顽抗到底的决心,干脆利落的率军下山请降。 至此,前后不过五天,徐晃便攻取天下雄关--武关,兵锋直指长安。 当消息传到盩厔前线,袁绍闻讯大惊。 长安虽有重兵把守,但是武关一失,长安城再无险地可阻挡徐晃大军。 再说多年来长安饱经战火,城池早已破败不堪,即便袁绍派出大量劳役修葺城池,短时间内也做不到万无一失。 长安若是落入贾军之手,袁绍大军后路断绝,粮草难以为继,大败便不可避免。 袁绍气的直发抖:“淳于琼这个蠢货,坏了孤的大事!你们说,我军接下来该怎么办?” 郭图上前道:“主公,武关失守,长安危在旦夕,为今之计大军只能撤回长安,方能保住关中。” 田丰大声道:“主公不可!数十万大军岂能说撤就撤!一旦贾军衔尾追击,大军必然崩溃!” 逄纪却道:“主公只要令一老成持重之将断后护卫,大军还是能顺利撤回长安。” 田丰厉声呵斥道:“此乃妄言!盩厔距离长安五百里,大军要走几日方能到达?武关就在长安两百里外,且武关失守至少三日之前,徐晃大军旦夕可至长安。届时我军前后皆敌,不败也败了。” 郭图冷笑道:“田元皓,依你之见难道我军在此坐以待毙?” “主公,我军只有破釜沉舟全力攻城,只要拿下盩厔城,攻取斜谷关,汉中自然落入主公之手。长安破败,即便给了贾成又有何妨,我军攻取汉中,天子在手,贾成失了根本,长安便成其飞地,徐晃自然只能撤军回益州。” “这个......”袁绍有些举棋不定,他觉得两边说的都有理。 徐晃此时极有可能已经进军到长安附近,虽然他在长安城留了三万人驻守,可是这些人并不是军中主力,基本上都是以修葺城墙的民夫为主。 守城的还是文官董昭,为大军转运粮草,修葺城池,并不是武将。 袁绍担心田丰说的对,大军一旦撤回长安,极有可能在半路上便得到长安失守的消息。 那时候前路断绝,后面又有大军追击,不败也败了。 可是如果依田丰所言,全力攻打盩厔城,似乎更非良策。 盩厔城可不是普通城池可比,袁军攻打了两个月,损兵折将,填进去了数万兵马。李傕手下几乎全军覆没,一万多部下就剩可怜兮兮的千余人。 韩遂、杨千万部下也损失过半,连他本部兵马都伤亡了好几千,盩厔城依然矗立在那边几乎毫无损伤。 他不是可惜自己部下损失巨大,反正河北四州还要大量青壮人口,随便征召一下便能再度聚起十万大军。 可盩厔城固若金汤,地道都难以挖通,他估摸着就算再填进去多少人都不可能打下此城。 万一久未攻下,徐晃再抄自己后路,一样会以惨败收场。 两边都有理,却两边都有重大缺陷,让袁绍举棋不定,迟迟不敢下决定。 这时审配偷偷一扯袁绍三子袁尚衣袖,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袁尚神情一振,立刻昂然出列道:“父亲,孩儿有一策,可解父亲之忧!” “哦?”袁绍一愣,看向儿子袁尚,柔声道:“尚儿有何计策?” 袁绍一共有三个儿子,长子袁谭,现任青州刺史,坐镇青州。 次子袁熙为幽州刺史,如今身在右北平,防备辽东公孙渊。 唯有三子袁尚最得他喜爱,常常带在身边耳提面命。 见袁尚出列献策,袁绍心中顿感安慰,便想听听小儿子有什么应对之策。 “父亲,徐晃攻取武关,必然要花费一两日重新布置防务,然后才有可能率军攻打长安。依孩儿计算,徐晃为人谨慎,一日行军绝不会超过三十里。如此算来,此时徐晃离长安至少在一百五十里外。父亲麾下文丑将军三千轻骑若是日夜兼程,三日可至长安。孩儿请命与文丑将军、审正南先生率轻骑三千回援长安,定保长安不失!” 左右文武听完袁尚之言,不由得纷纷点头,用惊奇的眼光看向这个不满二十的年轻公子。 袁绍喜欢自己幼子,在袁氏众臣当中尽人皆知。 不过汉家传统立嫡立长,长子袁谭才是大多数人心目中继任的最佳人选,袁尚即便得宠,也很少有人支持他。 但是袁尚在最危急的时候出列献策,说的还有理有据,更挺身而出勇挑重担。这份谋略、勇气大公子袁谭决计比不上的。 若是主公袁绍答应了他的请求,让他领兵守长安城,并且还真的守住长安。 在座的所有人都会欠袁尚一个救命之情,将来二子夺位,大公子袁谭胜算可就不大了。 不提众人心中各怀心思,袁绍拍案而起。 “哈哈哈哈!”他开怀大笑道:“尚儿长大了,寥寥数语,便将敌我两军算的清清楚楚,临危之际能挺身而出,孤心甚慰!好!就依你之言,孤命你为长安令,率文丑、审配回援长安,保我后路不失!” “诺!孩儿遵令!” 袁尚接过将令,向父亲袁绍深施一礼,带着文丑、审配昂首离开大帐。 不消多时,战马轰轰,三千轻骑向长安方向疾驰而去。 第一百三十九章 讨贾檄文 袁尚请命前往长安镇守,袁绍还是比较放心的。 审配行事果决,性格坚毅;董昭工于器械,两人配合长安城短时间内应该没人能攻破。 文丑乃河北名将,所部轻骑就算当初公孙瓒白马义从也轻易不敢言胜。 袁尚只要不出昏招,长安城一时半会当可无虑。 轻轻舒了口气,袁绍环视众人,见所有人都露出轻松之色,唯有沮授在一边若有所思。 便问道:“公与为何不发一言,难道尚儿镇守长安有不妥之处?” 沮授身为袁绍身边第一谋士,袁绍对他极为信任,表为监军、奋威将军,帮助袁绍监统内外、威震三军。又献计献策助袁绍夺取青州、并州、幽州而统一河北。 往常时刻,袁绍每次军议大事,沮授总是第一个发表意见、建议,可是今日却到现在都不发一言,袁绍觉得很是奇怪。 见主公袁绍问起,沮授拱手道:“主公,下官在想,贾君美或许非我河北一方可敌。” “嗯?”袁绍闻言有些不悦,“贾成虽挟天子在手,不过一州之地,即便夺了凉州偏僻之地,却要耗费人力物力,与他有害无益。我河北四州人口千万带甲百万,初战稍有挫折而已,公与为何言我袁本初不低贾君美?” 袁绍话里夹杂着一丝怒气,他自渤海太守任上起兵以来,十几年间,取韩馥而代之,以冀州为基业,平黄巾余孽,灭公孙瓒,威压曹操,几乎全取关东中原,疆域已经扩大到青冀幽并以及豫州大部,甚至扬州、徐州也有部分郡县为他所有。 虽说新占的疆域里,豫州仍然需要投入资源恢复民生,徐州、扬州这部分只是遥领,暂时没办法派人接收,与贾成占有凉州性质相差无几。 但冀州、青州向来是大汉经济最发达地区,人口远超其余十二州,哪里是益州这个西南偏州可比。 贾成一个西凉军余孽,趁李傕不备,挟持天子逃到汉中,又趁益州牧刘焉病故,阴夺益州的小人。 就算他这几年励精图治,又能增加多少实力? 没见贾成空有天子在手,尚且数年不敢以天子的名义对关东群雄指手画脚,更不敢一兵一卒踏出益州半步。 沮授竟然说袁绍一方对付不了这个只敢固守地盘的毛头小子,简直是岂有此理。 沮授听出袁绍话中对他很是不满,不过此人才学一流,但性格上缺陷也很大,说话做事好不顾及别人脸面。 当初他作为冀州别驾,辅佐冀州牧韩馥。 初平二年(191年),在韩馥打算出让冀州时,沮授与长史耿武、别驾闵纯劝谏说:“冀州虽然狭小,能披甲上阵的有百万人,粮食够支撑十年。袁本初以一个外来人和正处穷困的军队,仰我鼻息,好比婴儿在大人的股掌上面,不给他喂奶,立刻可以将其饿死。为什么要把冀州送给他呢?” 韩馥没有同意,他便直接说韩馥乃昏庸之主,弄得韩馥直接下不来台。 好在韩馥比较仁厚大度,并没有生气将他治罪。 后来袁绍听说他的名声,亲自上门辟他担任从事,低声下气的向他请教。 说:“如今奸臣作乱,陛下四处漂泊。我家历代蒙受汉室恩宠,立志尽自己的力量和生命来振兴恢复刘汉天下。然而齐桓公没有管仲不可能成就霸业,勾践没有范蠡不可能保存越国。现在我想与您同心合力,共同使国家安定,您用什么计策匡正帮助我呢?” 沮授觉得袁绍气度不凡,有王霸之志,而且袁绍态度又这么好,立刻将袁绍当成明主。 全心全意献策道:“将军不到二十岁就被朝廷重用,名声传扬全国。赶上董卓废立皇帝的时机,将军奋然生发忠义之心,只身一人骑马出奔,使董卓心裹恐惧。 您渡过黄河向北,勃海的百姓稽首归顺。您拥有一个郡的军队,聚集冀州的人马,威势控制黄河以北,名声为天下推重。假使发兵向东,就可以扫除黄巾。 还军攻打黑山,就可以灭掉张燕,掉转兵力向北,就必定捉住公孙瓒,以威势胁迫戎狄地区的人,立刻就可平定匈奴。横扫黄河以北,合并四个州的地盘,网罗英雄人才,拥有百万人马。 到长安迎接陛下,恢复在洛阳的宗庙,向天下发号施令,征讨不服从的人。凭藉这样的条件争决胜负,有谁能够抵挡!几年以后,建立功业并无困难。” 袁绍听了大喜,立刻表沮授为监军、奋威将军。 这些年沮授尽心尽力辅佐袁绍,助袁绍夺取青州、并州、幽州而统一河北。 但是沮授性格上的缺陷也时而让袁绍恼怒不已。 袁绍非常喜欢第三子袁尚,让他跟随自己身边治理冀州,准备作为嗣子来培养。同时,袁绍任命长子袁谭为青州刺史,次子袁熙为幽州刺史,外甥高干为并州刺史。 沮授反对,认为是诸子分立是取祸之道,于是上门直言不讳劝谏道:“世称一兔走衢,万人逐之,一人获之,贪者悉止,分定故也。且年均以贤,德均则卜,古之制也。愿上惟先代成败之戒,下思逐兔分定之义。” 明确指出袁绍这样做不能遵循立嫡立长的传统,将来会对袁氏统治不利。 但袁绍坚持是要令四子各据一州,以观察其能力。 于是沮授二话不说转身便拂袖而走。 原本这只不过是主臣二人关起门来密议,就算袁绍不满沮授对自己选择继承人的家事指手画脚,但也只是觉得这是手下人担心袁氏未来而提出自己见解,内心并不怪罪沮授。 哪知道沮授一出袁府,便将他与袁绍对话说与旁人听,还当众仰天长叹道:“袁氏祸患要从此始了!” 这让袁绍如何受得了,你沮授私下里与我说说也就罢了,我不同意你的意见,你就当众诅咒我袁氏将来要生祸患,这是几个意思? 主臣二人从此便开始有了间隙。 但沮授依然故我,不管什么场合,也主公袁绍下不下的了台,想到就说。 渐渐的袁绍也不太爱搭理他。 今日军情紧急,袁绍心中还是有些不太安心,又见到沮授少见的一言不发,便忍不住开口询问。 却不料沮授居然一开口便说自己对付不了贾成,心中陡生一股怒气。 不过袁绍也知道沮授才能过人,说话好不好听放在一边,提出的建议往往一言中的,很少有说错的时候。 便暂且忍住怒气,要听听他怎么说。 沮授却不管袁绍对自己有什么想法,自顾自的说道:“盩厔原本不过一数里小城,却被贾君美改建的前所未见,且坚固异常,我军损兵数万尤不能拿下此城。可见益州人才出众,绝非寻常州郡可比。 先前敌将张飞率军出城与李稚然(李傕)作战,数千骑军人马皆着甲胄,如此重骑听说益州非只一部。主公,我河北虽富,能凑出上万重骑吗? 武关之战,徐晃数万人夜袭淳于将军大营,固有淳于仲简疏于警戒之责。然数万人暗夜行军却无有差池,天下哪支部队能够做到?这说明什么?唯一解释是贾君美手下大军无一患雀蒙眼之疾。 主公,这意味着贾军士卒不断荤腥,益州之富,亘古未有啊!” 沮授根据几个细节就推断出如此令人诧异的结果,细思极恐。 包括袁绍在内的所有人都傻了,难道益州真的富裕到如此程度? 敌将张飞的铁甲重骑威力如何大家亲眼目睹,谁都不敢小觑这支骑兵部队。 就连曾部下骑兵最终将公孙瓒白马义从击败的河北名将颜良,也不敢有把握说能够正面硬憾张飞重骑。 但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贾成麾下不止张飞一支重骑部队。 即便是偶尔会想到,益州方面会不会还有这样强大的骑兵部队,也随即会当做笑话一样觉得自己多想了。 因为他们更不会觉得谁能拥有这么巨大的财力来支撑这么大规模的重甲骑兵。 当然了,这只不过是沮授的推测,在没有亲眼见到之前,是不是真的还有待商榷。 可是沮授说的另一件事情却绝对是是事实。 在座的谁都不是蠢人,袁绍身边都是些世家子弟,从小饱读诗书。 儒家传统,不为良相便为良医,多多少少接触过一些医术。特别是与战争相关的疾病,哪一个不能说出个一二三四来。 雀蒙眼是怎么一回事,普通人不知道,在座的谁不清楚。 正因为自古以来历代军队最多只能保证士卒吃饱,从没有奢侈到还能不断荤腥,所以部队雀蒙眼也就是夜盲症的发病率居高不下,几乎八成以上的士卒都患有此病。 史册上那么多有名的战役,很少有夜袭成功的记录。 即便零星有几次夜袭,也是规模很小,很快就推却,作为骚扰军心的一种手段。 究其原因,夜袭敌营不能点火,在黑灯瞎火的夜里,让成千上万的瞎子摸黑行军,领兵将领得脑袋被门夹了多少次才会这么做啊! 淳于琼会败,并不仅仅是他昏聩无能,还在于自他领兵以来,从未听过,也未见过有人会发动这么大规模的夜袭战。 从另一个层面上来说,他败于两方综合实力差距太大上,不冤。 沮授分析完了之后,众人傻眼了。 要照沮授的说法,袁绍一方好像真的有可能打不过贾成。 论兵力,袁军号称八十万,不过实际上也就三十万,还有大量民夫徒附,时机作战部队不到二十万。 而据他们所知,盩厔城至少有一万五千人,贾成亲自率领北路大军五万马上就要到达盩厔。 也就是说袁军正面的敌人有六万五千人,和不下三万徒附。 听说徐晃的南路军有五万正兵,三万徒附,共有八万人。 也就是说贾成至少动员了十七万以上的部队,论总人数来说,袁军占有一定优势。 可惜前面数次战斗,袁军在盩厔城下损失了三万多,武关又丢了两万人。 十七万对二十五万,在数十万人规模的战役中,袁军的人数优势并不太明显。而且他们还要分出去好几万人马确保长安、洛阳等补给线上的军事要地不失。 这进一步削弱了袁军人数优势。 令人恐怖的是,两军装备相差悬殊,贾军又能随时发动夜袭,等于可以日夜不停的作战。 而袁军士卒由于雀蒙眼的缘故,夜里只能固守营寨不能出战。 无形当中,袁军竟然处于相对劣势。 袁绍顿感增添了无穷压力,对战胜贾成的信心开始动摇起来。 “如此说来,我军胜算的确堪忧。公与可有应对之策?” 袁绍不傻,他只是在占据优势,或者态势不明的时候会犯选择困难症。 一旦发现形势不利,便不会固执己见,听不进手下谋士的反对意见。 “下官以为,贾氏挟制天子屡屡以下犯上,其狼子野心天下皆知。主公当传檄天下诸侯共讨之!”沮授目露精光,一字一顿的说道。 对啊!袁绍暗自一拍大腿,沮授不愧是手下第一谋士,提出的建议竟然如此无懈可击。 袁绍现在还没露出败相,表面实力依然是天下最强,他要号召群雄攻打益州,谁都不敢不答应。 再说益州的底细虽然各路诸侯不是非常清楚,但这些年益州商贾遍布天下,富庶之名大家早有耳闻。 单对单或许不敢明目张胆出兵益州,但是有袁绍冲在前面,跟着咬块肉,喝口汤却没有丝毫问题。 只是苦于袁绍想吃独食,他们不敢得罪袁绍,便只能在一边眼睁睁看着,不敢过来占便宜而已。 万一肉没吃上,反而惹得一身骚,将来袁绍翻总账,先把自己灭了,却到哪里说理去。 现在袁绍若是放开口子,号召大伙一起瓜分益州,这些诸侯一定不会放过这天大的机会,兴冲冲率军前来分一杯羹。 袁绍当即对记室陈琳道:“孔璋,讨贾檄文就由你来下笔。” 陈琳拱手道:“此易事尔,下官领命!” 陈琳乃扬州名士,天下有名的文学大家,写一篇檄文当然是手到擒来。 他也不推辞,当场挥毫成书,刷刷刷在锦帛上写下数百言《讨贾檄文》。 袁绍令人抄写百余份,遣使者送到天下各个州郡,连身在万里之外的胶州的交州牧张津也没拉下。 第一百四十章 同学少年挥斥方遒 荆州襄阳,州牧府。 这日州牧府又开始举办五经辩会。 自刘表单骑入荆州以来,数年间恩威并着,招诱有方,使得万里肃清、群民悦服。 他不但是汉室宗亲,前汉鲁恭王刘余之后,又是天下名士,少时便知名于世,名列“八俊”。 这些年荆州被他打造的物阜民丰,内外咸服。 灵帝驾崩后,天下刀兵四起狼烟遍地,唯有荆州呈现出一片和平安定的景象。 因为战乱,从关西、兖州、豫州来投靠荆州的学者又有上千人之多,刘表对他们都能加以安抚赈赡,学者们受到资助,亦能得到保护。 由于荆州境内界群寇已被肃清,刘表于是开立学官,博求儒士,又命綦毋闿、宋忠等学者撰写《五经章句》,并称之为后定。 月前,《五经章句》终于到了最后定稿的时候,刘表便在府中设席,请博士们最后辩论定稿。 就在众人高谈阔论,争相诉说自家学说优于旁人的时候,侍者悄悄来到刘表身边低声禀报:“禀使君,蒯主簿与南郡蔡太守来了,请使君密室相见。” 刘表眉头一皱,低声自语道:“德珪怎么来了?” 主簿蒯良,字子柔,是南郡望族。当初刘表单骑入荆州,此人率先举族投奔,为他平定荆州,执掌荆州大权立下汗马功劳。 虽然只是官居小小六百石主簿,然刘表对他非常倚重,大事小事皆与他商议,在刘表以下荆州众多官员中实权至少在前三。 南郡太守蔡瑁,字德珪,襄阳望族,汉室名臣蔡讽之子。 刘表代王睿为荆州刺史,当时江南宗贼兴盛,蔡瑁大力协助刘表平定荆州,因功被刘表举荐为南郡太守,扼守长江重镇。 且其二姊嫁与刘表为继室,为刘表生下次子刘琮,深受刘表宠爱。蔡瑁本人更是刘表心腹重臣。 蔡瑁从南郡突然返回襄阳,并且还与主簿蒯良一起请求刘表在密室相见。 刘表顿时觉得一定有大事发生,便扔下还在辩论的博士们,匆匆起身前往后堂密室。 “德珪、子柔,何事这等急着求见?” 刘表一进密室,见两人面色沉重,便开口询问道。 蔡瑁、蒯良对视一言,蔡瑁道:“主公,数日之前南郡差役擒得一蜀中奸细。下官亲自拷问,方知此人乃郑都天子内侍,并从其人身上搜出一封天子密诏。下官不敢自专,连夜返回襄阳,与子柔一起密见主公。” 说完便从怀里取出一片素白帛布,双手递给刘表。 刘表展开一看,见上面写着:“贾成专权祸国,朕恐汉室危矣,寝食难安。诏令荆州牧刘表使结天下义士共诛之。” 看着帛布上盖着鲜红皇帝玉玺,刘表一阵心惊,这轻飘飘的帛布如同一座大山压在手上,令他几乎窒息。 “德珪,你确定这诏书是真是假?” “下官检查过了,那人的确是阉人,且熟知宫中秘闻,口音也对得上,东都雅音张口便来,绝对是宫中内侍无疑。” 当今之世,标准官方语言称作东都雅音,一般人是不可能接触到的。即便是普通地方官员,也很少能够说出一口流利的官话。 只有从小生活在洛阳,并且一直在上流贵人之间使用这种话的,才能熟练掌握拗口的所谓雅言。 也就刘表和蔡瑁从小生活在洛阳,才熟悉东都雅言,蒯良在荆州学了好些年,也只能听得懂,要开口说,便磕磕绊绊了。 蔡瑁说出那两个特点,那这个人只能是一种身份,就是宫中内侍,还是比较高等级的内侍。 “那此人现在何处?” “下官恐怕消息走漏,已经将他灭口。” 刘表轻轻舒了口气:“你做的不错,贾君美势大,非我荆州能敌。荆州这些年的安定来之不易,轻易莫要妄动刀兵招惹强敌。” 蒯良不以为然道:“主公,如今袁本初八十万大军西征益州,贾君美将大军都抽去迎战袁公,益南空虚。既然天子有诏书在此,不如趁机出兵讨伐贾成,岂不是顺天应命,匡扶汉室之举?” 刘表轻轻摇头不语。 蒯良还想再劝,蔡瑁伸手轻摇,解释道:“子柔不知,袁本初外宽内忌,最恨旁人与之夺利,我等洛阳少年故交深知其性。如今袁本初八十万大军西征,与贾君美二虎相争,我荆州最好坐看成败,否则定然惹祸上身。” 听到蔡瑁的解释,蒯良恍然大悟:“原来主公是想等二虎相争,届时择其伤者而食之。” 刘表捋须微笑:“益州富庶之名天下皆知,河北豪杰辈出,带甲百万,他们两家势均力敌,一山岂能容二虎。现在吾有天子诏书在手,若是贾君美战败失利,则奉天子诏以清君侧。若是袁本初战败,吾将诏书束之高阁,令上将或率军北上取豫州,或东进徐州,岂不可哉。” 蒯良心悦诚服下拜道:“主公英明,良不如也。” 三人又在密室中商议了许久,制定接下来荆州应对局势变化之策。 刘表决定让任命蔡瑁为水军都督,在南郡打造战船积极备战,又让水军将领张允作为副都督,率两万水师进入南郡,受蔡瑁节制。 他又派人密令江夏太守黄祖加强防备,防止将来荆州若是向西用兵,在江东的孙策攻打荆州。 北面,他令侄儿刘磐与中郎将文聘率军五万进驻新野,随时准备向北或向东用兵。 老辣狡黠的刘表,表面上依然歌舞升平,在襄阳城里日日高朋满座,宴请文人雅客。 暗地里却是频繁布置兵力,将荆州各部将士调遣到各个出击地点,枕戈待命。 正当他频繁调动兵力之际,远在关中的袁绍却大张旗鼓派出使者前往各地,送来讨贾檄文。 刘表大喜,暗道天助我也。 荆州紧邻益州,而益州南部抽调兵力跟随徐晃北上之后,肯定处处空虚,正好趁着其他势力来不及反应之际抢先出手。 当即便召集麾下文武,下达了西征益州的命令,并且命人将襄阳武库的战略物资运往南郡。 整个荆州立刻便进入战时状态,所有人都紧锣密鼓的为西征益州做准备。 这一日,刘表结束军议,见天色还早,想起自己为了西征劳累这么多时日,颇有疲惫之意。 便想请连襟,也是他清谈好友黄承彦来府中手谈一局,调剂一下紧张的心情。 哪知道派出去请黄承彦的侍从说他不在府中,出城去访好友水镜先生司马微了。 刘表一时手痒难耐,想着清闲几日,便轻车简从,带着几名侍卫径自出城,去往隆中见这几位好友。 司马微字德操,颍川阳翟人。天下有名的隐士,精通奇门、经学,人称水镜先生。 颍川屡次遭受黄巾贼乱,司马微便举家前往相对安定的荆州,并且隐居在隆中。 只是他觉得刘表心胸狭隘,不想为刘表效力,特意在刘表拜访他时说话颠三倒四,连引用的经典都是错的。 刘表身为八俊之一,才学自然比常人要高许多,与司马微交谈之后深感失望,对旁人说:“此人不过一寻常书生,名过其实了。” 但是他连襟,同为名士的黄承彦,还有襄阳望族庞德公与司马微相交莫逆,刘表便也没有为难司马微。 只是他举办五经辩会时从不邀请司马微,把他当做阴阳家一类人看待。 路上无话,太阳下山之前刘表一行人便来到司马徽所在的山村小院附近。 侍从要上前叩门,刘表摇摇手,他自视名士,公务之外自然要按照名士行为与人相处。 虽然司马微、黄承彦、庞德公这些人无官无职,看上去好像普通百姓。 但他们在士林中拥有很高的声望,其家族势力也非寻常州郡官员能够轻易摆布的。 说白了,这些人家族势力盘根错节,能量大得很。 而且他们凭借着自己声望,掌握着强大的舆论权。 若是得罪了他们,分分钟就会让你身败名裂,难以在官场立足。 刘表虽不惧他们,不过还是示意侍卫们不要上前惊扰主人,他一个人下车进去便可。 来到院门口,刘表刚要伸手叩门,就听见院子里几个人在争论着什么。 刘表一时兴起,便驻足静听。 一人道:“陈孔璋《讨贾檄文》酣畅淋漓,读来令人热血沸腾,恨不能即刻投笔从戎,征讨逆贼贾成。” 另一人却道:“广元兄此言差矣,陈孔璋善文学,天下闻名。不过此人文章颠倒黑白污人清名,若是小弟见到此人,定将他斩于刀下。” 又一人噗嗤一笑:“士元又在发偏激之言,且不论贾君美是否汉室权奸,陈孔璋为袁本初之臣,各为其主,檄文中自然极尽谩骂歪曲之言,不足为奇。” 还有一人打圆场:“好了好了,诸侯争雄与你我何干?切莫再吵了,我书都看不进去了。” “日已西沉,元直兄莫要再用功了,说说你的看法?” 广元似乎想拉人支持自己观点。 士元却在那里慷慨激昂道:“贾君美虽出身西凉,却素有仁义之名。当初董卓挟天子西迁长安,其人既亡,李傕、郭汜等辈破天子更甚,天下分崩,汉室颓危。贾公不惜与李、郭决裂,奉天子入汉中,定都南郑。听说天子屡夺其权,贾公依然安之若素从无怨言。杨松兵变,贾公才重新出来执掌朝政,广元兄,贾公可有一丝悖逆之行?” “哼!天子年长,贾成为何不愿天子亲政,还政与上?” 士元似乎冷笑了几声:“天下分崩,诸侯林立,益州偏居西南,民生凋敝兵微将寡。广元兄,若你是贾公,可敢还政与上?休说是你,元直兄,州平兄,公威兄,你们会如何选择?” 院子里一时陷入沉寂,似乎其他几个人都在想换了自己,面对那样的情况会如何选择。 那个叫做元直的人沉声道:“若我是贾君美,平定内乱之后便将朝政付与堂上诸公,如贾文和公、士孙君策公、杨文先公等老臣,自请领兵坐镇一方,便能全了君臣之义。” 广元便笑道:“元直兄所为方是臣子节操,深合儒家大义。” 其他几个也纷纷表示若是自己,自请出外镇守一郡,方能消弭功高震主之嫌。 毕竟在当世人看来,贾成奉天子入汉中之时,整个汉中朝廷除了士孙端、杨彪那几个老臣,几乎都是贾成一党。 要确保汉室皇帝不被架空,重演董卓、李傕等人的故事,甚至像两百年前王莽的篡位事件发生。贾成的选择要么就是放弃一切实权,安心养老;要么就自请出外,求一郡为太守。 这样既能保证他自己的生命安全,还可以大大提升他的声望,成为大汉士人楷模。 但是贾成却没有那么做,反而牢牢把持住朝政大权,进而迫使天子不能插手朝政,深居宫中读书度日。 这就使得天下士人对他出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评价。 士元依然固执己见,竟然开启了地图炮,不屑道:“所以孔明说你们这些人可为刺史、郡守,非是赞誉之词,实乃说你们眼光仅只州郡,而非天下大局。” 士元这话说的大家都不乐意了,纷纷出言指责他。 元直似乎在问一人:“孔明,你为何老是笑而不语?你来说说,士元此话有无道理?” 元直问出这一句,就连在院门外倾听的刘表也是眉头一皱,深感难以回答。 若说有道理,便会立时激怒这些人;若说没道理,似乎这士元话中关系到荆州军西进的战略。 刘表不禁也陷入深思。 却听那孔明轻笑一声:“诸君岂不闻管仲、乐毅之事?桓公继位,齐国大乱初平,国力衰败。管夷吾受命拜相,桓公尊为‘仲父’而不名,集国中大权与一身。方能对内大兴改革、富国强兵;对外尊王攘夷,九合诸侯,一匡天下。 燕国地处偏远,七国之中国力最弱,然燕昭王拜乐毅为亚卿,将国事尽数托与乐毅,从不置喙掣肘。乐毅方能合众攻齐,成就燕国霸主之名。 方今之时,贾君美不避权臣之名独揽大权,对内治理益州物阜民丰,益州豪富天下知名;对外征讨不臣,凉州二十年叛乱一扫而清。观其作为,与管仲、乐毅何异?” “若如此说,袁本初平定河北,奉太后遗诏率八十万大军西征益州以清君侧,益州旦夕可覆。孔明以为,袁本初不是管仲、乐毅?” 有人还是不服,出言反驳孔明。 “呵呵,袁本初色厉内荏虚有其表而已。他若能一己之力倾覆益州,为何还要矫太后遗诏,遣人四处分发《讨贾檄文》,号召天下诸侯共同伐益州?若是我所料不错,袁本初恐已独木难支,危在旦夕矣。” 第一百四十一章 孔明休要胡说 “哼!哪来的无知小儿,在此大放厥词!” 刘表冷哼一声推开院门,闯了进去。 看到突然闯进来的刘表,院子里的一众年轻人都有些傻眼。 毕竟这位荆州之主时常召开清谈大会,并且亲自上台主持侃侃而谈,荆州士人没有不认识他的。 而此时荆州大规模军事动员,西征益州已然上下皆知,连出兵日期都已确定了。 可没想到在隆中偏僻小院里,这几个年轻人却对此事爆发了争论,甚至一番分析下来,得出并不看好此次西征的结论。 刘表一时便有些忍不住,进去呵斥起来。 进去以看,里面几个年轻人中大多他并不认识,只有一个身材矮小面容丑陋的家伙还算熟悉,正是另一好友,荆州士族之首庞德公侄儿庞统庞士元。 “士元,原来是你这黄口小儿在此乱发谬论。”刘表面色一沉,训斥道。 枉我平时在你叔父面前多次称赞你才思敏捷,日后必成大才。想不到居然推崇外人,不向着我荆州之主,真正可恼! 庞统咋一见到刘表突然出现在面前,心中也有限尴尬。 毕竟刚才自己虽然没说这位什么坏话,但也明显表示出不赞成荆州出兵西征之意,有背后说人是非之嫌。 “小子庞统拜见刘使君。不知刘使君在此,小子失礼妄言州中军务,还请使君勿怪。” 只是一愣神,庞统瞄了一眼院门便笑嘻嘻上前躬身施礼。 其他人见到庞统举动,便也反应过来,纷纷躬身施礼,口称:“拜见刘使君。” “罢了。”刘表一甩袖子,心道你这小儿真是狡猾,居然话里暗戳戳嘲笑我偷听墙脚,岂有此理。 这时厢房门一开,出来三个葛衣峨冠老者,当先一位高瘦老者呵呵一笑,微微拱手道:“老朽司马微见过刘使君,想不到使君百忙之中来我乡野草屋,老朽有失远迎,还请使君勿怪。” 司马微字德操,号水镜先生,本是颍川名士,因避战乱隐居荆州隆中。刘表久辟不至,甚至好几次亲自拜访,老头也是避而不见。 刘表却也不敢得罪他,毕竟这老家伙名气太大,又与荆州名士黄承彦、庞德公这些人相交莫逆,他怕坏了自己名声,便依然以礼相待。 司马微知道刘表这人气量不大,既然对自己以礼相待,便也不再刻意疏远,以儒门士人之礼相待。 见正主出来,刘表哈哈一笑道:“州中俗物缠身,浊气郁于胸,表不胜烦闷,特来寻几位雅士手谈几局,去去浊气。” 又不经意扫了那几个年轻人一眼道:“想不到水镜先生茅屋虽小,竟还有这些少年俊彦高谈阔论,指点天下大事。” 司马微心中咯噔一下,知道这位最听不得旁人说他不是。 院子里这几个年轻人都是他学生,其中最得意的两个庞统和诸葛亮话里话外明显不看好荆州出兵西征,隐隐还有贬低刘表之意。 刘表这番话显然已经表现出对这两人不满。 庞统尚且还好,庞氏是荆州望族,其叔父庞德公乃荆州士人之首,当初刘表单骑入荆州时对其多有助力,小儿辈即便说几句闲话,最多训斥几句也就罢了。 但是他最最看重的弟子诸葛亮却是家道中落,诸葛氏虽说也是琅琊望族,但琅琊祖地早就毁于战火。其叔父诸葛玄就算曾做过一任太守,却也故去多年,不能庇护后人。 况且诸葛亮长兄诸葛瑾入仕刘表仇敌孙坚之子孙策,更为刘表所不喜。 今日诸葛亮公开宣称贾成可比管仲、乐毅,明显得罪了刘表。 好在刘表暂时还不知道诸葛亮身份,囿于几个老头在场,不会当场发作治罪与他。 不过以此人秉性,日后终会找机会给这个年轻弟子吃些苦头。 即便一时放过诸葛亮,但他看重的学生以后要想入仕荆州却也千难万难了。 他本不愿屈身与刘表,但为了自家弟子,只好暂时低头,便想上前开口求情。 不想一边黄承彦几步上前,一把拉住刘表袖子:“几个黄口小儿不知天高地厚,随口胡言几句当不得真。今日天色已晚,明日手谈不迟。小弟携来几坛上等好酒,不如兄长与我等秉烛夜饮如何?” 黄承彦名融,字承彦,与刘表乃是连襟,平时交游广阔,黄氏也是荆州望族,他一出面,刘表便也不好再揪着不放。 刘表平时最好美酒,本人又酒量甚宏。听黄承彦说有好酒,立时便勾起了酒瘾,也不管拉着他袖子是不是失礼之举,笑着道:“你这厮又从哪里寻得美酒?快快取来与我尝尝。” 倒是庞德公又说了一句:“小儿辈胡言,使君莫怪。”说着便要侄儿庞统上前再度请罪。 刘表此刻心中只顾着喝酒,哪里还会计较哪个年轻人贬低自己,挥挥手:“尚长公休要多言,天色不早,你我喝酒要紧。” 几个人边说边进了厢房,不多时几个小厮便将酒菜络绎不绝的送了进去,很快从里面传出来觥筹交错的声音。 院中几人面面相觑,良久,庞统对诸葛亮谦声道:“孔明,是我连累了你。” 诸葛亮却微微一笑道:“士元何处此言?使君又不识得我这等乡野村夫,何来连累之说。” 庞统摇头,指着厢房道:“孔明不用安慰我,这位素来气量不大。今日虽说不计较我等之言,他日想起来令人一查便知你姓名。即便看在老师面上不至于下罪与你,不过你入仕之门终究无望了。此事因我而起,孔明,是我连累你了。” 听到庞统的话,诸葛亮脸上却是一片平静,伸手拍拍庞统肩头,只是微笑不语。 一边徐庶徐元直噌的一下跳起来道:“如此气量,刘荆州非贤主也!孔明,不如我等去投江东孙伯符如何?听说孙伯符少年英雄,横扫江东六郡,时人称之孙郎而不名,江东少年俊彦竞相投效。且孔明兄长诸葛子瑜在其麾下任职,正好给我等引荐。” 庞统赞道:“元直说的不错,荆州虚有文风,却非我等伸展壮志之地。孙郎之名我也有久闻,不如我等一起前往江东,投奔那江东小霸王。” 庞统和徐庶你一言我一语,顿时挑起了在座几个年轻人心中壮志。 石韬石广元,崔钧崔州平,孟建孟公威三人也是饱读诗书多年,虽说对贾成颇有微词,还比较心向河北袁绍。 不过他们也知道想要入仕袁绍那边门槛非常高,且袁绍非常看重门第,以他们的家世阀阅,根本不可能在河北出人头地。 荆州虽说也是一种选择,但看到刘表这种样子,分明也不是心目中的明主。 倒是庞统、徐庶所说的江东孙策,这段时间风头正盛。 听说只带着他父亲孙坚的三千余部进入江东,便一路横扫,短短数年间,便打下六郡地盘,隐隐已是江东之主。 而且此人严格说来并非士族,父亲孙策更是寒门子弟,麾下文臣武将大多也是一些寒门豪右,并不太看重门第。 更为可贵的是,孙氏父子本是袁术故吏,当初袁术悖逆称帝,孙策先是多次写信劝谏。 袁术不听孙策劝谏,还是一意孤行称帝建制。 孙策不顾自己只有一郡之地,万余部众,断然起兵攻打故主袁术,称得上是对大汉忠心耿耿的臣子。 这样有勇有谋,还顾全大义的少年英雄,不正是大伙心中最值得效忠的明主吗? 正当众人一致决定收拾行囊,准备择日拜别老师千万江东之时,诸葛亮却轻轻摇头道:“投奔江东非你我良选啊。” 庞统一愣,瞪着诸葛亮道:“孔明此言何意?为何说江东非良选?” 诸葛亮并不急着回答,指着厢房道:“老师招待贵客,你我就不要在院中喧哗了。不如移步去往寒舍草屋,我略备薄酒再说不迟。” 众人一想也是,平常老师司马微一人在的时候,大家就算吵吵嚷嚷弄的天翻地覆,老师也只是微笑着听他们随意乱说。 偶然还会评论几句,即便说的再惊世骇俗,也不会多怪罪一句。 可是今天来了个刘表,他们只是在院子里讨论几句西征之事,便惹的这位荆州牧老大不开心。 万一等下说的兴起,让里面这位再听到几句只言片语,引的心中不悦,他们还能愉快的生存在隆中这片安稳之地吗? 徐庶做事最是干脆,起身从他寄居的偏房中取出一副弓箭道:“你们先走一步,我去山间转转,射些山鸡野兔,正好与你们下酒。” 他少年习武,骑马射箭无一不精,乃是颍川阳翟有名的侠士。 灵帝时,徐庶的一位朋友因与当地一家豪门恶霸结怨而被害得家破人亡,万般无奈之际,只好请好友徐庶为其报仇雪恨。 徐庶接受朋友的请求后,以白色垩泥涂抹面孔,只身闯入恶霸家中,一剑刺死了这个仗势欺人、为害一方的恶徒。 徐庶正要离去,不幸被闻讯赶来的大批官差包围。 因寡不敌众,失手被擒,官府对徐庶进行了严酷审讯,徐庶出于江湖道义,始终不肯说出事情真象。 又怕因此株连母亲,尽管受尽酷刑,也不肯说出自己的姓名身份。官府计穷,派人将徐庶绑在刑车的立柱上,击鼓游街,要老百姓来辩认他的身份。 老百姓感于徐庶行侠仗义,为地方除去一霸,所以无人出面指认。官府也无可奈何,后经徐庶的朋友上下打点,费尽周折,终于将其营救出狱。 后来他认识到仅靠自己的力量,不足以铲除人间不平事,诛尽天下害人虫。 又见东汉王朝日趋腐朽,诸侯割据,烽烟四起,决心弃武从文,造福于天下苍生。 于是他离开家乡,前往荆州隆中,拜隐居在此的同乡名士司马微为师,学习治国用兵的本领。 众人知道他射术高超,每次出去从无空手而回的时候。便高高兴兴的一同前往数里外诸葛亮家。 诸葛亮家中不大,只有一个小小的院子,三五间茅草房子。 也很简陋,与他弟弟诸葛均一起靠着耕种十几亩田地维生。家中还有一个十几岁的小僮伺候他们兄弟二人。 庞统和石韬他们与诸葛亮是同学,自然知道他家中并不宽裕。 少年人一起也不会端着,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诸葛亮说是略备薄酒,其实他家中哪里有酒。 几个人去村头酒肆沽酒的沽酒,烧水煮饭的烧水煮饭。 诸葛亮又与弟弟诸葛均一起去地头摘些菜蔬,洗洗凑个菜碟。 不多时,徐庶便拎了两只肥硕的野兔和一只山鸡回来。 众人七手八脚收拾了,很快便弄好了一桌酒食。 酒过三巡,庞统重提旧事:“孔明你且说说,为何不能去江东投奔孙伯符?” 徐庶也道:“是啊孔明,你先前说投奔孙郎非你我良选,这是何原因?” 诸葛亮轻轻放下酒盏,轻轻一叹道:“孙伯符轻而无备,虽有数万之众,无异于独行中原也。若刺客伏起,一人之敌耳。以我观之,必死于匹夫之手。孙郎若死,你我又如何自处?” 徐庶不敢相信:“孙伯符号称江东小霸王,出入皆由重兵护卫,孔明你怎么断定他将死于刺客之手?” 石韬、崔钧、孟建三人也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态。 唯有庞统若有所思道:“素闻孙伯符喜涉猎,常轻车简从出没于山野,臣下屡次进谏而不听。孔明这个判断颇有几分道理。” 诸葛亮接着道:“江东地处东南,瘟疫疟疾肆虐多年,民力疲弱。在座除了士元皆为北人,若是入仕江东,我恐怕诸位壮志未酬而中道......。且孙伯符以暴力强压江东士族,其民心向背尚不可知,投江东孰为不智也。” 顿了顿,诸葛亮不知想起什么,指着庞统笑道:“即便我等前往江东,其余人孙伯符或能接纳,士元一定会被拒之门外。” 庞统怒道:“孔明说的甚话,论才学,不客气的说,在座除了你孔明,谁敢说比我还高?孙伯符如何不能接纳我?” 大家都是同学多年的好友,自然知道彼此底细。 庞统的才学说实话连诸葛亮都不一定有他高,只是大局观上略逊一筹而已。 诸葛亮说其余人都能在江东入仕,只有他一定会被孙策拒之门外,庞统当然不服气,质问起来。 诸葛亮却摇摇头,轻轻说道:“孙伯符美姿颜,周公瑾长壮有姿貌、精音律,二张貌甚伟。士元你去江东前程堪忧啊。” 庞统更是大怒:“孙伯符英雄盖世,岂是以貌取人之辈!孔明你休要胡说八道!” 第一百四十二章 婚后再走 诸葛亮身长八尺,容貌俊秀,徐庶、石韬四人相貌也不凡。只有庞统身材矮小,长着一副怪瓜裂枣的丑陋容颜。 庞统因为自己的相貌,自幼便受到荆州世家子弟嘲笑,唯有诸葛亮等几人从未以相貌取笑他,所以大家才能成为至交好友。 但是今天诸葛亮突然说以他的相貌,孙策一定会将他拒之门外,一下子戳中了他的痛处,顿时让庞统暴跳如雷。 “孔明,你敢不敢与我打赌?孙伯符必定不是那种肤浅之辈,我庞士元在江东一定能受到重用。” 诸葛亮伸手拉住庞统,递过去一盏酒:“士元,你知我一向不愿打赌。不过你既然一定要去江东,那就会绝了回荆州之路。也罢,若你去江东,我就去益州投奔贾君美。将来若是你仕进无门,我就在益州等你,定将你荐至君美公门下,一展胸中所学。” 庞统闻言一愣,顿时察觉到诸葛亮对自己的深厚友情。 以他的智谋,当然知道诸葛亮说的的确有很大的可能性。 不过自己既然赌气下了决定,自然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绝不会后悔。 只是诸葛亮为了自己在这样的危急关头前往益州,显然是冒着天大的风险。 先前他对益州以及贾成抱有很大的信心,认为袁绍进兵益州讨不了好。 甚至袁绍号召天下群雄共同出兵攻打益州,而荆州这边也已做好战争动员,听说至少会出动十万大军西征。 庞统也并不认为益州方面会失败。 但是战争是要死人的,面对数十万大军入侵,即便胜利了估计也是惨胜,益州方面付出的代价可想而知。 诸葛亮这个时候去益州,是冒着巨大的生命危险,可以说是九死一生。 但为了自己这个朋友,诸葛亮就这么轻描淡写的说他要离开荆州,前往投奔益州,仿佛只是去赴一场酒宴那么简单。 一个名声不显的普通年轻士人,要在人才济济的益州站稳脚跟,还要获得举荐人才的资格,可不是简简单单进入哪个后方郡县衙门所能实现的。 在益州,他深知必须获得足够的功劳,建立令人瞩目的功勋,诸葛亮才能出人头地,获得应有的权势和地位。 “孔明,此事因我而起,却要令你身陷险地,我...我......” 庞统感动的两行热泪滚滚而下,哽噎着说不出话来。 “呵呵,大丈夫何必效小儿女状!”诸葛亮伸手拍拍庞统肩头,“益州强敌压境,正是我诸葛亮大展身手之时,士元,你可要奋起直追,莫待将来被我远远抛下。” “哼,孔明休要激将,我庞统定能在江东立足,届时看你我之间谁能匡扶汉室,成为大汉定鼎之臣。”庞统抹去泪水,重新恢复了斗志。 “元直,广元,州平,公威,你们想去哪里?” 徐庶慨然道:“孔明,我随你去益州。就你这身手,估计都走不到益州境内。” “好!有元直同行,我无忧矣。” 诸葛亮也不客气,他知道自己看上去身材高大,其实最讨厌的就是舞枪弄棒,几个同门师兄弟当中就连矮小的庞统都能打的他满地找牙。 有武力值最高的徐庶一起同行,一路上就不用担忧被山贼土匪所害了。 石韬、崔钧、孟建三人对视一眼,石韬笑道:“我与吴郡顾雍顾元叹有一面之缘,元叹兄曾邀我前往吴郡一游。听说他已入仕孙氏,我们几个就随士元走一趟江东吧。” 诸葛亮点点头:“如此甚好,广元兄精于农桑,州平兄博学善书,公威兄律法娴熟,正是江东所需之才。他日若有缘再见,小弟必当盛宴款待大醉三日。” 同学六人各自确定好自己的未来方向,便也不再多说,放开胸怀尽情畅饮起来。 翌日一早,六人前往老师司马微住处向老师拜别。 因为刘表还在房内高卧,司马微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各自勉励了几句。 他知道自己这几个学生都是一时之秀,胸中怀有志向的人,不会甘心隐居在乡野间渡过一生。 只是当今天下战乱四起,学生们各自投奔不同的势力,不知道会遇到多少危险之事。 老头心中不免有些担忧。 特别是诸葛亮个徐庶,他们两个要去最危险的益州,老头更是有些不舍,怕他们有个三长两短。 不过他知道这两人都是心高气傲之辈,越是险地就越要展现自己的能力和手段,老头也只能多嘱咐几句他们务必不要轻生犯险而已。 说实话,庞统他们去江东,或许刘表知道会不爽,入仕是没有丝毫问题的。 江东士族以顾陆朱张四家为首,与荆州庞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庞氏年轻一代最有名的庞统能投奔江东,照道理是寒门出身的孙氏最大的荣幸,绝不可能像诸葛亮所说的会被拒之门外。 而石韬与顾氏嫡子顾雍为友,崔钧和孟建在北方也不是无名之辈,投奔江东等于名士低配,孙策如果不是脑子进水,绝对会倒履相迎。 唯有诸葛亮和徐庶两人去益州要艰难无数倍。 颍川出名士不错,可徐庶在颍川只是个武夫游侠,并不是士人。诸葛氏祖上是士族也不错,可到了他这一代,只有兄长诸葛瑾入仕江东,做的官也不大,只能勉强算是个底层士人。 听说益州仕进要靠一路考上去,从太学毕业才是正途,能够得到朝廷和各级官府重用。 其余的靠推荐得官的只能做一些附属佐贰官职,根本得不到实权。 两人一无重臣推荐,二无太学文凭,要立足益州绝非易事。 不过话又说回来,此时益州四面皆敌,各方群雄在袁绍的号召下纷纷出兵攻打。 两人若是能在益州危难之际助前线郡县击退敌军,以丞相贾成之明,得到重用也不是不可能。 众人拜别老师之后,便各自回去收拾行囊,准备克日出发。 徐庶寄居在老师司马微住处,他便简单收拾一下,带着行李跟着诸葛亮回家。 两人刚回住处,便见黄融急匆匆走了进来。 一进院子,便一把拉住诸葛亮道:“孔明,老夫听你老师说你要去益州?” 诸葛亮点点头:“不错,小婿已经拜别老师,明日与元直出发。” 黄融急的直跺脚:“你糊涂啊!几句戏言而已,何须怕他刘景升!你若走了,却让月英怎么办?” 黄融怎么会不急,他膝下无子,唯有一个女儿黄月英。 本来凭着他家在荆州士族中的地位,黄氏嫡女根本不愁嫁。 可惜黄月英黄发黑肤,面容丑陋,许多荆州少年士子一见到此女便掩面避走。久而久之,黄氏丑女的名声就传遍了整个荆州。 等到黄月英二十岁了,还没人上门说亲,可把老头急坏了。 也是因缘巧合,这日黄融来见老友司马徽,正好看见诸葛亮在院中桑树下吟诵《梁父吟》。 诸葛亮是个大帅比,白衣布巾,昂首吟诵的样子顿时让黄融眼前一亮。 也不知怎么的,老头鬼使神差上前便说:“老夫听说你正在择偶。老夫家中有一位相貌丑陋的女儿,生得黄头发黑皮肤,但是才能和你相匹配,不知你可愿娶我家丑女?” 老头是魔怔了,每次见到与家中女儿年龄相仿的年轻人都会忍不住上前询问。 可往往他一开口,那些年轻人不是婉言谢绝,便是掩面而逃,那场面都成荆州一绝,当做笑话好几年了。 哪知道诸葛亮掩卷而起,恭恭敬敬向他行礼道:“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简直把老头乐坏了,马上定下婚期,就在近期举行婚礼。 可惜婚期就在眼前,诸葛亮竟然决定前往益州投奔贾成,怎么不让老头心急如焚。 “非是怕刘使君,如今益州强敌压境,正是我辈建功立业之时,小婿怎能错过良机?”诸葛亮平静的说道。 “在荆州如何不能建功立业?刘景升乃月英姨夫,你若要入仕,甚至随军出征,老夫去与刘景升分说绝非难事。” 这么一个长得帅气,家世清白,又才能出众的女婿要是跑了,自家丑女还不得老死家中?为了留住女婿,就算这张老脸豁出去了,也要在刘表面前给他要个一官半职。 看到老头焦急的神色,诸葛亮也不禁有些感动。 不过他还是微微摇头,温声说道:“岳丈请容小婿慢慢分说,就知小婿为何不愿入仕荆州。” “你且说说看。” “岳丈是刘使君姻亲,自然知道使君面虽宽和,其实心胸狭隘,且坐拥千里疆域,却无进取之志。” “嗯,刘景升气量是小了点,不过他宠爱蔡氏,爱屋及乌,定然不会亏待你的。” 刘表继室蔡氏,就是诸葛亮未过门妻子黄月英嫡亲姨母。刘表极其宠爱蔡氏,不仅任命妻舅蔡瑁为南郡太守,甚至将此次西征主将之职授予蔡瑁,可见他多么倚重蔡家。 所以诸葛亮要是娶了黄月英,刘表就算不喜欢这个不看好自己的年轻人,看在自家爱妻面上,给个一官半职还是没问题的。 “想必岳丈也知道,使君用人与河北袁本初如出一辙,重名声而不重实干。致使虚有其表之辈环绕左右,中正干练之才远遁他乡。旁的不说,长沙中郎将黄忠黄汉升,为使君平定宗贼屡立战功,结果受小人之害,只能远赴益州。如今黄汉升坐镇盩厔,令袁本初不得寸进,从而名震天下。那长沙太守韩玄逼走黄汉升,使君竟无一言斥责,反而宠信如故,可见使君用人不明。” “一个黄汉升而已,偶尔看走眼也是正常。” “最重要是,使君宠爱幼子刘琮,常有废长立幼之言,此诚取祸之举啊。” “刘景升宠爱二公子不好吗?二公子乃月英嫡亲表弟,两人如亲姐弟一般。你若是辅助二公子,将来他若继位,你在荆州何愁不能高官厚禄。” “自古废长立幼乃是大忌,岳丈,小婿恐怕留在荆州凶险尤甚益州。” 黄融闻言长叹不已:“既然孔明你已经决定远赴益州,老夫也只能随你去了。只是月英已经与你有了婚约,你说她该怎么办?” 诸葛亮长身一礼道:“小婿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岳丈应允。” 黄融有些心灰意冷,他劝不住诸葛亮西行,暗想这么出色的年轻人终究还是没能留住,只好另选他人为婿,只是委屈了自家女儿了。 “你说吧,老夫听着就是。” “小婿想今日便迎娶月英,婚礼之后带月英一同前往益州。只是以后不能在岳丈膝下尽孝了。” “啊?!你说什么?” 黄融又惊又喜,喜得是诸葛亮就算要离开荆州,还是一门心思想娶自家女儿。 惊的是他竟然想要带着女儿一起投奔益州,兵荒马乱的如何让他放心的下。 “我恳请岳丈今日便将月英下嫁与我,小婿愿用性命保护月英,绝不令她受一丝伤害。” 诸葛亮躬身施礼的姿势不变,铿锵有力的说道。 “好!好!好!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你。” 黄融连说三个好字,捋着花白胡须哈哈大笑。 尽管诸葛亮提出马上迎娶自家女儿甚是仓促,而且在士族之中简直是离经叛道的行为。 但是黄融依然非常高兴,从诸葛亮的言语中他感觉到这个年轻人的坚持和对女儿坚定的感情。 他虽然不赞成诸葛亮西去益州,觉得这是一件让人难以理解的冒险行为。 对诸葛亮不愿意入仕荆州更是不以为然。 在当今士人眼里,刘表其实可以算的上是难得的明主。 纵观天下,荆州可谓世人心目中的乐土,在刘表治理下,荆州几乎是百余年来最安定,最繁荣的时期。 就算他重文轻武,不愿意承担匡扶汉室,平定天下的大任。 就算是他宠爱幼子,有废长立幼之心。 可凭良心说,天下诸侯中没有几个能比得上他。 可是女婿既然做出这样的选择,黄融也并不会反对。 只要女儿愿意嫁给诸葛亮,愿意跟着他到处奔波,老父亲也只能衷心祝福他们了。 “老夫这就回府操办一切,等你过来迎娶月英。” 黄融说完转身就走,刚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一事,对诸葛亮道:“巴郡太守严颜乃老夫故友,明日你们走时带上老夫书信,看在老夫面上,希伯兄当能用你。” “多谢岳丈成全!” 第一百四十三章 入仕益州 黄融办事雷厉风行,当即回家张罗把女儿嫁过来。 诸葛亮这边也是赶紧操办起来。 他又去了一趟老师司马微的家,庞德公还在,好在刘表住了一夜已经回襄阳了,司马微不用招待这位荆州之主。 听说学生诸葛亮要举办婚礼迎娶豪右黄承彦的女儿,司马微也是欣喜不已。 他一向洒脱不羁,不愿拘泥常理,老友嫁女就算仓促了些,对他来说不过寻常事尔。 当仁不让做起了学生的主婚人。 庞统他们还未上路,好友娶妻当然要留下来热闹一番。 当即采办酒食,装点婚房等等活计都被他们吵吵闹闹的分了去。 一场简单而热闹的婚礼就在隆中卧龙岗上的小山村里完成了。 晚间,宾客散尽。 诸葛亮握着妻子黄月英的手,谦声道:“月英,本想给你一场风风光光的婚礼,想不到最后竟只能草草了事,为夫很是惭愧。” 黄月英却是个爽直的奇女子,不以为意道:“大丈夫志在四方,岂能蜗居山村碌碌无为。只要夫君不离不弃,月英怎会计较这世俗之规。” 诸葛亮很是感动:“亮得妻如此,夫复何憾!” 一夜无话,第二日诸葛亮与徐庶再次拜别恩师,将三弟诸葛均托付与岳丈黄融照顾,便带着妻子黄月英启程上路。 说起来黄月英与当世女子大不相同,她自幼不爱女红却饱读诗书,尤善百工之术,甚至连弓马都很娴熟,寻常三五男子联手都不是她的对手。 三人当中只有诸葛亮是个拖累,他身材最高大,也时常下地耕种,跋山涉水行路没啥问题。 不过他喜文厌武,与人动手却是最大短板。 荆州虽说是天下有名的安稳地界,但也只是相对而言罢了。 一路上山贼土匪还是屡见不鲜,更有一些乡下豪强专门掳掠过路青壮人口作为家中奴隶。 好在徐庶武艺高超,一出手便能将这些寻常山贼土匪杀散逃走。再加上黄月英手中有不少改装过的弓弩等远程武器,也不是那些手里只有简陋的刀枪棍棒的强人所能对付的。 黄月英面容有些丑陋,便作了男子打扮,反而显得英武不凡,倒也没人注意到她是女子。 三人有惊无险走了半个多月,终于进入了益州地界。 一进益州,便明显感觉到不同。 不仅道路宽敞了许多,沿路行人更是比荆州这边又明显增长。 每隔十里,必然有村庄茶铺,供来往行人落脚歇息。 百里之内,必定会有一座城池矗立在大道上。而这些城池一看就是最近几年新建而成,样式迥异与荆州那些积土而建的小城。 诸葛亮观察到,这些城池往往呈多角星型,而非大汉传统的方形。 城门就在两个角的交汇处,若是攻城,就会遭遇到两角城墙上守军攻击。 他越看越心惊,暗自对城池设计者钦佩不已。 这些小城都建的那么易守难攻,不损失上万士卒根本攻不下来,那么郡城所在的城池又该有多么坚固呢? 他有些期待的想道。 因为他们是外乡人,在进入益州第一座城池巫山城时便受到城门士卒的盘问。 诸葛亮为人谨慎,自然不可能故意发出惊人之语吸引人主意。他规规矩矩取出乡寺开的路引交给门卒,然后按照荆州规矩奉上入城费。 令他诧异的是,门卒只是检查了一下路引,没有收下入城费,笑着道:“这位先生是第一次来我益州吧?” 诸葛亮微微一怔道:“兵大哥说的是,我等三人确实未来过益州。” “就是说嘛,咱们益州五年前就取消了入城费。嗯......看你们样子,应该是来益州游学的士子罢。” 那门卒上下打量了三人一番,又笑着说道。 见门卒并无刁难之意,说话也很客气,诸葛亮决定实话实说:“我等倒并非游学来此,而是求见城中县君。” “先生要见我家县君,不知有何事?” “在下有些军情要事告知县君。” “既然是军情要事,那请先生随我去县寺吧。” 门卒与边上同僚说了一声,便带着三人向城内走去。 不多时,便来到城中县寺,门卒对站在门口的衙役指着三人低声说了几句,将三人路引递给衙役。 那衙役点点头,转身进了县寺大门。 没过多久,便见一个身穿绿袍官服的年轻人大步走了出来,扬声笑道:“哈哈哈!莫非是诸葛孔明与徐元直到了,本官有失远迎,二位先生莫怪!” 三人心中一阵惊疑,不过还是赶紧上前行礼:“山野村夫诸葛亮,徐庶,黄英见过县君!” 要知道徐庶虽然年长一些,已经近三十岁了,在颍川也算有些名头。 不过颍川距此千里之遥,徐庶这种县里游侠根本不可能名声传到蜀中巴郡。 诸葛亮更是只有二十出头,两人在隆中拜在司马徽门下学习,只有老师司马微与黄承彦、庞德公和几个同学知道他才学出众,在世人眼里更只是默默无闻之辈。 要不然刘表怎会不知道这个年轻人的名字。 可是这年轻县君一出来就显得很是熟络,好像早就知道他们两个一样,两人心中自然有些惊疑不定。 哪知道更让他们诧异的是,那年轻县君扫了一眼男子打扮的黄月英,呵呵笑道:“这位‘先生’姓黄,还是黄发黑肤,莫非是诸葛夫人当面?” “啊?”三人面面相觑,这县君竟然只凭着一眼,便看出了黄月英女子身份,还一口道出是诸葛亮妻子,简直匪夷所思。 徐庶更是伸手握向剑柄,做出防备动作。 不等他们从震惊中恢复,县君伸手一引道:“三位莫急,随本官入内一叙便知。” 三人到底终非常人,虽然被这县君弄的一惊一诧,好像身上底细被对方摸得清清楚楚。不过他们打定主意是来投益州,被摸清了底细反而更方便表明来意。 诸葛亮很快镇定下来,微微躬身道:“在下等一介草民,当不起县君出迎,还请县君先行。” 那县君也不客气,点点头:“孔明兄果非常人,随本官入内吧。” 三人跟着县君进入县寺,不多时便来到一处厢房,分宾主落座。 等下人们奉上茶水,县君道:“本官巫山县长张表,表字伯达,曾任司空府掾吏,随侍丞相左右。” 诸葛亮三人欠身:“原来是张县君当面,在下等有礼了。不知县君如何知道我等姓名?” 张表摆摆手:“三位无须多礼。” 然后向北方拱拱手道:“年前外放为巫山县长时,丞相有言:‘荆州文风鼎盛,名士贤达层出不穷。如司马德操、庞德公、黄承彦等大贤不必多言,蒯氏兄弟、蔡德珪等人乃辅政良臣,更有綦毋闿、宋忠等关西、豫州、兖州南下儒门士人上千,可谓一时之秀。年轻人之中,马氏五常、向朗、文恭等辈皆为俊彦。其他如德操先生弟子诸葛亮、庞统、徐庶、石韬、崔钧、孟建等,无不可称栋梁之材。其中诸葛孔明、庞士元号称卧龙凤雏,承彦先生放言得一可安天下。’孔明兄,元直兄,丞相都知你们,本官又如何不知呢?孔明兄,元直兄既然到了我益州,不知士元兄几位又在何处?” 张表一番话说的三人都惊了。 丞相贾成是什么人,那可是当今天下最顶尖的人物,居然对他们几个年轻人评价这么高。 老师司马微他们三个人就不要说了,名声流传在外正常不过。 蒯氏兄弟和蔡瑁在刘表手下担任显职,朝廷自然一清二楚。 綦毋闿、宋忠乃是当今大儒,名气比老师还高许多,贾丞相没有不知道的道理。 马氏五常、向朗、文恭等人乃是荆州世族嫡子,从小长辈们就给他们造势扬名,年轻一辈很少有不知道的。 可是自己这几个同门师兄弟却因为跟着老师隐居,从未向外扬名。 特别是黄承彦当初相中诸葛亮,要招他为婿,高兴之余多喝了几杯酒,酒后放言诸葛孔明、庞士元可称卧龙凤雏,得一可安天下之语。 乃是私下里笑谈而已。 三个老头知道这话说出去过于惊世骇俗,极易引起荆州年轻士人不满,对两人成长不利,所以并没有透露出去。 哪里料到这私密之言竟然远在数千里外的丞相贾成都知道了。 贾丞相派他亲信之人来巫山做县长,似乎料定他们会来投奔益州一样。 细思极恐啊! 就算诸葛亮平时自诩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也不禁疑神疑鬼起来,老老实实回答道:“士元与州平他们去江东了,只有在下和元直前来益州。” “呵呵,江东非久留之地,庞士元所托非人,有孔明在此,迟早还是来我益州。” 张表随口断定,就好像说一件寻常事而已,让诸葛亮三人更加觉得此人高深莫测,言谈间愈发恭敬了几分。 要说这张表也非寻常人物,他是治书御史张松长子。 张松在蜀中可谓鼎鼎有名,善辩论,有过目不忘之能。 历史上张松觉得主公刘璋懦弱无能,没有进取之心,便筹划将益州献与曹操。 哪知道此人五短身材面容丑陋,曹操对他很是慢待。 张松不忿,招待他的丞相主簿杨修见张松恃才傲物,想折服他,便取出曹操撰写的兵书《孟德新书》给张松瞧瞧。 张松阅毕,大笑说:“这书的内容我们蜀地的小孩子也能背诵,这哪是什么《新书》根本就是战国时代无名氏所作,被曹丞相抄袭窃取。” 杨修不信,张松当场把曹操的兵书倒背如流,一字不错。 曹操看不上张松,不信张松这种样子会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还以为古人和他英雄所见略同,他的新书才会和战国时人所撰雷同,一羞之下便烧了《孟德新书》。 这可是记载在正史上的事迹,可见张松才华不凡。 作为益州最顶尖人才张松之子,张表自幼便在父亲身边耳提面命。之后又跟随贾成身边处理文书案牍,论才学、见识,哪里是几个闭门造车之人所能比的。 诸葛亮此时不过二十出头,叔父诸葛玄病故之时他才十岁,之后一直跟随老师司马微在乡间读书。 就算他聪慧远超常人,论见识却还是一片白纸。 能从师长好友中得知天下大事,从中得出益州最终能够获胜的判断,已是常人难比了。 就像我们比赛跑步,一个普通人穿着顶尖跑步鞋,还经过科学锻炼,补充好了各种能量。 而另一个虽然是赛跑天才,但他光着脚,肚子里还空空如也,饿了好几天。 你说谁会得胜? 诸葛亮当然不知道张表真实背景,被眼前这位几乎算是同龄人的年轻县君完全镇住了。 在内心中更是对远在数千里外的丞相贾成升起由衷的敬佩之情。 不过他很快摆脱了震惊之色,拱手道:“在下等前来益州,一是想报效朝廷,二来也是告知县君,荆州大军不日将西征益州之军情。” 张表点点头:“二位来的正好,数日前也有探子报知荆州军有异动。本官已将探子所报送去白帝城太守,中郎将严希伯公处。二位既然证实消息属实,本官即刻写信过去,请希伯公决断。请二位留在巫山城,等候回信。” 诸葛亮知道这是军情大事,自然非比等闲,便点头答应留在巫山城。 没过几日,便有信使来报,说巴郡太守,中郎将严颜率军一万,不日将来巫山城,抵御荆州军入侵。 张表便令衙役传令四乡,说有敌军来犯,令各乡里坚壁清野撤向白帝城,青壮乡兵集结起来进入巫山城守卫。 诸葛亮和徐庶两人早已没了先前指点江山,觉得守城御敌不过如此之念。全心全意把自己当做新人,以县吏的身份跟着县君张表做迎战的各项准备工作。 在实际事务的操作中,两人跟着张表学会了很多东西,也迅速成长起来。 五日之后,严颜率领一万部众沿水路驾着战船来到巫山城外扎下水寨,与巫山城行成掎角之势。 张表将二人推荐给老太守严颜。 自徐晃北上,驻守益州东大门的就成了这位蜀中名将。 他坐镇巴郡十几年,自然对隔壁邻居非常熟悉。在加上丞相贾成时不时写信跟他探讨荆州人物风情,当然更加知道诸葛亮和徐庶这两人。 也不知道贾成对他们灌输了多少私货,异常精明的老将严颜居然对二人毫不怀疑,军机大事也不避他们,还时常提点考校两人。 这令的诸葛亮和徐庶感动不已,尤其诸葛亮本人身份复杂,乃是荆州西征主帅蔡瑁外甥女婿。 严颜这份毫不保留的信任,更加促使诸葛亮把自己当做益州一份子,助老将军守住益州东大门,建功立业。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三胜三败 巫山地处三峡,长江在此转了一道弯之后水势湍急。 七百年后有个着名诗人写道:“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由此可见,若要沿水路逆流而上进攻益州,对荆州军来说是异常艰难之事。 刘表派蔡瑁率领大军西征,那是看准了贾成会将境内大部分兵力抽调去北方抵御袁绍,巴郡空虚,才来捡便宜的。 可即便兵力不足,巴郡水师扼守上游,两岸又布置了很多投石车打击行动迟缓的荆州战船,荆州军一时也难以寸进。 打了几次占不到便宜,蔡瑁便下令扎下营寨,与益州军遥相对峙。 陆路这边,巫山城池坚固,独特的设计也让荆州军损失了上千兵力都无从下手。 只能暂时退下来,等待北方战况,再决定下一步行动。 ...... 兖州鄄城,右将军,兖州刺史曹操看着手里的讨贾檄文长吁短叹。 曹操出身阉宦之家,幼年顽劣,常跟着袁氏兄弟和一帮纨绔子弟在洛阳城飞鹰走狗肆意行事。 若是不出意外的话,他也就像他父亲曹嵩一样,玩够了长辈们便给他安排个官职,一辈子顺顺利利的过去了。 可他的人生注定会出意外。 有一日,以“月旦评”名闻天下的名士许劭来到洛阳。 小伙伴们都前往求见许劭,想要获得一个好听的评语,可以借此入仕,因为无论是谁,一经品题,身价百倍,世俗流传,以为美谈。 借此入仕之后,便进入升迁坦途,很短时间内获取高位不在话下。 曹操不能免俗,高高兴兴的与袁绍等人一同前往拜访许劭。 可是其他人都得到了心怡的评价,他却因为出身使得许劭拒绝做出评价。 曹操怒了,竟然一手持刀,一手持弓上前逼问。 许劭哪见过这种场面,生怕这个莽撞的二货发起火来给他以下,便随口敷衍道:“子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 其实是在暗讽曹操是个捣蛋的混子。 哪知道曹操当了真,觉得自己果非常人,能臣、奸雄岂是一般人可以做的。 于是他以冠军侯霍去病为榜样发愤图强,倒也学得一身文才武艺。 但是大汉日落西山,却哪里是几个热血青年所能扭转的。 辗转这么多年,曹操起起落落,如今只能守着四个郡的地盘苦苦度日。 这还是袁绍看在与他幼年好友的份上,他也付出重金贿赂许攸、郭图等袁绍身边宠臣,才能剩下这些地盘。 甚至要不是袁绍突然要打益州贾成,没精力对付他,否则就算他把手中财物全部奉献出去,也不可能保住四郡,勉强留着一个诸侯的身份。 本来袁绍举四州之兵突然西征益州贾成,让曹操狠狠的舒了口气。 他可不像寻常人一样之盯着自己手里的一亩三分地,对周边这些诸侯发展变化很是关注。 他不仅派出大量暗探以商贾身份前往各地诸侯地盘刺探情报,还让心腹谋士郭嘉收集整理信息,仔细分析后定时汇报给他。 益州的实力不说清清楚楚,至少了解个七八成还是有把握的。 袁绍虽说号称八十万大军西征,以曹操的判断,袁绍根本不可能短时间内拿下益州。 这对他来说绝对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他最好两家就这么不停的消耗下去,打的越久越好,最好两败俱伤。 到时候他便能左右逢源从中取利,通过押宝或者斡旋,至少拿回自己的兖州全境。 哪知道袁绍竟然彻底不要脸了,占据优势兵力的情况下,只是稍微受点挫折便四处分发讨贾檄文,号召天下群雄效法当初讨董故事围攻益州。 曹操知道这回他已经没了退路,曹氏被袁氏吞并已成定局。 袁绍的兵力本就远超益州,以他所得的情报看,益州正兵不过八万多。 这其中还包括在凉州甘宁和关羽的三四万重甲骑兵。 留在贾成手里的也就不到五万正兵,就算加上各地郡兵,最多也就十几万人马。 算的宽裕些,把随军徒附青壮都算上,贾成手里能有二十万兵马就顶天了。 袁绍这边有多少呢? 他号称八十万大军,拧干水分,至少三十万总有的吧。 有这样痛打落水狗的机会,荆州刘表无论如何都会出兵的。 荆州至少十几万人马,就算出一半,也有七八万。 荆州将来还有南阳险关可守,地域广大人口千万,袁绍即便拿下益州也不一定能够再度吞了荆州。 而他曹操,接到檄文无论如何必须出兵跟着袁军作战。 否则袁绍一个不开心,随手就能把自己给灭了。 曹军目前还有三万多人马,至少也得出动两万才能让袁绍满意。 四十万人马,分几路进攻益州,贾成还抵抗的了吗? 曹操估计,不出一年,益州就将落入袁绍手里。 到时候袁绍携大胜之威,他曹操只有投降或者灭亡两条路可走。他这边可是四战之地,根本抵挡不住袁绍大军的进攻。 曹操真的不甘心,眼睁睁看着这么多年的努力即将化为乌有。 关键是以袁绍的为人,即便他投降了,也得不到好结果。没见到当初韩馥是什么下场吗? 他将来和韩馥有什么区别? “诸位,大将军檄文到此,我等该如何应对?” 曹操苦思良久不知如何决定,只好问问手下这些文臣武将。 曹仁道:“既然袁大将军檄文到此,主公自然不好违逆,不如末将率军走一趟关中,定保我军不失。” 作为曹操手下第一大将,曹仁军事才能在曹操集团首屈一指。 不过他只是以为曹操担心出兵之后被袁绍当做炮灰消耗在前线,所以才自告奋勇领兵前往关中前线。 曹操不置可否,问荀彧道:“文若,你以为是否该出兵?” 荀彧沉着的点头道:“主公,在下觉得应该出兵。” 曹操一愣,有些悲哀的道:“就连文若也觉得我们应该出兵,看来我曹氏命不久矣。” 他这话一出,堂下众人都惊了。 袁绍只不过叫我们出兵助他攻打益州而已,等灭掉贾成,就算无功也不至于惹祸上身,主公为何竟然悲伤的说他曹氏命不久矣? 只有荀攸、程昱等几人若有所思,似乎想到了什么,却只是露出无奈的神色,不知道如何安慰曹操。 “哈哈哈哈!主公,荀司马所言出兵可非主公所想。” 一个醉醺醺的声音大笑着说道。 曹操闻声望去,就见军师祭酒郭嘉斜躺在坐席上,一手拎着把酒壶仰头灌酒,酒水淋湿了他衣襟犹自不顾。一边喝酒一边嗤笑不已。 曹操眉头微皱:“奉孝喝多了休要胡言乱语!我军出兵不去助大将军,难道帮贾君美不成?” 郭嘉伸出袖子胡乱抹去嘴角酒渍,苍白英俊的脸上邪邪一笑:“主公谬矣,我军如何不能助贾君美?” 曹操大惊:“奉孝慎言!我兖州四郡四面皆是大将军势力范围,若你之言传了出去,曹氏大祸临头矣!” 郭嘉摇摇头,眼珠一转道:“呃,醉了醉了,在下最后胡言,请主公勿怪。” 说罢倒头便睡,不多时发出微微鼾声,竟真的睡了过去。 曹操无奈的甩甩袖子:“散了吧,此事明日再议。” 听到主公曹操下了逐客令,众人便纷纷告辞,离开曹府。 荀彧出门转了一圈,又悄悄返回曹操府中。 进入议事听一看,果然曹操还端坐在主位看着酣睡中的郭嘉。 荀彧没好气的伸脚踢了一下郭嘉:“起来吧,莫要再装醉了。” 沉睡中的郭嘉嘿嘿一笑,翻身而起:“主公,荀司马,让你们见笑了。” 曹操早知二人一定有下文,不以为意的摆摆手:“无妨,适才人多嘴杂,我知道你们二人必有后文。现在此处只有你我三人在,就请二位先生说说如何出兵吧。” 荀彧和郭嘉对视一眼,微微一笑道:“主公以为,袁本初与贾君美何人更强?” 曹操沉思片刻道:“若只看表面,袁本初坐拥四州,遥控徐州、扬州、兖州、豫州,天下近半归于其手,非是益州与穷蔽凉州可比。袁本初带甲百万,文臣武将无数,贾君美当处劣势。” “实际上呢?” “据奉孝进奏曹所得情报,益州这些年在贾君美治理下国富民丰,人口几近千万。且其盐铁产量连年暴增,据说已冠于天下。听说盩厔城一战,守将张飞所部人马皆着铁甲,由此可见其豪富天下无双。” 说到这里,曹操不禁暗自咽了下口水。 太奢侈了,当情报传到他这里时,曹操羡慕的好几日没睡着觉。 他的部下,领兵将领都没有完全配备全身甲胄,就连他的儿子们都为了能得到一副好铠甲有时候都争的面红耳赤,在他面前吵的不可开交。 那贾成手下随便拉出一支队伍,从上到下人人配备甲胄,那得花多少钱啊。 简直是奢侈他妈给奢侈开门,奢侈到家了。 “若是这样算来,贾君美并非无一战之力。”曹操怔怔的说道。 “何止如此,据情报所知,袁本初麾下不过一万余领铁甲。而在下以为贾公麾下至少三万领,论战斗力不输袁军。 袁本初伪作太后遗诏,以下犯上率军侵凌天子,此乃逆天而为,其败一也; 汉中易守难攻,险关无数,区区盩厔一城,便将数十万袁军阻于城下近半年,令袁本初徒劳无功,其败二也; 益州本是穷困边州,汉家无余粮,蛮夷难遮体。唯有在贾公治理下人人安康,户户富庶。若有外敌入侵,益州人定然人人效死个个争先,千万人口千万兵,岂是区区数十万人马所能轻辱,其败三也。” 荀彧话音刚落,郭嘉接过话头:“袁本初有三败,贾君美却有三胜。挟天子以令诸侯,大义在彼,其胜一也; 兵强马壮,铠甲无数,装备武器远胜袁军,其胜二也; 不拘一格培养人才,益州官学遍布郡县,太学、军校每年毕业士子数以百计。益州军人认识字,底层军官个个学过兵法韬略,岂是袁军目不识丁之农夫皂隶可比。且二十等军功爵位激励,自然人人奋先,其胜三也。” 曹操闻言大喜:“二位先生这三胜三败之说,真正说到我心里去了,看来袁本初兵败不久矣。这样说来,我军的确应该出兵。二位先生以为应该向哪边出兵?青州?徐州?还是先取回兖州再攻豫州?” 荀彧却依然摇头道:“不,主公还是应该响应袁大将军檄文,出兵前往关中助阵。” 曹操疑惑的看着荀彧:“文若这是何意?既然你们说袁本初必败,为何还要出兵助其攻打贾君美?” 郭嘉在一边笑了:“主公,荀司马这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 “此话何解?” “如今袁、贾两方并未决出胜负,明面上袁本初尚占上风。若是我军出兵攻取袁本初地盘,必定会招致各地袁军强力抵抗,即便胜了也是损兵折将。”荀彧解释道。 接着郭嘉道:“若是主公大张旗鼓宣称出兵助袁本初讨伐贾君美,不仅可以要求袁氏出钱出粮补充军资,还能顺利进入袁氏地盘。主公密令曹仁将军缓缓而行,一日十里便安营歇息,在下估计曹仁将军不出魏郡,前方必有袁军大败消息传来......” 曹操会意道:“届时我便与子孝分头出击,趁袁本初大败之际后方军心动荡,恢复我曹氏先前地盘。” “不错,兖豫二州本就是主公治下,屯田之策活二州无数百姓。袁本初只知搜刮不知抚民,二州百姓苦袁本初久矣,主公只需振臂一呼,兖豫二州顷刻间便可易主。徐州这边,泰山臧霸与主公多有书信往来。若是袁本初战败,说服他归顺我们必非难事。” “如此我曹氏不消多时便能手握三州。袁氏新败士气低落,必然不敢再度发动大战。只要我不动他四州地盘,收了三州之后曲意求和,给足了袁本初面子,以袁大将军的胆略,决计不会以一敌二,给贾君美有可乘之机。” 荀彧、郭嘉躬身施礼道:“主公英明!” 曹操仰天大笑:“若非有二位先生相助,曹操他日必成冢中枯骨矣!二位真乃我之萧何、子房也!” 第一百四十五章 法正献策 盩厔城。 贾成率大军终于赶到城中。 此时贾成方在盩厔一线总兵力已经接近九万。 而袁绍因为后方长安吃紧,幼子袁尚请命回援长安。再加上先前攻城已经损失了三万多人马,如今袁绍大营中兵力也已不足二十万。 看上去袁绍这边还占着绝对优势,但他大军远征,迟迟不能攻下斜谷道,进入汉中。甚至连斜谷道第一关斜谷关都没见到,就在盩厔城损兵折将,使得袁绍军中士气日益低落。 何况武关失陷,大将淳于琼被阵斩,长安已经暴露在徐晃兵锋下,一旦三公子袁尚守城失利,数十万大军断了后路,后果不堪设想。 此时袁军内部逐渐分成两派,以郭图、逄纪为首的一方强烈要求袁绍撤军退回长安。 他们认为长安和洛阳两都在手,足以威震天下。 就算汉中一时难以攻下,但是袁军已经势力范围已经扩张到青州、冀州、幽州、并州、兖州、豫州、徐州和扬州一部,以及两京关中、京兆一带,天下泰半都在自家手中。 唯有益州、荆州和南方的交州、东南扬州江东六郡尚未平定。 这些地方也就荆州、益州实力尚可,一时难以攻取,暂时放一放也无妨。 以九州半的地盘,只要徐徐图之,不出数年便又能聚集起百万大军卷土重来,何必非要现在与益州死磕。 再说了,如今以袁绍的实力,两京在手,根本不需要顾虑天子在谁的手里。只要他愿意,随便挑一个皇族子弟登基为帝,又有谁敢叽叽歪歪。 若是嫌麻烦,袁绍本人跳过那个步骤直接登基都没问题。 当然了,袁绍此刻登基后患非常大,很有可能引起天下士族反感,步上他兄弟袁术后尘。 不过相对来说,撤军退回长安不失为稳妥之计。 但以田丰、沮授为首的一方却反对这个建议。 他们旗帜鲜明的指出,如今袁军以太后遗诏之名攻打益州,又广发讨贾檄文号召天下诸侯共同出兵。 若是袁军推却,撤回了长安,则将引起诸侯猜疑。 曹操、刘表何等精明,就连江东的孙策也是一时之选。 还有辽东公孙渊,徐州陈登父子,泰山臧霸,蜷缩在黑山的褚燕等等大小割据势力定然判断出袁军并非不可战胜。 若是贾成率军反扑,袁军极有可能面临这些大小诸侯的蚕食进攻。 袁绍也就大本营冀州在手里经营多年,统治基础比较扎实,其余地盘占据时间并不多,一旦主力被贾成军缠上,大好形势将毁于一旦。 况且关中残破,洛阳只剩下残垣断壁,袁军在这片地区得不到一点给养。 就算退回长安,也没有足够的物资守住这座空城。 只能一退再退,最后退回关东。 到那时候,袁绍便大势已去,平定天下就是奢望了。 唯有奋起一击,趁着手里还有兵力优势,一举击破贾成主力,攻下盩厔城。 其后就算还有险关坚城,贾军主力尽失之下也不足为惧了。 两方争执不休,每次军议定然争相说服袁绍支持自己的建议,有时候甚至争的面红耳赤,恨不得老拳相向。 搞得袁绍头疼不已,不知道如何选择。 有时候他觉得郭图这方说的有理,自己占据九州之地,况且正值壮年,有大把时间等得起积蓄实力,何必选择这个对己方不利的地方与贾成决战。 他又担心幼子袁尚能力不足,抵挡不了徐晃大军攻城,丢了长安断了自家大军后路。 这样一想,他便觉得撤军是最好的选择。 可有时候他又觉得田丰他们说的有理,数十万大军撤退可不是简单说说的。 他深知一旦撤军,若是稍有不慎,便能引发全军溃败。 而且对面贾成面打满算也到不了十万人马,若是撤军太不甘心了。 眼下只是稍有挫败,根本算不上生死存亡的时刻。甚至据信使回报,荆州大军已经西征进入巴郡,而曹操也派了手下头号大将曹仁率军两万启程前来关中。 另外各路诸侯纷纷表示会集结兵马,只要他袁绍愿意提供粮草,很快便能出发,前来前线效命。 若是他一旦决定撤军,贾成必然率军追击,将他牢牢拖在关中一带。 这时候除了荆州军远在千里之外,其余各路诸侯兵马可都在他袁氏地盘之内。 袁绍就算用脚想也想得到,这些虎狼之军在他空虚的后方会怎么做。 他不敢赌,也赌不起。 袁绍为此彻夜不眠,翻来覆去都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也不知怎么的,或许几天没睡好,抵抗力下降,他竟然感染风寒,一病不起了。 这下袁军没了能决定战略的强力人物,一时间攻也不攻,退也不退,只是紧闭大营,僵在那里。 这边厢,贾成率大军来到盩厔城,一进城便召集众将议事。 他先肯定了黄忠、张飞、魏延等人在盩厔城守城功绩,对他们的表现大加赞赏。 随即询问众人接下来该如何作战。 张飞昂然道:“启禀丞相,末将出城数战,袁军短兵交接都不是我军对手,末将以为袁军不足惧。既然丞相大军到此,俺们就摆开阵势,堂堂正正灭了袁绍老贼。” 魏延跟着道:“翼德将军说的对,袁军作战能力不足,土鸡瓦狗罢了,远不是我朝廷大军对手。只要丞相下令,末将愿为先登!” 黄忠脸一沉,对魏延喝道:“文长休要胡言!启禀丞相,先前攻城的乃是李傕、韩遂等部,非是袁军主力。末将以为袁军主力未出,恐怕不是决战良机。” 他不敢直面反对张飞,但是魏延是他手下,说几句没有关系。顺便也是告诉贾成,袁绍没有派遣主力攻城,他嫡系部队不出来,决战还是很有风险的。 贾成欣慰的点点头:“汉升将军老成持重,胜不骄败不馁,我心甚慰。不过两军对峙非长久之计,徐公明大军北上,致使巴郡空虚。听闻荆州发兵西来,纵使严颜将军善于守城,巫山、夔关易守难攻,然巴郡兵少,时间拖的长了难保不失。唯有早日击破对面之敌,把袁本初赶回关东,才能保住益州,进而出兵征讨不臣。” 其实贾成有点后悔让徐晃离开巴郡,带兵北上攻取武关。 当初手下谋士们也提出了如果徐晃北上,巴郡空虚,很可能给荆州刘表可乘之机。 不过他过于相信史书对刘表的描写,说这人不思进取,只会守着荆州这块地盘,从不肯派军攻打别人。 哪知道袁绍只是送了份檄文过去,刘表便抽风般派出手下亲信大将蔡瑁率领大军西征,明显就是趁着益州空虚,占便宜来了。 他却是忘了,历史上刘表的确不想进攻益州,尽管刘表与刘焉不和,还经常向朝廷打小报告说刘焉有不臣之心。 可是那时候益州南部遍布穷苦的蛮族村寨,就连那几个郡城都找不出看得上眼的财物军资,与荆州相比不吝于天壤之别。 与蛮族人作战损兵折将不说,拿下了这些地盘非但得不到一丝好处,还得投入海量的资源维持统治,刘表脑子进水了才会派兵占据这些地盘。 但是如今的益南却是另一番景象,有钱有粮,资源丰富。任何一座县城财富都令荆州人垂涎不已。 趁着益南兵力空虚,刘表派兵一占,所得好处比得上他在荆州奋斗十几年。 就算刘表再不思进取,到嘴边的肥肉不吃,他刘表还能坐稳荆州之主,堂堂一方诸侯吗? 不过事已至此,贾成也只能将错就错,利用有利形势,先将大boss袁绍干掉。 只要短时间内干掉袁绍,以刘表谨慎的性格,即便攻取了巴郡,甚至益南数郡都落在他手里,贾成也有把握这老家伙乖乖的吐出来,还给自己。 参军孟达进言:“丞相,在下以为刘景升不足惧。益南数郡虽无朝廷正军,其郡兵也抽调出来与公明将军北上。不过益南蛮族数十,数十万青壮男子一呼便成大军。且巴郡多盐铁矿,其矿工何止十万。益南汉蛮百姓皆受朝廷恩惠,无不以为朝廷效死而荣。荆州军攻不下巫山、夔关还则罢了,若是其军攻进巴郡,在下可断定荆州军定然有进无回,恐怕都要留在我益州了。” 孟达在益南多地为官,为了发展当地经济吃尽了苦头。 而且他在贾成身边学习多年,对发展经济很有一套,往往能够因地制宜找到当地特有的发展方式。 因为他与张浪关系不错,只要找到当地特产,或者一些矿产,便很快就有商队上门求购,支付足够的金钱和粮食。 所以他在荆南名声很大,深受当地百姓敬爱。 同样,像他和法正差不多的年轻官员在荆南几年时间里,以点带面使荆南汉蛮百姓过上了富庶的生活。 朝廷派出的这些官员,几乎各个都受到当地百姓的拥护和敬爱。 还有朝廷推广的百城千道计划,使得商品流通不再受到阻碍,经济快速发展成为可能。 由此带来的,便是益州百姓更加拥护朝廷,决不允许受到外地入侵。 再说了,还有二十等爵位制,这可不仅仅只针对军中将士而言,凡朝廷治下所有人都能因功受爵。 孟达没有明说,但他可以很自信的说,只要荆州军一旦进入益南,那在益南百姓眼里就是赤果果的军功和爵位。 若是官府号召令一下,所有人都会兴冲冲的放下手中工作,从家里取出各种武器前去围剿荆州军。 他不用想也知道,这几万荆州军将面临什么样的命运。 益南竟然这样凶残了吗?几万大军入侵都不需要正规部队出动,光靠那些地方百姓就能把敌人消灭? 贾成被孟达说的一愣一愣。 他自然知道孟达不会虚言诓骗他,人家在益南辛辛苦苦干了好些年,政绩斐然,当然有发言权。 他也知道这家伙政绩是真的实打实做出来的,不管是考核数据还是内卫安国营查访的报告,都能证明这家伙之益南这么大的名声不是盖的。 既然孟达说不用担心荆州军,那他也不用再纠结。 “虽然不用担心荆州军,但袁本初数十万大军还在当面,你们说说如何退敌。” 法正微微一笑,上前道:“丞相,在下有一计,可败袁军。” “哦?孝直有何妙计?” 法正这家伙,在历史上就长于军略,为刘备拿下益州制定了不少策略。 贾成这些年虽然把他放在地方任职,并不让他进入军中。 但当初叔父贾诩的兵法法正学得最出色,时常受到贾诩赞许。 他很期待法正有什么妙策退敌。 “丞相,如今公明将军攻取武关,兵锋直指长安。袁本初重兵与我军对峙,进不能攻破我盩厔城,退不敢贸然将大军撤回长安,正是他进退两难之时。且袁本初优柔寡断,好谋而无断。听说其手下谋士勾心斗角,每次军议都是争执不休。我军可以利用袁本初这一点做些文章,迫使其仓促撤军,如此定能击败袁本初。” 法正的计策很简单,徐晃大军进逼长安是个迫使袁绍退军的关键变数。 长安距离盩厔五百里,袁绍时时刻刻害怕长安被徐晃攻破,断了他的后路。 只要贾成这边放出长安被徐晃攻破的消息,并且想办法让袁绍认为这个消息是真的,那袁绍就必定会马上决定撤军。 一旦袁绍撤军,以贾成手下上万重骑,那将是袁绍军的噩梦。 大军撤退,谁都不想成为最后一名,被贾成军咬上。 就算袁绍派出重兵断后,旷野之下也绝不是重骑对手。 况且他撤回长安,还要渡过宽敞的渭水。 当初黄忠的任务是守住盩厔城,再加上他手下兵力不足,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袁绍大军从容渡过渭水,将盩厔城包围起来。 可眼下贾成大军到达,城中兵力都接近十万了。 袁绍想要顺利渡过渭水,撤回长安,哪有那么容易。 十万大军倾城而出,可想而知袁绍将留下多少人才能让他逃回长安。 贾成有些期待的想着。 第一笔四十六章袁绍撤军 城外,袁军大营。 袁绍强撑病体升帐议事,听取这段时间的军情。 这场风寒来的甚急,险些把他老命都交代在此。 好在随军医匠医术不错,十几日调理下来总算开始慢慢恢复起来。 原本若是依照医匠的话,他还要静养一段时间才能彻底恢复。 可惜如今军情紧急,手下又分成两派争斗不休。袁绍只好撑着病体出来处理军务。 “主公,如今贾君美已率军进入盩厔,属下以为正是约期决战之时,且不可犹疑不决。” 沮授是个急性子,这些天袁绍病重卧床不起,他是急的好些日子都睡不着觉,生怕贻误战机。 “沮公与,你想置主公于死地不成?”郭图立刻上前反对,“三公子在长安坚守,日日苦战徐晃,长安危在旦夕。主公正该率主力回援长安,怎能舍本求末,在此地与贾君美纠缠不休!” “郭公则,你懂不懂兵法?长安百年坚城,三公子手握四万守军,粮草充足。徐晃不过六七万攻城部队,如何能短时间攻下长安城?我军不思击破当面敌军主力,反而要回援长安,其中风险你不知道么?”田丰跳出来痛斥郭图。 逄纪阴恻恻道:“三公子天资聪慧,守城自然是无虑的。不过徐晃可是贾君美手下数一数二的重将,元皓兄能保证他只攻长安,却不来断我大军粮道?” 逄纪的话直击沮授、田丰两人计策的弱点。 袁绍大营中虽然还有足够一个月的粮草给养,而且袁军是通过渭水运送粮草,相对比较安全。 可是徐晃部队水战能力可不是他们这些北人能比的,一旦让徐晃探查出了袁军粮道,并且率军截断。那可比长安城被破还要严重的多,等于直接切断了数十万大军的生命线。 袁绍越听越头疼:“你们都少说几句行不行!长安那边有无消息?” 不管是田丰也好,郭图也罢,长安这边是大营里面所有人关注的重点。 毕竟长安的得失,影响到袁军上下所有人的命运。 郭图不敢怠慢,伸手从怀里取出一块木渎,双手递上道:“启禀主公,十日前长安派来信使,说徐晃大军日夜攻城,不过长安在三公子指挥下坚守如故,徐晃损失了不少兵力,却没有占到一丝便宜。” 袁绍欣慰的点点头,正要出言称赞自己看重的小儿子袁尚。 却突然疑惑的问道:“十日前?尚儿走前不是说会五日一报吗?怎地最近几日没有信使过来?” 郭图也是一愣,迟疑道:“或许手下人遗漏了吧,属下回去找找最新战报。” 郭图负责收集各地军情消息,汇拢后报与主公袁绍。 最近这段时间因为袁绍病重,不能接见属下,他又忙于拉拢人对付田丰、沮授。 且袁尚每回送过来的军报都千篇一律,开头肯定说徐晃攻势如何如何猛烈,他又如何如何不避矢石,亲自率军击退敌军攻城,造成徐晃军多少战损等等。 若是按照袁尚的军功数量,徐晃此时已经损失过半,对长安城造不成多少威胁了。 对此郭图是不相信的。 三公子袁尚不过是一区区二十来岁的毛头小子,面对贾成手下数一数二的大将徐晃,能够依靠长安城勉强守住已经不错了。 袁尚非但能够守住,还取得这么大战果?当他郭图是三岁小儿吗? 没见到赫赫有名的宿将淳于琼都在短短几日之内丢了武关,还被徐晃当场阵斩。 你袁尚能比淳于琼高明? 所以到后来他几乎不再看袁尚送来的战报,对他来说,这种战报根本没有任何价值。 也就袁绍突然拖着病体召开军议,他才匆匆拿了一份袁尚的战报过来。 其实这段时间他一直不断的派遣亲信手下前往长安城探听最新战况,据探子回报,长安城守的异常艰难,徐晃占尽了优势。 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坚持要袁绍撤军,回去增援长安。 只是探子这几日不知道怎么的,也没有消息回来。 回到自己帐中,郭图正要询问手下有没有长安城最新消息。 就见他的一个亲信急匆匆的过来,低声禀报道:“从事,斥候们抓到两伙长安方向过来的徐晃信使,从他们身上搜出了两封书信。” 说完双手递上来两个蜡丸。 郭图一边接过两个蜡丸,一边问道:“三公子有没有军报过来?我们的探子回来了吗?” 那亲信摇摇头道:“三公子信使没来,我们的探子也没回来。” 郭图心中一个咯噔,心中涌起不详的预感。 他急忙捏破蜡丸,见里面分别藏着一片丝绢。 他展开丝绢,上面写着一模一样的八个小字:“长安城破,袁尚阵斩。” “什么?!”郭图双目一凝,那八个小字宛如一根根利剑直刺心中。 他只觉得眼前一阵眩晕,四肢冰冷,一股股冷汗湿透后背。 不过他随即一咬舌尖,强迫自己定下心神,假作镇定的问道:“徐晃信使现在何处?可有什么交代?” 亲信道:“那两个信使很是刚烈,第一个信使当场自尽,另一个被我们发现后意图反抗,被手下人当场格杀。” 郭图暗自松了口气,知道消息还未走漏,赶紧下令:“你把所有伺候都派出去,截住所有从长安过来的人员,务必保证一个苍蝇都不能到盩厔。” 亲信答应一声,转身出去了。 郭图抓过一个皮囊,狠狠的灌了几口酒水,紧紧握住手中丝绢,急匆匆向袁绍营帐走去。 一进袁绍营帐,就见袁绍埋怨道:“公则,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军报有无找到?” 见郭图惨白的脸,顿起疑心,问道:“长安出状况了?” 郭图咬紧牙关,颤抖着上前将两片丝绢递给袁绍:“主公......撤军吧!” 袁绍不解的接过丝绢展开一看。 “啊呀!”短短八个字犹如一柄巨锤狠狠砸在他心头。 袁绍只觉得眼前一黑,口中一阵发甜,“呕...”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儿啊!......”只说了两个字便栽倒在地。 他这一口吐鲜血昏了过去,可把帐中所有人都吓坏了,纷纷上前搀扶的搀扶,掐人中的掐人中。 “主公醒来!主公醒来!” 袁绍可是大伙的主心骨,这么关键的时候怎么能倒下。 沮授眼疾手快,见袁绍手中握着一片丝绢,伸手一扯,便抽了出来,双眼快速一扫。 “不好!我军危矣!” 他一把拉住郭图:“公则,此事确实?” 郭图这时哪里顾得上两人之间的仇怨,惨笑道:“三公子军报十日未至,我手下探子也杳无音讯,这事应该确凿无疑。” 帐中众人都是人精,光看几人神色便已知道了几分,脸上纷纷露出震惊之色。 沮授却也没有隐瞒,哑声道:“长安城破,三公子阵亡了。” “啊!?” “怎么会这样?” “三公子不是前些日子还传来力挫徐晃的捷报,怎地败了?” ...... 这时袁绍终于醒来,两行老泪滚滚而出,他奋力抽出佩剑:“徐晃!吾誓杀汝!为我儿报仇!” 沮授急忙道:“主公,眼下最重要是撤军,河北基业要紧。报仇之事日后再说不迟。” 袁绍伸手指着沮授和田丰骂道:“都是你们两个腐儒,非要与贾成决战,害了我儿性命!来人!把他们拖出去砍了!” 十几个侍卫一拥而上,不由分说便将两人绑了,倒拖着拉出帐外。 众人连忙上前求情,大将颜良、张合与沮授、田丰向来交好。 颜良拜倒在地,高声求道:“主公息怒!沮公与、田元皓乃河北名士,若主公迁怒,擅杀名士,恐失天下人之心!” 袁绍怒喝:“若非竖子误我,尚儿岂能死于非命?颜良,你想与他们二人同罪吗?” 颜良大骇,只是磕头不止。 张合上前进言道:“主公,失了长安,我们还有洛阳,还有河北四州,他日卷土重来亦未可知。若是因言而杀二位先生,将来谁敢进言献策?切莫令河北士族寒心啊!” 颜良、张合都是河北人,代表着河北士族的利益。 而郭图、逄纪等人是颍川人,与袁绍一样是外来势力。 袁绍集团中河北士族最重要的人物沮授、田丰若是被杀,定然会引起河北当地势力的不满,这样的后果袁绍肯定不愿意看到的。 张合一语道破,顿时让暴怒的袁绍冷静了几分。 逄纪一看袁绍迟疑起来,心说大好时机不容错过,便上前道:“主公三思,沮授、田丰虽说误了大事,致使三公子战死沙场。不过二人终究是为了主公大业,罪不至死。且沮授在军中颇有威望,主公杀之恐军心动荡。不如令二人将功折罪,领兵断后,护卫大军顺利撤回河北,请主公明断。” 逄纪表面上为二人求情,其实包藏祸心,一锤钉死二人。 他先是提醒袁绍,袁尚之死就是二人造成的,做实了他们罪状。 进而又提醒袁绍,沮授在军中威望非常高,已经对袁绍造成了威胁,不除掉他将来袁绍的地位都保不住。 最后他给出建议,让袁绍下令他们两个领兵断后,趁机除掉二人。 既让袁绍发泄了心头之恨,又解除了威胁他地位的隐患。 他的话一出,性子爽直的颜良没想那么多,立刻感激的看了逄纪一眼,对袁绍道:“对!对!逄先生说的不错,主公可以让他们戴罪立功,为大军断后。” 只有张合心中一紧,知道逄纪这几句话太过恶毒,几乎就是将二人置于死地。 作为袁绍手下大将,张合对贾军实力了解的非常清楚。 他知道以贾军的战斗力,袁军一旦撤退,断后部队定然有死无生。 况且沮授、田丰性格刚烈,绝对不愿投降贾成。 最终的结果可想而知。 但是袁绍又在气头上,他不但死了爱子袁尚,还因为逄纪说沮授深得军心,隐隐提醒袁绍沮授对他地位产生了威胁。 作为君主,死了个儿子并不可怕,最可怕的是手下人威胁到自己的地位。 看着袁绍阴沉的脸,张合暗叹一声,知道自己就算再恳求,也挽不回二人的命运了。 死道友不死贫道吧。 他正要退回去。 哪知逄纪又道:“沮公与、田元皓所部皆为辅兵,为确保大军顺利后撤恐力有不逮,属下建议张合将军辅助二位为大军后卫。张合将军乃河北名将,所部皆为精兵悍将,有张将军相助,大军定能顺利回师长安,歼灭徐晃,为主公报仇。” 袁绍最恨的是沮授、田丰阻止他撤回长安,以至于爱子袁尚阵亡,其次就是直接杀死他儿子的徐晃。 现在从手下众人的态度来看,下令处死沮授、田丰肯定会引起河北籍文武官员的不满。 他没有安全回到河北之前,是不可能这样做了。 要让他们两个断后的话,是可以借贾成的刀杀了两人,但也很有可能造成两人就算战死也挡不住贾军的追击,使得自己本部陷入险境。 若是加上张合的部队,这两人战死的可能性虽然减少了很多,但以张合的能力,还是能够起到阻挡追兵的作用。 这样的话,他还有余力突然出现在长安战场,围歼大胜之后军力疲惫的徐晃军,为儿子袁尚报仇。 沮授、田丰两人就算这回运气好,逃过了一命。 但只要自己回到河北,就有上百种办法处死两人,出了这口恶气。 想到这里,袁绍冷哼一声:“罢了,就依元图之言,饶了他们两人一命。不过沮授、田丰妄言误军罪莫大焉,令其二人领辅军三万为大军断后。另有宁国中郎将张合,率本部人马辅助沮授、田丰断后,不得有误!” 张合心中悲愤不已,暗骂主公袁绍昏聩,又恨逄纪狠毒,为除掉政敌不择手段,甚至还要牵连到忠心耿耿的自己。 只是他不敢违抗军令,只好跪在地上忍住悲愤道:“末将领命!” 这时袁绍早已被仇恨和悲痛填满了心胸,匆匆吩咐了几句便下令大军后撤,要追上徐晃,为儿子报仇雪恨。 他在大营里一天都待不下去了,明理部队放弃所有之辎重,只随身携带十日干粮便启程而去。 只剩下沮授、田丰、张合三人面对着一片狼藉的大营面面相觑。 第一百四十七章 溃败 袁绍自以为行动迅速,又封锁住了长安方面贾军消息,盩厔城内贾成军应该没那么快反应过来。 等到贾军发现这边异常,判断出他要撤军,整顿兵马出城追击时,他早就带着主力渡过渭水,前往长安城了。 况且这段时间沮授他们三人也应该做好据守大营的准备,为他撤离盩厔战场争取足够的时间了。 谁知他的主力部队刚刚离开大营,最前面的先锋还只走了十余里。 盩厔城中贾军好像知道他们要跑似的,城门大开,大将张飞带着上万轻重铁骑狂奔而出,绕过袁军大营,径自向他本部主力杀来。 随后“贾”字大纛迎风招展,城中主力尽出,大汉丞相贾成竟然亲自率领城中所有部队倾巢而出,包围了袁军大营。 袁绍闻报大骇,哪还不知道空虚的大营陷落已成定局,很快他的本部主力将被贾军主力追上。 面对张飞部上万铁骑追杀,袁绍已经完全丧失了斗志。 他知道再平原地带,宛如钢铁巨兽般的铁骑全力冲击是多么可怕。 如果正面决战,他还能让部下做好充分的防御工事,抵挡住第一波敌军铁骑冲击。 然后利用兵力优势和严密的阵型迟缓敌军冲击速度,最终拖死敌军。 可现在他们是后背遇敌,手下各部只顾着撤退,谁愿意冒着必死的决心留下来断后。 而真正领命断后的沮授、田丰、张合三人还留在大营里布置工事,试图迷惑城中贾军,根本没有一兵一卒在他身后阻敌。 其实此时的袁绍尚有翻盘的机会,只要他亲自率领后军就地布阵,与大营中的沮授他们两面夹击,说不定还能击退张飞这一万铁骑。 毕竟盩厔城就那么几个城门,贾成主力部队要全部出城,还要布阵围营,至少需要一个多时辰。 张飞的重骑最大的弱点就是不能持久作战,沉重的战甲加上士兵本身重量,每匹战马负重超过五百斤。就算多么优秀的战马也不可能在这样的负重下狂奔一个时辰。 只要他全力迎战,说不定等贾成军集结完毕来到战场作战时,袁军已经吃掉了张飞这一万骑兵部队。 可惜袁绍已经被城中贾军倾巢而出吓蒙了,完全丧失了一个合格主帅的判断力。 看着铺天盖地向他本部冲来的敌军铁骑,袁绍魂飞魄散,丧失了胆气。 他毫无抵抗的意志,带着身边千余骑亲兵脱离大部队策马狂奔,竟似想要率先渡过渭水。 他这一走,本已惶惶不安的袁军顿时没了斗志,各部将领纷纷带头逃窜,生怕被张飞铁骑追上。 袁军近二十万大军顿时如雪崩般溃散开来,盩厔城外再度上演了当初李傕攻城失败之后全军漫山遍野溃逃的一幕。 张飞见状大喜,骑兵与步兵作战,最不喜欢的是步兵摆出紧密的阵型,像刺猬一样让骑兵难以下口。 当然,最喜欢的就是步兵溃散,骑兵的杀伤力能够得到最大的发挥。 所以每个骑兵将领平时研究的就是如何打破步兵阵型,就算付出再大的代价,只要将步兵阵型打散,骑兵一方就稳胜无疑。 三国历史上长坂坡一战,夏侯渊以区区三千轻骑,一日一夜狂奔五百里,尤能轻而易举的击败刘备两万步卒和十几万百姓,刘备全军尽没,只带着几百部下逃进江夏,足以说明骑兵奔袭能力是多么强大。 如今张飞一万铁骑面对二十万溃逃步卒,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局面,他怎么会放弃这块到嘴边的肥肉。 当即下令部下自由追击,自己亲自率领亲兵紧紧咬住敌军主帅袁绍。 这边厢,沮授三人还在整理袁绍留在大营里的物资,分派人手到各处布防。 却不料城中贾军动作这么迅速,他们来不及反应过来,便见到敌将张飞率领铁骑绕过大营,直奔撤退的主力而去。 随后贾军一队队步兵出城列阵,向大营缓缓压来。 “儁乂(张合)将军,主公后部遇敌,你快去截住追兵。”沮授焦急的对张合道。 张合苦笑着摇摇头:“别驾,末将手里只有一万人马,骑兵不足两千,如何能挡得住对面一万重骑。” 田丰一跺脚:“主公令我等断后,怎能眼睁睁看着敌军冲击主公中军!我带人去阻挡追兵。” 说罢便要集合部下出营阻敌。 张合一把拉住田丰:“元皓先生万万不可!大营中只有三万徒附辅兵,加上末将这一万人,守住营盘已是捉襟见肘,你带着这些人出去无异于羊入虎口,起不到丝毫作用啊!” “放手!”田丰挣脱开张合的手,怒喝道:“大丈夫岂有贪生怕死之理!我等既然领命断后,生死已然置之度外,若能以我等之命换来大军撤过渭水,田丰死又何惧!” 说完看都不看张合一眼,拔剑昂然而去。 张合将求助的目光看向沮授,却见沮授双目圆睁,咬牙道:“儁乂将军,元皓说的对,主公一人身系河北大局,不能有失。只要主公能安然回到河北,我等就算尽数战死又有何妨!” 张合心中暗叹,知道这二人心意已决,自己就算再劝也没用了。 袁军二十几万大军扎下的营盘,四万人防守都漏洞众多,何况二人走后只剩下他一万人,要想依靠守住大营阻挡贾军主力已是妄想。 跟着二人全军出击,或许尚能用四万人的命拖延一下敌军铁骑追击,为主公争取渡河时间。 死就死吧,至少还能留下一个慷慨赴死的好名声。 有了慷慨赴死的决心,张合反而冷静了下来,追上两人建议道:“二位先生,既然要出营阻敌,还请二位听末将一言。” “儁乂将军但说无妨。” 沮授、田丰知道自己不过是个文士,战略上还有一定的眼光,实际指挥士兵作战远不如张合经验老到,见张合愿意与他们一同出营作战,自然要听从这位的安排。 “张飞过于托大,让部下分散追击,自己带着亲兵追杀主公。末将出营之后将亲自带着两千轻骑追上去保护主公。而二位先生务必要让所有人布成圆阵缓缓而行,不管敌军如何挑衅,千万莫要分散御敌。这样或许不能阻挡住所有追兵,但至少可以尽最大可能让我军主力渡过渭水。” “儁乂将军放心,我二人定当按照将军部署行事。” 沮授与田丰知道张合所说乃是最有效的办法,眼见大军已经四散溃逃,尽数保全大军渡河已绝无可能。 采用圆阵缓缓而行便能沿路吸纳溃卒,以类似于滚雪球的方式将溃散的大军集合起来,顺利的话真的有可能保住大部分主力渡河。 果然,一出大营,他们将所有士卒紧紧靠在一起,缓缓向北而行,沿路许多溃卒见到自家还有这样一个大型圆阵,便自发向他们靠拢,紧紧沾在外围。 不多时,这圆阵便以极快的速度膨胀起来,几乎大了一半。 张飞的重甲骑兵为了追击敌军,已经分散成以队为单位分布在整个战场。 当他们发现这个奇怪的圆阵出现在战场上,骑兵们在各自的曲侯、队率带领下试图冲散这个圆阵。 可惜骑兵数量太少了,冲锋了好几次,尽管给这个圆阵的士卒带来大量伤亡,但在沮授、田丰极力约束下,圆阵依然牢不可破,甚至吸引溃卒的速度越来越快。 随着一些逃散的袁军将领加入圆阵,沮授、田丰指挥作战的效率更高了,偶尔还会组织起来反击冲阵重骑。 渐渐地骑兵冲阵造成的杀伤越来越小,有时候几十骑冲阵非但不能取得战果,还会在袁军将领的引诱下陷入敌阵,转瞬便被袁军吞没。 但是盩厔城离渭水有一百多里,沮授的这个圆阵防御力虽然强大,弱点也很明显,那就是他们的行进速度实在太慢了。 随着越来越多的溃卒被他们吸收,当整个圆阵中将士数量接近十万时,圆阵因为过于臃肿,便渐渐有了溃散分裂的迹象。 圆阵最核心的是三万辅兵与张合的八千步兵,这些人原先在袁绍大军中承担这最繁重的劳役工作,吃的少做的多,又时常受到嫡系主力的欺辱,本身就有怨气。 再加上袁绍命令他们断后阻敌,显然就是放弃了他们断尾求生。 也就是同为河北人的主官沮授、田丰威望太高,所以才强忍怨气,没有跟着大军溃逃或投降贾军。 可当着越来越多的溃逃士卒加入,这些逃兵原先就是袁军主力部队,地位远比辅兵要高的多。 逃兵们先前为了逃命,拼命靠拢过来寻求生机,对于自己被安排在外围也无多少抱怨。 但随着靠拢的主力士卒越来越多,并且纷纷找到自家将领,这些人对自己安排在外围承受贾军冲击便愈发不满起来,要求调整部署,获得更多的喘息时间。 “高将军,您去与沮别驾商量一下,咱们一万多兄弟就剩下不到两千人。贾军专找咱们这边攻击,再这样下去走不到渭水,咱们青州兵都死光了。您总要给咱青州兵留些种子吧!” 高览痛苦的看着自己的部下残兵,他是青州人,当初大公子袁谭受命攻取青州时,听说他的名声,亲自上门延请他出仕,授以偏将军之职。 袁氏四世三公,袁绍本人更曾是讨董联军盟主,在北方威望极高。 他的嫡长子袁谭亲自上门,对高览厚礼相待,高览很是感动,当即慨然应允,成为袁谭部将。 这之后他利用自己在青州的声望,为袁谭招兵买马攻取青州立下汗马功劳。 这次袁绍召集大军进攻汉中,袁谭本人坐镇青州,不能跟随父亲作战。 但他为了巩固自己嫡长子的地位,在父亲面前博取好印象,便将手下最得力的大将高览派出来加入西征大军。 哪知道盩厔城下竟然大败,高览还没立下任何功劳便损失了大半兵力,只剩下两千余人苟延残喘。 “你们且等等,我去与沮别驾商议就是。” 他知道再这种瞬息万变的战况下,要求沮授将他的部下撤进内围是非常危险的行为。 可他实在不忍自己带出来青州兵尽数命丧他乡,要知道这些部下可都是他的乡人,很多都还是他高氏族人,都死光了让他回去如何向家乡人交代。 怀着沉重的心情,高览一步步挪到内围,却惊讶的见到许多将领官员围着沮授争论不休。 “沮公与,你想让我的部下尽数死光吗?你也不想想,这些废物辅兵就算活着回去又有什么用处!为主公打天下的还得靠咱们手下精兵悍卒!干脆点,让我的兵进来歇息歇息!” 高览惊奇的看到审配带着几个将领指着别驾沮授破口大骂,沮授虽时常以文官自居,可他毕竟身上还有监军、奋威将军的职务。 这几个将领以往还都是沮授部下,想不到就因为得罪了主公,这些人竟投靠到郭图这边,对自己上官百般辱骂。 他还听到逄纪阴阳怪气的说道:“沮公与,你拉拢徒附辅兵,让主公嫡系精兵战死在外围,是何居心?” 沮授面色铁青,戬指骂道:“你们这些人平时自诩熟读兵法,有的还是带兵宿将,难道不知道战场之上兵凶战危?擅自调整部署,让贾军趁乱攻击,这好不容易才收拢起来的近十万大军还能渡过渭水吗?” 田丰更是气的浑身发抖:“竖子!主公多年心血尽在此地,你们竟敢不顾大局,扰乱军阵,致使主公心血毁于一旦吗?” 郭图冷笑:“呵呵,说的倒好听。若是没有你们二人胡乱献策,坚持要主公留在此地,长安会丢?三公子会命丧徐晃之手?大军会惨败?” 郭图夺命三问就像三支利箭直刺二人心头,田丰哑口无言。 沮授怒目圆睁,良久,泄气般塌下双肩,痛苦的道:“圆阵绝不能乱!既然如此,我们分兵吧,郭公则,你们另行结阵,你我再无相干!” 郭图见说到这份上,沮授还不肯调整圆阵部署,还说出让他另行结阵的话。 知道再说下去也改变不了对方决定。 但要让他硬来,也怕引起内讧。毕竟那么多人看着,将来主公袁绍追究起来自己不一定兜得住。 便指着沮授道:“好你个沮授,待回到河北定要据实禀报主公,治你这保全实力,损害主公精锐兵力之罪!” 说罢和逄纪一起带着他们身边的将领扬长而去。 高览见状暗叹不已,知道沮授心意已决,自己就算上前求情也得不到结果。 但想到手下这些仅存的青州兵,他是万万不忍他们留在外围消耗光。 思来想去,高览心一横:“罢了,袁本初丢下大军独自逃亡,内部也都已势成水火,袁氏必不久矣。与其跟着袁本初败亡,不如降了丞相贾成,尚有一线生机。” 想到这里,高览回到部下这边,带着仅剩的两千多部下脱离圆阵,向南直奔盩厔城。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丞相高义 “丞相,袁军分兵了。”孟达兴奋的说道,“大势已成,请丞相下令吧!” “呵呵,传令各部咬上去,冲散敌阵!” 贾成大笑着下令。 黄忠、魏延、陈到、赵云、贾穆等众将轰然领命,带着部下将士犹如一支支利箭直扑敌阵。 张合精心设计,沮授、田丰全力维持的圆阵,终于因为袁军内部争权夺利而轰然溃散。 这个圆阵已是袁军最后的希望,若能安然渡过渭水,圆阵内近十万袁军残兵将通过这次残酷的战争成熟起来,成为袁绍再度崛起的根基。 可惜因为袁绍本人仓皇逃离,使得圆阵中没有力压众将的主心骨。 沮授作为仅次于袁绍的二号人物,本可以在袁绍不在的情况下承担其这个主心骨的作用。 然而先前袁绍对他的迁怒,险些使他死在袁绍刀下。 这也使得像郭图、逄纪等原先觊觎沮授地位的袁氏臣下看到了机会,趁机对沮授落井下石。 以他们的智慧眼光,哪里不知道强敌环伺的情况下分兵必败的道理。 可他们更加知道,若是沮授在大败之际尤能带着半数部队撤回河北,将使得沮授的地位更加稳固,要攀倒沮授难上加难。 甚至两相对比之后,沮授的成功将更加衬托出他们的无能。 唯有拖垮圆阵,将沮授留在此地,才最符合他们的利益。 所以当圆阵中十万袁军再度分兵,并没有像郭图先前所说的另结圆阵守望相助。 郭图、逄纪不约而同的率领离阵袁军,弃沮授于不顾闷头就走,直奔渭水而去。 只留下沮授、田丰两人带着三万多辅兵结成圆阵缓缓而行。 这回可不像先前只有张飞的零散骑兵冲击他们的圆阵。 他们将独自面临贾成亲自率领的五万精锐步兵进攻。 结果是显而易见的。 沮授部只不过是辅兵,装备简陋,几乎很少有人身披铠甲,手中兵刃也不过就是袁绍走前分配给他们的残次刀枪而已,甚至连弓箭都屈指可数。 唯有张合留给沮授的那八千兵装备还算齐整。 且郭图与沮授争执的那番话传出来以后,这些人明白自己只不过是个弃子,战斗意志瞬间瓦解了。 而贾成这边五万步卒兵坚甲利,十矢连弩更是标配,战斗意志和士气皆在顶峰。 两军一接触,铺天盖地的箭雨落在圆阵士卒头上,没有防护力的袁军士卒顿时倒下一片。 剩下的士卒再也没有了斗志,丢下手中兵器便四散逃走。 还有无数袁军见势不妙,不等贾军杀上来便纷纷跪地投降。 唯有沮授、田丰两人带着张合部士卒还在结阵顽抗。 但是在数万精兵围攻下,很快便将这部人马杀的死伤惨重。 “元皓兄,事已至此,你我唯有死战,以全忠义之心!” 沮授惨笑着对田丰道。 田丰佩剑早已折断,左腿中箭,他踉跄着捡起一根长枪拄在地上,维持身体平衡。 脸上露出坚毅之色,慨声道:“公与,黄泉路长,你我正好结伴同行!只是可惜你我所托非主,不能见到天下太平之时了。” 沮授默然点头,他与田丰惺惺相惜,全力辅佐袁绍平定天下,就是想要帮助袁绍匡扶汉室,消除内乱,建设理想中的儒家盛世。 毕竟在他们眼里,袁氏四世三公,代表着士族利益。况且袁氏师承孟氏《易》,乃天下学术大家。 天下群雄之中唯有袁氏成为最终胜利者,才能保证士族在未来皇朝中的主导地位。 其余与袁绍相似的刘表却没有进取之心,不符合沮授、田丰的志向。 江东孙策出身寒门,进入江东以来,对江东士族展开血腥镇压,顾陆朱张以下不屈服者尽皆受到沉重打击。 数年间,江东被连根拔起的士族多达数十家,就连吴郡太守,名士许贡都不能幸免。 孙策绝非士族心目中的明主。 剩下的辽东公孙渊,黑山褚飞燕,泰山臧霸,南阳张绣等等,在士族看来不过是跳梁小丑,不说投奔了,连看都不想看一眼。 原本贾成也是士族选择之一。 贾成出身凉州士族,其后拜于大名士,尚书仆射士孙端门下,本人又有仁厚君子之名,也算是根正苗红。 当初河北沮氏之中一支青年俊彦沮俊都投入贾成麾下为官,从而也能看出河北士人有一部分押宝在他身上,有交好之意。 只是贾成之下重经济,轻门第,遍布益州的官学和二十等爵位制打破了士族门阀的垄断统治,使寒门贱民都能步步高升,位列朝堂之上。 这是沮授、田丰等传统士人所不愿意接受的。 这才有了他们鼓动袁绍进攻汉中,将天子夺过来的行为。 在他们看来,这是拨乱反正,阻止贾成祸乱朝纲,维护儒家正统的正义之举。 可惜袁绍屡出昏招,大好形势毁于一旦,致使正道不张。 沮授、田丰心灰意冷,萌发了死志,用战死沙场的方式表明立场和心迹。 这时候,他们两人退到了一处方圆十丈的小山坡上,身边只剩下百余残兵护卫在侧,还几乎都人人带伤,面对着贾军重重包围。 在到处都是跪地请降或或亡命逃窜的袁军衬托下,这负隅顽抗的小小一撮格外引人注目。 这自然也引起了贾成关注。 “这百余人倒也刚烈,不知是哪个袁军将领?” 孟达此刻早已忍耐不住,屁颠颠求着贾成给了他一部分人马追击敌军去了。 法正却不屑于那点斩首俘敌功劳,自诩为文士的他随侍在贾成身边,闻言答道:“启禀丞相,这并非袁军将领,乃是冀州别驾沮授、沮公与和治军从事田丰田元皓二人不愿投降,在此负隅顽抗。” 贾成恍然点头:“原来是这二位,果然名不虚传,烈骨铮铮。” 法正与沮授族弟沮俊关系不错,见贾成对二人有赞赏之意,便出言劝道:“沮公与、田元皓乃河北名士,颇负郡望。若主公能收服二人,将来攻取河北大有裨益。” “嗯,孝直你过去劝劝他们,若是不愿投降与我......” 法正心中一紧,生怕贾成嘴里蹦出个“杀”字。 好在贾成没那么大杀心,想了想道:“若是不愿归降,将他们生擒回去吧。” 法正神情一松,躬身道:“诺!属下这就过去劝降二位先生。” 贾成不在乎所谓的名士高贤,就算沮授、田丰在河北声望多么大,也只不过是流传在上层士族之间的名声而已。 普通百姓只关心自己日子能不能过下去,明年会不会挨饿,哪里会关心实谁在衙门里当官。 在他们眼里,什么大义,什么名分,谁学问最高,谁是名士有啥关系,还不如明天有什么吃的才是最重要的事。 反而那些所谓的忠臣,所谓的名将,所谓的为了大义发动战争,使得他们妻离子散,父亲、丈夫、兄弟、儿子死于战场的官员最为可恨。 因为家里没了干活的壮劳力,他们也就没了生存的希望。 而以益州目前的制度,一旦覆盖到河北,便能很快给河北百姓带来明显的收益,生活水平迅速得到提高。 贾成可以毫不客气的说,即便河北士族一个都不肯倒向他,他也能短时间内稳定河北局势,稳固统治。 也就是河北以及中原与益州具体情况不同,不能全盘复制益州。要恢复河北或者中原经济,朝廷需要投入海量资源。 所以贾成才没有采用激进的策略,大口大口的吞并地盘。 他知道,饭要一口一口的吃,细嚼慢咽才是王道,才能让新朝获得足够的营养发展壮大。 只是沮授、田丰这两个人在他前世时就已经久仰大名。 作为三国迷,谁还没个名将谋士收集癖? 马超性格残忍,他才对马超之死无动于衷。当然也有当时他实力低微,不干掉马超自己就有覆灭的危险这样的因素在。 如今他实力强大,这种癖好便慢慢显现出来,在他心中扎下了根。 没见到放在手中隐患极大的刘备他都不想一杀了之,好吃好喝的养着。 更何况翻不出风浪的沮授、田丰? 不过刘备性格坚韧,能够放下身段委曲求全。 这两个家伙却是有名的硬骨头,啃下来难度不一般的大,绝不可能当场投降。 果然,法正兴冲冲过去劝降,直接吃了个闭门羹。 要不是他抬出自己是沮俊好友的身份,两人才没有将他当场格杀。 法正被两人赶下山坡,灰溜溜回到军中。 他是有名的睚眦必报,平常就宣扬自己恩怨不过夜。 下了山坡,他也不回来贾成这边复命,直接下令除了这两人,其余人格杀勿论。 甚至他暗恨两人落了他面子(也不知道他凭什么认为沮授、田丰会给他面子),暗戳戳命令部下活捉之前狠狠揍了他们一顿。 出了气的法正神清气爽,他倒也有自知之明,知道将鼻青脸肿的二人现在送到贾成面前,难免让人觉得自己不顾文人体面,有辱及斯文之嫌。 便悄悄令人将二人直接送到盩厔城关押起来,打算等过几日消肿了再送到丞相面前。 贾成是不会在乎法正这家伙的小心思,他正开心的看着面前跪着的敌军将领,有着河北四庭柱之称的高览。 “哈哈哈哈!久闻高元伯将军之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贾成不顾手下劝阻,亲自上前双手将高览搀扶起来,拍拍他的肩头道。 高览为了保全自己手下青州兵种子,迫不得已向贾成请降。 若是按照常理,大汉丞相贾成身份何等高贵,像他这样有名的武将临阵投降对方,必然先要搜遍全身,解除了他的武装,然后五花大绑束缚住手脚,才能见到贾成。 在他投降之前已经有了这种受辱的觉悟。 甚至他也有了人家疑心他诈降,问都不问直接将他就地斩首的觉悟。 哪知道贾成一听说他来请降,立刻亲自接见他,什么搜身,什么绑缚,全然没有。 非但如此,以丞相之尊的贾成,亲自上前双手搀扶,语气中竟然对自己极为赞赏。 让这位因为先前处于大公子袁谭阵营,而在袁绍面前屡受责骂的袁军名将深受感动。 “降人高览,怎敢受丞相夸赞。”高览感动、委屈各种情绪缠绕心头,不禁两行热泪滚滚而下。 “元伯弃暗投明尤未晚矣,如今天下板荡,正是需要像元伯这样的名将助我匡扶汉室,将来云台留名,岂不是千古佳话。” 云台二十八将的故事在大汉早已成为美传,哪个有志之士不想效法先贤留名云台。 贾成以这样的故事激励高览,可以说是对他有着极高的评价。 高览此时早已没了先前忐忑不安的心情,将贾成当做明白自己志向的明主,知己。涌起一股士为知己者死的豪情壮志。 “丞相,张合张儁乂乃是末将好友,末将听说他为救主...为救袁绍,正带兵追赶张翼德将军。末将愿快马前往劝降张儁乂,请丞相应允。” “丞相不可!”随着话音,一人大踏步来到身前,正是活捉了沮授、田丰的行军司马法正。 就见法正上前劝道:“高览新降之将,不知其居心。丞相若贸然放他追赶翼德将军,万一其诈降脱身,与张合联合夹击翼德将军,则翼德将军恐有散失,届时悔之晚矣!” 法正刚受过沮授、田丰的气,虽然暗中令人痛揍了他们一顿,出了心中恶气,但还是看袁军上下不顺眼,对降将高览更是横挑鼻子竖挑眼。 高览暗叹一声,他从法正的语气中已经听出来了,这位年轻谋士说话直接,似乎在丞相贾成面前很是受宠,看来劝降张合的功劳他是拿不到了。 张合是自家好友,因为性格忠直,看不惯郭图、逄纪等阿谀奉承之辈,与沮授、田丰等人走的很近。 尽管张合兵法韬略无不精通,一身武艺也是少有敌手,与自己还有颜良、文丑一起被誉为河北四庭柱。 但在袁绍手下一样得不到重用。 这次更是因为给沮授、田丰求情而受到牵连,接了为大军断后这样的必死军令。 眼下自己投降了朝廷,若是丞相接受自己的建议,或许可以救张合一救。 但要是丞相听了法正的话,张合没有拖延住张飞,没让袁绍逃脱还好。 若是张合真的拖住了张飞,使袁绍顺利逃回河北,那张合真的必死无疑了。 高览正自为好友焦虑不已,却听见丞相贾成朗声道:“元伯志诚君子,岂会失信与我。这样吧,我与元伯骏马一百,你挑选亲信侍卫前往劝降张儁乂。我在盩厔城设宴静候二位将军。” 顿了顿,贾成再道:“若是袁本初已渡河,就不要再追了。我不会怪罪儁乂将军。” “丞相!”高览惊喜抬头,随后深深躬身施礼,“丞相高义,末将......末将定不负丞相之命!” 第一百四十九章 定河北关键人物 出差中,天天陪客户喝的头昏脑涨,好不容易抽出一点空闲,用笔记本凑了这一章,请读者大大们谅解。 ...... 且说高览领了军令,带着百余部下快马加鞭直奔渭水而去。 沿路遇到无数溃逃袁军士卒,有相熟的袁军以为他也在逃命,哀求带上他们一起走。高览便随口告诉他们自己已经投降朝廷,让这些人回身放下兵刃请降。 倒也有不少袁军溃卒听了他的话,投降贾军免了一死。 在这些溃卒口中,他打听到了袁绍逃走方向,一路追赶上去。 这样马不停蹄走了小半日,突然听到前方杀声震天,高览神情一振,催动胯下战马赶上前去。 没过多久,高览带着人来到杀声处,就见两支人马战做一处拼命厮杀。 看情形正是贾军张飞部与张合所部在此缠斗。 其中一支部队人数较少,但他们俱是骑兵,盔甲齐整,战斗力极为强悍,在黑甲战将张飞的率领下层层推进。 而另一支人马数量虽远多于对方,但他们很少能够对敌军造成伤害。尽管利用人数优势将对方包围起来,使得骑兵不能拉开距离冲锋。 可对方太强悍了,防护又严密,刀砍不进枪刺不伤,自己这边挨上一刀就得玩完。 看似袁军包围着贾军在打,其实袁军隐隐已呈败相。 不过袁军主将张合指挥能力出众,看情形不对立刻变阵,用少量兵力缠住大部分敌军,他自己集合主力盯住张飞厮杀。 张飞浑然不惧,看到敌军围上来竟然不退反进,挥动手中大槊高呼酣战,寒光闪烁,十余名袁军士卒死于槊下,他面前顿时一空。 趁着空挡,张飞策马前冲,直奔张合而来。 张合暗自心惊敌军将领勇猛,只是作为己方主将,狭路相逢勇者胜,若是后退避战,必然导致部下军心动荡,于是他紧咬牙关挥动长枪策马上前,与张飞单挑对决。 两人将遇良才棋逢对手,乒乒乓乓战做一处,十几个回合不分高下。 高览见状心中暗惊,生怕两人有所闪失,立刻令手下跟着自己高喊:“二位将军且住!请听我一言!” 随着喊声,高览策马直奔阵中,长槊抖动,“当当”磕开二人兵刃。 “吁!...” 胯下战马长嘶而起,前蹄重重落下,扬起一股飞尘。 “二位将军莫要再战了!” 张合一见,却是自家好友高览,错开战马道:“元伯来的正好,快与某一起拿下这厮,护送主公北撤渡河!” 张飞一听张合的话,以为来的这员战将是袁军将领,便厉声大喝:“俺正愁战功不够,兀那贼将来的正好,让俺杀个痛快!” 说罢策马便要上前以一挑二。 高览连连摇手:“翼德将军且请住手,末将已降了丞相,奉丞相命劝二位罢手!” 说罢对张合道:“袁本初不听良言致使大军惨败,袁公素来不喜儁乂,兄长何必冒死为其断后?丞相素问兄长之名,特命小弟招抚兄长以为重用,兄长与其断后丧命,不如留着有用之身与弟一同降了丞相,为朝廷效力,兄长意下如何?” 张飞面粗心细,见高览此来并非会同对面袁军一起与自己厮杀,便悄然下令部下停战。 不过他多了个心眼,示意部下后退数十步,一旦情况不对,便能立刻利用这点距离拉起马速,给对方雷霆一击。 张合看着自家部下血战之后伤痕累累的样子,心中有些不忍。 他与沮授一样,本是冀州牧韩馥部将,韩馥囿于袁氏故吏身份,将冀州让与袁绍,却落得个被逼身死的下场。 作为韩馥旧将,又是冀州本地派系,当然不可能一下子认可袁绍这个新主人,自然而然的围绕在地位最高的沮授身边,与郭图等外地派系有些对立。 袁绍深谙权谋,为了平衡手下各派,坐稳河北之主,肯定要打击势力最大的本地派。 他一方面要倚重沮授、田丰等冀州名士,为他稳定地方出谋划策;另一方面要削弱冀州本地的军事实力,防止冀州人尾大不掉,对自己造成威胁。 几个原因综合下来,张合便成了最佳打击点,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这些年来,张合身为袁军大将,河北四庭柱之一,却屡次受到袁绍斥责,手下部众一夺再夺,到最后只剩下一万人马,日子过的比青州籍将领高览还要不如。 这次更是因为给沮授、田丰说了几句话,便落得个领兵断后的必死军令。 要不是他临机应变能力突出,一面请沮授、田丰二人以奇特的圆阵收拢袁军残兵,一面亲自率领亲信精锐衔尾而出,为袁绍阻挡住张飞追兵。 估计此刻袁军的损失不堪设想,而袁绍本人或许也难以得到幸免。 但是他心中对袁绍还是抱有希望,对高览道:“元伯莫要再说,我张儁乂非卖主求荣之辈,如今主公已走,想来以别驾之明,定然用我圆阵之策收拢溃兵安然撤回。元伯若是违心降贾,不如还是跟我一起撤回河北。河北兵精粮足,主公败后定然采纳良言重用你我兄弟,他日定能重整旗鼓再度伐贾!” 张飞在一旁呵呵冷笑:“兀那贼厮想的倒美,你们以为渡过渭水就安全了吗?简直是无知小儿,愚蠢之极!” 张合大怒:“元伯,若是你还有效忠主公之意,便与我一同拿下这厮,主公面前也有功劳!” 高览却心灰意冷的苦笑不已:“兄长还不知道,沮别驾和田先生好不容易收拢的溃兵在郭图、逄纪等人撺掇下早已分崩离析,数十万大军过不了渭水了。” 张合惊了:“贤弟休要诳我!郭公则、逄元图虽与别驾屡有争执,然而他们并非无能之辈,怎会破坏大军撤退?!” “事实便是如此,否则小弟怎会心灰意冷向贾公请降。” “那别驾与田先生此刻身在何处?” “已然兵败被俘,若是兄长与我一同归降贾公,说不定还能在贾公面前求情一二,保住二位先生性命。” 张合文武全才,且与高览多年好友,先前只是震惊高览降敌,不敢相信。现在听他说完,自然能判断出好友所言非虚。 他深知领命断后风险极大,他与沮授、田丰三人死在断后之战倒还罢了,袁绍看在三人死于战场的份上,还会善待三人家小。 但要是其中任何一人带着自己的部众返回河北,而不是将袁军其他部众带回去,必然会受到袁绍怪罪,甚至为了安抚部众,处死他们三人。 唯有将大部分溃卒带回去,或许还能逃过一劫。 这就是他一直认定领了断后军令就是领了必死之令的原由。 现在从高览口里知道断后失败,沮授、田丰被俘,便知道自己即便回到河北,也必然是死罪无疑了。 他心念电转,当即有了决断。为了自己还有还在河北的家小性命,只能如此了。 “张将军,元伯,张合愿降丞相!只是主公...袁绍已经渡过渭水,向长安而去,若是让他逃回河北重整旗鼓,则后患无穷。张合愿领兵追击袁绍,将功补过!” 高览一想,对啊!袁绍要是逃回了河北,再一打听自己几个投降了贾成,肯定会祸及家人。 张合说得对,一不做二不休,只要追上去弄死袁绍,说不定河北群龙无首,袁谭袁熙两位公子必生内讧,估计就没精力管叛将家小这等小事,倒还有可能抱住家中妻儿性命。 “翼德将军,您看我们追过河去,趁袁本初尚未走远,将他擒来献与丞相将功折罪,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哈哈哈哈!”张飞仰天长笑,“不必了,丞相与俺军令便是在渭水之南掩杀敌军,至于过河之人不用去管,丞相自有安排。” 二人心中焦急,便还要劝说几句。 张飞面色一沉道:“丞相天纵之资,自然算无遗策。你等归降之将想来必定担心在河北家人安危,放心好了,丞相不会想不到的,说不定过些时日你二人便能与家人相聚了。” 二人面面相觑,这货浓眉大眼的,竟然对丞相贾成如此阿谀奉承,正是瞎了自家狗眼。 心中已然将张飞断定为小人,二人便不敢再提过河追击的建议了。 生怕这货回去在丞相面前告自己一状。 当初已经因为不够精明,在河北袁绍那边混不下去了。 要是降了丞相,还是这么直愣愣的,让张飞这个阿谀小人告了黑状,那就真的走投无路了。 至于还在河北的家人,只能祈求袁绍回去后忙于厉兵秣马再度起兵,没有经历顾及吧。 其实这二人也是误解了张飞,他们不知道,张飞作为贾成最近新重用的部将之一,当然清楚丞相身边还有一支秘密部队,专门刺探天下诸侯之用。 这些人有多少规模数量他不是很清楚,但是他们发挥的作用却知道的很。 特别像袁绍、刘表等人的势力中发生的任何事,很快便会形成书面报告出现在贾成案前。 别的不说,黄忠、魏延在刘表这边过得不愉快,有离去之意。 汉中这边便马上做出判断,派出使者说服两人投奔汉中,并且派遣大量人手将二人连同家人一起秘密接往汉中。 要知道他们所在的地方可是长沙啊,要前往汉中必须通过荆州重镇南郡,这是何其艰难的任务。就这件事上,张飞便知道汉中的情报机构有多么厉害了。 休说如今袁绍大败,消息传到河北邺城会造成多么恐慌,邺城官员自谋退路还来不及,不可能有精力管叛将家人这种事情。 就是袁绍出兵汉中之前,要悄无声息的从邺城带走几家人,对贾成来说也是轻而易举之事。 张飞一是对丞相安排有信心,二来也是因为自家部下都是重骑兵,要渡过宽阔的渭水实在过于危险。 况且先前他得到的命令就是在渭水之南扫荡袁军,过河追敌便是违反军令,他可不愿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 闲话少叙,见张飞坚持,二人便也无话可说,跟着张飞一行人回去复命。 回军途中还是遇到许多袁军溃卒,二人怕张飞大开杀戒将混在其中不少自家部下也一并杀光。 便不约而同上前请求张飞允许他们二人收拢残兵,将这些袁军溃卒带回去归降朝廷。 张飞打了半天,手下士卒倒没什么,就是战马负重奔跑时间太久,马力不济,再追杀残兵恐损伤战马,便大手一挥,任他们去了。 于是这支奇怪的部队走走停停,有时停下来恢复马力,有时张合高览看到溃兵上前收拢。 有不肯投降的袁军将士,这二人也不客气,带着手下上前便将对方尽数歼灭,以防走漏风声。 毕竟自己家人还在河北,两人投降的事情要是被溃卒带回去,便会对家中妻儿不利。 虽然最后二人降贾之事肯定难免被袁绍知道,但托得一时是一时,自家妻儿总还能多活一时。 就这样一路收拢残兵,一路往回赶路。 等到午夜时分,他们终于回到盩厔城,二人带领的降兵也已接近两万,规模甚是宏大。 等到城门口,守城将领深深吓了一大跳,还以为袁军居然大败之余还能派出精锐部队偷袭盩厔。 不过好在张飞嗓门大,再加上他在盩厔也有一段时间,城中守军都认识这个大嗓门的翼德将军。 几声大吼,喝住了守军射箭杀敌的举动。 张飞令手下看住降卒,在城门外就地歇息,自己带着张合高览入城向贾成复命。 贾成闻讯大喜,笑着对法正道:“孝直你看,高元伯果是信人,言出必践。不仅说服张儁乂来降,还带来这么多降兵。如今此消彼长,袁本初没了这么多百战老卒,大事去矣!” 法正心悦诚服,长拜道:“丞相识人之明天下少见,属下佩服。” 贾成哈哈大笑:“诸位,河北四庭柱之二已降,沮公与、田元浩生擒,袁本初已失臂膀。河北之日可定!不过高元伯、张儁乂乃是我军早定河北之关键,诸位辛苦一下,随我迎一迎着二位关键人物吧。” “诺!谨遵丞相令!” 第一百五十章 吴懿生擒袁绍? 且说袁绍渡过渭水,一路策马狂奔,直到夜色降临,胯下战马精疲力竭,才找到一处山岗树林停了下来。 亲卫们把他搀扶下马,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 看着身边仅剩的千余亲卫,袁绍不禁悲从中来放声大哭。 他万万没有想到,数十万大军西征,最后落得个如此下场。 想当初他意气风发,利用董卓乱政的机会趁机出走洛阳,凭着父祖四世三公的名头号召关东群雄起兵讨董。 随后诱韩馥让冀州,与北方强敌公孙瓒争雄五年,终于平定幽州,一步步吞并青州、并州。 不到两年,又击败曹操,逼的曹操献子请降,势力更是覆盖兖州、豫州、徐州,以及半个扬州。 天下州郡,他袁绍几乎拥有十之七八,可谓强盛至极。 可是他怎么也想不到,贾成以区区益州加上汉中一地,兵不过十万,将不过十余,便将他打的落花流水。 长安丢了,爱子袁尚死了,数十万大军一夕崩溃,无数河北将士被留在了渭水之南那个小小的盩厔城外生死不知。 他袁绍还有何脸面回邺城? 想到他最为看重的三子袁尚,那个酷肖自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年轻人,就这么没了。 他都没见到爱子最后一面,却已经天人永隔,连尸首都知不知道在何处。 想到这里,袁绍更是老泪纵横,哭的肝肠寸断。 “主公,天色已晚,您就将就着吃点东西,歇息一晚,我们明日再走吧。” 亲卫统领蒋立双手捧着一块干饼低声对袁绍道。 袁绍不接干饼,只是沉浸在悲痛之中。 蒋立急了:“主公还须保重万金之体,此去长安尚有三四百里,只有过了长安才算安全。主公若是不进食,明日如何骑马!” 袁绍何尝不知道蒋立说的很有道理,只是他心中充满悲痛,根本吃不进任何东西。 “你把干饼放下吧,再去取些水来,我稍后便吃。” 蒋立答应一声,便要转身去找水。 袁绍突然想起什么:“你可知我军有多少人渡过渭水了?” 蒋立摇摇头:“末将们渡过渭水,只顾着护送主公东行,并不知还有多少人渡河。不过末将当时扫了几眼,泅水渡河的不少,应该还有很多撤回来的部队吧。” “唉,但愿如此。” 蒋立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劝道:“主公千万保重,只要咱们回到河北,总有报仇之日。” “我知道,一场败仗而已,我袁本初没那么脆弱。” 蒋立的话提醒了袁绍,让他顿时回过味来。 他毕竟是雄踞一方多年的枭雄,即便是大败之余悲伤之中也没有失去枭雄本能。 与他来说,现在是最危险的时刻,不仅仅来自于贾成追兵,还来自于手下这些跟随他逃亡的亲兵。 此刻追兵尚远,所以最大的隐患就是手下这千余亲兵。 要知道人的秉性就是如此,大胜之余主将威望就高,所有人把他当做英雄崇拜,不敢有一丝违逆。 但要是败了,败兵们就会生起不同的心思,往往会想到用主将脑袋向敌方换取富贵的举动。 这不是他杞人忧天,而是普遍现象。 所以一方主将死于战场的情况反而远远不如死于逃亡之中,自家亲兵手下。 袁绍屡次战败敌人,自然很清楚这种现象的普遍性。 如今长安城失陷,他们后路被断,回到河北困难重重。 手下这些亲卫很有可能产生既然回不去了,索性宰了袁绍,用他的首级换自己一条生路的想法。 若是寻常人,一旦遇到这种危急时刻,一定会惊慌失措,不知道如何应对。 有的稍微机灵的,也只是做出立刻摆脱部下孤身逃离的决定。 不过袁绍却没有这样选择,他在蒋立找来水后立刻召集亲卫当中队率以上军官,拖着病体强忍不适,对众人道:“渡河之前我得到消息,逆贼贾成战前再度调整二十等军功爵位制,以我军首级身份定军功,且不计降人之功。” 他话音刚落,这些中下等军官顿时窃窃私语起来。 有不明白的捅捅旁边人:“大哥,主公这话是什么意思?” 有人便解释:“主公好像是说咱们这边身份越高,取了首级给的功劳就越大。” 听完这人解释,不少人点点头不说话,觉得与自己好像没有关系。 但还有些人却开始目光闪烁,偶尔还会瞟一眼坐在当中的袁绍。 只是随后又有人用更加低的声音解释:“没听到主公最后一句话吗?不计降人之功。就是说咱们就算拿了...首级去投降,对面也不会给功劳。” 袁绍冷眼看着面前这群低声说话的军官,不禁暗自心惊。 若是以往,无论他在上面怎么说,只要他不点头,手下谁敢出一丝声音。 可现在这些人,自己只是说了一句,便在下面讨论起来,很少有人还能表现出对自己的尊重。 但他的性命就握在这些人手里,不得不忽略这些人的无礼行为。 他断然道:“我不虚言,我袁绍项上人头抵个万户侯不在话下。只是于各位并无用处,各位若是取了我首级拿去邀功,恐怕只是枉费性命,为贾贼部下做嫁衣裳。但要是各位能护我回河北,活着的官升三级赐钱百万,战死者家人吾养之。” 随着他的话音,场上众人顿时群情振奋,眼中闪出炽烈的光芒。就连那几个先前目光闪烁的人,也不禁深吸一口冷气,然后又坚定起来。 背叛主公要冒着与同僚血战,成功率高不高不说,即便拿了主公首级,他们也不敢断定这功劳会不会落到自己头上。 主公说的似乎很有道理,万一真的不计降人之功,贾军士卒看到袁绍首级,哪里还会忍得住不抢。只要把投降的这些人杀了,功劳不就到手了? 而现在主公许诺,只要护送他回到河北,便能立时官升三级,还有百万钱赏赐可拿。 孰优孰劣不就一目了然吗? “卑下愿誓死护送回河北!” 一个满脸横肉的队率跳起来大声叫道。 随即亲卫统领蒋立拔刀高呼:“主公往日待我等甚厚,尤甚我等父母。今日主公有难,我等敢不以死相报?!” 蒋立的话激起了亲卫们的血性,一面是有死无生,一面是奋力一搏然后升官发财,这些当兵吃粮的哪里会分不清好歹。 当即众人纷纷发誓要拼死护卫袁绍回到河北重整旗鼓。 直到这时,袁绍才暗自舒了一口气,把心放回肚里。 等到众人纷纷散开,准备吃点干粮歇息时,袁绍猛地发现自己整个后背都湿透了,竟似比指挥一场大战还要紧张疲惫。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大家醒来,准备上马再度东行。 这时蒋立面色凝重的跑过来禀报袁绍:“主公大事不好,东面出现一支部队,人数不下一万,看装束应该是贾军。” “啊!” 袁绍大惊:“东面过来的?会不会是徐晃的部队?” “离的尚远,看不太清楚对方将旗,不过很有可能是长安方向过来的。” “那如何是好?” 袁绍急了:“这才刚刚摆脱追兵,前方又有堵截,莫非天要亡我?” 他欲哭无泪,昨夜在蒋立提醒下刚刚安抚好手下这帮人心动荡的亲卫们。却只过了一夜,便发现前面又有敌军堵截,这真是要了他的老命。 看着树林外远处隐隐出现的敌军身影,蒋立一咬牙关,对袁绍道:“事已至此,主公将衣袍换到末将身上,带人绕到林后见机脱身。末将为主公断后!” 蒋立这招金蝉脱壳,摆明了他要豁出性命假扮袁绍引开追兵,为袁绍逃脱追兵争取时间。 袁绍听罢感动不已。 蒋立是并州九原人,祖父曾是袁氏故吏,当初袁绍以渤海太守之职起兵,号召天下群雄讨董,他就弃了九原郡吏之职孤身前来投效袁绍。 不过因为他是丁原旧部,与吕布乃是旧交,又出身九原,且家道中落,门第不高。 所以袁绍对他并没有看重多少,反而把他安置在军中,当了一个小小曲侯。 这对士人来说,这更像是一种屈辱。 可是蒋立并无怨言,在任上兢兢业业屡立战功,很快便升任校尉。 当初吕布投袁绍,因为袁绍防备他,所以经常口出怨言。袁绍便有了除掉吕布的想法。 吕布乃是天下有名的勇将,有万夫莫敌之名。可蒋立主动要求为袁绍分忧,带人乔装刺杀吕布。 虽然吕布还是逃走了,刺杀没有成功。但袁绍看到了蒋立为自己毫不畏死的忠诚,随后便委任他为偏将军,作为自己的贴身侍卫统领。 现在面临强敌堵截,蒋立又一次主动请缨,假扮自己引开追兵,再度展现了他的忠诚可靠。 “伯坚......” “主公莫要耽搁时间,快快脱下衣袍。”蒋立焦急的催促道。 “好!”袁绍狠狠点头,“待我回到邺城,定然不忘伯坚之功,汝妻子...吾养之!” “多谢主公厚恩!” ...... 且说来的这支部队正是徐晃部将巴郡都尉吴懿。 先前法正、孟达献策,攻下武关后,大军随即进逼长安。 在途中,两人又与徐晃商议,提出一个更加大胆的战略。徐晃同意了他们的战略,并将两人走小路派往盩厔,向丞相贾成献策。 这便有了盩厔城下大败袁军的一幕。 其实这时长安并没有被徐晃攻下,毕竟长安城池高大,经过董卓数年加固,并非轻易能够攻下的。 且徐晃部下不过五万多人,与长安守军相差无几。 值得一提的是,长安守将中文官董昭布置的守城器械出尽了风头,徐晃攻了几次都无功而返。 好在法正、孟达所说的战略中并没有要求徐晃强攻长安,只是用一部分兵力佯攻,最主要目的是将长安这边注意力放在守城上,并且切断与前方袁绍大营的联络。 徐晃主力兵分三路,一部分由巴郡都尉吴懿率领沿路设伏,伏击盩厔退下来的袁军。 一路以乌戈蛮王兀骨突所率藤甲军为主力,在渭水破坏袁军粮道。 他亲率一万精兵与吴懿遥相呼应,一旦遇到袁军退回来的主力部队,便配合吴懿夹攻袁军。 谁知道盩厔这边打的太顺利了,兀骨突袭击粮道屡屡得手,而他与吴懿却迟迟没有见到敌军。 于是吴懿决定再向西推进百里,看看是否能找到撤退的袁军。 “都尉,有情况,前面十里外林子里发现袁军。” 吴懿骑在马上正无聊,突然探子跑过来报告。 吴懿神情一振:“袁军有多少人?是何人带兵?” “看不太清,不过林子不大,顶多也就能容纳一两千人。卑下看到有袁军士卒出来窥探,很快溜了进去。” “再去看看,这是哪部分袁军?是不是盩厔退下来的?” 很快探子又回来了。 兴奋的禀告:“都尉,咱找到大鱼了!卑下在林外隐隐看到有一员紫袍大将。” “什么?” 吴懿顿时不无聊了,原本还以为这只不过是哪个袁军偏师从盩厔逃出来的,一两千人也就一场小小的遭遇战而已。 哪知道对方这边竟然隐藏着身穿紫袍的将领。 要知道大汉官制,只有两千石以上的官员才有资格穿紫袍。 放到袁绍这边,也就袁绍以及沮授、麯义、颜良等寥寥十余人有资格身穿紫袍。 先前武关主将淳于琼就是其中之一。 区区一两千人里面就有这么大的官员,对吴懿来说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 “传令下去,活捉紫袍者,本都尉重重有赏!” 这场战事打的非常顺利,尽管战前看到吴懿部围上来,估计袁军大败之余士气不高,走脱了数十个普通袁军士卒。 尽管剩下来的袁军在紫袍将领的指挥下利用树林负隅顽抗,给吴懿部下造成了不小的损失。 但经过半日激战,吴懿部还是几乎全歼了袁军,只有那紫袍将与身边十余个亲卫被他们拖的精疲力尽之后生擒。 看着紫袍将清攫而不失威严的面容,以及在他身上搜出来的大将军印绶。 吴懿哈哈大笑,得意的对紫袍将道:“袁本初袁大将军,想不到你竟然落在我吴懿的手里,此番大战最大的功劳是小爷的了,哈哈哈哈!”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一撤再撤 “吴都尉您上当了,这是袁军亲卫营统领蒋立,并非袁本初本人。” 当吴懿兴高采烈的将俘虏带到盩厔城,敬献给贾成时,高览一眼就发现不对,哭笑不得的指了出来。 “啊?!” 吴懿羞愧交加,先前志得意满的神情一扫而空,噗通跪在地上。 他意识到自己先前被大功冲昏了头脑,只盯着穿紫袍的假袁绍,却放过了那几十个逃跑的袁军士卒。 当时袁绍定然假扮士卒,混在那些逃兵里面逃走了。 “丞相恕罪!末将立刻带人去追!” 贾成刚才听到吴懿派来的人说他们抓住了袁绍,心中无比喜悦,当即决定连夜见一见这位名震天下的一方诸侯。 哪知道吴懿闹了个乌龙,带回来一个假袁绍。 若说他不恼怒肯定是假的。 不过渭水北岸徐晃还在扫灭袁军残敌,仅仅因为吴懿粗心放过袁绍就治罪徐晃麾下大将,似乎让人觉得他心胸过于狭隘了。 “不知者不罪,吴都尉不认识袁本初,让他金蝉脱壳而走,此事也怪不了你。算了,你们行军作战数日,也疲惫了。所谓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大军歇息三日,再随我兵发长安,收复关中。” 贾成空欢喜一场,安慰了吴懿几句,便遣散众人,回府安歇。 不过这一战对他来说,打败了强敌袁绍,令对方伤亡数万,并且俘敌几达十万,已经是超乎预料的大胜了。 至于逃走了袁绍,对未来有什么影响,他根本不怎么在意。 盩厔之战,袁军二十万百战老兵几乎损失殆尽,充其量能有两三万逃离战场。 这已经可以断定袁绍败局已定。 要知道战争不仅仅倚靠强大的经济实力,还要有能力出众的将领。 更重要的是大量作战经验丰富的中下层军官和底层士兵。 袁绍在盩厔之战中不仅被击败,还丢掉了十几万骨干老卒,这才是他最要命的地方。 袁氏控制的地盘越大,失去老卒带来的后果就越严重。 就像大厦抽走了地基,只要轻轻一推,便立时轰然倒塌。 就算袁绍回到河北,他也很难应付各地蠢蠢欲动的那些地方势力的背叛。 贾成要做的,就是稳固胜果,然后率领部队层层推进。 先收复关中长安,进军弘农洛阳,站在虎牢关上坐看关东群雄内讧爆发。 等到时机成熟,便大军东进,一举扫平中原。 在此期间,他一面甄别俘虏,招降袁绍手下的文武官员;一面令鲍出派出大量细作前往邺城,趁着袁军大败的消息传到邺城,城内人心惶惶之际,将投降自己的官员家属偷偷送回汉中。 至于袁军降卒,他并不打算把他们押回汉中,而是准备拿下关中之后,让这些人从事恢复关中经济的劳作。 他相信,经过一段时间的改造,这十几万降卒自然就能适应劳作,成为新关中百姓。 至于挑选其中青壮加入贾成部队,他根本都没想过。 要知道贾军士卒都是在益州百姓中千挑万选择优录取的,大部分中下级军官还要经过军校学习,考核及格才能加入部队。 这和袁军部队组成完全不同。 也就是说,在益州,能够加入部队成为贾军士卒,这是一种地位极高的荣誉工作,绝不是其他地方强征入伍,通过战争洗礼存活下来的那些所谓精兵可比。 若是非要比较,贾军中任何一个中下级军官论理论水平,都能超过袁军中校尉以上将领。 说实话,贾成还真就看不上这十几万降卒。 他一向信奉精兵政策,认为兵不在多,只要足够精锐,便能打败任何敌人。 在他心目中,作为野战部队的正规军,人数只要十万左右就足够了。其余如郡兵等地方部队,在将来也都属于裁撤范围,最多挑选一部分转职成衙役、保安等维持地方治安的机构。 只要国家富强,百姓安居乐业,除了边军,要那么多消耗国帑的部队做什么。 三日后,贾成留下一万人,令老将黄忠镇守盩厔城看好俘虏,兼任粮草转运使。 自己亲率五万大军,渡过渭水与徐晃汇合,向长安城进发。 ...... 再说袁绍乔装打扮,假作士卒带着二十几个亲卫逃离小树林,一路向东仓皇逃窜。 走了一日一夜,终于进入长安地界。 袁绍认定长安已经落入徐晃手里,不敢进城,便打算绕城而走。 手下亲卫劝道:“主上,我等身无分文,又无粮草,根本走不回河北。不如卑下寻机进城,用咱们战马换取一些粮食衣物,假扮成流民,或许还能混过关去。” 袁绍不放心,怕亲卫有异心通报城中守卫捉拿自己,迟迟不肯应允。 亲卫急了,悲声道:“卑下兄弟二人皆在亲卫营,兄长在林中随蒋统领为主上引开追兵生死不知,卑下如何敢叛主投敌!主上若是不信,卑下愿以死明志!” 说完抽出刀便要抹脖子自尽。 好在身边几个同僚眼疾手快,七手八脚把他的刀夺了下来,纷纷劝袁绍:“主上,我们这等装束,哪里瞒得过贾军。张五兄弟也是为主上打算啊。” 袁绍自知理亏,但此时他病体未愈,又加上连续骑马狂奔又累又饿,说话都很是费劲。 只好勉强说句:“去...吧,小心...点。” 张五倒也是个中直汉子,对袁绍真是忠心耿耿,二话不说打马便走。 众人躲在一处凹地提心吊胆的等着张五回来。 只是不到一个时辰,便听见战马隆隆,竟似有一支部队向他们冲来。 袁绍大惊,挣扎着骂道:“张五狼子,竟敢引贼兵前来!” 众人也是面面相觑,心道此番难逃一劫了。 袁绍拼力起身,想要上马逃走,怎奈他早已耗光了体力,晃了两晃又倒在地上,悲呼道:“吾命休矣!” 他们正在绝望之中,就见一骑战马飞奔而来,马上之人正是张五。 “主上,大喜啊!大喜!三公子来接您了!” “啊?!” 袁绍听罢几乎怀疑自己在梦中:“我儿显甫来接我了?他没死?” 他正惊疑不定,随后便见一员年轻小将飞马而来,来到面前纵身下马,疾步上前跪在袁绍身前。 “父亲,孩儿来接您了!” “尚儿!显甫!真的是你吗?” 袁绍老泪纵横,颤抖着伸出手抚摸儿子脸颊。 “父亲,您受苦了,随孩儿回城吧。” “回城?”袁绍突然想起什么:“长安没丢?” 听到袁绍的话,袁尚不解的问道:“长安固若金汤,父亲怎会这样说?” 袁绍这时候再愚钝也反应过来了,长安根本没有失陷,这一切都是贾军对付自己的计谋。 “啊呀!贾成小贼,竟敢用计欺我!” 他再也忍不住,一口鲜血狂喷而出,双眼一翻昏了过去。 “父亲!您怎么了?您怎么了?” 见到父亲昏倒,袁尚焦急的大叫,想要唤醒父亲。 好在审配还算清醒,连忙劝道:“三公子,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将主公带回城,令医匠救治为好。” 袁尚无奈点头,令人做了副担架,抬着袁绍赶回长安城。 回城路上,他从袁绍身边亲卫嘴里得知前方大败的消息,这才反应过来此时长安城外贾军大营里只是些佯攻长安的疑兵,敌军主将徐晃早就不在此地,率领主力前后夹击袁军主力去了。 袁尚大恨,令人快马回城,让城中大将文丑出兵攻打城下贾军大营。 文丑接到袁尚命令,也是吃了一惊。 作为袁绍帐下四大名将之一,文丑领命跟着三公子袁尚回援长安,表现的兢兢业业,不敢有一丝疏忽。 可是他怎么也想不到,往日里攻势甚猛的徐晃攻城部队,竟然只是疑兵,据袁尚的说法,对面大营驻扎的部队并不多。 他当然相信袁尚情报的准确性,要不然前方主公大军也不会惨败。 而且这两天零零落落逃回来不少前方部队士卒,在他们口中也证明了这一切。 只是对面徐晃军展现出来的攻击力,以及层出不穷的攻城手段,让他一时不敢相信对面部队人数真的不多吗? 抱着这样的心思,文丑只是派出小股部队出城前去试探。 结果让他大吃一惊,对面不知何时已经成了一座空空荡荡的空营,往日里看似人来人往的贾军士卒竟然都是一个个外罩军袍的稻草人。 文丑当即下令焚毁贾军大营,并派出部队向西沿路收拢前方退回来的败兵。 等到袁尚把父亲袁绍带回长安,令医匠将他救醒过来,已经又过去了两日。 这两日里,文丑陆陆续续收拢了近两万败兵,并且在败兵口中知道了所有战事细节。 但是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斥候也带来了最新消息,贾成大军步步紧逼,很快就要兵临长安城下。 袁绍不得不再度撑着病体召集文武商议军情大事。 “沮授、田丰保存实力,故意令疲惫之军外围迎敌,各部将士怨声载道,方最终溃败。主公,我军撤退失利皆因二人之故啊!” 郭图不由分说,上前便将战败的责任推道沮授、田丰两人身上。 逄纪道:“还有高览擅自脱离大军不知去向,恐已降于贾贼。张合不顾断后之责,率先离营北逃,其罪大焉!” 袁绍摆摆手:“张儁乂虽没有断后,但他率军阻击张飞,使我安然渡过渭水。眼下他没有回来,应该已经失陷在渭水南岸,功过相抵,就不要再苛责他了。” 袁绍是亲眼看到张合率军追上来阻击张飞,要没有他拦阻,自己很可能死在张飞手中。 作为一方诸侯,即便他不喜欢张合,但这样的忠勇部将,袁绍是不可能怪罪张合的。 见袁绍这样说,逄纪眼珠一转,跟着郭图将罪责推到沮授、田丰身上。 “主公,张合虽功过相抵,但沮授、田丰罪不可恕,当铢其家族以儆效尤!” “大敌当前,怎能计较这等小事!主公,为今之计最重要的是我军是战是守?” 董昭出列大声说道。 董昭字公仁,青州济阴人,很早时候就投入袁绍帐下担任参军。因为多谋善断,行事果决,袁绍曾委任他为巨鹿、魏郡等地太守。 按照原本历史,董昭因为弟弟董访在张邈军中,而张邈与袁绍有矛盾,袁绍听信谗言想要治董昭的罪。 于是,董昭要求去觐见汉献帝,借机脱离袁绍,半路上却被张杨留在了河内,通过张杨将印和绶带送还朝廷,被授官为骑都尉。 随后在献帝刘协东归洛阳的期间,他随张扬投奔到曹操麾下,成为曹操的谋士。 不过由于天子刘协在贾成的运作下离开长安,去了汉中。 所以董昭没有离开袁绍,被免去太守官职之后依然还在袁绍阵营中担任从事之职,并且受命在长安修葺城池转运粮草。 看到袁军大败退守长安,郭图等人还要进谗言陷害沮授、田丰。 董昭实在看不下去了,愤然出列劝谏袁绍。 “公仁,以你之见我军是守是退?” 袁绍毕竟还算脑子清醒,董昭一劝谏,便立刻反应过来,眼下并非是追究谁责任的时候,贾成大军马上到达长安才是当务之急。 董昭还未回答,就见袁尚大声嚷嚷道:“贾成只会诡计迎敌,不用怕他。孩儿愿领麾下士卒为父亲守住长安,不令贾军寸进!” 董昭被袁尚抢去话头,心中不喜。不过他还是劝道:“我军新败,士气低落。而贾军协大胜之威席卷而来,我军恐难以抵挡。且关东百废残余,我军粮草须从河北千里运送过来。万一贾军攻破虎牢关,断我后路粮道,则长安危矣。属下以为不如弃了长安回军河北,将来尚有报仇之日。” 袁绍虽说召集众人商议,其实内心早就想要撤回河北了。 几十万大军都没了,靠在长安城这区区两万多溃兵,加上四万徒附青壮,如何能打得过士气高昂的贾军? “公仁说的有理,我军新败士气低落,只能避贾成小儿锋芒与一时。传令,全军收拾行囊,明日一早撤回河北。” 第一百五十二章 劝进风波 袁绍这次撤军非常彻底,所有辎重一概丢弃,只带着一部分粮草,令偏将吕旷、吕翔兄弟率军五千守潼关,为大军断后,其余所有部队一路东蹿。 他们连洛阳城都没有进去,只是在虎牢关留下蒋义渠部两千人,然后渡过黄河直奔邺城。 五日后,贾成率领大军进驻长安,随后吕旷、吕翔并没有做出任何抵抗行动便开关投降。 进入长安后,贾成本人留在长安城,令徐晃率军追击。 徐晃一路追杀,弘农,洛阳相继收复,蒋义渠弃关而走。 至此,关中以及东都洛阳千里疆域落入贾成手中,重新纳入朝廷治下。 袁绍八十万大军西征汉中惨败而归的消息传遍天下,令关中群雄俱都震动。 荆州刘表闻讯大惊,立刻下令在巫山与巴郡太守严颜对峙的蔡瑁撤军回荆州,并在长江沿岸设立烽火台,防备益州军进攻。 益南之危一日尽解。 随着徐晃进驻洛阳,蒋义渠逃走,河东太守张扬见大势已去,便上表朝廷,愿意接受朝廷管辖。 随即太行以南的河内,以西的上党、河西、晋阳、平阳等并州郡县相继宣布易帜,脱离袁绍统治,归顺朝廷。 蜷缩在兖州鄄城一带的曹操见机出兵,一路在曹仁率领下攻占了东郡,进入豫州,攻取谯郡、颍川、汝南等地。 另一路由他亲自率领部队进入徐州,攻取山阳、梁郡、沛郡、彭城,直逼徐州郡治下邳。 一时间曹操势力扩大了三倍多,手中握有豫州、兖州大部和半个徐州。 此时,贾成势力范围覆盖益州、凉州、雍州、并州大部以及河南一部,其疆域范围已经超过袁绍势力,只是人口略有不如,但综合实力一举超过袁绍,成为天下最大的势力。 消息传到郑都,朝廷震动,群臣百官纷纷上书为贾成请功,裂土封公的呼声再度高涨。 不管是别有用心的人士,还是贾成手下文武,俱都上书天子刘协,请求晋封贾成公爵以酬其功。 他们不仅上书天子刘协,还写信给贾成,劝贾成接受众望,不要拒绝封公之议。 与此同时,在这数以千计的信件中,无不要求贾成乘胜追击,趁势进军中原。 甚至他身边文武众人都觉得这时应该出兵关东,拿下河北州郡。 而更让他们振奋的是,袁绍逃回邺城之后不到一个月,便因为病情加重,虽然邺城医匠竭力救治,依然药石无效,很快病逝。 而且在他死前,居然指定三子袁尚为冀州牧,行大将军之职。 也就是说,袁绍废长立幼,指定小儿子袁尚为继承人。 因为事情仓促,长子袁谭还在青州担任青州刺史,而次子袁熙任幽州刺史,二人分别掌控着青州和幽州,并没有被袁绍解除职务。 袁绍仓促之间指定继承人的行为,顿时引起袁谭、袁熙的不满。 袁谭作为袁氏嫡长子,是袁氏集团天然的继承人,他的身边自然拥有一帮班底,盼望他继位后掌握大权。 袁谭本人也非庸才,当初以不到万人的部众进入青州,仅用了两年时间便将青州全境拿下,等于说袁氏四分之一的疆土是他一手一脚打下来的。 所以袁谭在袁氏臣子中颇有威望,被看做最合格的继承者。 但是袁尚也不差,在此次西征中临危受命,率军固守长安城,成为这次战役中袁军唯一的亮点。 若不是袁绍被贾成使计蒙骗仓皇撤退,致使袁军惨败,袁尚将成为此战最大功臣。 或许是在一战中袁尚表现突出,也或许是袁谭远在青州,来不及回来,更有可能是袁绍确实偏爱幼子。 总之在他死前指定袁尚继任,并任命郭图、逄纪、审配、辛评四人辅政,辅佐袁尚。 袁谭大怒,联络二弟袁熙率军进逼冀州,袁氏内战一触即发。 在这种形势下,郑都朝廷要求贾成进军关东中原的呼声越来越高。 就连此战立下献策之功的法正、孟达两人也极力主张乘胜出兵,收复北方四州。 这二人先前献计徐晃,帮着徐晃攻取武关,进逼长安。又赶往盩厔,为贾成制定了瞒天过海,迫使袁绍撤军,然后层层截杀之计,为贾成击败袁绍立下首功。 如今二人在贾军中名声如日中天,被誉为新一代的张良、陈平,简直是年轻士人的偶像。 法正更是在贾成面前慷慨激昂道:“丞相,如今我军闻战而喜士气正旺,袁本初新亡,河北人心惶惶,正是一战而定的良机。若丞相不取河北,恐失人望。” 孟达、张飞以及押送俘虏前来长安的黄忠、魏延等文武都上前请命,要求率军出征,收复河北。 只有参军李严默然不语,并不发表意见。 贾成有些犹疑不定,他一方面觉得这的确是个天大的机会,袁绍败后精锐尽失,河北已经没有抵御他的力量。 另一方面又觉得太过顺利,朝廷从上到下都弥漫着一股骄傲的情绪,认为兵锋所指战无不胜。 而且形成了一股难以遏制的舆论,把贾成捧上了天,上书封公之议成为朝廷内外众口一致的潮流。 这是异常危险的思想。 纵观历史,每当这种时候,只要当政者被舆论挟持,冲动的做出决定,往往后果非常惨。 赤壁之战的曹操,淝水之战的苻坚,元嘉草草的刘义隆,燕子矶之战的完颜亮,等等等等,多少英雄人物面临大好形势而一时冲动,成为了历史笑柄,为后人所嘲笑。 说实话,贾成心中很不安。 他并非杀伐果断的枭雄,只是为了能够活下去,为了汉家血脉多存留一些,才做了那么多事情。 这其中每一桩每一件都是为形势所逼。 无论是当初屯田长平馆,还是奋起反击马超,救出天子刘协,定都南郑。 后来平定杨松、庞羲、赵韪等人的叛乱,制定百城千道计划振兴益州经济。 又出兵凉州,平定马腾、韩遂等人的叛军。 其实都是为势所破。 甚至他成为汉室朝廷最大权臣,也是因为天子刘协步步紧逼,差点威胁到他的性命,才不得不做出反击行为。 为了不让刘协捣乱,他才就任司空和丞相,保证所辖境内能够安稳发展,百姓不再受苦。 袁绍率军进犯,为了保护百姓不受战乱荼毒,贾成奋起反击,击败了袁绍。 若说军事水平,其实贾成并不认为自己有多少高于别人的地方。 就从出兵方略来看,他明知道盩厔城足以阻挡住袁绍进攻,却还是冒险让镇守巴郡的徐晃抽调兵力北上助战。 若不是蜀中地形险峻,再加上这些年来他拼命发展经济,科技树点的有点多。使得部队装备以及各种武器远胜其他诸侯。 还有士卒们保卫家园的意志非常坚定,麾下谋士将领能力突出,指挥部队带来一场又一场胜利。 就凭着他这种破绽百出的布置,益南早就落入刘表手中了。 益南要是被刘表占领,他腹背受敌,成都,巴西以及汉中还守得住吗? 贾成扪心自问,他眼下的声望和荣誉有几分是真的自己的? 如果麾下将士们离开家乡作战,还能不能发挥出百分百的战斗力,贾成表示很难做到。 毕竟这时代的人们乡土观念非常强烈,远离家乡作战要维持住士气是个异常艰难的工作。 他的部队人员有很大一部分是当初洛阳、长安迁移进益州的,打回长安,打回洛阳时他们内心中最大的期望。 如今实现了这个期望,士兵们便没了作战意志,想要回到故乡安居乐业。 若是别的势力再度入侵,他们不介意再拿起武器保卫家园。 但要是刚刚回到家乡再出兵作战,估计就没那么强的战斗意志了。 贾成了解这一点,所以迟迟不敢做出进一步决定。 商议了许久,贾成腹中一紧,便起身去后堂上厕所。 他刚放松完,舀水清洗的时候,就见参军李严默然站在门口。 贾成疑惑的问道:“方正也是来如厕的?” 李严道:“属下并非如厕,乃是有一言进与丞相。” “哦?方正有言可在堂上提出,为何要私下来说。” “属下恐在堂上一出口便受众人攻讦。” “那...你说罢。” “属下以为此时非出兵良机,请丞相暂罢刀兵修生养息,静待袁氏生变,可兵不血刃拿下河北。” “方正此言何意?” “古人云哀兵必胜,袁本初新故,袁氏兄弟兵甲十万,占地千里,丞相若是出兵征讨,其必然团结起来一致对外,冀州便无法相谋。但要是我们不进攻,袁本初废长立幼后患必生,袁氏兄弟为了争夺冀州之主的位置必然兄弟交恶,势不两立。待他们两败俱伤之时,我军发兵东征,可不费吹灰之力拿下河北。” “对啊!”贾成一拍大腿道:“方正之言颇有道理,只是这道理并不复杂,一想就明白,为何只有你李严李方正提出来,旁人却不肯点名。” 李严苦笑道:“丞相,恕属下无礼。收复两都之后,大家都认为我军战斗力天下无敌,人人想要争功封侯,生怕落在旁人之后,故此......” “唉,都是年轻人,飘了啊!” 贾成感叹道。 他能明白手下这帮人的心情,他麾下不管文武都年纪不大,就连排名最靠前的徐晃、甘宁,如今也不过三十来岁。 这次盩厔之战,立下最大功劳的法正、孟达两人更只有二十出头。 要知道仅仅数月前,他们两人还只是六百石县令,现在虽然还没有具体封赏下来,但依据功劳,两千石的职位不在话下,封侯更是毫无疑问的了。 这一战之后,朝廷将诞生至少十几个侯爵。 但是还有很多人的功劳够不上侯爵,这些人怎么会甘心? 人人都觉得袁绍在时,号称八十万的袁军也不是自家对手。如今袁绍病死,河北动荡,有多少人忍得住这块到了嘴边的肥肉? 即便他们判断出李严所说的情况,也不愿意等几年再出兵。 因为到时候袁氏兄弟争的两败俱伤,贾军出兵定然不会打多少仗,到时候他们能落到手里的军功可就不大了。 没了军功,让他们用什么换个侯爵? 贾成暗暗点头,伸手拍拍李严肩头:“方正这些年在太学果然学有所成,眼光、见识非常人可比了。你说的话我会考虑的。” 他没有回到议事厅,令许褚传话,说他连日征战身体疲乏,歇息几日再议不迟。 回到后堂,看着书房里慢慢几大框百官劝封公书信,贾成头都要裂开了。 出兵东征可以暂缓,劝进的风潮却是一日胜过一日,让贾成应对不暇。 他知道其中有很多人心怀不轨,但也有很多他的亲信部下。 比如一向桀骜不驯不甘寂寞的甘宁。 还有一些引经据典,自以为是的老儒,比如太学博士郑众、服旻等人。 倒是护羌校尉关羽来信劝他慎重,进位公爵恐动摇汉室根基,隐隐以王莽作为例子提醒贾成。 其他人可以不管,那些镇守边疆的将领,以及名声很大的儒家名士,他必须一一回信,告诉他们天下未定,自己的功劳还远远未够来解释不想进位公爵的理由。 但是有两封信却引起他的注意,让他神情为之一振。 看着落款熟悉的名字,贾成不由得微微一笑,将两封内容迥异的书信摆在一起比较起来。 第一封信署名为河内温县令司马懿,作为新归降朝廷的地方,并州上下各级官员劝进最热烈。 毕竟并州原本属于袁绍,并州刺史高干是他的外甥,如今并州太行以西都降了朝廷,高干只能守着邯郸一线。 贾成虽然答应投降的并州官员一概不动,但这些袁氏旧臣哪个都不是官场小白,知道只有获得新主人的认可,他们才能安然坐稳位置。 所以当他们得知朝中有给贾成裂土封公的趋势,便立刻不约而同的上书劝进,同时纷纷写信给贾成,表明自己的态度,坚决拥护贾成进爵国公。 这其中文采斐然的有之,言辞激烈的也有之,但最有意思的就是司马懿的信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两封信 “......昔成王幼而周公辅,厉王走而周召共和,皆儒家先贤,千古美谈。贾公披肝沥胆,挽大汉于即倒,救万民于水火,此非周旦、周定、召穆故事焉?今天下靡乱,国人震荡,臣请丞相负社稷之重,天下所望,晋国公以辅天子,摄国政以安天下。在内则民心安定,国家稳固;在外远州震怖,不战而胜......” 司马懿这家伙不愧是未来的权臣,把篡权的理由写的这么冠冕堂皇。 他直接跳过了两百年前王莽封公之后篡汉的事实,把当今天下局势当做春秋战国时期。 那时候可不是汉时的集权统治,周天子只是名义上的天下共主,天下封国林立,公侯遍地走的时代。 代入到那个时代,以贾成的功劳,封公也就没了那么多的限制。 因为汉朝立国之时,刘邦就曾与臣子们定立白马之盟,立下“非刘氏不王”的誓约。 更由于袁绍当初曾扬言天子刘协非汉家血脉,并率军来攻,从侧面勉强可以证明汉家天子与当初周天子并无不同。 司马懿作为并州新降官员,为了他们河内司马氏安全,迎合朝中舆论上书劝进无可厚非。 或许他看出了贾成在未来逐鹿中原中胜出的可能性更大,不甘心在新朝中流于一般,不能出人头地。 所以才别出心裁,双手奉上贾成晋封公爵的理论依据。 还别说,他的这种说法绕开了高祖刘邦“白马之盟”的誓言和约束,比那些老儒们挖空心思反驳刘邦更有说服力。 不过他不知道贾成是个挂逼,对他的了解比他自己还要清楚,哪那么容易受到此人蛊惑。 “呵呵,看来这货现在就忍不住了。只是这家伙在曹操手下隐忍多年,四十岁后熬死了曹操才敢出仕。到我这里为何就不想忍了,难道他觉得我比曹操好糊弄?” 贾成有点郁闷:“看来论权谋手段,在大家眼里我比较宽厚,不会下狠手杀人,所以这些野心家都想出来捞好处了。” 把司马懿的信放在一边,贾成又拿出一封书信。 “哈,没想到诸葛亮这货也来我这里了,还成了巴郡严颜手下功曹,啧啧,这是天下英雄尽入我彀中的节奏?” “......在下闻天子蒙难,奋起以护天子,收汉中,定陪都,全刘氏血脉者,丞相也。今丞相开张圣听,恢弘志士之气,收复两京旧都,兴复汉室指日可待也。然天下未定,丞相若贸然称公,则置高祖‘白马之盟’于何地?岂非自绝于汉室乎?天下诸侯效法丞相,不知几人称帝,几人称王?......” 诸葛亮说的话就诚恳的多了,他认为贾成之所以能够很顺利得到民心,就因为他占据道德高点,奉天子以令诸侯。 如果他一旦封公,天下人就会把他与王莽相提并论,既然你贾成都封公立国了,那咱们是不是也能这样做? 历史上就是曹操封魏公之后,刘备马上宣称曹操谋害天子,自称汉中王,建立蜀汉政权。 而南边的孙权也不是省油的灯,立刻跟上称吴王。 两家连年号都出来了,明显就是把天子刘协当成了死人,迫不及待地来分汉室遗产了。 谁都不傻,打到现在哪里不知道汉室已经名存实亡了。 就看贾成怎么做,要是他不封公立国,那大伙还是按照老规矩办事。即便不把朝廷当回事,也只能乖乖用这朝廷的官职,不敢随意分裂国家建立自己的政权。 没见到当初袁术是怎么死的吗? 但要是贾成飘了,为了那个虚名封了公。 那好了,你做初一,就别怪我是来个十五。 排排坐分果果,咱们都建国称王算了。 到时候汉天子的作用就没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朝中还有一大帮对汉室抱有幻想的文武官员。一旦贾成封公,这些人就会认为他有篡汉的野心,对他就会离心离德。 在这个天下未定的时候,贾成必须团结所有人,不能让自己的势力内产生分裂的情况。 丞相之职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位,朝中权柄尽归其手,何必再弄个公爵出来让人非议自己。 等到天下都平定了,众望所归之时,取代刘协也就顺理成章了,他还年轻,等几年不行吗? 封公这种损己利人的蠢事,贾成表示臣妾做不到。 不过从这件事上,贾成从侧面也了解到手下隐隐已经形成了好几个派系。 一部分是汉室老臣,通过安国营调查,这部分人隐藏的非常深,在封公之议期间,这些人暗中频繁联络,经常秘密商议。 这其中有衣带诏里面的董承、刘备、来敏、孔融、丁冲和种辑,还有一部分退居幕后的老臣,如他的老师士孙端,原司空杨彪,议郎吴硕、赵彦等人。 这些人表面上几乎都赞成贾成封公,还写信劝进,其实他们暗怀啥心思贾成也能猜到几分。 无非是以退为进,把贾成捧的高高的,然后撺掇他马上出兵攻打河北。 河北是袁绍老巢,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贾成手里就几万正兵,河北数百座城池,每占一地必然要分兵驻守。 打的时间长了,手里兵力不足,就得回来征发青壮补充部队。 就算有军功爵位制的激励,时间长了家里的田地谁来耕种?那么多工坊的工人哪里找?久而久之,老百姓就会对他产生怨恨之情。 贾成要是一着不慎打一次败仗,这些人就会抓住机会,给他来记狠的。 即便他能够回军平定内乱,也将焦头烂额,再也得不到所有人的支持。 作为皇帝的刘协就有了翻盘的机会。 其实贾成明白,退一万步讲,他就算上了这些人的当,步历史上曹操后尘封公建国,最后刘协以及这些保皇党也不可能翻盘。 不过这样一来,一统天下倒有可能成为泡影,回到三分天下的乱局中。 贾成不想这么干,当然不会让这些人得逞。 还有一部分人如关羽、诸葛亮这些心存汉室,但头脑比较清醒的文武官员。 这中间还有一部分原先跟随他的同学和年轻士人。 他们认为天下未定,封公建国是割裂汉室的不智之举。 他们一方面衷心希望贾成是汉室忠臣,在天下靡乱之际匡扶汉室,重振大汉。 另一方面也对天子刘协比较失望,先前刘协短暂亲政时期,所作所为让他们伤透了心,想让贾成就这么秉政下去。 有的如田畴、邢颙等人,他们寄希望于下一代君主,开始自荐入宫教导刘协的两个皇子,希望未来的汉家天子能够挑起重担。 可惜不知是天子刘协不信任他们,还是汉家天子依赖宦官成了烙印在血脉里的本能。 两位皇子都快十岁了,还是不愿学习儒家经典,倒是与宦官们玩的很开。以至于田畴常常私下里叹息皇子顽劣,汉室后继无人。 这部分官员士人心中是矛盾的,他们承认贾成是少有的英明之主,又想汉室能够存续。 只要贾成没有表露出篡位野心,这些人就会拼命做事,帮助贾成平定天下。 但他们又担心随着贾成权势越来越大,将来天下终将易主。所以千方百计保护汉室皇族和宗亲,意图对贾成有所制约。 最后一部分人就是以甘宁、徐晃为首的核心班底。 这些人狂热的崇拜贾成,认定天子刘协就是个废物,只有他才是天下最合适的主人。 他们最迫切希望贾成封公建国,然后他们就可以成为开国从龙之臣世代富贵。 说实话,这帮人在益州势力最强大,普通百姓中基础最雄厚。他他们特意宣传下,以至于很多偏僻郡县只知有贾公而不知有天子。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人将他们的利益捆绑在贾成身上,与刘氏皇族愈走愈远,迟早将推动他与刘氏决裂。 贾成早就知道,权臣是没有好下场的。 他的路走到尽头,不是贾氏族灭,便是摇身一变成为新的皇族。 他当然不可能傻乎乎做愚忠的岳飞,等着刘氏天子翻脸,灭了自己家族。 却也用不着急匆匆上位,让天下人唾骂。 只是眼下必须安抚好手下忠心自己的这些人,转移一些注意力,然后等待河北内乱,再出兵攻取。 想到这里,贾成吩咐侍卫:“传鲍出过来。” 很快,安国营统领,典军校尉鲍出来到贾成面前。 “文才,京中封爵之议甚隆,可有异常情况?” “禀丞相,除了太学之中爆发了几场争论,两方各执己见,据说还动了手,倒是只有几个轻伤,最终还是被祭酒、博士们弹压了下去。 此外少府孔融似乎与很多人都有过密议,特别是国丈董承、左将军刘备与孔融这些日子走的特别近。听说董承最近招募广汉人原益州从事彭漾为谋士为其出谋划策,经常宴请他的几个老部下,其中就有城门校尉去卑。 左将军刘备除了经常进入孔融府中,倒是没有其他举动,但是他曾写过书信给护羌校尉关羽,还有征虏将军张飞,属下不知信中内容,不敢揣测。” “彭漾彭永年?” 贾成不由得沉思起来。 说起来贾成对三国历史中很多二流人物都不太熟悉,只有这个彭漾却有点印象。 因为他前世喜欢刘备,所以对刘备这边主要人物都还算了解。 前世小时候特别喜欢关张赵马黄这五虎上将,每一个都想他们有完美的归宿。 可惜黄忠在定军山阵斩夏侯渊后很快老死,关羽、张飞之死让他扼腕痛惜,只有赵云一人征战一生,直至伤病而亡。 让他最哭笑不得的就是马超竟然恐惧而亡。 当然了,那时候他还不知道马超是个多么残暴的人,否则也不会产生这样的情感。 而马超恐惧而亡的原因就是这个叫做彭漾的家伙,因为他自视极高嚣张自矜,却得不到刘备重用,只给了个治州从事的位置。 于是彭漾竟然企图说服马超发动叛乱。 可这时候马超手里根本没几个兵,又是新降刘备,哪里敢有异动。 马超听彭漾劝说后大惊,在彭羕走后把他的说话告发刘备。于是彭羕被收监下狱,随后处死。 这件事后却提醒了刘备,马超为人如何大家清清楚楚,为了起兵造反,连自家老爹和兄弟都不顾的货,有什么忠诚可言。 于是刘备便派人日夜监视马超,时时用一些小事斥责他。 马超觉得刘备容不下他,迟早会对他下手,又苦于无力反抗,便在忧惧中染病身亡。 说来巧合的是,当初庞羲叛乱,是张松和他两个人率先看出了迹象,禀报给刘璋。 可是当甘宁率军来救,这两货因为以前与甘宁不和,便时常对他冷嘲热讽。 甘宁可不是好相与的,击败庞羲之后回到贾成身边告诉贾成,说张松、彭漾“心大志广,难可保安”。 张松名气大,贾成知道他的脾气,是个顺毛驴,只要夸赞几句便全心全意为他卖命。 彭漾他本来就不喜,便随手给了个益州从事打发了回去。 哪知道这货居然攀上了董承,只是董承本来就对贾成不满,自然不会举报彭漾,反而奉为上宾,成了他的谋主。 “看来有些人坐不住了,要跳出来搞事。” “丞相,不如属下即刻回京,寻机拿下彭漾,取得董承谋反罪证,将他们一网打尽。” 贾成轻轻摇头:“一个小小彭漾,就算你得到口供又有何用?我非汉武,你也不是张汤,平白落得个酷吏的名声。这样吧,你回去走一趟也好,请教一下司徒公,让他帮你准备个引蛇出洞的好戏,把那些牛鬼蛇神都给我引出来一网打尽。朝中良莠混杂,也该清一清了。” “诺!属下这就回京。” 鲍出低头领命,随后他犹豫了一下,提醒道:“若是左将军刘备也参与其中,护羌校尉关羽和征虏将军张飞这二人恐怕......” “无妨,关云长与张翼德还是识大体的,过些日子我将在长安召集众将共商军制,届时找他们两个谈谈吧。逐鹿中原之日快到了,怎能少了兴霸和云长。” 第一百五十四章 关羽和刘备的选择 建安七年(202年)九月末。 中原秋风刚起,凉爽宜人的时候,塞北却寒风乍起,眼看就要进入大雪纷飞时节。 在苍莽的草原上,万余汉军铁骑犹如一股股钢铁洪流,将对面羌胡、匈奴联军撕的七零八落,无数胡人倒在汉军铁骑之下,发出凄厉的喊声。 汉军铁骑好像一部运转精密的机器,将残存的羌匈联军分割包围,迫使他们放弃抵抗下马投降。 这是羌王杨千万留在草原上由他弟弟杨千方率领的白马羌残部,以及南匈奴单于复株累幼子栾提结盟后组成的西北最后一股顽抗势力。 他们本想攻占敦煌,联络西域各国待机反攻。 但是被凉州都督甘宁识破,布下重兵围追堵截。他们不敢和甘宁大军硬拼,便转头进入早就荒废的西海郡,穿越七百里巴丹吉林荒漠,企图突然出现在武威郡,劫掠补充之后向东回到朔方羌胡故地。 只要回到故地,他们就能依靠连绵不绝的焉支山修生养息,重新发展部族。 然而他们忘了,护羌校尉关羽早就接到甘宁命令,在武威设下口袋,要全歼这西北胡人的最后一支乱军。 尽管这两个部族总人数多达十万,能上马作战的胡人战士接近一半。 但经过七百里荒漠的长途跋涉,胡人们已经精疲力竭,牛羊口粮消耗殆尽,战马都瘦的跑不起来,饥饿的战士们连手上的弓箭都拉不动了。 与其说是一场战斗,还不如说是一场残酷的屠杀。 汉军骑兵将胡人们驱赶到一起,用弓弩,用刀枪将他们像割麦子一样一层层割倒、踩死。 残存的胡人被汉军冷酷的杀戮吓坏了,他们无力抵抗,又没有办法突围,只能将首领们捆绑起来献给汉军,祈求对方停止杀戮。 关羽目无表情的看着面前跪倒一地的胡人贵族们,冷冷的道:“枭首,首级送往郑都。其余俘虏就地卖与凉州矿场工坊为奴,所得钱财与缴获一起折算军资纳入护羌校尉府。” “将军不可!”参军糜芳大惊,立刻上前劝阻。 “此战我军大胜,生俘杨千方、栾提以下有名、有爵位者百余人,斩首两万,生俘几达八万。若将俘虏、缴获送往朝廷,将军仅凭此功便可功盖朝野,不下甘都督、徐大将军,为何要擅杀敌酋,私卖俘虏以自污?” 糜氏兄弟原本觉得刘备有明主之资,于是极力帮助他继任徐州牧,甚至在刘备被吕布打败之后破家跟随刘备前往豫州。 但当他们又一次败于曹操之手,被迫投奔汉中朝廷,糜氏兄弟在汉中所见所闻,让他们改变了主意。 他们觉得相比于贾成,刘备远远不能承担起匡扶汉室,改变现状的大任。 毕竟他们是寒族,在刘备手下,或许可以改变他们的身份,晋级士人。但他永远做不到士族、寒门公平对待。 而贾成治下却能很好的做到这一点,只要才能、德行通过考核,不会在乎你的身份,一样能够得到重用。 以糜竺的精明,当然能够看出二人的优劣,所以糜竺义无反顾的弃了刘备,转投贾成。 糜竺本人没有什么军事才能,所以他利用自己的商业优势,积极帮助朝廷开拓商道。 为了糜氏的将来,他还让自己的弟弟糜芳投入关羽麾下,在战争中获取军功。 糜芳头脑灵活,加上与关羽也相识多年,很快便成了关羽得力部下,提拔为参军。 关羽在西北屡立战功,麾下将士也大多因功封爵,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 哪知道大伙费尽心机抓住了大鱼,一举歼灭西北最后一股羌胡、匈奴叛乱势力,却突然听到主将关羽下达了这样一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命令,简直是晴天霹雳一般。 其他部下将领听到关羽命令也都懵了,这场伏击战打的太漂亮了,几乎和当初戴斌指挥下三部联合歼灭复株累一役相媲美。 况且当初关羽只是一部将领,主要功劳都是职位最高的戴斌的。 现在他们独立完成了这次同样规模的伏击战胜利,只要把俘虏缴获往汉中一送,朝廷还不得封出来十几个侯爷? 可要是按照关羽的命令,不但这次战役功劳立时抵消,说不定大伙还得尝尝囚车押送进京的滋味。 擅杀投降敌酋,私卖俘虏,吞没缴获可是军中大罪啊。 虽说关羽没有把好处收入私囊,可纳入护羌校尉府也是不合规矩的,仍然是大罪啊。 难道关将军喝醉了,在发酒疯胡说八道? 众将纷纷请求关羽收回乱命,按照军中惯例行事。 关羽却面色一沉,厉声道:“关某只有主张,稍后便会具书上报,不会没了尔等功劳,所有后果关某一人担之!” 众人无奈,只好按照关羽命令行事。 不过大家暗自决定,定要密报抄题,将此中详情告知汉中。 没了功劳不可怕,最怕就是受到这个疯子上官牵连,稀里糊涂的丢了脑袋。 其实关羽何尝想这么做。 他也曾是个热血男儿,以忠义自诩,一门心思报效国家。 可是就因为打抱不平,出手打杀了为害乡里的地痞,不得不流落他乡。 幸而遇到刘备、张飞这两个意气相投的好兄弟,三人结伴从军,十余年来闯下不小的名头。 可惜大哥刘备地位越来越高,却渐渐丢了初心,为了那个虚无缥缈的汉室宗亲,大汉皇叔的名头,私下里与朝中那些顽固腐朽的老臣暗中勾结。 刘备对他恩重如山,视为兄弟,他关羽就算立时赴死也难以报答。 但在汉中,他看到丞相贾成所做的一切,无不印证了贾成是大汉崛起的唯一选择。 贾成仁厚待人,爱民如子。 贾成锐意改革,使得像关羽这样的寒门子弟也有了上升途径。 贾成英明睿智,洞悉一切,当初在刘备府中所说的话足以说明他很清楚大哥刘备在做什么谋划。 但是丞相却毫不在意,并没有出手对付大哥。反而量才使用,重用自己和三弟张飞,让二人壮志得酬,为国家讨平边患,建立卫霍之功,成为汉家英雄。 丞相贾成对自己一样恩重如山,甚至比在大哥刘备麾下为争地盘打仗有意义的多。 要知道保家卫国在史书上的评价绝非内战胜出所能比的。 他原本以为,只要离开郑都,远离朝野纷争,便能做一个纯粹的军人,为国为民奉献一腔热血。 然而大哥刘备的一封书信让他坠入寒冷深渊。 大哥让自己率军入京,威逼丞相贾成交出权柄,还政天子。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丞相做的这么好,即便他秉政,掌握了朝中内外权柄。 但他看到贾成依然对天子恭恭敬敬,一言一行从未有篡位登基的野心。 如今天下未定,关东诸侯虎视眈眈。贾成以一己之力令益州国强民富,正是剑指中原,讨伐不臣,令汉室重振之时。 大哥刘备为何还要暗中作乱自毁长城? 难道天子亲政一定比丞相做的好? 他可是听说过当初天子短暂亲政,把贾成叔侄架空之后朝廷内外搞成什么样子。 若不是丞相力挽狂澜,带领部下平定叛乱,估计此刻天子刘协的坟头草都比人高了。 但这些迂腐的老臣就是看不见,拉拢了大哥搞风搞雨,还以兄弟之义要求自己起兵叛乱。 接到大哥的信后,关羽彻夜难眠。 一面是大哥代表天子封官许愿,以兄弟之情相逼。 一面是汉室在丞相的治理下蒸蒸日上,很有可能令大汉再度强盛。 他实在不忍,也不敢破坏这大好局面,成为汉室罪人。 况且就算他起兵,手下这些将士能听他的吗?关羽表示他没有丝毫把握。 贾成实在太得民心了,不说将士们在丞相治下个个家中生活无忧。 就算仅仅一个二十等爵位制,就能够令多少人甘心为丞相驱使,令旗所指无不景从。 他关羽又能拿出多少筹码令手下将士偏向自己,与丞相作战。 他不敢将实情密告贾成,这样的话,大哥刘备将死无葬身之地。 他也不想听大哥的话,起兵叛乱。他怕这样做非但帮不了大哥,还害了大家性命,在史书上留下逆臣之名。 想来想去,竟然让他想到了一个自污的办法。 全歼羌匈叛乱联军,是为朝廷、为国、为汉室江山。 擅杀敌酋,私卖俘虏贪墨缴获是自污获罪。 就算因为这样做他关羽丢了性命,至少可以避免内乱,让朝廷免于战火。 他死了,大哥没了起兵叛乱的基础,也就会偃旗息鼓。 以大哥的隐忍性格,没有完全把握是不会冒险起兵,这样就能保全大哥一家,报了他的兄弟恩义。 对丞相贾成,消除了隐患,同样报了知遇之恩。 就算自己身败名裂又有何妨。 就这样,关羽下令处死一百三十名羌匈贵族首领,将他们首级送往郑都。 随着首级,他亲笔写了一份奏报,详细汇报了这一战的经过。 最后,他以边郡穷苦,没有余粮养活俘虏为由,自行承担下贩卖俘虏以充军资的罪名。 写完奏报,他令参军糜芳,副将周仓二人暂代自己处理护羌校尉府公务,自缚其身,坐着囚车与敌酋首级一起前往郑都领罪。 关羽一行还在路上,护羌校尉府便有无数书信送入京中,让他的行为引起了轩然大波。 朝中百官震惊了,无数人在问这个刚刚迅速崛起的将星,被丞相破格重用的边关大将为何做出如此疯狂的事情。 很多人不明白关羽为何要这样做,纷纷互相打听其中详情,但是大家都莫衷一是,只能胡乱猜测。 有的说关羽功高震主,飘了,所以开始肆无忌惮起来。 有的说关羽小人得志,被大功刺激的疯了,事后清醒过来害怕了,所以才自囚回朝领罪。 更有人借此说寒门子弟不可用,不能承担大任。 只有刘协面色铁青,使人暗中传刘备进宫大骂了一顿。 “皇叔,你说关羽忠义无双,只要一封书信定能让他率军入京勤王。为何会弄成这副光景?” “陛下息怒!”刘备跪在地上连连告罪:“云长与臣相交二十年,臣深知云长秉性,绝非忘恩负义之辈。或许他另有隐情,不得不出此下策。” “另有隐情?什么隐情会让他在大胜之余做出如此违背常情之事?皇叔你也是带兵多年之老将了,可否与朕解释一下。” “微臣也不知道啊,云长做事颇有主见,或许事态有变,云长不得不出此下策。” “哼!都是一群废物!关羽自缚回京,他是指望不了了。为防泄密,皇叔可要处理好首尾。” “啊!?” 刘备一惊,刘协话中意思让他背生寒意。 指望不上关羽,为了保密,就要杀人灭口处死关羽。 这可是跟了自己近二十年的兄弟,情谊非比寻常,刘协竟然要自己杀了他。 这让刘备如何下得了手。 “怎么?皇叔不忍心下手?” 刘协冷笑道:“若是关羽落在贾成手里,你猜他会不会把你的书信交出去?” “云长与微臣多年兄弟,绝无可能泄密。” “呵呵,皇叔你多大岁数了,还相信兄弟之情?当年吕布与你也是兄弟相称,最后还不是夺了你的徐州。公孙瓒与你情深义重,你南下救徐州之时,他还不是弃你如敝履,你被吕布攻击走投无路,他可曾有一兵一卒救你?皇叔,你须记得,情义二字其实其薄如纸,唯有利益才是重于泰山。关云长若是论罪当诛,你猜他会不会将你供出来抵罪?” “这个......” 刘备迟疑了,脸上阴晴不定的犹豫起来。 刘协的话像一根利剑狠狠的刺在他心脏里,令他不能呼吸。 他下意识认为关羽为人忠义,不可能把他招供出来。 但刘协的言语就像一颗邪恶的种子,深深植入心中,很快生根发芽,牢牢占据主要位置。 是啊,要是关羽为了保命,将自己的书信交给贾成呢? 混迹江湖这么多年,刘备渐渐信奉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道理,心中的热血早就慢慢冷却了。 他自己已经改变了,那关羽呢?会不会也有了他的私心? 若是关羽没有私心,为何在做出那样的事情后不留在护羌校尉府等候朝处置,非要自缚回京呢? 难道他想亲自面见贾成,将自己的谋划密告给他? 刘备越想越担心,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非常大。 “臣明白了,这就去处理好首尾。” 第一百五十五章 天子密令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雍凉古道横贯西北,沿途多有险峻高山,人迹罕至,强人马匪出没。 好在这些年朝廷派出重兵清缴匪患,渐渐恢复了商道,沿途被废弃的城池也慢慢有了人烟,这条商道便渐渐繁荣起来。 进入陇西郡,虽然还有许多荒山野岭,但比起金城以北的荒漠,自然多了几分绿意和生气。 两个多月的艰苦跋涉,这支百余人的车队终于狠狠松了口气,在郡城馆驿中出示文书,安顿了下来。 关羽坚持不肯下囚车,不过接受了部下们的好意,在囚车外面搭了个帐篷,把囚车围在里面抵御寒风。 没过多久,长子关平从馆驿外走了进来,对关羽道:“父亲,孩儿去见过李太守了。他说朝廷未下旨意不敢私下拜见父亲,不过已令驿丞清空院中闲杂人等安置我们,稍后还有酒食奉上。” 关羽点点头:“李相如这番应对还算老成妥当,关某待罪之身,自然不敢劳烦太守亲迎。只是这段时间辛苦平儿了。” 看着父亲日渐消瘦的脸颊,关平不禁心中一酸,哽噎道:“父亲何必如此自苦,玄德伯父难道非要以死相报吗?” 作为关羽长子,关平是最了解关羽这样做的原因,但也是最不理解的。 他知道父亲与伯父刘备感情深厚无人可比,但是他更知道以前那么多年来,父亲在伯父麾下壮志难酬,很少有笑容。 也就丞相把他调离伯父身边,参与北击羌胡之后,父亲才渐渐有了爽朗的笑容。 他知道,只有在丞相手下,父亲的志向才得以实现。 这几年对匈奴、羌胡的一场场胜利,更是让父亲名扬天下。 封侯,拜将,解良关氏名声鹊起,一跃而成为大汉新贵。 可是伯父刘备的一封书信,让父亲再一次没了笑容。 他不知道那封信中写的是什么,但隐隐也有所察觉。 毕竟这些年来父亲每次接到伯父的信之后便有一段时间情绪低落,他知道两人之间开始有了分歧。 只不过这次更甚,接到信后,父亲在大胜之余竟然做出如此反常之事。 关平更是暗恨刘备,难道非要我关氏家破人亡你才肯放过父亲吗? “住口!” 关羽厉声呵斥道:“长辈之间的事,小儿辈怎敢随意置喙!” 只是关平毕竟从小就跟随在关羽身边,还在郑都上过几年太学,渐渐有了自己的主张。 今日实在忍不住心中的话:“父亲难道不知,所谓攘外必先安内。当初朝廷偏居西南,中原遍地强藩,唯有上下一心精诚团结方可讨平不臣重振汉室。丞相励精图治,救民于水火,数年来治下百姓安居乐业,精兵强将无敌天下。如此方有父亲屡胜外敌,袁本初八十万大军铩羽而归之盛事。这不正是我大汉出兵中原平定天下的最好时候吗? 可是伯父一封书信,逼得父亲不惜自污求死。孩儿不知道伯父信中所写何事,不过仔细想来,无外乎以兄弟之情强求父亲起兵对付丞相。父亲左右为难,方才出此下策而已。 只是孩儿想问,伯父身为汉室宗亲,大汉皇叔,这样分裂朝廷,对付汉室栋梁,他难道不是刘氏罪人吗?父亲因小义而失大节,辜负丞相厚望,岂非一样是大汉罪人!” 关平以前在关羽面前几乎很少说话,默默地跟随父亲转战南北。 可是眼看父亲因为兄弟情谊要将家族毁于一旦,关平坐不住了。 若是因为大义,他无可厚非,慷慨赴死而已,大汉铮铮男儿谁做不到。 可这明显是分裂国家的乱命,让他如何甘心赴死。 关羽长叹一声,声音中充满了悲凉:“为父如何不知,当年你刘伯父与为父和翼德叔父意气相投,发誓匡扶汉室。二十年来转战南北从不相弃。如今他身怀天子血诏,令为父起兵勤王,清君侧,还政与天子。这难道不是大义?一边是丞相,一边是天子,为父熟读《春秋》,却找不出两全之法,想来想去唯有一死而已。” “什么?这是天子的旨意?” 关平大惊,喃喃道:“天子这是疯了吗,要自毁长城?父亲,会不会是刘伯父假传圣旨?” 关羽摇头:“你刘伯父虽说不辞权变,但也不至于对为父假传圣旨。况且他手中无兵无将,以他的性格若无天子旨意,一定会等我与翼德回京之时当面相商,绝不至于冒险写信相求。” 关羽的话让年轻的关平目瞪口呆,他决计想不到在这大好形势下居然是高高在上的天子做出这样令天下人寒心的谋划。 即便当初他在太学中,与同学们激扬文字纵论天下之时,也都认为如今朝廷君明臣贤,天子和丞相君臣相得。 天子胸襟宽广,当初亲政做了不当之事,便立刻下罪己诏,委朝政与三公,自己延请大贤读书明理。 这是天下士人心目中最为赞颂之举,很多人都觉得天子深合为君之道,有齐桓、燕昭之风。 将来天下平定,丞相功成身退还政与天子,必将是一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美谈。 哪知道现实却给了年轻的关平残酷的一击,从天子的谋划中,关平哪里还不明白,看似风平浪静的朝廷,内里早已波诡云谲,不知道策划了多少阴谋诡计。 “天子的谋划丞相知道吗?” “呵呵,你以为呢?” 关羽嘴角露出一丝嘲笑:“丞相何等样人,哪会不知。平儿,你知道为父为何要这么做么?” “您不是在报答丞相知遇之恩吗?” “这只是其中之一,还有就是丞相当初将我与翼德、仲康调离你刘伯父身边,如今想来,何尝不是为了看出了内情,借故剪除你刘伯父的羽翼。只是丞相仁厚,没有出手对付你刘伯父而已。所以为父才更念其恩,不肯起兵啊!” “既然如此,父亲为何还要自污进京求死,留在边疆不好吗?” “留在边疆?”关羽轻轻摇头,“我若留在边疆,你伯父一定忍不住动手,朝中就会大乱。只有我没了兵权,你伯父没有仪仗,便不敢随意乱动,尚可保全性命,翼德他们也不至于受到牵连。” “可是这样一来,我们关氏就灭族了啊!” “你且放心,以丞相为人,只要我关羽自请领罪,绝不至于牵连家人。或许都不会影响你们的仕途。” 关平百感交集,再也忍不住,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这时亲卫军侯廖化快步跑了进来,有些焦急的道:“将军,少将军,外面有些不对劲,我们的馆驿似乎被人包围了。” ...... 时间退回到一个时辰前,郡守府,太守李参正在密室接见一个神秘客人。 “小子刘封见过李郡君。” 一个黑衣年轻人对李参从容行礼。 “刘公子秘密求见本官,不知有何要事?” 李参有点不耐烦的问道。 不过他虽然不太高兴,但也不敢怠慢面前这位叫刘封的年轻人,毕竟这位可是直接出示了他老师杨彪的迷信,不是他能随意得罪的。 作为陇西最大的望族之一,百余年来李氏世代在当地为官,他李参李相如在中平二年(185年)就已经担任陇西太守。 当初韩遂、边章起兵反叛朝廷,率军十余万围攻陇西,李参为了李氏家族,开城降贼。 后来马腾占据陇西,李参同样为马腾效力。 随着凉州局势变化,马腾逐渐显出败势,李参便秘密写信给老师杨彪,请求献城投降,朝廷免去他李氏附逆之罪。 杨彪虽然已经被罢免了官职,但他在朝中还是有一定的人脉,刘协对他也是非常倚重。 于是在杨彪的操作下,李参不但没有获罪,反而再度担任陇西太守,依然牢牢掌控着陇西郡。 值得一提的是,陇西李氏数百年后不但巍然不倒,还开创了一代盛世。 不错,李参就是唐太宗李世民的先祖。 刘封似乎没有注意到李参不悦的神情,只是从怀里取出一块龙形玉佩递给李参:“小子奉天子密令来此秘密行事,请相如公配合则个。” 作为世家望族,又做了近二十年太守,李参哪里会认不出这块玉佩乃是天子御用之物。 刘封身上有老师杨彪亲笔书信,又带着天子御用玉佩,其身份自然昭然若揭。 “原来是天使到来,下官失礼,请天使恕罪。” 李参更加不敢怠慢,赶紧重新上前行礼。 “小子秘密行事,相如公无须多礼。” “不知天使有何公干需要下官配合。” 李参有些摸不着头脑,陇西这地方经过十几年战乱,早就破败不堪。虽说最近几年朝廷大力发展经济,陇西郡也渐渐开始因为商贾往来有所恢复。 但这边早就不是边疆了,无兵无将,除了几百个衙役,啥东西都没有。 再说了,自从丞相贾成平定凉州,陇西盗匪都已经一扫而空了,哪有什么事能够引起朝廷注意的。 “听说护羌校尉关羽关云长自缚上京,已然到了城中,不知是否属实?” 刘封轻声问道。 李参点点头,不解的问道:“不错,云长将军一行人就在馆驿。下官已经令人妥善安置,不知天使为何问起此事?” 刘封眼中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不过随即锐利起来:“天子密诏,着令陇西太守李参就地处死关羽!” “啊?”李参吃惊的看着刘封,“天子深居宫中尚未秉政,怎能下诏处死军中大将?” 作为新朝一方太守,李参当然很清楚如今朝中谁说了算。 不错,天子刘协是一国之主,至高无上的皇帝。 可他更清楚,如今整个朝廷都是丞相贾成在做主,天子刘协并没有任何权力处理朝政,更何况下达诛杀像关羽这样朝中实权将领的决定。 护羌校尉关羽是做了错误决定,擅杀投降敌酋,还私自贩卖降胡,并且自缚回京领罪。 可要是丞相不做决定,关羽仍然还是两千石高官,坐镇边疆的高级将领。就连三公之一的太尉张鲁都只能把关羽的罪状调查清楚报与丞相府,而没有权力下达处置命令。 刘协一个被剥夺了权柄的皇帝,有什么资格敢下达这样的命令? 刘封双眼紧紧盯着李参,一字一句道:“相如公莫非忘了,这汉室天下须姓刘,而非姓贾。贾成掌握权柄太久了,朝中百官苦之久矣。所谓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盛极必衰的道理相如公不会不知道吧。待他日贾成回朝,便是他贾氏灭亡之日。若相如公不尊诏令,将来天子追究起来......” “这个......”李参陷入了深思。 刘封接着道:“贾成沽名钓誉,善于伪装,在京中常轻车简从不加防备。天子已暗中训练死士,伺机对其雷霆一击。贾氏既亡,天子临朝拨乱反正,相如公届时又何去何从?” 刘封的话中给出了一个极为可行的暗示。 而且他说的也是事实,贾成作为丞相,大汉新朝的缔造者,深受京城百姓的崇敬和爱戴。 每次出行,沿路百姓必定欢呼雀跃,希望能够看到他的身影。 而且贾成来自后世,不太愿意与百姓隔绝,往往喜欢随机与人聊聊家长里短。 久而久之,他身边的护卫也知道他的脾气,很少做出粗暴隔绝百姓的举动。 若是有死士冒充百姓,混在人群中刺杀贾成,说不定真的能够成功。 到那时候,天子亲政,自己先前不尊诏令处死关羽之事被追究起来,陇西李氏就完了。 再想想关羽不过是个罪将,就算回到京中,也是论罪当死的货色。 死在陇西和死在郑都有什么区别? 干掉关羽,不仅讨好了天子,也不会得罪任何人,何乐而不为。 想到这里,李参肃然下拜道:“既然天使奉圣上密令,下官遵诏就是。” “好,相如公果然识时务!不知馆驿在何处,你我细细商议。” 刘封神情一振,欣喜的说道。 第一百五十六章 馆驿激战 “将军,情况不对,恐怕今晚有变。” 廖化焦急的说道。 廖化本是黄巾军小渠帅,在一次战斗中被关羽俘虏,随后投入关羽麾下,一直跟随关羽作战。 这次关羽自缚进京领罪,廖化便自告奋勇带着一百部下随行护卫。 听到他的禀报,关平不由得有些惊讶:“元俭你莫要乱说,陇西已是大汉腹地,堂堂郡城怎会有贼人袭击馆驿?” 关羽也感到有些荒谬:“襄武城虽说不设驻军,可李氏乃是城中大族,衙役、城卫皆为李氏部曲,怎会让贼人混进城内?” 不过关羽虽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他知道廖化混迹江湖多年,对于一些江湖伎俩了如指掌。 既然廖化有这样的判断,那一定是察觉出了什么。 “元俭,你把驿丞叫来。” 廖化转身出去,没过多久回来禀报:“驿丞不在馆驿里,就连驿卒都见不到一个。” 关平急了:“父亲,我去找李太守。” 关羽却伸手阻止关平:“不用去了,看来是李相如想要关某的命。” “李参疯了吗,敢擅自刺杀朝廷大将?难道他想造反不成?” 关平简直不敢相信,李参区区陇西太守,手下无兵无将,就几百号衙役和城门卫兵,居然敢出手加害朝廷大将,这简直与造反无异。 难道他不怕丞相知道后雷霆震怒,出手灭了他李氏全族? 关羽这时候却冷静下来,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沉着的道:“看来朝中有人不想关某回去。呵呵,区区数百蟊贼就想取了关某的命,也太看不起关某了。平儿,打开囚笼,关某倒要看看李相如有何手段取我性命。” 关羽长身而起,一步步走出囚笼,伸手接过关平递来的长矛,吩咐道:“传令下去,饱餐战饭,所有人衣不卸甲,待门外贼人动手,便随关某杀将出去!” 关平,廖化:“诺!” 关羽又把廖化叫到一边,如此这般吩咐了几句,廖化点头,带着几个人转身奔向后院。 ...... 且说李参与刘封商议之后,便叫来心腹族人李彪,令他挑选三百青壮族人携带刀枪弓弩,配合刘封行事,自己仍然坐镇府中,随时策应刘封。 其实对于刘封来说,取得陇西太守李参的支持只是为了劫杀关羽行事更加隐秘一些而已。动起手来还得依靠自己手下精兵。 他这次带了一百精兵全是父亲刘备当初在徐州招募的丹阳山越,战斗力极为强悍,几乎是刘备的全部家底了。 刘封本是罗侯寇氏之子、长沙郡豪右刘泌的外甥。刘备在汝南时,因为两个儿子体弱多病,怕养不住,又见到刘封英武不凡武艺高强,便将他收为义子,改姓为刘。 后来虽说刘备进入汉中后,两个儿子平安成长,但他还是将刘封留在身边,当做心腹使用。 对此关羽是有不同意见的,他曾经劝刘备,既然大哥亲子即将成年,就应该将刘封恢复寇姓,送他去太学或者军校,将来也能建功立业,不失为刘、寇两家一段佳话。 不知道刘封是怎么想的,居然因此而恨上了关羽,从此以后便于关羽形同陌路。 这回刘备奉刘协令要杀关羽,刘封便主动请缨,带着刘备一百心腹部下前来陇西干掉关羽。 刘封带着自己部下静静的埋伏在馆驿外面,等待夜深人静时破门突袭。 他让李彪那三百人悄悄清空馆驿外围,伏击突围的关羽部下。 这本来是个万无一失的部署。 但他却不知道因为馆驿来往官员商贾众多,是个油水丰厚的差事,所以驿丞历来就是李氏族人把持。 而李彪就是那驿丞一母同胞的兄弟,自然不肯让自家兄弟死于乱军之中。 趁着包围馆驿之际,李彪便偷偷进入馆驿告知了自家兄弟,让他赶紧离开馆驿。 这驿丞也有心腹,便捎带手也把他们带了出去。 这一来二去就惊动了廖化,廖化是个精细人,随即看出了端倪,于是便禀告关羽。 刘封毕竟还年轻,以为自己做事隐秘,却不知道李氏盘根错节的关系,早就泄露了他们的计划。 他和李彪刚布置好人手,却听见馆驿门口一阵喧哗。 刘封不便出面,便让李彪上前询问。 没过多久,李彪回来了。刘封问道:“李兄,那边何故喧闹?” 李彪嘿嘿一笑:“天使放心,没啥大事。里面的人说柴火不够,又找不到人,便要出来购买,与咱们的人吵了起来。” “没让他们出去吧?” “没,小人好生劝慰了几句,让人送了些柴火进去,他们就消停了。” “嗯,这就好,李兄千万莫要让里面的人出来。” “小人醒的。” 刘封见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便放下心来静静等候。 他却不知道,趁着馆驿门口吵嚷,大家注意力都在这边的时候,几条人影在夜色中偷偷翻过院墙,消失在街道中。 夜色渐深,馆驿内灯光熄灭,很快便陷入一片沉寂之中,似乎里面人已经沉沉睡去。 刘封又等了半个时辰,估计里面所有人都已睡下。 他伸手一挥,带着部下翻过院墙,在月光下见宽阔的院中搭着一座帐篷,微风吹过,掀起一角帷幕,里面正是关羽的囚车。 他隐隐见到,囚车中有个人影斜靠在囚车木栏上,似乎正在沉睡当中。 刘封心中一喜,抽出长刀屏住呼吸,轻手轻脚走了过去。左手慢慢撩起帷幕,对准那个黑影右手长刀奋力一捅。 “噗嗤!”那黑影应声而倒。 “嗯?不对!”刀锋刺入黑影空荡荡的感觉让刘封心中一愣。 他右手一抖,黑影顿时四分五裂,几根稻草随风飘扬。 “不好,中计了!”刘封脚尖点地纵身后退。 突然火光大亮,“砰砰”连声,三面厢房门窗俱开,机簧声连绵不断,弩箭雨点般射向人群。 刘封挥舞长刀,拼命磕开箭矢,几个翻滚躲在假山背后。 但他的部下却措手不及,当即被射倒了十几个,倒在地上哀嚎不止。 “何方蟊贼,敢来刺杀关某?!” 厉喝声中,一员长须绿袍大将手舞长矛,从厢房里大步杀来,正是护羌校尉关羽关云长。 在他身后,关平手持一柄十几斤重的阔面砍刀,与数十个同样装备的大汉紧紧跟随。 刘封心知行藏已暴露,扬手扔出一根响箭,招呼外面的李彪强攻大门。 厉声道:“奉诏!诛杀逆贼关羽!” 随即合身扑上,一刀直劈关羽。 关羽长矛横扫,隔开长刀:“刘封!竟然是你来杀关某?!” 刘封并不答话,咬紧牙关状若疯狂般挥刀猛劈,试图在短时间内结束战斗。 关羽见招拆招,挥手之间便将长刀一一隔开。 这边关平带着校刀手与黑衣刺客们杀作一团,他刷刷两刀隔开对方兵刃,顺势一刀斩去,削断对方右手,那刺客惨呼着滚在一边。 “当啷!”那泛着青黄色的奇形尖刺落在地上。 那熟悉的样式让关平目光一凝:“山越人?你们是刘伯父的丹阳兵?” 关羽长矛连刺,逼开刘封,长叹道:“平儿,你还不知道吗,要杀我们父子的正是大汉皇叔,我那生死相交的好兄长刘备,刘玄德啊!” “啊啊!岂有此理!”关平只觉得一口怒气充盈胸中,“刘伯父为何要杀我们父子?” 他伸手一指刘封:“刘封!是不是你在在从中挑拨?” 刘封嘿嘿冷笑:“你们父子背弃圣上,投靠逆贼贾成。还不乖乖就擒献上首级,不然的话,天子诏令一下,关氏满门族灭。” 听了刘封的话,关羽便知道不能善了,凤目圆睁道:“既然天子不仁,兄长不义,就休怪关某无情了。” 他先前为了兄弟情意,为了朝中不生战乱,宁愿自污弃了护羌校尉之职,并且自缚进京领罪。 就算得知馆驿被围,他还以为是李参搞的鬼,要起兵作乱。 全然没有想到,这居然是天子刘协的意思,还让自己大哥刘备派人刺杀自己。 关羽自诩一心为了汉室天下,当初跟随刘备也是因为刘备是汉室宗亲,有匡扶汉室的大志。 兄弟三人辗转多年,来到汉中,他看到的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而且丞相贾成虽说权倾朝野,看似和董卓、李傕这样独霸朝纲的权奸极为相似。 但他在贾成各项举措和一言一行上,分明看出这是一个并不贪恋权位的汉室忠臣。可以说足矣与管仲、乐毅相媲美。 他深深知道,在当今乱世,只有丞相贾成才能做到一统天下,重振汉室的大任。 可他不明白,为何这样一个国士,大忠臣,还会受到那么多攻讦? 他原以为这是朝中某些奸臣争权夺利,才会污蔑、攻讦丞相,但这都是政斗,与他这样的军中将领无关。 可是大哥刘备的来信让他左右为难。 他以为大哥刘备受到那些奸臣小人的蒙蔽,才做出这种自毁长城的糊涂事。 他不想大哥成为汉室罪人,所以不惜自污自缚进京,也是想回到京城后劝说刘备不要和那些愚蠢的小人混在一起。 可就是现在,他才恍然大悟,这一切的幕后黑手居然是他心目中最英明的汉家天子刘协。 而他的大哥刘备,显然已经成了刘协的打手,再也不可能回头了。 关羽并非愚忠的蠢人,他有理想,有抱负,也有辗转多年后最深刻的判断。 刘协这种作法无疑是自掘死路。 天下未定,便出手诛杀功臣,这是何等愚蠢的君主才能做出的事情啊。 现在,他百般退让,屠刀却依然要落在头上,关羽就算再忠君也不能不反抗了。 双臂一振,关羽爆喝道:“刘封伪诏,擅杀朝廷重将,其罪当诛!儿郎们,与我拿下刘封!” 这时他再不容情,长矛电闪连刺,将刘封杀的节节败退。 关平也带着校刀手们结阵而上,要将对面丹阳兵尽数消灭,而厢房这边三十几个弓弩手时不时举弩射击,给丹阳兵造成了很大伤亡。 当初刘备手下有三支攻击力强大的部队。 首先是张飞部下骑兵,这支部队主要由当初三人起家时的河北逐郡乡人组成。最早大商贾张世平、苏双资助了五百匹战马所形成的骑兵。 后来白马义从出身的赵云加入,帮助他们训练骑兵,形成了强大的战斗力。 不过他们转战多年,骑兵损失巨大,又得不到足够的补充,最后只剩下百余骑来到汉中。 张飞靠着这支百余骑的部队,在丞相贾成的支持下扩建成五千重甲铁骑,在金城和盩厔立下赫赫战功。 其次就是关羽的五百校刀手。 这支部队是当初关羽跟随刘备平定北海黄巾之后,选取其中青壮组成的。 他们的特点是人人身体强壮,唯一的武器就是手中十五斤重的阔面砍刀,列阵挥舞起来挡者披靡,人马俱碎。 后世威震天下的大唐陌刀军就是根据关羽校刀手的雏形演变而成。 最后一支部队就是刘备亲兵白毦军。 刘备在徐州时,招募勇敢善战的丹阳山越人而成。 山越人善制兵器,与汉军制式相差很大,所以关平才能一眼认出。 这支部队善于在山林中奔袭作战,尤其擅长小规模作战和刺杀。 但是在两军对阵,他们遇到校刀手便失去了优势,被完全制约住了。 历史上刘备的这支部队直到陈到成了他们的统领,根据他们特长,制定出一系列改革措施和相应的战术手段,才最终演变成威震天下的三大强军之一的白毦军。 现在的丹阳山越兵与校刀手还是有很大差距,再加上弩兵的骚扰,很快便落入下风,蜷缩在一角苦苦支撑。 “轰隆”,馆驿大门终于被李彪的族兵攻破,三百族兵蜂拥而入加入战团。 关羽父子顿时陷入苦战。 但是关羽越战越勇,长矛交于右手,左手抽出战刀。 长矛攒刺,战刀劈砍,呼吸之间便有数名李氏族兵命丧其手。 刘封趁机跳出战圈,大声叫道:“李兄,只管围住关羽,只要杀了他就是大功一件!” 李彪闻言,厉声下令:“家主有令,杀了关羽赏百金!” 族兵们在重赏的刺激下无不神情振奋,嗷嗷叫着向关羽扑来。 关羽矛刺刀砍,转瞬间杀伤十余族兵。 但是敌人越杀越多,数百人拥挤在庭院里让他几乎难以施展。 当他再一次把长矛刺进一个族兵时,三四个人扑在长矛上,矛杆承受不住断成两截。 关羽只能且战且走,与关平汇合在一起退入厢房,利用狭小的门窗抵御敌人。 刘封一见,立刻下令:“拿柴火来,给我烧死关羽!” 关羽见势不妙,奋力向外冲杀,怎奈厢房外布满了敌人,他冲杀了几次都冲不出去,反而被李氏族兵乱刀砍伤,让关平拼死拖进房中。 第一百五十七章 转败为胜 关羽受伤,被逼入厢房。 但是校刀手们却依然在疯狂战斗。 他们虽然被人群冲散各自为战,却还是在弓弩手配合下依托走廊、挺柱砍杀敌人,把李氏族兵阻挡在庭院中攻不上走廊。 “退!退出大门外!” 刘封见族兵们强攻伤亡越来越大,渐渐没了斗志,便立刻下令退出馆驿大门。 “弓箭登高射击,不要让关羽突围!” 他们迅速改变战法,在馆驿外面占据制高点,用弓箭压制里面的人。 随后李彪令人运来干柴堆在院墙外,准备焚烧馆驿。 里面关平见状,想要带人冲杀出去。 怎奈手下伤亡过多,能够作战的人手只有区区二十几个,冲到门口很快被刘封带人堵住,尽管又杀伤了对方数十人,最后还是被打了回来。 看着一地伤员,和身边仅存的十几个尚能勉强作战的部下。 关羽惨笑一声:“想不到关某纵横沙场半辈子,竟然会死在小人之手。” “父亲,不到最后一刻我们决不能放弃!稍后孩儿带人从前门冲出去,父亲趁乱从后门突围,千万留着有用之身,将来为孩儿报仇!” 关平这是抱着必死之心要吸引刘封、李彪的注意,为关羽突围创造机会。 “平儿......” “父亲不要犹豫了,只要父亲能够突围,将来助丞相扫平朝中奸佞,孩儿死而无憾!” “好!为父就暂且留着这条性命,将来为我父子讨个公道!” 关羽强忍悲痛,抽刀起身,便要直奔后院。 突然,外面传来阵阵喧哗,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高喊:“太守李参在此,尔等还不放下兵刃!” 关平闻言顿时大喜:“父亲,廖元俭得手了!” 关羽浑身一振,赶紧和关平爬上院墙观看。 就见一员战将一手持刀,一手夹着五花大绑的青袍官员,昂首来到人群外。 “府君,府君被擒了!” “不要动手,家主在这人手里!” 李氏族兵顿时慌作一团,不敢有任何举动。 廖化将战刀架在李参脖子上,厉声喝道:“放下兵刃跪地投降!否则老子一刀把他宰了!” 李彪慌了,家主被擒,他哪里还敢动手,立刻道:“莫要伤害我家主人,我们......” “不行!天子有诏诛杀逆贼关羽!谁都不许放下兵刃,给我杀了这厮!” 刘封长刀一转,架在李彪肩头:“让他们动手,否则小爷就杀了你!” 看着肩头明晃晃的战刀,李彪心中一寒:“可是......” 刘封长刀微动,在李彪脖子上割开一道血痕:“小爷说到做到,李彪,你是要自己的命还是李参的命?” “啊!天使饶命天使饶命!”李彪心一横,便要下令动手。 这边被绑的李参心中大骇,先前就算不慎被廖化偷偷进府擒了自己,还绑缚到馆驿外。 他还是自擎身份不发一言,被抓在对方手里也要保持名士风度。 哪知道刘封根本不在意他的生死,要逼着李彪动手。 这下他又惊又怒,不用廖化说,便开口大骂:“李彪,你这个废物,没看到老夫落在对方手里吗?还不叫他们放下兵刃!” 此刻在李参心中,什么天使,什么关羽都不及自己性命重要。 他李氏在陇西是第一大族,朝中政斗不管谁胜谁败,治理陇西还是要靠他们李氏。 只要他还在,李氏就不会倒。 至于天使刘封与关羽之间最终斗的结果如何都无关紧要。 李参一开口,场上李氏族兵顿时动摇起来,毕竟李参是家主,还是陇西太守,地位比李彪这个族兵头子高了何止一筹,听谁的那不是明摆着嘛。 刘封一看族兵动摇,没了这些族兵,他怎么能完成诛杀关羽的任务。 脸上闪过一丝狠厉之色,他劈手抢过一杆长枪挥手掷出,长枪如一道闪电,“噗嗤”刺穿李参胸膛,李参惨叫一声顿时毙命。 “陇西太守李参附逆,按律当斩!尔等若要免死,就随我杀了这些逆贼将功折罪!”刘封举刀大喝道。 刘封飞枪刺死李参,所有人都惊呆了。 “家主死了!” “府君被天使杀了!” “我们怎么办?” ...... 族兵们有的惶然无措,四处乱窜。有的目露仇恨之色,高叫着要为家主报仇。 更多的人只是下意识听了刘封的话,想要将功折罪。 突然,馆驿墙头上关羽灵机一动,大声疾呼:“这个天使是假的!他矫诏杀了李太守,李氏族兵还不将他拿下,为你们家主报仇!” 随着关羽的话,墙头上关平和十几个校刀手连忙跟着大叫:“杀了假天使,为李太守报仇!” 墙头上十几个人越说越响,覆盖了整个人群,随即族兵们骚动起来,就连李彪也趁机脱离刘封控制,用夹杂着疑惑和仇恨的眼光看向刘封。 毕竟对于李彪和李氏族兵们来说,这次行动疑点很多。 他们生活在底层,根本不了解内情,只会听从家主命令行事。 但是关羽在西北名气非常大,不但是平定马腾、韩遂叛乱的大将之一,还是北击匈羌,威名赫赫的抗击外辱的名将。 若不是家主命令,他们何尝愿意围攻馆驿,击杀这位抗击外敌的英雄。 而随着刘封一枪刺死李参,还说家主李参附逆,等于把陇西李氏定成了叛党,这让他们如何接受得了。 其实刘封也是年轻不了解世情,他以为只要有天子密令,便能让地方官员乖乖听话。 也亏得是在陇西郡,当初李参加入过韩遂叛军,在杨彪的运作下才逃脱罪责。并且贾成为了快速安定地方,还要暂时依靠地方豪族的支持,所以没有追究李参的罪责。 这给了李参一个错觉,以为丞相贾成的权势并非那么稳固,天子刘协极有可能翻盘成功,清除贾成势力。 所以才怀着侥幸心理投机了一把。 因为是秘密行动,李参并没有把详情告知李彪,只是说让他配合天使行事。事实上所有李氏族人都被瞒在鼓里。 但李参被杀,而且是当着所有人面被这个所谓的天使当场刺死,还说李参附逆。 这等大罪谁受得了? 如果关羽不开口,惶惶不安的李氏族兵倒真有可能听从刘封的话继续围攻关羽戴罪立功。 关羽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最好的翻盘机会,他的话立时引起大家心中的疑问。 李氏族兵中有些头脑灵活的家伙马上想到,是啊,这个所谓的天使来历甚为诡异。 要是正常的话,天使奉诏诛杀罪将,这是件光明正大的事情,何必偷偷摸摸找到家主?甚至作为一郡太守的李参没有动用城中衙役和城门卫,偏偏派出自家族兵来干这件事情。 刘封说他是天使,更是没有出示任何表示他身份的证据。 按照常理,太守被敌人挟持,这可是一郡之首的千石高官,作为天使,不想办法营救也就罢了,还立时宣布太守附逆,并且下狠手杀了太守。 这简直是前所未有的奇事,完全违反了朝廷体制。这天使未免也太肆无忌惮了,根本不像是朝廷正常官员,倒更像是当初马腾、韩遂等叛军做法。 再说了,护羌校尉关羽自缚进京,就是奔着向朝廷领罪去的。 不通过太尉府核实罪状,丞相府定罪宣告天下,而直接由天子下诏诛杀,在如今丞相秉政的朝廷中,也是决计不符合正常流程的。 其中疑点越想越多,找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唯有像关羽所说,这个天使是假的,才能真正解开这些疑点,说明真相。 “关将军说的对,这是个假天使,家主被他骗了!”有人当即大声喊道。 “不错,抓住假天使,为家主报仇!” 在李氏附逆变成逆贼和认定刘封是假天使之间,大家的选择是显而易见的。 李彪狠狠的盯着刘封:“请天使出示诏书,证明你的身份。” 刘封冷笑道:“我奉天子口谕诛杀逆贼关羽,尔等还不奉诏!” “口谕?”李彪愈发觉得此人是假冒的,伸手抽出佩刀指着刘封:“区区口谕便要诛杀朝廷大将,你当我们是三岁小儿吗?” 刘封心中恨极,但他还是想争取李彪支持,伸手从怀里取出龙形玉佩:“我有天子玉佩,可证明我的身份。” “哈哈哈哈!天子玉佩?”李彪气乐了,“从来朝廷天使以节杖、斧钺以明身份,未有闻拿块玉佩便是天使之事。刘封,你简直是可笑至极!” 一边廖化突然道:“当心!别让刘封拿你做人质!” 这突然的一句话似乎提醒了刘封,只见刘封一个箭步,长刀猛劈李彪。 李彪“啊”的一声举刀挡格,不料刘封这是虚晃一招,刀势一转身随刀走,右脚横扫。 “噗通”,李彪措不及防被刘封扫中腰部,横飞了出去。 刘封刀交左手,右手五指幻化出一片爪影,扣向李彪。 李彪腰部遭受重创,浑身剧痛瘫软在地,眼见刘封扑来却无力躲避。正自暗叫晦气,又要落入这厮之手。 却见寒光一闪,一柄长刀斜刺里自下而上直削上来。 刘封目光一凝,拧腰侧身,左手长刀反手竖起向外横推。 “当啷”,双刀相交,刘封故技重施反身又是一脚。来人早有防备,屈膝前踢,挡住了刘封旋腿。 二人兔起鹘落交手一招之后各自跳开。 “是你!”刘封恨恨的盯着破坏他生擒李彪的对手,正是先前出言提醒李彪的廖化。 “呵呵,刘公子,事已至此还不束手就擒。”廖化面带嘲弄之色看着刘封。 李彪逃脱性命,奋力一滚躲进人群,厉声大叫:“给我上,乱刀砍死这个假天使!” 李氏族兵纷纷嚎叫着扑向刘封,转眼间便将刘封和他的手下团团围住。 眼见大势已去,刘封毫不恋战,终身一跃试图跳出战圈杀开血路。 但此时李氏族兵恨极了这个干掉了他们家主的“假天使”,根本不给他又丝毫喘息机会,潮水般向他扑去。 不消多时,刘封以及他带来的手下便被人群淹没,死在乱刀之下。 一场规模不大却惊心动魄的战斗结束了。 干掉了“假天使”刘封和他带来的死士,李氏族兵茫然失措,不知道何去何从。 三百李氏族兵在围攻馆驿之时就损失近百,随后击杀刘封又伤亡了好几十,陇西第一家族李氏伤亡惨重。 又加上身为太守的家族李参被杀,没有了主心骨,李氏在陇西的地位岌岌可危。 好在李彪还算机敏,挣扎着来到关羽面前长拜请罪:“李氏受小人蒙蔽,险些错杀将军,万死难辞其咎。只求将军看在家主死于贼手的份上,给李氏留条活路。小人宁愿一人承担罪责,或杀或剐绝无二话。” 关羽带兵多年,怎会不知轻重。 李氏族兵虽说损失近半,依然占据绝对优势。 要是他逼迫过甚,难保对方破罐子破摔,来个鱼死网破。 当务之急是掌握主动,控制住陇西郡城襄武,把消息送到丞相贾成那边。 他几步上前,伸手拉起李彪,和声道:“不知者不罪,关某都一时不察,何况你李氏。只是相如公死于贼手,还需操办后事。不知道郡丞何在?” 李彪尴尬的一笑:“秋收将至,郡丞、长史等尽皆前往各县督促农桑去了,城中空虚,唯有家主坐镇。” 关羽点点头,心道难怪打到现在都没见到有官员出来,居然都被派出去了。 “这样吧,关某就当仁不让暂时代相如公坐镇城中理事。李彪,你派人去各县召回郡府官员,就说府君有要事相商。” “诺!小人这就去安排人。” 见关羽没有怪罪自己,还分派下来任务,李彪心中顿时一松,知道他们李氏暂时躲过了一劫。 看来这位关将军大人大量,李氏总算还能存留下来。 只要接下来不出错,帮着关将军控制住陇西郡,说不定还能抱住这条大腿,更上一层楼。 李彪存了抱大腿的心,接下来便不顾伤痛积极配合关羽。 没过多久,郡府官员纷纷接到消息回到襄武城。 关羽召集郡府官员议事,将刘封假诏刺杀自己的事情通告了大家,只是为了陇西郡稳定,他说太守李参是受了刘封蒙蔽,才做了错事。 在他心中,李参只是小事,朝中针对丞相贾成的阴谋才是大事。 这些郡府官员当然不像李彪这等李氏族人这般不知道朝中局势,凉州可是丞相贾成亲自平定的,贾成势力有多大他们自然一清二楚。 别提关羽说刘封是假天使,就是是真的又如何,天子刘协不过是个空头皇帝,还能斗得过丞相? 这次事件幸亏大伙不在城中,要是大家都在襄武城,关羽一旦被杀,丞相若是震怒,大家都逃不了干系。 也不知道李参是怎么想的,居然还派出族兵参与刺杀,简直愚蠢到了极点。 庆幸之余,有的便暗暗想到,经此一事,即便关羽不怪罪,李氏也不可能还有前途了。 或许陇西第一家族该换姓了吧,说不定自家也能争一争了。 想到这里,大家目光便热切起来,更加配合关羽行事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郑都政变 郑都,汉安殿。 “莽始起外戚,折节力行,以要名誉,宗族称孝,师友归仁。及其居位辅政,成、哀之际,勤劳国家,直道而行,动见称述。岂所谓“在家必闻,在国必闻”,“色取仁而行违”者邪?莽既不仁而有佞邪之材,又乘四父历世之权,遭汉中微,国统三绝,而太后寿考为之宗主,故得肆其奸惹,以成篡盗之祸......” 刘协读着读着,两行眼泪潸然而下:“每读班孟坚《汉书》此节,朕实痛彻心扉,汉室衰微,致有奸佞当道,或重演篡盗之祸。” 博士杨修和刘备对视一眼,上前劝慰道:“陛下勿忧,所谓邪不侵正,忠志之士不绝于野。朝中来大夫、孔少府等文臣筹措谋划,皇叔、国丈密结军伍,定能助陛下剪除奸佞,重掌朝纲。” 刘协叹道:“朕也知你们谋划已久,只是贾贼势大,恐怕以卵击石啊。” 刘备道:“陛下无须担忧,臣与国丈已然说服卫将军段忠明,京中守卫部队十亭中已有七八。一旦关羽伏诛,西北定然乱起。届时贾成必定回京主持平叛事宜。只要他回到郑都,臣便有把握拿下此贼,为陛下鼎定朝纲。” “哦?段煨答应了?”刘协激动的问道。 刘备展颜笑道:“不错,这还全赖祖德相助,分析出段煨此人并不完全忠于贾成。臣答应事成之后举荐他为太尉,段忠明便欣然应允了。” 杨修自得的一笑:“段氏在西北虽是大族,不过武夫之家尔。三公之位足以使段氏一跃而成世族门阀,段忠明是聪明人,这样的条件不由得他不答应。” 刘协点头:“只要段煨肯听令于朕,休说太尉,万户侯都给得。” 杨修再道:“这样的话就万事俱备,只等陇西消息了。只是可惜关云长这等人才,却不肯共谋大事,却要令皇叔大义灭亲,可惜、可叹。” 刘备眼中闪过一抹悲色,随即断然道:“成大事者不徇私情,云长罔顾君恩,附逆奸贼,即便是备之儿女手足,也当弃之。” “好!朕果然没有看错皇叔!将来大事得成,皇叔当为朕之大将军。” 刘协适时出口,对刘备大加笼络,不要钱的大肆封官许愿。 刘备当即热泪盈眶,伏地大哭,感谢刘协圣恩。 君臣二人这一幕,感动的杨修在一边也是不停的抹眼泪,觉得君明臣贤不过与此。 正在这时,内侍令汪安匆匆进来,低声对刘协说了几句。 刘协面色巨变,失声道:“刘封事败,关羽没死?” “啊?怎么会这样?”刘备顿时一惊,疑惑的看向汪安。 刘协示意汪安:“汪安,皇叔与祖德皆是朕亲信之人,你但说无妨。” 汪安便将襄武城事情发生经过说了一遍,末了道:“那人说,事已至此,陛下宜早不宜迟,还须尽早动手为好。” 刘协沉吟片刻:“既然他这么说,那便动手吧。皇叔、祖德,你们二人速速召集来敏、国丈、孔融、种辑、丁冲来宫中议事。嗯,祖德,把你父亲也叫来。哦,还有段煨也一起来。” 刘备、杨修激动的对视一眼:“陛下,决定动手了?” “不错,眼下虽不是最佳时机,但朕等了这么久,再等下去也没有意义了。既然他这么说......,那就动手吧。” 杨修试探的问道:“不知陛下口中的他...是何人?” 刘协神秘的笑笑:“这个你们无须理会,只要依计行事便可,届时......你们会知道的。” ...... 建安七年(202年)十一月中,正是北方大地大雪纷飞,道路断绝,修生养息的时候。 坐镇长安的大汉丞相贾成鉴于连番作战,将士蔽疲,厌战情绪与日俱增。早在一个多月前便下令就地休整,令益南郡兵和各地抽调的徒附劳役返回故乡。 只留下二十多万袁军俘虏和五万正兵驻扎在关中,修葺城池,将养生息,以待来年建设关中。 可就在这个时候,天子刘协在郑都突然发动,在一次朝会上骤起发难,宣布亲政。 然后国丈董承、皇叔,左将军刘备、卫将军段煨率北军倾巢而出,控制了郑都各个官署衙门,将太尉张鲁、治粟内史刘璋、侍中钟繇、治书御史张松、大鸿胪脂习、鸿胪丞郦翀,少府丞费诗、文学郎邢颙、卫尉田畴等一干贾成在郑都的班底悉数拿下。 其中张鲁、脂习据理力争,被刘备当场斩杀,血溅朝堂。刘协随即下诏夷其三族。 治粟内史刘璋入狱后,在表兄来敏劝说下上表服罪,刘协以其大义觉醒为由赦免其罪,仍令其为治粟内史。 这之后,刘协连番下诏,拜皇叔刘备为大将军,卫将军段煨为太尉,国丈董承为车骑将军,令三人总领天下军事。 他又拜杨彪为司空,协理政务,令彭漾为御史大夫,种辑为左将军,汉中太守,率军进入斜谷关,抵御逆贼贾成。 令去卑为镇东将军,坐镇阳平关,刘备族兄刘德然为镇西将军,坐镇剑阁。 如此,刘协便全盘控制住了汉中。 最后,他下达讨逆诏,宣称丞相贾成谋逆,号召天下诸侯讨伐贾成。 然而诡异的是,司徒贾诩只是全家软禁在府中,连他的司徒之职都没有剥夺。 不过贾成妻儿却在安国营校尉鲍出的安排下躲过一劫,秘密送出郑都,走小道来到长安。 消息传到长安,贾成长叹不止:“我本一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陛下啊陛下,你我君臣相得,一起开创大汉新基业不好吗?非要使用帝王心术,除掉我这个所谓的权臣。你以为刘备是汉室宗亲足可信赖,可你不知道,他这个汉室宗亲比我要狠辣十倍,依赖他无异于与虎谋皮啊!” 贾成虽然很懊恼刘协持之以恒的作死行为,这次甚至把握住时机,趁他在破败不堪生存空间狭小的关中之际,发动政变控制汉中。 却也根本不担心自己会失败。 他很清楚如今益州、凉州,乃至关中的人心向背。休说汉中两百万百姓会不会支持天子刘协,肯不肯在刘协的命令下对付自己。 就算汉中被刘协完全掌握,还有凉州,益州各郡能支持他吗? 凉州他心腹重将甘宁手里掌握着三万铁骑,这位可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物,谁都不买账,只听从他贾成的命令。 而护羌校尉关羽的密信刚刚送到他手里,信中对天子刘协失望之极,又对刘备背弃兄弟之情,派人刺杀他的行为痛彻心扉,发誓效忠与他。 而益州诸郡,不仅有徐晃和甘宁世交严颜坐镇,这些年来他殚精竭虑建设益州,给益州各地带来多大好处,这是任何一个明眼人都看得到的。 在益州人眼里,早已只有丞相贾成而无天子刘协了。 他刘协凭什么有这么大的勇气敢出手对付自己?梁静茹吗? 他以为控制住朝廷,一纸诏书就能让各郡太守,各地领兵将领俯首听令? 他以为他御口圣断,说贾成是谋逆叛臣,贾成便只有束手就擒? 简直是不知所谓的痴心妄想。 不错,说心里话,贾成是真的不想推翻刘协自己做皇帝,而且对汉室朝廷有着刻骨铭心的热爱。 毕竟,他前后两世身上都铭刻着“汉族”两个明晃晃的大字,他愿意为这两个字的存在而奋战一生。 这点,只要是他亲近的人都能感觉到。 所以很多心存汉室的人才会络绎不绝的来到他的身边,奉献自己的力量供他驱使。 但是谁都不知道,他贾成并非是个愚忠的人。 他忠于的是“汉族”两个字,而非汉室皇族刘氏。 刘家人若是安分守己当自己的皇族,不阻碍他建设心目中理想国家,贾成绝不会对付他们,剥夺他们应该享有的权力。 但要是一而再,再而三的作死,贾成不介意推翻刘氏,自己来坐那个位置。 其实有时候他甚至想取消皇帝位置,效法后世的国体。 只不过这样做太过去惊世骇俗,不符合历史规律,他才把这个一闪而过的念头抛诸脑后。 “丞相,翼德将军他......”法正匆匆来报。 “哦?张翼德怎么了?”贾成眼神一挑,问道。 “他袒露上身,负荆请罪来了。” “这是闹哪一出?快让他进来。” 贾成有些好笑的说道,不过随即心中一动,有些明白了张飞的来意。 “他不肯进来,说是愧对丞相,请丞相治罪。” “呵呵,那我出去看看。” 来到府门外,就看见张飞袒露着上身,把一根手臂粗的荆条绑在背上,直挺挺的跪在门口。赵云神色尴尬的站在一边,周围还有很多百姓看热闹。 都是千年的狐狸啊,连浓眉大眼的张飞玩起心眼来也是贼溜,贾成心道。 不过也好,把话都说开了,省得以后心记挂念。台子都搭起来了,贾成也不介意演一出将相和的好戏。 “翼德,你这是为何?”贾成面露惊讶之色,几步下了台阶,伸手相扶。 张飞却不肯起来,俯身磕首:“张飞欺瞒丞相,贻误军机,请丞相治罪!” “翼德这是从何说起?” “兄长刘玄德曾有书信与张飞,欲不利丞相,张飞虽感念丞相一心为汉室社稷殚精竭虑,却顾念兄弟情谊,隐下书信。致使朝中生变,丞相困于关中。张飞万死难辞其咎,故请丞相治罪!” “呵呵,我道是为何。翼德,自古忠义难两全,你隐下书信全了兄弟之谊,事后又能坦然相告,甘愿领罪。此乃大丈夫所为,我又怎会怪罪与你。起来吧,天寒地冻莫要冻出病来。” 贾成亲手解开张飞身上绑着的绳索,随手丢掉荆条,又脱掉外罩裘衣披在张飞身上。 “丞相,俺...俺惭愧啊!” 张飞大眼里挤出几滴泪水,抱住贾成大腿嚎啕大哭起来。 “大丈夫莫要效小儿女状,起来跟我进府,我还有事要找你商议。” 张飞就势起身,紧紧身上裘衣,低头跟着贾成往里走。 贾成走了几步,回身招手:“子龙,你也进来吧。” 看了半天戏的赵云脸一红,低声应诺,也跟了进去。 只听得贾成悠悠一声:“有些人啊,就应该去学校里读几天书,今时不同往日,瞎学什么古人,怕我起疑心么?” “呃.....” 张飞和赵云浑身一激灵,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没过多久,陈到、黄忠、魏延、孟达、李严等人便陆续闻讯赶来。 老将黄忠当初便是因为在刘表手下屡立战功却不受重用而投奔的贾成,如今贾成的遭遇比他当初更加冤屈,心中更是悲愤不已。 一见到贾成,便怒冲冲道:“天子不仁,丞相决不能甘心就缚。末将愿率军入京问问天子,为何要如此对待柱国功臣,为丞相讨回公道!” 黄忠打了一辈子仗,好不容易在贾成手下立下大功,眼见论功行赏便可封侯拜将。 哪知道天子刘协竟然来了这么一出,居然把他主公贾成一撸到底,甚至定为谋逆罪臣。 没了贾成,年近五旬的他还能投靠谁?难道效忠郑都城里那个是非不分的天子吗? 天子刘协昭告天下的诏书中倒是写了,只要拿下贾成,赏万金,封万户侯。 可他要是敢这么做,一辈子名声就毁了。 贾成不但赏识他,让他壮志得酬,成了威震天下的名将之一。还让人治好了儿子黄叙的痨病,黄氏香火得以延续。 这可是黄忠全家的大恩人,黄忠就是豁出性命也要追随贾成。 魏延更是嗷嗷叫着打进郑都,把皇帝刘协揪出来问问,他脑袋里是不是进水了,要这么对待忠良。 其余几人也是纷纷表示不能忍,立刻发兵回京讨个公道。 法正道:“孟曰: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非一人之天下,惟有德者居之。天子失其德,欲自毁长城,有志之士不能忍也。丞相德被天下,当取而代之!” 这货最是气量狭小,有名的睚眦必报。他十几岁就跟随贾成,贾成与他亦师亦友,不但是他的主公,还是他的兄长,老师。 如今老师被天子刘协如此污蔑,法正怎么可能忍受,当即搬出亚圣孟子的话,劝贾成索性把刘协推翻了自己上。 “呵呵,诸位稍安勿躁。”贾成轻笑几声,慢条斯理道:“公道自在人心,天子受奸佞蒙蔽,所以才有这昏聩之举。作为大汉臣子,清君侧,振朝纲,匡扶正义乃是臣子本分。我自然要去郑都面见陛下,劝谏陛下亲贤臣远小人,做一个圣明之主。不过眼下天寒地冻,非出兵良机。诸位暂忍一段时间犹未晚矣。” 第一百五十九章 余波不止 郑都发生的变故很快传遍了新朝治下各个州郡,刚刚到达巴郡的徐晃立刻派兵控制住巴东、上庸、巴西数郡。 派遣使者前往长安,询问贾成下一步行动。 若不是巴郡太守严颜和他手下新进谋士诸葛亮劝阻,徐晃甚至都不想请示贾成,直接带兵在巴西太守阎圃配合下由阆中进攻汉中。 相比之下,甘宁更加干脆。 他直接令副将破虏将军戴斌和建义中郎将苏飞留守敦煌,亲率两万铁骑,冒着大雪进驻金城,与陇西关羽频繁联络。 他们连番派出信使前往长安,要求贾成同意他们进军武都,攻打阳平关。 在益州,蜀郡太守王政联合牂牁太守朱褒、建宁太守审长宾、永昌太守王伉、朱提太守王化、越巂太守高定,以及江阳太守程畿、犍为太守何宗、汉嘉太守黄元、广汉太守张肃等联名上书,要求天子刘协收回成命,朝廷查明真相,还丞相贾成清白。 而汉中各地,因为张鲁的死,天师道信众悲愤不已,纷纷在乡间起事攻占县城。 天师道经过贾成和张鲁的改良,其教义越发深入民间,就连地方官学和太学之中也有研究天师道教义的课程和学说。 所以不仅是汉中,新朝各地通过官学、太学考核优异进入官场,派遣到地方的官员,或多或少都会受到天师道教义的影响。 作为天师道精神支柱的张鲁被天子刘协当场斩杀,不仅是民间百姓,就连大部分地方官员都愤怒不已。 汉中天师道信众一起事,便受到地方豪右和各县官员的欢迎和支持。汉中各县纷纷宣布自治,脱离朝廷管辖。 但是因为贾成出兵关中,汉中许多地方的青壮预备兵作为徒附随行,各县军事实力并不强。 于是遭受到刘备和段煨的强力镇压。 刘备知道,张鲁一死,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用怀柔的姿态争取汉中百姓的民心,只有残酷的杀戮才能震慑叛民,让汉中百姓放弃抵抗,乖乖听令与朝廷。 在刘协的默许下,刘备、段煨分兵出击,效法当初曹操攻徐州之策,凡不肯开城投降者,攻破城池后一律屠城。 一时间,从十一月底到十二月中这短短二十日内,沔阳、安阳、钖三县尽屠,军民百姓死于这场屠杀的近二十万,汉水为之堵塞。 城固、褒城两县因为距离郑都不远,还未起事便让刘备控制住县城,县令李斌、张安及以下官吏、啬夫、官学祭酒两百余人锁拿进京。 两县百姓和教众没了首领不能起事,便没有受到刘备的屠戮。 三县被屠,刘备获取了海量钱粮物资。 他把其中部分送进宫中献与刘协,剩下的尽数充军用来招兵买马,笼络朝中官员和部下士卒。 他的做法很直接,反对他的残酷镇压,服从他的给予大笔赏赐。 很快便取得了明显效果,一部分汉中豪右为了家族存续,投入到他的麾下,使得刘备的队伍快速壮大起来。 到了这年年底,原本只有一万人的部队,迅速扩张了十倍。 作为新朝核心区域,汉中不仅农业持续发展,拥有十余万亩的军屯和民屯。更重要的是,汉中这些年工业发展异常迅速,可以说汇集了天下最顶级,产量最大的工坊。 仅仅钢铁产量一年就超过一千万斤,少府库存更是达到五千万斤的规模。 虽说惊变之后,新朝各地不再将矿石和各种原材料运到汉中,但只要刘备和段煨守住四面关口,汉中仅仅依靠现有库存,便能供应三十年所需。 何况汉中屯田所出能够提供足够的粮食,并不怕贾成封锁汉中。 这也是刘协有底气趁贾成出兵在外而骤起发难的原因所在。 即便刘备部屠戮三县,朝廷经过这些年积累,也拥有足够的财富和粮食支撑刘协闭关自守。 汉中郡人口超过两百万,郑都一扩再扩,常住人口也已达三十万,其规模天下首屈一指。况且贾成在新朝成立之时便已规定,凡成年男子必须经过一定程度的军事训练。 刘协只要控制住汉中,便能立时拉起一支二十万以上规模的部队,其战斗力绝不会比任何势力差多少。 刘协根本不在乎汉中以外的州郡是否支持自己,只要一两年内抵挡住贾成的进攻,他便有把握充分消化汉中,形成一股强大的力量。 到时候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而此时的关东群雄却在这场异乎寻常的惊变中突然活跃起来。 北方,袁绍病故后,袁氏三兄弟原本只是各怀不满,相互谩骂威胁。毕竟西面贾成携大胜之威,重兵在侧,他们三人不敢继续内斗,而是小心翼翼的驻守在各自地盘里,随时准备联合起来应对贾成的进攻。 可是随着郑都之变的消息传来,在他们西面威胁顿消。 谁都明白,贾成在平定内部纷乱之前,再也不可能对外用兵了。 没有了外部敌人的威胁,争夺袁绍遗产的心思便开始滋生,一发不可收拾。 在袁氏内部,审配、逄纪与辛评不和,因为辛评与袁谭乃是同窗好友,自幼便过从甚密,以袁谭心腹自居。 逄纪、审配怕袁谭继位对自己不利,很早便投入袁尚一派。 而郭图与田丰、沮授不对付,又在袁尚面前争不过逄纪、审配,便有了支持袁熙的想法。 不过袁尚继位后,袁绍的嫡系部队大部分归了袁尚,袁谭兵少,一时也不敢妄动,只是频繁与二弟袁熙联络,想要获得袁熙的支持。 随着郑都生变,贾成无力东征,袁熙也开始倒向袁谭,袁谭便开始动起了脑筋。 建安七年(202年)十二月,袁谭自号车骑将军,突然率军进驻黎阳,以兖州曹操有向北用兵为理由,要求袁尚增派给他铠甲和部队。 袁尚虽然同意了袁谭要求,但是只给了袁谭一百领大铠和两千步卒,并且令逄纪率领这两千援兵前往袁谭军中,实际上并没有把这些人完全交给袁谭。 与此同时,袁尚令审配守邺城,自己亲率大军前来黎阳,与袁谭和曹操隔河相对。 袁谭得不到好处,一怒之下杀了逄纪,吞了他的人马退回濮阳,让袁尚独自面对曹操。 曹操也不傻,他觉得自己的兵力还不足以进攻袁尚,吞并冀州。便依从郭嘉之计,先行撤军静待二人自相残杀。 曹操退兵,袁谭再度发兵进驻黎阳,要求袁尚增派部队铠甲和粮草军资。 这次袁尚就不能忍了,逄纪被杀,让他失去了心腹谋士。袁谭又屡次挑衅,心中怒气再也按耐不住了。 于是便令颜良、文丑率军攻击袁谭。 袁谭军事能力非同一般,在面对颜良、文丑两路大军进攻之际,一面假意写信给颜良,说愿意向袁尚低头臣服,商议退兵回青州的日期,迷惑颜良。 一面把自己的大纛留在城中,令辛评假扮他驻守黎阳,与文丑周旋。 他本人亲自带领一支千人轻骑,从濮阳绕到黎阳北面颜良军后侧。 这时候颜良以为袁谭服软,频繁派人与自己商议罢战求和,再加上袁谭毕竟是自家大公子,他也不想逼迫过甚,便松懈了下来,不加防备。 却不料袁谭突然出现在自家大营背后,其本人更是亲自带头快马冲营。 就在他愕然相顾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袁谭便已经快马冲到面前,一矛将他刺倒。 随即袁谭从容下马,抽出佩刀砍下颜良首级,然后喝令颜良部下向他投降。 袁谭、袁尚本就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对袁军将士来说,这就是内部纷争,倒向谁都没关系。 于是袁谭很顺利就接管了颜良的部队,转而与黎阳城中辛评一起合兵攻打文丑。 文丑根本不知道颜良这边发生了变故,被打了个措不及防,很快便被击败,退回邺城。 袁谭吞并了颜良部队,势力大涨,与袁尚的实力已经相差无几。 兄弟二人便在邺城展开激战,但是袁尚部队装备更加完备,守城战优势更大。 袁谭久攻不下粮草开始不济,便撤军回青州东平。 几个月后,袁谭卷土重来,这次他竟然向曹操请援,联合曹操部队进攻弟弟袁尚。 袁尚令审配守邺城,自己亲率大军进驻黎阳,与袁谭、曹操联军激战。 这一战,曹操终于张开了獠牙,不再像以往那样只是带兵迅游一番。他派出了最精锐的部队虎豹骑,正面硬突袁尚前锋文丑骑兵。 虎豹骑正副两位统领夏侯渊、曹休轮番强攻,打的文丑狼狈不堪。经过三个时辰苦战,夏侯渊率部突入敌阵,阵斩文丑。 袁尚大败,弃了黎阳退回邺城坚守。 袁谭、曹操衔尾追击,进逼邺城。 联军猛攻一月,袁尚渐渐抵挡不住,便撤出邺城,退守南皮。 这时候别驾王修率领部队从青州来增援袁谭,袁谭想追击袁尚,问王修:“我想乘胜灭了袁尚,别驾以为如何?” 王修道:“兄弟好比左右手,假如一个人准备同人格斗而弄断自己的右手,说‘我一定胜你’,像这样行吗?丢掉兄弟情分而不相亲,天下还有谁同他亲近?近来有人从中挑拨离间造成争斗,用来谋取一时的利益,希望您堵住耳朵不要听。要是杀掉几个阿谀奉承的手下,兄弟重新亲近和睦,来抵挡四方的敌人,便可以横行天下。” 袁谭闻言默然许久,却还是坚持要追击。 荆州牧刘表害怕袁氏兄弟相争,给曹操从中得利占据袁氏地盘,将来会对自己不利。 于是写信给袁谭劝他与袁尚和好,但袁谭仍不接受。 曹操知道袁谭并非一心归顺自己,但为了不让袁谭再与袁尚联手,于是让其子曹整娶袁谭女儿为媳妇以安其心,封其为青州刺史。 建安八年(203年),袁尚反攻平原,审配写了一封信给袁谭,袁谭看到书信后登城而泣。曹操派兵攻击袁尚,袁尚节节败退,最后败走故安,投靠袁熙。 曹操趁势夺取了冀州全境。 袁谭此时终于醒悟过来,立即叛变曹操,略取甘陵、安平、勃海、河间,接收袁尚留在冀州的旧部,屯兵龙凑。 此后,袁氏兄弟在袁绍故吏东莱太守管统的劝说下捐弃前嫌一致对外,三人联兵抵御曹操,在巨鹿与曹军对峙。 曹军打了一年,也开始无力进攻,便开始停止战争,努力消化新攻取的冀州,以积蓄实力。 南边,庞统等人投奔孙策。 果然如诸葛亮所言,孙策以貌取人,一点都看不上庞统。 倒是石韬、崔钧、孟建三人相貌不凡,孙策愿意接纳,收入讨逆将军府担任幕僚。 庞统心灰意冷,便要返回荆州。 但周瑜知道后极力挽留,待他如上宾。庞统便勉强留在江东,等待机会。 随后周瑜多次向孙策推荐庞统,孙策推脱不过,只好随口委了庞统一个上虞令,打发了事。 孙坚时时刻刻想要进攻荆州,为父亲孙坚报仇。于是周瑜奉命前往鄱阳湖练兵,等水军练成,便进攻荆州。 庞统一开始在上虞令职位上还是兢兢业业,干的有声有色。 孙策酷爱打猎,功曹虞翻劝谏道:“您汇集乌合之众,统领分散的人们,最后都使得他们对您效尽力,就算是汉高祖也比不上您。至于容易出府,微服出行,侍卫来不足戒严门路,官兵们通常为这事烦恼。做君主假使不庄重就无法展请愿风,因而说龙形成鱼的样子,被叫豫且的渔夫捉住,白蛇专断出游,被刘邦杀了,期盼您稍微注意。” 孙策却道:“你说的对,但是偶然思考问题,闲坐着内心很不宁静,有碍于想出有新意的计谋,因而要出行。” 庞统知道自己不受孙策待见,便在孙策在他境内出游打猎时布置人手护卫。 但孙策发现后认为这些人手会妨碍他猎取猎物,屡次呵斥庞统。 庞统心高气傲,哪里受得了这般训斥,便渐渐懈怠,不再派人手护卫。 谁知吴郡太守许贡不知道哪根筋搭牢了上表给天子刘协,说孙策骁勇,应该召回京师,控制使用,免生后患。 此表被孙策的密探获得,于是孙策痛斥许贡,并下令将其杀死。 许贡门客当中有三人不忘故主,千方百计想要手刃孙策。趁孙策轻装外出打猎时,放冷箭射中孙策面颊。 好巧不巧,孙策正是在庞统所在的上虞山中遇刺身亡的。 孙策弟弟孙权继位后,一来也是看不上容貌丑陋的庞统;二来孙策死于庞统治下,需要找个替罪羊。 于是庞统便被孙权免去官职,流放建安。 幸亏周瑜极力劝阻,庞统才最终没有被流放。 只是他在江东仕途从此断绝,只能告别周瑜和几个好友,回到荆州隐居。 但是当他听说郑都剧变,丞相贾成受困于长安,庞统的心便立刻活跃起来,觉得他大展宏图的机会到了。 他知道好友诸葛亮在白帝城助太守严颜抵御蔡瑁立下大功,若不是朝中惊变,很有可能会被严颜推荐入朝。 如今丞相受困长安,若是他北上助贾成平定内乱,不就是直追好友诸葛亮。 主意一定,庞统便再也坐不住,立刻向叔父庞德公告辞,风尘仆仆赶往长安。 第一百六十章 定计奇袭 郑都剧变后,一个多月长安毫无动静。 贾成除了在府中陪伴郑都逃出来的妻儿,所下达的命令基本上都是修缮城防和安顿部队,整编俘虏,一副不敢有异动的模样。 使得关东诸侯以为他束手无策,只能困守长安。便放下心来,重新开始了互相争夺地盘的争斗。 的确,贾成认为冬季大雪阻道,部队行军和物资运输非常艰难,这样的时节出兵作战乃是大忌。 即便眼睁睁看着刘协在汉中屠戮军民百姓,穷兵黩武掠夺地方,一步步清除他在汉中的势力,贾成也真的毫无办法阻止。 他不能白白耗费自己多年培养起来的部队,徒劳无功的攻打汉中。 虽然他也清楚,除了黄忠部下两万人之外,他从郑都带出来的五万将士们家眷都还在郑都。 随着时间的推移,只要刘协用这些人的家眷下诏胁迫,很有可能这五万人会变成不稳定因素,对他造成极大的威胁。 如果不妥善处置,贾成只有放弃这五万人,带着黄忠部以及忠于他的一部分将士南下进入巴东,与徐晃汇合。 这样才能保证他的安全,还能对抗刘协。 只不过这样一来,刘协就真的完成了他的战略意图,与他分庭抗礼。 而他在汉中积累起来的无穷财富和六万多百战精锐就成了嫁衣裳,拱手送给刘协。 这个诸侯割据的局面将成定局,没有数十年混战很难实现一统。 这一刻,贾成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当中,深恨自己不够狠辣,明明知道这些人结党反对自己,却不肯下决心除掉他们,布置人手控制住刘协。 以为敲打警告一番便能让他们投鼠忌器,不敢有所行动。 也是相信有老狐狸贾诩坐镇,他便可以安心出征,不怎么关注京中动态。 还是贾成太单纯了,前世一个小商人,从未经历过政斗,不知道政斗比商斗更加残酷,更加血腥。 老是以后世的标准看待自己的盟友和对手,说白了就是过于重视生命,按照后世的话说,圣女婊没好结果。 而现实用一记响亮的耳光把他打醒了,一统天下也好,内部政斗也罢,都不是请客吃饭,说说笑笑你好我好大家好就能解决的。 既要有同患难,共富贵的胸襟,还要有雷霆手段斩草除根。 这一刻,他想起曹操是如何对付刘协的。 他不得不承认,当初鄙夷曹操是多么的幼稚。 曹操在面临袁绍大军压境之际,一面不停暗示朝中各派势力,宣称袁绍有篡位不臣之心,团结他们支持自己。 一面在击败袁绍之后,烧毁部下文武官员与袁绍的信件,取得部下效忠。 然后雷霆出击,一举拿下朝中企图起兵反对自己,拥立刘协掌权的文武官员,将他们尽数处死。 甚至连一直协助自己的首席谋士,尚书令荀彧都责令自杀。 曹操的一系列举措,使得他能够完全掌握朝政,天子刘协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 他的手段虽然残忍无情,可正是这样做,才能避免内斗,使得曹魏政权蒸蒸日上,军事经济实力远在刘备孙权之上。 反观他贾成,就因为这点可怜的妇人之仁,汉中死了几十万人,还让自己陷入进退不得的危险境地,简直是愚不可及。 正当贾成陷入深深自责难以自拔当中,一个人的秘密求见,给他带来了破局的希望。 “下官司马懿见过丞相。” 看着面前这位面白唇薄,身材瘦长的年轻人,贾成不由得想起史书对他的形容,鹰视狼顾。 不过此刻他却没有心思验证这个成语,注视了片刻便和声问道:“仲达一日三请,不等回复便快马赶奔长安急欲见我,不知有何要事?” 他很是好奇,司马懿在史书上是有名的老谋深算,做事向来沉稳。即便现在还只是个二十三岁的年轻人,也不至于如此反常急着求见自己。 为此还不惜无令擅离辖地温县。 要知道司马懿作为地方官员,一地县令,无令擅离辖地罪责不小,按律视为弃官,永不录用。 况且他还是新降官员,真应该谨小慎微,不让有司抓住痛脚祸及全家的时候。 居然敢一日三封急信要求见贾成,还等不及回信便直接来到长安求见。 如此异于寻常之事,绝不是贾成印象中司马懿会做的。 其实还是司马懿年轻阅历少,更不知道他在后世名气有多大。只要他想求见贾成,贾成无论如何都会接见他的。 他以为自己不过是一介小官,名声也没有出过河内,丞相贾成不会知道有他这号人。 再说先前写信劝谏贾成封公裂土,贾成毫不理会,自知马屁拍在马脚上,估计不会受到贾成待见。 只是军情紧急,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再说他们司马氏刚投贾成,便遇到这样危急时刻,若是贾成败亡,河内司马氏光是劝谏贾成封公之事便能让他们面临灭顶之灾的险境。 为了司马氏的未来,司马懿只能冒险一搏,求见贾成。 “下官以为丞相若是困守长安,将会死无葬身之地。” 司马懿豁出去了,一开口便让贾成惊的目瞪口呆。 “仲达何出此言?” 人的名树的影,一般人说这样的话贾成还会觉得对方危言耸听。但司马懿对他来说可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即便对方比自己年轻不少,还不是几十年后那个老谋深算的奸雄。 但还是引起了贾成重视,敛容沉声问道。 “郑都剧变,天子受奸佞蒙蔽擅杀太尉张公祺、大鸿胪脂元升,天下震恐。其后刘备、段煨纵兵掳掠,残害三县百姓,汉中陷入水深火热之境。汉中危急,丞相却在长安按兵不动,不回京拨乱反正诛奸佞,清朝纲,难道丞相意欲坐以待毙,辜负天下人厚望?” 贾成苦笑一声:“长安距郑都千里,斜谷道半数皆在段煨手中,加之天寒地冻将士蔽疲,如何能出兵平叛!” 司马懿冷笑:“丞相怜惜将士,可知将士们家眷皆在郑都,只要天子一道诏令,长安立时生变。丞相可有应变之策?” “唯有南下巴郡以逼其祸。” “呵呵,下官听闻丞相秉性仁厚,若丞相南逃,将置关中、河东、河内数郡百姓安危于何地?置我等心系丞相之士族性命于何顾?丞相若弃我等关中、河东、河内诸郡士民百姓,将来如何还能得民心、平天下?” 司马懿的话正是说中了贾成心中的软肋。 他很不甘心大好形势毁于一旦,多年的努力就是为了生存下去。而只有平定天下,给华夏带来和平,他和他的子孙后代才能好好的活下来。 历史早已证明了一切,只有胜利者才有资格得到生存的权利,失败者将一无所有,甚至于灭族灰飞烟灭。 不错,逃离长安占据益南的确可以保证他的安全。 但就像司马懿所说,放弃两京,放弃并州新占据州郡,以后还能回来吗? 现在可不像几年前,这些地方的军民百姓在西凉军屠刀下争先恐后的跟着他逃亡他乡。 刘协可是有汉室天子的名义,贾成一旦败退,那他逆臣的名分就会被做实,如同当初的袁术以及李傕郭汜等人,面临诸多势力的攻击。 没有了名分,谁还会跟着他走? “那么依仲达之见,我该如何行事?” “很简单,起兵进京清君侧!”司马懿铿锵有力的说道。 贾成再度苦笑:“仲达以为我不知兵吗,这般时节如何出兵?无异于送死尔!” 司马懿从怀中取出一卷书简,双手一举道:“下官已有方略,丞相可有胆一搏?” 贾成一怔,伸手取过展开一看,顿时面露惊异之色,良久,指着司马懿道:“仲达方略天马行空别出技巧,常人看来荒谬至极,却是颇有几分胜算。想不到仲达区区二十余岁便能献此奇计,真乃吾之韩信也。我便放手与仲达一搏!” 司马懿献出的策略有图有据,看似简单却极为可行,让有丰富后世知识的贾成一丝汗颜,恨不得甩自己几个耳光。 司马氏世居河内,作为北方人,冬季时常大雪覆盖。 普通百姓没有牲畜代步,要行走在厚厚的积雪上非常艰难。 于是有人便用木板制作雪舟滑行在雪上,既快速又省力,还能载货,在北方很是流行。这其实就是后世雪橇板和爬犁的雏形。 司马懿就是建议贾成,从军中挑选一万熟悉雪橇的将士,从扶风、广魏之间翻越秦岭大山,奇袭郑都。 秦岭大山山势险峻,若是没有大雪覆盖的确很难翻越。 但眼下山上全是积雪,用雪舟的话等于水中行船,难度降低了一半,还能装载给养物资,等于开拓了一条全新的道路。 要说大雪之中奇袭作战,后世鼎鼎大名的《林海雪原》贾成不知道看过多少遍,却还在司马懿这个古人提醒下才想起来。 贾成想到此处,不由得面红耳赤,恨不得再给自己几个大逼兜。 看到贾成忽红忽白的脸色,司马懿兴奋之余不由得奇怪的问道:“丞相身体是否不适,需要下官唤医匠进来吗?” “不用了,”贾成再度感叹自己确实不过是平庸之辈,智商比较欠缺,“说起雪舟,我倒有几个不错的改进方法,可更适合雪中长途行军。” 说罢,他提起笔刷刷书写起来,半个时辰之后甩手递给司马懿:“仲达看看这样修改一番可行否?” 司马懿狐疑的展开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传言丞相机巧之术冠绝天下,下官先前尚还不信,今日丞相一番修改,下官方知丞相真乃天人也!莫非丞相先前早有此策?” 司马懿先前因为自己家族生死存亡的缘故,不得不急着献策全力一搏,心中未免有几分不服气的心理。 贾成困守长安迟迟按兵不动,他觉得肯定是这位大汉丞相技穷了,只能坐以待毙。 哪知道他一献出方略,贾成便立时叫好,还给了改进雪舟的方法。 他便疑心贾成此前早有奇兵袭击郑都的策略,要不然也不会在短短半个时辰便给了优化补充,若非他早有此念,这是决计做不到的。 他本就是个多疑之人,越想越觉得自己判断正确,丞相能取得如此成就,其智计自然深不可测,不是自己可以随意揣测的。 贾成不知道司马懿已经把他想成一个智谋深不可测的人,多了几分忌惮。 他一见到司马懿方略,便觉得峰回路转,破局有望。 于是立刻下令陈到、张飞、赵云三将按照他的图纸制作雪橇、爬犁,挑选能够熟悉使用雪舟的将士,组织一万人的奇袭部队。 他要亲自率领这支部队翻过秦岭,奇袭郑都。 但是黄忠、法正、孟达等人却极力阻止。 他们觉得奇袭或可成功,但是贾成千金之躯万万不能冒险率队。 秦岭险峻异常,虽说已经大雪覆盖,雪舟如履平地。但是山上根本没有道路,雪地之下很可能还有很多空洞沟壑,非常危险。 派出一员大将率军即可,丞相还是在长安坐镇比较安全。 但贾成知道,只有自己亲自前往郑都,才能完全平定内乱,使得汉中重新归于他治下。一般人还真的对付不了狡猾的刘备,更不要说怎么处置刘协。 况且在他内心中还隐隐有个猜测,要亲自去验证,去问明白。 就在他力排众议,准备亲自率军出击的时候,又有一个出乎意料的人登门拜见他。 当面容丑陋的庞统向他傲然拱手,他简直不敢相信,卧龙诸葛亮一年前进了益州,只是书信过来劝谏,还未见到本人。 听说远在江东的凤雏庞统却奇迹般出现在长安,宣称献策投奔他。 只见庞统高昂着他的那张丑脸,扬声道:“在下本欲献策丞相不能坐以待毙困守长安。今日入城却见兵马调动频繁,显然丞相已有定计奇袭郑都,不知是何人率军前往?” 贾成微微一笑,故意道:“我有上将陈到陈叔至,可担此任。” 庞统嘴一撇:“陈叔至无名无分,不足任也!以丞相之明,绝非用陈叔至为主将。” “哦?先生以为何人可担此任?” “非丞相无以清君侧,振朝纲。” “哈哈哈!先生凤雏之名果然名不虚传,不但料到奇袭作战,还料定是我亲自率军。先生可愿屈就,为我帐下从事?” 庞统洒然拱手:“固所愿也,在下有一策,可助丞相奇袭郑都。” “先生请言。” “可令一大将持丞相大纛,前往盩厔佯攻斜谷道。天子必定遣重将分兵迎战,届时朝中空虚,丞相一战可胜也。” “先生妙计!” 第一百六十一章 刘协的反应 贾成采纳了司马懿和庞统的计策,亲自率领陈到、张飞,以法正和司马懿、李严为谋士参谋军机,挑选一万精兵,在十二月初冒着莽莽大雪出发了。 他没有带上庞统,而是让他和孟达前去盩厔黄忠军中,假作他本人带领四万步骑进驻斜谷关,与斜谷关守将杨任合兵,进军萁谷和定军山。 吸引刘协注意,迫使他派遣重兵抵御。 留下赵云和降将张合、高览,以及一万人马驻守长安,改造整编袁军俘虏,做好来年春耕的一切准备。 同时,他下令陇西甘宁、关羽,巴郡徐晃出兵佯动,做出四面合击汉中之势,让在汉中各县镇压义军的刘备、段煨无暇回到郑都。 当黄忠以贾成的名义浩浩荡荡兵出盩厔,从斜谷关一路南下之际,刘协大惊失色,急忙召还在各县扫荡义军的刘备和段煨即刻进京商议对策。 刘备和段煨闻知消息,各自惊呼不可能,贾成居然敢在这样严寒的天气出兵进攻,分明是兵法大忌,毫无胜算的举动。 不过刘协是真的忌惮贾成,一连下达数道诏书要二人进京。 二人无奈,只好停下军事行动,带着亲卫赶回郑都。 “陛下,严冬时节,七百里斜谷道车马难行,贾逆如此冒险进兵无异于自寻死路。只需遣一将守南口祁山关,便可令贾逆寸步难进无功而返。届时乘胜追击,贾逆一战可擒也。” 刘备对刘协这么害怕贾成多少有些不以为然。 他和贾成接触过一段时间,细心观察过贾成。 在他眼里,贾成看似一切尽在掌握,好像在所有反对者头上放了把屠刀,稍有异动便一刀斩下,其实不过是个优柔寡断之徒。 甚至此人还有股莫名其妙的妇人之仁,几乎很少下狠手杀人。 当初分明已经知道自己手里有天子给的衣带诏,都没有动手杀了自己。只是带着一点恶趣味找自己开了几个玩笑,要走了关羽、张飞和许褚,便轻易放过了自己。 在刘备看来,这样的人还能活到现在,简直是奇迹。 你大力开展农桑,建设工坊,让朝廷拥有无穷的财富和无数令人咋舌的军备有什么用,还不是被我一股脑吞了。 你设立太学、官学、军校又怎样,干掉几个刺头学生,还不是乖乖在学校里读书,将来为我所用。 不够心狠手辣,还一直幻想大家都能跟着你走,真幼稚的可笑。 这跟稚子怀千金于闹市之上有何区别?明摆着让我刘备来抢夺嘛。 听说贾成不擅军事,行军作战全靠手下将领。刘备先前还有点怀疑,但是现在甘宁、徐晃都不在贾成身边,贾成居然在这样天时地利都处绝对劣势的情况下悍然出兵,刘备就放心了。 贾成果然像传闻说的那样,根本不会打仗。 原本他还有点担心二弟关羽投靠贾成之后对自己不利,毕竟关羽能力他还是清楚的很。 不过关羽远在陇西,只有三弟张飞在贾成身边。 张飞一介莽夫,冲阵作战还行,兵法谋略却非擅长,再加上脾气暴躁,估计也是急着向自己要个说法,为何要兄弟相残,根本不会在意出兵时机。 他是这样想的,所以才会对刘协召自己回来心里有些不满。 汉中太富庶了,屠了三个县所获得的财富让他深受刺激,愈发贪婪起来。 便把目光转向其余几个县,要借着平叛时机捞到更多好处。 段煨有着同样的想法,只是他已经在新朝混迹了好些年,知道其中一些内情。 有些迟疑的道:“照贾逆伪善秉性,如此严寒时节不会出兵,会不会另有阴谋?” 刘协微皱眉头道:“是啊,虽说贾成不知兵,但他善于采纳部下谏言,即便甘宁、徐晃不在他身边,尚有黄忠、陈到等人,谋士也有不少。这么多人不会不知道此刻出兵无异于送死,正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杨修撇撇嘴:“贾逆走投无路,垂死挣扎尔。关中无粮,凉州、益南山水相隔,他要是坐困长安,迟早冻饿而死,怎能不拼死一搏。” 刘备微微一笑:“杨侍中所言甚是,自朝廷断其补给,长安存粮应该不足两月所耗。并州河西诸郡本就贫困,自给尚且不足,如何能供养长安近十万大军?况且还有袁军十几万降兵,贾逆就算有通天之能,变得出供应大军的粮草吗?” 孔融道:“大将军百战宿将,段太尉兵法世家,岂是贾逆小儿可比。陛下毋庸担心,军伍之事皆付二公便是。倒是京中太学、军校屡有学生不服教化,附逆贾成叛党,朝廷须有定议,令有司加强管制。” 孔融说的是另一件让刘协头疼倍至的事情,就是太学和军校学生屡屡上书情愿之事。 军事上面,既然连大汉皇叔,大将军刘备和段煨都觉得没啥问题,刘协也就暂时放宽了心情,不再想贾成进兵这件事。 但是学生们闹事可非同一般,需要朝中上下谨慎对待。 军校生姑且不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收走军校兵刃器械,派兵进驻军校,一时间闹不出大事来。 而且很多军校生是益州各地蛮族豪酋子弟,读书不成才退而求其次送进来谋求军伍晋升之途。 有这些豪酋子弟在手里,还能当做人质,迫使那些桀骜不驯的蛮族不敢起兵作乱。 但太学里的学生就比较头疼了。 如今太学规模已经扩大到三千人,这三千人当中不仅有各地传统的士族豪右子弟,还有一部分是寒门百姓子弟。 能够进入太学读书的,特别是中舍以上的学生,无不是品学兼优,大汉将来的栋梁。 有钱有势的,会在自家私塾聘请名师教导,然后进入官学考试,取得优异成绩考进太学。 寒门百姓子弟稍微差点,可以进入免费官学学校读书。 但无论那个阶层,都必须在官学读满一年,才能参加所有课程考试。 官学学校里就有贾成夹带的私货,思想品德教育课。 在这个课程里,贾成结合改良的天师道教义,还有亚圣孟子的民贵君轻思想,灌输给所有在官学读书的少年学子。 不仅仅是官学小学、中学,还是太学,所有学生不管是哪个专业,都必须上这门课,还必须考核优异才能升级。 而这门课的编撰者赫然就是贾成。 也就是说,贾成是所有学生的老师,没有之一。 在以孝、德治天下的汉朝,贾成作为所有年轻学生的老师,又怎么可能被刘协区区一道诏书抹杀,污为叛党逆臣? 若是刘协处理不善,极有可能再度重演党锢之祸。 而刘协也将与他的父祖桓、灵一样,被视为又一个昏君。孔融、杨彪,杨修父子,以及所有支持刘协的朝臣,名声必然一落千丈,与阉宦相提并论。 所以孔融并不在意军事上的胜败,反而视太学为当务之急。 御史大夫来敏不屑的一笑:“文举公未免太谨小慎微了,学生们懂什么国家大事,天下人心?依臣看,要让他们多学学礼仪纲常。天地君亲师,除天地之外,圣上乃天下人之君主,贾逆如何能与陛下相比?陛下宜遣老成有学之士进驻太学,宣讲忠君纲常之道。” 尚书丁冲出班奏道:“臣附议来大夫,荐少府文举公任太学祭酒,以担此重任。” 司隶校尉种辑,议郎韩斌等纷纷出班附议。 刘协暗暗点头,正要出言准奏,孔融却连连推辞道:“臣年老体弱,旧疾缠身,恐难以胜任,还请陛下另选贤明。” 开玩笑,太学里都是些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孔融哪里敢去教育这些炸药桶。 要说他年轻的时候还有一些血气,以直言敢谏闻名,当初与董卓争辩,言辞激辩,常有匡正之言。 董卓怀恨在心,将孔融转任议郎,随后又暗示三府举荐孔融到黄巾军最为猖獗的北海国为相。 就在北海任上,他只会空谈不理军备,让黄巾军团团围住,差一点城破身死,第一次受到死亡威胁。 要不是刘备率军来救,孔融坟头草都不知道有多高了。 这之后孔融便不太愿意涉险了,当袁谭攻打青州时,他便逃奔汉中,成了刘协亲信官员。 这些年,他愈发善于观察形势,经营自己刚直不阿的形象。所以贾成对他还是颇为看中,并没有因为他忠于刘协,时常明嘲暗讽自己而出手对付他。 其实孔融也很清楚,贾成所作所为都是些利国利民的善政,按照儒家标准足可媲美周公。 他更清楚,周公不过是个神话了的人物,作为孔门嫡系子弟,根本不信现实中会出现第二个周公。 他内心中一直以为贾成必将篡位,所以发自内心仇视贾成,抓住一切时机打击贾成,发誓要将他篡位野心挖出来,公之于众。 但是他也明白,学生们视贾成为圣贤,如果他作为对立面出现在学生们面前,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折腾,一个不慎便会把命都丢了。 刘协不悦道:“孔卿圣人嫡裔,智能优赡,溢才命世,当世豪俊皆不能及。引导太学拨乱反正,除卿之外何人能当?” 这烫手山芋是万万不能接手的,可既然自己不敢出面,这件事却必须要做,否则天子震怒,自己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孔融脑筋急转环视左右,突然看到一人默默地站在一边,心中顿时一喜。 稍微组织了一下言辞,奏道:“臣举荐一人,定能马到成功为陛下分忧。” “哦?卿举荐何人?”刘协有些疑惑的问道,不知道谁还能比孔融更合适。 “臣举荐治粟内史,大汉宗亲刘璋刘季玉。” 他这话一出,让刘协心中一怔,转头看向一直站在角落里的刘璋。 只见刘璋茫然的站在那里眼神空洞,似乎根本没有听到众人在议论什么。 刘协心中叹息,转头问孔融:“孔卿为何举荐季玉?” 孔融一脸正色道:“刘内史本贾逆属下主簿,与贾逆共事多年,深知贾逆篡乱内情。若刘内史出面当着学子们面指出贾逆昭昭野心,必将取信与学生,及时拨乱反正。且刘内史乃汉室宗亲,汉家危难之际,相比刘内史必能分的清孰重孰轻。” 孔融一番解说,刘协顿时明白了。 瓦解敌人内部,必须要用敌人内部之人。 刘璋是最早跟随贾成的人,在学生们眼里,他就是自己人。 而且刘璋本人名声非常好,整个新朝农桑都是他在一手主持,从某个角度来说,是他解决了新朝治下所有人的吃饭问题。 他虽然在这场政变中屈服了,投到了刘协阵营,但因为他的政绩,责骂他的人并不多,毕竟他并没有落井下石,牵扯出其他贾成同党。 刘协点点头:“孔卿言之有理,季玉,春耕尚早,你也别空着了,去太学给学生们讲讲课。” 刘璋浑身一颤,眼中悲色一闪而过,艰难的挪动脚步出列:“臣刘璋遵旨。” 刘协似乎也闪过一丝不忍之色,随即哈哈一笑道:“季玉忠心可嘉,诏:着刘璋兼任太学祭酒,封长乡侯,食邑五百户。另少府孔融举荐有功,晋太常。” 随着刘协话音一落,朝堂上百官躬身下拜。 刘璋机械般随着众人向刘协下拜行礼,再度默默退回原地。 他知道,这太学祭酒之职虽然是孔融举荐的,其实更多的是刘协在逼迫他拿出投名状。 若是他不同意,那御座上看似和蔼可亲,翩翩君子般的同宗兄弟,便会立时变幻颜色露出獠牙,将他打成奸党押送到天牢里,与沮俊、郦翀他们为伍,将来免不了斩首弃市的命运。 刘协没有立刻下令处斩这些人,并不是他仁慈,不忍诛杀大臣。 而是他要稳定好内部,将太学和士族安抚好,然后一劳永逸处理所有反对势力,真正掌握大权。 而他刘璋就是这颗稳定太学的棋子。 他恨自己怕死,不够胆量站出来与好友们站在一起。也恨自己辜负了丞相贾成,眼睁睁看着那么多一同奋斗的好友被杀或被拿下,却根本不敢反抗。 而且还再表兄来敏的劝说下可耻的屈服了。 但是他怕啊,真的很怕死,本性懦弱的他只能屈辱的活着,为了活下去,被逼着一步步为天子刘协做事。 第一百六十二章 太学之变 太学。 自从一月前那场突如其来的巨变,天师道天师,太尉张鲁,和大儒,大鸿胪脂习被天子当堂赐死,太学里就再也没有正经上过一堂课。 随着上舍生张广、张永、张表、钟毓、阎璞等人因为受到父辈牵连的缘故捉拿下狱,学生们便推举杨仪、王肃、蒋琬为首,宣布罢课。 他们还组织起来积极上书情愿,要求天子收回成命,释放被押官员,召丞相贾成进京执掌朝纲,惩治奸佞。 可惜,换来的却是朝廷派来大量差役入驻太学,把各舍住宿全部控制起来,不许学生们随意走动串联。 好在朝廷还要点脸面,没有像军校那边直接派遣部队过来。差役们也只是携带了水火棍,并没有带来刀枪等制式武器。 上舍宿舍,杨仪神色严肃的对蒋琬道:“今上受奸臣蒙蔽,定丞相为谋逆,大兴冤狱擅杀大臣。公琰,我太学生乃国之未来,天下学子表率,决不能坐视朝廷陷入崎道。我想我们联名上书还不够,必须一起去汉安殿外扣阙。” 蒋琬为难道:“太学上中下加上外舍,二十几个宿舍区都有差役看守。咱们只能串联本院百余上舍学生,其余舍区去都去不了,如何联络他们一起扣阙?” “哼!区区差役何所惧哉!我们百余人一同冲出去,我不信那些贱役敢动手。” 杨仪性格刚烈,根本不把院外看守差役放在眼里。 “威公兄切莫鲁莽行事,这些差役可不是寻常郑都府衙里的地方官差。小弟听说他们都是从少府派来,以前监督罪囚开矿的,手底下颇有些狠辣手段。” 蒋琬连忙劝阻。 他做事稳重,喜欢深思熟虑之后才下决定。 自从这些面目凶狠的陌生差役进入太学,他就觉得不妙,便暗中多方打听。 没过多久,他便知道这些差役是少府孔融从矿区调来,用来隔离监视他们这些太学生,防止他们有所异动的。 “做大事者何惧牺牲!”杨仪觉得蒋琬过于谨慎,愤愤道:“天子昏聩,奸佞当道,正是我辈太学生以胸中热血谏轩辕之时,何须畏首畏尾!” 蒋琬还待再劝,就见王肃碰的一声撞开房门,激愤的说道:“二位兄长听说了吗,今上以刘季玉为太学祭酒,震抚太学。” “什么?刘璋这个蛇鼠两端的叛徒,还有脸来太学任祭酒?” 杨仪勃然大怒,气的双手连连拍击身前书桌。 先前朝中巨变,太尉张鲁和大鸿胪脂习当场赐死,所有亲近丞相贾成还有贾成提拔起来的官员一律视为同党统统下狱。 作为最早追随贾成,而且官职最高的刘璋,就成了太学生们眼里最大的主心骨。 尽管刘璋入狱,太学生们便发动各种关系进入天牢探望刘璋,试图在他这里得到进一步指示,好与奸佞斗争,对天子刘协施压。 哪知道没过几天,刘璋居然出狱了,还官复原职。 他们还以为天子回心转意,谁知又传来消息,说刘璋在狱中上书悔过,指控丞相贾成谋逆,这才得到天子宽恕官复原职。 这种无耻的行为,让太学生极度愤怒,纷纷怒吼着要去刘璋府中质问刘璋。 有的甚至秘密筹划刺杀刘璋,除去背叛丞相的叛徒。 可惜还没等他们行动,大批差役就进入太学,控制住了太学各院,把他们分割看守起来。 王肃年纪不大,不过他胆略智计不凡,见杨仪、蒋琬发怒,却呵呵笑了起来。 “刘璋就任太学祭酒,乃是我太学蒙羞之事,子雍为何还要发笑?”蒋琬有些不满的说道。 王肃摆摆手:“小弟听门口差役议论,说刘璋明日上午来太学就任,还要召集所有学生训话。二位兄长,这难道不是一个手刃奸贼的天大良机吗?” “什么?刘璋明日要当众训话?” 杨仪顿时跳了起来,咬牙道:“某正愁困于斗室,没有机会代表太学生为丞相鸣冤发声。刘璋来的正好,就用他的血昭告天下,这天下乃是天下人之天下,任何人都不能颠倒黑白,肆意践踏的。” “威公兄莫急,小弟已经使钱买通了院外几个差役,今晚便可假扮差役前往别的宿舍联络同志,商议明日刺杀刘璋之事。” 杨仪与蒋琬相视大喜:“有子雍筹谋,何愁大事不成!” 第二日一早,果然各院差役叫起所有太学生前往操场列队恭候新任太学祭酒刘璋。 大家便穿戴整齐,在各舍录事带领下前往操场各自区域。 只是与以往不同的是,在出宿舍大院之前,还要过一道搜身的程序,连记录文字的刻笔刀都不许携带。 虽然大家都不免怨声载道一番,但过程总算还比较顺利,拖拖拉拉一个时辰后,近三千太学生便尽数列队完毕。 很快,锣鼓开道,百余名军卒差役簇拥着一员紫袍官员进了操场,来到检阅台上。 随后,署理校务的博士孟光做了开场白,无非是说现在乃非常之时,太学生们不要过多参与朝中大事,早日停止罢课为要。 然后介绍了唯一的紫袍官员,正是治粟内史,如今兼任太学祭酒的刘璋刘季玉。 最后他躬身请新任祭酒刘璋给学生训话。 刘璋轻咳一声,洋洋洒洒的说了起来。 估计心中仍有愧疚还是其他情绪,刘璋并没有说朝中发生的那件大事,反而很是卑微的请求太学生们莫要冲动行事,多观察,多看看,等日后自有分晓。 他着重的要求学生们不要浪费青春,多钻研儒家圣典,将来学成之后报效朝廷等等。 看着底下听得恹恹欲睡的太学生们,刘璋黯然叹息,随口问道:“诸生可有对本官所言之事提出建议、要求,本官在此洗耳恭听。” 一般情况下,刘璋这句话说完,便是表示结束训话,大家各自散去的意思,很少有人会当着几千人的面越级对话一校祭酒。 刘璋也是随口一问,便准备转身下台了。 “禀祭酒,学生上舍杨仪有话说!”一个面容黝黑的年轻学生高声叫道。 差役们一阵紧张,纷纷面容不善的盯着这个站在学生最前面的年轻人。 司业郑众喝道:“杨仪,莫要乱生枝节,有话与你们录事说!” 杨仪面露嘲弄之色:“司业这是甚话,祭酒适才有言,诸生可当面提建议、要求。难道学生不是诸生之一?还是祭酒之言只是敷衍学生?” 郑众脸色顿时阴沉下来:“放肆!” “郑司业且慢,”刘璋伸手一摆,“这位杨仪同学上来说话。” “祭酒不知,这杨仪颇有些刺头,恐对祭酒不利。”郑众连忙轻声解释。 刘璋新来的不知道,他主管教务,当然清楚这杨仪可是学生们的带头人物之一,在太学活跃的很,还是丞相贾成的狂热崇拜者。 虽说来到操场之前都经过了搜身,不可能怀藏凶器。但杨仪口才很是出众,若是当着数千人的面对祭酒和朝廷出言不逊,伤了祭酒的脸面也不是啥好事。 只不过不知怎么的,刘璋并没有接受郑众劝说,肃然的脸上挤出一丝微笑道:“听听无妨,让他上来便是。” 郑众无奈,只好瞪了杨仪一眼,示意他不要出言过份。 杨仪嘿嘿一笑,从容上台,走到离刘璋五步距离拱手行礼。 “学生听说刘祭酒精于农桑,学生也颇有研究,近日学生发现有一物可......” 杨仪似乎一口气没有接上,声音含糊起来。 刘璋和旁边众人一开始还以为杨仪要说天子对付丞相贾成之事,还有些警惕。 但听到杨仪并非言及政务,反而说的是他最感兴趣的农桑学问,刘璋便放下了防备。 只是杨仪最后几句说的含糊,刘璋不由自主的上前几步,问道:“杨同学说的清楚些。” 杨仪深吸一口气,突然伸手从发髻上拔出一根磨的尖尖的银簪,上前一步,左手揪住刘璋衣领,右手抡圆了奋力一刺。 银簪划过一道闪光,“噗嗤”破开刘璋气管,深深扎进脖子里。 刘璋伸手捂住喉咙,“赫赫”用力呼吸,却吸不进一口空气,“噗通”倒在地上不停挣扎。面色立时变得青紫,眼见回天乏术了。 杨仪伸手拔出银簪,准备再刺下去。 周边太学官员和侍卫已经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一个侍卫来不及拔刀,情急之下低头撞向杨仪。 杨仪猝不及防,被侍卫头上铁盔撞在脸部,仰天倒地。 他张口吐出几颗带血门牙,哈哈大笑,状若疯狂的叫道:“今日杨仪手刃奸贼刘璋!” 在他大笑声中,无数侍卫蜂拥而上,刀枪棍棒铺天盖地落在他身上,顿时将他斩成肉泥。 历史上蜀汉四大名相之一的杨仪便一命呜呼,用一种极其刚烈的方式退出了历史舞台。 但他必将名垂青史,远比真实历史上毁誉参半的名声要好的多。 见到这一幕,台下三千太学生顿时激起了血性,蒋琬振臂高呼:“刘璋助纣为虐死不足惜!台上这些奸贼杀害杨威公,我们要为他报仇!” 学生们潮水般涌上检阅台,顿时百余名侍卫差役和十几个太学博士、司业等官员淹没在人潮中,很快便没了声息。 愤怒的人群转而攻击周围维持持续的少府差役。 这些少府差役人数其实并不多,也就三五百人。只是先前行动迅速,加上布置得当,还有他们一直在矿区监管罪囚,每个人都有一股凶狠之气。 所以才能够暂时震慑住学生,让他们不敢异动。 然而杨仪奋不顾身的当中刺杀刘璋,并且惨死在台上,便立时将他们的血性激发出来。 这些太学生可不是后世人以为的文弱书生,汉朝本就尚武,追求的是出将入相,凡读书士人或多或少都有些武艺。 新朝太学更胜,贾成一直强调德智体全面发展,骑射是必备课程。 三千太学生其实就是三千学问出众的士兵,即便是空手,击败个差役如何是他们的对手。 况且刘协为了自己的名声,不敢逼迫过甚,差役们手里只有棍棒,杀伤力不够。 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差役们就抵挡不住学生的冲击,丢下手中棍棒狼狈逃出太学。 于是学生们很快将太学完全占据,他们以舍为单位,推举各舍有威望的学生为首领,割下刘璋首级,关押残存教授、博士、助教、学丞、录事等效忠刘协的老师、官员。 反正先前巨变中,凡是同情支持贾成的教授、老师们早就被下狱了,留在太学里的都是些仇视贾成的顽固分子和宣称中立的软骨头。 有些比较正值的教授、老师早就辞职不干了,死在检阅台上的没一个无辜者。 他们挑着刘璋首级,抬着杨仪尸体,浩浩荡荡前往皇宫准备叩厥面见刘协。 刘协闻讯大惊,立刻令车骑将军董承率领新建北军出兵阻止太学生扣阙。 临行之际,刘协千叮咛万嘱咐,要求董承只要驱赶太学生回太学,抓捕首脑,务必不能造成大规模流血冲突。 但是他忘了董承当初可是西凉军体系,本就是个暴虐的货色。 一开始他确实想照着刘协的命令行事,但他哪里说得过引经据典的太学生。 几句话下来,便恼羞成怒,下令部下动手斩杀一部分人杀鸡儆猴,震慑学生们。 谁都知道,这样的场面下,一旦有一方动手,那谁都难以控制局势了。 很快,便从小规模冲突演变成一场混战。 学生们手中大多只有棍棒,没有杀伤性武器,渐渐支持不住,演变成一场单边倒的屠杀。 等到学生们被北军冲散,逃回太学时,董承才清醒过来,下令停止杀戮。 这时候太学生已经死伤七八百,形势异常严重了。 要知道太学生基本上都是新朝各地品学兼优的少年精英,其中只有少部分出身寒门百姓,大多都是新朝官员和各地豪门世家子弟。 董承顾头不顾脑的一通乱杀,杀害的几乎都是新朝官宦豪门子弟,就连朝中忠于刘协的官员,都有家族子弟参与其中。 一时间朝野震动,豪门大家户户高挂白皤,嚎哭之声遍布郑都,无数官员上书严惩祸首董承。 刘协闻讯大为震怒,据说当天宫中咆哮不断,无数珍贵瓷器被摔的粉碎。 之后刘协一面下诏安抚太学诸生,虽然还是派兵围困太学,但派出大量医匠进入太学救治学生,粮食等日用物资供应不绝。 另一面,他下诏免去董承一应官职爵禄,怕老丈人董承被愤怒的官员豪族派人刺杀,不得不将他收押天牢以候处置。 正当他在皇宫中焦头烂额应付太学之变的后续那些破事之际,一支部队悄然翻过崇山峻岭,出现在定军山西侧的高坡上。 第一百六十三章 从天而降 “定军山属大巴山脉,其脉自高庙子入平地,隆起秀峰十二座,自石山子至元山子,号称十二连峰,再东为当口孤峰,自西向东绵延十多公里,如游龙戏珠,故有十二连山一颗珠之誉。山南有一个天然锅底形的大洼,周长六里,当地人叫做仰天洼,可屯万兵。北麓有一片广漠沃野,那位新任的左将军种辑就驻军于此。” 在一片背风谷底,李严摊开地形图侃侃而谈。 “种辑此人虽就在军伍带兵多年,然一向夸夸其谈,只善纸上谈兵。估计此刻只会盯着斜谷南关萁谷,并没有防备西侧。” 法正点头道:“方正分析的不错,定军山西面百里外便是去卑镇守的阳平关,种辑绝对想不打我军会突然出现在此地。” 贾成默算片刻,问道:“阳平关据此百里,就算雪地行军,也不过两日便可到此。我军要在两日内攻下定军山,取萁谷,尔等可有把握?” 陈到沉声应道:“禀丞相,若是正常攻山,休说两日,二十日也不可能。不过敌明我暗,若是用小股部队偷袭,当有五六成把握。” 李严当年统领过东州军,对汉中、巴西、广汉一带地形极为熟悉,闻言指着元山子峰道:“在下也觉得叔至将军偷袭之议最佳,种辑驻军北麓,背靠元山子峰,唯有从这里突袭敌营方能一战而定。我军利用雪舟自上而下的确可以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不过种辑大营外肯定布有鹿角拒马,雪舟速度快难以操控,恐怕奇袭将士要承担不小的伤亡。” 贾成是知道种辑的,当初他还是西凉军叔父贾诩麾下小校时,此人便早已是西苑八校尉之一的长水校尉。 虽说能力一般,但他对刘协一直忠心耿耿,深得刘协信任。 平定庞羲、赵韪叛乱,此人还短暂当过一军主将。只是防备不足,被庞羲偷袭,才惨败而回。 听说这之后种辑闭门读了很多兵书,发誓若是再带兵,绝不会让敌人偷袭得手。 斥候报回来的情报也证明了这一点,尽管种辑大部分注意力放在北边萁谷,但他在大营外布置的鹿角拒马层层叠叠,四周更是灯火通明日夜不熄,偷袭难度非常大。 张飞傲然道:“区区几个破鹿角算的什么,丞相,给俺一千人,俺给您把它趟平咯。” 法正和李严连忙劝阻:“翼德将军切莫鲁莽行事,趟平敌营外鹿角拒马费时颇多,就算成了也定然惊动种辑,便失去了战机。我们千里迢迢孤军深入敌后,一旦对方有了防备,丞相危矣。” 张飞焦躁起来,嚷嚷道:“走了一千多里,好不容易才来到敌人家门口,打又不能打,那还走个鸟路!” 一旁司马懿见贾成眉头紧皱,张飞嚷嚷不休,就连一向稳重的陈到也不时的跺脚,显然也想不出办法。 而法正、李严二人作为贾成最亲信的谋士,一时计穷,只能红着脸劝说大家莫要冲动行事。 其实司马懿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这次奇袭是他首先提出来的,若是功亏一篑,他将再无出头之日,心中自然比所有人更加焦急。 不过他出身官宦世家,官场套路娴熟无比,知道他要是默不作声,说不定丞相便会将怒火洒在他啊头上。 只好硬着头皮没话找话:“敌明我暗,我军又是能居高临下,若是按兵法来说,火攻便能烧掉敌军大营外鹿角拒马。” 张飞大眼一翻:“仲达莫不是傻了,大雪厚达数尺,就算俺们用爆炎弹也很难烧起来。” 司马懿知道火攻肯定不行,只不过话匣子一开,便只能接着往下说:“如今是北风,自上而下还能用弓弩和投石攻击敌营。” 法正道:“不过山上离大营直线距离超过千步,距离太远了,只能起到骚扰作用。” 李严打趣道:“仲达怎地老是出一些馊点子,又是火攻又是投石的。主意不错,可惜收效甚微。若是天干地燥,石头抛进敌营化身为兵,那倒真有可能解决问题了。” 司马懿脸一红,知道李严嘲笑自己没话找话,拱拱手不敢多言。偷偷瞟向贾成,怕贾成不悦。 哪知道贾成却突然直了眼,喃喃的不知在嘀咕什么。 仔细一听,原来贾成居然在嘀咕:“石头抛进敌营化身为兵,石头抛进敌营化身为兵......” 司马懿惊了,骇然看向其余几人。 见法正、李严等人也是目瞪口呆的看着贾成,张飞甚至愣愣的道:“丞相这是...癔症了?” 却见贾成突然一拍大腿,哈哈大笑起来:“仲达、方正,亏得你们二人提醒,种辑大营我拿定了!”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贾成想到了什么好计策。特别是李严和司马懿,想破脑袋都不知道自己哪句话里提醒到丞相了? 法正疑惑的问道:“不知丞相想到什么妙计,可攻破种辑大营?” 贾成笑眯眯的看着众人:“我先卖个关子,一会让人制作出那物件便可知道分晓。不过要施行此策风险颇大,不知你等何人有胆愿为先登?” 张飞昂然道:“俺张翼德愿为先登!” 陈到一把挤开张飞:“丞相,翼德做了好几回先锋,这番破敌首功该轮到末将了吧。” 张飞环眼一瞪,便想继续争抢,不过陈到伸手一把握住张飞手臂,张飞挣了几挣居然挣脱不了。 面皮顿时涨的通红,心中骇然:“这陈叔至看上去寻常的很,却不知力气这么大,俺老张都要吃个暗亏。” 他自从加入贾成麾下,一直以为丞相麾下除了传说中的徐晃和甘宁,找不出杀武艺高强的猛将。 毕竟徐晃趁机击败西凉第一猛将马超,夺得过比武大会魁首。而甘宁能与徐晃齐名,自然武艺不差。 但其余将领他却不太放在眼里,也就共事过的黄忠和魏延算得上武艺不错,但他估计最多勉强能在他手里走个几十招,胜过他绝不可能。 丞相看中自己和二哥关羽,以及许褚、赵云,他一直以为是丞相手中无将,相中了他们的战争经验和武艺。 哪知道他一直以为丞相贴身侍卫统领出身,一个默默无闻,靠着关系升上将军位的陈到,居然一身力气比他还要强上几分。 张飞顿时惊住了,一时憋的说不出话来。 “呵呵,翼德,既然叔至这么说了,这次先登就让叔至上吧。” 看到张飞脸红耳赤的样子心中好笑,贾成便开口打了圆场。 张飞这时候哪里敢反对,诺诺连声的退了下来。 定下先登人选,贾成便带着众人来到安放辎重的地方。 吩咐随军工匠用牛皮帐篷改造成一把把直径八尺的铁骨大伞,伞柄打造成钩状,再在伞柄上安装上几股牛皮索,四周伞角还缠绕了几根绳索。 张飞奇道:“丞相,做这许多伞干甚?难道今夜有大雨,咱们要用伞遮雨?不过躲雨的话用帐篷不是更好?” 贾成一边测试伞骨坚韧程度,一边呵呵笑道:“翼德,你相信人会飞吗?” 张飞摸摸脑袋:“末将虽然名叫飞,可俺也不是傻子,人咋能飞呢?丞相莫要取笑俺老张。” “那我就让你看看,人是会飞的。”贾成拍拍张飞肩膀,笑眯眯的说道。 众人看着这把奇形怪状的铁伞,无不感到莫名其妙。 谁也不相信靠这东西能飞到天上去。 接下来贾成选了把铁伞,挑了个身材矮小机灵的伺候兵,带着众人来到数里外一座百余丈高的小悬崖上。 他拉着那伺候兵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伺候兵激动的回答:“卑下李青,斥候营乙队第三伍正兵。” 贾成郑重问道:“本相有一件非常危险的任务要你去完成,不知你可愿去做?” “丞相有令,卑下万死不辞!” 那伺候兵李青显然有些不明所以,但是见到丞相亲自询问自己,便露出坚毅的神色,郑重的点头,表示自己愿意去做。 贾成便亲自将铁伞绑在伺候兵李青身上,详细说明怎么使用。 最后,贾成轻轻的拍了拍伺候兵肩膀:“去吧,若是你平安落地,便调到本相身边使用。” 李青拱手领命,背着铁伞走到悬崖边上,在众人惊呼声中纵身一跃跳出悬崖。 众人急忙上前观看,只见李青跳出悬崖之后犹如断了线的风筝,在凛冽的山风中翻滚着向下急速坠落。 下落了十丈左右,李青似乎稳定住身体不再翻滚,然后砰的一声打开了铁伞。 就见他身形猛地一顿,止住了坠势。 但是随后一股山风吹来,把他吹的又一次翻转了身体,铁伞在下身体在上,下坠的速度骤然加快。 众人心一提,脑海里顿时想象出李青摔的粉身碎骨的样子,不由自主的再次发出阵阵惊呼。 好在李青似乎已经适应过来,利用翻滚回来之际,伸手拉住几根绑在伞角的几根绳索一通操作,又一次稳住了身形。 这回顺利了许多,尽管还有几次差点又被山风吹翻,但最终惊险的扳了回来,飘飘荡荡的向远处飘去。 这一幕看上去过了很久,其实也就不到半分钟时间。 众人的心一会提起一会放下,宛如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斗。 直到“噗通”一声,李青落在距离悬崖七八百步外的雪地里。众人才把已经在嗓子眼里的心放了下来,愣了片刻后随即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他们从来没有见到,也没有听说过,一个人借助一把雨伞,居然可以从百余丈高的山崖上平安落地,甚至还能飘出几百步外。 “神迹啊神迹!丞相之能直追鬼神,简直是鲁班在世!” 法正涨红了脸,狂热的目光紧紧看向贾成。 他追随贾成多年,自以为贾成的学问学了个八九不离十,甚至他觉得有些地方已经超过了贾成。 别的不说,兵法谋略之道,他就觉得贾成稍显平庸。若是两人对阵,他认为自己胜算更大。 特别是临机应变战术部署,往往还得靠自己这几个新进谋士来主导,来出谋划策。 只不过这些年来,他钦佩贾成的大局观,钦佩他爱国爱民的一腔热忱,钦佩他治理国家的一系列民生经济大方略,是心目中最理想的明主。 所以像他这样的年轻人才会愿意投入贾成麾下,为建设理想中的国家而奋斗。 但是今天这一幕,再一次打破了他心目中对贾成的印象。 能制造出如此神奇的物件,想出这样匪夷所思的手段,这样的人,他的才学自己真的完全学到了吗? 不仅法正心里产生浓重的疑问,李严、司马懿心中同样掀起翻天巨浪。 司马懿没进入过太学不知道,但他出身官宦世家,从贾成一系列治政之道中得出贾成必将是争霸天下的唯一胜利者,所以才会下决心效忠贾成。 并且在贾成集团屡屡以少胜多的战例中发现,贾军无论是战斗力还是战略战术手段,都要高出其他诸侯一截。 但他自加入进来之后才知道,仅仅是贾成改进雪舟这件小事上,就能够得出丞相之才远在他之上,绝对超过他先前的预计。 今日之事更是让他惊骇莫名,或许可以用深不可测四个字来形容。 他有些庆幸,庆幸自己能够在这样一位天才手下做事。 他又有些沮丧,沮丧自己自负不凡,却只能匍匐在地上仰望天才,却只能望其颈背,连全貌都看不到。 而震撼最强烈的却是李严。 当初他败于甘宁之手,毅然放弃新朝官职,进入太学就读五年。 五年来,他沉下心来研读贾成所书各项课程,比如《工程》、《物理》和《基础数学》。 其中《物理》当中就有对空气力学的描述,他学习的很努力,还得到甲上的评价。甚至他可以经过简单的测算,算出抛石车和弓箭落地范围。 但是他绝对没有想到,这门学科竟然可以在军事上运用到如此地步,直接让人从天而降却安然无恙。 当那个伺候兵李青跳出悬崖,他的脑海里就不由自主的想到了空气力学,想到了这其中的原理。 他突然想到,丞相编撰这几门学科时才二十出头,而许多实例已经证明了这些学科的严谨和正确。 那丞相究竟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学到这些学问的?难道真的像传说中那样天授其才? 要是这样的话,难道丞相就是那个天命之人? 李严的目光愈发热切起来。 第一百六十四章 夺定军山,劝降阳平关 时间过去了三日。 这三日里,贾成挑选出了九百八十三个身形相对轻便的士卒,让李青教授他们降落伞的使用方法。 毕竟突袭部队材料不足,只能采用相对坚韧的牛皮做材质,制作出简陋的降落伞。 训练中因为时间紧迫,大铁伞安全性能不够完善,加上山风变幻莫测,摔死摔伤了五十多人才勉强算是熟练了些,可以正常降落。 值得一提的是,陈到在一次训练中摔伤了腿,无奈让出了先登将领的位置。 这让张飞笑的合不拢嘴,得意的接过了这一重任。 他倒也清楚,自己体型庞大,普通铁伞承受不了他的重量。便让人制作了一把直径大了一半的巨伞。 为了快速熟练学会,这货居然想出了一个办法,令人弄来一块与他体重相近的山石绑在伞柄,从二十丈高度开始往下扔,得出最安全的高度。 然后根据这个高度自己亲自背着伞往下跳。 毕竟高度越低,受风影响越小。 他的办法不仅让他很快学会了降落伞操作,还减少了训练士卒的损伤。贾成一见之后大大夸赞了张飞,说:“翼德有急智,果有名将之资。” 乐的张飞哈哈大笑,到处炫耀自己受到丞相夸赞,俨然把自己当做了不世名将。 三日后的夜里。 贾成率军悄悄摸到距离种辑大营千步外的元山子峰脚下。 对准备妥当的张飞吩咐道:“翼德,你千万莫要贪功,降入敌营之后只要打开营门守住半个时辰,我便能清空门外鹿角拒马,攻进敌营。届时你便是首功。” “诺!末将记住了!” 贾成点点头:“去吧。” 张飞挥挥手,九百多矮小精悍不着片甲,只穿着轻薄棉衣的士卒便跟着张飞向两百多丈高的峰顶攀爬上去。 山脚下的将士们裹着厚厚的白色披风静静地等着。 一个多时辰后,山顶上隐约传来一团火光,贾成心中一振,知道张飞已经带着人顺利到达山顶,准备空降了。 于是他下令部下准备好雪舟、雪橇,待命出发。 没过多久,他似乎听到黑暗中种辑大营传来隐隐约约的喧哗声,随后潜伏在种辑大营外的斥候通过接力迅速传来张飞已经顺利空降进营的消息。 贾成一跃而起跳上雪舟,大声命令道:“敌营已破,将士们随我杀过去,破敌就在今夜!” 说时迟那是快,对于熟练掌握雪橇、爬犁技术的贾军将士,一千步也就三里多。雪地行走速度快不起来,可有了雪橇这样的滑雪工具,从上往下三里多地不过眨眼便冲到眼前。 果然张飞已经打开了营门,牢牢抵挡住营中士卒的冲击。 要说种辑大营里士卒也是经过了长时间的军事训练,虽然大多属于强征来的青壮,但是军事素质确实很高。 尽管张飞出其不意占据了营门,大营里却在短短盏茶时间便尽数反应过来,灯火通明。 一队队士卒在军官们的指挥下穿戴整齐,迎击来犯敌人。 看到这一幕,贾成却不慌不忙,下令道:“燃起火把,随我进营,所有人齐身呼喊:丞相在此!” 法正一怔,立时反应过来,大声疾呼:“丞相在此,还不跪地迎接!” 随着他的喊声,营门外九千士卒纷纷高喊:“丞相在此,还不跪地迎接!” “丞相在此,还不跪地迎接!” ...... 这时营门内听到喊声的种辑部下将士顿时喧哗起来,阵型都有些散乱了。 “什么?丞相到了?” “不对吧,不是说丞相谋逆,已经自尽了吗?” “胡说!丞相神仙一样的人物,怎么会自尽!” “可是皇帝陛下不是说他谋逆吗?” “丞相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他怎会谋逆!” “对!都是那些奸臣在胡说八道!” “那咱咋办?投降吗?” “看看,要真是丞相来了,咱就跪下投降。” “嗯嗯,老哥说的对!” ...... 里面将士不由得慢慢停下战斗,伸长脖子观望起来。 “放肆!谁让你们停下的?快给我杀了这些袭营逆贼!” 种辑匆匆赶到,见部下迟疑不战,立时破口大骂起来,喝令将士攻打袭营敌人。 “种辑,你这个欺君罔上的奸佞小人!本相在此,你还要让将士们同室操戈么?” 随着一个威严浑厚的声音响起,一道紫袍高冠呻吟出现在营门口。 “丞相!真的是丞相来了!” 所有场上双方将士惊喜的欢呼起来。 “贾成,你居然敢现身?来人,给我杀了他!” 种辑惊异之色一闪而过,心中暗叫不好,他知道贾成在汉中军民百姓中威望有多大。 若是贾成不出现,手下将士在他的逼迫下还能听令行事。 但是贾成来了,不采取行动的话今日他必败无疑。 当即下令身边亲信动手,他自己一伸手摘下弓箭张弓就射,十余支利箭闪电般射向贾成。 众人大惊。 “不要!” “贼子敢尔?!” “莫要伤了丞相!” ...... “咄咄” 一面巨盾骤然出现在贾成面前,将利箭尽数挡住,正是贾成身边侍卫统领许褚挥舞盾牌挡住了利箭。 “呵呵!临死之际还要垂死挣扎!来人,给我把种辑和他的同党拿下!” 贾成冷笑着下令。 张飞挥刀而上,刷刷几刀将种辑亲卫砍倒在地,一刀架在种辑脖子上,用力一压:“还不给俺跪下!” 种辑感到肩上一股大力涌来,顿时膝盖一软,“噗通”跪在地上。 贾成哈哈大笑道:“首恶已擒,余者若降概不追究!” 张飞环眼一瞪,大嗓门像滚雷一样:“丞相有令,不追究尔等叛逆之罪,还不恭请丞相入营歇息!” 营中几个将领相视苦笑,他们原本都是北军中低级军官,天子刘协骤起发难,逮捕了大量忠于贾成的将领。 他们这些人没有胆子反抗,才被火线提拔起来担任将领,其实在军中威望并不高。 甚至他们比高层官员更清楚,丞相贾成在民间和士卒们眼里多么受崇敬,根本不可能驱使手下对丞相动手。 眼下左将军种辑都被擒了,他们更加没有勇气反抗了。 丞相亲口许诺概不追究,那还有什么话好说,降吧。 “当啷!”“当啷!” 营中将领们不约而同的丢下手中兵刃,跪倒在地:“罪将愿降丞相!请丞相恕罪!” “愿降丞相!” “愿降丞相!” 营中士卒无不痛快的扔下兵刃,跪在地上向贾成请降。 “愿降丞相!” 更多的人呼喊起来。 “丞相万岁!”有人突然喊出了这一句。 随即这句话便响彻营中,传向高空。 “丞相万岁!” “丞相万岁!” “万岁!” “万岁!” ...... 拿下定军山大营,萁谷守军腹背受敌,守关将领杨怀闻讯大惊,便准备弃关而逃。 但是守关将士早就对他残害忠于丞相的同僚心怀不满,趁其不备将他捆绑起来送到定军山大营。 至此七百里斜谷道落入贾成手里,黄忠数万大军指日可待。 随后李严向贾成请命,前往阳平关劝降去卑。 去卑本是南匈奴小王,当初李傕郭汜祸乱长安,贾成谋划天子逃出长安定都汉中。此人听说西凉军要追击刘协,便带着数百部众抄小路赶过来护送刘协。 算是匈奴人当中难得心向汉室的忠臣。 后来他一直在卫将军董承部下担任一营校尉,慢慢的升为中郎将。 只不过这人虽是匈奴人,却以前辈金日磾为榜样,一心研读儒家经典,为人比较迂腐,董承不太看得上他。 这次刘协发难,去卑支持刘协,但也多有劝说刘协不要妄开杀戒,闹得刘协心里也有些不爽。 好在刘协知道他对自己忠心耿耿,与贾成不是一路人。想来想去这货在自己手下带兵能力能排进前三,也就比刘备、段煨差点。 索性封了他个镇东将军,让他去守阳平关,也好让自己耳根子亲近一点。 李严在太学里学问优异,名声很大。去卑时常来太学请教几个大儒学问,一来二去两人便结下忘年之交,有不错的交情。 所以李严自告奋勇前往阳平关劝降去卑。 其实李严也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定军山落在贾成手里,阳平关和剑阁等于是在崇山峻岭中两道前后无援的孤关。 剑阁以外绵竹等地尽数支持丞相贾成,剑阁守将征西将军刘德然防备的就是广汉、绵竹这些地方太守的叛乱。 而阳平关驻军主要任务就是在定军山和剑阁之间居中策应,顺便抵御来自下辩、略阳方向的凉州来敌。 如今定军山一失,阳平关便没了补给线,很快便会断了粮草,不用打便可让关上守军不战自溃。 李严对说服去卑信心满满,满心觉得此番功劳到手。 哪知道他来到阳平关刚说明来意,便被去卑严词拒绝,虽然没让他吃苦头,但也让人把他软禁起来不闻不问。 好在李严耍了个小聪明,进关之时便令随行手下大肆宣扬,说丞相已至定军山,兵不血刃取下定军山大营,种辑被擒拿归案。 镇东将军黄忠五万大军指日可待,阳平关已是孤城,若不投降,丞相将率军亲讨。 去卑虽然将李严软禁,但丞相贾成已到定军山的消息却传遍了关内外。 他的部下们惧怕贾成,便试探着劝说去卑顺应大势投降贾成。 去卑大怒,下令斩杀了劝说自己投降的部将,其余人便不敢再劝。只不过很多人便暗中串联,准备偷偷逃离阳平关,去投降贾成。 三日后,去卑觉得不能困在关上坐视贾成进军郑都,便下令出关攻打定军山。 就在他誓师出发的当口,恐惧至极的部下们再也忍不住了。 你不出战的话咱们还有活路,等丞相和天子决出胜负,再倒向胜利方,虽说免不了吃些罪责,至少罪不该死。 即便丞相胜了,追究起来,咱们这万把人可没有跟着刘备、段煨作孽屠杀老百姓,以丞相的仁厚秉性,咱肯定还有活路。 但你要出兵攻打丞相咱们可不能答应。 丞相是什么人,他领兵作战从无败绩啊。 再说军中哪一个没受过丞相恩惠?你要下令攻击丞相,先摸摸自己脑袋会不会半夜被人摘咯。 于是所有部将都忍不住上前劝说去卑别鲁莽出兵。 去卑却一根筋,在他心目中,臣子做的再好也不能反对天子。 天子说你不好你就是不好,天子要杀你,你就得伸出头挨刀。尽管他也承认丞相贾成冤枉,但是冤枉不等于可以起兵造反。 于是他便下令手下匈奴人部众将这些部将抓起来当场处斩。 这下便引发了众怒,底层将士本就对天子污蔑丞相贾成忿忿不平,只是涉及到朝廷,丞相也没有被捉拿进京,才没有过激行为。 而且刘备、段煨的疯狂杀戮也暂时将他们震慑住了,便也就随波逐流跟着去卑来到阳平关。 丞相突然出现在定军山,还一举拿下种辑,定军山两万多将士投降,这些人便有些按耐不住,想要偷偷逃离阳平关,去投奔丞相。 哪知道去卑疯了,居然让他们去攻打丞相。 将军们去劝说,竟然要被去卑尽数处死。 这让群情激奋的阳平关将士哪里接受的了,愤怒的人群顿时在几个底层军官的号召下冲上台去,将匈奴人打散,救回被绑缚的将领。 这些将士在副将高沛的率领下,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团团围住这几百匈奴人,准备绑了去卑,前去投奔丞相贾成。 去卑惊怒交加,眼见难以控制部队。 他不想做阶下囚,便痛哭着向郑都方向跪下大呼:“臣无能,愧对陛下!” 然后抽出佩剑自刎而死。 去卑一死,他手下三百多匈奴部下尽数被叛乱将士乱刀砍死,南匈奴最后几百人也从此消失在历史舞台上。 至此,南匈奴真正成了历史名词。 高沛杀了去卑手下匈奴人,便立时释放李严,请他率军前往定军山投奔贾成。 李严大喜,立刻承诺在丞相面前为高沛等将士们请功,随后率军出发定军山。 谁知当他们来到定军山时,大营已经空无一人。 李严顿足痛呼:“去卑误我,来迟一步啊!” 第一百六十五章 各怀心思 不说李严看到空营后如何懊恼,即刻率部赶往郑都。 回过头来说贾成。 天降奇兵打开定军山大营,随后亲自喝令大营将士投降,生擒种辑。 萁谷大将杨怀又被手下将士绑缚之后送到贾成这边。 贾成将定军山、萁谷两处降兵归拢起来,与他本部兵马合兵一处,共计四万大军。 他一面派出使者,带着他的表文前往郑都,要求天子刘协开城,他要亲自面圣; 一面整顿兵马,将种辑、杨怀二人斩首誓师,大军迤逦前行开往郑都。 丞相贾成大军进入汉中的消息顿时传遍了汉中各县,大军所过之处无不望风而降。 褒城、武乡百姓箪食壶浆以迎丞相,就连褒城以西的葭萌关,守将卓膺闻讯后也亲自前往贾成军中,宣布葭萌关易帜,愿为丞相抵御还在西边没有回来的刘备和段煨。 贾成大喜,葭萌关在手,预示着刘备、段煨两人只能活动在祁山、阴平、汶山、广元一片狭长地带中,等于被赶出了汉中核心地带。 他们北边是虎视眈眈的甘宁和关羽,只等一声令下便南下剿灭这股叛军。 南边是广汉和蜀郡,两郡太守不仅是贾成的拥趸,他们的兄弟子女更是受到天子刘协无端关押,早就宣布脱离朝廷统治,坚决抵御刘备、段煨部队。 二人手里虽有十万大军,但是丞相贾成回来的消息传到军中,所有将士人心惶惶,士气极为低落,一时之间刘备也不敢让部下剿灭义军。 不过贾成为了防备刘备、段煨垂死挣扎,下令随后跟来的李严进驻葭萌关,协助守将卓膺,务必将刘备他们关在里面,等他腾出手来剿灭。 当贾成的使者带着表文进入郑都,刘协惊恐至极,发出一声绝望的嚎叫,瘫倒在御榻上。 他精心策划了这次政变,就是看准了贾成平定关中之后,必定会考虑到民生,遣返郡兵和徒附青壮,手中兵力空虚。 在时间上,他更是料到冬季天寒地冻大雪纷飞,长安根本不可能冒着严寒出兵。 所以他才会忍到十月中旬突然发难,控制住朝廷和汉中。 他相信,只要行动迅速,趁着大朝会将贾成一党一网打尽,然后利用冬季到第二年开春这五个月时间,便能将汉中完全掌握在自己手里。 只要能够拖延足够的时间,他还能分化瓦解一部分贾成余党,为自己所用。 毕竟自己拥有最有利的条件,那就是天子的身份,能够争取到一部分民心。 尽管他发自心底的厌恶嫉妒贾成,嫉妒对方光芒盖过自己,短短几年便得到新朝百姓的拥护。厌恶对方总是摆出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却永远不给自己一丝权力。 空有天子之名,却无皇帝之实。 但现在他偶尔也会庆幸贾成的虚伪,从未有过诋毁他的言论,让他在民间百姓心中印象中并不是个昏君。 所以他发难之时,上至朝廷百官,下到民间普通百姓,一开始表现的还算平静。 也就是他宣布贾成谋逆,下诏免去贾成一切职务,才引发了民间一片反对之声。 不过那时候他早就策反了段煨,掌握住了军权,底层百姓再反对也没用了。 至于后面的大屠杀,他觉得都是百姓们逼他的。 朕是天子,至高无上的皇帝,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朕说谁是逆臣,朕要杀谁,你们听着就是,谁给你们权力唧唧歪歪? 朕要从你们身上拿些钱粮扩充军备扫荡叛贼,你们又不会饿死,至于鸡蛋碰石头,对抗朕的军队吗? 不放点血,给你们一些教训,都不把朕这个皇帝放在眼里了。 这些日子里,刘协过的极为畅快,大权在手,无人敢有一言违逆。 想想当初贾成在朝中之时,他想纳个美人,想建座新宫室,都要看贾贼的脸色。 一句话不对,便是一大篇罗里吧嗦的劝谏,明里暗里提醒自己不要学先帝靡费民脂民膏。 老子都富有天下了,花点钱又咋了? 难道非要学你贾成那么虚伪,有钱都不花,非说天下平定后有的是时间享受。 我呸! 到那时都几十岁了,老子等不了。 刘协最生气的就是贾成治政这七八年,不算国库,少府属于天子的内帑都有几亿钱了,就是攥着不肯让他花在享受上。 一天到晚唠叨着要用来犒赏平定天下的功臣。 国库没钱吗?要用朕的钱犒赏他们,到时候钱都给你花了,朕拿啥来享受? 就是这些念头,像慢慢滋生的野草一样缠绕在刘协心头,使得他终于下定决心与贾成决裂,策划政变行动。 说实话,也是贾成太过于相信历史,觉得史书上记载献帝刘协聪慧仁厚,算是难得的明君。 只是因为一直在权臣的威胁下,没有实力翻盘,最终才会成为亡国之君,禅位与曹丕。 出于这种心理,贾成对刘协的教导是放任不管的,觉得刘协在宽松的环境下得到更好的成长。 但是他忘了,帝王就是帝王,无论是哪种帝王,必须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任何威胁他权力的人都会成为他的敌人。 这是谁都无法改变的。 他对刘协越宽松,刘协就越会滋长夺权的野心。 再加上一些野心家和小人的挑拨,少年天子的逆反心理,综合起来就让刘协开始长歪了。 没有了外部威胁,刘协便开始着手针对贾成,开展夺权行动。 不得不说,现在发生的一切,贾成还是要负一定的责任, 扯远了。 回过头来说刘协,茫然的摊在御榻上一动不动,直到常侍汪安进来禀报:“陛下,司空杨彪,太常孔融,谏议大夫来敏,侍中杨修,尚书丁冲、治书御史韩斌求见。” 刘协眼中一亮,顿时挺身坐起:“快!快叫他们进来!” 这些人都是坚定支持他的心腹重臣,这个时候过来,肯定给他带来御敌之策的。 少倾,几个大臣便来到殿中。 “几位爱卿,贾贼叛军即将到达郑都,你们有什么应对之策?” 来敏面色铁青,一脸坚定道:“陛下,城中尚有精兵一万,粮草无数,臣请启用车骑将军董承闭门坚守,郑都可无虑矣。” 刘协一听,顿时想起自家老丈人董承还在天牢里关着,如今城中拿得出手的也就他了,便立刻对常侍汪安下令道:“汪安,传召董承官复原职,即刻入宫觐见!” 汪安领命,匆匆出去传召。 杨彪有些担忧道:“坚守郑都非长久之计,陛下,老臣以为即刻令大将军刘备,太尉段煨率军回来平叛。” 刘协问道:“皇叔他们此刻驻军何处?可有求援信使前往?” 杨修道:“臣已派出求援信使,不过据说大将军和太尉先前说欲进兵沓中,估计此刻就算回师,也须得一月时间。” 刘协恨恨道:“皇叔误朕,半月前就有消息贾逆已然从长安出兵,皇叔还信誓旦旦说是贾逆虚张声势,断不可能真的出兵。如今可好,贾逆都在郑都城外了,皇叔还在沓中徘徊。废物!都是废物!多派些人去催!” 刘协一顿骂,在场几个大臣都面色窘迫,低下头去。 半月前刘协一听说贾成出兵,立刻传令六百里加急召刘备、段煨进京,要求二人带兵回来据守。 刘备却以为天寒地冻,贾成不可能出兵,语气中隐隐带着一丝嘲笑刘协不知兵的意味。 而当时在场的大臣,包括来敏、杨彪这几个都认为刘备说的有理,觉得天子刘协有些杯弓蛇影,过于惧怕贾成了。 刘协虽然隐隐觉得贾成不简单,时常能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但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贾成能在这种严酷的天气下驱使部下行军作战,所以也就在众人的劝说下不再关注此事。 可他的预感还是成真了,贾成真的做到了,突然出现在定军山,还兵不血刃拿下种辑大营,逼降萁谷和阳平关守军,进兵郑都。 至于传言贾成军像天兵天将一样从天而降,打开种辑大营的营门,然后迫使大军投降。 刘协虽觉荒唐至极,但内心居然下意识的有些相信。 千里雪原尚且能在短短半个月内完成行军,从天而降又有什么不可能呢? 尚书丁冲奏道:“陛下,不如传召天下诸侯带兵进京勤王。” 孔融苦笑:“传召诸侯勤王?放眼天下谁能是贾逆对手?” 丁冲道:“兖州牧曹操世代汉臣,乃故太尉曹嵩之子。其人时常向西遥拜,言陛下为权奸所控,忠贞之士不能效力于前。臣请为陛下出使兖州,诏令曹操率军勤王。” 刘协大喜道:“曹卿之名,朕幼年时便已知晓。听说当初董逆擅权,关东诸侯讨董勤王,唯此人与长沙太守孙坚奋力向前,与董逆部下作战。可见此人乃忠义之臣。丁卿,朕即刻下诏,烦劳你前往兖州请他进京勤王。曹卿若有所求,卿可一应应允。” “臣遵旨!” 刘协这时也顾不上许多,但凡有一丝可能,他都像救命稻草一样牢牢抓住。 当即亲自书写诏书,盖上玉玺交给丁冲。 丁冲长拜,接过诏书头也不回的走了。 看着丁冲离去的背影,杨修想说话,却被父亲杨彪以目示意,便咽下到了嘴边的话语。 这时候董承一身戎装走了进来,跪倒在地长拜道:“臣董承叩见陛下!” “董卿,眼下局势想必汪安已经与你说过了,你可有信心守住郑都城?” “臣蒙陛下圣恩无以为报,贾逆胆敢以下犯上罪该万死。臣以项上人头担保,定使郑都固若金汤,令贾逆城下授首!” 董承慷慨激昂,一副浑然不惧的样子,让刘协也不由得振奋起来。 鼓掌大笑道:“董车骑威武不减当年,朕甚慰之!董卿若击退贾逆,朕许你万户侯,世袭罔替!” 董承听了顿时泪流满面,顿首再拜:“陛下隆恩,臣敢不一死以报!” 商议到这会,刘协终于又有了一些信心,开始叮嘱众人控制好城中治安,莫要让贾成手下奸细混进城煽动百姓。 还下令城中工坊加紧打造守城器械,招募青壮加强守城兵力。 直到日已西垂,刘协才放他们各自回去。 回家路上,杨修不解的问父亲杨彪:“父亲,适才丁尚书讨了诏书前去兖州,分明不可能请到兖州援军,为何不让孩儿出言阻止?” 杨彪冷笑几声:“丁冲乃曹兖州姻亲,他这是见势不妙要避祸远走了。” “啊?难道说郑都守不住?” “德祖你这些年聪明劲到哪里去了?看不出郑都已是风中残烛,旦夕便破吗?” 杨修有些震惊的看着父亲杨彪:“父亲为何如此悲观?郑都兵精粮足,董车骑也是久经战阵的老将,只要我们上下一心,凭着贾逆几万人怎么攻的破郑都城?” “呵呵,上下一心?”杨彪再度冷笑,“你哪只眼看到上下一心了?丁冲不就跑了吗。” “或许丁尚书真的去请救兵......” 杨修越说越没底气,他也是聪明绝顶的人物,只是天子刘协政变之后将他父子大大提拔起来。 父亲杨彪位列三公之一的司空,而他从小小议郎骤然官升数级,成了刘协身边辅助治政的侍中,大权在握红的发紫。 杨修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 哪知道父亲一盆冷水当头浇下,说郑都守不住,他们这些人已成风中残烛。 这让他怎么接受的了。 只是这么多年来,父亲宦海沉浮,其眼光之毒辣,绝非自己可比。杨修虽然觉得父亲过于悲观,但依然打心眼里选择了相信父亲。 “父亲,那我们该怎么办?” “适才为父已经劝谏陛下必须立刻召大将军刘玄德与太尉段忠明回师郑都。你稍后密奏天子,就说你当初在京中与贾逆手下大将张翼德相交莫逆,愿请命出城游说张翼德。然后联络刘玄德里应外合击破叛军擒拿贾逆。” 杨修吃惊的看着杨彪:“父...父亲,孩儿哪里认识张翼德?这不是欺君吗?再说孩儿要是去见张翼德,岂不是送上门去......,不对,父亲你是让孩儿离开郑都?” 杨彪宽慰的点点头:“还算你有点脑子,离城之后就跟上丁冲,去曹兖州那里吧。听说他正广招贤才,你过去他定然不会亏待你。” 杨修担忧的道:“那父亲您呢?要不与孩儿一起离开吧。” 杨彪微微一叹:“我是走不了了,别看咱们这位天子才二十来岁,疑心病重的很。我留在这里他还不会疑你,否则,我们父子谁都走不了。” “父亲......”杨修眼含热泪,哽噎着点头。 第一百六十六章 杨修之死 杨修领了父命,便悄悄折返回宫,请求面见天子刘协。 不过这回他等了好一会,内侍才宣他进宫。 刘协没有在正殿见他,而是在他平时读书练字的一处小偏殿里接见了杨修。 杨修倒也不以为意,这地方他不陌生,有时候天子找他密议一些事情不想让人知道,便会在此处见他。 进门之时,杨修似乎看到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一闪而过。 他心念一闪,便想起父亲的话,看来聪明人不止他们几个,或许有人捷足先登吧。 刘协似乎镇定了不少,早前慌张和愤怒消失不见。 “德祖去而复返,不知何事遗忘?”刘协平静的问道。 天子平静的声音不知怎么的让杨修一阵心悸,没来由的紧张起来。 他暗暗咽了口唾沫,强自镇定下来,将父亲杨彪教他的说辞说了一遍。 末了躬身道:“陛下,臣以为坚守不出非取胜之道。唯有瓦解贾逆内部将士,以显爵厚禄诱之,再联络大将军重兵强攻里应外合,便能荡平叛军,擒杀贾逆。” 杨修说完之后,却迟迟得不到刘协的回应。 他等了许久,弯下的腰身都隐隐酸胀起来,有点不耐烦的他正要偷偷抬眼观察刘协是不是走了。 就听见刘协幽幽道:“卿之议朕准了,只是城外屡有暴民作乱,德祖可要多加小心才是,避开些暴民。” 见刘协同意,杨修顿时心中一松,长拜道:“为陛下大业,臣何惜性命!” “去吧,避开些暴民。” 杨修再度行礼,倒退着走出偏殿。 来到外面寒风吹过,杨修顿时觉得浑身冰冷,却原来后背早已不知不觉被冷汗湿透,在风中愈发寒冷。 不过他还是有些庆幸刘协并没有为难他,轻易的认可了他的理由,放他出城。 为了不至于夜长梦多,杨修回到家中匆匆拜别父亲杨彪,简单收拾了一下行囊,拿着刘协赐给他的信物令牌便带着十几个仆从西门离开郑都。 出了城,他立刻调转方向,绕过城池向东而去。 狂奔十几里,日将西斜,天色慢慢暗了下来。 杨修正要命令仆从找个驿舍安顿下来,突然一个随从指着路边一个物事道:“公子你看,这是什么?” 杨修有些不耐烦:“路边野物理它作甚!” 便要开口训斥,只是突然他眼角扫过,便是一个咯噔。 急忙下马过去,拎起那个物事。只见这个物事染着鲜艳五彩,末端如须发飘飘,竟是一截五彩旄尾。 “旌节?” 杨修大吃一惊。 旌节乃天子所授,以为天子凭信。只有天子派出钦差天使才会拥有旌节。 “这是丁冲尚书的旌节!”杨修脑中一闪,惊叫道。 旌节只有天子才有资格授予,最近也仅有大将军皇叔刘备和太尉段煨持斧钺旌节领军出征,其他人刘协都只是下诏书,根本用不着动用天子节杖。 唯有昨日尚书丁冲请命去兖州请兖州牧曹操出兵勤王,刘协为了表示重视,亲笔书写诏书之余,还授予了天子旌节。 想不到仅仅出城二十里都不到,这旌节中的一部分便被人抛弃在路边。 显然丁冲一行人已经遭遇到不测,其本人或许已经凶多吉少了。 “公子,那我们怎么办?还往前走吗?” 杨修目视前方,面前这条往日里繁华无比,人来人往的官道,现在却渺无人烟。 北风呜咽而过,道边树梢积雪随风飘落,竟隐隐有一股萧瑟肃杀的气息。 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刺骨的寒意直冲天灵:“撤!我们撤回郑都!” 他话音刚落,突然道边影影绰绰出现了无数人影,悄无声息的将他们围在官道上。 这些人衣衫褴褛,有的衣不遮体,连鞋都没有,只是胡乱用杂草包着脚,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无论男女老幼,尽都是骨瘦如柴,只有他们的眼睛里闪烁这仇恨的目光,犹如饥寒交迫的饿狼,紧紧的盯着自己。 “侍中杨德祖奉诏出城公干,尔等还不快快退去!” 一个侍卫抽刀挥舞几下,大声威吓道。似乎想喝退这些难民,更像是挥刀为自己壮胆。 “呵呵,原来是天子近臣杨修啊。” 一个嘶哑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随即人群微动,一个穿着相对齐整的青年男子排开众人,缓缓走了出来。 杨修双目一凝,脱口而出道:“张浪张苍水,你怎会在此?” 来人正是丞相府金曹尚书,有着新朝财神之称的张浪。 “呵呵,还不是拜杨侍中所赐,在下差点成了阶下之囚。不过当日在下侥幸在城外公干,逃过一难而已。” 张浪作为相府金曹尚书,负责新朝所有贸易往来,所以他很少待在相府办公,时常要巡视各地工坊和屯田收获。 当日刘协发难,他正在城外一处工坊里巡查,才没有第一时间被抓。 他本来还想回去面见天子,为丞相和被抓同僚据理力争。 毕竟在新朝,他的地位虽然不是最高的那一层,但是新朝经济都是他一手发展起来的,名气远胜寻常九卿,刘协对他也一直表露出欣赏拉拢的态度。 所以张浪还以为自己有资格去说服刘协手下留情。 哪知道刘协掌握大权之后,根本不在乎什么经济不经济,直接下诏增税增赋。而执行命令的刘备和段煨,更是赤果果的纵兵抢掠。 张浪躲在城外别院里还在准备书写奏折,便冲进来一帮子如狼似虎的匪兵,将别院抢掠一空。 他表明身份据理力争,带兵曲侯非但不住手,还立时叫嚷着逮到了新朝财神,把他绑起来,拷问金银钱财下落。 张浪这才明白,原来所谓的圣明天子,大汉皇帝刘协本质上和董卓、李傕等人毫无二致。手中有权有兵,便同样会胡作非为,视百姓为鱼肉,任意宰割。 作为传统士族家的庶子,他渴望成功,通过自己的努力获得士族身份。所以才投入贾成麾下,运用自己特长竭尽全力帮助贾成建设新朝经济。 他成功了,比两千石金曹尚书足可光宗耀祖。 但是他内心里并没有完全认同主公贾成的理念,世代士族的他哪有那么容易抛弃传统观念,依然对天子刘协抱有幻想。 只是这一次,刘协的行为让他彻底失望。 当扯下那张看似阶层分明,光鲜亮丽的特权面具后,剩下的就只有贪婪、残暴的内核。 赤果果剥夺百姓一切,把普通百姓多年辛苦获取的劳动果实肆意夺走,这就是圣明天子刘协首先展现的权力。 这一刻,张浪才知道,丞相贾成一直在追求和改变的是什么。 唯有把权力放在牢笼里,才不会吃人。 他后悔至极,他痛不欲生,更是追悔莫及。 幸而,家中佃农和附近乡亲趁着夜色在别院放了把火,趁乱将他救了出来。 可惜家家户户都被刘备匪兵抢光了,无衣无食的他们,靠着捡拾田里遗落的麦穗和猎食田鼠野兔等小动物勉强活了下来。 就在这时候,他们发现一小队士兵簇拥着一个红袍官员来到他们村里。 士兵们喝令村民取出仅有的粮食、野物伺候他们。 张浪便假作村民,偷偷混在其中探听消息。 在士兵们的言谈中,他得知丞相贾成大军竟然快到郑都了。而这队士兵就是护送尚书丁冲前往兖州召兖州牧曹操带兵前来汉中勤王的。 张浪恨极了刘协,哪里肯让这些人顺利离开。 便趁着对方吃饱喝足午睡的当口,与村民们一起将这伙五十来人的士兵刀砍斧劈,尽数弄死。 不过村民们人数虽多,也大多参与过军事训练。 只是饥寒已久,战斗力十成中也就只剩下两三成,还是让丁冲和几个手下逃脱了。 好在丁冲慌不择路,并没有夺回马匹逃走。 张浪便带着人一路追赶,终于在三里外追上了丁冲等人,将他们全部杀死。 正当他们要回去的时候,便又见到一伙人向村子方向赶来。 于是张浪便带着人埋伏起来,看看是敌是友,结果竟然是杨修一行。 杨修有些吃惊,不过他知道张浪虽是贾成亲信,但一向对天子表现的还算忠心,对自家父子也是执礼甚恭。 便试探着说道:“陛下对苍水兄甚为挂念,为何苍水兄流落乡间,不回京复职?” “回京复职?陛下是想从我这新朝‘财神’身上榨取更多钱财吧。” 张浪面含嘲弄之色,不屑的说道。 “这是从何说起?”杨修脸一黑道,“陛下天子之尊,怎会在意区区财货。张尚书休要以商贾贱役之心揣度陛下。” “哈哈哈哈!不在意财货?”张浪嘲弄之色更胜,“不在意财货为何纵兵掳掠?为何严刑拷打,逼问我张氏私财?” 杨修不自然的道:“可能是误会吧,丘八们不识礼,冲撞了张尚书。” 说罢央求道:“苍水兄若有冤屈,小弟愿在陛下面前为兄长申诉,定让陛下归还资财,官复原职。只是现在小弟有公务在身,还请兄长放我离去。” 张浪幽幽道:“祖德贤弟莫非与那丁尚书一样,前去请曹孟德来攻打丞相的吧。” 杨修一时语塞,呐呐道:“怎会呢,小弟是去做别的事。” “哦?那请问杨侍中有何公干?” “天子密诏,小弟实在是不敢告知兄长。” “放屁!”张浪突然勃然大怒,“天子行桀纣之事,不听劝谏,残害忠良逼反丞相,皆是尔等奸佞贼子从中巧言令色祸乱朝纲。汉中军民百姓死于尔等之手不知凡几,毁家灭户比比皆是。今日丞相兴义军清君侧,你又想引外贼入汉中,致生灵涂炭。简直罪该万死!” 杨修见张浪越说越激动,对方身边百姓更是蠢蠢欲动,顿时吓的浑身冒冷汗。 急忙辩解道:“苍水兄,小弟父子不过是一介文人,哪里能左右天子?这都是皇叔刘备。少府孔融所为。” 张浪指着杨修厉声道:“你以为我张苍水是三岁小儿吗?若非你等在天子身边极力撺掇,攀诬丞相,富甲天下的汉中会变成如此鬼蜮?可怜我弟友澜与数十忠义之臣身陷囹圄,可怜太尉张公祺、大鸿胪脂元升惨死朝堂,可怜汉中数十万百姓死于刘备、段煨乱军之手。此皆尔等之罪也!” 说完不等杨修辩解,挥刀便向他冲来。 他身边饥民乡亲早就忍耐不住了,轰的一声便要将这十几个人淹没在人海中。 杨修大骇,连个抵抗的念头都没有,来不及上马拔腿就跑。 张浪带着人紧紧追赶。 杨修慌不择路,只顾着低头逃跑。 不多时便跑进一处村子,他倒也机警,一头蹿进一处偏僻无人的院子,见院子里有一口无水枯井,来不及多想便跳进井中,躲藏起来。 这边张浪率人干掉了杨修仆从,顺着雪地脚印追了过来。 一进院子里,有人便指着脚印叫道:“张尚书,他跳进枯井里去了,要不要把他抓上来?” 张浪眼中闪过一丝凶厉之色,狠狠道:“既然杨侍中找好了葬身之地,那就顺了他的意思,找几块石头填了这口井。” 杨修在井里听的亡魂大冒,一叠连声叫道:“莫填!莫填!小弟愿束手就擒!” 可惜上面却根本没有回应。 杨修大急,挣扎着想爬出井口。 只不过这口井口小腹大,没有人从上面拉他,杨修根本爬不出去。 很快,杨修听到沉重的脚步声,显然有人搬了石头过来。 杨修急的大哭,不停开口求饶,却没有人理睬他。 突然,井口一暗,一块人头大小的石头砸了下来。 杨修急忙躲过,还没等他庆幸,一块又一块石头从天而降。 其中一块落下后斜向反弹,正好砸中他胸口。 杨修惨叫几声,只觉得胸口剧痛,不知断了几根肋骨,鲜血狂喷。 随着石头一块块砸在身上,杨修渐渐发不出声音,生命力慢慢消逝,只有一双眼睛还茫然的看着三尺见方的井口。 在死亡来临的刹那,他突然想起偏殿中刘协重复了两次的那句话--“避开些暴民。” “呵呵,原来陛下你都知道啊......” 杨修眼中嘲弄之色一闪而过,长出一口气,便陷入了黑暗之中。 第一百六十七章 谁的选择才能判定胜败 杨修和丁冲之死只不过是个小插曲,根本无关大局。 这边贾成拿下定军山,以种辑杨怀人头祭旗一路南下。 褒城、武乡望风而降,沿途百姓蜂拥而至,或箪壶浆食,或自发从军,短短十几日便汇聚成十数万大军,直奔郑都城。 于此同时,贾成下令驻扎在陇西的甘宁、关羽,和巴西的徐晃南北夹击,歼灭盘踞在沓中、阴平一线,试图杀出封锁线的刘备、段煨二部。 建安八年(203年)元月初十。 阴沉了许久的老天终于开出了太阳,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带来一丝丝春天的暖意。 但是站在城头上的董承却感觉不到一点温暖,惊恐的看着城外漫天遍野的贾成大军,久久不能发出声音。 别看董承平时交横跋扈,给人一种粗鲁军汉的印象。其实他从灵帝时就靠着钻营成了一军将领,历经董卓、李傕等人,依然身居高位。 甚至还将女儿嫁入宫中,册封为贵妃,仅在皇后伏氏之下。 国丈付完一家死于叛贼杨松手里,皇后伏氏悲伤过度,一直缠绵病榻。 董贵妃实际上已经成为后宫之主,受到天子刘协专宠。 董承更是水涨船高,深得刘协信任,被视为外戚之首。 但董承更加知道自己是什么水平,放放狠话,杀几个手无寸铁的学生百姓还可以,领兵作战对付贾成,十个董承都够呛。 “将军,咱们开城降了吧。” 身边几个校尉更是不堪,看到贾成大军开到城下便开始瑟瑟发抖。 见董承不说话,几个人还是打折胆子上来劝说。 “混账!”董承气抖冷,一脚把说话的校尉踹倒在地,“一旦开城,你我还有命吗?眼下咱们只有坚守待援才有活路!” 那校尉被踹倒,疼的冷汗直冒,心道:“咱们几个不过是你提拔起来充人头的,投降丞相有啥关系?倒是你董承做了那么多对不起丞相之事,估计投降也没活路。” 只是他不敢说出来惹恼董承,诺诺连声的退下,暗暗想着退路。 董承接着抽刀厉吼:“陛下有令,守城有功者赏百金,官升三级!” 他的话到底还是起了一定作用,稍微振作起了一部分手下的士气,布置守城器械也积极了几分。 董承暗自松了口气,心道总算稳定了下来。只要能坚守个十天半个月,刘备他们大军一回来,自己就是大功一件。 他正盘算着,哪知道城上一阵喧哗,远远听到有人在叫嚷着:“西门破了,张翼德已经杀进来了,咱们快跑啊!” 董承大惊,急忙跑到城门楼上掏出千里镜观看。 远远的就见西门那边人头攒动,一支部队向城内涌去。 “东门也失守了,赵子龙率部进城了!” 又有人在东面大声嚷嚷。 董承急忙转头向东面望去,就见火光熊熊,一支部队快速进入城中。 “不好!快跟我去阻敌!”董承大声下令,急匆匆奔下城楼。 哪料到他刚下城楼,就见手下几个校尉恶狠狠的一拥而上,将他扑倒在地,七手八脚捆绑起来。 “你们这是作甚?要造反吗?”董承一边挣扎一边厉声大骂。 “嘿嘿!董将军,咱们这些都是苦哈哈的小人物,混口饭吃而已。您大人有大量行行好,让咱们将功折罪,留条贱命吧。” 被他踹翻的校尉笑嘻嘻的说着,手里却毫不留情,把董承捆的严严实实。 “无耻小人!枉我将你们从曲侯、队率提拔起来,你们就是这么报答我的恩情?” 董承又惊又怒,破口大骂道。 那校尉不耐烦了,扯过一块破布塞进董承嘴里,冷笑道:“没有丞相,咱们这些小兵小卒早就饿死了,他才是咱们大恩人。只恨我们骨头软,为了活命才屈从你。现在丞相回来了,咱们怎能再错上加错,与丞相作对!” 说罢,众人拖着董承下了城墙,早有军士七手八脚把城门打开,这几个校尉便带着董承出门,跪在道边迎接贾成大军。 等贾成率军来到北门外,这座近五年来闻名天下,号称最雄伟的汉室新都已经四门大开,兵不血刃落入他的手里。 不禁令随行在侧的司马懿感慨道:“丞相之威,无人可挡矣!” 贾成哈哈大笑,摇头道:“仲达错矣,民心所向,非吾之威也!” 司马懿拱手:“懿瑾受教!” 进入城中,贾成先回到相府,令各部将领接管城防,收缴城内守军武器,看管起来。又令他们约束士兵,不许骚扰百姓。 然后下令释放关押在天牢里的官员,一律恢复原职,掌握各部衙门。 令法正、李严收捕跟着刘协发动政变的官员,关押待审。 发布完一道道命令后,贾成带着司马懿和一千亲卫前往皇宫。 来到宫门外,只见宫门大开,卫兵、内侍、宫女恭恭敬敬的跪在两侧,似乎专门在等候他的到来。 一个小黄门膝行几步,声音带着几分颤抖:“陛下有旨,宣丞相贾成安汉殿觐见。” 贾成点头,昂首大踏步走进皇宫,侍卫们随即接管宫门防务,一部分跟着贾成直奔安汉殿。 安汉殿内灯火通明,纤尘不染的木制地板上光滑的能照出人影。 可这巨大的宫殿内却只有一个消瘦的人影孤零零坐在台陛上。 贾成挥挥手,示意侍卫守在大门外,自己一个人抬脚走了进去。 刘协直愣愣的看着贾成,眼中没有一丝神采。贾成也不做声,挺直了身体站在刘协面前。 终于,刘协似乎回过神来,开口了:“你来了,呵呵,朕还是斗不过你,一败涂地。” 贾成正声道:“陛下到现在还不明白,你败给的不是臣,而是民心,是百姓。” “民心?百姓?”刘协嘲弄的笑道:“这不过是幌子罢了,胜者为王败者寇,你贾成赢了,说什么都行。” 贾成有些恨铁不成钢:“陛下,当初在长安,你为了不让饥民挨饿受苦,放出宫中不多的口粮赈济百姓。为了不让赈济官员中饱私囊,亲自监督粥棚。那是何等感人肺腑,长安百姓人人夸赞陛下为圣明之主。可是现在呢,为了除掉臣,你杀了多少人?你去宫门外看看,郑都城户户缟素,人人戴孝。汉中三县几成鬼蜮,数十万人命丧刀下。陛下,你怎会变成这副模样?” 听到贾成的责难,刘协突然歇斯底里的尖叫起来:“还不是因为你!贾成,当初我们是怎么约定的?你发誓辅佐朕平定天下匡扶汉室。仅仅因为朕要亲政,做错了一点点小事,你便把朕软禁在宫中,军政大权尽数夺走。还美其名曰让朕读书明理,学有所成之后再还政与我。我呸!朕已经二十二岁了,书读的还不够吗?而你呢,权势越来越大,都已经是丞相了,还有小人撺掇着裂土封公。你想怎么样?是不是过几年就该篡位了?” 看着无能暴怒的刘协,贾成愣住了,喃喃道:“臣无非是想天下一统,把一个蒸蒸日上的国家交给陛下,最多做个周公而已。陛下竟不惜生灵涂炭,忌恨臣到如此地步。” “呵呵,你就不要再朕面前搞这假惺惺一套了。所谓成王败寇,既然你赢了,那就都给你,公爵、王爵随你选。就算你现在让朕退位禅让帝位给你,朕也无话可说。只求你看在做过汉臣的份上,留我刘氏一条血脉吧。” “陛下言重了,”贾成没想到刘协会这么说,毕竟天下未定,刘协还是名义上的天下之主,他带兵进宫质问刘协已经算是违背礼制了。 只不过新朝上下大多觉得天子刘协受小人蒙蔽,错罪大功臣。 所以他以路起兵进京才那么顺利,那么受百姓拥戴。 就算带兵进宫质问天子,也勉强算得上他蒙受冤屈,愤怒之下做出的极端反应而已。 但要是随后进爵王公,甚至逼天子禅让,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贾成可以诛杀那些反对他的臣僚,也可以事实上软禁天子,甚至从此以后不许刘协与其他大臣会面,但在目前情况下,决不能逾越那条看不见的规则。 如果他这么做了,贾成相信不出一个月,天下将真正分裂,称王称制将成普遍现象,而汉中朝廷的正统性也将不复存在。 贾成决不能允许发生这种情况。 看着披头散发,一副破罐子破摔样子的刘协,贾成强忍怒气,冷冷道:“陛下放心,臣不会赶尽杀绝,也不会动你家人一根汗毛。只是陛下圣体欠安,以后就不要操劳国事了,安心在宫中将养圣体吧。” 说完贾成转身,头也不回的大步走出殿外。 刘协呆坐许久,突然心中一松,瘫软在地上,低声自语道:“结束了,躲过了一劫。你说的对,贾君美...还是...有底限的。” 贾成大步出宫,司马懿低声问道:“丞相,宫里的人怎么处置?要不要把董贵妃和她的逆子......” 说完比了个下切的手势。 贾成深深的呼吸了几口气,似乎要把浓烈的杀机吐出体外,摇摇头道:“算了,大人做错事,就不要罪及无辜小儿了。你把宫中那些内侍和侍卫清理一下,伺候天子一家人用不着那么多人,有个百八十人就足够了。还有,伺候天子的人必须家底清白,忠诚可靠之人,别让那些心怀鬼胎之辈再蛊惑陛下。” “诺,下官明白!” 贾成知道司马懿心思缜密,善于揣度人心,由他去办这件事,想来刘协再也翻不出风浪来了。 定了定心神,贾成知道自己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办,一个埋藏在心底最大的疑问要解决。 深深吸了口气,贾成跨上战马,沿着熟悉的道路策马而去。 司徒府,贾成紧咬牙关,大踏步走进府门。 “大哥,你来了?” 一个惊喜的声音响起,堂弟贾穆快步迎向贾成,却被一队侍卫拦阻在一边。 “你们干什么?大哥你...你怎么了?” 见一队队士兵举着刀枪如临大敌般冲进府中,贾穆蒙了,手足无措的看着贾成。 贾成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不过还是冷声问道:“叔父在何处?” 贾穆呐呐道:“父亲在书房里。” 贾成点头,径自走向书房。 贾穆想开口问,但被侍卫们用刀枪逼在一边,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开口,眼睁睁的看着大哥贾成走进后院。 “砰!”贾成用力推开房门,踏步进去。 就见贾诩端坐在案几前,悠闲的煮着茶水。 “君美回来了,正好老夫煮了茶,过来喝一盏。” 贾诩熟练的冲水洗茶,然后倒在小小茶盏里,端起来先闻一下,一口喝下,神情极为舒畅道:“说起来这饮茶之风出自你君美之手,竟深合君子之道,士大夫多有喜爱此道者。老夫也附庸风雅,一日不肯离它。” 贾成却定定的站在贾诩面前,目光复杂的问道:“叔父,侄儿一直没有想通,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贾诩微微一笑,反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发觉的?” “大概是追击袁绍之后吧。叔父应该知道我的,最多只想做周公。可是当我打败袁绍时,朝野上下便有舆论劝我裂土封公。以叔父之能,压下这股舆论应该是轻而易举之事。一开始我还以为叔父是想引蛇出洞,顺势清理一批反对我的人。但反常的是,这股风却愈演愈烈,这时候我就发觉有些不对了。” “嗯,君美终于成熟了啊,不再是以前那个毛头小子了。” “可是我还是不明白,叔父为何要策划这一切,置我于死地?” “因为老夫怕啊,自古权臣从未有人能得善终。如秦之赵高,篡汉之王莽,甚至勒石燕然之窦宪,无不权倾一时,就算篡位为帝,依然逃不过身死族灭。况且你只不过因缘际会才集大权与一身。最重要的是你秉性仁厚,下手不够狠辣,终将累及家人啊!” “我明白了,陛下以退为进卖惨求活,看来也是你教的。” “不错,想必你已经决定放过陛下了吧。” “啧啧,老狐狸就是老狐狸,把侄儿算的死死的。但是你口口声声说我会累及家人,所以处心积虑要对付我,更是那么残忍致使数十万无辜的人死于非命,你的心怎么会这么狠?” “为了贾氏存亡,死些人有什么打紧。”贾诩不以为意道。 “可你还是失败了,没有弄死我,还连累了那么多人,这笔账怎么算?” “老夫只是没算到还有这么智谋超群之人给你献上翻盘奇计而已,若是凭你自己,你觉得你会想出对策吗?估计还要等夏收之后才会出兵吧。只是到那时,你身边还能剩几个人?凉、益二州早就被老夫分化瓦解了,想要翻盘,痴人说梦罢了。” 贾成叹道:“叔父啊,你智谋远胜于我,把我每一步算计的明明白白。可你千算万算却没算到一点,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天下人终归会做出自己明智的选择。阴谋诡计终究还是上不了台面,掌握大势才是王道啊!侄儿虽然愚鲁,但是百姓们知道,在侄儿治下是什么样子,在你们手里又是什么样子。他们的选择才是判定胜败的唯一依据。” 贾诩这时候才终于有些吃惊的看着贾成,似乎被他的话触动到了内心。 嘴里喃喃道:“百姓的选择才是判定胜败的唯一依据,这难道真的不是一句口号而已......” 当夜,贾诩服毒自尽,其妻子遣送回姑臧,子子孙孙不得为官。 贾成终究还是没有狠下心来断了叔父贾诩一脉。 第一百六十八章 改制整军 郑都政变在贾成率军进入郑都城之后,事实上已经尘埃落定。 尽管西边沓中、阴平这块狭长地带里,刘备和段煨还在负隅顽抗,但在甘宁和徐晃两路大军南北夹击下,覆灭只是时间问题。 这年三月,随着刘备、段煨军粮耗尽,他们手下部队开始不断溃逃,很快只剩下一万余残部退守沓中城。 随后两人爆发了剧烈冲突,段煨为了活命,企图利用他当初和甘宁一起平定凉州的同袍交情,开城投降。 而刘备深知他们已经没了退路,他们在这次政变中杀了太多人,早就被贾成列入必杀名单之中,就算投降也不会有好结果,便极力劝阻段煨。 但是还存留一丝希望的段煨根本不想听刘备的话,反而埋怨刘备当初花言巧语迷惑了他,不该跟着他们与丞相作对。 段煨的话激起了刘备杀心,趁段煨不备,抽刀砍死了段煨,火并其部。 刘备残忍的处死段煨残部三千多士卒,连同沓中城上万百姓尽数杀死,制成肉干充作军粮。发誓固守沓中,绝不投降。 一时间沓中血流遍地,整座城池形同鬼蜮。 甘宁闻讯大怒,集中所有爆炎弹和石脂水精炼而成的猛火油,用投石车日夜不停投射进城。 这是一场前所未有的火攻战,开创了战争新模式。 甘宁含怒做出的决定,无意中创造出了一种新的攻城战模式。 这次攻城取消了蚁附攻城,而在数百步外发射爆炎弹和猛火油罐为主要的进攻手段,在短短一个时辰内,使沓中城陷入熊熊烈火中。 刘备在战前做的一切防御手段没有发挥出一丝作用,尽数毁于烈火。 沓中是一个农业为主的小城,其人口不足一万,城池方圆也不过数里。 如果刘备不那么残忍的将所有百姓杀害制作成肉干充当军粮,而是以城中百姓为人质,或许还能坚守一段时间。 甘宁不会使出这么暴烈的攻城手段,毁灭整座城池。 但陷入绝望中的刘备已经完全丧失了人性。 不得不说刘备作战经验极其丰富,知道在重重围困中的他很难突出重围。 于是他将沓中周围所有粮草都囤积在城中,为了不使城中百姓消耗宝贵的粮食,他甚至举起屠刀残害百姓,把他们也变作军粮。 只是他忘了,这样一来,不仅激怒了甘宁,还使得甘宁再也没了顾虑。用一把烈火将刘备连同这座人间地狱统统焚毁。 自此以后,汉室新朝将在这烈火中重新崛起,一切反对势力和旧朝余孽成为历史尘埃,被扫荡一空。 战报传到郑都,贾成合卷长叹:“此皆我之过也。因我之愚仁,致使汉中三十万军民百姓死于非命,悲哉!痛哉!” 法正劝道:“所谓亡羊补牢犹未晚矣,丞相治国,须弃小仁而全大义,故明主使其群臣,不游意于法之外,不为惠于法之内,动无非法。丞相明鉴千里,当以汉家社稷为要,切莫辜负逝者之望啊。” 作为跟随贾成多年的心腹,法正以及贾成一些老部下有时候不太理解主公偶尔出现的那些莫名其妙的做法。 特别是对刘备、孔融、杨彪等一些异常明显的反对者,贾成总是表现出异常的宽容。 前些年法正不在贾成身边,但是他从好友沮俊信中得知,主公贾成根本就是知道天子刘协和这些人的小动作,却只是轻描淡写的敲打了几句,很轻易的放过了他们。 若不是贾成的纵容,天子也不可能越来越放开手脚策划政变。 法正甚至怀疑,老主公贾诩在背后帮着天子策划政变,贾成是不是也有所察觉,却依然不加防备。 若说贾成是故意的,下一盘大棋让这些人入彀,法正绝不相信。 毕竟这样做太冒险了,若不是司马懿和庞统献策,估计此刻败亡的不是天子这方,而是困居在长安的主公贾成了。 况且以贾成的为人,不要说令三十万军民丧生,就是三百,三十,贾成也干不出来这样的事。 所以法正劝谏贾成,不要再顾及这些莫名其妙的仁义,对某些阴谋反对者不能法外容情,这样是会坏大事的。 贾成何尝不明白法正话里话外表达的意思,也就是这个睚眦必报的家伙才会说这些话。 法正眼里揉不得沙子,对这些人早就不满了。也就是常年在外为官,才没有及时在身边提醒自己。 也怪自己这些年飘了,以为自己拥有了民心,就可以用威望震慑住反对者,使他们不敢异动。 却不知道政斗不仅仅需要长袖善舞和请客吃饭,还需要血淋淋的屠刀杀鸡儆猴。 家里那位老狐狸叔叔贾诩就是看出了自己缺乏斗争经验,过于妇人之仁,才下定决心抛弃自己,把宝压在更有杀伐决断的天子身上。 好在贾成这些年打下的基础太雄厚了,吸引了众多年轻俊彦为他效劳,才险之又险的翻盘成功,成为最后的胜利者。 只不过这其中付出的代价太大了,大到他每想起来便辗转反侧无法入眠,仿佛那三十万冤魂在时时刻刻控诉他,控诉他罔顾百姓安危而纵容奸佞祸国。 使他深深体会到作为掌权者,有一念而决万民生死的权力和责任。 “孝直,你说的对,我不会再重蹈覆辙了。” 受到现实鞭打的贾成郑重的说道。 “传令,三月一日京郊大祭,祭祀这次死难的汉中百姓。请天子下罪己诏,祭祀时宣告天下。以后...除春秋两祭之外,天子就不要出面了。” 贾成最终还是遵照承诺放过了刘协,不过继位之后下过两道罪己诏的天子,纵观历史也就刘协一人而已。 这样的皇帝,基本上就是宣告结束了政治生命,再也不可能亲政了。 贾成下令鲍出的安国营抽调一部守卫皇宫,安国营其实就是贾成的内卫部队,由他们守卫皇宫,也就是说贾成已经下定决心将天子刘协里里外外监控起来,没有贾成的同意,刘协再也不能随意接见朝臣了。 之后,他命法正为廷尉,清查叛党。 法正行事果决,很快将董承、来敏、杨彪、孔融、韩斌等衣带诏中一干人逮捕归案,又顺藤摸瓜,将同党司徒长史王必,议郎彭漾,镇西将军刘德然,博士郑兴、服旻等数十朝廷官员捉拿下狱。 经过审讯,这些人对阴谋政变之事供认不讳。 法正上报丞相贾成,按律董承等首恶夷三族,余者全家处斩,受牵连流放、徒刑者多达万人。 贾成大笔一挥,同意了法正的奏请。 不多时郑都城差役尽出,上千人逮捕入狱,等候处斩。 这其中还传出了一件令人唏嘘的事情,孔融被逮捕,儒家内外非常惊恐。 当时孔融的两个儿子大的九岁,小的八岁。两个儿子仍然在玩琢钉游戏,一点惶恐的样子都没有。 孔融对使者说:“罪责可以仅限于自己一身,两个儿子可以保全性命吗?” 他的儿子从容地进言说:“父亲难道见过倾覆的鸟巢下面还有完整不碎的鸟蛋吗?” 贾成听说后,愣了一下:“倾巢之下安有完卵,原来出自此处。” 又听说被逮捕等待处斩的各大家多有年幼儿童,心中有些不忍,便要下令豁免罪臣之中所有未成年人。 法正坚持不允,对贾成道:“所谓斩草除根永除后患,丞相莫非又要行妇人之仁?” 贾成却斥道:“谁人会与家中小儿共谋大事?幼儿懵懂无知,却要受大人牵连命丧黄泉,这是何道理?我等秉国,当承天意而去陋规。自今日始,凡未成年人若非参与违法,不受家人之罪牵连。” 贾成来自后世,早就没了一人获罪全家牵连的概念,何况年幼儿童知道什么,需要为父母长辈犯罪一起承担被杀的命运? 即使他现在已经硬起心灭了人家族,也接受不了这么残忍的判决。 法正见贾成下定了决定,便也不再多劝。好在就赦免了百十个小孩,在家族尽毁的情况下,就算生存下来也很难造成威胁,放就放了吧。 不过贾成这一举动却给他带来了更加巨大的声望。 特别是儒门上下,因为孔融是当代孔子嫡传,他家要是灭族,孔氏一脉就只能从旁支寻找掌舵人。 如今他的两个嫡子被赦免,也就保留了控制嫡传,等于给儒家保留了天大的脸面。 儒门子弟一向善于造势,对于贾成赦免孔氏血脉之事便投桃报李大肆宣扬,声称贾成为儒家典范,深得上古贤人之风的君子。 不过这只是小插曲,儒家如何评价他的,他并不知道。就算是知道了,估计也就一笑而已。 很快,便到了三月初一春祭之时。 刘协没有出幺蛾子,按照贾成的安排,主持祭祀结束后便当众宣读了罪己诏,兵在此重申从这一日开始,便正式委任贾成作为大汉丞相顾命国事。 凡大汉朝廷内外一应军政大事,丞相贾成一人可决。 说完这些以后,刘协便在安国营军士护卫下返回宫中。从此宫门深锁,安度余生了。 春祭之后,贾成下令改三公为三省六部制,以王朗为尚书令,执掌政务。下设吏部、礼部、户部、兵部、刑部、工部等六部。 命沮俊为吏部尚书,邢颙为礼部尚书,张浪为户部尚书,法正为刑部尚书,正昂为工部尚书,孟达为兵部尚书。 令钟繇为中书令,掌管机要、发布政令。下设吏科、礼科、户科、兵科、刑科、工科等六科侍中,与六部相对应。 令张松为门下侍中,职掌为侍从天子左右、赞导众事、顾问应对,天子外出,则侍从参乘。如今天子深居宫中不再理事,门下省便转而服务丞相,成为丞相贾成的侍从顾问。 其下设若干散骑常侍、给事中、起居郎等官。司马懿、李严、庞统、诸葛亮、徐庶等人都被贾成召入门下省担任散骑常侍,作为他的侍从参谋军政事宜。 另三省六部外设立御史台,以田畴为御史大夫,监察百官。 此外,贾成取消大将军制度,防宋朝军制,设立常备禁军和地方厢兵。 禁军所有开支军饷由朝廷支付,在全国分成六大柱国大将军部,以甘宁、徐晃、关羽、张飞、黄忠、严颜为柱国大将军,统领禁军驻兵各方。 其中甘宁调回郑都,担任郑都柱国大将军,兼金吾卫大将军镇守京城。 关羽担任凉州柱国大将军,震慑雍凉外部胡族,护卫来往西域商道。 黄忠任两京柱国大将军,抵御关东诸侯。 严颜任益州柱国大将军,仍驻守巴郡,抵御荆州、交州势力。 徐晃任步军柱国大将军,进驻上庸,为将来大军东进占领桥头堡。 张飞任骑军柱国大将军,进驻北地草原训练士卒,熟练新式骑兵战术。 其余各部将领皆有封赏和新的职务,总体上都跟随各自主将,为将来平定天下做准备。 禁军六部柱国合计二十万常备军,作为新朝最核心的主力部队。 而厢军主要由原先各郡郡兵组成,主将为各郡镇守将军。比如巴郡厢军主将就是巴郡将军,主要职能就是维护地方治安,抗洪救灾,国家工程建设等。 厢军根据职能分为治安乡勇,营造乡勇,应急救灾乡勇等等番号,各自主官称作守备。 厢军军费开支由各地郡府承担,不参与对外作战,同样属于职业兵,主要来源是禁军退役士兵和郡府招募的青壮。 但是平常也需要参与一定量的军事训练,紧急情况下也要辅助正规禁军作战。 州一级设有军府,军府长官为参将。军府没有常备兵,只负责招募预备禁军,经过一年时间的训练,通过考核,选取合格士兵加入禁军。 这样通过基础训练选拔后的兵源,在成为正式禁军前便已有了一定的军事技能,很快就能成为合格禁军,即便马上投入战场也没有太大问题。 通过贾成一系列的改制,新朝很快便稳定下来,重新开始了快速发展。 第一百六十九章 江东使者崔钧(上) 建安十二年(208年)。 时间一晃又过去了五年。 五年前那场新朝政变给人们带来的伤害已经随着时间推移慢慢被遗忘,汉中早已恢复了以往的繁荣。 改变最大的还是关中和河洛地区,随着两京柱国大将军黄忠大力剿除匪患,关中、河洛地理位置的优势就逐渐体现出来。 肥沃的关中平原,辐射中原的河洛地区,吸引了大量益州、凉州大商贾入住定居和开发。 不仅如此,曹袁两股势力战争不断升级,不但给新朝商业带来大量订单,购买战争物资。还使得原本人口众多的冀州、兖州等地因为战争,大量流民通过河洛进入关中。 新朝在关中建立了数百个军屯和民屯,用作将领有功将士和安置流民。 其中军屯主要是提供禁军粮草供应,占地面积比较少。而民屯却是新朝最主要的耕种模式,遍布新朝各地。 贾成大力发展、研发农用机械和农业技术,使得土地集中大规模耕种成为可能。 而在新朝官俸和新朝功勋将士奖励规范中,贾成规定,凡官员按级别获取的职田,将士的功勋田,每个新朝百姓的永业田,皆由民屯耕种,不许买卖。 也就是说,每个新朝人手里都有一份土地凭证,里面记录了你所拥有的田地数量。这个数量除了永业田不会改变,其它的随着你在新朝获取的功勋数、官职的改变而改变。 但是这个田地所在地在哪里你不用知道,只需要每个月拿着凭证去当地粮署领取粮食或折价钱即可。 这就保证了每个新朝人最基本的生活保障。 对于民屯的管理,贾成大胆的采用了承包制,在提供最先进的耕种技术之余,允许民屯承包者借贷、佘买官府提供的优质农器具和牲畜。 只要完成承包粮,剩余的都归承包者所有。 贾成对于民屯的各项举措,发挥出了民屯承包者最大的积极性,粮食产量连年增长,很快便充满了各地府库粮仓。 而大规模土地的集中耕种,其效率远比小农经济高出许多。 他没有没收原本拥有土地的地方豪族和平民百姓,却无形中严重打压了他们的利益。 随后,他顺理成章的推出了鼓励政策,让这些人将土地合并进各地民屯,作为永业田世代继承。 这样一来,地方豪族和土着百姓利益大大增加,对贾成的抱怨随之消失,反而更加拥护新朝,成了他最核心的拥趸之一。 民屯的推广,使得大量劳动力摆脱了土地的羁绊,进入到各地工坊成为雇佣工人,新朝工业便随之获得蓬勃发展。 ...... 长安,万年县外。 几辆马车缓缓驶来,来到一处专供行旅商贾歇脚的茶棚外停下,管事崔乙来到第一辆马车边躬身道:“主人,先在这茶棚稍作歇息,小人去城门处呈上关文。” 崔钧伸伸腰,点点头走下马车:“也好,一路走来也有些渴了。听说长安盛行饮茶,品种各异,就连路边小摊亦有专擅之茶,我倒要领略一二。” 崔乙有些不屑:“主人说笑了,茶叶何等珍贵,路边野摊如何能入主人之口,倒是士元郎君那里或许有上等之物。” “呵呵,几位客官想必来自外乡吧,不知道长安风物,小老儿这里旁的平常,好茶倒也有一样。只是不知道客官能不能尝出好歹。” 茶铺掌柜笑呵呵的拱着手出来,说话语气很是客气,不过话里话外带着一丝傲气,好像在笑话崔乙没有见识。 崔乙不乐意了,正要呵斥老掌柜,崔钧摆摆手:“崔乙,你且去呈关文,顺便打听一下士元兄住所地址。” 然后对老掌柜笑笑道:“我等确实从南方来的,不知长安风物。既然老人家说有好茶,不妨让我品品。” 老头见崔钧面容俊雅,隐隐带着一丝上位者气度,便也不敢再多说什么,躬身请崔钧入内就坐。 很快端来一壶清茶和几碟茶点。 崔钧伸手斟茶,就见茶水入盏,白瓷茶盏中映托着淡青色茶水,一片碧绿嫩叶在水中舒展起舞,宛如精灵一般赏心悦目。 随即清香绕鼻,令崔钧神情一振,似乎远行的疲劳都消除了几分。 崔钧暗赞一声,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先是一股苦涩包围了舌苔,但随着茶水入喉,竟从喉咙深处感觉到一股隐隐的香甜之感,刹时充满了整个嘴腔。 “好茶!”崔钧赞道,“老丈,不知此茶何名?” “呵呵,看来客官先前喝过茶的,小老儿倒是走眼了。此茶名为碧萝,听说原茶出自吴地,丞相改进过后交由茶署发卖。小老儿有幸买的些许,专门招待来往贵客。” “此茶竟然出自吴地?”崔钧很是诧异道,“吴地之茶我都尝过,却从未有如此绝妙之味,真是奇哉怪也。” “看来客官非但是外地客人,还非我新朝治下之人。”老掌柜想起刚才客人吩咐手下说去呈关文,恍然道,“我家丞相天纵之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天下万物无一不知无一不晓,饮茶之术都是丞相率先推广的,改进制茶区区小事何足道哉。” 看着老掌柜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崔钧不由得心中一凛,想不到贾君美在百姓心中竟有如此高的地位。 再想到沿途所见,乡野郁郁葱葱,好像从没看到过闲置荒地。所过城池尽皆一片繁忙景象,工坊商铺比比皆是,大部分城池竟然都在扩建之中。 回过头来想想江东,原本觉得主公孙权花费五年时间营建的新治所建邺无比雄伟,可容纳二十万人居住,已经令人赞叹不已,算得上天下名城了。 哪知道建邺连人家郡城的繁华都难以相比。 先前经过上庸郡城西城,他还不以为意,毕竟西城是汉中南下荆州的交通要道,商旅汇集之地。再加上贾成手下名将徐晃坐镇,城池大一点也能理解。 可是一路过来,城固、蓝田、盩厔、咸阳,哪一座城都不比建邺逊色,可能规模小一点,但论繁华却一点都不差,工坊商铺数量更是远远超过建邺。 他没去过汉中和益州,听说郑都城外二十余丈高的烟囱都有十余个,每日浓烟滚滚遮天蔽日,日产钢铁十万斤。 这是何等恐怖的数据,身为江东之主,讨虏将军孙权功曹,江东物产数据在崔钧心中了如指掌。但江东六郡一年的生铁产量也仅仅只有五十万斤,竟只是郑都五日之产。 那可只是生铁啊,要锻造成钢,不计时间,中间损耗就超过四成。 怎么跟朝廷比? 看着不远处一眼看不到边的长安城墙,深深的无力感笼罩在崔钧心中。 这时崔乙回来了,躬身对崔钧道:“主人,关文呈给城门校尉了,刘校尉说请您稍待片刻,礼部衙门会遣司曹官员迎接您去理藩院驿所。如果您要会友,驿所会安排随从通报和接送。” 崔钧点点头,他知道新朝丞相贾成对朝廷经过了一系列改制,像他这种非朝廷直辖的诸侯来使属于礼部理藩院管辖。 虽然在上庸入关之时已经通报过了,朝廷也知道自己代表江东觐见丞相,甚至上庸方面还派人随行护送,但在长安城外还需要走个流程。 崔钧喝着茶默默等候,差不多等了一个时辰,就见一队官差来到茶棚前,为首的绿袍官员朗声道:“下官礼部理藩院行人蒋琬,哪位是讨虏将军府崔功曹?” 崔钧整整衣袖,上前叉手行礼:“下官讨虏将军府功曹崔钧,蒋行人有礼了。” 蒋琬恭敬回礼:“久闻崔功曹乃江东名士,今日一见果然风采不凡。” “区区薄名不足挂齿。” 两人客套一番,蒋琬便请崔钧上车随他入城。 进入城中,崔钧见道边两旁高屋林立,竟很少有木制建筑。特别是所行道路宽达三丈有余,地上平整如镜,车行其上毫不颠簸。 便惊奇的问道:“敢问蒋行人,这房屋道路是何物所造?下官却是从未见过。” 蒋琬微微一笑:“不怪崔功曹不知,这乃八年前丞相研制的水泥。参合砂石铺设地面,可数十年保持平整如新,且不起灰尘,极易打扫。若以钢筋为骨,砖石为肉,搅拌水泥建造房屋城墙,可保百年不倒,巨石铁锤难伤。此物概不外售,故此外人很少知道。” 崔钧感叹道:“原来是不传之宝,想必价值不凡,也只有长安巨富之家才能用的起。” “那倒不至于,一石水泥也不过百钱而已,如今新城改建皆用此物。当初盩厔城就是率先使用水泥建城,袁本初久攻不下,此物也有一功。不过用水泥建城必须要钢筋为骨,就算往外出售,也极少有人用得起罢了。” 崔钧听了不仅倒吸一口冷气,炼钢工艺繁杂耗时耗力,一把百炼钢刀价比黄金。长安城竟然用钢筋为骨建设城池,这得耗费多少钱财? 这稍微一算,便让他头晕目眩。 再看看道边高屋,居然都是这样方式建造的,顿时这灰扑扑的房屋在他眼里变得金光闪闪起来。 崔钧的神态让蒋琬暗暗发笑,每次关东那些诸侯使者来长安,自己只要一介绍,必定都会露出这番震惊的神色,他看得多了也就笑笑了事。 毕竟钢筋这东西在关东价格高昂很是珍贵,可在朝廷治下的地域,因为产量巨大,根本值不了多少钱。 也就天下未定,朝廷把钢材作为战略物资出售,压榨关东群雄的财富,并且用严刑峻法打击走私。 要不然一旦放开钢材贸易,他相信不出几个月,钢铁就会变成白菜价了。 就这样,一路走一路介绍,很快便来到位于礼部衙门边上的理藩院驿所。 蒋琬把崔钧一行人安顿好,随后告诉崔钧:“丞相公务繁忙,需要稍候几日才能接见崔功曹。不过三日后刑尚书会安排先见见您,功曹可先将来意告知刑尚书。” 崔钧感激的道:“多谢蒋行人费心,下官就在馆驿中等候刑尚书召见。” 蒋琬又道:“听说功曹还要拜访旧友庞散骑?不妨将拜帖交由馆驿吏员,下官已经交代过了,他们会派人送去庞府。” 崔钧愈发感激,向侍立一边的崔乙使了个眼色,崔乙会意,赶紧从箱笼里取出一个锦盒交给崔钧。 崔钧把锦盒双手递给蒋琬:“蒋行人辛苦,一点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蒋琬却变了颜色,把手一推,不悦道:“按规矩招待崔功曹乃是下官分内之事,崔功曹江东名士,向闻与庞士元、诸葛孔明二位散骑为友,当是志气高洁之人,何必用黄白之物污我!” 见蒋琬不似做伪,崔钧只好收回锦盒,呐呐道:“是下官莽撞了,蒋行人勿怪。” 蒋琬这才转换了颜色,和声道:“好叫崔功曹得知,朝中上下官员皆有规制,若江东合理请求正常往来,定当无有不允。但若功曹以财物贿赂官员,定然适得其反,恐功曹此行不渝。” 蒋琬一番话说的崔钧面红耳赤,他能与诸葛亮庞统为友,本就是秉性端良之人,不屑于这些蝇营狗苟之事。 只不过此次来长安面见丞相贾成,是带着很重要的使命。 来之前长史鲁肃千叮咛万嘱咐,务必要利用他与丞相近臣诸葛亮、庞统的关系交好朝中官员,说服贾成允许他们的请求。 为此鲁肃还拨付了一千斤黄金给他,作为交好朝廷官员的费用。 崔钧深知这关系到江东的未来,未来完成任务,便只能放弃节操。 哪知道第一次送出手便受到拒绝,还是受到礼部理藩院小小行人,一个三百石年轻官员的拒绝。 非但如此,人家还诚恳的告诉自己,这样做在长安是行不通的,会适得其反。 崔钧羞愧难当,却发自内心的松了口气。 不用送钱也好,那就凭本事说服贾君美吧。 说不定诸葛孔明和庞士元看在自己面上,也会帮着自己说服贾君美同意江东请求呢。 看着蒋琬离去的背影,崔钧又有些担心的想到:“若朝中官员都秉公办事,那我此行还能不能成功?” 第一百七十章 江东使者崔钧(下) 见礼部尚书邢颙还要三日以后。 第二日闲来无事,崔钧心中有事,无心游览长安,便令崔乙找馆驿吏员带着拜帖前往散骑常侍庞统和诸葛亮府约期相见。 不多时,崔乙兴冲冲回来,禀报说今日正好庞统、诸葛亮二人轮休,定于酉时庞府设宴,给崔钧洗尘。 崔钧心中暗喜,便等到下午坐车前往庞统府邸。 “哈哈,州平兄别来无恙乎!” 一见面庞统还是一副不修边幅的吊样子,不过相比于当初在江东郁郁寡欢,如今却开朗了许多,拉着崔钧的手大笑不已。 而诸葛亮却穿着一丝不苟,即便只是常服,依然严格按照儒家标准衣帽俨然,更加衬托出他玉树临风的俊美形象。 崔钧歉然道:“当初士元在江东受了些委屈,我与广元、公威人微言轻帮不了你,至今想来真是愧对士元。” 庞统无所谓的摆摆手:“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今日州平兄来长安,正巧我得了几坛梨花酿,我们三人一醉方休。” 诸葛亮道:“州平无须对这厮抱有歉意,这厮如今在长安逍遥的很,得闲便流连青楼楚馆,连丞相劝他都不肯听。” 庞统一瞪眼:“诸葛孔明,你要做甚正人君子,家中就一两个老仆,却忍心让月英妹子吃苦。仔细你家老丈人心疼女儿,将来打上你家来。” 诸葛亮摇摇头:“丞相素来节俭朴素,你不效法也就罢了,何必如此特立独行。” “切,我庞士元堂堂正正从不贪赃枉法,所用钱财皆是正当所得,何必委屈自己,吃些粗茶淡饭约束本性。况且丞相也只让我保重身体,不要过于沉迷酒色而已。再说了,州平千里迢迢来到长安,难道还要跟着你吃些陋食?” 两人看似在争论不休,崔钧却看出两位老友感情还是很深厚,并没有高位者之间的虚伪客套,比自己和石韬、孟建在江东战战兢兢应付各种派系要轻松多了。 环视周边,崔钧问道:“怎地不见徐元直?我遣人问馆驿吏员也说不知道元直住所。” 庞统翻翻白眼:“徐元直心气高,不耐做些文书案牍之事,当散骑常侍没几日便请丞相外放从军,如今却在骑军柱国大将军张翼德处做了个参赞。听说张翼德对他颇为看中,令他与副帅柱国将军赵子龙一起训练骑兵,逍遥的很。早就不在长安了。” 崔钧一脸羡慕:“当初我等几人曾发誓领兵讨平天下,出将入相,想不到却是徐元直先行一步,真是可羡可叹啊!” 诸葛亮伸手一拉崔钧:“州平莫要在门口感慨,今日士元设宴,且进去痛饮一番,尝尝这梨花美酒是何滋味。” 庞统大笑:“就是就是,州平快随我进府饮宴。” 有有些腻歪的看了一眼诸葛亮:“你这厮平时装的正正经经,简朴的很。我看就像张翼德时常挂在嘴边那句话说的,嘴里淡出鸟来了吧?哼哼,若不是看在州平面上,就给你一碗粟米饭,馋不死你。” 诸葛亮一推庞统:“就你庞士元话多,蹭顿酒饭还唧唧歪歪,快走快走。” 三人说说笑笑进了庞府,分宾主坐下。 不多时,仆从端来酒菜,果然琳琅满目,尽是些崔钧从未见过的美食。 清河崔氏也曾是青州地方豪族,虽说后来没落了,崔钧幼年时也曾渡过一段锦衣玉食的生活。 但呈现在他面前的几道菜肴却是从未见过,竟似都非蒸煮而成,令他有些诧异。 “来来来,州平,这都是长安最近流行的新菜式,烹炒而成。食材倒不稀奇,味道却非同一般,据说这些做法都是丞相府传出来的。长安好美食者趋之若鹜啊。”庞统热情的介绍着。 崔钧伸筷子夹了一块闪着油亮酱色肉块放进嘴里,只觉得一股甜香盈满口腔,肥而不腻,入口即化,甚至还带着一股鲜味,不知不觉便吞入腹中。 他顿时睁大了眼睛:“这是什么肉脯?怎地如此美味?” 庞统却含笑不语,似乎要吊足了崔钧胃口:“好吃吧?猜猜这是什么肉?” 诸葛亮嗤笑道:“州平莫要受这厮欺愚,不过是块豕肉而已。” “豕肉?”崔钧惊了,“豕乃逐臭之物,历来腥糙难食,唯有下里巴人以为荤食。士大夫也就祭祀之后分割成祭肉才会食用,如何能变成这等美食?” 豕肉就是猪肉,猪这种家畜在这个年代平常百姓家都是养在家中茅厕中,以粪便为食。而且没有经过阉割的猪,食用起来有一股难闻的骚气。 不仅是上层士大夫,就连稍微有点钱的普通地主人家都不怎么吃的。 可就在长安城,居然能做成这么好吃的菜肴,还是丞相府传出来的。难道那丞相贾成真的如民间传说那样天纵之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天下万物无一不知无一不晓? 崔钧又是震惊又是赞叹,只是好像突然感觉案上佳肴有些食之无味了,暗暗担心此行恐有波折。 想了想,崔钧试探的说道:“两位贤弟,愚兄此来长安,乃是带着我家将军奏表请丞相定夺,愚兄想请二位参详一二。” 庞统与诸葛亮对视一眼,呵呵笑道:“今日乃是私宴,州平兄,谈公事似有不妥吧?” “那倒无妨,”崔钧心中一急,脱口而出道:“非是什么军国大事,与二位贤弟说说也无事。且二位常侍丞相身边,当知丞相喜怒,也好帮愚兄周旋周旋。” 诸葛亮道:“既然州平兄这么说了,那我二人暂且听听。” 崔钧喝了口酒,缓缓道:“三月前会稽郡鉴湖有黄龙出,我家将军以为祥瑞,仙翁葛玄称当主长安有贵人现。故我家将军上表欲请丞相进国公,加九锡,以应祥瑞之兆。又交州牧张津私造车辇,广建宫室,有不臣之举。孙将军欲请诏讨之,为国除患。故此遣我为使,上表朝廷。” “呵呵,这是好事啊!” 庞统举杯笑道:“孙仲谋将军一片忠心心忧国事,真乃忠义之后也。不过这些年各地屡现祥瑞,丞相却每每斥之作伪,孙将军劝进之举恐丞相不喜啊。” 庞统眼角一扫诸葛亮,见这货眯着眼笑嘻嘻不说话,心中暗骂一声,不当人子,又要老子忽悠人,你却在一旁若无其事,等下说不得还要去做好人。 崔钧正色道:“鉴湖出黄龙乃是当地百姓亲眼所见,如何做的伪?丞相可不要违逆天意啊。” 庞统叹口气,起身走过去拍拍崔钧肩膀:“州平兄啊,你我虽说各为其主,但也是多年好友了。这祥瑞之事说说就罢,休说丞相,如今朝廷之中信者又有几人?你与我二人说实话,是不是孙仲谋在谋划取交州?” 崔钧心中大惊,不禁脸色骤变。 随即他努力平复心情,讪笑道:“我家将军治理江东已是殚精竭虑,每每有退隐林泉之念。交州蛮荒之地遍布障痢之气,取来何用?实在是孙将军顾念国家大义,不忿张津效法袁术谋逆。故愤而上表请求讨伐此贼。” “州平莫非在诓我?” 庞统双眼紧紧盯着崔钧,似乎在判断他说的是否属实,宴上气氛渐渐凝重起来。 崔钧只觉得背上冷汗一阵阵冒了出来,身子僵硬的动了动,想要喝口酒缓缓,手却似乎不属于自己一样不能动弹。 心道:“庞士元怎地官威如此盛了?好像看透了我一样。” 就在崔钧坚持不住,想要实言相告之时,庞统却突然笑了,大厅中气氛顿时缓和下来。 “州平兄,只要孙将军真心效忠朝廷,我家丞相定会欣然应允。” “呵呵,是吗?” 崔钧不由自主同袖子擦擦额头,松了口气道:“我家孙将军父子三代皆以为国效忠为己任,如何敢诓骗朝廷和丞相。张津谋反有实物为证,绝不是我江东虚言诬告。” “如此就好,听说刑尚书两日后要见州平兄,届时尽管实言相告。相信刑尚书也会将此事禀报丞相,丞相见你时定会据实发落。” “那就多谢二位贤弟了。” “来来来,说完正事,你我三人就开怀畅饮几杯。今日定要然州平不醉无归。” 见二人似乎不再怀疑自己,崔钧也就放下心来,举杯畅饮起来。 等崔钧兴尽而归,庞统面带嘲笑之色对诸葛亮道:“江东孙仲谋欺我朝中无人焉,小小江东六郡胃口倒不小,居然想要吞并交州。” 诸葛亮笑着摇摇头:“朝廷这几年没甚动作,这天下诸侯又开始蠢蠢欲动了。走吧,丞相还等着我们呢。” 丞相府,贾成听了庞统和诸葛亮的汇报,微微一笑道:“孙仲谋这是稳定了江东内部,开始不甘寂寞了。你们两个觉得该怎么办?” 庞统道:“孙仲谋欺我朝中无人,竟敢一面架丞相于火中炙烤,一面还妄想以朝廷名义扩充地盘,这算盘打的叮当响,真正岂有此理。丞相,朝廷大军整训多年,该出去会会天下诸侯了。” 庞统当年因为得罪了刘表,怀着雄心壮志投奔江东。却因为相貌丑陋,不受孙氏兄弟所喜,只做了个上虞县长。 后来孙策在他县内被刺身亡,庞统背锅免去官职,一腔热血被当头冷水浇了个透心凉。 要知道当年这帮同学中,庞统家世最好,才学又是与诸葛亮相等,号称“卧龙凤雏”,得一可安天下,算得上荆州年轻一代顶尖人物,哪里受得了这番打击。 虽说现在官居三省之一的门下省散骑常侍,中两千石高官,在朝中也是响当当的人物。 可当初之辱,庞统一直刻骨铭心。 若不是好友崔钧为使者,庞统早就令人将江东来人打出长安城了。 想到孙权竟然敢这样上表,庞统哪里还会客气,直言不讳的指出江东隐含的谋划。 “孔明,你觉得呢?”贾成点点头,问诸葛亮道。 诸葛亮想想道:“照道理孙仲谋有周公瑾与张子布一文一武辅佐,江东六郡尽归其手之后,江东士族多有效忠,不至于会出此拙劣之策,下官实在不解。” 庞统愤愤道:“照丞相话说,孙权这是飘了呗。” 贾成却笑着摇摇头:“孙仲谋年轻气盛,若说是飘了,确实有几分可能。不过看待一件事,必须要看事物本质。这几年孙仲谋为报父仇,倾江东全部兵力攻打荆州,三战而下江夏,击杀黄祖父子。然刘景升遣蔡德珪(蔡瑁)与蒯异度(蒯越)为将,数月前夺回江夏。士元,你说孙仲谋接下来该怎么办?” 庞统眼睛一亮:“当初孙伯符以武力一统江东,杀伐过甚,江东士族积怨甚深。其后孙仲谋继位,对江东世家以安抚为主,遂使江东民心归附。然而这样做法,使得江东诸将手下部曲皆为其私兵,只听令与所部将领而非孙仲谋。孙仲谋之于江东,更类周天子而已。孙仲谋为报父仇三战江夏,江东必定折损甚多......” 诸葛亮也恍然道:“原本拿下江夏,便可用江夏全郡封赏部下。可随后又丢了江夏,孙仲谋兵少,应付不了荆州十几万大军,再战下去损伤更多。为了保住孙仲谋江东之主的位置,其必然要找到其他利益弥补手下诸将的损失。” 贾成赞赏的笑了:“所以你们知道了吧,交州虽然蛮荒之地,可它紧邻江东,物产也极其丰富,听说交南几郡稻谷一年三熟。且张津乃是当初李傕遣去之州牧,根基全无,与交州土着士氏常有龃龉。孙仲谋舍难就易,自然不难选择。” “丞相,下官明白了。孙仲谋狡诈至极,竟敢骗取朝廷诏书为自己谋利,此事决不能姑息。”庞统恨恨的说道。 诸葛亮却迟疑道:“可是江东太过遥远,即便朝廷不允,依然不能阻止孙氏谋取交州。现如今北方未定,出兵伐江东恐不太现实。” “哈哈哈哈!”贾成朗声长笑:“何必伐江东,我益州南中数郡亦与交州接壤,就说接到孙仲谋奏报,张津欲行谋逆之事,令牂牁太守朱褒前去问罪即可。想必张津早已被士氏逼的焦头烂额,早就想来长安向我请罪了吧。” 庞统,诸葛亮惊喜的对视一眼,齐声下拜道:“丞相英明!” 第一百七十一章 江东将计就计 贾成有底气这么说,并不是他自大到觉得派个人出去,就能逼迫交州投降。 而是他经过了多年运作和渗透,才有了这样的信心。 而具体参与运作的,并不是别人,正是如今官居户部尚书的张浪。 当年贾成提出《五年百城千道计划》,使得整个益州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特别是南中地区,原本到处都是穷山恶水,适合耕种的土地少的可怜,当地蛮族依靠耕种一点点土地和狩猎维持生计,生活极度贫苦。 贾成大力建设道路,把南中所有地方都连接起来,让张浪的商队运进去大量粮食布匹,与当地蛮族交易本地特产。 还派出勘测队伍,帮助当地人开采金银铜铁以及各种珍稀矿产。 很快便带动了南中地区经济,使得各部族过上了富足的生活。 在张浪的苦心经营下,南中所有郡县都常驻朝廷供销社,这些供销社甚至深入到一些大型山区村寨,保障供应南中百姓生活物资。 这之后,除了朝廷国有供销社,张浪还鼓励民间商社深入到南中各地开展贸易。 很快使得牂牁、越巂等郡的郡城成了集贸易、生产与一体的经济大城。 随后,大量商品经过两州交界的泸津关进入交州治所建宁,辐射到交州八番九十三甸蛮族村寨。 八番九十三甸蛮族本就和南中蛮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南中人天翻地覆的改变自然也影响到这些还在穷苦中的村寨。 几年来,在南中蛮王金环三结和兀骨突等人的劝说和影响下,八番九十三甸早就宣布脱离交州,纳入到益州管辖之中。 交州牧张津不敢用武力镇压八番九十三甸蛮族,生怕引来朝廷大军讨伐,索性将州治迁往高凉郡。 建宁名义上还属于交州,实际早就归于朝廷管辖。 就在三年前,贾成宣布在越巂、牂牁以南,永昌以东的建宁郡一分为三,又设立云南和兴古两郡,以张裔和雍闿为太守。 交州也就只剩下南海、苍梧、高凉、郁林、合浦、朱崖、交趾、九真、日南这九个郡。 交州原州牧朱符残暴不仁,被暴起反抗的百姓所杀。于是当时在长安秉政的李傕便派张津前来接任。 只是这时候交州本地大族士燮担任交趾太守,其几个弟弟士壹任合浦太守,二弟徐闻县县令士?兼任九真太守,士武兼任南海太守。 刘表又派遣部将吴巨担任苍梧太守,占了苍梧郡。郁林郡也在荆州的威胁下蛇鼠两端。 张津到了交州后只能守着州治建宁,其他郡县根本不理睬他的政令。 他被赶到高凉之后,日子过的更加艰苦。这地方耕地稀少,当地俚、僚等族对汉人的命令根本不当一回事,他只能靠着一些海产度日。 自孙策用武力平定江东以来,原本逃往江东很多中原和江东士族纷纷逃往交州,士燮也收拢了不少江东士人,如袁徽、许靖、刘巴、程秉、薛综等。 可是在朝廷鼎定益州,益州日益繁盛之后,许靖、刘巴早就通过益州商路投奔了汉中,袁徽、程秉、薛综也是极力劝说士燮接受朝廷管辖。 只不过士燮担心交州一旦纳入朝廷治下,士氏便可能失去对交州的控制权,受到丞相贾成的打击,所以一直犹豫不决。 但是交州物产虽然丰富,却缺乏开发手段,一直以来经济比较单一,出产稻米为主。经济作物中甘蔗算是主要收入来源,但是产量也很少。 唯有合浦珍珠还能拿得出手,不过中原战事频发,珍珠这种奢侈品销售受到严重打击,不能给交州带来多少利益。 在张浪的运作下,益州运用强大的工业生产能力,与交州之间的商贸产生严重的贸易逆差,使得交州经济命脉基本上都掌握在他手里。 可以这样说,只要张浪稍微动动手脚,交州所有大族将立刻面临破产的风险。 不仅是交州蛮族,甚至整个交州上下,无不盼望着并入朝廷管辖,然后便能享受到朝廷治下各项优惠条件,生活过的富足起来。 但这一切,孙权是看不到的。 他以为贾成主要目标是在中原,在没有平定中原之前,绝不会染指天下人眼中蛮荒的交州。 他清楚交州粮食产量不少,可以通过海路运往会稽、吴郡等地,增加他对抗荆州的力量。 甚至促使他急于做这件事的还有一点,就是刘表已经开始动手渗透交州,吴巨占据苍梧就是最明显的证明。 而为了转移刘表视线,他必须取得朝廷的同意,把锅扣在朝廷这边,掩盖他占据交州的事实。 然而当等待了近一个月才见到丞相贾成,崔钧递上表文的时候,贾成却以兹事体大,需要派遣钦差使者前往交州调查清楚为由,驳回了孙权的请求。 并且贾成严厉斥责崔钧,无故不得擅自出兵攻打邻州,伤及大汉士民百姓性命。 最后,贾成道:“鉴于讨虏将军孙权忧心国事,安抚江东有功,令礼部理藩院郎中简雍为钦差使者前往江东,册封孙权为乌程侯,扬州刺史,兼会稽太守。” 贾成这样册封经过了深思熟虑,乌程侯本是孙权父亲孙坚的爵位。如今他虽说继位统领江东,实际上讨虏将军只不过是个杂号将军,算不得数,而会稽太守也只是自封的,还没得到朝廷背书认可。 贾成把乌程侯和会稽太守之职给了孙权,就是在事实上认可了他孙坚、孙策继承人的位置。 不仅如此,任命孙权为扬州刺史,就是认可他在江东的统治地位,还把除了江东六郡的其他扬州地盘名义上给了他。 就是告诉孙权:“小子,交州你是不要想了。要是你有能力,可以去抢淮南、庐江这些地盘。这是朝廷给你的好处,你要好好把握。” 只不过如今这两个郡在曹操手里,孙权要想拿下两个郡,还得去找曹操要罢了。 崔钧领了诏令,与简雍两人紧赶慢赶回到建邺。 当他把结果告知孙权,孙权简直气疯了,一脚踢翻了面前案几,大吼道:“贾成贼子欺人太甚!安敢欺孤至此!” 他哪里不知道贾成非但不允许他染指交州,还用天子的名义驱使自己与曹操作战,简直把他当做手底下一条狗来看待。 张昭捋须怒道:“老夫早就说过,要取交州直接出兵就是,何必费心思去贾君美那里与虎谋皮。眼下贾君美说要派钦差使者调查取证,明显是他反应过来,为抢在我们头里拖延时间。” 鲁肃在一旁尴尬的笑笑,这主意是他出的,张昭虽然没有指着他鼻子骂娘,但说出来的话也让他无地自容。 只不过鲁肃知道张昭就是这个脾气,对所有人都这样,对事不对人,倒不是真的针对他。 便连忙向孙权、张昭拱手致歉:“主公,子布公,是鲁肃思虑不周,请主公治罪。” 孙权余怒未消,指着鲁肃骂道:“你当初说贾成擅权,天下诸侯人人恨之入骨,只要我江东出使示好表达善意,贾成定会欣然应允孤之请求。孤也是对你太过信任,竟然会同意你这拙劣之策。” 又指着崔钧骂道:“崔州平,你不是有不少好友在长安吗?还是那贾成宠幸之人,竟然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简直是废物!” 崔钧被骂的心中委屈,却不敢反驳,只好长拜在地连连告罪。 “好了,事已至此骂有何用。还是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做吧。”张昭看不下去了,出言阻止了孙权的辱骂。 见德高望重的张昭开口了,孙权便停止大骂,不过他还放不下交州:“事已至此,就按子布公说的,令程普、韩当、凌操率本部人马择日进攻交州。” 这三人所部都是在攻打江夏之时折损最大的部队,其中凌操还因为与黄祖之子黄射正面短兵交战,虽然一枪扎死了黄射,但还是被黄射临死一刀砍成重伤,险些命归黄泉。 孙权取交州,主要就是为了弥补三人的损失。 当然还有朱然、黄盖等部损伤也不小,孙权没办法拿出自己的钱粮人口补充给他们,只能用打交州的战利品来平息他们的怨气。 鲁肃大惊,连忙劝道:“主公不可!贾丞相明显已经知道我江东意图,若还要一意孤行取交州,得罪了贾丞相。恐怕他一怒之下用益南之兵东进,则我江东将腹背受敌。 况且贾丞相肯定会将他任主公为扬州刺史之事昭告天下,以兖州牧曹孟德的秉性,定然领兵南下威胁我江东。主公,眼下进军交州实在是不智之举。” “这也不行,那也不许,鲁子敬,江东若无出路必生内乱,这责任你担得起吗?” 张昭也皱着眉头道:“江东各郡今春时殁肆虐,夏粮减产近半,府库都快空了。周公瑾还在鄱阳湖练兵,不能缺了钱粮。若不取交州,江东危矣。” 鲁肃当然知道如今江东情况很凄惨,连番大战之后不仅损伤了数万士卒,还因为瘟疫的原因,导致粮食两年减产。 为了不让饥民造反,周瑜不得不在饥民中挑选青壮入伍,连同家属带到鄱阳湖练兵。 所谓鄱阳湖练兵,其实也就是带着这几万人在鄱阳湖打渔充饥。但还是有不少粮草缺口,需要孙权这里提供过去。 为此,孙权还在吴郡毗陵效法贾成开始屯田,令诸葛瑾任典农校尉,补充粮食缺口。 只不过因为各种原因,还达不到弥补缺口的数量。 鲁肃绞尽脑汁想要想出对策,却一无所获,他焦急的想着:“难道真的要出兵交州,与朝廷提前交战?” 眼角无意间撇到挂在墙上的山川地形图,他突然眼睛一亮,一个主意涌上心头。 “主公,其实除了交州,还有一地足可弥补江东损失,甚至可充盈江东府库,还能得到朝廷支持。” “哦?子敬有何妙策?”孙权被鲁肃的话吊起了胃口,赶忙问道。 张昭也神情一振,注目看向鲁肃。 鲁肃指着地形图道:“既然朝廷命主公为扬州刺史,那么扬州全境就该属于主公治理。淮南、庐江两郡乃是天下粮仓,当初袁术据此而威震东南,号称带甲百万。可见淮南之富庶。主公取之,可谓顺理成章。” 孙权不悦道:“子敬又出甚馊主意,淮南、庐江乃是曹孟德所有,曹氏号称拥兵三十万,比刘表老贼还要强大,我江东怎能在他手里虎口夺食。” 张昭也觉得鲁肃好像在说笑:“子敬休要说笑,我江东大战之余兵力不过五万,其中还有近三万新兵在鄱阳湖,如何能与曹孟德争锋。” 鲁肃却是越想越觉得可行,仔细分析道:“主公,子布公,曹孟德虽号称有三十万大军,实际上绝不会超过二十万,而且大部分兵力都在北方与袁氏兄弟作战。他还要分兵驻守徐州、豫州,特别是在颍川驻有重兵防备朝廷大将黄忠,绝不敢轻易动用这部分兵力。算来算去,在淮南、庐江两郡兵力能有万余就不错了。 只要我们行动迅速,大都督周公瑾从水路沿江北上,不足十日便可在合肥登陆。届时五万大军骤起发难,肃以为两郡旬月可下。随后大军固守寿春,曹孟德就算率军南下,又能奈我江东何?” 孙权听鲁肃一路说下去,从开始不耐烦,到后来越听越觉得有道理,不禁走到地形图前仔细研究起来。 良久,孙权抬眼看向张昭,见张昭捋须沉思,眉眼渐渐展开,知道张昭也像自己一样被鲁肃说服了。不禁感慨道:“卿廓开大计,正与孤同,此乃良谋也。” 鲁肃继续建议道:“当初伯符将军临终嘱托,外事不决可问公瑾。主公不妨召大都督回建邺共图大计。” 孙权点头应允,立刻下令遣人去鄱阳湖召回周瑜。 在此期间,从交州传来消息。果然牂牁太守朱褒一行人还未到交州高凉郡,得到消息的交州各部蛮族便敲锣打鼓带着部众沿路迎接朱褒,发誓效忠朝廷。 随后朱褒一行人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多,到郁林郡时,迎接投奔他的已经超过了十万蛮人,汉人百姓更是不计其数。 刚到合浦郡和高凉郡交界处,交州牧张津和士氏兄弟便承受不住压力,一起前来迎接朱褒,并呈上州郡籍册舆图和印绶,请求交州正式归于朝廷管辖。 贾成兵不血刃便取得了交州。 孙权得知后庆幸不已,幸亏没有出兵,要不然大军还未离开江东便要灰溜溜回来,徒费钱粮而已。 周瑜一回到建邺,孙权连夜召见他,将具体情况一说,周瑜便极为干脆的指出,鲁肃所说乃是目前江东要生存发展的最佳战略,他愿亲自领兵攻取淮南、庐江两郡。 孙权便一面大张旗鼓迎接朝廷天使简雍,并且在建邺郊外设立祭台接受朝廷诏命。派出使者邀请荆州刘表、兖州曹操,以及徐州那几方小势力派人前来观礼,以迷惑曹操。 另一方面,他以周瑜为大都督,程普为副都督,韩当为先锋,黄盖、凌操、朱然等各部协同,于建安十二年(208年)六月,突然出兵攻打两郡。 这时候因为刘表与孙权连番大战,曹操在南边根本没有防备,只是派遣大将曹洪和秦琪各率五千人驻守两郡。 周瑜五万大军突然出现在庐江,守将秦琪正在巡视夏收,连反应都没有就被斩杀在农田边,庐江陷落。 随后周瑜马不停蹄,强攻芍陂,假扮秦琪败兵诈开寿春城,曹洪弃城而逃。 不到二十天,周瑜便全取两郡,两郡夏粮尽数收于囊中。 取了两郡之后,不仅缴获军资粮草无数,还获得了百余万人口,江东势力大涨,与刘表、曹操成鼎足之势。 第一百七十二章 连锁反应 江东突然向北出兵,引发了一系列连锁反应。 不仅让荆州刘表神经紧张起来,让驻扎在江夏的蔡瑁部向东北移动到弋阳郡,防备过江之后的周瑜部通过汝南袭击襄阳。 更是把还在巨鹿与袁氏兄弟作战,获得节节胜利,正准备趁势统一北方的曹操吓了一大跳,陷入左右为难的境地。 五年前,曹操攻下冀州,利用袁氏兄弟互相猜忌,他挑拨离间,不惜和袁谭结为姻亲,就是想全取北方四州。 只是袁绍即便败给了贾成,损失了二十万兵临,留下的实力依然还是太雄厚。 尽管与贾成相比,袁氏兄弟在北方治理地方并不算太得民心,但曹操在攻打徐州时所作所为让河北人心中很是忐忑不安。 五年来曹操不得不花费大量精力安抚冀州百姓,才渐渐扭转了冀州人对他的印象,逐渐消化了冀州。 而袁绍先前对士人的优待,使得袁氏兄弟手下依然还有大量地方豪强和士人拥护他们,帮着他们抵抗曹操。 也就在最近一两年,曹操才取得全面优势,开始准备一举击垮袁氏兄弟,全取北方。 哪料到正在这关键时刻,南方突然出现变故。 淮南和庐江的失陷,不仅少了一个产粮基地,更是失去了他将来渡江南下的战略桥头堡,把自家老根据地谯郡暴露在孙权面前。 曹操现在面临的情况很尴尬,如果不理睬南边孙权集团的进攻,他倾尽全力有可能在一年内打败袁氏兄弟,占据青州、幽州和并州一部,实现北方一统。 当然了,他还必须依靠黄河天险,布置重兵防御来自贾成这边的军事行动。 但是这样不顾后方的做法,很可能让孙权方面得到甜头之后愈发放开手脚进攻豫州,那么他的老根据地就可能被孙权占据。 虽然地盘增大了,实力也增加了。可老家被端了,部下大部分将领老家都在豫州,他们会不会答应?士气会不会受影响?这都是曹操不愿意冒险赌一把的原因。 然而他要是放弃北方,转而率军南下与孙权集团作战。 那么多年苦心经营的一切就将成为泡影,袁氏兄弟经过他多年打压,早就苦不堪言,若是不傻,肯定不会像先前一样还要内讧。 曹操若是撤军,那三兄弟必将联合起来,再也不可能让他有可乘之机。 “诸位说说看,我军该何去何从?” 曹操召集部下,开门见山的直接问道。 夏侯惇性格火爆,再加上他与曹洪关系不错,看到曹洪身上包着绷带,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很是愤怒。 跳起来愤声道:“这还用说,对付孙权这种背后插刀的小人,就得以牙还牙给他个教训。主公,给末将五万人马,末将把周瑜项上人头取来!” 夏侯渊也道:“孙仲谋承父兄之荫乳臭未干,以区区江东六郡之力竟敢与主公争锋,是可忍,孰不可忍也。末将愿率本部军南下,为主公夺回淮南、庐江两郡。” 首席大将曹仁虽然没有说话,但他跃跃欲试的眼神告诉曹操,必须率军南下教训教训江东人。 曹操欣慰的点点头,看来手下将领们并没有受到打击,士气可用。 转头问一边沉思中的荀彧:“文若以为如何?” 荀彧定了定神道:“主公,淮南、庐江两郡落入孙仲谋之手,的确令我军陷入进退两难之被动境地。然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淮南两郡之于青、幽、并三州,何者为鱼,何者为熊掌?请主公明断。” 曹操眉尖一挑:“两郡乃我方南边战略要地,丢了两郡,孙氏便能长驱直入,兵锋直指豫、徐二州。文若,这个险我们冒不起啊!” 程昱支持曹操,点头道:“主公所虑言之有理。荀司马莫非忘了,当初主公伐徐州,陈公台(陈宫)引吕布入兖州,险些令主公基业尽失。那吕布无根之木尚且酿成如此大祸,如今江东孙仲谋可是有六郡之地为后援,非吕布可比啊!” 程昱可是当初吕布之祸的亲历者,曹操攻打徐州,陈宫骤起发难,引吕布进入兖州。不到一个月,兖州全境宣布脱离曹操接受吕布统治。 要不是他和荀彧还有满宠几人坚决不降,以鄄城、东阿、范县三地为据点,拖住了吕布大部分兵力,曹操回师还不一定能反击成功。 那种担惊受怕的日子程昱可不想再尝一次。 荀彧却摇摇头:“此一时彼一时,正是因为吕布乃无根之木,所以必要全取兖州,获得他生存之地。而孙仲谋取二郡却不一样,在下料其中必有隐情。听说其兄孙伯符临终前曾道:‘率领江东兵众,决战两阵之间,横行争衡天下,你不如我;但举贤任能,使其各尽其心,用以保守江东,我不如你。’由此可知,孙仲谋亦是一守成之主。骤然出兵北向,恐江东必有变故。” 曹操惊讶的问道:“文若如此推断可有依据?” 荀彧再摇头:“正因为江东方面还没有详细消息过来,所以在下还不敢完全确定。” 夏侯惇恼道:“荀司马没有依据却要阻止主公打孙权,这是何道理?依我看,江东都已经打过来了绝不能姑息,干脆与他打一场再说。” 曹操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夏侯惇说的有道理。就像程昱说的,若是再来一次吕布之祸,他也遭不起啊。 就在这时,郭嘉脚步匆匆走了进来,对曹操道:“有消息了,主公,江东闹了瘟灾粮食匮乏,本欲取交州却被贾君美所阻,不得已才出兵淮南。” 曹操神情一愣:“奉孝快将详情细细说来。” 郭嘉是负责曹操集团的情报机构进奏曹工作,孙权骤然发动对两郡的军事行动,进奏曹事先却毫无察觉,让他感觉到颜面扫地。 这几日郭嘉连酒都不喝了,派出大量探子进入江东探听情报。终于用重金买通了孙权身边的一个贴身仆从,从他嘴里了解到这次战事的前因后果。 众人听罢郭嘉的话后,尽皆感到无语。 孙权这厮欺软怕硬,不敢和贾成对敌,居然将主意打到我们头上来了。 难道他以为打不过贾成,我们这边就好欺负了? 曹操又好气又好笑:“孙权小儿居然欺软怕硬至此,他得罪不起贾君美,难道我曹孟德就是板上鱼肉,任你宰割?不过这小子倒也聪明,时机抓的不错。” 一直默不作声的荀攸突然开口道:“主公,在下有一策,请主公和各位参详一二。” “公达但说无妨。” “荆州刘景升与孙仲谋有世仇,听说这几年孙仲谋三战江夏,阵斩黄祖父子。刘景升虽遣大将蔡德珪(蔡瑁)收复江夏,却也元气大伤。孙仲谋骤得二郡实力大涨,威胁的不仅是我豫、徐二州,襄阳也在其兵锋所指范围内。在下以为相较我们,刘景升更是寝食难安。主公于蔡德珪有旧,不如主公写封书信,遣使携厚礼求见蔡德珪,晓以利害。以刘景升为人,一定不会坐视孙仲谋日益强大。” “不错,只要主公再遣一重将驻军灵璧,便可使南方安然无恙,孙仲谋不敢轻易北上。”荀彧指着地形图道。 夏侯惇叫道:“那淮南、庐江二郡怎么办?就这么拱手让给孙权小子?” 曹操这时候回过味来,呵呵笑道:“文若说的对,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二郡暂时让与孙仲谋又有何妨。只要刘景升坐不住,出兵对付孙仲谋,那我们南边无忧矣。诸君勠力向前,争取在一年内平定北方。届时大军南下,便可得渔翁之利,非仅淮南、庐江二郡,荆、扬二州某也志在必得!” 众人躬身道:“主公英明!” 曹操计议已定,令夏侯惇为主将,曹洪为副将,分兵三万进驻灵璧,防止周瑜乘胜北上。 又令华歆为使,携他亲笔书信和重金前往弋阳去见蔡瑁。 蔡瑁自幼随父亲蔡讽在洛阳生活,与曹操乃是幼年好友,关系很是密切。 只不过眼下他在刘表手下为官,才断了与曹操的来往。 曹操令名士华歆为使,给足了蔡瑁的面子,又晓以利害,蔡瑁深以为然。 荆州实力雄厚,兵员数量是江东的好几倍。但江东兵强悍远胜荆州,这些年双方作战,荆州往往败多胜少。 要不然他们在拥有优势兵力的情况下怎么会丢了江夏,让孙权阵斩了自家大将黄祖父子。 好在江东出现了瘟灾,粮草不足,人口又大量减少,蔡瑁才勉强收复了江夏,维护住了荆州的脸面。 现在江东取了淮南、庐江二郡,缴获粮草无数,还俘虏了上百万人口,实力大涨。就连襄阳都在江东人的攻击范围内,荆州当然异常紧张。 看似江东占了曹操地盘,是与曹操开战。 但谁知道孙权怎么想的,说不定这个疯子杀了黄祖父子还不够,还要接着找刘表报仇呢。 曹操派使者前来示好结盟,这对刘表来说是天大的好事,正好与曹操一起联手教训教训这个桀骜不驯的小子。 蔡瑁连夜回到襄阳,把情况与刘表一说,刘表当即拍案同意,令文聘北上驻守新野,防备南阳张绣;令侄儿刘磐率部与蔡瑁汇合,进攻驻扎在庐江的程普。 周瑜新得二郡,原本计划令副都督程普守庐江,稳固后路。自己驻军寿春,准备伺机攻取豫州。 听到荆州异动的消息后,自然不甘示弱,令鲁肃守寿春,他亲率大军南下迎击蔡瑁刘磐。 两军再一次在长江上展开激战,一时各有胜负,渐渐形成对峙。 北边,袁氏三兄弟原本听说曹操南面被袭,老巢谯郡受到江东孙权的威胁,曹操很有可能退兵的消息。 兄弟三个弹冠相庆,正庆幸能够有喘息的机会,可以睡几天好觉。 哪知道过了许久曹军也没动静,既不向他们进攻,也不撤军回去。 三人正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曹操想干什么。 却不料曹军突然像打了鸡血一样分兵猛攻。 夏侯渊、曹休、张辽率骑兵扫荡青州,把袁谭打的节节败退,连番三场决战,袁谭损失两万多人马,不得不退回临淄据城坚守。 曹军主力在曹仁指挥下稳步稳打,短短两个月攻下邺城,魏郡。内黄一战,阵斩并州刺史高干和大将麯义。 袁尚退守巨鹿,袁熙据平原,兄弟二人利用燕赵之地崎岖的山区顽强抵抗曹操大军。 眼看就要陷入穷途末路,谋士辛评建议退入幽州,若是再抵御不住曹操大军进攻,则北上投奔乌桓。 毕竟袁绍当年击败了公孙瓒,对乌桓有活命之恩。而且在袁绍治下,很是厚待乌桓、鲜卑等族,草原各部应该会接纳袁氏兄弟。 但审配却极力反对。 他认为一旦出塞投奔乌桓,则袁氏将披发左衽,再也不能恢复汉人身份。 当时汉人身份可是极为高贵,投奔乌桓就跟后世美丽国人放弃自己国籍,加入非洲小国做难民那样难以让人接受。 他建议索性上表朝廷,以冀州牧袁尚,幽州刺史袁熙、青州刺史袁谭的名义要求接受朝廷管辖,请朝廷派官员进驻三州。 审配道:“曹孟德狡诈无行,若降此贼则主公与二位刺史必受其害。而远遁乌桓,则袁氏子孙披发左衽,祖宗蒙羞矣。配闻丞相贾公仁厚,不斩降将。胸襟宽广天下少有。主公若是以三州相投,丞相必倒履相迎,记功而酬。在下以为降朝廷方为正途,袁氏可保血脉不断。” 三兄弟商议许久,觉得审配说的有道理。于是请他为使,带着降表前往长安求见丞相贾成。 贾成闻讯很快接见了审配,对袁氏兄弟归顺大加赞赏,并且任命审配为门下省散骑常侍,专事参赞河北军情。 没过多久,贾成令骑军柱国大将军率本部骑兵五万,从上党穿过壶关进入赵地邯郸,与驻守在巨鹿的袁尚汇合。 曹操闻讯,暂时下令终止进攻,又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第一百七十三章 赵云首战告捷 张飞是什么人曹操很清楚。 当初与刘备交过几次手,尽管刘备手下没多少兵马,可战斗力非常强悍。 屡屡以少击多,包括刘备在内,千余人的部队就敢硬憾他上万甚至几万人的阵营。 关羽、张飞、赵云,乃至后来招募过来,最后成为丞相贾成贴身侍卫统领的许褚,各个都有万夫不当之勇。 不仅如此,关羽、张飞、赵云跟着刘备投奔贾成之后,各个有着破敌斩将的功劳。 三人在凉州,与贾成手下大将戴斌一起伏击南匈奴大军,一战歼灭十万匈奴人,南匈奴单于复株累以下上千匈奴贵人尽皆一网打尽。 这样的战功足以傲视群雄。 更何况在盩厔,张飞率手下五千铁骑,将李傕、杨千万等部打的丢盔弃甲,几乎全军覆没。 如今他更是与甘宁、徐晃、黄忠、关羽、严颜一起被封为柱国大将军,名列贾成手下六大柱国之一,威名赫赫。 张飞突然率部出现在赵地,与袁尚汇合,等于给袁氏兄弟增加了一股强力外援,曹操顿时无比头疼。 而且张飞带来的是五万轻重骑兵,在河北平原上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曹操有些懊悔将夏侯渊的骑兵部队调去了青州对付袁谭,使得他在赵地陷入劣势。 他只能一面率主力连续回渡漳水、清水,驻兵阳平郡馆陶,一面六百里加急令夏侯渊部回来增援。 可是张飞行动迅速,马不停蹄衔尾追过漳水,弃近在咫尺的信都城于不顾,快速南下,追上了曹操军断后的于禁部。 于禁治军严厉,所部一万人在曹军步卒中战斗力是最强的。 他们刚到广宗,来不及撤入城中,便遭遇到张飞手下先头部队副帅柱国将军赵云的一万轻骑。 于禁毫不畏惧,当即令部下结成萁形阵防御骑兵冲锋。 赵云却展现出了极高的骑兵指挥能力,他的战法与主帅张飞不同。 张飞善于使用重骑兵,其攻势急如烈火,犹如重锤猛烈锤击敌阵。只要敌军将领稍有动摇,便会被他凿穿敌阵。 然后中间开花,内外夹击,将敌军全面击溃。 张飞的战法极具威势,往往两军还未交战,便给人极大的压迫感。 就好像后世重量级拳王赛,泰森用他威力无穷的重拳,在几个回合内便将对手击倒在地。 而赵云更善于使用轻骑兵。 他当年在公孙瓒手下担任白马义从将领时便发现,草原部族的骑兵战法与中原骑战有很大区别。 草原骑兵武器简陋,往往只有一弓一刀,正面作战根本不是白马义从的对手。 但草原骑兵韧性极强,也没有固定的阵型。每次正面作战基本上一触即溃,但是他们溃而不乱,一旦正面打不过,便分散开来迂回作战,用弓箭骚扰汉军。 他们会不停的用小规模部队试探汉军,耐心等待汉军箭矢射光。然后利用娴熟的骑术在外围用骑射消磨汉军士气。 等汉军士气低落,开始撤退时,便是他们开始赢得战争胜利的时刻。衔尾追击,不停的分割出小股汉军,耐心的一口口吞下。 直到最后获得整场战斗的胜利。 赵云吸收了草原骑兵的战斗模式,并且利用优势的武器装备,做了一系列改进。 他没有正面强攻于禁的步兵阵,而是将他的轻骑兵分成数十个小分队,在外围将敌阵团团围起来。 他们交叉飞驰,宛如一个个同心圆,将于禁部紧紧包围在中间,不敢稍有异动。 而且这样飞速奔驰,使得里面的曹军弓箭手失去了射击目标,很难对骑兵造成杀伤。 不仅如此,轻骑兵们除了抛射弓箭,还仿照匈奴人用皮索抛射石子的方式抛射小型爆炎弹,给密集阵型中的曹军带来不少伤亡。 曹军在武器研制上也不是没有进步,进奏曹通过重金收买,从益州走私了不少爆炎弹和猛火油。 虽说经过仿制,威力远远没有达到益州原装货的标准,但也具备一定威力,大大加强了曹军战斗力。 曹军以牙还牙,同样用小型抛石车发射爆炎弹和猛火油。 一时间两军阵前浓烟滚滚,爆炸声不断。 赵云当即变阵,撤回大部分兵力,只用小股轻骑兵迂回骚扰。 于禁也随之变阵,索性变守为攻,以鱼鳞阵突围。前端配置弓弩手和掷弹兵,两翼辅以刀盾兵护卫,且战且走,试图强行进入广宗城。 而广宗城守将乐进趁势杀出城门,接应于禁。 赵云立刻分兵,令校尉雷铜紧紧咬住于禁尾部,拖延于禁部突围速度。令校尉张任强攻敌阵右翼,切断敌军阵型。 他本人亲率一部分精锐骑兵迎击乐进。 乐进率部刚出城,便迎来赵云当头一击。骑兵如潮水般突击立足未稳的乐进部,将他杀的节节败退。 乐进见事态危急,眼看不能接应于禁,便心一横,纵马直取赵云,要将敌军主将阵斩,扭转战局。 赵云当然不会惧怕单骑对战,心道来的正好,一抖长枪迎身而上。 乐进身材矮小,但在马上动作异常灵活,其本人武艺在曹军中也能排的上号,一杆长矛使的虎虎生风。 赵云就不要说了,白马银枪,马上功夫连张飞有时候都奈何他不得。 两人都想速战速决,很快便杀到一处。 乐进自负武艺不凡,可他遇到赵云却是略逊一筹。再加上贾成军中将领配置的盔甲在这时代算得上黑科技,全副铠甲用精钢锻压所成,浑然一体,其韧性和防御力岂是区区长矛可以刺穿的。 而他手里的长枪枪尖更是用钨钢合金打造,普通铁甲一刺既穿。 仅仅两个回合,赵云便试出了对方长矛对自己铠甲毫无破坏作用。于是在第三个回合中毫不理睬对方刺向自己心口的长矛,以攻对攻,一枪刺向乐进腹部。 乐进吃了一惊,对方这种两败俱伤的硬碰硬打法还是第一次见,更何况对方可是一军主将,竟然和自己以命换命。 只是箭在弦上,自己要是躲避就会失了先机,说不得要败于对方之手。 牙关一咬,既然你小子要换命,乐爷也不是吃素的,怕你不成。 两人错镫之际,各自电光火石般刺出手中兵刃。 “当啷!”乐进长矛准确刺中赵云心口,却溅起一流电光,矛尖滋溜滑到一边。 乐进大惊,想拧身避开对方刺来的长枪,却听见“滋...噗!”长枪枪尖刺穿他铁甲甲叶缝隙,豁开一个大口,枪尖噗嗤刺穿腹部,透背而出。 赵云双臂一用力,硬生生将乐进挑离马背。 “啊!...”乐进厉声惨叫,双手抓住赵云长枪枪杆,试图抽出枪尖。 但是赵云大喝:“去你的吧!” 长枪一抖,乐进腾云驾雾般被抛了出去,翻滚着一头栽倒在数丈外的地面上。 他口中狂喷鲜血,挣扎着站起身来,却见赵云抽出腰间战刀,策马来到面前,手一扬,只觉得项间剧痛,大好头颅咕噜噜掉在地上,身躯噗通栽倒。 场上乐进部下见自家将军被敌将阵斩,无不吓的肝胆欲裂,轰的一声便四散逃窜。 赵云趁势令一部分部下杀散乐进残部,直奔广宗城而去。 广宗城主要兵力都被乐进带了出来接应于禁,城中守军只剩下寥寥数百人。见自家将军被敌军阵斩,其余士卒四散逃走,而于禁部明显已经被对方拖住行动迟缓,估计覆灭也就是时间问题,哪里还有抵抗的勇气。 不等赵云部下冲到城门口,便早早开城,跪在一边投降对方。 这边于禁指挥部队拼命突围,却顾头顾不了尾。 在他后面,雷铜隔着几十步外不停抛射箭矢和爆炎弹,使得他后方很难保持阵型,若不是他军法严厉,士兵们早就溃散了。 即便如此,他们反击又造不成对方一丝伤害,抛射过来的爆炎弹又没有好的防御办法,士气下降的很快,眼看就要抵挡不住了。 好在于禁断后的校尉灵机一动,令部下把猛火油倒在地上,点燃后形成一道弧形火墙,阻止对方的进攻。 可是这样一来,只要他们远离这道火墙,对方照样可以绕过来再度形成进攻态势。 但是于禁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一边退,一边倾倒猛火油阻止敌军攻击自己后路。 后面总算暂时稳住了,中间却出了大麻烦。 校尉张任出身北地郡,从军后因为不善阿谀上官,屡立战功却得不到升迁。最后被随行前往益州的刘焉亲信赵韪看中,带到了益州做了涪城县尉。 后来平定宗贼,慢慢积功升为偏将军,驻守涪城。 可惜因为赵韪叛乱,他虽然没有跟着反叛,却因为赵韪的缘故,免去偏将军之职,又当回了涪城县尉。 贾成主政期间,因为他出身骑兵,有一身精湛的骑术和马上作战的武艺,被选入张飞的骑兵部队。从一个小小队率做起,五年间积功升为校尉。 这回他跟着赵云作为先锋出战,憋着一口气要凭着战功升回将军。 赵云让他率部截断于禁阵型,张任自然使出了浑身本领。 他没有只顾攻打敌军右翼,而是让手下一个司马带着三百骑还有一千多伙夫辎重兵在于禁部左翼发起佯攻。 让他们骑马在敌军左翼来回奔跑,做出寻找敌军破绽,一举进攻的样子。 他自己率领一千五百骑打着圈在外围飞奔,渐渐集中到于禁部右翼。 于禁此时正被后面雷铜骚扰的苦不堪言,不得不用火墙阻挡敌军背后袭击。 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哪里分得清对方进攻的主要方向。 现在他右翼敌军不多,只是骚扰性的射进来一些箭矢和爆炎弹,防守压力不大。 但是左翼敌军却越来越多,看上去好像是试探性的佯攻,但是对方的骑兵越跑越近,有的甚至胆子大到靠近左翼阵沿二十几步抛射箭矢和爆炎弹。 于禁立刻判断出敌军很有可能从左翼向自己发起冲击,便立刻指挥中军向左翼靠拢,增加左翼的防守厚度。 张任见时机已到,随即下令游荡在右翼外围的部下组成一个个三角形的鱼鳞阵,全力冲击敌军右翼。 不等于禁发觉上当,改变阵型,张任便一马当先杀进敌阵。 对于步兵来说,快速跑动起来的骑兵是不可阻挡的,更可怕的是快速跑动起来的骑兵冲进了自家阵中。 张任率部冲进敌阵,犹如滚油泼雪,立刻便将于禁阵型撕开了一个大口子,并且随着冲进去的骑兵越来越多,这个口子便被无限扩大,到了难以弥合的地步。 张任一冲进敌阵,便引来于禁部极大的恐慌,阵型有了溃散的迹象。 赵云一见,即刻拨马回身,带着身边数百部下向于禁部前沿直切进去,杀散弓箭兵,直奔于禁中军而来。 后面的雷铜也见机放弃骚扰战术,猛攻敌军后部。 赵云前后骚扰,截断中部的战术终于取得成功,三支骑兵杀进于禁精心设置的阵型,把于禁部杀的丢盔卸甲狼狈逃窜。 阵型被打散的步兵自然不可能是骑兵对手。 后世北宋步兵与辽国和西夏骑兵作战,只要他们阵型不乱,对方不管有多少骑兵都奈何不了配备有步人甲的北宋重步兵。 但只要重步兵阵型一乱,不管是辽国还是西夏轻骑兵,就算数量只有宋人的十分之一,照样能全歼宋人重步兵。 所以宋人对外作战胜率达到八成以上,依然被西夏小国压的没有脾气,国土一失再失。 现在的情况更是相似,于禁就算再治军严厉,部下战斗力再强,阵型一乱也挡不住赵云的轻骑兵冲击。 步兵与骑兵作战,只要败了,就是全军覆没的命运。 很快,于禁的一万人便伤亡过半,余众纷纷跪地投降。 只有于禁还带着身边百余部下退到护城河边还在抵抗。 赵云率军将于禁团团围住,策马上前道:“于将军,云奉诏收复河北,解河北黎民之苦。将军本为汉臣,何必逆天而行,附逆而抗天兵?云素闻将军治军严明,乃不可多得的良将。我家丞相礼贤下士求贤若渴,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将军大才,当效忠朝廷匡扶汉室,将来名垂青史不亦快哉!” 于禁垂头不语,良久,长叹一声,扔下手中战刀,跪地朝赵云拱手道:“于禁惭愧,愿降将军。” 第一百七十四章 平定三州 第一次与贾成军作战,便一死一降损失了两员大将,半个冀州落入对方手里。 面对这样的结果,曹操内心是崩溃的。 兖州、豫州,乃至徐州,都不产马。所以曹军倚为最强战力的虎豹骑规模也不过区区一千骑。 虎豹骑确实很厉害,打的袁氏兄弟找不到北,在同样战斗力强悍的步兵配合下,几乎就要全面击溃袁氏兄弟,获取最后的胜利果实。 可惜赵云却给了曹军当头一击,让曹操切切实实感受到了差距。 仅仅一万轻骑,还算不上贾军主力部队,不过是六大柱国之一的张飞部前锋,就将他手下最厉害的两支步兵部队打的全军覆没,连主将都没有逃脱。 曹操已经很努力了。 他治理的兖州、豫州和徐州,这几年发展也很快。 他知道贾成治政能力非常强,所以每当朝廷方面出台的最新政策,只要行之有效,曹操必定全盘效仿。 屯田、修路、鼓励农商,曹操一样做的很出色。 甚至大力发展教育,在治下修建学校,免费招收平民百姓子弟入学这样的巨大投入,曹操一样毫不眨眼的做了。 确实,曹操跟着施行新政以来,给他带来了巨大收益和源源不断的人才储备。 但是他毕竟不是贾成这个挂逼,那些层出不断的黑科技实在做不到啊。 况且贾成拥有北方草原牧马之地,战马这种决定胜败的战略物资对贾成来说唾手可得。而曹操却只能依靠从袁氏兄弟那里缴获,以及重金走私来获取。 同样,他不具备贾成这边日益深厚的基础工业,打造不出更优质的武器装备,以至于双方差距越来越大。 说个不太恰当的比喻,曹操和贾成之间的差距,就和未来北棒子国战争时期,种花家和美丽国之间的差距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那时候的种花家有着保家卫国的使命,尽管武器落后,但士气非常高昂。 而此时贾成占据了道义的高点,匡扶汉室,消灭割据势力,使得贾军拥有天然的正义属性。 曹操说到底也就一方诸侯,大汉臣子,先天就缺乏战争理由。 赵云占领广宗以后,贾成闻讯大喜,一面令张飞南下进逼馆陶。若曹军不退,则消灭曹军外围部队,切断曹操粮道。 另一面,他亲自率领两京柱国大将军黄忠部,出汜水关,攻打牧野、朝歌等曹军据点,进围邺城。 令黄忠副帅柱国将军魏延率部攻打黎阳、濮阳,切断曹军后路。 这次贾成携带了最新武器火炮与曹操作战。 是的,经过了近十年研发,无数次实验失败,贾成终于复制出了记忆中的重型战争利器火炮。 铸造火炮,需要先完成数十项基础工业,并不是一项简单的工程。 首先就是冶炼业,贾成记忆中最原始的火炮应该是生铁铸成,所以很早以前就开始加强这方面投入。 提高生铁产量,不仅要有丰富的铁矿储量,还要研制出提高开采量的挖掘器械。光这一点,贾成就花费了大量钱财和一年多时间。 铁矿开采量上来了,还需要效率更高的高炉炼铁。 贾成不是冶炼专业毕业,只能回忆初中化学,提出大致概念,让工匠们不断试错,又花了一年时间才算完成预期中的高炉。 但当一切准备好,浇筑出第一代铁炮以后,贾成才发现,要实现自己要求的威力,做出来的生铁炮又大又重,重量几达万斤,只能放置在固定位置,根本不能移动。 否则发射出来的炮弹威力还不如投石车,甚至连腕力强悍的掷弹兵都不如。 或许是技术水平不够的缘故,生铁铸炮失败了。 贾成便转而想起用青铜铸炮。 青铜炮有一定韧性,似乎可以减轻重量。 但青铜炮缺点也很明显,不仅价格高昂,使用寿命还短。往往只发射了三四十次,便使得炮筒变形,只能回炉重铸。 又经过五六年不断试错改进,终于让贾成和工匠们想到了用钨钢合金铸炮的主意。 其实后世铸炮要发展很多代才最终使用轻便坚韧的钨钢合金制作炮筒,其中工艺发展没有几十年根本不可能发展出这种高度。 也就阴错阳差贾成才获得了这种工艺。 前面说过,贾成改制三省六部制,在工部,贾成破天荒的决定,凡工部技术官员,必须具备专业技艺才能担任。 这下给贾成治下十多万工匠打开了当官渠道,极大的鼓舞了工匠们积极性。 这当中就有一个叫蒲元的年轻铸刀匠人,献出了铸刀秘技,来应募工部铸造司官员。 他的秘技中就有掺杂出自越巂的一种叫做钨的矿石,打造成的钢刀比寻常百炼钢刀更加坚韧锋利不宜损坏。 贾成闻讯大喜,重赏了蒲元,并令他主持铸炮。 经过蒲元不断尝试,终于在年初铸造出了只有千斤重的合格火炮。 有了第一门炮作为模板,经过半年全力生产,贾成军中已经配置了三十门火炮,全部配给了黄忠部。 当然了,随着铸造工艺越来越成熟,贾成相信,很快就能将火炮配发给六大柱国将军部,届时统一天下的进程就将大大加快。 牧野攻城战成了火炮面世之后的第一战。 当一门门黑黝黝的火炮一字排开,出现在城外三百步左右的地方时,牧野守将韩福根本不当一回事。 韩福是曹操手下老将了,经历过多年征战的他并不惧怕贾成。 作为紧邻汜水关的边境城池,牧野城先后经过袁绍和曹操多次增铸,城高壁厚,护城河宽达五丈。城中驻兵八千,粮草和守城物资堆满了仓库。 韩福相信,即便对方五万大军日夜攻城,他也有把握守住牧野城,坚持到主公曹操的援军到来。 所以他有条不紊的布置城防工事,只是偶尔用奇怪的目光远远打量着城墙外那一座座黑黝黝的大铁筒,不知道这些玩意干啥用的。 他也懒得派兵出去破坏这些玩意,一则毕竟兵力不足,派兵出去怕被对方重兵吃掉,白白损失守城兵力。 二来也是觉得就算到了那些铁疙瘩面前,又能用什么兵器破坏呢?难道用刀砍?用火烧?岂不是白费力气。 而且三百步外弓箭难及,投石车准头不够,更是浪费守城物资。 很快,韩福就为自己的轻视付出了代价。 当三十门火炮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声,一枚枚铁蛋呼啸着砸向城头,韩福顿时吓的一屁股坐在城门楼上。 “这是上天发怒,降下雷霆了吗?” 他喃喃自语,看着原本站在城墙上的士卒无不惊慌失措,像个没头苍蝇般四散奔逃。 一发炮弹砸中一个士卒,那士卒被吹爆了气的尿脬一样碎成无数肉块,一支断手好巧不巧落在韩福头上,温热的鲜血淋在脸上,更增加了韩福的恐惧。 韩福挣扎着起身,大叫着:“莫要乱跑,趴下!趴下!” 几发炮弹“咚咚”击中城门楼,门楼纸糊一般轰然倒塌。 韩福眼前一黑,被倒下来的门楼柱子砸中脑袋,顿时脑浆迸裂一命呜呼。 “韩将军死了!韩将军死了!” 守军士卒大声惨呼,发疯般逃下城墙,穿过城池,从另一面城门纷纷逃离。 几轮炮轰之后,城上守军已经所剩无几。伤亡倒是不多,除了主将韩福被门楼砸死,也就几十个士卒。 不过还敢站在城墙上就更少,绝大多数士卒选择了逃跑,远离这座恐怖的城池。 牧野城仅仅坚持了不到一个时辰,贾成大炮都没打过瘾,便轻松落在他的手里。 这之后,贾成把三十门火炮一分为二,把一半火炮给了魏延,让他去打黎阳、濮阳。 自己率黄忠本部四万大军进攻朝歌。 不过等他大军来到朝歌城外,朝歌早就变成一座无人防守的空城,朝歌守将孙秀弃城而逃,早已不知所踪。 贾成继续进军邺城,半个月后依样画葫芦,用火炮轰开邺城南门。 守将李典死战不退,与部将吕虔、卞喜,以及弃城而逃退回邺城的朝歌守将孙秀,在城内依靠房屋街巷与贾成军展开巷战。 黄忠部出关后第一次遇到坚决抵抗,一时大意吃了不小的亏。 李典本是山阳士族,自幼熟读兵书,父亲又为他延请名师教导,习得一身武艺。 他让部下打散成一个个十人小队,在每一座房屋和街头巷尾设下埋伏,狙击贾军。 他的布置让贾军打的极为艰苦,往往一个不备,便被来自角落里的冷箭射杀。 而有些曹军士卒脱下军服,打扮成平民百姓的模样混到贾军身后搞突然袭击,也造成了贾军不小伤亡。 这场巷战接连打了三天,贾军依然无法完全占领邺城。 最后贾成无奈之下下令,只要占领一块街区,就将这地方的平民百姓赶到城外安置。 然后令人到处大声宣告,邺城百姓必须在三日内全部出城向贾军士卒报到登记,三日后他将焚毁整座城池。 很多邺城百姓听说后只能忍痛放弃家宅,拖儿带女出城向贾军报到,露宿在城外。 这期间,李典还让他的部下伪装成百姓混出去袭击贾军,给贾军和邺城百姓造成大量伤亡。 于是贾成下令搜查愈发严格,所有出城百姓不许随身带一点铁器出城。 趁着贾军精力放在邺城百姓身上,李典又集中兵力进行反冲锋,险些突破了贾军的包围圈。 最后黄忠亲自出马,带着部下亲兵几番冲杀,才将李典部逼回城北原袁绍府邸一带。 贾成令人推倒接壤房屋,清理出隔离空间,然后泼上猛火油,终于用一把大火歼灭了李典和他的部下。 这一仗,贾军损失了近两千部下,是他打了这么多年仗从未有过的战损。 尽管李典和他的残部五千余人尽数死在大火中,但邺城也几乎毁于一旦。袁绍经营了十几年的据点,美奂美伦的居所焚毁殆尽,只留下一片断壁残垣。 战后,邺城百姓看着焚毁了大半的家园,无不痛哭流涕,他们的家,没了。 焚烧了五千人的城池,处处弥漫着奇怪的恶臭,这座宏伟的城池短时间内再也不能适宜人类居住了。 贾成只得将这十余万百姓迁往暂时还算空旷的洛阳安置,将邺城废弃。 贾军打赢了这场艰苦的攻城战,却因为耗时过长,给驻扎在馆陶的曹操赢得了逃出生天的机会。 得到消息的曹操,当机立断下令前来接应他的夏侯渊部虎豹骑断后,自己带着本部十万大军甩开大步,狂奔至内黄。 然后连夜渡过泸水,在范城短暂休整,强征范城所有商贾百姓船只,后、不顾秋季黄河水涨,冒险渡过黄河。 渡河之后,十万大军掉队、逃散超过两成。 他随即进入东阿,为了维护部下士气,下令大肆掳掠,把东阿城抢了个干干净净,然后一路南逃,进入东郡才真正放下心来。 当初曹操攻打徐州,陈宫引吕布进兖州时,兖州大部分城池都宣布投诚吕布,唯有东阿,鄄城和范县还坚决支持曹操。 可是这次曹操仓皇逃窜,竟然将范县所有船只强征一空,渡河之后还尽数毁坏。东阿更是被他为了维护士气强的干干净净。 曹操的做法使得兖州北部民心尽失,失望透顶的兖州北部百姓纷纷派出代表前往馆陶迎接贾军,自告奋勇担当向导,请求贾军尽快进驻兖州北部诸郡。 张飞大喜,派人去邺城向贾成报喜,然后兵分两路,令赵云率部渡过黄河,进驻兖州北部济南郡,让还在临淄的袁谭率部南下汇合赵云。 他本人和袁尚、袁熙兄弟一起,率本部铁骑沿泸水西岸南下濮阳,与攻打濮阳的魏延汇合,等待丞相贾成率主力到来。 建安十二年(208年)十一月,贾成率军进驻濮阳,暂时休整。 他在濮阳城召见了袁尚、袁熙和从济南赶过来的袁谭,好言抚慰一番,仍令三人担任三州刺史。 不过他还是从郑都和长安调来大量年轻官员补充进三州郡县,以施行朝廷新政的名义,有的补缺担任县令(长),有的担任县丞、主簿等职。 袁氏三兄弟以及他们的亲信虽然还是担任州郡一级的高官,其实在贾成的布置下,已经慢慢开始失去了对县一级的指挥权力。 贾成相信,不需要多久,幽、青、冀三州就将真正融入到朝廷管辖下,袁氏三兄弟就算再想搞小动作,起兵叛乱,也没有多少人会听他们的话。 贾成打算花费几个月时间巩固三州统治之后,便举兵南下,会会他心目中最重要的偶像曹操曹孟德先生。 第一百七十五章 青州平定,曹仁占泰山 建安十三年(209年)夏六月。 贾成迁刑部尚书法正为司隶校尉,拜金吾卫大将军,镇守郑都。 迁兵部尚书孟达为雍州刺史,拜两京柱国大将军,驻兵长安。 原两京柱国大将军黄忠迁河北柱国大将军。 迁王政为刑部尚书,沮授为兵部尚书,令田丰为并冀幽转运使,督办军需粮草。 把朝廷三省六部等大部分行政机构迁往长安,只把天子刘协留在郑都。 他的举措,就是把宫、府正式分割开来,从根子上把朝廷大权牢牢把控在长安的丞相府。而天子刘协只能孤零零留在郑都宫中,连个名义上能使唤的衙门都没有。 甚至他还要面对贾成心腹,司隶校尉法正的严密监控。以法正睚眦必报的性格,可见刘协未来的日子将多么艰难。 这里还要添几句,沮授和田丰自从六年前被贾军俘虏后,贾成并没有处死他们,而是以客卿的名义让两人在身边观政。 除了派人在他们身边护卫监控,防止逃回河北,他们的行动还是很自由的,没有受到任何约束。 他们目睹了贾成如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平定朝中政变,又目睹了贾成如何恢复汉中以及关中地区的经济。 甚至他们还走访了凉州和益州许多郡县,了解在朝廷治下百姓的生活。 朝廷上下各级官员的清廉作风和蓬勃向上的精神,让二人大为震动。百姓们忙碌却日益蒸蒸日上的生活条件,让二人宛然来到盛世。 而丞相贾成虽然凭着一系列所谓的专利技术分成,几乎可以算得上拥有了无尽的财富,却依然过着中人之家的生活,并没有想象中的奢侈淫逸。 一餐一饭有鱼有肉,丰盛却不金贵靡费。既不刻意摆出朴素自苦的虚伪作态,也不像那些大商贾一样,动辄餐饭万钱炫耀自己豪富。 这种发自真性情的自然作风,也深深吸引了二人,让二人隐隐觉得这才是真名士、真世家该有的风范。 没过多久,二人便在沮授族弟,吏部尚书沮俊的劝说下,二人便顺水推舟正式投降贾成,并且要求下放到关中担任地方官吏,帮助朝廷恢复关中经济。 贾成欣然应允,令二人分别担任左冯翊、右扶风太守。 几年来,二人兢兢业业,一面吸收贾成的治理方式开展农桑经济;一面又因地制宜,大力修建水利设施,发展出了很多经济作物基地。 如来自西域的棉花、葡萄,来自青州的苹果等作物,在关中大量种植。多样化的农业结构,使得长安周边地区很快恢复了欣欣向荣的景象。 随着并州晋阳等地煤矿被逐一勘测出来,并州煤炭大量开采和运输到关中,还有北地郡的石脂水,也就是石油被开采和应用到各个领域。 长安地区便又从农业慢慢转变为工业城市,五年下来,长安和洛阳又开始慢慢成为新朝政治和经济中心。 贾成拿下河北三州后,因二人本是河北士人之首,又治理地方有功,便提拔起来。 一个在长安署理兵部,为大军后盾。一个以三州转运使之职,督办军资粮草,实际上就在袁尚袁熙头上按了个直属上司,把三州从上到下控制在贾成手里。 倒是袁谭,贾成见过他之后对他大加褒扬,不仅让他实实在在做着青州刺史,还给他补充兵马粮草,与赵云一起扫荡青州地方小势力和曹操留下的残余部队。 袁谭得了好处,手下又兵强马壮,自然对贾成感恩戴德,发誓要将青州完全拿下。 这几个月里,袁谭在赵云的配合下疯狂出击,仅用了一个月便占领了泰山,琅琊两郡,琅琊相臧霸大败而逃,投奔曹操去了。 泰山郡太守徐翕、来援的东武太守毛晖被阵斩,臧霸手下部将吴敦、尹礼不知所踪,孙观、孙康兄弟兵败投降。 随后东武郡在地方豪右鼓动下,百姓们揭竿而起攻占郡县,迎接王师到来。 打败了臧霸,青州已经没有成规模的武装力量来抵抗赵云、袁谭的进攻。 二人决定兵分两路,袁谭向东,取北海郡;赵云向南,取鲁国、东海两郡。 至建安十三年(209年)夏,整个青州完全平定,青州终于完全纳入朝廷治下。 贾成便以袁谭为青州刺史,封下密侯,拜青州将军,镇守青州。 分骑军柱国将军赵云部为青徐柱国大将军,驻军费城,向徐州施压。 这时若从地图上来看,曹操驻守的兖州东郡成了整个曹军势力的突出部。 他的北方四渡过黄河,进驻东阿,虎视眈眈的贾成部下最具攻击性的骑军柱国大将军张飞部。 他的西面是汉丞相贾成和他手下最稳重的老将河北柱国大将军黄忠部。 东面,新任青徐柱国大将军赵云携大胜之势,对徐州垂涎欲滴。 曹操深感压力巨大,但又不敢再往后撤,毕竟他要是退出东郡,将再也不能依靠黄河天险抵御贾成大军。 但此时对他来说,黄河天险已经形同虚设,他在东阿的暴行,早已将兖州北部拱手送给了贾成。 贾成手下最重要的骑兵部队已经通过东阿那边渡过黄河,随时有可能兵临城下。 下手过后,张飞接到总攻命令,突然率军南下占据东平。 贾成随即从濮阳渡河,在白马一带扎下营盘,与东郡隔河相望。 东面,赵云补充了必须物资,便强渡淩水,向曹操南面包抄过来。 曹操闻讯大惊失色,急令大将曹仁据城坚守,自己亲率虎豹骑统领夏侯渊、骑军将领曹休、张辽,前往沛县迎击赵云。 这时候赵云作为一部柱国大将军,早已不再是几个月前只有一万轻骑规模了。 而是从并州九原、晋阳等地军父征调了三万预备轻骑,又从张飞这里抽调一万重骑兵,轻重骑兵合计五万满员编制的骑兵集团。 两军在沛县展开激战。 尽管夏侯渊部战斗力强悍,虎豹骑人人配置重甲,所选普通骑兵都是拥有百人长军衔的精锐战士。 但是在数量多达五万的轻重骑兵面前,这区区一千多虎豹骑连个浪花都没掀起来,很快便被淹没在赵云部队的铁蹄之下。 统领夏侯渊、曹休相继战死,张辽重伤被擒,曹操大军在铁骑面前毫无抵抗能力,交战一个时辰便土崩瓦解。 曹操狼狈逃窜,他没有回东郡,反而转头南下,一路狂奔七百里,进入老家谯郡武平城。 战报传到东郡,曹仁军中顿时人心惶惶,众将纷纷劝说曹仁弃城南下。 可是曹仁坚决不允,甚至下令将几个坚持撤军的将领斩首,并且散尽府库金银钱财,尽数赏赐给部下将士,才终于恢复士气,不再言逃。 但就在曹仁努力稳定军心之时,贾成率领大军渡过黄河,与从东平南下的张飞部合兵一处,将曹仁团团围困在东郡郡城顿丘。 曹仁吸取了牧野、邺城守城失败的教训,他在城外挖了无数壕沟,壕沟边上又用厚土建了一个个小型碉堡,弓箭手可以在碉堡射击孔中向外射箭。 然后他将大部分兵力都分散在城外四百步宽的壕沟区,在壕沟与碉堡之间的空地,堆满了鹿角拒马。 这给贾成大军攻城带来很大不便,火炮最佳射击距离是三百步,而曹仁军防守区域就有四百步。 曹仁士卒不是躲在壕沟里,就是藏在碉堡中,火炮很难发挥作用。 张飞的骑兵更是难以在壕沟遍布、鹿角拒马密密麻麻的区域作战。 他只能让黄忠部轻重步兵上阵,一点点拔掉障碍物,填平壕沟。 于是魏延一见机会来了,便自告奋勇出阵作战。 他也是动过一番脑筋的,并不是贸贸然带着部下向敌人阵地突击。 而是让士兵们将猛火油装进一个个小陶罐中,在盾兵的掩护下冲到敌阵前抛出陶罐,然后用爆炎弹点燃猛火油焚烧敌阵。 曹军忍受不住火烧,便节节败退,魏延接着令徒附背着砂石灭火填满壕沟。 这样的作战方法,虽然前进速度很缓慢,但是卓有成效,一个白天便推进了上百步。 魏延心满意足撤军回营,想着第二日再推进几十步便可用火炮轰开城墙。 哪知道曹仁趁着夜色,亲自带人出城又挖起了壕沟,布置上了鹿角拒马,甚至还在地上洒满了三棱铁钉。 第二日魏延耀武扬威的出营一看傻眼了,昨日干了一天全成了无用功,曹军阵地又是严丝合缝的摆在面前。 他不信邪,撸起袖子加油干,嘁哩喀喳付出数百人伤亡的代价,才填满了五十余步壕沟。 气得他一边从脚底板里拔出铁钉,一边破口大骂曹仁不当人子,太tm损了。 僵持了好些日子,最后诸葛亮献策,他建议稳扎稳打,在魏延的战法上改进了做法,每次只往前推进十步,然后用水泥浇筑一条十余丈宽的道路,干透后再往前推进。 经过水泥搅拌后的道路干透后坚固异常,魏延又令手下将士日夜守护,坚决不让曹仁趁夜偷袭。 不到一月,便建成一条长为百步,宽约十余丈的水泥短道。 这样一来,贾军便占据了有利地形,在火炮掩护下,魏延利用这条短道中间开花,爆炎弹、猛火油开道。 就算曹仁率部连番冲击,试图夺回这片区域,也抵挡不住魏延的火攻战术。 打了几天,曹仁非但没有夺回阵地,反而在魏延的全力进攻下丢掉了一条又一条壕沟,碉堡也被逐一摧毁。 当贾军终于推进到火炮攻击距离时,曹仁知道大势已去。 作为曹操阵营中首席大将,曹仁对战局的把控是极为精准的。 当他看到对方推进到最佳距离时,便断然做出弃城的决定,趁着贾军夜间休整之际,连夜从南门突围。 说实话,贾成这边对曹仁突围已经做出了判断,甚至围三缺一,故意在南门留出空隙,让曹仁突围。在通往济阴的道路上布下伏兵,准备围歼曹仁部。 但是曹仁虽然的确从南门突围,但他用兵不仅谨慎,还极为大胆。 他率军出了顿丘南门,却根本没有走济阴,而是绕城而过,突然袭击在北门外贾成大营。 贾成根本没料到曹仁居然如此大胆,兵力不占优,而且四面都是敌军的情况下还敢夜袭敌军主营。 好在贾军平时训练严格,对付夜袭也经常进行过相应演练。 经过一开始的混乱之后很快便在各部大小军官的指挥下镇定下来,对夜袭部队进行反击。 曹仁见打下去得不到什么便宜,当机立断下令撤退。 但是他依然反其道而行之,率部沿着黄河向北,直奔东平、济南而去。 贾成忙乎了一夜,才得知曹仁根本没有走济阴道,而是向北打自己的后方。 他又惊又怒,立刻命令张飞率骑兵追击曹仁。 狡猾的曹仁虚晃一枪,在东平掳掠一番,令部将蒋济虚张声势,假作他的本部大军向济南进发。 自己率军东进,在汶水抢夺船只,从水路向西北进入泰山郡。 他在沿途烧杀抢掠,抢夺了大量粮草物资,然后率部一头冲进泰山山脉,占山为王,打起了游击战。 张飞率部北上追击,对曹仁分兵的行为毫无察觉,还以为曹仁要据守济南。 可是当他追上了蒋济,却发现这只不过是支区区两千余人的疑兵。 张飞勃然大怒,下令将蒋济部尽数剿灭。 这时候他才得到曹仁在汶水上船的消息,张飞一面派人通报贾成,一面转头向东,追击曹仁。 但当他到达泰山郡,才知道曹仁以及他手下三万部众抢够了粮草物资,已经躲进泰山山脉。 曹仁部进入泰山,无异于在贾成心中扎下一根尖刺,后患无穷。 贾成只得放弃向南进攻的战略,令赵云驻扎在商丘防止曹操北上接应曹仁。 他自己率领主力回军泰山,准备拔掉尖刺曹仁。 可是泰山山脉绵延数百里,曹仁又有足够的物资不需要出来,居高临下易守难攻。三万人躲在里面找都一时难以找到,更何况要歼灭这股曹军。 贾成一时头疼不已,不知道怎么才能将曹仁找出来消灭掉。 第一百七十六章 孙刘曹联军 相比于贾成,曹操此刻更加头疼。 没有了真实历史挟天子以令诸侯的buff加成,曹操的地位与其余诸侯相差无几。 但当初袁绍家世显赫,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哪是曹操阉宦之后所能比的。 荆州刘表汉室宗亲,又有“八骏”的名声加持,显然在士林地位远高于曹操。 也就江东孙权底蕴比他差点,可江东地处东南,蛮荒之地,所要承受的外部压力明显要小许多。 若不是曹操个人能力超凡,改革了汉末恶政,抑制豪强,发展生产,效法贾成实行屯田制,还督促开荒,推行法治,提倡节俭,使遭受大破坏的社会开始稳定、恢复、发展。 且知人善察,难眩以伪。识拔奇才,不拘微贱,随能任使,皆获其用。 他也不可能聚拢这么多人才,获得兖豫民心,继而打败袁氏兄弟,差点统一北方。 只不这个世界的他运气太差了,遇到了贾成这个挂逼。 短短半年,便丢了河北新占地区,还丢了半个兖州,只能狼狈逃回老家苟延残喘。 这半年来,曹操手下将领损失大半,夏侯渊、曹休、蒋济、韩福、乐进、李典、吕虔、卞喜、孙秀,以及泰山臧霸手下徐翕、毛晖和下落不明的吴敦、尹礼。 投降被俘的还有于禁、张辽以及孙观、孙康。 逃进泰山不知所踪的手下头号大将曹仁和他的部将梁习、李通等人。 南边淮南、庐江被孙权占据,还损失了大将秦琪。 好在文臣谋士大部分还在,曹操心中稍有安慰。只不过手下可用的将领只有夏侯惇、曹洪、臧霸,以及曹真、曹彰、夏侯杰、夏侯衡等年轻小将了。 曹操召集文武议事,开口道:“贾君美势大,黄河天险尽失,兖州岌岌可危。我意欲退守豫州,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武将当中,夏侯惇、曹洪皆在灵璧防御孙权,臧霸新败之将也不敢多说什么。曹真这些小将只是列席,没有资格发言。 唯有几个文臣还能说说想法。 只不过如今形势危急,好些人都不敢贸然发言。 荀彧看看周围这些人,心中暗叹,想不到当初文臣武将济济一堂,有并吞天下之势的曹家,如今宛如昨日黄花般骤然凋谢。 武将只剩下几个老弱残兵,而文臣们也失去了指点山河的意气,各个垂头丧气惶惶不可终日。 他定定神,开口道:“主公,若兖州一失,则贾君美将掩有天下大半,实非我曹氏一家能敌。在下以为不如与荆州刘景升结盟,南和孙仲谋,集三家之力共抗贾成。” 程昱道:“主公不可,孙仲谋贪婪狡诈,蛇鼠两端,与他结盟不吝于东郭饲狼。刘景升坐谈困守之辈,从无进取之心。且其人素好虚名,与之结盟其必争盟主之名,主公岂不徒增掣肘。” 荀攸道:“程仲德之言虽有几分道理,不过兖豫四战之地,主公若无强援必为贾成所败。为谋生路,区区虚名何足道哉。” 这三人说的都是事实,曹操若不是手下大将曹仁出乎意料的北上进入泰山,在贾成腹地扎下一根刺,他也不可能顺利从东郡撤回谯郡,逃出一条生路。 不过兖南和豫州根本没有战略防守的地理优势,曹操现在损兵折将,手下兵力不过十来万人,还是从战场上败退回来的,士气堪忧。 要他一家对付贾成,无异于以卵击石。 但是孙权这个人下手狠辣,从他无缘无故就出兵北上,占据淮南庐江两个郡的事例来看,曹操与他结盟,或许真的像程昱所说,会被孙权反咬一口。 荆州的刘表? 呵呵,这老家伙胆子小的紧,根本不敢对付贾成。 而且还好虚名。 当初关东诸侯讨董,虽说刘表那时刚单骑入荆州,还没完全掌握荆州大权。 但也有消息说刘表是因为觉得盟主之位被袁绍所得,自己没希望与袁绍相争,便索性不派兵北上加入盟军。 还因为长沙太守孙坚站队袁术,让他觉得孙坚作为荆州一郡太守,竟然投靠在扬州的袁术,大大丢了面子,所以才在孙坚回长沙时突然下令黄祖伏击孙坚,将他射杀在长江上。 刘表和孙权都不是好玩意,与他们结盟,程昱觉得太不靠谱了。 只是荀攸说的更有道理,没有刘表和孙权这两方的支持,曹操还能坚持几天? 难道眼睁睁看着贾成吃掉曹仁之后南下再把他们吞并? 曹操略微迟疑了一下,说道:“盟主虚名,我不要也无妨,就算将徐州给了孙仲谋又有何紧要。不过就算我退让,文若、公达两位先生可有万全之策保证孙刘助我?” 荀彧沉思片刻道:“在下听说贾君美手下大将步军柱国大将军徐晃驻军上庸,荆州皆在其兵锋威胁之下。豫州、荆州形同唇齿,豫州既失,荆州便在贾君美两路大军夹击之中,旦夕可灭。在下愿请命前往荆州说服刘景升,誓要达成同盟。” 郭嘉也建议道:“其实孙仲谋为贾成所迫,不敢出兵交州,早就对其心存怨恨。如今得了我两郡之地,才使得江东政权稳定。主公何妨与他立下盟约,以淮南、庐江两郡以及广陵、临淮两郡割让江东,请其出兵与我联合。想来孙仲谋定然心满意足,为我所用。且徐州被赵云大军隔断,已是我方飞地,迟早都会被贾成收入囊中。与其眼看落入贾成之手,何不便宜了孙仲谋,还能得到他的援兵。” 曹操想了又想,觉得唯有如此,才能保住他现在手里的豫州。 时间紧急,即便要割出去那么多领地,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当即下令荀彧出使荆州,华歆出使江东,务必促成三方结盟大事。 于是当贾成还在泰山寻找曹仁,意图拔掉这根刺的时候。 南边使者来往频繁,很快达成了协议。 刘表吃过贾成的亏,当初他以蔡瑁为将,派遣五万大军进攻巴郡,却被巴郡守将严颜守的严严实实,得不到一点便宜。 甚至在夔关,严颜打了个漂亮的反击,让蔡瑁吃了不小的亏,只能灰溜溜的撤军。 现在严颜可不像当初那样只有区区一万多郡兵,而是拥有超过五万精锐水军的一方柱国大将军。 在荆州西北,还有徐晃这五万大军对荆州虎视眈眈。 若不是贾成现在全力平定北方,没有精力对付荆州,说不定荆州比曹操先要败亡。 曹操先是让华歆携带重礼来与自己结好,如今又让手下第一谋臣荀彧与自己结盟,诉说唇齿相依的道理。 况且曹操还答应以刘表为盟主,将来若是击败贾成,自己岂不是成为大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唯一人选? 说不定还能更进一步...... 刘表也不是蠢人,当即欣然应允,令侄儿刘磐和大将文聘率军五万前往谯郡援助曹操。 这边孙权也是隆重接待了曹操使者华歆。 曹操给出的条件让孙权大为动心,不仅淮南、庐江永远割让给他,曹军不再派兵收复。还将紧邻吴郡的广陵,以及淮南东面的临淮也一起割让给他。 这样一来,不仅扬州尽数落入他的手里,整个徐州南部都归了他所有,江东版图几乎扩大了一倍。 而付出的代价仅仅是与刘表停止作战,派兵北上援助曹操。 孙权迅速召回周瑜,和鲁肃、张昭一起讨论了数日。 周瑜分析道:“江东不过一隅之地,兵微将寡不足与天下群雄争锋。眼下虽有曹孟德与刘景升在我们前面抵御贾成,但这两方联合依然弱于贾成。主公若是置之度外,将来等到曹刘败亡,我江东也将步其后尘。如今曹孟德割让四郡,江东将增加两百万人口,无数良田。稍作治理,便可得二十万大军。若是加入曹刘联军,集合三方兵力,胜败犹未可知。若三家联军获胜,主公当有几分逐鹿中原之机。” 鲁肃又从另一个角度说道:“主公为江东之主,若主公不与曹刘结盟,将来等到曹刘败亡,江东势单力薄唯有降贾一途。我等众人皆可降贾成,惟将军不可降。” 孙权问道:“子敬此话何意?” 鲁肃道:“如肃等降贾,当以肃还乡党,累官故不失州郡也;将军降贾,欲安所归乎?位不过封侯,车不过一乘,骑不过一匹,从不过数人,岂得南面称孤哉!” 其实他还有一句没有明说,你孙权做过江东之主,要是投降贾成,贾成会放心你活着?将来要是找机会再反叛怎么办? 孙权当然听明白了鲁肃的意思。 一边是做缩头乌龟,等着将来贾成打败曹操和刘表,在腾出手来收拾自己。 一边是接受曹操给的好处,江东势力大涨,然后派部队协助曹操打败贾成,将来还有逐鹿中原做天下之主的机会。 何况他还年轻,只有二十七岁。而曹操已经五十四岁了,刘表更是六十七岁高龄了。 这两个老家伙都已是风烛残年的老人,即便打败了贾成,还能有几年好活? 将来这天下谁说了算还真不一定。 孙权想明白了一切,当即下令鲁肃为淮南太守镇守寿春,以周瑜为大都督,率军五万北上与曹操会盟。 曹操闻讯大喜,又在荀攸的劝说下放弃杀子之恨,邀请南阳张绣加入盟军。 只不过张绣心存顾虑,这么多年混迹下来,张绣早就失去了当年争霸天下的勇气,安心守着南阳这块产粮地当着他的土财主了。 就连南阳的士卒,也因为很少参与训练和作战,战斗力也已今非昔比了。 而且张绣与贾成乃幼年好友,这些年贾成这边的商队与南阳贸易往来频繁,张绣事实上已经成为贾成方面的附庸。 他觉得,与其和曹操他们结盟对抗贾成,就算最后成功了,自己作为一方小势力,将来也没有可能获得更大的好处。 刘表没对付他,不过是想让他作为北方屏障,抵御贾成的缓冲之地。 一旦贾成败了,他也就失去了缓冲价值,随时有可能被刘表或者曹操吞并。 还不如宣布中立谁都不帮。 再说了,这些年与益州来往中,他深深知道贾成实力有多雄厚。 别看孙刘曹三方联合,总兵力超过贾成,在他眼里,人再多有什么用,大炮一出谁都要完蛋。 还不如等着贾成一统天下,凭着他与贾成的交情,也不失当个富贵闲散官儿。 不说张绣拒绝了曹操结盟的要求。 曹操按下不快,只不过骂了句:“竖子不足与谋!”便不再理会张绣。 反正将来只要打败了贾成,迟早会腾出手收拾张绣的。 他接到孙刘两家合计派出十万人马前来谯郡结盟的消息后,大喜过望。立即令人在谯郡郊外设立祭坛,等刘磐、周瑜率军到达谯郡,便举办了一个隆重的会盟誓师大会。 之后三路大军合计二十万人马,因为刘表没有过来参与誓师大会,便暂时推举曹操为副盟主,统领大军北上进攻赵云部驻守的商丘。 赵云毫不示弱,一面派人禀报丞相贾成,一面摆开阵势迎击联军。 两军在芒砀山展开激战。 赵云人少,只有五万轻重骑兵。而两军有二十万人马。 不过联军骑兵不多,只有区区三千轻骑,战斗力不强。 赵云浑然不惧,令手下骑兵轮番冲击敌阵。 而联军指挥将领也多是久经战阵的名将,虽说骑兵数量少,但他们阵法娴熟,互相配合作战。战术安排灵活多变,一时之间各有胜败,来来回回打了十几日不分胜负。 曹操这回毫不吝啬,将多年积攒的爆炎弹、猛火油都拿出来分给刘磐和周瑜两部,让孙刘部队战斗力也大大提升。 曹操部队善守,作为主力部队抗住了赵云轻重骑兵轮番冲击。 而刘磐和文聘善攻,他们两个亲自率领敢死队迎面而上,奋不顾身的滚进骑军阵中砍断骑兵马腿。 他们的伤亡很大,往往用四五个士卒的生命为代价,换来对方一名骑兵的伤亡。 不过这样的战法也给赵云部带来不少损失,使得他手下多支部队进攻受阻。 周瑜更是善于用计,他没有着力于正面战场,而是利用他部下山越兵善于翻山越岭奇袭的特点,总是绕到赵云背后进行夜袭。 虽说战果不是那么明显,也给赵云带来许多困扰,不能全力进攻联军。 赵云感觉到商丘地形对他骑兵不利,便且战且走,退回鄄城休整。 联军接连拿下梁都、商丘、定陶、留城、祁乡等县,士气大涨,一步步向北进军。 兖州各郡闻讯震动,很多郡县蠢蠢欲动,密谋赶走朝廷官员,开城投降联军。 第一百七十七章 拔掉腹心之患 泰山北麓群山之中有一处易守难攻之所,叫做桃山。 当初黄巾乱起,百姓不堪贼人掳掠,便纷纷躲入深山之中,跟着臧霸、吴敦、孙观、尹礼、昌稀等五人分别落草在泰山,形成五股山贼势力。 其中桃山就是尹礼的地盘。 后来臧霸等人受曹操诏安,出山担任泰山郡、琅琊郡等地太守,成了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 不过尹礼部下张赤和五千多山民不愿意受官府约束,仍然居住在桃山,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 这日,张赤正带着山民在地头劳作,突然有人过来禀报,说老头领尹礼来了,张赤又惊又喜,连忙带人将尹礼迎进寨子。 尹礼带来的人不多,也就百来号人,只是看上去穿着有些破旧,有的身上似乎还带着伤。 张赤有些疑惑,安排人摆上宴席后,便小心翼翼的问道:“大头领不是在琅琊做了郡尉,怎地今日有闲回桃山寨看望我们这些老兄弟?” 尹礼只顾狠狠低头喝酒吃肉,过了好一会,才猛地将酒盏丢在一边,瞪着猩红的双眼道:“张兄弟,哥哥我是投奔你来了。” “啊?大头领这是何意?” 张赤不明白,前些年五大寇何等威风凛凛,兖州牧曹操亲自上山诏安,以泰山、琅琊、东武三郡安置五人,可谓风光无限。 怎地区区几年时间,尹礼便又灰溜溜回来了? 尹礼便将曹操北上攻打袁氏兄弟,却又引来贾成大军,兵败之后,自己只带着百余手下逃入泰山的事说了一遍。 末了道:“眼下哥哥穷途末路,只能过来投奔张兄弟你了。” 张赤倒也念旧,闻言安慰道:“大头领尽管放心,只要不嫌弃山中清苦,便安心留在咱们桃山,依旧做咱们大头领。” 尹礼很是感动,推辞了一番,见张赤态度坚决,言辞也很是恳切,便高高兴兴的留在桃山,又做起了他的大头领。 张赤本就没啥野心,尹礼能力比自己强,他们这五千人又多是尹礼老部下,觉得换尹礼做山寨之主只会让山寨更兴旺,便心甘情愿奉他为主。 可是平静的日子过了没多久,很快又有一支人马进了山,为首的竟是兖州牧曹操手下第一大将曹仁。 桃山并不大,最多也就能容纳一万人居住,粮食也就能紧凑巴拉的养活山寨里的人。 曹仁一下子带了三万人马进来,即便带来了大量粮草物资,也很难让这些人都住下。 桃山寨说是山贼,其实也就是一帮子携家带口居住在山里的山民,只求在山里耕种自给自足,几乎很少出山劫掠。 曹仁手下的败兵可不是善茬子,他们屠戮过城池,见惯了血,哪里过的了山寨里的清苦生活。 更何况没有足够居住的房屋,让他们睡在野地里过夜。 就算尹礼、张赤见势不妙,赶紧让山民们伐树建房,给曹兵居住,也防不住急不可耐的曹兵不由分说便将山寨里山民的家占了。 不仅占了山民的家,很多曹军军官还喝令山民妇孺好吃好喝伺候他们,稍有不从便拔刀相向。甚至还发生了一些稍有姿色的妇孺被曹军士卒糟蹋的事件。 好些山民奋起反抗,却被曹军残忍的杀害,一时间山寨怨声载道,时有小规模械斗出现。 张赤哪里受得了手下如此受欺辱,便与尹礼一起求见曹仁,想要请曹仁约束部下。 曹仁听罢二人诉说,略微思索一下,对尹礼道:“尹都尉,依你之见是我不该来你这桃山寨?” 尹礼到底做过几年郡府官员,闻言一惊,有点摸不准曹仁话中之意,便一时不敢接话。 张赤是个直性子的,顺口接道:“曹将军,话也不是这么说。小的寨中本就不大,您一时之间来了这么多人马,小的确实接待不了。小的只是想请您稍微约束一下贵部士卒,寨子里都是些苦哈哈的山民,再这样下去小的恐怕山民们会冲撞了贵部。曹将军,桃山以西五十里还有一座废弃的寨子,原先是昌稀首领占据的。小的愿意帮您清理出来给贵部驻扎。” “哦?如此甚好。”曹仁平静的点点头,“这样吧,麻烦张头领聚集寨民,本将当众处置犯事士卒给你有个交代,你看可好?” 张赤大喜,跪地下拜感激道:“曹将军深明大义,小的哪里还有话说。” 当即便出去召集寨民。 尹礼却不敢出去,在张赤走后一言不发跪倒在曹仁面前不停磕首。 曹仁阴沉的盯着尹礼,良久,冷冷道:“你倒是还有几分机灵,起来吧,与你无关。” 尹礼浑身剧颤,又磕了几个头才慢慢起身,不由得庆幸自己躲过一劫。旋即他悲哀的看向门外,似乎在惋惜兄弟张赤即将面临的命运。 “你等下就跟在本将身后莫要做声。” 曹仁看都不看尹礼一眼,丢下一句话之后便起身向外走去。 尹礼猛地低下头,伸手擦去脸上汗水,步履蹒跚跟着曹仁出门。 来到门外,看着张赤一脸兴奋的召集寨子里所有人聚集到空旷处,又看着曹仁低声吩咐了几句左右将校,尹礼心中一阵悲凉。 他知道,眼前这五千多自己的老部下即将面临什么样的命运。 很快,当张赤集合起所有寨民,一面大声安慰着他们,一面正准备走向曹仁,等候曹将军公正处置的时候。 曹仁却冷冷的将手一挥,两边早有准备的曹军举起手中弓弩,刹那间箭如雨下,惨嚎声中,寨民们纷纷中箭倒地。 张赤愕然看着曹仁,随即愤怒的抽刀冲向曹仁,却只冲了几步便身中十数箭,踉跄着倒在地上,但他圆睁的双目还紧紧盯着曹仁,似乎在愤怒的责问,“这是为什么?” 看着自家二十年相交的好兄弟倒在血泊中,看着张赤仅仅八岁的儿子小山,早晨还亲热的叫着自己“伯伯”,拉着自己的手要听山外的故事,却被曹军士卒一枪刺穿腹部,痛苦的喊着:“伯伯,疼!伯伯,疼!” 尹礼心如刀绞,两行热泪再也忍不住滚滚而下,右手不自觉的摸向刀柄。 “怎地?想为你手下报仇?” 一个阴冷的声音传到耳边。 尹礼犹如被巨雷击中,庞大的身子抽去了脊梁骨般瘫倒在地,颤声道:“末...末将...不敢。” “所谓慈不掌兵,尹礼,你也是带兵之将,当知我军深入敌后决不能有一丝疏忽。不除掉这些山民,难免会走漏风声。其中利害,不需要本将教你吧?” “将军...当机立断,末将...末将明白。” 尹礼痛苦的趴在地上,不敢有一丝异动。 “你那几个手下我没动,等下你带着他们把这些尸首清理一下,弄干净一点。若是他们有什么异常,便也一同清理了吧。” “诺,末将...遵命。” ...... 山风凛冽,日渐西斜。 尹礼和他一百多个部下木然挥动手中锄头铁铲,他们找到一处储存粮食的山洞,整整挖了一个下午,终于开挖出足够的空间。 然后抬着一具具尸体放入山洞,勉强算作寨民们的葬身之地。 “虎子...虎子!你死得好惨啊!” 突然一个士卒再也忍不住,抱住一具尸体嚎啕大哭起来。 “张彪,你做什么,不要命了?”尹礼一把捂住亲信的嘴,低声喝道。 “都尉,这是我亲弟弟啊!”张彪抽搐道,“当初把他留在寨子里就是想给小的家中留个后,哪知道...哪知道竟然死在......” “是啊都尉,”周围的部下愤愤的停下来对尹礼道,“寨子里死的可都是咱们家人好友,都尉,咱们眼睁睁看着自家人被杀,您能咽的下这口气?” 尹礼又惊又怒,捡起一根树枝批头盖脑的打了过去:“嚎什么嚎!边上都是曹将军的人,惊动了他们,咱都得死!” 张彪奋力挣脱尹礼:“都尉,咱们都是铁铮铮的青州汉子,自家亲人死了却不报仇,还算是人吗?” 其他亲卫们也怒视着尹礼:“杀的一个是一个,咱们青州人宁愿死了也不能这么憋屈的活着!都尉,您要是不想干,就把咱们都杀了吧!” 看着身边愤怒的手下,尹礼长叹一声:“兄弟们,我何尝愿意看着亲人死在面前。可是曹仁太狠毒了,只要稍有异动,咱们这一百多人就只有死路一条啊。” 张彪腾地一声站起来,跪在尹礼面前:“都尉,咱们被贾成大军堵在泰山里早晚都是死。就算不给亲人报仇又能活几日?还不如趁着夜里曹仁不备杀进去,死了也能拉几个垫背的,到了地下也不会让我弟弟骂我窝囊!” “是啊!是啊!张彪兄弟说的对,不给亲人报仇,将来怎么去地下见他们。” 尹礼突然灵机一动,对着众人道:“安静!别让监视的人听见!我想到了个报仇的法子。” 众人一听,立刻静了下来,充满希望的看着尹礼。 “张彪,你假作尸体留在此地,等后半夜军中巡视松散下来便抄小路出山,然后去找贾军,就说......” “都尉,贾军能相信小的吗?” 尹礼从怀里掏出自己的银印放到张彪手里:“把这个给贾军,他们定会带你去见贾丞相。贾丞相英明善断,自然会明辨真假。” 张彪一咬牙,接过银印:“小的就算豁出命去也要将消息送到贾丞相手里。” 尹礼挥挥手:“去吧,能不能报仇就看你的了。” 众人计议已定,尹礼割了张彪兄弟张虎首级,将张彪与一众尸体都封在山洞里,只是用一节中空的竹竿插在封石空隙中让他呼吸空气。 然后尹礼便与众人仔细商议一番,带着人回山寨复命。 果然,尹礼的小心谨慎救了大伙一命。 等他带人回到山寨,曹仁竟然命人将他们控制起来清点人数,很快便发现少了一人。 当尹礼将张虎首级取出来解释说此人面有异色,所以将这个叫做张彪的手下处死,带回来首级时。 曹仁竟然命人找来几个见过张彪的士卒过来辨认。 好在这几个人与张彪不算熟悉,只是点头之交,张彪与他兄弟张虎面容相似,总算有惊无险蒙混了过去。 这之后一个月里,尹礼日日提心吊胆,既怕张彪孤身一人死在山里,又怕张彪被曹仁手下抓住,自己难逃一死。 最害怕的是很有可能贾军一见到张彪便不分青红皂白将他杀死,他们这一百多人就再也没有报仇希望了。 这些日子来,曹仁也慢慢放松了对尹礼的警惕。 在他眼里,尹礼只不过是个被吓破了胆的山贼头子,唯唯诺诺像条狗一样卑微的活着。 若不是尹礼熟悉泰山周围地形,他需要此人做向导,早就顺手把他宰了。 桃山寨太小了,容纳不了三万人马,于是曹仁便令尹礼找一块更合适的地方。 尹礼不敢怠慢,便在曹仁部将梁习的监视下出寨前往西面昌稀的旧寨。 这天夜里,走了一天的尹礼带着人来到一处山坳,刚扎下帐篷,吃了点东西准备睡下。 就听见手下亲卫一脸兴奋的带着一个人进帐,噗通跪倒在自己面前。 尹礼仔细一看,正是阔别一个多月的张彪。 他吃了一惊,立刻上前低声问道:“张彪你回来了?有没有找到贾丞相?” 张彪激动的热泪盈眶,黝黑的脸上却嘿嘿笑了起来:“都尉,小的见到丞相了。” “真的?”尹礼大喜,“丞相怎么说?” 张彪走到尹礼身边,低声道:“丞相说......” “好!就依丞相之命行事!” ...... 张彪趁着夜色又走了,除了尹礼几个亲信,谁也不知道他曾经来过。 翌日,尹礼照常带着所有人找到了昌稀旧寨。经过梁习仔细探查,昌稀旧寨的确比桃山寨要大许多,足够容纳两万多人居住。 梁习大喜,立刻带着尹礼赶回桃山。 曹仁听说后也大喜过望,昌稀旧寨距离桃山直线距离只有五十里,正常速度也只需两日便可到达,简直是分兵驻守最佳地点。 当即大大夸赞了两人一番,准备留李通率军一万驻守桃山寨,自己亲自带两万人前往昌稀旧寨。 当夜,曹仁大摆宴席宴请诸将,为了表彰尹礼,还口头任命尹礼为中郎将,表示要拨给他五千人统领。 尹礼当然摆出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连连叩首拜谢曹仁。 只是他心中暗想:当初老子兄弟张赤已经告诉你有这样一个地方,你还要下狠手杀了他。如今就让昌稀旧寨成为你的葬身之地吧。 经过三日准备之后,曹仁便带着两万人启程前往昌稀旧寨。 或许是曹仁行军谨慎小心,或许是其他什么原因,两日路程,曹仁一路走走停停,不时派探哨四处探查,居然整整走了五日才来到昌稀旧寨。 弄得大家怨声载道,纷纷议论这荒山野岭,哪有敌人会伏击咱们。 等一路平安到达目的地,所有人都被曹仁弄的累坏了,精疲力尽的曹军草草布置下防御工事便随便找个地方倒头就睡。 就在这天夜里,桃山寨,昌稀旧寨两处同时伏兵尽出,在两处山寨附近埋伏了许久的贾军像猛虎出匣般攻进山寨。 两处山寨的曹军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贾军攻陷了寨门,在内应尹礼的指引下直接摸到曹仁住所,一举将他擒获。 曹军除了零星一部分人蹿进深山老林,近三万人阵斩六千,其余尽数投降。 至此,贾成终于消灭了自己腹心之患,可以全力对付南边的三家联军。 第一百八十八章 荆州生变 建安十四年(210年)夏。 曹仁部被歼灭又过去了半年。 这半年里,贾成率部进入鄄城与赵云汇合,然后开始休整,没有急于发兵南下与联军作战。 但这并不说明贾成害怕三家联军,不敢和曹操、周瑜、刘磐这三个天下名将作战。 而是他对整个朝廷治下除凉州以外所有地区发布了总动员力,要一战定乾坤,彻底平定天下。 北方,从西到东,由凉州柱国大将军关羽为主,并幽冀三州镇守将军为辅,监控北方蛮族,以及辽东公孙渊。 除此之外,两京柱国大将军孟达以部将李辅一万人留守长安,率步骑四万出关进驻陈留。 益州柱国大将军严颜率水军四万出兵夷陵道,进逼荆州南郡江陵。 步军柱国大将军徐晃出兵西城,威逼荆州州治襄阳。 再往南,交州刺史朱褒召集汉蛮诸部,以士燮兄弟为将,攻取苍梧、临贺两郡,逐步蚕食荆南诸郡以及江东南部地区。 贾成利用半年时间,在整个华夏大地北、西、南三面布下了长达上万里的进攻线,动员兵力五十三万,其中禁军正兵就达二十三万。 可以说只要贾成一声令下,兖州、徐州、豫州、荆州、扬州将无差别的同时受到贾军全方位进攻。 为了更好的施行一统天下的战略,贾成甚至调来了手下第一号大将郑都柱国大将军甘宁,以他为大都督总领各柱国兵马。 随着夏收过去,战争的步伐越来越接近了。 而联军当然也不可能坐以待毙,为了弥补双方战力差距,曹操在这半年里不停的奔波在襄阳和建邺之间,与孙权、刘表商议对策。 在他极力劝说下,孙刘两家彻底放下仇恨,与曹操形成更加密切的同盟,共同对抗贾成。 与曹刘两家相比,孙权的江东地方偏僻,经济实力很差。但是江东地区有一个战斗力非常强悍的种族,那就是遍布东南的山越人。 以往孙权没有钱粮,便一直用强力的手段压迫、掠夺山越人。 但有了曹操和刘表的支持,给了孙权大批钱粮物资招募山越人为他们作战。 短短半年,贫困的山越人为了得到孙权许诺的钱粮纷纷出山加入联军,使得联军短时间内便又增加了十几万人的部队,达到三十万人的规模。 要知道当初徐州牧陶谦就是靠着一万多山越人组成的丹阳兵,最终硬扛住曹操十几万大军进攻,才保住了徐州没有被曹操攻下。 如今山越人几乎倾巢而出,极大的增加了联军信心。 然而曹操还是做了最坏的打算,他与孙权、刘表商议,征发民夫开造战船。如果在豫州前线抵挡不住贾成进攻,便退守长江南岸,利用长江天险和孙刘水军的优势划江而治。 为此,他甚至愿意低头奉刘表为主,并且拿出了当初打败袁氏兄弟获取的所有金银钱财和战利品,只为了支持孙刘两家建造战船和扩充军备。 曹操是个有大魄力的枭雄,他的表态和付出深深感动了刘表与孙权。 与曹操一样,刘表面临的压力也非常巨大。 他的三面都受到益州方面的重兵压制,荆州属于长江中游,严颜在巴郡随时有可能顺流而下攻打江陵。 而徐晃又在西城虎视眈眈,距离襄阳不过五百里而已。 他要抵御益州进攻,必须把除了北面加入联军的蔡瑁部以外所有兵力都布置在西面战场。 为了保住荆州,刘表动员了所有其余兵力,还力排众议,放弃东面防线,大开城门请孙权派兵入驻襄阳和江陵,协助荆州军防守。 与此同时,年轻的孙权也展现出了英雄气概,曹操和刘表的钱粮让他没有后顾之忧。 于是便征召江东六郡一半以上青壮男子,加上山越人共计三十万。取其一半在建邺城外长江边日以继夜建造战船;另一半源源不断派往豫州和荆州两地。 以周瑜为北伐大都督,率军二十万加入联军。 另以程普为征西大都督,黄盖为副都督,率军十万进入荆州,帮助荆州军分别驻守襄阳和江陵。 如果从天空俯瞰,就会发现,整个华夏大地到处都在动员,到处都在运送物资。 部队、物资犹如蚁群,源源不断汇集到一个个战略地点中,形成一条清晰可辨的战略线。 就在双双积极准备,随时爆发战争的时候,却发生了一件突发事件,使得战争胜负天平迅速倒向贾成。 刘表因为年老体弱,不堪重负,终于一病不起,很快药石无效病逝在床榻上。 刘表的死,迅速引发了荆州内部动荡。 他有两个儿子刘琦和刘琮,最初,刘表因为长子刘琦与自己的相貌长得相似,而十分喜爱他。 但后来刘琮娶了刘表继室蔡夫人的侄女,蔡氏就爱屋及乌,喜爱刘琮而讨厌刘琦。 蔡氏于是经常在刘表面前抵毁刘琦,刘表因为宠信蔡氏,于是逐渐信以为真。 另外,蔡氏之弟蔡瑁及其外甥张允亦得刘表信重,且又与刘琮相善,故此刘琦越感不安。 原本历史上诸葛亮随着刘备寄居荆州,刘备支持大公子刘琦,诸葛亮便建议刘琦效法齐桓公姜小白离开襄阳,向刘表请缨代替战死的黄祖出任江夏太守,以求自安。 所以刘琦最后保住了自己性命。 可是现在刘琦身边没有能给出主意的谋士,也就没有离开襄阳城。 刘表病重,刘琦便日日要求进府探望父亲。 由于刘琦素来慈孝,张允等人怕其父子二人相见而亲情相感,会令刘表确立刘琦为嗣,于是不许刘琦入内探望。 还说:“贾成大军旦夕可至,主公命大公子安抚州郡加强城防。大公子却弃重任与不顾,日日效小儿女状来府中行仆役之事,主公知道后必定会加以怒责。此举有伤亲情,最终只会使主公的病情恶化,这实在不是孝敬之道啊。” 刘琦被拒诸门外,不能与父亲相见,只得流涕而去,日日在自己的住所长吁短叹。 刘表病逝,张允等人怕夜长梦多,连夜伪造刘表遗书,拥立二公子刘琮为荆州牧。并且派亲信夜入刘琦住所,将刘琦一家连同他的妻儿秘密处死,还放火焚烧刘琦住所,伪装成刘琦醉酒失火而亡的现场。 翌日,当襄阳文武官员接到通知,进入州牧府议事时,才发现高坐主位的竟然是身披缟素的二公子刘琮。 而刘琮身边赫然坐着刘表夫人蔡氏,州牧府里重兵环伺,水军副都督张允顶盔掼甲,面色肃然的持刀而立。 大家便明白了,主公刘表已然故去,继位的却不是大公子刘琦,而是二公子刘琮。 随后张允宣布了刘表“遗书”,正式拥立刘琮为荆州之主,并且神色“沉重”的告诉所有人,大公子刘琦因为沉迷酒色,醉酒失火,全家已经葬身火海了。 张允的话引起荆州文武一片哗然,可是眼看周围都是手持刀枪的甲士,而大公子刘琦也已死去。 众人即便想反对,也没了效忠对象,只能顺水推舟,奉刘琮为主。 刘琮根基深厚,荆州兵权大多在其亲舅父蔡瑁以及表兄张允之手,襄阳城里当然没有人敢反抗他。 况且荆州最有名的大名士庞德公与黄承彦都是蔡氏姻亲,还有一个大族蒯氏与蔡瑁想来交情深厚,绝没有反对他的道理。 所以刘琮继位之后还是比较顺利的接手了襄阳城一切权力。 可是他们却忘了一个人,那就是刘表侄儿刘磐。 刘磐从小就桀骜不驯不喜读书,刘表喜爱他的武勇,便时常带在身边。 当初刘表单骑入荆州,并且很快便能掌握荆州大权,除了他本身名气大,嘴巴利索,说服蔡氏、庞氏以及蒯氏等荆州大族支持他。 还有最重要的因素就是他的侄儿刘磐和部将黄忠劈荆斩锐,帮助他平定荆襄宗贼势力,威震整个荆州。 刘表虽然表面喜爱这个侄儿,但他素来厌武喜文,只是利用侄儿的武勇震慑地方。 等到刘表坐稳了荆州之主的位置,便逐渐疏远侄儿,让他在艾、西安诸县骚扰孙策。刘磐败于孙策手下大将太史慈之手后,更是被刘表闲置在长沙攸县,与黄忠为伍。 刘表身边的人也以刘磐桀骜,不识礼数,对他敬而远之。 唯有大公子刘琦对这个堂兄非常友善,只要有时间,便时常请他喝酒直至通宵达旦,听他诉说战阵之事。 刘磐自然对自己这个少主加兄弟怀着深厚的情谊,暗暗发誓效忠刘琦。 哪知道他还在谯郡前线,却突然听到刘表病逝,继位的不是自己心目中的主公大公子刘琦,反而是八岁小儿刘琮。 更想不到的是,大公子刘琦竟然在刘表病逝的同一天因为醉酒失火而亡。 刘磐不是傻子,哪里想不出这分明是蔡氏为了稳固儿子的地位,出手暗算了大公子刘琦。 刘磐这辈子唯一对他情深义重的人死了,对他来说无异于头上的天塌了。 这让刘磐怎么忍得住? 况且杀死自己兄弟加少主的那些人还要自己效忠他们,这简直让他感到无比的愤怒。 接到消息后,尽管在蔡氏和张允授意下,八岁的刘琮亲笔写给他一封书信,还在信中说要表他为征北中郎将,步军都督,总领荆州十三万步军。 愤怒的刘磐还是撕毁了书信,准备率军南下襄阳,为大公子刘琦报仇。 当天夜里,他叫来副将文聘,开门见山道:“主公病逝,蔡氏拿出主公遗书立二公子为荆州之主,且大公子死的蹊跷。我怀疑这是蔡氏阴谋杀害大公子,伪作主公遗书。大公子素肖主公,为人仁厚慈孝,却被宵小所害。我要带兵去襄阳为大公子报仇,仲业可愿同行?” 文聘大惊,连忙劝阻道:“何人继位乃主公家事,将军身为臣下如何能随意置喙!大公子虽死的可疑,然此刻正是两军即将交战之际,将军若率军入荆州,岂不将先主公基业毁于一旦?” 刘磐怒道:“大公子与我恩重如山,他被贼人所害,我如何能够置之度外!大丈夫恩怨分明,不报此仇我誓不为人!” 文聘见劝不了刘磐,便假意答应道:“如此末将便随将军带兵回襄阳。只是仓促之间粮草尚未备齐,明日末将去找督办配齐粮草,后日出发可好?” 见文聘答应了,刘磐点头应允,让文聘离开自己营帐。 当夜,刘磐令人取来酒水,一边饮酒一边痛骂蔡氏和张允,想起刘琦音容笑貌不禁痛哭流涕,恸哭不止。 恨不得立时杀进襄阳城,为刘琦报仇雪恨。 这边文聘离开刘磐营帐,立刻前往曹操住处求见曹操。 正在秉烛夜读的曹操听说荆州副将文聘求见,心中有些疑惑,深夜私见友军大将可是大忌,会带来一系列不好的影响。 可是文聘想来稳重,这么急着见他肯定是有大事。 曹操不敢怠慢,便叫人将文聘请进来一见。 哪料文聘一进来便告知了曹操刘表病故,刘磐要反,率军进攻襄阳为大公子刘琦报仇的噩耗。 曹操大惊失色,连忙派人请来周瑜商议此事。 周瑜也是吃了一惊,暗暗埋怨刘表怎能如此糊涂,不及时安排好后事,才招来如此大祸。 可是事已至此,必须阻止刘磐率军南下。 曹操、周瑜都是行事果决的人物,当机立断决定趁夜带兵进入刘磐营中,务必将他擒拿送往襄阳。 极端情况下,就算当场将刘磐斩杀,也要阻止荆州兵南下爆发内讧。 与此同时,刘磐酒至半酣,也骂累了,正昏昏沉沉准备睡去。 突然他想起文聘曾在蔡瑁手下担任过一段时间的校尉,是蔡瑁的举荐,才升为偏将军,又是蔡瑁在刘表面前举荐,才担任他的副将,率军前来谯郡会盟。 刚才自己说要打襄阳灭蔡氏,文聘竟然只是劝了几句就点头答应了,这与文聘往日风格截然不同啊。 他悚然一惊,立刻叫人去文聘营帐看看他人还在不在。 果然,手下来报,文聘营帐空无一人。 刘磐大怒:“竖子安敢欺我!” 文聘没在自己营帐,定然去曹孙军中告密了。 想到机密大事已经败露,刘磐立刻断定自己已经没有办法率军南下为大公子报仇了。 如今之际,唯有投靠贾成才有可能保住自己性命,为大公子报仇。 于是他心一横,立刻叫来自己的亲信部下,连夜带着人出营北上,投奔贾成去了。 等到曹操和周瑜安排妥当,带人进入荆州军大营,刘磐营帐早已空无一人,消失在夜色中了。 二人对视一眼,顿时异口同声道:“糟了!我军危矣!” 第一百八十九章 斗智 刘磐乃刘表亲侄,又是荆州有名的猛将。 他的到来让贾成欣喜若狂,立刻在鄄城大开宴席款待刘磐。 刘磐当年与黄忠、魏延皆是军中同僚,二人还都是他的部下。如今刘磐身负大仇仓皇逃离联军,北上成了降将。 而黄忠与魏延却在贾成手下深受重用,成了掌握一方柱国的大将军,魏延就算地位差一点,也是黄忠副帅,身居柱国将军之职。 按照先前品阶,等同于前后左右四方将军,官位比曹操、刘表等人都要高上一级,比他这个中郎将不知道高出多少。 三人相见自是一番唏嘘。 刘磐本来心中忐忑,生怕贾成轻看与他。 不过贾成先是派出黄忠、魏延出城迎接,叙述旧情。 随后又亲自设宴款待刘磐,对他好言安慰,甚至当场任命刘磐为禁军步兵都统,统领河北柱国将军部一万步卒,在黄忠帐下效用。 刘磐深受感动,一个骤然来投的降将,竟然能得到丞相看中,成为一部实封将领,而不是虚授官职供在一边。 那是对他何等的信任。 他当即泣声下拜道:“刘磐悖逆朝廷屡抗天兵,如今孑然一身流窜江湖,却蒙丞相不弃,委以都统之职,实在惭愧难当。” 贾成朗声长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刘景升,曹孟德,孙仲谋身为汉臣而行割据之实,本就是逆天而为,有识之士必共讨之。且刘琮兄弟阋墙,谋害其兄刘琦,其行更是禽兽不如。将军深明大义弃暗投明,此乃深合天理之行,所谓行大义者不拘小节,行大礼者不辞小让。将军何必自苦悲伤!” 说罢,贾成上前搀扶起刘磐道:“如今天下一统已是大势,不可违背天意。若将军能早一日助我平定天下,则天下百姓早一日脱离苦海,早一日免受刀兵之苦。国难家仇皆需将军早日报之啊!” 贾成一番话,说的刘磐热血沸腾。 是啊,他当初跟随叔父刘表来到荆州,历尽艰险平定荆州各地宗贼。还不是想给荆州这千里之地的百姓带来安定的生活。 两京乱了,河北乱了,到处都是黄巾贼匪暴乱。唯有荆州,在他们叔侄以及一帮热血之人的治理下成为了难得的安定之邦。 可是叔父刘表不愿意成为那个平定天下的英雄,得了荆州之后便越来越奢靡享乐,无视天下还在动荡之中,更加无视朝廷越来越衰败。 甚至当袁绍号召天下讨董,暗怀割据野心之时,身为汉室宗亲的叔父依然置之不理。甚至隐隐还推波助澜,安于经营自己的荆州小王国。 顺带着把他们这些还有一丝报国热血的武将闲置起来,重用只会注重荆州本地利益的文臣武将。 相比于叔父刘表,丞相贾成却恰恰相反。在北方如此混乱复杂的局势下,救天子于危难之中,扶持朝廷一步步崛起,十几年间竟平定北方,重振大汉社稷。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是多么豪迈之言。 只有天下一统,百姓们才能恢复平静的生活,才能使得大汉重新屹立于天地之间。 行大义者不拘小节,行大礼者不辞小让。 我刘磐不仅要行大义,还要报兄弟罹难之仇。 唯有追随丞相贾公,才能实现自己大愿啊! “既蒙丞相不弃,刘磐愿粉身以报丞相大恩!” 刘磐斩钉截铁发誓道。 ...... 刘磐作为三家联军主将之一,当然熟知联军部署。便将联军兵力布置,补给线粮道安排一一和盘托出。 所谓兵贵神速,贾成知道刘磐叛逃后,以曹操和周瑜的精明,一定会很快调整联军战略战术,以应对贾军随后的军事行动。 于是要求全军尽快采取相应行动。 对此,大都督甘宁却另有想法,他告诉贾成:“曹孟德、周公瑾非寻常人也。既知刘磐将军叛逃,短时间内必然来不及调整其兵力部署。曹孟德胆略过人,周公瑾善察人心,或许不会按照常理退兵调整防线。很有可能趁我军以为胜券在握出兵进攻之际,将计就计设伏反击。” 听到甘宁如此分析,一直觉得有了刘磐提供的情报,胜负之势已经很明朗的贾成悚然一惊,惊讶的看了一眼甘宁后也顺带着看向堂上众人。 却见司马懿若有所思,李严眉头紧皱,诸葛亮庞统两人似乎指着地形图在悄声讨论着什么。 “大都督所言尔等以为如何?” 贾成知道若是论见识和对未来局势把握,自己算得上无出其右。 可是论战略部署还有战术安排,堂上这些人个顶个都能吊打自己,单对单拉出一支兵力相等,装备相同的部队,自己不要说甘宁了,估计刘磐都能将自己团灭咯。 秉着专业的事情交由专业的人来做的思路,贾成很自觉的扮演起不耻下问的明主角色。 李严上前道:“三方联军多达三十万人马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部署的,这点大都督判断的当无异议。不过若说曹孟德会出兵伏击我进攻大军,在下以为有待商榷。我军骑兵迅疾快速,多达五万骑,就算要伏击我军,曹孟德该出多少人马?少了便是螳臂当车,但要是多了,如何隐藏行迹?” 甘宁并没有回答李严的问题,只是歪着脑袋看挂在墙上的地形图。 场面一时有些沉默,贾成了解甘宁,知道这是他大战前的习惯,在思考每一处细节。 只不过这样的甘宁似乎表现的有些无礼,毕竟李严虽然年轻,但位居散骑常侍,参赞军机的重要谋士之一,甘宁行为很容易引起李严不满。 唉,兴霸这货迟早要把人得罪光。得了,还得我贾.润滑剂.成出马。 “正方说的也有道理,仲达,说说你的想法。” 要论话术和圆滑,还得让司马懿上。 司马懿得体的朝众人拱拱手,对贾成道:“正方兄说的的确在关键点上,一旦出动万人以上大军,必定声势不小,很难隐藏行迹。不过在下觉得大都督判断当有八成以上可能性。刘磐将军弃暗投明,联军部署尽在我手,无论曹孟德还是周公瑾,定然不会无动于衷。 若在下是曹周,如今只有三种选择。 其一调整兵力部署,改变或加强兵力守卫补给粮道。不过这样做需要至少三天时间,期间防守力量骤减,定会给我军可乘之机,以二人之智,绝不会采纳此策。 其二便是立刻撤军,退回芒砀山一带,以芒砀山和颖水有利地形抵御我军进攻。但此策最大问题还是时间,三十万大军撤退谈何容易,我军一旦追击,便很有可能形成真正的溃败,他们两人绝对赌不起。 最后就是索性将计就计,在我军进攻路线上设下伏兵,或有可能反败为胜。但这又回到正方兄问题上,那就是他如何在我军眼皮底下设伏?” 司马懿说了这么多,唯一就是否定了联军撤军和改变兵力部署的可能,似乎肯定甘宁的判断,但仍没有给出联军如何伏击的答案。 不过至少让李严不再觉得自己在跟一块木头说话,缓解了他的尴尬局面。 贾成转而又问诸葛亮和庞统:“孔明、士元,你们两个有什么想法?” 庞统嗤的一笑,怪眼翻翻道:“这有什么想不到的,伏兵非得要成千上万吗?统以为只要千余人马便能完成伏击。” “哦?愿闻其详。”贾成惊讶的看着庞统,似乎想在这颜值堪忧的货脸上找出他为何敢这么口出狂言的信心。 庞统毫不在意的朝贾成拱拱手:“丞相难道忘了猛火油、爆炎弹?此二物我军有,联军亦不少见。只要在我军行军路上埋设下来,比之伏兵千万尤为胜之。” “啊也!”贾成一拍大腿,“士元一言惊醒梦中人,此二物果然可抵伏兵千万。” 贾成几乎要懊恼的直拍自己脑袋,在这些人尖子学霸面前,自己真的给人家洗脚都嫌笨。 深呼吸,微笑,不生气。 “兴霸,所有可能性都摆出来了,你要如何作战?” “丞相,大势在我,区区伏兵何足道哉!” 甘宁似乎想通了所有细节,振身而起道:“请丞相安坐鄄城,看末将如何破敌!” ...... 祁乡,因为多年来曹操在此设立民屯,开辟了十余万亩粮田,本是鄄城东南最富庶的一个乡。 如今经过多次战争,粮田早已荒废,好些村子都成了空无一人的荒野鬼村。 距离官道数百步外就有这样一个仅剩下一片断壁残垣的荒村。 太史慈嘴里叼着根野草,躺在村口桑树下假寐。 一个士卒急匆匆跑到他面前,低声禀报:“太史将军,贾军出动了。” 太史慈神情一振,眼露精光问道:“你探听清楚了,何人带队?有多少人?” “是骑兵,小的亲眼看到将旗上写着‘赵’字,出城的骑兵足有上万。不过...不过...” “不过什么?说清楚些!”太史慈不耐烦的道。 “不过这支骑兵出城之后并没有列阵前进,三三两两分散成十几里宽的散兵随意行走,也不怕咱们集中攻击他们。”小卒有些不解的说道。 “你说什么?骑兵不列阵而行?” 太史慈惊问一声,不禁陷入深思。 不错,他就是奉命前来伏击贾军的主将,东吴最有名的猛将太史慈。 当曹操和周瑜发现刘磐叛逃之后,大惊失色的两人第一反应就是赶紧撤军回谯郡。 毕竟作为联军主将之一的刘磐,对整个联军部署一清二楚,只要贾成得到这些信息,便能立即采取针对性的部署进攻联军,给联军致命一击。 可是两军相距不到百里,贾军又有数万骑兵,撤军无异于自取死路。 要调整兵力部署时间上又来不及了,三十万大军调整部署难度何等巨大,风险与撤军毫无二致。 这时候曹操便心一横,提出不退反进伏击贾军的计策。 为了鼓舞士气,让联军有必胜的信念,曹操甚至提出自己亲自带队伏击。 但周瑜却开口阻止了曹操,他认为大军不可轻动,只能微调。否则很容易引起贾军斥候注意,导致伏击功亏一篑。 两人经过一系列缜密探讨,决定派出一员胆大心细的武将,带着军中所有猛火油和爆炎弹,在贾军必经之路祁乡设伏,火烧贾军。 因为祁乡地势平坦,又曾经是曹操屯田之地,野草特别茂盛。只要贾军进入祁乡,大火一起就算有多少人马都经不起烧的。 但要是接下这个伏击任务,等于将自己也陷入火海之中,很有可能与贾军同归于尽。作为一方主帅,曹操本人肯定就不能亲自率军伏击。 本来曹操还建议让自己的部将小将曹真承担伏击的人物。 曹真年龄虽小,不过他胆略过人,又善骑射,一旦发动伏击还有可能逃出火海。 可是周瑜又否定了,如今联军手里最后只仅剩千余骑兵,还是曹操身边近卫所组成,由小将曹真率领。 周瑜认为一旦伏击成功,这支骑兵就能派上最关键的作用,直驱鄄城活捉贾成,决不能消耗在伏击上。 所以他推荐江东第一猛将,同样善骑射的太史慈担任伏击重任。 太史慈当然知道这是一个九死一生的任务。 不过此人当初深受孙策信任,曾经与孙策结为生死之交,为了江东,慷慨赴死又有何妨。 于是当周瑜向他详细说明情况后,太史慈毫无惧色,二话不说带着部下两千人便取了猛火油、爆炎弹进入祁乡伏击地点。 但是手下禀报的情况却让太史慈一时有些不明所以。 “赵云没有列阵分散前行,这是什么意思?再探!他们到哪里了?” 没过多久,手下又来禀报:“太史将军,赵云部以百骑为队,已经进入祁乡,不过伏击圈内只有两千余骑。” “才两千骑?让他们过去,咱们伏击敌军主力。” 形势似乎脱离了太史慈预计,不过就算赵云一万骑全部经过伏击圈,也不可能威胁到自家大军。太史慈并不在乎放走这些小鱼小蟹,他要来把大的,干掉对方主力。 可是赵云的骑兵过去了很久,后面却毫无动静,似乎鄄城只派出了赵云这区区一万人来攻打联军。 “这...这是来搞笑的吗?” 太史慈百思不得其解,先前赵云五万骑兵都被联军打的节节败退,现在用一万骑就能赢了,这不是笑话吗? 第一百九十章 甘宁败联军 “不好了,太史将军,起火了!”几个外围观察敌情的士卒突然跑过来禀报。 “什么?”太史慈大吃一惊,腾的站起来攀上树枝向荒草地望去。 只见远处四周燃起数十股浓烟,转眼便形成连片大火熊熊燃烧起来。 “谁让你们点火的?”太史慈一把拽住手下士卒厉声质问。 周围士卒面面相觑,苦笑连连:“没有将军命令,下吏们谁敢点火。” 太史慈悚然一惊:“不好!是赵云!他把骑兵分散开来就是为了点火。” 他哪里还不明白,贾军早已看穿了火攻伏击之策,更是将计就计提前点火,将他们的布置毁的干干净净。 “将军,咱们快跑吧,再不跑火就烧过来了。”士卒们大声请求太史慈,让他顿时清醒过来。 “跑!快跑!一定要把消息告诉大都督!” 太史慈此刻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逃离火场,告诉大都督周瑜,他们火攻伏击贾军的计划失败了。 如果消息不传出去,后方还是按计划行事,便要落入贾军圈套中了。 这时他也顾不上步卒了,翻身上马,与十几个有马的亲随打马扬鞭向芒砀山方向飞驰。 可是等他刚跑出祁乡,就见千余骑兵森然列阵在空旷处,明显就是在截住自己的归路。 只见为首一将,白马银枪面容俊朗,扬声长笑道:“汉河北柱国将军,常山赵子龙在此恭候多时了,来将通名!” “赵云?原来你就是坏我大事的赵云!某乃讨虏将军麾下偏将,东莱太史慈!儿郎们随我杀出去!” 太史慈挥舞铁枪,当头策马向赵云杀去。 他身边十几骑紧紧跟上,似乎面对的不是数十倍敌人,义无反顾的向敌人冲杀过去。 赵云轻笑一声,挥挥手,身后骑兵一拥而上,将这股小小的江东骑兵淹没在滚滚烟尘中。 转眼间,十几骑江东骑兵便人仰马翻,尽数战死当场。只有太史慈一人目眦欲裂,奋力抵挡赵云的攻击。 只是尽管太史慈马上功夫强横无比,赵云也没让手下与他一起围攻太史慈。但江东战马匮乏,他胯下战马远比不上赵云战马神骏,身上盔甲也没有赵云的坚固。 只几个回合,太史慈胯下战马就承受不住两人对撞的力量,一个趔趄马失前蹄,把太史慈甩落地上,手中铁枪也掉在一边。 还没等他站起身来,便见银光一闪,赵云长枪枪尖已抵在他的喉头。 “太史慈,还不束手就擒!”赵云冷喝道。周围骑士下马上前,便要将他捆绑起来。 哪知道太史慈极为刚勇,头一扭,右手疾伸,一把抓住赵云长枪枪杆,用力回拽:“你给我下来吧!” 赵云手上一股大力传来,险些长枪脱手。 他心中恼怒,长枪顺势前送,“吭”,枪尖深深没入土中,双脚甩镫腾身而起,狠狠踩向太史慈。 太史慈见夺枪不成,赶紧就地滚身,躲开赵云双脚踩踏。 只是身上铠甲过于沉重,使得他身法稍显笨重,虽然勉强躲开了赵云踩踏,却把背部暴露在对方面前。 赵云双脚落地,窥准对方破绽,右脚横扫,“咣”一声巨响,正中太史慈背甲。 太史慈只觉得一阵大力袭来,整个人都被踢起三尺多高,然后就见刀光一闪,颈部隐隐一阵凉意,便陷入了无边黑暗之中。 赵云战刀归鞘,冷冷下令:“带上他的尸首,咱们回营禀报丞相!” 一场大火整整烧了三个时辰,因为太史慈的部下没有防备,几乎都被包围在里面,葬身在大火之中。 唯有他和手下十几个骑兵逃了出来,又被赵云截杀在归途。 所以曹操和周瑜根本不知道前方的消息。 当大火一起,他们两个还以为太史慈已经得手,便开始部署全军反击。 等到火势渐渐熄灭,联军已经动员完毕,以曹真的一千多轻骑为先锋,直驱鄄城,想要趁贾成主力中伏,围歼贾成。 但当他们行至祁乡,刚刚通过焚烧后还冒着热气的黑黝黝荒原时,在昏黄的天色下,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却是贾军严阵以待的阵型。 这时候的甘宁,手上拥有赵云三万轻重铁骑,张飞四万铁骑,黄忠五万重甲步兵,孟达四万两京禁军,十三万大军布置在联军面前以逸待劳。 正当曹操和周瑜面面相觑,震惊于贾成大军没有中伏之际,隆隆的火炮声响彻天际,百余门大炮喷射出一道道火光。 随后上百枚十余斤重的铁蛋落在联军阵中,翻滚着收割着联军士卒的性命。 人群太过密集了,只要炮弹落在阵中,每一枚炮弹便能收割走十几个联军将士的性命。 三轮炮击过后,联军阵中便是一片狼藉,血肉断肢飞溅,联军士气顿时落到了深渊之中。 好在曹操、周瑜,乃至文聘都是久经战阵的名将,立刻下令手下将军们弹压部下,不至于令联军因为炮击而溃散。 但是随后甘宁便下令全军出击,投入所有兵力与联军决战。 这是一场残酷的屠杀战,尽管联军兵力占优,曹操的兖州军战斗经验丰富,各部将领身先士卒奋力冲杀。 尽管江东重赏激励,山越人剽悍无比,人人视死如归。 就连以前养尊处优的荆州军,也在文聘军法队斩杀了数百逃卒之后激发出了血性,拼命迎战贾军。 可是他们面临的是全身铠甲,武装到牙齿的贾军。 正面,赵云与张飞合计近六万重甲铁骑犹如钢铁洪流,所过之处犁庭扫穴,狠狠梳过敌阵。 在重骑身后,八万轻重甲步兵迈着整齐的步伐不紧不慢的收割被铁骑犁过的联军残阵。 左右两边,赵云部将张任,张飞部将范疆、张达率领轻骑游弋在两翼,专门扫荡逃窜之敌。 联军根本没有还手之力,装备上的巨大差距让他们绝望。 就算他们奋不顾身,不惜用自己的性命滚入骑兵阵中砍断敌人马腿,试图阻挡敌人骑兵冲击。 但对方重骑数量太多了,以至于上万山越人刚刚接触重骑,便死在密集的战马铁蹄踩踏之下,成了一块块破碎的血肉,与黑色黄土混为一体。 铁骑扫过,刚刚喘过一口气的联军更加绝望的发现,随之而来的敌人重甲步兵更是恐怖。 骑兵攻击,只要躲过铁骑,他们还有一线生机,战死在铁骑下的毕竟还是少数。可重甲步兵却如同一张编织紧密的死亡之网,根本没有办法成为漏网之鱼。 他们的刀枪砍在对方身上,只会发出锵锵的金铁声,和点点火星,却对敌人造不成一丝伤害。而对面随手一刀,便能将自己脆弱的皮甲砍开一个大大的口子,令自己非死即残。 很快,联军便承受不了这种碾压般的屠杀,数十万大军混战,仅仅半个时辰便进入尾声。 双重打击下的联军,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便转入了溃败。 交战半个时辰,联军损失近半。 最先撤逃的是荆州军,他们在炮击时便已开始维持不住阵型。要不是文聘下狠手出动军法队,荆州军早就不战而逃了。 但是在左翼的他们让重骑兵冲击之后,便已经开始停步不前,不敢与贾军重步兵正面交战。 在他们外围游弋的张任看出了战机,当即命令部下贴近骑射,用密集的箭雨和爆炎弹打击敌人。 荆州军脆弱的防线一触即溃,掉头便往南撤逃,就连镇压他们的军法队都丧了胆,跟着拼命逃跑。 荆州军一逃,犹如多米诺骨牌,联军后营押运粮草的后勤部队随即被逃兵冲散,梁郡太守程昱试图驱散逃兵,却被人群推倒,踩踏而死。 后营部队没了程昱约束,顿时乱作一团,随着败兵逃跑。 左翼,后营败了,中军的曹操便陷入了两边皆敌的险境。 不消多时,便抵挡不住两面冲击,勉强维持的阵型轰然溃散。曹操约束不住部下,只能在亲卫们的簇拥下狼狈南逃。 最后只剩下右翼的周瑜独木难支,他当机立断聚拢凌操等将领,趁着山越人还在奋力作战的时机,带着一万余人向东逃入留城。 只有傻乎乎的几万山越人还辨不清形势,为了那点赏钱奋力作战。 不过这几万装备简陋的蛮人哪里是贾军的对手,等到夜色初起,便陷入了贾军重重包围之中。 这时候山越渠帅们才清醒过来,友军早已抛弃了他们,自顾自逃命去了,他们已经成了弃子。 又悔又恨的渠帅们为了保命,只能跪地请降。 这一战,孙刘曹三十万联军,战死沙场的就超过八万人,伤者不计其数,能够全身逃离战场的不到三万。 甘宁又下令轻骑尽出,追击逃军。 追击途中,又斩杀擒获了联军两万余人。 荆州军养尊处优惯了,虽然最先逃跑,但是他们选择了官道大路,很快被张任率军追上。精疲力竭的荆州军哪里是骑兵的对手,也根本不敢和贾军作战。 骑兵们一开始还有些认真的追杀敌人,但很快他们发现,只要追上荆州军,大声呼喝几下,成片的荆州人便跪地请降,哀求饶他们一命。 全然不管自己这边人数多达百人,而追上来的贾军骑兵只有十数骑,有时候甚至只有一两骑便能迫降上百荆州人。 追了百余里,还没到商丘,张任便将万余荆州败兵连同他们的主将文聘迫降擒获,高高兴兴的回来请功。 曹操就狡猾多了,他带着三千多败兵不走大道,专门往荒郊野外杂草丛生的地方躲避,倒是避开了骑兵追击。 不过他的谋士们就没那么幸运了,历经数次大战,曹操手下武将大量阵亡或被俘,只能让荀攸、程昱等指挥过战斗的谋士转成武职带兵作战。 可惜面对贾军秋风扫落叶般打击,正面对敌的曹军死伤惨重。 程昱死于败军踩踏,郭嘉文弱,第一轮骑兵冲击便因为躲避不及,死在骑兵刀下。 荀攸为引开追兵,带队分兵而走,迎面遇到张飞部将张达,被他生擒。 其余刘晔、崔琰、毛玠都在乱军中走失,成了贾军俘虏,以贾军的甄别制度,当然不可能蒙混过关。 仅剩的那些武将,夏侯渊战死后,他的几个儿子夏侯霸、夏侯称相继加入骑兵部队,最先接触战中就和曹真一起与千余部下战死在战场上。 在曹操身边唯有儿子曹丕和曹彰护卫在他身边,荀彧因为坐镇谯郡后方,没有出现在战场上,所以逃过一命。 还有华歆作为三方联络使者,也没有随军出战,躲过一劫。 其余叫得上号的只剩下贾逵和司马芝两人而已。 最后要说说周瑜,他带着不到一万人逃进留城,清点手下。 不用说,太史慈肯定已经死于大火伏击之中了。 鲁肃在后方调度,那也不用提他。程普、黄盖在荆州,更是不消说他。 但是跟随他北上作战的韩当、蒋钦、陈武却下落不明,很可能也已经战死在战场上。 唯有凌操、周泰、董袭三人还算逃过一劫,不过周泰断后,与张飞部将范疆遭遇上了。 以步对骑的周泰奋力厮杀,以部下一千余人生命为代价,终于击退追兵,甚至还斩杀了范疆。可惜他也是浑身是伤,昏迷不醒。 要不是好友董袭回来接应,估计周泰此刻也已命丧黄泉。 周瑜知道张飞性如烈火,要是知道自己部将被杀的消息,定然会率大军杀过来。 于是他稍微补充了一下补给,下令给留城百姓发放一部分武器粮食,并且尽数赶出城外数十里,迷惑追兵。然后命令部下脱下战衣,假装流民百姓一头扎进九里山,从沛县、萧县之间悄悄绕过彭城,进入淮阴。 他没有屠杀留城百姓,而是将他们赶出几十里外的荒野里,这一招确实迷惑了张飞。 因为在荒野里,百姓们要对付山贼猛兽的袭击,必须亲朋好友汇聚在一起报团取暖。 而且有了武器的留城百姓,虽然不敢回去面对人多势众的江东人,却有足够的能力对付野兽和数量不多的山贼流寇。 所以留城百姓很快就形成了十几股大小人群,游荡在留城周围五十里方圆的地域内。 等到张飞获知部将范疆被杀,江东大都督周瑜极有可能逃入留城的消息之后,急忙向甘宁讨的将令率军追杀过来。 但到了留城,他却发现城中空无一人,府库空空,只有一些江东人留下的破烂战衣。 而且斥候探知留城周围有十几股疑似部队,张飞急忙出兵追击,却发现这些人都是被周瑜赶出来的留城百姓。 而周瑜率领残部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平定荆州 “曹孟德断尾求生,周公瑾疑兵逃脱?不错不错,这二人果然智计过人。” 这两日追击成果一一显现,曹操和周瑜逃脱的消息也传到了贾成面前,贾成也不恼怒,闻言后抚掌赞叹起来:“若二人不能走脱,倒反而奇怪了。” 李严道:“丞相,如今大局已定,不如乘胜追击,全取中原!” 贾成点点头:“我正有此意,就烦请甘大都督下令吧。” 甘宁朝贾成略一拱手:“联军既败,末将当可令徐公明、严希伯出兵荆州,迫降张绣全取荆襄。丞相亦可与大军一同南下,大江以北已无敢战之敌矣。” 三十万联军几乎全军覆没,只有曹操和周瑜带着不足一万人逃走,在长江以北,贾军可以说根本没有任何能够抵抗的敌人了。 而事实也是如此,曹操回到谯郡,毫无一丝布防固守的意愿,匆匆清空了府库和周围几个县的县库,便带着所有部下向南逃窜。 他们一路南下,在汝南稍作停留,再一次清空府库,强征青壮入伍,很短时间内便再度将队伍扩大到十万人。 在荀彧的建议下,曹操准备南下荆州,趁着荆州主幼臣疑,半数主力丧失的情况下鸠占鹊巢,拿下荆州。 并且以荆州为基业,继续抵抗朝廷大军。 可惜当他们走到弋阳的时候,就得到徐晃、严颜两路大军东进,徐晃在隆中一战击败蒯良,樊城落入徐晃之手,随后襄城被徐晃大军团团围困的消息。 还没等曹操决定是否率军前往救援襄城,南边的严颜大军顺流而下,在五溪蛮人的帮助下接连攻破夷陵、孱陵,兵锋直抵江陵。 蔡瑁与程普联军抵挡不住,退守江陵苦苦支撑。 然而坏消息接憧而来,南阳张绣一见徐晃出兵,便立时易帜,宣布归顺朝廷。并且主动请缨为大军先驱,追击曹操。 面对前有堵截后有追兵的境地,曹操知道自己若是进入荆州,无异于一头扎入一个巨大的包围圈,再也不可能出来了。 于是他果断下令向东前往庐江,托庇与孙权。 孙权闻讯,经过与张昭、鲁肃、虞翻等人仔细商议,令鲁肃前往迎接曹操,并划九江郡暂借曹操,许他驻扎柴桑,以长江天险为防线,共同抵御贾成。 但是孙曹两家的做法几乎就是宣告抛弃了荆州,使得荆州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连战连败之后,先是蒯良突围无望,宣布献城投降。 这样一来,刚刚接任荆州牧不足两月的八岁小儿刘琮便也随着蒯良投降而成为徐晃的俘虏。 还在江陵抵御严颜的蔡瑁闻讯大惊,为了保住自己和家族性命,也准备献城投降。 只不过江陵城不仅有蔡瑁的荆州兵,还有江东派来援助他们的江东大将程普和黄盖。 他们探听到蔡瑁有投降的意图,程普准备立刻撤军回江东。 但是黄盖却阻止了他,他说道:“蔡瑁欲降,严颜定欣然接受,择日前来受降。我们不如假作撤军,令偏师伪装成大军坐船撤回江东,主力埋伏在城外,给严颜当头一击。” 程普也是个胆大包天的人物,当即采纳了黄盖的计策。 果然,两人向蔡瑁辞行,蔡瑁高兴的答应了。 他本来就惧怕江东人若是不答应他投降朝廷,在城里闹将起来不好收场。要知道他手下兵力虽然比程普多一些,可江东人的战力却在荆州兵之上,打起来他实在没把握能赢了程普。 现在程普识趣,主动提出撤走,大家不用撕破脸,他当然巴不得如此。 于是他设宴款待二人,还送了许多珍奇异宝作为礼物,作为临别馈赠。 等江东兵撤走之后,他还给严颜写了一封书信,详细说明程普撤走之事,请严颜不要追击江东军。 对于江东军撤走之事,严颜更加不以为意。只要拿下荆州,江东倚为天险的长江便成了双方各占一半,况且自家还在上游,以朝廷的实力,平定江东只是个时间问题。 就算两人率军撤走,将来依然还是会落入自己手中,多活了几天而已,走就走吧。 要是还留在江陵,倒还有可能变成不稳定因素,说不定出来啥幺蛾子。 于是双方约定日期,严颜亲率大部士卒上岸进城接受蔡瑁投降。 谁知双方正在城外举行受降仪式之时,程普、黄盖突然率领数万军队在城外密林中杀出,直取严颜。 严颜大惊,以为这是蔡瑁与江东军商议好的诈降,立刻抽刀将蔡瑁砍翻,并且下令部队全线进攻。 这场措不及防的混战打了整整一天。 江东军有备而来,一开始便占据了上风。他们不仅快速冲到城下,给荆州兵和严颜部造成了大量伤亡,还一度抢夺了数十艘严颜战舰,对严颜部水军展开攻击。 但由于他们部队数量不多,程普在占据上风后既想攻占江陵城,又垂涎朝廷新式战舰,想要夺取全部朝廷战舰。 结果被很快反应过来的严颜慢慢站住阵脚,开始指挥反击。 毕竟朝廷战舰采取了很多最新技术,江东人没有操练过,不知道如何使用。 在付出了十几艘战舰损失后,严颜部水军便开始操纵火炮给予夺船的黄盖沉重打击。 经过两个时辰激战,黄盖不得不下令焚毁战舰,离船上岸。 在岸上,严颜审时度势,没有和程普抢夺江陵城,而是且战且退,与水军汇合。 到了夜里,他终于率部杀到岸边,在部下接应下登上战船。 而在江陵城,因为蔡瑁的死,原本勉强放弃仇恨的荆州军和入城的江东军之间的积怨终于再度爆发。 蔡瑁弟弟蔡勋因为在城中操办宴席,没有出城参加受降仪式,所以逃过一命。 当他得知程普率军突袭江陵,兄长被严颜斩杀,并没有把仇恨放在严颜身上,而是深恨程普不讲信义,破坏蔡氏投降朝廷的计划。 如今天下大势已经非常明朗,丞相贾成一统天下已成定局。若没有程普的突袭,江陵顺利投降朝廷,蔡氏便还能安享富贵。 但程普这么一突袭,严颜如何还能信任他们蔡氏? 江陵已是被重重包围的孤城,就算将来再度投降朝廷,他蔡氏还能得到多少好处?得罪了朝廷重将严颜,他蔡勋还有好果子吃? 为今之计,只有干掉程普、黄盖两人,杀掉城中的江东人,才能将功折罪,获得严颜的谅解。 这时候蔡氏作为江陵士族之首的作用就体现出来,蔡勋与他兄长蔡瑁一样,也是个智谋超群的人物。 他一边派人送上大量酒食给入城的江东军,让程普他们仍然驻扎在先前军营,安抚住程普。 另一面,他秘密召集城中各大家族族长,晓以利害。告诉他们,江东人突袭受降仪式,给朝廷带来很大损失。 只有歼灭城中江东人,才能平息严颜怒火,将来不至于受到朝廷怪罪。 他们很快达成共识,秘密召集部队准备围歼程普。 这边程普和黄盖率部进入城中之后,见蔡勋送来大量酒肉犒劳他们。便以为蔡勋兄长被严颜斩杀,肯定与他们同仇敌忾,绝不会向仇人投降。 作战了一日的他们已经精疲力竭,大吃大喝一顿便在军营里歇息下来。 哪知道半夜里军营外火光四起,蔡勋率军突然攻进营中大肆烧杀。 两人来不及披甲,匆忙起身作战,却为时已晚。大营已经被荆州军攻破,许多士卒在睡梦之中便稀里糊涂的死于刀枪之下。 就算还有一部分人比较警觉,随手拿起武器抵抗,却因为攻进来的荆州军太多了,很快陷入人海之中被砍成肉泥。 程普、黄盖目眦欲裂,挥舞战刀左冲右突,试图杀出重围。 可惜寡不敌众,再加上这座军营本就是荆州人建的,里面的设施布置蔡勋清清楚楚。 一进入大营,蔡勋便亲率精锐直奔两人营帐。 二人刚一出来,便面对数百荆州军精锐围攻。 两人武勇过人,奋力砍倒数十个荆州兵,却很快因为身上没有铠甲防护,身披数创血流如注,渐渐力气不支,被荆州军一拥而上砍成肉泥。 翌日,蔡勋肉坦自缚,带着所有江陵城士族豪右和程普、黄盖的首级前往严颜战舰,涕泪交加跪倒在岸边再度请求严颜接受江陵城投降。 昨日这场突袭,严颜损失了三千多部下,以及十六艘新式战舰,这是一场他从未遇到过的大败。 整整一夜,他安抚伤患,统计损失,并且书写军报和请罪奏疏。 深悔自己打了一辈子仗,临老却居然犯了年轻人一样的错误,不仅损兵折将,还没有完成丞相下达的战略目标,简直是奇耻大辱。 作为朝廷中资历最老的将领之一,严颜一向自负文武全才,除了丞相贾成以外,他谁都看不上。 要知道所有柱国大将军一级的将领里,唯有他当过一郡太守,甚至现在还兼着巴郡太守之职。与他同样年龄的河北柱国大将军黄忠,当初也只不过是靠着防守盩厔城起家,从未治理过地方。 论资历辈分,现在天下兵马大都督,出道以来从无一败的甘宁都是他的子侄辈,当初也曾在他身边学习兵法武艺,几乎算是他半个弟子。 甚至丞相身边许多领兵将领都是出自他推荐,一步步积功升上来的。 论战功,当初大将徐晃率领主力大军北上,支援丞相与袁绍作战。他更是以区区一万郡兵,就将蔡瑁的五万荆州精锐大军阻在夔关,最后不得不灰溜溜撤回荆州。 若非如此,丞相又怎会任命他为益州柱国大将军,让他掌管方面军事。 如今,年过花甲的他正面临人生巅峰时刻,帝国发动全面平定割据的战争,各条战线势如破竹,一路摧枯拉朽向前推进。 所有人都知道,丞相贾成将毕其功于一役,彻底平定天下。 而有传言说,等到这最后一场仗打完以后,丞相有意将功绩最盛的十位将领晋封为元帅,位同公爵,成为天下军人的楷模。 甚至还有人说,至此之后,元帅的封号将只能追赠,不再授予活着的将领。 这个传言使得所有将军们都憋着一口气,争一争这在军人历史上至高无上的封号。 严颜虽老,但他还有一腔热血,要为巴郡颜氏成为帝国顶级豪门奋力一搏。 可就在昨日,他蒙受了加入帝国以来最大的耻辱。虽然没有让江东军抢走战舰,但十六艘最新战舰的损失,让他痛彻心扉。 整个帝国也只有区区三十艘配备了火炮的战舰,一战损失过半,可是会严重延缓歼灭江东水师的战略计划实施。 想想丞相知道后会如何震怒,严颜简直不寒而栗。 他很后悔先前围而不攻,为了减少战损,没有让战舰用火炮轰击江陵城,强攻城池。 反而偷鸡不成蚀把米,损失更加惨重。 正当他召集众将,准备不顾一切攻城的时候,突然手下来报,说蔡瑁之弟蔡勋肉坦自缚,带着江陵城父老和程普、黄盖的首级前来请降。 老严颜不禁重重舒了口气,不管怎么说,江陵城终于还是降了,荆州算是平定了一半。 他倒没有迁怒蔡勋,迫降江陵城只是将功折罪,并不足以抵消战舰受损的罪过。 为了快速完成战略目标,他好言安慰了蔡勋,承诺据实上报丞相贾成。令蔡勋暂代南郡太守,等候步军柱国大将军徐晃南下接手。 然后严颜令副将柱国将军黄权分兵南下,攻取荆南四郡,他亲率十四艘新式战舰,以及百余艘艨艟斗舰顺流而下,直逼江夏。 一个月后,在火炮轰击下,夏口陷落,江夏守军狼狈逃窜。 荆南四郡在南有交州刺史朱褒蛮族大军骚扰,北有黄权近两万野战禁军威胁下宣布投降易帜,纳入朝廷治下。 至此,荆州全境平定。徐晃留下一万人分驻襄阳、江陵,主力走华容,攻占沔阳。然后马不停蹄进入汉阳,与夏口的严颜合兵一处,乘战船再度进发。 在三江口击败东吴老将孙静,大军围攻武昌。 北面,甘宁击败三家联军,再次分兵。 以赵云为东路军,与青州刺史兼青州将军袁谭,从彭城出发,进攻淮阴、淮安、广陵诸郡,攻取徐州。 以孟达、张绣为西路军,南下新野、弋阳,攻取豫州全境。 中路,他和丞相贾成亲率张飞、黄忠两部柱国,取谯郡、淮南,直抵庐江,与孙权主力大军隔河相望。 第一百九十三章 临江唱诗 这时候,整个长江中下游地区双方势力犬牙交错。 最西面,徐晃、严颜大军围攻武昌,一旦武昌拿下,便直接面对盘踞在九江的曹操残余部队。 中间庐江一线,贾成中军在甘宁率领下与驻扎在虎林的周瑜隔河相望,随时准备渡河作战。 东面,随着赵云、袁谭的一步步逼近,孙权动员了四万预备队进驻曲阿,防备赵云、袁谭的进攻。 统计一下,江东孙权还有不到十万兵力,但大多数都是江东和新占领的淮阴、淮南、广陵等地强征过来的,士气低落,战斗力堪忧。 曹操身边也就近十万部队,不过他的部队更多只能算农夫,强征入伍不到一个月,连武器装备都没配齐,如同当初黄巾贼寇一样。 孙权手下也就差不多两万水军还算作战经验丰富,能够勉强与贾军一战。 但是随着严颜水军东进,攻破武昌之后,江东水军能不能在长江上阻挡住新式战舰的冲击,将成为双方最后决战的关键点。 建安十四年(210年)十月。 坚守武昌城一个月的老将孙静,终于承受不住徐晃和严颜水陆大军炮轰,弃城而逃,进入九江郡柴桑城,与曹操汇合。 而严颜更是毫不耽搁,补充完炮弹、粮草之后继续沿江东进,配合徐晃将沿岸所有城池一个个拿下。 十一月,巴郡又送来十艘新式战舰,在多达二十四艘战舰火炮的轰击下,柴桑城破,曹操、孙静继续狼狈逃窜,投奔驻扎在虎林的周瑜。 十二月,周瑜集合起江东所有战舰,大小战舰三百余艘,其中巨型楼船五艘,艨艟三十艘,小型飞鱼斗舰两百多艘。 他亲自登上主力楼船战舰,以凌操、周泰、董袭、和从会稽调遣来的贺齐、吕岱、周舫为各舰队将领,与甘宁、严颜舰队展开死战。 双方水军数量几乎相当,战舰数量严颜部大小战舰一百三十余艘,甘宁从陆路南下,没有携带战船,只是补充进严颜水师。 所以双方战船比是一比三。 但是严颜部水军主力战舰有二十四艘是新式战船,每艘战舰上都配备有二十门大小火炮。 其余战舰中也多配有数门小型火炮,火力配备绝不是江东那些传统战舰可比的。 双方一交战,严颜部便立刻来了一轮火力输出,几十艘一字排开,上百门火炮齐声怒吼,十几斤重炮弹雨点般落向东吴战舰。 江东大将贺齐家世豪富,他的战舰布置的华丽奢侈,被严颜认为是江东大都督周瑜旗舰,第一轮便首当其冲被击中火力轰击。 数十枚炮弹落在贺齐战舰上,当即把贺齐战舰打的支离破碎木屑横飞。贺齐连反应都没有,便被炮弹击中,碎成肉泥。 周瑜见势不妙,当即令楼船左右移动,躲避敌舰炮击。让百余艘小型战舰利用灵活的行动靠上去与敌舰接舷战。 周泰、凌操、董袭各自率领几十艘飞鱼小船奋力向前,试图靠近敌方战舰。 但是贾军战舰不仅有用于远程攻击的火炮,还有威力并不弱的舷弩和各种手持连弩。 当江东战船付出近三十艘被击沉的代价,冒死靠近敌舰时,他们绝望的发现,对面敌舰船舷边密密麻麻站满了手持连弩的士兵。 密集的弩箭将死亡的命运带给了江东军,刹那间清空了几十艘斗鱼舰上的江东军。 凌操怒吼一声,把手中分水刺咬在嘴里,带着几十个水手跳下船,一个猛子潜到一艘敌舰下面,指挥手下奋力凿穿船板,试图将战舰凿沉。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整艘战舰底部居然贴合了一层铁板,显然就是用来防备水鬼凿穿船底。 凌操只能浮上水面,想要游回自己战船。 可惜当他浮上水面时,便发现就这短短一会的时间,冒死攻过来的所有江东战船几乎都被绞杀一空。 他看到周泰浑身中箭,像个刺猬般被牢牢钉在船上,双目兀自圆睁,一动不动,显然已经一命呜呼。 他看到董袭跳上地方战舰,大呼酣战,手刃十余个敌人之后被数条长枪贯穿身体,惨叫着倒在血泊中。 他知道自己已经不可能逃离了,便深吸一口气,在船舷的掩护下猿猴般攀上敌人战船。 趁着船上士兵不注意,他哧溜一声蹿进船舱,翻身一滚,躲进船舱角落里。 所幸舱中空无一人,他摸到船舱窗口,眯着眼向外看去。 突然,船头招展的大旗引起了他的注意,“大都督甘”,这是甘宁的座舰?! 凌操大喜,悄悄移动身体向外观察。很快,他见到一员身着华丽战甲的将军端坐在船头,似乎一边观察,一边在说着什么。 这一定就是贾成手下第一重将,这次指挥作战的朝廷大都督甘宁,他心中暗暗认定。 只要杀了甘宁,便能改变战局,让大都督周瑜反败为胜,保住主公江东基业。 想到这里,凌操轻手轻脚走到舱门,用手拖住门栓悄悄一拉,舱门悄无声息的打开了。 他一个箭步冲到甘宁背后,右手分水刺猛刺甘宁后心:“贼将甘宁受死!” 这时船上所有人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眼睁睁看着一个大汉猛扑向甘宁,然后寒光一闪,直刺甘宁后心。 就连甘宁也只不过听到风声,勉强扭了一下身体,试图躲过刺杀。 “当啷!噗!” 只听见一声金铁交鸣声,凌操手中百炼尖刺竟然被甘宁后心甲胄阻住,顺着甘宁前扑的势头滑向肩头,顺着上臂甲胄空隙,刺穿内甲,钉在甘宁右上臂肌肉里。 甘宁怒喝一声,左手向后横击。 “咣!”势大力沉的一击顿时击中凌操胸部,把凌操打的一个趔趄,坐倒在甲班上。 “有刺客!” “抓住刺客!” 甘宁身边护卫反应过来,来不及抽出兵器,几条大汉猛扑上前,将凌操狠狠的压在身下,拳脚雨点般落下,顿时将凌操打的奄奄一息。 “罢了,将他绑起来,战后再说!” 甘宁伸手拔出分水刺,随手扔在地上。医匠赶紧上前给他包扎伤口。 “甘宁,耶耶今日运气不好,手滑没将你刺死,算你命大!” 凌操突出一口带血唾沫,厉声骂道。 “呵呵,手滑?”甘宁冷笑一声:“你们江东这些跳梁小丑懂个屁!耶耶这身宝甲岂是在破铜烂铁能刺穿的?这其中的技术......,算了,更你这莽汉对牛弹琴作甚。” 挥挥手叫人将凌操带下去,转头不耐烦道:“告诉老严头,都这么久了还不结束战斗,难道还要吃了晚饭再打?当年教导我时说的天花乱坠,还说两军相争勇者胜。如今却磨磨蹭蹭打的这般沉闷,年纪大了几岁一点锐气都没了。” 苏飞在一边嗤笑:“兴霸,你少在背后抱怨,希伯叔父年纪虽然大了几岁,可他脾气还在。他可不管你是不是他上司,发起火来照样大耳瓜子扇你。” 甘宁尴尬的笑笑,翻翻白眼道:“你不说老严头怎会知道?唉,原本想重操旧业回味一下水战滋味,哪知道老严头一点都不让,只肯让咱做他下手。还说各安其位,水师是他的,咱就算官比他大,进了他的部队,也只能听他指挥。” “希伯叔父说的没错啊,军中自有定制,你是大都督,就该坐镇中军指挥各部。哪有堂堂主将非要亲自带兵冲锋的道理。你看咱们丞相就做的很好,制定完大方向,就把军权交给你全权指挥。所谓各司其职,就该如此啊。” “呵呵,咱可不能跟丞相比,丞相威有天下心胸宽广,咱就算学一辈子也学不到丞相万一。” “得了吧,你是怕战后丞相怪罪你私自上阵厮杀吧,没啥战功不说,还负了伤,所以才在背后拼命拍马屁。” “呃...看破不说破,咱还是好兄弟不是。” 就在两人一边说笑,一边担忧贾成大骂之时,这场水战已经进入尾声。 随着江东百余条飞鱼战舰冲阵失败,严颜下令各舰满帆前进。 不消多时,便将江东水师战舰追上,纳入战舰火炮攻击范围。 楼船目标太大了,虽然这种船只冲击力强,只要被它撞上了,便是船毁人亡的下场。 可惜他们根本就来不及靠近朝廷战舰,只要一进入三百步的火炮射程之内,便是上百枚炮弹铺天盖地般落下,打的楼船千疮百孔,桅杆尽断。 几轮下来,楼船便失去行动力,只能飘荡在江水之上。 周瑜被打的异常憋屈,三百步距离,也就船头配置的舷弩可以够得上。可舷弩的准头实在难以琢磨,打中对方纯粹靠运气。 其他的弓箭啥的,没到一百步根本发挥不出作用。 即便射中了,也早已没了力道,软软的挂在对方船舷。 可就是这一百步到三百步之间成了江东水师的死亡地带,一进入这个区域,便要承受密集火炮的轰击。 楼船承受力还强一些,身中数十弹依然不会沉默,最多失去船帆的动力,还有底层桨橹可以驱动战舰。 但那些艨艟斗舰却承受不了炮弹轰击,往往只要几发炮弹击中战船,便能令木制战船船毁人亡。 最重要的是,朝廷战舰顺流而下,占据了地利优势。他们的战船需要逆流仰攻,又没了速度加成。 周瑜此刻就算想退都退不了,只能硬着头皮与严颜作战。 很快,江东水师节节败退,大量战船被击沉,水军将士纷纷落水。 周瑜无奈,只得下令弃船,坐上小船突围。 江东水师惨败而归,三百余艘大小战船只逃走了二十余艘,其余尽数被击沉或俘虏。 至此一战,严颜大胜而归,终于扬眉吐气,报了江陵之仇。 而江东水师惨败,意味着孙曹联盟失去了长江天险,江东六郡已经完全暴露在贾军铁蹄之下。孙曹联军即便还有十几万可战之兵,实际上也只不过是安慰自己的数字而已。 江东为了抵抗贾成,早已涸泽而渔,多年的积蓄全部化作战略物资,消耗在莽莽大江之上,甚至境内已经没有多少青壮可以送上战场。 而曹操,更是无根之木,比之当初徐州战败后的刘备还要孤穷无依。至少刘备那时候还有一帮子忠心耿耿的部下可以驱使。 而曹操除了身边几个子侄,其余外姓部下不是战死,就是悄悄离他而去。 唯有荀彧这个老兄弟,老部下还跟着他身边,却也束手无计,再也给不了他王佐之策了。 最后还有夏侯惇、曹洪,做生意弄钱一把好手,论带兵作战,连他刚二十岁的三子曹彰都比他们高出一大截。 曹操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 战后,贾成大摆筵席犒赏诸将。 席间恶趣味大发,临江以酒奠于江中,满饮三爵,横槊谓诸将:“我持此槊,救天子,破马腾、韩遂,平凉州,败袁绍,取天下泰半,纵横天下,颇不负大丈夫之志也。今对此景,甚有慷慨。吾当作歌,汝等和之。” 说罢舞槊做歌:“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惟有杜康。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明明如月,何时可辍?忧从中来,不可断绝!越陌度阡,枉用相存;契阔谈宴,心念旧恩。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山不厌高,水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唱完这首《短歌行》,贾成仰天长笑,挥手令诸将散席。 他一个人坐在江边许久,喃喃道:“老曹啊,不好意思,又抢了你的剧情。本来我想让你跟老刘,还有小孙一起,咱四个凑一桌的。没想到老刘心急,先走了。不过咱是明白人,抢了你的诗不会亏待你,只要你不死在战场上,我保证你和小孙将来一定会活的好好的。毕竟,你们两个都是我心目中的英雄。” 这一夜,贾成心绪万千,官渡之战搅合掉一半,赤壁之战又是荡然无存,北固亭将再也无人会去怀古了。 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千年之后的小辛同乡,但愿你不再悲叹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第一百九十四章 慷慨赴死易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明,杨慎。调寄《临江仙》。 贾成临江赋歌,引来多少文人学子击节赞叹,自是不提。 却与甘宁毫不相干。 用他的话说:“还有半个月过年了,这冷风飕飕的,咱得加把劲去对岸虎林城喝个小酒,暖洋洋的过年。” 所以他下令严颜战舰掩护大军,趁着周瑜水师战败,对岸防守力量薄弱之际立刻渡河登陆对岸。 周瑜水师战船尽毁,只能眼睁睁看着甘宁大军登陆。 曹操摆开阵势迎战,前锋张飞只一个冲锋,便将这伙农夫组成的数万大军冲的七零八落。 曹军根本没有抵抗意志,当约束他们的几员战将力战阵亡后便纷纷跪地投降。 曹操便只能仓皇撤回虎林。 两人一合计,虎林城小,固守等于自寻死路,于是便带着残兵继续后撤进入芜湖。 只是陆路行军不比水路,很难约束住部下士卒。这些强征来的士卒早已成了惊弓之鸟,哪里肯与周瑜曹操共赴危难,一路走一路溃散逃跑。 等他们进入芜湖城,十几万大军十亭中去了八亭。剩下的大多蠢蠢欲动,不堪一战了。 ...... 建邺。 孙权气的浑身发抖,目瞪口呆的看着下面慷慨激昂劝说他的臣子们。 张昭大袖连甩,义正词严道:“我江东孙氏三代皆为大汉忠良,当初董卓擅权,乌程侯文台公斩华雄,败胡珍,收洛阳,修复汉室陵墓,功绩显赫。袁术僭越称帝,伯符公毅然兴义兵,伐逆贼,平江东六郡,得朝廷册封吴侯。主公更是屡次剿灭袁术余孽,使汉室之泽盖于江东。如今丞相大军南下,主公何不献图册,散甲士,以全汉室臣子之谊。则江东平弥兵祸,百姓保全家族,主公也不失父祖之爵。” 孙权听的眼皮狂跳,暗暗咬牙心道:“张昭老贼说的比唱的好听,好像我孙权真的是汉室忠臣似的。可是我江东屡次出兵助曹孟德、刘景升与贾成作战,这笔账怎么算?就像鲁肃说的那样,江东要是投降了,你们没啥事,贾成会放过我吗?” 想要放几句狠话,可是看看底下这帮人,各个都在引经据典,找各种理由劝他投降的。 张纮曾经在朝廷担任过侍御史,与孔融交好。孔融政变失败被杀,张纮受到牵连罢官,又回到江东被孙权任命为长史。 他原先还是支持三家联盟抗贾,可今日也建议孙权:“主公,所谓逆天而行必遭天谴。贾君美大势已成,江东区区一隅之地,兵穷民弱,相抗已是徒劳。《易》曰:尺蠖之屈,以求信也;龙蛇之蛰,以存身也。请主公三思。” 孙权暗叹一声,一口怒气再也发不出来。 心道:“张子纲说的还算实在,打是肯定打不下去了,江东青壮男子都强征送上战场了。就周瑜和曹操那几个兵,还能坚持几日?建邺城里只剩下老弱妇孺,就算固守,破城也只是时间问题。大丈夫能屈能伸,投降或许还有一条生路。” 突然他想到一人:“子敬,鲁子敬何在?” 负责点卯的中司马诸葛瑾回道:“鲁赞军尚在芜湖前线还未归来。” 孙权担忧道:“若是子敬在,必能为我定计。” 他这句话确实惹恼了张昭,老头怒道:“鲁肃竖子误我江东太甚,将军还要信他焉?!当初我江东不曾违逆朝廷,贾丞相多有嘉许,允将军袭爵吴侯。而曹孟德刘景升屡次出兵侵犯朝廷,致使丞相怒而兴兵征讨。将军正该配合朝廷讨逆,不失为忠义之臣。鲁肃却妖言惑主,致江东逆天而行,掩使大祸临头,此人当斩,以平丞相之怒!” 说来说去,张昭就一个意思,投降,然后把锅按在鲁肃头上,给贾成一个发泄的对象。这样大家或许就能少承担点责任,说不定贾成就能放过江东君臣。 “这个......”孙权也开始犹豫了。 是啊,当初是鲁肃积极要求联合曹刘两家对付贾成。 周瑜是不必说了,战后是死是活全看贾成心情了。 可是自己能不能活,就要看给出的诚意了。或许把鲁肃送过去,能够平息一下贾成的怒火,到时候可能放过自己一条生路。 毕竟这也是事实,当初自己的确犹豫过,准备投降贾成。是鲁肃的坚持和说服自己,才决定联合抗贾的。 大家都是场面上混的,以贾成的精明,当然知道杀了自己弊大于利。孙氏父子三代耕耘江东,还是有一定的民心支持,贸然杀了自己,对稳定江东肯定不利。 而给出一个鲁肃,大家面子上都能过去,听说贾成为人宽厚,从不斩杀降将,或许...... 想到这里,孙权也不敢再头铁了,对张纮道:“子纲公曾在朝中任职,可愿前去虎林面见丞相,表达求和之意?” 张纮却苦笑着摇摇头:“主公不知,当初郑都之变,老夫误信人言,得罪丞相过甚,免官而回江东。丞相大量,不至于再度罪我,可丞相身边诸公绝不会与我为善啊。” 说罢他想了想,建议道:“老夫倒是可以推荐一人,必然能担当此任。” “哦?子纲公推荐何人?” 张纮一指诸葛瑾道:“老夫听说中司马诸葛子瑜之弟诸葛孔明如今身居散骑常侍,在丞相身边顾问军机,深得丞相信重。不如请中司马前往一行,想来孔明常侍念及兄弟情谊,会在丞相面前美言几句,或能促成求和大计。” 孙权闻言,转头问诸葛瑾:“子瑜,你亲弟诸葛孔明不是在荆州吗?怎地在朝中任职,还是散骑常侍这等高位?” 孙权是知道贾成对朝廷改制之事,如今丞相之下有三省六部,作为其中之一的门下省作为顾问参赞侍从丞相左右。 也就是说国家大政几乎都是门下省参与制定的。 门下高官官门下侍中张松与尚书令王朗,中书令钟繇等同副相坐镇长安。 而门下省散骑常侍品阶也就相应等于以前的九卿,还不用像各部尚书那样操劳繁重公事,只需要动动嘴皮子便能影响国策,简直是清贵至极的职位。 诸葛亮年纪轻轻便身居此等职位,分明是说贾成对他极为看重,未来前途显而易见,说他是储相也不为过。 “呃,回禀主公,数年前孔明曾有书信说他前去郑都谋求仕途。这几年音讯隔绝,下吏也不知他身居何职。” 诸葛瑾可不敢说他知道诸葛亮这几年屡次献策,才得到丞相贾成重用,一步步成为贾成心腹之人。 孙权为人外宽内忌,要是知道自己弟弟在朝中担任如此显职,江东赢了还好,孙权高兴之余还能让自己招揽弟弟。 可江东势弱,要是告诉孙权实情,说不定给自己穿多少小鞋。 所以诸葛瑾一直是三缄其口,根本不敢透露弟弟在朝廷任职的事情。 孙权一眼就看出诸葛瑾隐瞒了这件事,只不过眼下事态紧急,在怪罪他也没啥意义。 便安慰道:“山水隔绝音信不通也是常有之事,子瑜休要自责。如今江东危机,贾君美大军不日便至。子瑜还是代我走一趟虎林,就说我孙仲谋愿献地请降,只求江东百姓不受刀兵之祸。” “诺!下吏即刻前往虎林。” ...... 诸葛瑾得了孙权命令,翌日一早便乘船沿江而上,两日后到达芜湖。 此时正是腊月二十五,江南风俗祭祖之时。 可是芜湖城内外风声鹤唳,城中人家各个关门闭户,寒风中一片死寂。 见到周瑜和曹操,两人面容憔悴,曹操年过五旬,虽是满头白发,看上去倒还健壮。 周瑜却似乎受了一点伤,说话间时有几声咳嗽,往日丰神俊朗的身体也消瘦了许多,颧骨深陷,额头皱纹密布,鬓角斑白。 才三十五岁的周瑜看上去比五十五岁的曹操还要老上几分。 “咳咳,子瑜你来作甚?是不是主公派你来助战的?” 周瑜一见到诸葛瑾,便脱口问道。转而看看诸葛瑾身后仅仅百余亲卫,突然一惊道:“不对,难道主公想罢战了?” 诸葛瑾一阵苦笑:“大都督,江东已经没有可用之兵了。” 曹操一把拉住诸葛瑾:“子瑜公,不是还有山越人吗?他们要多少钱财,曹某还有些许积蓄,愿尽数奉上。” 诸葛瑾挣开曹操的手,摇头道:“山越死了那么多人早就不干了,他们结寨自守,赶走地方官员,现在会稽东部尽数反了。” 说起来这还是周瑜、曹操两人的锅。 先前祁乡之战,联军大败,周瑜和曹操为了脱身,将山越人抛弃在战场。 打到最后仅剩的两万多山越人只能放弃抵抗,投降贾军。 因为被联军抛弃,山越人深恨两人背信弃义,让人回去告知家里人,从此以后与孙权决裂。 孙权现在虽然名义上还是占有江东六郡,其实只要有山越人的地方,孙权基本上失去了地方权力,等于一半领地已经不是他的了。 曹操长叹一声,失望的坐在一边再不言语。 周瑜茫然问道:“真的只能投降了吗?” 诸葛瑾神态严肃的点点头:“大都督,不能再打了,江东就剩下些老弱妇孺,还拿什么与朝廷争?主公已经下令让我为使者,前去面见贾君美丞相。大都督,实不相瞒,我二弟在丞相身边颇得丞相信重,若是......我尽量求丞相饶你我一命吧。只是我要带鲁子敬一起过去。” “鲁子敬?”周瑜顿时变了脸色:“主公要把罪责都推在子敬身上?不行,当初我与子敬一起献策主公抗贾,这罪不能由子敬一人承担!要死也是我先死。” “大都督不用说了,”鲁肃昂然而入,对周瑜拱手道:“肃蒙大都督推荐,方入仕江东,为主公献策。如今江东之祸皆由肃起,一人承担又有何妨。诸葛子瑜,且容我大醉一日,明日随你前往虎林赴死可否?” “子敬!”“子敬!”“子敬!” 周瑜、诸葛瑾、曹操三人愕然看着鲁肃,不禁泪满衣襟。 鲁肃出身士族,家世豪富,他身材魁梧武力过人,却与人为善很少和别人红脸,与他相识之人无不钦佩。 就连曹操也是对鲁肃很是欣赏,常常感叹早前没有将他延请到身边做他谋臣,把他比作荀彧、荀攸叔侄。 而且鲁肃极擅交际,孙刘曹三家联盟,此人出力颇多,比手下名士华歆尤有过之。 联军战败,华歆早就临阵脱逃杳无音讯。而鲁肃还是历尽艰险回到芜湖军中,积极帮助周瑜收拢士卒整顿军务,用极大的热情鼓舞士气。 但就是因为他最早提出江东加入联军,便被孙权当做替罪羊送给敌人,以平息贾成的怒火。 要是换做旁人,早就怨天怨地怒声责骂了。 可是鲁肃却毅然站出来,为了江东,为了所有人甘愿承担罪责。 即便是枭雄如曹操,也感动的涕泪横流,悲呼道:“子敬国士无双,请受操一拜!”说罢长拜在地,向鲁肃行了一个大礼。 周瑜双手紧握鲁肃,哽噎道:“子敬,我观贾君美并非嗜杀之人,到了虎林,若有分说机会,切勿惹恼他。江东已欠你颇多,无需慷慨赴死。” 诸葛瑾也道:“大都督放心,瑾就算长跪在我二弟面前,也要求他劝说贾丞相留子敬不死。” 鲁肃哈哈大笑:“大都督,曹使君,切莫效小儿女状。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若江东无恙,贾丞相肯不祸及江东百姓,肃死又何惧!” 说罢向三人拱手:“且容肃放肆大醉一日。”扬长而出。 远远传来他豪迈的歌声:“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三人面面相觑,良久,周瑜叹道:“子敬已存死志,可惜你我却束手无策,惜乎!悲矣!” 曹操沉默良久,幽幽道:“世人皆言贾君美仁厚,只是你等不知,贾君美所言所行只对寒门百姓仁厚,士人?呵呵,犹未可知啊!” 第一百九十五章 平定江东 鲁肃大醉一日,翌日怀着必死的心情慨然上路,与忐忑不安的诸葛瑾一同来到虎林面见贾成。 到达虎林,诸葛瑾表明来意,。 很快便有人带他们一行人进城,入住馆驿。 当天晚上,诸葛瑾请人通报二弟诸葛亮,希望能够先见一见他。却被诸葛亮以国事为先,不敢因私废公为由拒绝了。 诸葛瑾愈发不安,急的在房间里团团打转。 反而鲁肃安慰他道:“尽人事而听天命,子瑜,君子喻于义。你我为江东赴义尔,从容面对吧。” 诸葛瑾跺脚道:“如今江东安危尽在你我之手,而面见贾丞相之前却不知其态度底细,我如何不急。” 鲁肃面容平静的看着诸葛瑾:“江东已是贾丞相案上鱼肉,贾君美心怀天下,当知雷霆一击玉石俱碎的道理。然而破坏容易建设难,江东僻处东南,孙氏两代君主方建成此气象,若你是贾君美,要一个残破的江东又有何用?” “哦?”诸葛瑾神情一振:“子敬是说贾丞相定然应允江东请降之议?” “非仅如此,我断定贾君美还会优待我江东君臣,以安江东百姓之心。” 诸葛瑾长舒一口气:“那就是说我们这次过来最多不过是有惊无险咯。” 鲁肃看着诸葛瑾,幽幽道:“你诸葛子瑜应该无事,我鲁肃却必死无疑。” “子敬何出此言?你不过是为主公出谋划策而已,为何贾丞相一定会要你的命?”诸葛瑾刚舒了一口气,听到鲁肃的话又急起来了。 “贾君美平定江东,必定要找个人立立威,震慑一下地方,将来治理起来也更容易些。江东参战,鲁肃居中斡旋出力颇多,总要有个人来承担责任。这个人非我莫属,子瑜以为我还有活路吗?” 鲁肃冷静的分析着,似乎说的是旁人,而非他自己本人。 诸葛瑾愕然看着鲁肃,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其实他也知道,二弟诸葛亮拒绝见他,鲁肃的命运便已确定。只是他钦佩鲁肃忠义,不肯放弃最后的希望而已。 另一边,虎林县寺,丞相贾成的临时住所。 贾成也在与几个散骑常侍商议江东之事。 他点名问道:“孔明,听说孙仲谋使者诸葛子瑜乃是你长兄,他一进馆驿便使人要求见你,你们兄弟也有好些年未聚了,怎地不肯见他?” 诸葛亮年轻的脸上微微一红,躬身回道:“下官兄长乃是奉孙仲谋之命前来请降的,诸事未协之前下官见之恐有瓜田李下之嫌。” 贾成点点头:“你倒也是谨慎,不过如今大事将定,你说说如何处置曹孟德和江东君臣?” 诸葛亮摇摇头道:“事涉家兄,下官不敢置喙。” 贾成笑了:“你啊,就是太过谨慎,诸葛子瑜不过是孙仲谋家臣而已,与国事何碍。孔明但说无妨。” 贾成的话透露出他对诸葛亮浓厚的信任,其余几个散骑常侍不禁露出羡慕之色。 站在另外一侧的司马懿更是嫉妒不已,只能把头深深低下,生怕丞相看到自己异样的神色。暗自心道:“诸葛村夫何德何能,竟能得到丞相如此看重?不过来日方长,我迟早让丞相知道我司马懿不比这村夫差。” 这几个人的神情心态贾成一目了然,得益于他看过史书,对这几个人性格脾气清清楚楚。况且这几个人都还年轻,年龄最大的司马懿都还只有三十一岁,远没有达到老谋深算的地步,他自然可以拿捏住他们。 有野心不是坏事,不必因噎废食,干掉司马懿、李严这两个历史上的反派。只要设定好框架范围,有强大的制约机制,一样能让他们尽心尽力为新朝服务。 他手下这样的人多的是,张松、法正气量狭小,总是喜欢打击异己。孟达反复无常,一个不爽就可能起兵反叛。 还有甘宁这个目中无人的刺头,自行其是的关羽,嗜酒如命,醉了就喜欢鞭打下属的张飞,倚老卖老,动不动就威胁撂挑子的王朗,等等等等,他都数不过来了。 可就是这些满身毛病的属下,和他同甘共苦,帮助他一路劈荆斩锐,眼看就要一统天下了。 因为大家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就是结束乱世,为天下开创一个盛世江山。 “下官以为,打到现在江东已是疲弱不堪。听说江东各郡百姓揭竿而起比比皆是,府县破坏严重。丞相,拿下江东宜早不宜迟,否则将来重新建设江东投入愈发巨大。” “所以你觉得要加快促成孙仲谋投降?” “不错,孙仲谋大势已去,曹孟德孤穷无依。如今彼辈君臣求的不过是身家性命,富贵养老而已。为了尽快拿下江东,下官以为与他何妨。” 贾成环视其他:“你们几个有何想法?” 李严上前道:“孔明之言虽有道理,下官却有几个问题想问孔明。当初南阳许劭曾评论曹孟德为‘清平之奸贼,乱世之英雄’,可见其人绝非安分守己之辈。若诏安此人,如何安置?不怕他日再度成为心腹之患? 孙仲谋父子三世植根江东,江东民心在孙而不在朝廷。即便江东百姓因其强征家中青壮而屡屡揭竿而起,但因江东士族依然支持仲谋,所以尚能纠集残余抵抗朝廷。由此可见,孙仲谋此人隐患更大。若不将此二人斩草除根,将来一旦祸起,再度靡乱天下,下官请问,孔明兄可敢承担此责?” 庞统怪眼一翻:“李方正此言大谬,朝廷自有规制。区区曹孟德、孙仲谋只要折其羽翼,许以虚爵迁居长安,便能使其虎兕入柙,蛟龙困滩,何患之有?” 司马懿也加入讨论,他支持李严:“所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曹氏百年豪门,谯郡之望;孙氏以武传家,虽家世浅薄,但在江东根基深厚。此二人不除,终究还是隐患。” 贾成哈哈一笑:“时有乱世,故英雄出焉。天下既平,民心思安。即便有一二野心之辈逆天而行,须臾之间便束手就擒。诸位也是熟读史书,遥想当初大汉初立,高祖百废待兴之时,韩信、英布、彭越等人无不战功赫赫,领兵作战之能远胜高祖。为何无人能造反成功?无他,民心思安尔。” 众人受低头沉思起来。 的确,高祖刘邦出身低微,起兵前只是一个区区亭长,而且他领兵作战很少有胜绩。 也就是他的部队名声不错,他本人敢用人才,对人至诚,所以笼络到一帮人才为他做事。 全靠着手下这帮人才夺取了天下。 天下平定后,这些人都分封到各地为王,有兵有粮又有地盘。 可是这些无论是能力还是家世都比刘邦强无数倍的诸侯王,却一一造反失败,最后成了刘邦刀下之鬼。 当时很多人都在分析其中原因,有的说她们太骄傲了,所谓骄兵必败,直取败亡。 有的说他们被刘邦花言巧语欺骗了,才导致没有在最好的时机跟刘邦决裂。 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可是今天贾成说出了最关键的原因,那就是人心思安。 要知道从公元前209年陈胜吴广起义到刘邦公元前202年建立汉朝,中间仅仅只有八年时间,天下百姓就已经深受战争之苦,想要恢复安定的生活。 现在从灵帝光和七年(184年)到现在建安十四年(210年)底,天下百姓已经渡过了二十七年的战乱年月。 谁还会愿意再打下去?谁还不想平平安安的生活? 宁做盛世狗,不为乱世人。 这是多少人发自内心的呐喊。 贾成从黎民百姓的角度一针见血的指出,无论是曹操、孙权也好,还是任何野心家,不要以为自己有多强的能力,也不要以为你能控制多少军队、人口、地盘。 在人心思安的大势面前,任何企图起兵造反的伎俩都将被大势粉碎。 想到这里,四人豁然开朗,齐声拜道:“丞相英明,下官不及也!” 翌日,正是大年初一,新年伊始之际。 贾成正式接见了江东使者诸葛瑾,令诸葛瑾诧异的是,大汉丞相贾成没有给他任何下马威的意思。 反而一见面便直接给出了非常优厚的条件。 其一,江东六郡重归朝廷治下,因为六郡百姓青壮损失众多,贾成宣布免六郡三年赋税; 其二,派有司进驻六郡,发放钱粮和最新农耕器具,帮助该地恢复生产。 其三,承诺请天子册封孙权为诏安侯,曹操为建安侯,食邑千户,举家迁入长安居住。孙曹二氏子弟可入官学读书,考试优异者可选官入仕。 其四,凡孙曹手下文武官员,若仍愿效力新朝,则入太学、军校进修两年,考试成绩合格者,依据才能重新授官。 这四条一说,诸葛瑾大喜过望,俯首叩拜不止,大呼丞相圣明。 至于鲁肃,贾成毫不在意,甚至都没有置喙一句,完全按照孙曹手下官员处置。 以至于鲁肃全程都处于蒙圈状态,好像他是空气一样,根本没人把他当做联军抗贾的最大罪人。 直到结束会面,二人出了大堂,才想起来全程自己都没有说几句话,几乎都是丞相贾成在简单的宣布了这四条,然后就让他们回去复命。 两人生怕夜长梦多,赶紧启程回去。就连路过芜湖,也只是在城门外与周瑜、曹操简单说了说,便飞马赶回建邺。 回到建邺城,这些天一直坐立不安的孙权立刻召见二人。 仔细询问了许久,孙权依然感到不可思议,连连追问道:“子瑜,子敬,这真是丞相当众所说,而不是私下里随便说说的?” 鲁肃死里逃生,回过头来对孙权就有点怨气,不太愿意理睬孙权。 只有诸葛瑾耐心不错,一遍又一遍的诉说他在虎林的所有经历。 末了感叹道:“丞相丰神俊朗,雅量宽宏,传言诚不欺我。主公,丞相素来有一诺千金之名,在下以为当速速促成此事。” 孙权终于完全确认了所有细节,重重点头道:“子瑜言之有理,我当肉袒负荆,大开城门以候丞相大驾。” 然后对鲁肃歉然道:“前些日子为了江东委屈子敬了,还望子敬勿怪。” 鲁肃只是抿着嘴拱拱手,回过味来的他内心悲凉,不想再看到张昭、张纮,甚至更不想看到孙权虚伪的嘴脸。 心灰意冷的他转身出去,回到家中关门闭户,再也不愿意参合到官场中去了。 从此以后鲁肃弃官去职,专心在家教导子弟,醉心于商贾之道。十几年时间置办起亿万家财,成为天下有数的豪富之家。 终其一生,凡官场之人皆避而不见。直到他孙子鲁睦,才因为醉心科学屡有发明而选入国立科学院担任博士,勉强算是鲁氏再如官场了。 这是后话,这里略过不提。 建安十五年(211年),春。 贾成率大军东进,芜湖周瑜、曹操卸甲投降。 至建邺,孙权率领所有文武官员,肉袒负荆出城迎接。 贾成好言抚慰,亲自将衣衫披在孙权身上,并且执其手相携进城。 他在建邺城待了一个月,期间安抚百姓,拜访本地名士父老。等到朝廷派遣官员接手建邺政务,他又巡视江东六郡,带去大批粮食物资,使得江东百姓能够安然度过春荒。 几个月后,他在建邺城接见了从交州赶过来的交州刺史朱褒,以及士燮等交州豪族。 他告诫朱褒,交州既是国家粮食新的基地,又是地处南蛮,族类众多,必须对待所有汉蛮百姓一视同仁,以前刺史张津为诫。 贾成与士燮交谈甚欢,称赞他在交州鼓励耕种,深明大义回归朝廷,为交州百姓免于战火做出巨大贡献。 为了表彰士燮,贾成当场表士燮为河内县侯,食邑五百户,从士氏子弟中挑选了十人随他回长安,进入太学就读。 这其中之意,士燮也非常清楚,无非是为了安抚地方,控制交州地方势力,把士氏子弟当做质子罢了。 不过贾成面上工作做的非常漂亮,士燮又有面子又有里子,自然诚心拜服。 及至六月,贾成终于完成南方所有事宜,率领大军回师长安。 第一百九十六章 改天换地建新朝(完) 建安十五年(211年)六月,大军班师回长安,一路上自然是欢天喜地。 仅就是沿路新占地盘上处处开荒耕种,新朝派驻官员带领百姓风风火火建设家园的场景,就让贾成一直笑容满面,浓浓的成就感充满心中。 来到这世间已经十八年了。 在这十八年中,贾成从起初为了不依附别人活下去,从未停止过奋斗。 以左冯翊功曹史之职屯田长平馆,活长安军民百姓数十万人,搏得“仁义小郎君”之名。 又殚精竭虑救出天子刘协,定都南郑,为日益颓危的汉室赢得喘息之机,使汉室拥有再度崛起的希望。 他以区区汉中一郡为根底,收益州,平定庞羲、赵韪、杨松叛乱。数年间击败马腾、韩遂,以及李傕、郭汜等势力的进攻,稳固新朝疆域。 制定新朝律法,鼓励农商,恢复百工,日复一日加强军队战斗力。 他广设学校,开启民智,培养了一批又一批具有先进思想的青年才俊,使得地处西南的新朝蒸蒸日上,民富国强,实力远胜天下诸侯。 随后平定朝中腐朽势力反扑,彻底奠定他在新朝统治。 平凉州,收复两京,败袁绍,鼎定中原。 最后大军南征,败孙刘曹三家联军,逼降刘琮,威震江东,迫使孙权、曹操束手归降。 这等功业,已经冠盖古今,就如同他横槊大江所赋歌中之言--周公吐哺天下归心了。 放眼天下,如今也只有辽东公孙渊尚且割据一隅,还未纳土归降。 不过这最后一块地盘贾成并不急着拿下,他儿子贾维已经十一岁了,如今正在中学读书。 贾成打算等过几年,贾维在太学和军校学成毕业,若那时候公孙渊还是坚持不肯投降,那就选派一员经验丰富的将领,让儿子跟着平定辽东。 那时候儿子不仅有跟着他治理国政的经验,还拥有一定的战争经验,可以更好的治理这庞大的帝国。 在此之前,他还有最后一件事情要处理,那就是如何处置还在郑都汉宫中,这汉室天下名义上的主人刘协。 所以回到长安后,贾成并没有马上召集群臣论功行赏,而是轻车简从,前往郑都面见天子刘协。 郑都,汉安殿。 虽然这几年大汉中心已经渐渐转移到长安,郑都早就没了天下最富庶之城的称号。但十几年的繁盛,郑都依然是帝国之西最繁华的城市,没有之一。 比新兴的益州治所成都更加雍容华贵。 作为汉室名义上的主人,皇家商队每年还是会提供高达亿万的收益供养天子。 刘协这几年似乎转了性,他不再关注国事,也不再过于追求建造奢靡的宫室。反而用皇室收益建造皇家医署,整日钻研医术。 他虽然不能出宫会见官民百姓,但这些年来整理了大量医术药方,以“郎中”之名刊印分发到各地皇家医署。 渐渐的,民间因为这些医术、药方治愈的百姓感恩戴德,由于不知其名,便尊称治愈自己的医匠为“郎中”。 贾成一边回想着鲍出给他整理的关于刘协的资料,一边踏步走入殿中。 刘协早就接到内侍通报,如今已是三十一岁的他早已没了少年时的浮躁。或许是沉迷医术,有了精神寄托,整个人竟隐隐带着一种超然脱俗的气质。 他从容的将手中笔墨放在一边,平静的对贾成道:“我本来以为来的是那些想钻营求荣的小人,想不到是你贾君美亲自来了,想必这个位置你等很久了吧。” “陛下......” 刘协摆摆手,打断贾成的话:“我把殿中闲杂人都支出去了,这里就你我二人。” 说完走下台阶,随意找了个地方盘膝坐下,拍拍身边地板:“你我亦友亦敌近二十年,也做了近二十年似是而非的君臣,今日就不必拘泥俗礼,坐下来闲聊几句可好?” 见刘协仪态从容,贾成便也放下各自身份,微微一笑坐在刘协身边。 “君美,我记得当初你跟着文和公进宫见我之时也只是一翩翩少年,我想问问,那时候你会想到有今日吗?” 贾成想了想,摇头道:“不瞒您说,当初还真没想到有今日。只是看着长安处处饿殍,李傕等人倒行逆施,跟着他们终归不会长久,才说服叔父想要另谋出路。” 刘协点点头:“这倒是与我当初所想颇为相同,只是我困于宫中,周围皆是李、郭一党,节衣缩食凑出的粮食向百姓施粥尚且被一层层贪墨。的确不如你在外引百姓出城屯田更加能够活民。不过你倒是胆大,竟然敢硬扛马腾,一步步脱离西凉军,不怕李傕回过味来处死你么?” “我也是没有办法,留在西凉军这边,以李傕、郭汜等人秉性,迟早走入死路。不如搏上一搏,另外找块地盘,或许还能找到一条生路。况且我叔父智谋过人,还心向汉室,定然能帮我处理好首尾。” “那我还有个疑问,当初你贾君美手上也有数千强兵,马超都败于你手,还秘密经营盩厔两年,粮草足备。若是顺势占据天水、南安、陇西诸郡,以你之才数年间便可西取凉州,东夺关中,成一方诸侯。为何还要冒死把我和百官救出长安,还亲身涉险说服汉中张鲁,以高祖龙兴之地辅佐我?甚至甘心被我剥夺权力,闲置起来呢?” 说到这里,贾成幽幽一叹,有些感慨道:“当初我若是只想做割据一方的土皇帝,那来这个世上有何意义。” 刘协却是没有意识到贾成的题外之意,顺着自己的思路道:“想来当初你与文和公一样,想做个匡扶汉室的名臣吧。只不过我年少轻狂,又对你猜忌日深,乱用帝王权术,才使得我们君臣之间生了嫌隙。这或许是我咎由自取罢了。” 贾成不以为然道:“大汉沉疴日久,杯葛功臣之事比比皆是,当初平黄巾三将,皇甫义真、朱公伟、卢子干,哪一个不是如此?若先帝能亲贤臣远小人,辟除阉宦,大汉何至于靡乱?陛下恐惧我擅权,我何尝不怕陛下出手害我? 说实话,贾氏本末流士族,只求苟活于世。若能助陛下匡扶汉室,解救天下黎民,然后封妻荫子富贵一生,意思贾氏全族最大夙愿。 所谓治大国如烹小鲜,徐徐图之方为王道。彼时文有老师士孙君策公,我叔父贾文和,以及张鲁、阎圃、钟繇等清明之士,武有甘宁、徐晃、甚至老将皇甫义真、朱公伟皆在朝中。益州也已有意归顺朝廷。陛下即便不用我,也迟早能够平定天下。 所以我心甘情愿交出兵权,一心安做富家翁。 但是陛下刚至汉中,便沉迷小人阿谀之辞,兴宫室,刮民财,启用无能之辈,逼反本地豪族杨松。杨松小人,深恨我劝张鲁迎陛下如境,怎会容我苟活?陛下,时局所逼,我不得不如此而已。” 刘协想及过往,不仅深深叹了口气:“我这些年偶尔也会想起当初,说后悔,肯定是有的。想想我若是亲政,即便不犯那些错误,平定天下或有可能,要做到如今这番景象,却绝无可能。如今你已是万民所望,这九五之位,看来只能换你来坐了。 前些年你每打一场胜仗,每取一地,我都是胆战心惊彻夜难安,生怕你突然带兵回来谋朝篡位,使汉室江山断送在我手里。 如今我也想通了,既然大势如此,我强留在这个位置,徒受小人之辱而已。还不如干脆点,给我刘氏存些脸面吧。” 刘协的话不禁让贾成感慨万千,有些自嘲的笑道:“是啊!大势所趋,呵呵......,我若不取陛下而代之,不知道将来会生出多少事端。君不君,臣不臣,到后来杀戮在所难免,不是你杀我,就是我杀你。陛下倒也看得通透。” 刘协愣了愣,不禁笑了:“这么说来,你今日不是来取我性命的?我倒是有些想多了。” “呵呵,陛下想多了,改朝换代不需要那么血腥,这天下有德者得之,靠杀戮谁也坐不稳这个位置。陛下既然治理不了国政,出来治疗百姓疾病也算是对国家做贡献了。” “刘氏不治民生治民疾?你不怕我靠着治愈百姓疾病重获民心,对你产生威胁么?” 刘协平静的脸上终于现出惊容,贾成非但承诺不杀他刘氏皇族,还正式同意他从事医术,公开为天下百姓治病。 贾成的胆量和气度简直是前所未有的。 要知道两百年前王莽篡汉,不知道杀了多少刘氏子孙,几乎将皇族嫡系杀的干干净净,最后尚且被刘氏翻盘成功,光武帝刘秀成功逆袭,建立东汉政权。 如今贾成不但不杀退位天子刘协,还允许他游走天下,四处行医。这蜜汁操作,震的刘协简直无言以对。 “威胁?哈哈哈!陛下在位时尚不能威胁到我,下野之后无权无兵,有何可惧?况且陛下在野,可以看看我贾成如何治理天下百姓。存刘氏在野,也能告诫我贾氏子孙,若不能心存江山社稷,百姓民生,则刘氏便为我贾氏前车之鉴。” 贾成放声大笑,无比自信道。 作为封建国家,皇帝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开国之主尚能顾及民生,不会胡乱做事。 但没有任何制约的权力必将导致数代以后的皇帝越来越腐朽堕落,最后百姓忍无可忍揭竿而起,导致改朝换代。 这是华夏数千年来的必然趋势,如同一个个循环,周而复始很难改变。 有道是没有千年的朝代,只有千年的家族,原因就在于此。 贾成想要打破这个规律,就必须让皇帝的权力得到制约,还要有足够的威胁促使贾氏将来的皇帝不敢滥用权力。 这个威胁就是刘氏。 他让上一任皇族游转在民间,并且还能拥有一定的声望,就是告诉子孙,你们要是不考虑百姓民生,那么刘氏便能再度起来,推翻贾氏。 再说了,有刘氏的例子在前,数百年后即便将来改朝换代,不杀前任皇族的传统也将逐渐深入天下人心中,让替代者不敢罔顾民意,仍然会保留贾氏血脉。 两人聊了许久,甚至刘协还摆下酒宴款待贾成。 直到夜幕降临,皇宫关门落锁之时,贾成才告辞离开。 翌日,轻车简从的贾成便离开郑都,回到长安。 不久,天子刘协下诏,以自己德薄,不堪天下重任,而丞相贾成文治武功冠盖古今为由,禅天子位与贾成。 贾成接到诏书,于丞相府恸哭不止,上书力辞,把诏书封回郑都。 刘协再度下诏,于是者三,走了一遍三辞三让的过程。 贾成终于接了诏书,同意刘协禅让帝位。 建安十五年(211年)冬,贾成令人在长安郊外建起一座九丈高的封禅台,以周礼祭拜上天。天子刘协请丞相贾成登坛受禅,坛下集大小官僚四百余员,御林虎贲禁军三十余万,刘协亲捧玉玺奉贾成。 贾成昂然受之。坛下群臣跪听册曰: 咨尔贾成!昔者唐尧禅位于虞舜,舜亦以命禹:天命不于常,惟归有德。汉道陵迟,世失其序;降及朕躬,大乱滋昏,群凶恣逆,宇内颠覆。赖丞相神武,拯兹难于四方,惟清区夏,以保绥我宗庙;岂予一人获乂,俾九服实受其赐。今成钦承前绪,光于乃德;恢文武之大业,昭尔考之弘烈。皇灵降瑞,人神告徵;诞惟亮采,师锡朕命。全曰尔度克协于虞舜,用率我唐典,敬逊尔位。於戏!天之历数在尔躬,君其袛顺大礼,飨万国以肃承天命! 读册已毕,丞相贾成即受八般大礼,登了帝位。尚书令王朗引大小官僚朝于坛下。 改建安十五年黄初元年,因为东汉是火德,贾成新朝承汉而生,所以是土德,国号为中,取中土之意。 封发妻蔡氏为皇后,长子贾维为太子。 中朝既立,贾成大赦天下,开始分封群臣。 首先,他封废天子刘协为山阳公,改山阳郡为山阳国以为其封地,世袭罔替。许他在其封地奉汉正朔和服色,建汉宗庙以奉汉祀。刘氏子孙布医天下,世称郎中。 又封孙权为孙权为诏安侯,曹操为建安侯,食邑千户,刘琮为迎安侯,举家迁入长安居住。孙刘曹三家子弟可入官学读书,考试优异者可选官入仕,以应先前承诺。 把废帝和几个诸侯分封完毕后,他便开始论功行赏,册封群臣。 贾成废掉丞相之职,正式颁布采用三省六部制,任以王朗为尚书令,钟繇为中书令,张松为门下侍中。 在军事上,贾成分全国禁军为八大柱国,分别由甘宁、徐晃、黄忠、张飞、赵云、关羽、严颜、孟达担任各部柱国大将军,以法正为司隶校尉兼金吾卫大将军,职同柱国大将军。 这九人授衔为元帅,成为帝国最高将领。 升任袁谭为幽州防御使,秩比柱国大将军,主持幽州军务。 这项任命就是宣告天下,将来平定辽东公孙渊的人选就是袁谭,如果他能够辅佐太子贾维收复辽东,那就意味着袁谭必将晋升柱国大将军,成为帝国最后一个元帅。 按照二十等爵位制,贾成随后册封了列侯以下各等军功爵位凡三万三千五百一十六人。又叙功在皇城凌烟阁画功臣三十六人供奉其中,史称凌烟阁三十六功臣。 中朝建立,华夏大地便进入新的历史篇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