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月美人》 第一章 傍晚时分,位在雷峰下长桥边的「南园」朱家充塞着一片肃杀之气。 一个个穿著整齐,腰佩长剑的东厂锦衣卫将偌大的南园包围得水泄不通;连平时只开给猫狗经过的小门前都站了两个,更别提那十步一冈,五步一人。满园满屋的人,让朱家大小吓得手脚发软,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名身穿黑色袍服、手执拂尘、头戴高冠的男子,趾高气昂、居高临下地扫视跪地的朱家人,阴阳怪气地对着朱家的主人朱合说道:「朱关,好久不见了!」 被两名锦衣卫强按在地上的朱眯起眼,满是愤怒与不平地瞪向那男子。 那人步下太师椅,用脚尖顶起朱的下巴说道:「朱,你可知你身犯何罪?」 朱用力一撇头,避过那极轻蔑且无礼的举动,「张昌明,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好了,何需拐弯抹角?」 原来这人正是东厂提督太监张昌明。 东厂,是大明朝特有的机构,直属于皇帝,专门替皇帝查案办事,听命于皇帝行事。举凡明朝官员百姓,大都不怕官怕东厂,因为遇上官,还可以讲理,但遇上东厂,那可真只有准备棺材收尸的份!所以怎么能不怕呢? 不过朱抹认光明磊落、问心无愧,因此即使面对如豺狼猛虎的东厂,面对如夜叉鬼魅、杀人不眨眼的张昌明,倒也镇定自如。 张昌明沉沉一笑,伸手摸了摸光滑的下巴,眯着眼说:「有人密告,说你藏匿朝廷钦命要犯,你知不知道?」 朱冷冷一哼,「钦命要犯?张昌明,朱家大小一百三十二口人,全都在这儿,说我窝藏钦命要犯,从何说起?」 「是吗?我问你,你看这是什么?」张昌明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晃了晃。 朱根本连看都懒得看,「不必看,有什么话就直说!」 「好,有人说你和勾结谋逆党人,意图颠覆朝廷,对皇上不利。朱,你可有话说?」 「谋逆?朱虽然辞官多年,却曾经身受朝廷俸禄感念在心,怎么会勾结谋逆党人呢?张昌明,别人或许不知道你在耍什么把戏,但我可清楚得很。」 「喔?既然如此,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张昌明阴沉一笑,「我要你的女儿进宫伺候皇上。」 朱想都不想便拒绝,「不可能!儿已经有婆家了,不可能进宫伺候皇上。」 张昌明丝毫不以为意,「你想想,以你女儿的天姿国色,皇上见了一定会喜欢,说不定一高兴就赏她个什么贵妃的,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到时候你朱家不就大富大贵了吗?」 「如果我要富贵,当年就不会上书反对皇上设置东厂,更不会联名要求皇上禁止阉人干政!」 这毫不掩饰的讥讽,刺得张昌明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这辈子最大的耻辱就是身?宦官,最恨的就是别人叫他阉人,想不到这个朱竟然如此不知好歹,胆大妄?,公然当着这么多人面前侮辱他! 该死,他不会放过他的!如果今天朱肯把女儿送进宫,伺候皇上那便罢;如果坚持不肯,那么他会让朱家满门抄斩,还要朱的宝贝女儿身败名裂,沦?众人玩弄的娼妓不可! 想到这儿,张昌明眼中露出一抹杀机,「朱,记得当年你是怎么罢官的吗?」 「怎么不记得?当年朝中十三名大臣联名请退,?的就是阻止皇上让阉人干政,扰乱朝纲!」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少数几个受太祖皇帝所托,辅佐当时的建文太子的诰命大臣,我问你,你尽到你该尽的责任好好辅佐太子了吗?」 朱猛然?起头瞪着张昌明,「张昌明,你想说什么?」 「皇上感念先皇仁孝,这几年励精图治,好不容易将乱臣贼党一一扫尽,告慰其在天之灵。但皇上又想,当年如果你这位大学士曾经尽过半点心力,或许先皇也不会陷于困境了。所以皇上要我来问问,当年你这官是怎么做的?」 朱是何等聪明的人,怎么会听不懂张昌明这冠冕堂皇,明褒暗贬,夹刀带棍,又顾左右而言它的话呢?张昌明表面上似乎是为了靖难查究当年诰命大臣之责,实则是在算从前他反对他的总帐,顺便查问至今下落不明的建文帝行踪;至于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为了他的女儿朱夕。 朱夕是朱的独生女,人称「赛西湖」。因为西湖有十景,但这十景却比不上朱夕的一个低眉浅笑;所以朱夕今年虽然只有十八岁,却名动杭州城,连东厂提督张昌明都慕名前来,希望能让朱夕进宫,以培植自己在宫中的势力。 不过朱夕拒绝了!一来,她不想进入那个庭院深深的皇宫内苑,过着尔虞我诈的勾心斗角生活;二来早在一年前,朱就?朱夕订下一门亲事,对像是洛阳首富长孙家的公子。 进宫是别人求之不得的机会,朱家想都不想就拒绝。 但张昌明又岂是如此容易就善罢甘休的人?当年,他可以为了一句「阉人干政」,逼退十三名大臣,今天,自然能?此大动干戈,兴师问罪。 于是打从朱夕拒绝入宫那天起,朱家就过着风声鹤唳的日子,而朱也每天忧心忡忡,?朱家可能遭受的命运担心。想不到这一天竟会这么快到来,还是以如此令人无法承受的理由。 「朱,你是个识实务之人,应该知道我在说什么,而我也不是会记仇的人,反正我所做妁一切都是为了皇上。我再问你一句,你肯不肯让你的女儿进宫伺候皇上?」 朱还没回答,一道清脆悦耳的女子声音突地响起:「不用问了,我可以亲口告诉你,不可能!」 张昌明眼睛一眯,看向那名女子,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他简直连话都说不出来。 老天!她……她是人吗?她根本就是传说中的洛水女神转世,美得教人双眼片刻都舍不得移开。 但见眼前站了个约莫十八、九岁的年轻女子,头上梳了个挑心髻,身穿紫色长衫,紫色背子,衬了条月华裙,貌若西施,恍如神仙妃子。 张昌明踱到女子面前,眨也不眨眼地瞅着看,「你就是朱夕,人称赛西湖?」 朱夕昂然点头,「我是朱夕。」 张昌明点点头,左左右右绕着她转了一圈,上上下下打量,还伸手托起那绝美出尘的小脸细细瞧,「自古西湖十景赛天下,但杭州人人皆知,南园朱夕的美,连西湖十景也比不上。今日一见,果真天姿国色、风华绝代,即使西施再世,也不过如此吧?」 朱夕别开头,避过这无礼的轻薄,「公公请回吧!朱家早离开庙堂多年,和朝中一切都已生疏,即使想窝藏什么钦命要犯,想议论朝纲,都轮不到我们。」 「是吗?你父亲做了什么他自己最清楚了,否则人家怎么会密告到你们身上呢?」 「是什么人密告,密告什么,请公公说清楚!」 张昌明手一扬,一名锦衣卫立即奉上一样看似信函的东西,「你自己看。」 朱夕也是连看都懒得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公公,有话就请直说,不要拿这套来吓唬人。」 「是吗?那我就直说。你跟我进宫去见皇上,以你的容貌条件,我保你有一辈子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如何?」 朱夕摇头,「我爹刚才说过了,我已经有婆家,依照大明律例,许婆家的女子是可以不应诏的!」 「哦?」眼看说服不了朱夕,张昌明转而对朱说:「朱,你的意思呢?这关系到你的前途,关系到朱家上下一百三十二条人命的未来,你不再考虑看看?」 「不可能,大丈夫一言九鼎,既然我已经替儿找了婆家也下了聘,说什么也不能反悔!再说,我不会让我的女儿成为你争权夺利的工具!」 「不愿意?」张昌明一脸平静,显然早料到朱会这样说,「你再说一遍!」 朱?起头,「我说不可能就是不可能!」 张昌明阴沉地扯扯嘴,「朱,我知道你不怕死,难道你就真的不顾你家人的安危?」 「他们不是贪生怕死之辈,而且我相信皇上是个明辨是非之人,不会轻易相信你,也不会随便诬陷臣子。」 「哦?」他伸手一把揪住朱夕,「那么你的女儿呢?你就不在乎你女儿的安危?」 看到朱夕被捉,朱不禁有些着急起来。 「你……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张昌明捏着朱夕的下巴,指尖在她脸上轻抚着,「她很美,倾国倾城的美,如果皇上见了一定会喜欢,可惜她是个罪人之女,不配进宫伺候皇上,倒是有一个人很适合……」 朱心中顿时慌成一片,「放开儿,她什么也不知道,你放开她,放开她!」 「来不及了!我刚刚给过你很多次机会,希望你能好自? 之,想不到你就像西湖的石头一样,又硬又顽固,现在你想再反悔已经来不及了,你就等着看你女儿成为千人骑、万人睡的娼妓吧!」 他一把将朱夕推给一旁的锦衣卫,「来人!把她给我送去驿馆给长孙大人,就说是我送他的礼物。至于朱家其它人,一律原地看守,严加拷问,不准走了半个人泄漏半点风声,否则提头来见!」 「是!」 ???「进去!」冷冷一喝,两名锦衣卫不由分说便将朱夕推进一间漆黑的厢房里,同时欠身恭敬道:「大人,这女子是公公特地送来?大人解闷的,请大人笑纳!」 黑暗中传来一道冷漠的低沉声音:「我知道了,你们下去领赏吧!」 「谢大人!」两人拱手?礼,向后退出门外,临走前不忘关上门,将朱夕留在漆黑不见五指的房内。 乍然听见那犹如宣判她命运的关门声,朱夕整个人几乎跳了起来,她奔上前,拚命拍打着门,「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 但回答她的,只有微微的风声,以及满室的寂静。 朱夕不死心,继续拍打叫喊着:「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我没有罪,朱家也没有罪,你们不能把我关在这里,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这时黑暗中,那个冷得教人直打哆嗦的声音再度响起,「别叫了,一进入这门,哪里还有你翻身求救的余地?」 朱夕像被雷打到似的楞在当场,老天!她几乎忘了这房里还有另一个人,另一个他们口口声声所说的「大人」。 她慌张地转身凝望四周,试图分辨清楚眼前的一切,奈何迎接她的除了黑暗以外,就是那个好听却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 「你叫什么名字?」 朱夕瞪大眼睛,瞧着黑暗中那隐隐可见的人影。 眼看自己的问话得不到回答,长孙洛又问:「我在问你,你没听见吗?你叫什么名字?」 朱夕还是没有说话,脚下却无声无息地往门边移动,悄然伸手想开门,就快把门拉开时,一只铁臂不知打哪儿冒出来揪住了她。 「想逃?我说过,进了这门,就再没有走出去的机会了,你听不懂吗?」像冰一样的话语在朱夕耳际响起,吹拂在脸上的温热气息让她心慌,而抓着她的手更如钢铁般让人无可抗拒,难以逃脱。 朱夕疼得眼泪几乎都快掉了,但她强忍着,「放了我,求求你,放了我好不好?」 长孙洛冷冷一笑,「放了你?凭什么要我放你?」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只要你肯放了我,不论做牛做马,我都会想办法报答你的!」 一阵张狂的笑声划破黑夜的宁静,「报答?我长孙洛生来只知报复,不知有报答!既然你是别人送我的礼物,我为什么不收下呢?」 说着,他将朱夕往床上一推,低声喝令道,「把衣服脱了,我想看看这次张昌明送什么样的礼物给我!」 朱夕慌得连往后退,一手紧紧抓住自己的衣襟,对这个自称叫长孙洛的男子低喊:「不可以,你不可以这么做……」 「为什么不可以?张昌明把你送给我,就代表你已经是我的!既然你是我的,我想怎么做,都是我的权利。」 「不,那是他说的,我并没有同意,而且我没犯错,更不是娼妓,他没有权利这么做。」 长孙洛再次大笑起来,他伸手捏着朱夕的下巴,把脸凑近她,「同意?你不知道东厂人做事向来不问对不对、敢不敢,只问想不想、高不高兴吗?我不管你为什么会落在张昌明手里,也不想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犯了什么罪。我现在只知道你是一个女人,而我是男人,一个正好有欲望,亟需满足的男人!」 话声刚落,长孙洛霸道的唇便猛然堵住朱夕的,毫不客气地吸吮、亲吻着。 朱夕闷哼一声,本能地别过头,闭紧嘴巳,双手不停地捶打他,「放开我,你放开我!」 长孙洛丝毫不?所动,他牢牢地将朱夕压在床上,大手硬是扳过她的脸,强行将热得会烫人的双唇覆上她的,尽情地蹂躏、掠夺她的甜美。 久久,他终于?起头,那在黑暗中亮得会发光的眸子却闪过一丝诧异。 她好甜、好香、好软。他有过不少女人,吻过的女子更不计其数,却没有一个像她这么甜、这么香又这么诱人的。 他不禁低下头又覆上她的唇,依然狂傲霸气地吸吮,同时将舌尖探进她小嘴里,恣肆地侵略、纠缠。 朱夕简直连气都喘不过来!她一向很少出门见人,更别提让人押着强吻,可是这男人却如此蛮横,一而再、再而三地轻薄她,着实过分! 于是朱夕想都不想,张嘴便往长孙洛唇上咬去……长孙洛低声一哼,松开了朱夕,血丝沿着他唇边流下,「你……」 她连忙后退,又惊又慌又怕地瞪着黑暗中的他,「是你不好,我已经说不要了,你还……啊!」 话声未落,朱夕便觉得有人揪住自己的长发,她还来不及抵抗,脖子已经被一只大手给扣住,「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咬我!你难道不顾朱家上下一百三十二条人命的死活了吗?」 朱夕轰地僵住身子,「你说什么?」 长孙洛一分分、一寸寸的用力勒紧她脖子,「你叫朱夕,是大学士朱的独生女,人称赛西湖,对吧?」 「你怎么会知道?」 「别人或许不知道张昌明在搞什么把戏,我却一清二楚。如果你还想救你父亲、救朱家人的性命,就乖乖听话,否则天一亮,任谁都救不了你父亲!」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长孙洛低低重复道,突地伸手扯下她的衣衫,张口往那雪白香软的肌肤吻去,进而将一只乳尖含入嘴里,粗鲁地啃咬、玩弄,「就是这个意思!」 朱夕浑身一颤,本能地想推开他,「不要,放开我,你放开我!」 「放开你?可以,如果你想在天亮时看到满地滚动的人头,那你就走吧!」 说罢,他果真放开她。 朱夕闻言,反而僵躺着动也不动,「什……什么?」 「你怎么不想想,张昌明为什么大老远把你从西湖送到驿馆给我?他大可以直接把你赏给其它锦衣卫,让你身败名裂,让你变成不折不扣的娼妓,更有的是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方法,不是吗?」 这番话犹如一桶冷水,浇醒朱夕。 是啊,她怎么没想到张昌明为什么要千里迢迢地把自己送到这驿馆来?莫非这个长孙洛才是整个抄家事件的真正执行者? 「你……才是那个奉命查抄朱家的人,对不对?」 长孙洛沉默不语,而这沉默,恰恰证实了她的猜测无误。 朱夕的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你可以救我爹?救我的家人?」 「你说呢?」长孙洛给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 「张昌明是东厂提督,可是他对你似乎很客气,你……你一定是皇帝身边很重要的人,是吧?」 「重不重要的定义依人而论,如果你觉得我很重要,那我就很重要;如果你觉得我只是个重色重利、?所欲?的贪官污吏,那就没什么好谈的。」 朱夕静静凝望着眼前的人影,「你要我做什么?」 长孙洛眸光一沉,「张昌明送你给我的目的是什么,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才对。」 「如果我答应你,你会救我爹吗?」 「这得看你能配合到什么地步了!」 说完,他静默不语,将选择权又?回朱夕手上。 朱夕咬着唇,陷入思考中。该答应他吗?可是一答应他,就代表她朱夕从此身败名裂,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永无回头的一日;可不答应他,爹的命,朱家上下百余口人的命,是一点希望也没有,这又该怎么办?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们送死? 不,不行!如果要牺牲,就牺牲她一人好了,反正当她拒绝入宫被张昌明强押到驿馆时,她就知道会面临什么样的命运,也知道自己已经不再是朱夕了! 于是她点头,「我答应你,只是我希望你能信守约定,救我爹和我家人一命。」 说着,她闭起眼睛,用颤抖不已的手解开那早就被长孙洛扯下的衣衫,瑟缩地躺下。 长孙洛一语不发,动也不动地瞪着她,黑暗中只听到他沉闷的呼吸声,和朱夕紧张的喘息声。久久,他终于开口,「你还是完璧吧?」 朱夕没有回答,她别过头,泪水无声地沿着脸颊滑下。 他低叹口气,起身脱去衣衫,将那赤裸的身躯压在身下,「你会有点痛,但是我答应你,尽量小心,尽量不弄疼你,嗯?」 朱夕闭起眼睛,认命地承受上天所给予她的命运。 她以为自己已经准备好了,以为已经可以接受那预期中的痛楚,但是当那硕大的硬挺猛然侵入她的处女地时,她还是忍不住哭喊出来,双手拚命推打着长孙洛,「不要,放开我,放开我……」 长孙洛心中闪过一丝不忍,差点就想抽身而退,但一想到朱家可能面临的命运和张昌明的手段时,他便将那丝不忍挥去,并给了朱夕一记强而有力的抽送。 朱夕几乎晕了过去,她完全无法可想,只能无助地接纳长孙洛的坚实占有,承受他一波强过一波的冲刺。 她的神智逐渐远扬,脑袋里犹如被抽空般一片空白,只剩下仿佛已经不属于她的身子本能地响应长孙洛,随他的律动起舞,随他的节奏奔腾,最后陷入茫然黑暗中,失去知觉。 第二章 一大清早的澡堂里,朱夕跪在地上,从浴池里舀出一桶又一桶的冷水往自己身上浇。 冷水,打湿头发,流过脸庞,沿着身体滑落于地,她意欲洗去一身的狼狈和尘土,却洗不掉她心底的委屈和伤痛。 她又舀起一桶水,搓洗着自己的胸脯,拼了命地想把上头长孙洛所烙印下的瘀痕洗去。但任凭她怎么洗、怎么搓,几乎快搓去一层皮,那瘀痕就如同在嘲笑她似的,好端端地留着,在在提醒她,她已不再贞洁了,而是个被男人羞辱过的下贱女人。 想到这儿,泪水悄然滴落,她忍不住趴在湿淋淋的地上痛哭失声。 老天,为什么是她?为什么会是她呢?为什么这种命运会降临在她身上?难道她拒绝皇帝的诏命错了?难道她应该入宫,当一个没有灵魂、没有生气、没有自主意识,只依附皇帝宠幸过日子的木头娃娃?难道长得漂亮也是种错误吗?如果可以,她真希望自己长得丑一些。 她有好多好多的梦想。她想离开杭州到其它地方走走,想换上男装到学堂读书,更想到洛阳去看看长孙员外,看看那个慈祥又和蔼的老人,那个只凭一幅画就下了聘,就认定自己是他孙媳妇的老人家。 只是这件事还有希望吗?长孙家在洛阳是那样的一个富豪人家,他们肯要一个被人糟蹋过的女人做媳妇吗?即使长孙员外肯,他的孙子肯吗?而爹爹如果知道自己像娼妓一样让人糟蹋,他会多伤心、多愤怒啊! 朱夕泪如雨下,她边哭边提起水桶往自己身上淋,让泪水混杂着刺骨冰水一冲而下,仿佛这样可以减轻她身体和心里的痛。 她哭得那样伤心,哭得肝肠寸断,完全没有注意到一道高大瘦削的人影已经站在一旁注视她很久,那人正是她深恶痛绝,夺去她贞操的长孙洛。 长孙洛站在帘子后,目不转睛地看着朱夕发疯似地用冷水冲自己,看她拚命地搓洗自己,看她伤心欲绝地哭倒在地,一抹不忍再次浮现在他眼中。 他知道自己做得过分,也知道自己那样占有她,对她而言不仅是种侮辱,更是种毁灭,但他不这样做,能瞒过张昌明的耳目吗?他不这样做,那两个站在门外监视的锦衣卫会满意地离去吗?他们的目的就是要她身败名裂! 长孙洛无声地叹口气,?起眼睛又看向朱夕,见她又提起冰水往自己身上冲时,他不禁上前,取走她手中的桶子摔在一旁,「你疯了吗?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朱夕满脸的泪与水,「你来做什么?我已经照你的要求去做了,你还想要什么?」 长孙洛摇摇头,脱下自己的外袍罩在她早已冷得发抖的赤裸身躯上。 朱夕一把拨开他的衣服,「我知道了!你还想糟蹋我,对不对?没问题,既然张昌明把我送给你,我就是你的,你想怎么做,都是你的权利和自由,我不会有意见的。」 说着,她往地上一躺,张开双腿迎向长孙洛。 长孙洛眯起眼睛,「不要这样作贱自己,你不是这种女人……」 朱夕哈哈大笑,然而那笑声却比哭还难听,「我不是这种女人?那我是哪种女人?我的一辈子已经被你毁了,而你居然还敢跟我说这种话!」 「唉!」他轻叹口气,「我知道你恨我,但是请听我说,好不好?」 「请?」朱夕缓缓坐了起来,「请这字怎么会出自你这个达官显贵的口中?应该是我请你、求你才对!」 她跪在长孙洛面前,叩叩有声地在地上磕头,是哀求也是责备,是自暴自弃,更是自甘堕落,「大人,求你,救救我爹!只要你能救我爹,我愿意卖身?娼,也愿意答应你任何的条件,只要你救我爹,只要你救我爹!」 闻之,长孙洛漂亮的黑眸有着一抹复杂的兴味,「你愿意卖身?娼?」 朱夕趴伏在地,泪水一颗颗落下,「是的,我愿意,只求你救我爹和我的家人。」 他蹲下身子,凝望着她的光滑背脊,「如果我说不呢?」 朱夕猛然?起头,「不!?你答应过我的,你昨天答应我要救我爹的,现在怎么可以反悔?」 长孙洛微微一笑,那笑容好看极了,「我是说不要你当娼妓,也不会要你卖身,我要你当我的妻子。」 她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两眼瞪得大大的,「你……你说什么?」 他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说:「我说我要娶你?妻。」 朱夕频频摇头,「不,不会的,你不会想娶我,你也没有理由娶我,你只是在骗我,对不对?」 「我当然有理由娶你,而且理由充足。」 朱夕还是摇头,「不对,你是皇帝身边的人,连东厂提督都对你敬畏三分,说什么都没有理由娶我。」 「你听了就知道我为什么想娶你?妻。第一个理由不必说了,我破了你的清白之身,自然得对你负责;至于第二个理由……」他顿了顿,一脸莫测高深,「因为我是洛阳长孙家的人,所以我非得娶你不可。」 朱夕完全无法相信,「你说什么?」 「我说我是洛阳长孙家的人,我叫长孙洛,是你的未婚夫。」 ???长孙洛舒服靠在椅子上,修长的双腿大剌剌地交错,锐利的眼直盯着面前那美得不像真人的朱夕。 她真美!虽然他早听说朱夕秉绝代姿容,负洛神才貌,也要了她的处女身但毕竟那是在夜里摸黑做的,直到现在,看了她不施脂粉,身上只穿一件长衫,却依然美得教人惊心动魄,美得教人喘不过气的模样后才知道,人称赛西湖的她,果真不是浪得虚名,难怪连当今天子都?之心动。 但见她桂叶双眉,桃腮微晕,齿如瓠犀,檀口樱唇,而一对剪剪双瞳如泣似怨,似喜非喜,欲语还羞地回避着他;她肤若冰雪,貌赛芙蓉,一头宛如黑缎般的濡湿长发极诱人地披散在身上,弄湿了半边衣襟!却也连带使得那尖挺饱满的酥胸隐约可见。 长孙洛的视线自她的长发往下移,滑过她浑圆的肩头,滑过娉婷袅娜的纤细柳腰,最后停在修长迷人的双腿上。 「你真美!我本以为画像中的你已经够美了,想不到真实的你简直美得……」他摇摇头,似乎在思索着该如何形容仿若天仙的她。 朱夕让他瞧得不安极了,她慌乱地绞着双手,螓首低垂,眼角余光却飘向椅子上的长孙洛。 就是他吗?他就是长孙员外和爹爹?自己选定的夫婿,也是昨夜那个狂烈霸道地占有自己的男人?他……他真好看! 其实朱夕见过的男人很有限,也无从评断好不好看,但不知为何,她就是觉得他很好看。 只见他两道剑眉怒拔飞扬,煞是有型,一对深沉黝黑的双眸瞧得人心慌意乱;他的鼻子很挺,嘴唇是性感饱满的。 他的肩膀很宽,胸膛很厚实,虽然略嫌瘦削,却益发凸显出他的伟岸出众与卓荦不群的气质。 朱夕咬咬唇,浑然不觉那是一个怎么诱人的举动,「你说你是长孙老爷的孙子,你有什么证据吗?」 长孙洛扯扯嘴,「如果我说没有,你会如何?」 「你……」 不给她有说话的机会,长孙洛接着道:「你已经是我的女人,不论我是谁,这辈子除了我,你也不能嫁给其它男人,不是吗?」 朱夕摇头,「如果你不是长孙老爷的孙子,那等我爹获救后,我会……」 「你会如何?悬梁自尽?还是刎颈以全贞节?」 她又摇头,「我会有今天都是这容貌所致,我会留着这容貌是为了救我爹和我的家人,一旦我再也不需要时,我会削去头发,毁去容貌,一生一世长伴青灯古佛!」 长孙洛心头一凛,她竟要自毁容貌!一个人要死,有时候并不困难;要活着,反倒需要很大的勇气,尤其是要背负着一张人见人怕的脸庞活下去,那更需要极大的勇气与毅力,而她竟然会……想到这儿,长孙洛心中不知为何泛起一丝不安,但他急忙撇开那种感觉,转而从桌上拿起一画卷,「你瞧瞧,这是什么?」 朱夕接了过去,打开一看,那正是一年前长孙员外聘请画匠?自己画的画,「你真是长孙老爷的孙子?」 「你说呢?」长孙洛冷冷一哼,「那老家伙一年到头不见人影,经商之余还不忘四处游山玩水,好不容易回家一趟见了面,却拿出十二幅画中的这一幅指定你?我的妻子,你说,我会是这种人的孙子吗?」 话虽是说得尖酸刻薄,朱夕却听出其中那浓得化不开的祖孙之情,「你为什么会听从令祖父的交代呢?你看来不像是会乖乖任由人安排终身大事的人。」 「因为你住西湖,而我正巧奉命到西湖来办事,所以才会顺水推舟答应这门亲事。」 提起奉命,朱夕便想起昨夜的抄家行动,以及她那生死未卜的家人。 她站起身,「你可以救我爹吗?你答应过的,只要我听你的话,你就要把我爹救出来的,现在你既然是长孙老爷的孙子,你更应该……」 岂料长孙洛却一挥手打断她,「我可不记得我答应过你什么。」 「你!」朱夕的眼睛瞪大。「你说什么?」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从头到尾,我都没答应一定能救出你爹。」 「可是你说……」 「我只说看你的表现与配合度而定,可没保证一定能救出你爹。」 朱夕像被雷打到似的楞在当场,是啊!他的确是那样说的,他确实从没保证一定能平安救出爹爹。 想到这儿,她浑身一片冰冷,「既然如此,昨天晚上你? 什么……」 「为什么还要那样毁了你的清白,是不是?」他走到她面前站定,「因为我如果不那样做,不但你爹会被严刑拷打丧命,连你都会被锦衣卫凌辱到死,而朱家所有人,男的处决,女的充作军妓,至于老人和小孩会就地正法。你想想,换成你,你会怎么做?」 朱夕全身不住颤抖着,几乎瘫软在地。 长孙洛伸手搀着她,继续说:「还有,昨天晚上你被送进我房里以后,那两个锦衣卫就在门外等着,你知道吗?」 「等什么?」 「当然是确定你身败名裂,好回去向张昌明禀报,谁教你拒绝入宫坏了他的好事!」他轻轻将她搂入怀中,环抱她不盈一握的纤腰,「我不愿意那样对你,但如果我不做,根本无法取信张昌明,所以只好对不起你了。」他抱起她来到床边坐下,让她半偎在他怀中,「告诉我,疼不疼?」 朱夕小脸陡然一红,直觉地想推开他,「不要!」 他反握住她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吻着,「虽然昨晚我没点灯,什么都看不见,但我知道如果不是很疼,你也不会哭成那样,来,让我看看。」 容不得朱夕拒绝,长孙洛不由分说撩起她的衣摆,大手探向她腿间那灼热的神秘谷地。 朱夕简直快晕过去了,她抓住长孙洛的手哀求,「不要这样,我求你不要这样。」 他蹙起双眉,指尖温柔地轻触她的敏感处,「好热,很疼是不是?」 朱夕倒抽一口气,「不要,求你……」 他熟练地爱抚着,指尖一寸寸逼近那紧窒滚烫的谷道,让她缓缓适应自己的存在,同时低下头堵住她嘤咛欲语的小嘴,「儿,我知道你现在心底一定很气我,气我既然无法救你爹,? 什么还要欺负你,对吧?」 她根本连话都说不出来,又怎么回答他? 「其实我不是不愿救你爹,而是不能,因为张昌明安在你爹头上的罪名,让我想救也救不了。」 「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看张昌明诬陷忠良,而我爹白白受罪?」 「你以为皇上为什么派我跟着张昌明来到杭州查抄,而他又? 什么当着众人之面把你送我?」 「你是说……」 「我现在不能跟你保证你父亲一定平安无事,但我答应你,我会尽所有能力去救他,嗯?」他浅浅一笑,松开朱夕,「现在把衣服脱了,让我好好看看你!」 朱夕又涨红脸,「不要,你不是已经……」 「那不一样,昨天晚上我虽然要了你,毕竟是摸黑进行,什么也看不到,而且做戏的成分太重,我不喜欢。听话,把衣服脱了,让我看看老头子替我选的妻子究竟有多美。」 朱夕迟疑地看着他,看着眼前这个潇洒、陌生,却又带着几分说不出的熟悉感的男人。 他是长孙老爷的孙子,是自己未曾谋面的未婚夫,以后更会是自己的丈夫,但她能相信他吗?她能相信他真是自己的丈夫,也能相信他会救自己的爹爹吗? 「我……」 长孙洛定定瞅着她,「儿,你不肯相信我,是吗?」 她摇头,「不是我不肯,而是我怕。我怕万一你所说的一切都是假的,更怕你如果无法救爹的话,那我……」 他不疾不徐地道:「你所担心的我都知道,但你忘了一件事,你已经是我的女人,不管我是谁,不论我能不能救你爹,都无法改变这个事实。因此,与其想那些,何不让我好好爱你?」 朱夕脸色一白,小小的贝齿紧紧咬住红唇。 他说得没错,不论他是谁,是什么身份,都无法改变昨夜所曾经发生过的事。 而且以他的能耐和地位,自己有说不的机会吗? 于是朱夕闭起眼睛,颤抖着解下衣衫,露出那玲珑完美的身躯。 长孙洛几乎是屏息地看着眼前这如女神般白晰美丽的身躯,天老爷!想不到白昼下的她,竟会如此妖艳动人,而在清晨阳光的照射下,她全身上下肌肤莹白如雪,并散发一股无法形容的神圣气质。 他崇敬地伸出手轻抚她细腻的雪肤,缓缓覆上一边乳峰,徐徐地搓揉捏弄。 朱夕浑身一颤,忍不住闭上眼睛,感受那前所未有的温柔和探索。 长孙洛凑过嘴,咬着她小巧的耳垂,低声说道:「替我把衣服脱了。」 这回她没有抗拒,依言?他解下衣衫,当那赤裸精壮的男性躯体毫无保留地呈现在她面前时,朱夕霎时羞得连眼睛都不知道要看哪里。 但长孙洛可不许她回避,他抱起她,让她跨坐在自己身上,随即张嘴往她乳尖咬去,跟着重重地吸吮、啃咬着。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朱夕忍不住呻吟出声,柔美的身子也本能地向后仰,长发随之倾泻,「好痛!」 长孙洛见状,转而?起头亲吻她优美的颈项,在雪白的肌肤上烙下一连串的吻,大手同时攫住她的乳峰,熟练地挑逗爱抚着。 朱夕再次呻吟出声,而那从长孙洛指尖不住传来的热流,更让她浑身颤抖不已,「啊……」 这声声低吟,让长孙洛的眼眸益发深沉了,他覆盖住那呻吟的小嘴,密密地亲吻着,「儿,还没呢!现在才是刚开始,你的丈夫现在才要开始爱你。」 朱夕毫无抵抗能力,她想并拢双腿,逃避他的挑逗,却反而让他探索得更深更彻底;她想推开他,躲开这羞死人的折磨,却被他抓住双手高举过肩,赤裸的身躯在他面前更加一览无遗。 长孙洛尽情饱览,看着她在烈火的催烧下情欲难耐的美丽神情,然后,他移过身躯,沉沉将她压在身下,腿间的硬挺轻轻抵住她,「儿,昨夜对你而言并不公平,因为那只是演戏,演给别人看的,现在才是我所要给你的。看着我,我要进去了!」 话声刚落,长孙洛腰身一挺,缓缓沈入朱夕炙热的身体里,再微一用力,便彻彻底底地占有她。 不过前一次的经验让朱夕本能地想推开他,「不要,放开我,放开我……」 长孙洛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以行动来代替言语,以坚定的占有来取代解释,他开始他强而有力的抽送。 朱夕完全失神了。 她以为这次会像上次一样被撕裂、被羞辱,但是没有,不但没有,取而代之的是一次强过一次的激野狂潮;而那在体内不断流窜的热流,更让她濒临崩溃边缘,小脑袋瓜在枕头上来回摆动着,小嘴不住喘息娇吟。 长孙洛瞅着身下那激情放荡的身躯,一丝复杂的情绪在他眼底悄然升起,可那抹复杂稍纵即逝,因为现在他什么都不想面对,什么也都不愿去想。 现在,他只想爱她,只想好好地宠她,让她得到一个女人所该有的宠爱。 想着,他益发狂烈地抽送起来,将朱夕带上彩虹的顶端,听她在自己身下哭泣?喊,看着她完全陷入疯狂的情涛欲海里,终至因极度的快乐而晕了过去。 过后,长孙洛恋恋难舍地抽身离开朱夕,但依然半压着她,两人身躯紧紧相贴,品味着那朱曾散去的激情,谁也不愿意先开口说话。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传来,跟着脚步声在长孙洛房门口停了来,「大人,张公公有请。」 长孙洛眼神倏地一沉。 「知道了,你回话说我一会儿过去。」 「大人,公公请大人过去时别忘了带人。」 长孙洛的眼神更深沈了,完全不复方纔的激情狂放,「我知道了,还有什么交代吗?」 「没有,请大人及早准备,如果有什么吩咐,喊一声便可以。」脚步声逐渐远去,留下满室的无言和静谧。 长孙洛回过头想对朱夕说什么,却发现她已经坐起身,「要问案了吗?」 简简单单几个字,却教人不知该从何答起,「儿,我……你知道我是奉命行事……」 朱夕垂下头,「我知道,我不会怪你的。我只希望你记住一件事,一夜夫妻百日恩,如果你念着我、在乎我的话,请手下留情,救救我爹和我的家人,毕竟他们是无辜的。」 长孙洛胸口一闷,眨也不眨眼地瞅着她,好半天说不上话。 猛地,他伸手将朱夕推倒在床,不由分说地再次占有了她。 朱夕诧异极了,「你……」 长孙洛堵住她的嘴,重重地吸吮着,「儿,我要你记住我是如何爱你的,不论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我都要你记住这一点,知道吗?」 第三章 近午时分,长孙洛带着朱夕一起回到南园。 一见到长孙洛来到,张昌明满脸笑意迎向他,「长孙大人,您来了。」 长孙洛冷冷一哼,连礼都懒得回便直接坐上大厅的太师椅,「公公,可以开始了!」 张昌明点点头,「来人,把人犯带出来。」 不一会儿,全身遍体鳞伤的朱被带了出来。 乍见父亲伤痕累累,血?斑斑,连脚都快迈不开的模样,朱夕惊呼出声,泪水顿时迸了出来,「爹,爹!」 朱?起肿得根本睁不开的眼睛,抖着手抓住朱夕,「儿,你没事吧?你有没有怎么样?他们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朱夕摇头没有回答,泪珠却直掉。 看着被拷打得不成人形的朱,长孙洛心中升起一股怒气,「公公,我不是交代过在没问出端倪前,不要先用刑吗?现在人被打成这样,叫我怎么问起?」张昌明皮笑肉不笑地扯扯嘴,「大人应该知道,马不打不跑,人不打不招,我这么做,也是为了让大人好问案。」 「那……」长孙洛从牙缝里勉强挤出话来,「你问出什么了?」 「问是没问出什么,倒是在密室搜出这些东西,请大人过目。」张昌明头一偏,一名锦衣卫立刻捧着一个木盒上前。 长孙洛眉头一锁,先?头看了朱夕一眼,似乎在询问她的意见,见她摇头示意,这才放心地接过木盒打开来看。 哪知不看还好,一看之下,长孙洛骤然惨白了脸,「这是……」 张昌明凑上前,「大人饱读诗书,学富五车!应该知道这上头写什么才对。」 「我当然知道这上头写什么,只是这真是他的笔?吗?」 「是不是他的笔?无从查起,但落款那两个字却是千真万确,凡朝中稍有年纪的大臣,几乎都认得。」 「你……你找谁来认过?」长孙洛的声音不由得颤抖起来。 张昌明一拍手,锦衣卫随即带进一名白发苍苍的老人。 老人来到长孙洛面前,躬身拱手?礼,「前礼部侍郎陈勉见过柱国大人。」 柱国,是长孙洛的官名,官拜二品,是所有武将中仅次于上柱国的大将。不过长孙洛深受当今皇帝的信任与喜爱,几乎将所有的兵权全交在他手里,兵部尚书反倒只能担任辅佐之责,而这也是张昌明为什么会如此忌惮长孙洛,并急着想巴结他的原因。 长孙洛轻轻一颔首,「陈大人,你认得这封信上的字?」 「字我不敢确定,因为年代久远,怕字?有变,认不出来,但是落款的署名却是没有错的,的的确确是建文帝的字。」 语毕,在场所有人一片哗然,朱夕更是面如土色,无法置信地看着长孙洛手上的那封信。 建文帝?这是从何说起?那建文帝不是早在靖难中殡天了吗?怎么会写信给爹爹?就算他写信给爹爹,也不知道是几年以前的事,这样可以拿来当作证据吗? 至于长孙洛的反应和朱夕差不多,他根本不相信,「何以见得?你从什么地方认出来的?」 「建文帝笔力雄健,酷爱宋征宗的瘦金体,那『允』二字,正是以瘦金体写成的。大人才高八斗,文韬武略,应该早就认出来了才对。」 长孙洛确实早就认出来了,只是他不愿意承认,更不愿意面对这种结果。因为他知道这从头到尾就是张昌明嫁祸,不知打哪儿找来这么一封信、这么一个人,目的只是想向皇帝邀功,顺便报复朱的不知好歹和朱夕的拒绝入宫。 张昌明得意极了,「大人,您说这事该如何处理?这可是谋逆的大罪啊!」 长孙洛脸色铁青,「你说该如何?」 「大人熟知大明律例,应该知道谋逆要如何处理。」 长孙洛垂在两侧的手握得紧紧的,透露出他是如何的愤怒,如何的不平,可他开口时,声音仍旧是平稳的,「但建文帝早不知去向,说不定已然殡天,这谋逆罪似乎太重了些。」 「那么大人您说,应该如何呢?」 「这……」长孙洛?起头看向朱夕,见她双眼盈泪,满是哀求和凄楚,「我想奏请皇上明示。」 「这也是个办法,但皇上早就说过了,一捉到谋逆党人,一律就地正法,杀无赦,大人,您难道忘了?」 长孙洛胸口一紧,「我没忘,只是……」 张昌明乘胜追击,「大人,皇上之所以会将这件事交给您来办,无不是看中大人的铁面无私,更是对大人的信任,如果大人此时因循苟且,沉溺于私情,岂不有违皇上对您的厚爱?」 这些话一句句像利刃般,刺进长孙洛的心,让他几乎连气都喘不过来。 「大人,建文帝是否殡天无从查起,而朱也已告老辞官,否则……」 「否则如何?」 「否则这可是要诛九族的罪!」 长孙洛眼睛一眯,「公公,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么吧!反正建文帝下落不明,朱又非庙堂中人,起不了什么作用,但犯了错就是要罚,因此抄家灭族的罪可以免了,但祸首不能不杀,不然无以服?!」 闻之,朱夕整个人顿时瘫软在地,「不,不能杀我爹,我爹没有罪,他没有罪!大人,求求你,我求求你,饶了我爹一命吧!」 说着,她直往地上磕头。 朱夕的哀哀泣诉让长孙洛的心抽痛起来,但此时此刻,他能如何?面对可以先斩后奏的东厂提督,即使他是柱国大将军,掌握天下兵权也没有用! 他移开视线,看向一旁早已无言的朱,「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朱昂然一?首,「无话可说,只希望大人能记得画像之聘,那朱就死而无憾!」 长孙洛点点头,面色凝重地开口:「我知道了。来人!朱勾结谋逆党人,罪无可赦,拖下去枭首示?。」 朱夕一听,差点晕过去,她奔上前抓着长孙洛,凄厉大喊:「你答应我的,你答应过我要救他的,你怎么可以反悔? 怎么可以反悔?」 一旁的张昌明脸色一沉,「放肆!柱国大人在办案,哪有你插嘴的余地?来人,将这女子打入教坊,充?官妓,至于其它朱家的人,不论男女全数流放。」朱夕脚下一软,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陷入黑暗中。 ???当天晚上,朱夕被送往教坊,两天后就开始接客。 由于赛西湖的名号实在太响亮了,因此朱夕被打入教坊,充作官妓的事,一夜间便轰动整个杭州城。第二天天还没亮,一群王孙公子、朝中仕宦和富商巨贾便往教坊排队,等着一见赛西湖的庐山真面目,等着和她共度春宵,销魂一宿。 朱夕没有挣扎,没有哭泣,没有反抗,事实上,她甚至连一句话都没说,一口水也没喝。她就像个木娃娃呆坐着,任由教坊的人帮她沐浴更衣,帮她梳妆打扮,帮她挂牌接客,而直到她的第一个客人进入房里,坐到她身边大伸禄山之爪时,她还是动也不动。惟一可证实她还活着的!是她会喘气会呼吸。 「妈妈,这就是赛西湖?怎么像个活死人?」排了二天一夜的队,杭州首富丁海丁员外对老鸨皱眉头道。 老鸨不胜可怜地说:「朱家一夜被抄,朱老爷的头还挂在城门上示?,而她又给送了人,破了身子,你说,她能不变成这样吗?」 丁海点点头,心里却嘀咕着,破了身?他还以为赛西湖是何等冰清玉洁的女子,原来不过如此。但说实话,她实在很美,即使这样静静坐着不动不说话,还是美得教人喘不过气,美得让他蠢蠢欲动。 丁海丢了锭元宝给老鸨,不等老鸨退下,便走到床边,三两下扯光朱夕身上的衣衫,露出那玲珑有致、完美无瑕的成熟诱人身躯。 乍见眼前的活色生香,丁海的口水简直都快流到地上了。 他饿虎扑羊似地冲向朱夕,猛然将她按倒在床上,两只肥油油的大手上上下下搓揉抚弄着,恣意地享受着赛西湖的春光美景。 朱夕还是没有反应!也没有反抗,连哼一句都没有。她僵直地躺着,任由他压在自身上,任由他拨弄分开自的双腿。 就在丁海挺身准备长驱直入时,一道人影不知打哪儿闪了进来,跟着听见一声惨叫,肥猪似的丁海朝天飞起,再重重地摔在地上,疼得他哭爹喊娘,差点连话都说不出来。 「谁?是谁那么大胆,竟然敢……」 他的话说到一半便陡然止住,因为有一把亮晃晃的长剑正指在他喉咙上,「丁海,好久不见,认得我吗?」 丁海瑟缩再为起头,「柱……柱国大人,是你?」 长孙洛似笑非笑地点头。 「没错,是我。」 「大人,你来做……做什么?」 「做什么?你说呢?」 丁海是个精明的生意人,他怎么会不知道长孙洛此刻的脸色代表什么?其实他早知道,不,应该说整个杭州城的人都知道,朱夕正是被东厂提督张昌明送给了柱国将军长孙洛,所以会在这儿看到他并不令人意外。 「大人想带走赛西湖?!」 长孙洛连话都懒得说,脱下外衫包住朱夕赤裸的身子后,便将她抱在怀中。 「把赛西湖打入教坊是皇上的旨意,大人这么带走她,不怕皇上怪罪?」 长孙洛回头瞪了丁海一眼,「告诉老鸨和教坊主人,我已经奏请皇上将赛西湖赏给我,有什么问题,叫他们到将军府来!」 ???轻轻敲了敲门,长孙洛举步踏入这位于南园西方?一片湖水所围绕的浮翠阁。 浮翠阁本就是朱夕闺房,朱家被抄家后,南园就收归朝廷所有。不过张昌明为了讨好长孙洛,于是又奏请皇帝将南园送给长孙洛,作为他在杭州的别馆。 那日在教坊救回朱夕后,长孙洛自然带着她回到南园,也仍旧让她住原本居住的屋子,只是物依旧,人事已非。 乍见长孙洛进来,正在喂食朱夕的丫环春忙起身回礼,「大人!」 长孙洛微微一颔首,走到朱夕面前看着她,低声问:「她如何了?肯不肯吃东西?有没有说话?」 春摇头,「没有,打从小姐回来后就一直是这个模样,不哭不笑、不言不语!喂她吃她就吃,让她睡她就睡,简直就是……」 春说不出「活死人」三个字,因为朱夕是她从小服侍长大的,名?主仆,实亲如姐妹,教她怎么愿意相信好端端的小姐,竟会变成这样? 长孙洛眉头一拧,「是吗?」 他伸出手轻触朱夕的脸颊,看着眼前依然貌美如花、艳赛芙蓉的她,怎么样也无法相信她会变成现在这模样。这该怪谁? 怪朱不识好歹,不懂得变通,不会迎合奉承?怪朱夕是红?祸水,?朱家带来灾难?还是该怪他自己没有救下朱? 如果可以,他真希望自己没有亲口下令枭首,但如果他不这么做,只怕朱会变成第二个方孝孺,而那是他所最不愿意见到的!因此在两害相权取其轻的衡酌下,他选择杀朱,救下朱家一百三十一条人命,可她会谅解吗? 她曾经那样苦苦哀求,为了救父亲不惜以身相许,想不到他竟然亲手杀了她父亲! 她该会如何地痛恨自己呢?是啊!如果她不恨自己,又怎么会把自己封闭起来? 罢了!反正在她心底,自己已经是个见利忘义的小人了,那么又何需再考虑许多?要恨,就让她恨得彻底一点吧! 他?起头对春说:「你下去吧!这里我来就好!」 春一走,长孙洛随即一手托起朱夕的脸,强迫她面对自己,「看着我,我知道你听得见,也看得见,也看得见。」 朱夕动也不动,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长孙洛见状,手指微微用力,捏着她小巧的下巴,「儿,别人或许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但是我清楚得很!」 朱夕还是没动,但她呆滞的眼底却逐渐泛出一丝恨意。 长孙洛没有忽略这小小的变化,他冷冷一笑,「还是不想说话,不想面对我?可以,既然如此,我就继续吩咐他们把朱的头挂在城门上示?,反正他惟一的亲人已经疯了、傻了,没能力替他收尸了!」 说罢,长孙洛当真转身就要离开。 这时,一个沙哑哽咽的声音响起:「你该死!」 长孙洛脚下一顿,缓缓回过身来,「你说什么?」 朱夕一对水灵灵的大眼瞅住他,那曾经美丽、温柔的眼中如今满是恨意,「我说你该死!」 他定定站在她面前,「喔?因为我杀了你爹!所以我就该死?」 「难道不是?你明知道我爹是被冤枉的,却和张昌明一唱一和,弄了个莫须有的罪名硬是杀了他。你这种人难道还不该死?」 他俊脸一沉,「儿,我想你大概忘记一件事,那封信是在朱家搜出来的!不论是不是张昌明故意嫁祸的,信既是在朱家搜出来,那么朱家就绝对逃脱不了责任。」 「朱家没有那种信,如果有,也是有人故意陷害!」 「是吗?你为什么不想想,如果朱家果真没有那封信,你爹? 什么连解释都不愿意解释?」 「因为东厂的人一向杀人不眨眼,就算我爹解释,有用吗?」 长孙洛微微一笑,「我问你,你爹是哪一年中的进士?」 朱夕一愣,「你问这做什么?」 「你不用管那么多,只要告诉我他是哪一年中的进士就可以了。」 「建文二年。」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爹不但高中状元,而且深?建文帝所信任,封为礼部尚书,不是吗?」 朱夕眼中出现一抹警觉,「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确实不如何,但你别忘了,当初你爹为什么归顺当今皇上?」 「那是因为……」 「那是因为你爹看到方孝孺惨遭灭族,心生畏惧,所以归顺当今皇上,对不对?」 「你……」 「但事实上,你爹并不是真心归顺,记得在永乐初年时,还曾经有人看见他和一个僧人见面,你知道那个僧人是谁吗?」 听到这儿,朱夕面如死灰,「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不想说什么,我只是要告诉你,你爹并不全然无辜,他确实见过建文帝,不过那纯粹是君臣之情,没有半点谋逆之意,而这正是你爹为什么宁可牺牲自己,来挽救朱家上下一百三十一条人命的原因所在。因为他知道,如果皇上认真追究起来,可不是『谋逆』两个字所能了事的,说不定还会祸延子孙,乃至罪诛九族,你愿意见到这种事情发生吗?」 「但是你答应过我,你会救他的!谁知道你不但没救他,还亲手送他上鬼门关,你怎么可以……」 长孙洛冷冷地瞪着她,「你应该记得我说过我会尽力,但不能保证,不是吗?」 「那我问你,你尽过力了吗?」 「如果我没尽力,现在被挂在城门上示?的,会是一百三十二颗人头,而不是一颗!」 朱夕被堵得说不出话来,「你……」 「我如何?很可恶是吗?别忘了你自己现在是什么身份,你有和我讨价还价的余地吗?」 朱夕气得脸色惨白,浑身不住颤抖,「如果你特地把我从教坊救出来只是为了羞辱我的话,那我宁可回去那儿,至少那些人要的是我的身子,而不会羞辱我!」 「你想回去?」长孙洛浓眉一?,「如果你想让你爹死无全尸,死不瞑目的话,你就去吧!」 朱夕顿时全泄了气,她幽幽地瞅着长孙洛,「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放过我?我的家、我的亲人,还有我的一生全教你给毁了,你还要怎样才满意呢?」 他眼中闪过一丝快得来不及辨认的复杂与心疼,但朱夕浑然不觉,「你应该知道我要什么才对,不是吗?」 朱夕没有回答,她确实知道,打从两人在黑暗中裸裎相见开始,她就知道自己这辈子永远无法脱离这个男人。纵使她恨他、怨他,却怎么样也无法离开他。 他低下头堵住她的小嘴,毫不客气地吸吮、啃咬。 「我要你!当我第一次看见画像中的你时我就知道,你是我这辈子惟一想要的女人。再说现在的你,除了我,还有什么地方什么人敢收留你?或者……你愿意进入教坊当官妓?」 朱夕?起头认真地看向他,「你真要我留下来?真要我当你的女人?不顾我是个罪犯之女,不顾我曾经被送入教坊、沦?娼妓?甚至不在乎我可能会因为怨恨而想杀了你?」 他一把搂住她的纤腰,将她抱在自己怀中,大手轻抚那玲珑有致的身躯,「想杀我替你爹报仇?可以,如果你觉得你下得了手的话,那就尽管来,我长孙洛并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但是你别忘了,朱家其它人的性命还在我的一念之间,我或许救不了你爹的命,但其它人可就难说!」 说罢,长孙洛推开她站起身,指着一旁椅子上的衣服说:「把衣服换了,我带你去指认你爹的遗体。」 第四章 乍见父亲身首分离的惨状,朱夕几乎晕厥过去,若不是长孙洛在身后轻轻托住她,只怕她已然滑落在地。 「儿,你看看,这是你爹吗?」长孙洛在她耳旁低低说道,眼中闪着一抹奇异的光芒。 朱夕不断喘息,极度的痛苦与悲伤让她久久说不出话,「我……我想亲手缝合我爹的尸首,可以吗?」 长孙洛剑眉一拧,「不好,你一个姑娘家,不好做这些事,我已经派人去请忤作……」 「不,那是我爹,是从小将我养大的爹,我不想将爹的最后一刻交给别人,我要亲手给他一个全尸,毕竟这是我能?他做的惟一一件事。」 说着,她从怀中掏出针线,蹲下身子捧着头颅,一针一线,慢慢缝合起来。 这真是人世间最大,最惨绝人寰的悲剧! 针线,原本是用来缝补衣服的,现在却拿来缝合尸首,而且还是自己的亲爹,这教人如何受得了呢?但朱夕却硬生生地承受了下来,不但承受下来,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是的,一滴眼泪都没有掉,因为她的泪早在发现长孙洛竟然亲手将父亲送进刀子口时,就已经流光了!现在她想做的,惟一能做的,就是尽自己最后的心力,给父亲一个全尸。 一旁的长孙洛静静的看她用颤抖的手一针一线的缝合;看她苍白的脸颊,通红的眼眶!却不掉一滴泪,一种不好的预感慢慢在他心中浮现。 她的表现太沉稳,太镇静,太不合情理!以她柔弱的个性,不该是这样的,难道她……长孙洛正想着,便看到朱夕的身子缓缓倒下──当朱夕再次醒过来时,天色已近黄昏。她楞然地环视眼前这看似熟悉却又陌生的环境,怔怔地坐起身。 这时一个惊喜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小姐,你醒了!」 朱夕?起头,「春,是你?」 「小姐,你可终于醒了,我去请大人过来,大人好担心你呢!」 春脚步都还没跨出门,朱夕便喊住她:「不要,我不想见他!」 「可是大人吩咐过……」 「我现在暂时还不想见他,等我想见他时,我会自己去找他的。」朱夕顿了顿,「春,我爹呢?」 春一楞,以为朱夕因为悲伤过度,神智不清了,「小姐,你忘了吗?老爷已经被处决了……」 她凄然一笑,「我当然知道爹已经被处决,他的尸首还是我亲手替他缝合的呢!我是问你!我爹葬在哪里?」 春手往后花园的方向一指,「就在后花园外面那片空地里。」 「后花园的空地?怎么会是那里?南园有的是地方,朱家也有墓地和祠堂,怎么样都不该葬在那里!」 春毫低下头,「大人说老爷是被处决的人犯,依法是得丢在乱葬岗,不得收埋的。可是他不忍小姐难过,所以破例让小姐去见老爷……」 「破例?这么说来,我还得谢谢他的慈悲和破例?」 「小姐,不要这样,大人说的都是真的。被处决的犯人通常都是丢在城外的乱葬岗,随野狗啃咬的!大人这么做,已经很好了。」 「爹没有罪,他是被冤枉的,自然不能和一般作奸犯科的江洋大盗相提并论,春,我再问你,既然他都好心地破例让我去收尸,为什么不肯让我爹葬在南园里?这南园,好歹总是朱家的?业吧?」 春摇头!「小姐,南国早就不是朱家的?业了,在老爷被处决时,东厂就顺便封了南园,现在小姐能在南园,能住在浮翠阁,这全是靠长孙大人的帮忙。」 朱夕瞪着春堇,仿佛根本不认识她似的,「又是长孙洛? 春,为什么你口口声声,开口闭口都是长孙洛?难道你忘了他杀了我爹,害了朱家所有人流离失所?」 春咚的一声跪倒在地,「小姐,我知道你生气,但春还是要说,如果没有长孙大人的话,小姐和其它人,甚至还有春,可能都要跟着老爷一起被处决!」 「哦?你的意思是说我得谢谢他,谢谢他砍了我爹的头,谢谢他没让我沦?千人践踏万人骑的娼妓?」 「小姐,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朱夕手一挥,摇摇晃晃站起身,「别说了!你告诉我,爹被葬在哪里?」 春站起身,「我带小姐过去。」 朱夕点头,跟着春穿堂过廊,越过花园和水池,从假山壁的窄门钻出南园,在墙边的竹林中找到朱的墓。 墓碑上只简简单单写了「杭州朱阖之墓」。 朱夕动也不动,呆望着那没有头衔、没有官名,连立碑者都没有的墓碑,「这是谁立的?」 春低着头没有回答。 其实不必春回答朱夕也知道,这一定又是长孙洛的意思。 难道他就这么残忍、这么没人性?难道他当真忘了曾经答应过自己什么事? 朱夕想起他曾经是怎么占有自己,又是怎么宠爱自己的;她甚至还记得他在她耳边的喃语,更记得父亲临死前希望他不要忘了画像之聘,但现在呢?他给了父亲什么?又给自己什么?虽说他安葬了父亲,却不准父亲进南园,一个人死都死了,却只能葬在家园外,爹若地下有知,会多痛苦!虽说他把自己从教坊里救出来,免于被侮辱糟蹋的命运,但全杭州城上下谁不知道,赛西湖朱夕已经是个娼妓,而且是专属于长孙洛的娼妓,这和在教坊里被其它男人侮辱有何不同? 想到这儿,朱夕咯咯笑出声,泪水却沿着脸颊滑下。 站在一边的春见状,不禁有些紧张,她以为朱夕又疯了,「小姐,你不要紧吧?」 朱夕摇头,「我没事,把香烛纸钱给我吧!我烧些银子给爹,让他在阴间可以过得好一些。」 春一应声,跪在地上和朱夕一起跪拜,焚烧纸钱。 「春,大人住在哪儿?」 还在数纸钱的春堇一楞,「东翼角落的梧竹幽居。」 朱夕往朱的坟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然后站起身,「你收拾一下,记得扑灭火星,我去见大人。」 不等春回答,朱夕直接钻进假山,绕过雪香云蔚亭和北山亭,涉过沁芳溪,来到竹林错落的梧竹幽居。 她举手敲门,门内传来长孙洛那熟悉好听的声音:「进来!」 朱夕轻轻推开门跨了进去。 乍见朱夕来到,长孙洛是惊多于喜,「儿,你……」 长孙洛一句话都没说完,便让朱夕的举动给吓住。因为她竟然边走边解衣衫,当她走到长孙洛面前时,身上已然一丝不挂。 瞪着那苍白美丽,却诱惑力十足的赤裸身躯,长孙洛有些口干舌燥,「儿,你……你在做什么?」 朱夕一语不发,伸手解下长孙洛的腰带,扯开他的衣襟,露出那结实精壮的宽阔胸膛,小手来来回回轻轻爱抚着。 长孙洛倒抽一口气,一把揪住她的手,「儿,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朱夕还是不说话,她樱唇微?,小脸摩掌他光滑的肌肤,无数个吻落在他身上。 长孙洛抓住她的肩,将她往后推,「儿,不要这样,你不是这样的女人。」 朱夕咯咯一笑,「我是你的女人,是专门服侍你的女人,你忘了吗?我现在只是在做我该做的事。」 长孙洛忍不住浑身颤抖,呻吟出声:「儿,不要这样……」 朱夕樱唇微微一扬,星眸中满是醉人的情欲,「不要?那……就是这样了!」 她爬上长孙洛的身子,修长的双腿圈住他的腰,将那早已硬挺的男性象征纳入自己身体里,嘴里喃喃说道:「大人,这样可以吗?儿这样子服侍你,你开不开心,高不高兴?」 骤然的包围让长孙洛楞在当场,但没多久,潜藏在他身体内本能的野性便被挑动起来。 他抱着朱夕来到桌子前,轻轻让她躺在桌面上,「儿,如果这是你要的,那我会给你,但是我不希望你后悔。告诉我,你会后悔吗?」 朱夕妩媚一笑,雪白的双手圈住他的颈项,「如果我后悔就不会答应你留下来,更不会来找你了,除非……你不想要我?」 「我当然要你,你知道我一直都要你的!」他低声说道,同时给了朱夕一记强而有力的抽?。 朱夕嘤咛一声,放荡地挺起腰身迎向他的占有。她呻吟、娇喘、颤抖,她浑身香汗淋漓,却仍浪荡地一次次迎向他,一次次地沉陷在水乳交融的欢愉中,一回回淹没在男欢女爱的原始律动里,犹如最称职的淫娃、最令人神魂颠倒的荡妇。 说朱夕是淫娃荡妇,那是一点也不?过,因为从这天开始,她真成了不折不扣的荡妇。 白天她缠着长孙洛亲吻交欢,旁若无人;晚上他们一夜无眠放纵到天明;书房里看得到朱夕如何仰躺在案桌上迎合长孙洛;浴池里,看得到朱夕挑逗着长孙洛;连花园里的秋千上、葡萄架下,都听得到两人欢爱的低喘呻吟。 ???几天后,整个南园上上下下议论纷纷,讨论着赛西湖怎么会成为如此无耻下贱的女子。 一个月后,杭州城里里外外,不论男女老少,每个人都知道赛西湖朱夕成了天字第一号荡妇,大明朝的妖姬妲己,成天巴着柱国大将军长孙洛不放,从黑夜缠绵到白天,从正午厮混到傍晚,让长孙洛什么军国大事、国家大政都忘得一乾二净。 之后传言更多了,有人说长孙洛不堪日夜缠绵透支,病倒了;有人说光长孙洛一人根本无法满足朱夕,于是饥渴难耐的朱夕只好向外发展,站在南园的西侧门小巷中勾引过路男人,能够和她一夜缠绵的男人不但毋需付费,还可以得到一两银子。 是以整个杭州城的男人蠢蠢欲动起来,大清早就有人到巷子中张望,希望能当那幸运的过路客,得以一亲芳泽,一偿夙愿。 这些朱夕都知道,因为她自小在杭州长大,怎么可能不知道杭州人的嘴有多利,杭州人的眼睛有多尖,而杭州人的心思有多爱看热闹呢? 但是她不在乎,打从张昌明将她送给长孙洛的那一夜开始,朱夕就已经身败名裂,既然身败名裂,她还在乎什么?现在的她只想报仇,?她的爹报仇,?她被流放的家人报仇,也?她自己报仇。 所以她甘愿?娼、宁愿?妓,她要用上天所给予她的天赋本钱来?自己和家人讨回公道! 想着,朱夕轻笑起来。她抿了抿胭脂,理了理春早上帮她梳的双飞燕发髻,满意地看着铜镜中美丽绝伦的自己,然后站起身准备到书房去找长孙洛。 正当她想跨出房门时,一阵没来由的晕眩使得她几乎昏倒在地,好不容易才止住晕眩,胃中阵阵涌上的恶心感又让她蹲在地上大吐特吐起来。 刚巧端水要进门的春瞧见了,忙凑过来问道.!「小姐,你没事吧?要不要我请大人找大夫过来?」 朱夕脸色苍白地摇头,「不要,我没事,只是吃坏肚子而已……」 一句话没说完,朱夕又呕了起来,看得春担心极了,「这样子不行,我请大人过来好了。」 春站起身,却让朱夕拉住了,「别去,我没事,真的没事。」 「可是你吐得好厉害,我怕……」 朱夕勉强一笑,摇摇晃晃扶着门板站定,「我说没事就是没事,你瞧,我不是好好的?」 春还是不太放心,「可是……」 「没有可是,你帮我找几颗酸梅来,我含着就行。」 春一愣,「酸梅?酸梅可以治肚子疼吗?」 朱夕轻叹口气,「酸梅不能治肚子疼,却可以治我的肚子,快去,我在这里等你,记得,千万不能让大人知道,晓得吗?」 目送春远去,朱夕忍不住又往地上一蹲,将脸埋在手掌心里,无声的啜泣起来。 天,这可该怎么办?她竟然怀孕了,她竟然怀了长孙治的孩子,他是她最恨的人,而她竟然有了他的孩子,这是老天爷故意和她开玩笑,还是她朱夕注定永远无法摆脱这个男人? 她想恨他,却总会想他、挂念他;她想摆脱他,却怎么样也无法抗拒存在于彼此间那股强大的吸引力。现在她又怀了孩子,她还能杀了他替父亲报仇吗?怎么说他也是孩子的爹,不是吗? 内心的无助,让朱夕几乎想痛哭失声。但是她不能,如果她一哭,春会发现,而春一知道,长孙洛也会跟着知道,到时候她要怎么替父亲报仇呢?思及此,朱夕擦擦泪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往书房的方向走去。 还没到书房,朱夕便在走廊上听见书房里传来轻微的说话声,等走近一看,这才发现原来是长孙洛和一名锦衣卫打扮的男子在说话。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那名锦衣卫一拱手,「大人,张公公想把朱家剩下的人全部一次处死,不过这案子是皇上交代下来让大人负责的,所以公公要我来询问大人的意思。」 听到「处死」二字,朱夕的心猛然揪紧。 处死?为什么处死?当时皇上所下的诏书已经很清楚的昭示主谋朱依律当斩,其余人等流放。为什么现在张昌明又想改变主意? 她紧张地蹲在窗台下,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只听到长孙洛的声音冷冷响起:「当初不是说好只杀祸首朱的吗?怎么现在又改变心意?」 「公公说乱臣贼子,居心叵测,留这些人在世上,无疑是替皇上和大人在背上钉了好几根刺,为了皇上和大人着想,所以公公希望能斩草除根。」 「哦?如果我说不呢?」 「公公说了,如果大人不同意,那就改将朱家大小流放到西南方,并饬令当地布政使司,永远不许朱家人再返回中原。」 长孙洛剑眉一扬,「西南方?西南方的瘴疠之气很重,虽然不失?可行之法,但应该还有更好的方法才对。」 「大人有何高见!」 「沿海。」 「沿海?」 「没错,近来沿海倭寇频频骚扰我百姓,皇上也?此头痛不已。既然这些人都是乱臣贼子,不思感恩图报,何不改判充军,全送到沿海去打倭寇?」 那锦衣卫一击掌,「好办法,大人果然高明,想得出这种两全其美的办法,如此一来,不仅可以治他们的罪,还可以替皇上解决了心腹大患,相信公公会很高兴的!」 长孙洛轻轻一哼,丢了一锭金元宝给那名锦衣卫,「你去吧!就依照我刚刚说的办法去做,不论男女老少,一律发配沿海充军!」 ???朱夕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书房的,甚至不晓得自己何时离开南园,来到熙来攘往的大街上。 她神情恍惚地走着,脑海里不断回响刚刚所听到的:不论男女老少,一律发配沿海充军! 充军?朱家人半生读书?国,却落得充军的下场?朱家人全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实人,却被送去打倭寇,他们还有活命的可能吗?这和直接杀了他们有什么差别? 老天,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为什么?难道他当真让权势名利给弄瞎了眼,非得要让朱家家破人亡不可吗? 泪水沿着朱夕的脸滑落,她跌跌撞撞行走,漫无自的地在街上游荡,她听不见街上人们对她的指指点点,也看不见男人对她的垂涎爱慕,更看不见女人对她的轻蔑谩?,她心里只有恨,数不尽的恨与懊悔,恨长孙洛的无情阴沉,懊悔自己的懦弱无能,竟然连家人的命都保不住! 突然,一个女子尖锐的嗓音唤醒朱夕混沌的神智,「你这狐狸精、败家女,到我们药铺来做什么?快走快走,否则我们店里的好运都让你给败光!」 朱夕一楞,药铺?这里是药铺? 她定神看去,这里可不是药铺吗?可现在这药铺却挤满了看热闹的群?,而这些人全是在看她的。 一种玉石俱焚的想法突地在她心中形成。 既然他要杀光所有朱家的人,那么连她、连肚子里的孩子也算是朱家人,对不对?所以不只其它人该杀,连她和孩子都该杀! 于是她推开围观的群?踏入药铺里,再踏出来时,手上多了一帖药,那正是打胎药! 第五章 朱夕提着药包回到南园。她避开春及其它人的耳目,趁着四下无人之际独自到厨房煎煮起药方来。 不一会儿,一碗黑抹抹的药煎好了。 瞪着那碗药,朱夕不禁伸手抚着自己依然平坦的小腹。 真要这么做?这可是她的孩子,她忍心亲手扼杀吗?可不这么做,她又能何?她已是残花败柳,既无?面对朱家列祖列宗,也没有那个脸让孩子有这样一淫荡无耻的娘。而更重要的是,这是长孙洛的孩子,他可是杀死爹爹的仇人,她能生下这孩子吗?就算她生了下来,以他的残忍无情,他会认这孩子吗?他还记得画像之聘吗? 想到这儿,朱夕不再犹豫,她端起碗,仰起脖子打算一饮而尽……「儿,你在喝什么药?你身子不舒服吗?」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朱夕吓了一跳,几乎打翻手里的药。 她望向厨房门口,长孙洛双手抱胸斜倚着门看她,脸上神情高深莫测,不知他在哪儿看多久了?他知道这是打胎药吗? 「如果你身子不舒服,应该找大夫来看看,而不是自己乱吃药,这样子身子会弄坏的!」他低声说着,一步步逼近朱夕,「告诉我,你怎么啦?」 朱夕急忙把药捧在手心里,「我有点头晕,所以就随便找家药铺抓了帖药。」 他在朱夕面前站定,漂亮的眼直盯住她,「我听春说你早上差点昏倒,还吐了,是不是?」 「那是因为我昨晚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才会……」 「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儿,你忘了我们从傍晚就在一起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昨晚你除了一小杯女儿红以外,几乎什么东西都没吃,怎么会吃坏肚子?」 朱夕紧张地瞪着他,「我的事不要你操心,只要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好。」 语毕,她端起碗就要喝药,却让长孙洛一把抢了过去,「等等,如果你一定要喝的话,先让我尝尝,我学过几年岐黄之术,对于药还知道一些。」 他当真端起碗凑近嘴边就要喝,朱夕忙阻止他,「不要喝,这药你不能喝!」 他?头看她,眼中掠过一丝快得来不及辨认的痛苦,「为什么不能喝?这是女人家的补品,所以男人不能喝?」 「不是,你别瞎猜。」 「是什么?」 「是……」 「是打胎药,对不对?」 朱夕霍地瞪大眼睛,「你知道?」 长孙洛手一松,让那碗药掉落地面摔得粉碎,「我当然知道,你是我的女人,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也没有人比我清楚你的身体,况且我们几乎夜夜同床共枕,你有什么状况,我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他痛苦地看着她,「儿,你为什么这么做?这是我们的孩子,是我的骨肉,你怎么忍心伤害他?」 朱夕凄然一笑,「骨肉?你承认这是你的骨肉,所以你心疼了?」 「那是我的孩子,我怎么会不承认?」 「那我呢?你已经杀了我爹,现在又要把朱家其它人达到沿海充军送死,你怎么不问问我会不会心疼,会不会难过?」 长孙洛一楞,「你知道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我以为你会记得你曾答应过我的话,以为你会记得画像之聘,以为你对我至少还有那么一点点怜惜和真心,想不到你面冷心冷,当真铁面无私,连最起码的人性都没有!」 「儿,我会那么做是有原因的。」 「原因?你会有什么原因?」 「我……」他嘴一张,几乎忍不住想说出来,但只要一想到这样可能会打草惊蛇,适得其反时,他又把话吞了回去。 「随便你怎么想,反正我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是。」 「你对得起良心?那你对得起我吗?对得起我爹吗?对得起朱家一百多条人命吗?长孙洛,你该死!」朱夕嘶声?喊道,顺手抓起厨房内的尖刀便往长孙洛身上刺去……长孙洛没有逃,没有闪避,他动也不动地站着,任凭朱夕把刀子刺入他身体里。 朱夕错愕地看着他,「为什么?你为什么不闪?」 他浅浅一笑,笑容里满是苦涩,「你恨我?不是吗?如果杀了我,可以让你少恨我一些,那么我宁可死在你刀下。」 她泪水无声无息迸了出来,「好傻,你为什么这么傻?你可以躲,可以闪,甚至可以叫人把我捉走,因为我想杀你啊!你为什么不闪,为什么?」 他伸手轻抚她的脸,?她拭去满颊的泪,「我爱你,打从我在黑暗中遇见你的那一刻起,我就爱上你!可是我知道自己对不起你,害你家破人亡,害你被杭州人当作笑柄,所以你恨我是应该的,你想杀我也是应该的,我没有怨言,更不会怪你。」 鲜血顺着刀柄,一滴滴落在地面上,看得朱夕触目惊心,她急忙想把刀子拔出来,可她一拔刀,却让长孙洛痛得几乎晕过去,而血也像泉水似地涌出,「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来人,快来人啊!」 长孙洛满手鲜血握住她的手,「儿,别慌,我不会有事的,把刀子给我。」 朱夕不知他要做什么,楞楞地把刀子递给他。 哪晓得长孙洛接过刀子后,竟然又往自己身上补了一刀,吓得朱夕尖叫出声:「啊!」 一群侍卫闻声而来,当他们踏进厨房时,看到的便是倒卧在血泊中的长孙洛,以及早吓得脸色惨白的朱夕。 「大人,你怎么啦?」侍卫忙围了过来。 长孙洛摇摇头,冷汗一颗颗从他额头滴落,「刺客,刚才有刺客躲在厨房里,你们快追,别让人跑了!」 几名侍卫忙追了出去。 长孙洛勉强打起精神,撑起身子,「你们其它人护送儿回房,她刚刚差点被刺客所伤,所以你们要小心点,好好保护她,别让她受到惊吓,知道吗?」 朱夕闻言连连摇头,泪珠满腮,「不要,我要留下来看着你。」 他爱怜地抚着她的小脸,「小傻瓜,我不是说过没事吗? 怎么?我哭了……」 长孙洛话没说完,身子便软绵绵地往后倒……??? 若不是那低低切切的哭泣声弄得长孙洛心烦意乱,他还真不想睁开眼睛。 他好痛,浑身像被火烧着似地滚烫,而那两处刀伤更是疼入骨髓,让他根本懒得睁开眼睛,只想好好地休息睡上一觉。 但一想到那哀哀的哭泣声可能是朱夕时,他便顾不得身上的疼痛睁开眼睛。 「儿!」他无力低声呼唤。 一双冰冷的小手握住他,「洛哥哥,是我,我是文姬公主啊!」 长孙洛吃力地偏过头,果然看到一个女子坐在床前,哭肿双眼,正关心地看着自己,「你……公主,你怎么来了?」 原来这女子正是永乐皇帝最宠爱的女儿──文姬公主。 只见文姬公主不住抹去眼泪,「张昌明告诉我你受伤了,所以我从京城赶来,想看看你怎么啦!告诉我,你伤着哪儿啦? 是谁伤你的?」 他摇摇头,努力想从床上撑起身子,奈何朱夕那刀实在刺得太深,伤及脏腑,使得他心有余而力不足,又砰的一声躺了回去。 她连忙扶他躺正,细心再为他盖上被褥,「不要起来,你伤还没好,怎么可以胡乱起床呢?洛哥哥,你想做什么,吩咐一声便是。」 长孙洛气息不稳、脸色异常地苍白,「儿,我要见儿。」 「儿?那是谁?」 长孙洛使劲握住文姬公主的手,「帮我找儿来,我要见她!」 「可是大夫说你伤没好,不能……」 「我不管,无论如何,我都要见到儿!」他半撑起身子,拉开喉咙喊:「来人,把儿找来,我要见她!」 文姬公主感到一阵错愕。 儿?听起来像是女子的闺名,难道是那个杭州第一美人朱夕?她在京城早听张昌明提起,说长孙洛被一个叫朱夕的女子给迷得七荤八素、失魂落魄而迟迟不肯回京,连父皇交代他去办的军国大事都给耽搁。现在他又想见朱夕,难道张昌明说的是真的?他当真爱上那个朱夕,所以才不愿回京城和自己完婚? 想到这儿,文姬公主心里泛起阵阵妒意,她倒想见见这杭州第一美人──赛西湖朱夕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能把一个堂堂柱国大将军,皇帝钦点的准驸马给迷成这副德行。 没多久,脚步声传来,一个年约十八、九岁,穿著一身浅绿色衣衫的绝色女子走了进来。 文姬公主动也不动,锐利的眼直盯着那女子。 原来所谓的杭州第一美人赛西湖也不过如此,还不是一对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巴,有什么美的?而且她的皮肤太过苍白,简直毫无血色,脸型虽然好看,下巴却大尖,身材又太过瘦弱,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似的,实在看不出什么地方赛过西湖十景。 真要说,应该是她的眼睛吧!听母后说有些女人天生就有一对勾魂眼,专门勾男人魂魄的,只要轻轻使个眼神,所有男人都会乖乖听话,拜倒在石榴裙下。 眼前这朱夕有的,大概就是母后说的勾魂眼,否则洛哥哥怎么会不肯回京呢? 文姬公主冷眼看着朱夕莲步袅娜,缓缓移近,正想开口给她一个下马威时,床上的长孙洛却开口:「公主,请你暂时回避一下,可以吗?」 文姬公主一楞,显然有些不高兴,「回避?为什么要回避? 你和她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要说吗?」 长孙洛没有回答,只是又重复一次,「公主,请回避。」 文姬公主怒气腾腾地站起身走出去,临走前,她狠狠瞪了朱夕一眼。 看到朱夕,长孙洛心底升起一丝暖意,「儿,你过来,让我看看你。」 朱夕走了过去,「大人!」 长孙洛热切地握住她的小手,示意她在床边坐下,仔细地看着她肿得像核桃似的眼睛,「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朱夕摇头,「你不要说话,你都伤成这样了,还……」 「我说过我没事,倒是你,你哭了?」 朱夕眼泪扑簌簌地流下,「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伤成这样,对不起,对不起──」 他勉强一笑,满是怜爱地说:「小傻瓜,那是我活该如此,谁让我欺负你,又对你不起呢?」 他奋力坐起身,紧紧抓住朱夕,无限真心、无比诚意说道,「答应我,永远别再做傻事。那是我们的孩子,是我和你的孩子,如果你不要他,那我会……啊!」 长孙洛说到激动处,竟然不小心扯动到身上的伤口,连吐了几口鲜血,疼得他当场又晕了过去。 朱夕顿时花容失色,惊慌失措,「来人,快来人!」 文姬公主闻声冲了进来,她一看到昏倒在床上的长孙洛时,也大惊失色,「快请大夫,快把杭州城所有的大夫都给我找来!」 不一会儿,几乎杭州城所有叫得出名号的大夫都来了,一群人齐聚在长孙洛床前?他会诊,而文姬公主也在一旁着急地看着。 这时,她突然瞥见站在旁边,急看向长孙洛的朱夕。 「你叫朱夕?」文姬公主走了过去,毫不客气地连名带姓叫道。 朱夕轻轻一颔首,「我是!」 「你知道我是谁吗?」 朱夕看着眼前这美丽却满脸骄纵傲气的女子,「你是文姬公主。」 文姬公主骄傲再为起头,「既然知道我是公主,为什么不下跪?难道现在的侍寝丫环都这么不知礼吗?」 「侍寝丫环」四个字让朱夕一楞,侍寝丫环?她在旁人的眼中,仅是长孙洛的侍寝丫环? 朱夕的无动于衷让文姬公主气愤极了,她拍手喝道:「来人,把这不懂规矩的贱丫头给我绑起来带走!」 不容朱夕抗拒,几名随行宫女走上前,七手八脚用绳子把朱夕捆得死死的,再带到文姬公主房里。 「跪下!」两名宫女拖着朱夕,硬是要她跪在文姬公主面前,可朱夕却站得挺挺的,连动也没动一下。 原本端坐的文姬公主见状,将手上正在喝的龙井茶往地上一摔,「给我掌嘴,打到她愿意跪为止!」 话声刚落,啪啪的巴掌声接连响起,只见两个宫女一左一右轮流甩着朱夕耳光,打得朱夕脸颊红肿,嘴角带血,眼前一片黑暗,不禁往地上跪下。 文姬公主冷冷一笑,「我以为赛西湖是个怎么了不得的大美人,瞧你现在这个样子,还有哪个男人肯要你?」 脸颊上不住传来的剧烈疼痛,让朱夕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瞪着眼前这跋扈又蛮横的公主。 「我问你,你是罪臣之女,如果不处死就理应送入教坊,? 什么会在这儿?」 朱夕忍着痛?父亲辩解,「我爹是被冤枉的,他没有罪!」 「朱谋逆事实俱在,容不得你狡辩!我是问你,你为什么没被送入教坊,反而留在南园里,还成天不要脸地缠住洛哥哥不放,让他成为杭州城的大笑柄?」 一旁有名侍卫走上前躬身说道:「公主,这朱夕是东厂张公公送给柱国大人解闷,顺便套话问案的,想不到后来柱国大人就留了下来。」 文姬公主凤眼一瞪,「解闷?解什么闷?又套什么话问什么案?」 「大人远从京城到杭州,千里路途奔波,张公公见这朱夕颇有姿色,所以就送给了大人,另一方面也是希望大人能借此来问出建文帝的下落。」 「哦?那后来呢?为什么没送去教坊?」 「当然送去了,不过大人又把她带出来,从此留在身边。」 「我在京城里听说柱国大人夜夜笙歌,终日流连牡丹花丛,乐不思蜀,有这回事吗?」 那名侍卫头低得更低,但瞥向朱夕的视线却充满暧昧与轻蔑,「小的不敢说,不过公主看看大人现在的样子就知道了!」 「他的样子?他现在伤成这样,有什么好看?」突然,文姬公主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等等,你是说他的伤……」 「大人自己说是刺客所伤,不过根据当日的值班侍卫说根本没看到刺客,反倒看见这朱夕拿着刀子刺向大人。」 文姬公主一听,忽地站了起来,「你说什么?洛哥哥是被这贱女人所伤?」 「小的不敢证实,但南园里上上下下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 文姬公主杏眼圆睁,怒气冲冲走到朱夕面前,啪的又是一巴掌,打得朱夕整个人几乎趴倒在地,「我问你,是不是你伤了他?」 朱夕一咬牙,忍着痛开口:「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如果是的话,那你就罪该万死!你知不知道他是谁?」 「他?他是洛阳长孙老爷的孙子,皇帝的麾前爱将,是掌握过半兵权的大将军!」他还是她这辈子最爱的人和最恨的人,朱夕在心里苦涩地说道。 「没错,但他同时也是皇上钦点的准驸马!」 朱夕像被雷打到似的,整个人楞在当场,「驸马?」 「正是,他是父皇?我选的驸马,原本我们预计在这个月完婚的,但我在京城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他回来。原来他让你这狐狸精给迷住,难怪不肯回来!」 朱夕频频摇头,完全无法置信,「你胡说!他和我有婚约在先,他不可能答应去做驸马的!」 文姬公主哈哈一笑,「婚约?我倒问你,洛哥哥和你有何婚约?他是在什么时候说要娶你的?」 「那是我爹和长孙老爷在一年前定下的画像之聘,约定好一年后来迎娶,想不到……」 「想不到朱家被抄家,而你也成了人尽可夫、靠美色勾引男人讨生活的妓女,是不是?」 「你!」 「凭你也想嫁给朝廷大臣?妻?也不想想你自己现在是什么身份!告诉你,不管洛哥哥曾经答应过你什么,你都要给我死心!因为他是我的丈夫,是当朝驸马,我不准他除了我还有别的女人。来人,给我上夹棍。」 朱夕闻言脸色一白,「你敢?大人就在隔壁,你不怕他……」 文姬公主盈盈浅笑,又坐回椅子上,「朱夕,大明律例你懂不懂?如果不懂,那本公主就说给你听!凡胆敢杀害朝廷大臣者,男子一律枭首,女子一律腰斩。 所以就算洛哥哥进来我也不怕,因为我这是在替皇上惩凶,处罚杀害朝廷大臣的钦命要犯。上棍!」 朱夕还来不及反应,十根手指已然被送入夹棍,跟着绳子一收,那椎心刺骨的痛顿时传遍全身,疼得她哀号尖叫出声! 整个人晕死过去。 「公主,她昏过去了!」 「泼水,再上棍!」文姬公主像是在吩咐什么喂猫喂狗的事情一样,轻松交代下人,冷眼看着朱夕昏过去又痛醒,痛醒再昏过去,纤纤十指,鲜血淋漓,几不成形! 文姬公主自椅子上起身,得意洋洋地走向朱夕,踢了踢倒在地上已然昏迷不省人事的她,「看你这狐狸精还敢不敢跟我抢男人?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下贱身份,哼!」 她转过身准备到隔壁房探望长孙洛,临走前,她又瞪了朱夕一眼,「来人,把她给我剥光了,送去犒赏?家侍卫,就说是长孙大人的意思,知道吗?」 「是!」宫女弯腰拖起地上的朱夕就要往外走。 这时,一道人影从黑暗中现身,「公主,奴才有更好的主意,公主要不要听听?」 文姬公主?头望去,「张公公,是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奴才是伺候公主的,公主到哪儿,属下自然也得跟到哪儿。」 「你说吧!你有什么好主意可以整治这贱人?」 张昌明凑到文姬公主耳边嘀嘀咕咕起来,眼中闪着惊人的杀机。 第六章 「不要过来,你们不要过来!」紧紧抓住单薄的衣服,朱夕惊慌失措地呼喊,眼睛瞪得圆大,眼前这六、七个侍卫正步步逼向自己。 原来朱夕醒过来时,赫然发现自己竟在侍卫房里,身上衣衫单薄,血血斑斑,还有几个侍卫正虎视眈眈地看着她。 不消说,那自是文姬公主所下的命令,存心想让朱夕身败名裂,让她一辈子?不起头来,一辈子无法再见人。 朱夕惊惧交集,一对铜铃大眼紧紧盯住他们,打算他们真有什么不轨的举动时,就要自尽以保全名节。 「大小姐,我们……」 「你们不要过来,你们要是过来的话,我就咬舌自尽。」 说着,当真作势往自己舌头咬去,几个大男人连忙互使眼色止住脚步。 这时,其中一个脱下自己身上的外衫,递给朱夕,「大小姐放心,我们不会对大小姐怎么样的。大小姐先把衣服穿上,万一着凉,大人会责备我们的!」一声声大小姐,听得朱夕怔怔的,「你们是谁?」 「我们是将军身边的侍卫,是将军一手带出来的,而且我们每一个人都受过将军的大恩,大小姐对将军来说是很重要的人,我们怎么敢造次呢?」 朱夕诧异极了,却还是抖着手,忍着手指上的疼痛,接过那件衣衫被在自己身上,「你们当真不会……」 几个人同时点头,「我们真的不会,也不敢。一来大小姐身份高贵,是神仙般的人物,可远观不可亵玩焉;二来军令严明,如果我们敢做出这种天理不容的事,将军是饶不得我们的!」 原来长孙洛素来治军甚严,对于部属的要求也极高;凡杀人、强盗、奸淫、赌博、目无长上者,一律以军纪处斩。 但同时,长孙洛也恩威并重、赏罚分明,待部属亲如兄弟、情同手足,所以只要是长孙洛所带出来的土兵,无不对他服气感激,而这几个侍卫正是受过长孙洛恩惠的。 是以虽然文姬公主和张昌明对他们威胁利诱,要他们让朱夕身败名裂,可他们却从没忘记过长孙洛对他们的好,因此他们只肯照计划放了朱夕,说什么也不会糟蹋她! 「可是公主说……」朱夕还是觉得不放心,毕竟长孙洛再能干,也比不上皇帝的女儿一句话,更何况他还准备娶她?妻当驸马。 想到这儿,朱夕的心不由自主地抽痛起来,她终于明了? 什么长孙洛一直不提婚嫁之事,原来他早打算要娶公主?妻。难怪他会忘了曾经对自己许下的承诺,也忘了画像之聘,更忘了爹在临死前是怎么求他的! 原来他早想飞上枝头,跃进皇家之门,无怪乎他会毫不留情地斩杀父亲,将手无缚鸡之力的朱家人送去充军打倭寇,因为他总得?自己着想,否则皇帝怎么肯把公主嫁给他? 朱夕一想到此泪水忍不住淌了下来,而几名侍卫以为朱夕是在?长孙洛的伤势难过,于是安慰道:「你放心,公主已经快马加鞭,请了内廷御医兼程赶到,相信大人不会有事的。倒是大小姐你……」 「我怎么啦?」 「你得尽快离开这儿,我们担心如果公主知道我们放过你的话,会想出更恶毒的方法来对付你。」 另一个人接着道:「文姬公主的残忍霸道全京城都知道,往往两、三天就听到有宫女被打死、有太监被踢死,大小姐是蒲柳之姿,禁不起公主的严刑拷打!」 但极度的伤心让朱夕根本不在乎,她淡淡一笑,「她都要招驸马了,何必在乎我这个娼妓般的下贱女人?」 「不,你错了,公主不但在乎,而且还会不择手段,否则她也不会趁大人受伤昏迷之际,急着想除掉你。」 「为什么?」 「因为大人他根本就……」 这人话没说完,便让另一个给喝止住了,「别再说了,你想害大人被皇上责备吗?况且一会儿公主会来问消息,如果不赶快走人,只怕就来不及!」 一群人走上前围住朱夕,「大小姐,你快走吧!迟了会来不及!」 「走?我孤伶伶一个人能去哪儿?」 「不管哪里都好,总之你得离开杭州,走得越远越好。」 「可是……」 「没有可是,快走吧!」 他们推着朱夕往后门方向走,经过长孙洛平时常驻留的书房前,朱夕突然停住脚步,「等等,我想进去找一样东西,可以吗?」 这些侍卫彼此互望一眼交换眼色,而朱夕竟没察觉,「好,快点!」 朱夕踏进书房,在书案前绕了一圈,似乎在找什么东西,然后她从一堆书册中翻出一幅画卷。 不必打开画卷,朱夕也知道画卷里画的是什么,那正是一年前长孙老爷要画匠替自己画的,如今他即将攀龙附凤,成为皇帝的乘龙快婿,应该不再需要这幅画吧? 她推开书册小心地抽出画卷,哪晓得画卷一抽出!一样雪白如玉的东西也跟着掉落下来。 朱夕一楞,拿起那东西一看,这……这不是皇上所赐的带兵玉印吗?怎么会放在这地方?万一掉了或让人拿走,怎么办? 他怎么会这么粗心? 朱夕直觉想把玉印塞回书册里,因为她即将离开这里,永远离开这个男人,所以她不想再看到任何有关他的一切。 这时,门外传来阵阵催促声:「大小姐,快点,公主好象派人追过来了!」 朱夕一惊,胡乱将玉印塞进书册和字画堆中,浑然不知她这么一个不经意的举动,已经将自己和长孙洛推入了可怕的陷阱中! ???朱夕并没有离开杭州,因为她生在杭州,长在杭州,除了杭州她哪里都没去过,所以她根本不知道要去哪里,最后她来到位于西湖西边的风篁岭「龙井寺」投靠早出家多年的大伯父朱彦,法号性空。 乍见朱夕,性空并不惊讶,因为他早知道朱家会有此一劫。 是以对于朱夕的突然投奔,性空一句话都没有问,只把朱夕带到龙井寺后方的「落晖坞」,吩咐她在此安居。 朱夕就这么在落晖坞住了下来。白天她到龙井、狮峰一带采茶,趁着夜晚无人时拿到龙井寺交换日常所需,有时候游人多了,朱夕还会躲着,生怕让人瞧见。其实她不是怕被人看见,因为经过一次次的打击摧残,朱夕早不是昔日的赛西湖朱夕,只不过她有身孕,肚子也一日大过一日,所以极不愿意让人瞧见。 半年后,朱夕独自在落晖坞里?下一子,取名长孙不悔。 有人说女人柔弱,但?母则强,这句话用在朱夕身上真是再合适不过! 她性本柔弱,所以才会一次又一次的相信长孙洛,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再一次又一次让他重重的伤害,终至遍体鳞伤,体无完肤,而一颗心更是早破碎不堪,难以弥补! 但孩子的来到,让她重新体验到生命的奥妙与奇异,也让她燃起活下去的勇气,尤其当看到儿子那酷似于长孙洛的俊美面容时,一切一切的痛苦、怨恨都随风而逝。 现在的朱夕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将孩子平平安安抚养长大,教他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她不要他读书识字去当官?将的;像她爹,一生公忠体国,到最后得到什么?所以即使只是当个山野樵夫,每日粗茶淡饭,朱夕也觉得比任何山珍海味来得可口。 不过上天对朱夕的试验始终没有结束,就在朱夕对人世间和长孙洛完全死心,打算终老山上时,一群腰挂利刃的锦衣卫却突然出现在平静的风篁岭上,而带头的,正是张昌明! ???「朱大小姐,好久不见了。」张昌明微微一笑,看着眼前出落得益发成熟妩媚的朱夕。虽然她现在脂粉不施,身穿粗布衣衫,但赛西湖就是赛西湖,依然美丽不可方物,依然美得让西湖逊色。 朱夕有些慌乱地瞪视张昌明,心里却挂念着在内室睡觉的长孙不悔,他该不会被发现吧? 「张公公,你……你找我做什么?」朱夕转身把门关上,不想让张昌明看见床上正在熟睡的儿子。 「找你要一样东西。」 「东西?」朱夕勉强一笑,指着她住的简陋竹屋,「我的东西全在这儿,公公看见了,如果有什么是公公所要的,请自取。」 张昌明称许地点点头,「真不愧是大学士朱的女儿,果然知书达礼,进退有据。可是我要的东西不在这里面,要请你拿出来。」 「公公要什么?」 张昌明一扯嘴,伸过手说:「玉印!」 朱夕皱起秀眉,「玉印?我一个山野女子,怎么会有玉印呢?公公想必是在说笑吧!」 「我张昌明何时说笑过?朱夕,不想自讨苦吃的话,就把玉印拿出来,看在你是弱女子的面子上,我不会为难你的。」 「公公不说笑,朱夕也不会说笑,我没见过玉印,更不知道玉印在哪里,公公请回吧!」 「你不知道?那为什么有人说看见你拿了?」 「我拿的?是谁说看见我拿的?」 「就是你逃离的南园那天晚上,长孙洛的侍卫亲眼看见你拿走玉印。」 「侍卫?这怎么可能?我明明只拿走一幅……」 「你拿走什么?」 「我拿走什么和你无关!」 张昌明冷冷一哼,「朱夕,如果你还想要长孙洛活命的话,你最好把你拿走的东西交出来,否则……」 朱夕一阵错愕,「你说什么?大人他怎么啦?」 「大人?他早被皇上撤了职,打入天牢里,这会儿怎么还会是大人呢?」 「什么?」 「他身?柱国将军,竟然遗失玉印,光是这件事就够皇上砍他脑袋了!」 「遗失玉印?」 「没错,长孙洛因为遗失玉印,所以被打入天牢等候处决!」 朱夕一听,脚下登时一软,整个人跌坐在地。 处决!?他要被处决?她这辈子惟一爱过也惟一恨过的男人要被处决了?老天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他会遗失玉印?」 张昌明蹲了下来,看着呆坐在地上的朱夕,「这就得问你。」 「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而且我早就和他一点瓜葛都没有,怎么会知道他遗失玉印的事?」 「如果你和他没有瓜葛的话,他为什么要冒欺君之罪,在刑场上公然将犯人掉包,救了你爹?如果你和他没有瓜葛,他又怎么会假借充军之名,将朱家一家大小带往沿海,送往西洋呢?」 朱夕楞在当场,「你说什么?我爹他没死?」 「没错,朱问没有死,还好端端地活着!」 「你胡说!所有杭州人都亲眼看到我爹被处决、示?,他的头还是我亲手缝回去的,怎么可能……」 「想在?目睽睽的法场上换人确实不可能,但长孙洛却做到了!因为他早在到杭州前,就先找了一个酷似朱的死刑犯,说好替这名死刑犯照顾亲人后,由那人来顶替你父亲受刑,所以朱根本没死!」 「那充军流放的事……」 「我本来是想将朱家一家大小都处以极刑,斩首示?的,可是长孙洛一再反对,不但反对,还上书给皇上,说动皇上只对你们朱家流放充军,然后他再借此救人,真是好个长孙洛,竟然能一手遮天,连我都差点让他骗过去了!」 朱夕怔楞了好半天,依然无法从震惊中回复过来。 原来如此,难怪他坚持将爹葬在南园外面,因为那根本不是她的爹!难怪他坚持要将朱家大小送往沿海充军,因为他手握玉印,掌握大明朝过半的军队,要想在军中借机救人,是再简单不过了! 只是他为什么这么做?难道他……朱夕想起自己刺伤他那天,他不但不怪自己,还掩护自己,他还说他爱她,这是真的吗?他真的爱她,所以才会?此一而再、再而三地挺而走险,乃至犯下欺君大罪? 「朱夕,快把玉印交出来,如果你交出玉印,或许还能救长孙洛一命,不然洛阳长孙氏一家恐怕……」 朱夕?起头,「恐怕如何?」 「你说呢?东厂人做事的作风如何,你应该很清楚,何必问我?」 朱夕看着张昌明,看着他阴沉苍白的笑脸,看着他写满狰狞贪婪的眼眸,想不懂他都已经位高权重如此,为何还要这样无所不用其极陷害忠良,甚至诬陷堂堂的柱国大将军?他到底想要什么? 「公公,你到底想要什么?」朱夕缓缓站起身,此刻的她已经不惊不怕。 因为她知道自己不能怕,也没有怕的权利,如果她怕了,她退缩了,谁来救长孙洛?他?她,不惜牺牲前途、牺牲家人的安危,甚至让自己身陷牢狱,她又怎能坐视不管呢?所以她要救出长孙洛,无论如何,她都要救出这个她所深爱的男人! 张昌明哈哈一笑,「我要什么?我当然要玉印。」 朱夕摇头,「我没有玉印,就算我有,也必须亲自交给大人或皇上,而不是给你──东厂提督张昌明。再说,大人做事向来仔细小心,玉印是何等重要的东西,他怎么可能随便放,随便就弄丢呢?」 张昌明脸色一沈,「朱夕,你说本座诬陷他?」 「不敢,我只是就常理来推断。」 「哦?那我问你,长孙洛的侍卫亲眼看到你从书房里拿走东西,依照常理,我是不是可以推断你拿走玉印?况且以你和他的关系,想轻易拿走玉印,并不是不可能。」 「我拿走玉印?我拿走玉印有什么用?我一个弱女子拿走玉印又能做什么?」 「既然如此,把你在书房里拿的东西交出来!」 「不可能,那是我的东西,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交给你的!」 张昌明逼上前,一把捏握朱夕的下巴,强迫她面对自己,「你这贱丫头,你不怕我杀了你?」 「如果你想杀我,你在杭州早就已经动手,不必等到现在。」 张昌明哈哈大笑,「你倒聪明!确实,我从头到尾根本就不想杀你,因为你太美,美得让人舍不得杀,美得只想搂在怀里好好疼上一疼。你知道我为什么把你送给长孙洛吗?」 朱夕瞪着他。 「俗话说红?祸水,你或许不是祸水,却绝对有迷惑男人的魅力,而凡是男人,大概都无法拒绝这种魅力,所以我把你送给长孙洛,让他?你神魂颠倒,?你魂不守舍而荒废军国大政,这样我才有机会在皇上面前告上一状,才有机会扳倒他,不是吗?」 「你!你已经是东厂提督,可说权倾一时,你还想如何?」 「不想如何,只是如果能扳倒长孙洛,兵权在握的话,会让人更有安全感!」 「这么说来什么朱家谋逆大案根本就是幌子,根本就是你精心设计,要陷人入罪的把戏,对不对?」 张昌明纵声大笑起来,「没错,真是好个朱夕!堂堂大明朝天子都看不透我的心思,而你居然一眼就看穿。聪明,够聪明!我可以再顺便告诉你,我早就知道你和长孙洛彼此有婚约的事,若不是如此,我还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可以把他从京城骗来杭州呢!」 「你知道?」 「当然知道,洛阳长孙氏是何等有名的家族,怎么会不知道呢?再说长孙老头走遍天下,画了十二幅美人图的事也早轰动大江南北,想不知道都难!」 朱夕摇摇头,心里?张昌明的细心阴险惊骇不已,原来一切都是他的计谋,什么谋逆、抄家、找玉印,根本都是计谋,都只是他为了扳倒长孙洛取得兵权所设下的计策。 现在她要怎么做才能救长孙洛呢?朱夕蹙起黛眉思索,突然,她想起一件事。 「公公,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张昌明斜睇了她一眼,「你说吧!」 「当初你为什么要我进宫伺候皇上?」 张昌明眼睛一眯,「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你太美,美得倾国倾城,美得足以颠覆朝纲,如果能进宫伺候皇上的话……」 「那对你而言,会是一大助力,是吧?」 「没错,以你的姿色,以你和长孙洛在一起的浪荡劲儿,不出一日就可以封为贵妃,过个十天、半个月说不定还封为皇后。怎么?你想通了?」 「如果我答应进宫伺候皇上,你能不能放了大人?」 「你早不是处子之身,还有资格伺候皇上吗?」 「皇上要的是女人,而你要的是权利,这和我是不是处子之身无关!」 张昌明再次狂妄大笑,「好聪明的赛西湖,如果你是男人,真不知会是怎么样的人物!好,我答应你,只要你肯进宫伺候皇上,替我缠住皇上,我就依你的话,放了长孙洛。」 「那玉印呢?」 「玉印?到时候玉印自然就会出现了。」他抓起朱夕的手,「现在马上跟我走!」 朱夕定在原地不动,「等等,我还有话说。」 「你还有什么话说?」 「我想见他一面,可以吗?」 「你想见长孙洛?!」 「皇宫内苑深似海,今生今世,恐怕都没有机会再见到他,所以我想再见他一面,可不可以?」 张昌明点头,「好,我就让你们这对旧情人见见面、叙叙情吧!」 第七章 「就是这里,你进去吧!公公吩咐给你们一天的时间相处,明天同样时辰,我们会来接你进宫!」 站在这间华丽却阴沈、戒备森严的屋子前,两名太监对朱夕吩咐道,同时打开门锁让她进入,再把门锁好。 朱夕望向这明明是大白天,屋内却幽暗如黄昏的地方。 好奇怪!张昌明不是说长孙洛被关在天牢吗?怎么现在却是在这屋子里? 难道他欺骗她?难道长孙洛根本没事?还是他已经……她往前跨了一步,向幽暗的四周张望,突然,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从远远的角落传来:「谁?」 朱夕定神看去,一道瘦削的人影斜倚在椅子上,由于光线不足,所以她看不清楚对方的面貌,但从那身材、那声音来判断,应该就是长孙洛。 「大人,是我,我是儿。」朱夕嗫嚅道,一种近乡情怯的矛盾感觉让她站定一动也不动。 乍然听见这今他朝思暮想!连做梦也会听见的声音,长孙洛站了起来,「儿,真是你吗?是不是我在做梦?」 朱夕点头,「不是做梦,真的是我,我来看你了!」 「你……」他走近几步,果然看到站在门边那窈窕美丽的倩影。他伸出双手,低哑着声音说:「过来,让我抱抱你……」 话没说完,朱夕已然奔入他怀中,小手紧紧搂住他,「大人、大人……」 长孙洛根本无法置信,他不住轻抚她美丽的面容,她乌黑秀丽的长发,「儿,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他低头堵住她的小嘴,重重地吸吮着,仿佛想将所有的思念都借着这唇齿相接的一瞬间倾诉殆尽似的。 朱夕一声嘤咛,主动将香唇迎向他,「大人,我好想你,我……」 「嘘!别说话,让我爱你,让我确定你是真实的,而不是我在做梦。」长孙洛抱起朱夕让她仰躺在桌面上…… 久久,长孙洛松开朱夕起身点燃灯火。 见他起身,朱夕也想起来,却让他给阻止,「别动,就这样躺着,让我好好看看你!」 朱夕没有拒绝,她柔顺地仰躺,任由长孙洛将她身上剩下的衣物尽数剥除,任由他分开自己的双腿,任由他在灯下看着自己不着寸缕的赤裸身躯。 长孙洛从美丽如昔的娇艳容?、细致雪白的颈项、尖挺饱满的胸脯、修长的双腿,看到那才经过他占有的销魂花丛,他温柔轻抚,逐一烙下他爱恋的吻。 「你好美,比我记忆中的你还美,美得令人屏息!」他一手放在她平坦的小腹上,低低问道:「孩子呢?我记得你离开时已经有身孕了,告诉我,孩子怎么啦?你是不是……打掉了?」 朱夕摇头,缓缓坐起身,明亮的双眼瞅着他,「那是你的孩子,我怎么舍得打掉?而且你为了保住孩子不惜刺伤自己,我并非无情,就算不?他着想,也会?你着想。」 长孙洛有些颤抖,「儿,告诉我,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 多大了?长得怎么样?像你还是像我?」 「是个男孩,长得像你,名字叫不悔。」 「不悔?这是你取的?」 「是!他叫长孙不悔,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长孙洛当然知道这代表什么,只是自己曾经那样待她,她还愿意爱他吗? 朱夕又说:「这代表我从没有后悔把自己交给你,也从没有后悔爱过你!」 长孙洛怔怔地盯着她,好半天说不出话。 猛地,他低吼一声,抱起朱夕,再次占有了她。只是这次他是温柔的!他用最虔诚、最诚敬的心来爱这个女子,来爱这个饱受欺凌、诋毁、侮辱,还差点家破人亡的美丽女子。 ???「儿,你为什么来这儿?你不知道这里是龙潭虎穴,来得去不得吗?」长孙洛拉过被子盖在彼此交缠的身躯上,因为他们是那样依恋,那么舍不得分开。 「我知道,但是如果我不来,就永远看不到你了。我想见你,很想很想见你,想告诉你我的心情和感觉,还想让你知道不悔的事,所以我就来了。」 长孙洛神情一黯,「你知道我失去玉印,就要被处决的事?」 「我不但知道你失去玉印,还知道你在法场上换人的事。」 「你怎么知道的?是不是张昌明告诉你的?」 「嗯,他找我要玉印,还威胁我如果不交出玉印的话你就会被处决,我不想你被处决,所以就来了!」 「不对,玉印根本不在你身上,就算你来了又有什么用?」 「玉印确实不在我身上,但我见过那颗玉印。」 「你见过?」 她点头,「在我离开南园那天,我到书房去想把长孙爷爷? 我画的画像拿回,就在我抽出画卷时,看到了那颗玉印。」 长孙洛眉头一皱,「那东西怎么会在那里?我明明……」 「大人,我发誓我没有拿玉印,我虽然看到了,但我知道那东西对你的重要性,所以我不会拿的,可是没想到它就那样掉了,害得你……」突然,朱夕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玉印是什么时候掉的?是不是我刺伤你的同一天?」 他急急否认,「不是,你别乱想。那是我自己不小心弄掉的,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不,一定是这样!你一向都是很小心的人,根本不可能把那么重要的东西乱放。再说就算你乱放,如果不受伤的话,偷玉印的人怎么有机会下手?」 「儿,不要自责,我说过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而且就算你没有刺伤我,偷玉印的人还是会找机会下手的。」 「可是我伤了你,还害你丢了玉印,现在又被囚禁在这种不见天日的鬼地方随时都有被处决的可能,我怎么能不自责。」 他蓦地封住她的小嘴,深深地吻着,「我不在乎,为了你,我什么都不乎!」 朱夕感动得珠泪盈眶,「大人!」 「别叫我大人,我是你没有拜堂的丈夫,记得吗?叫我的名字,不然连名带喊也无所谓,就是不要喊我大人!」 朱夕摇头,「不,对我来说你就是大人,而且你已经娶了文姬公主?妻,不是吗?」 长孙洛微微一笑,「小傻瓜,如果我娶了她?妻,我还会被软禁在这儿吗? 朱夕一楞,「你说什么?你没有娶她?」 「没有,我的妻子一真都只有你一个,我怎么会去娶其它女人,尤其是娶一个任性跋扈又残忍不讲道理的公主?妻?」 「可是她说你是皇上钦点的驸马,还说你们本来就要完婚的,怎么……」 「皇上确实对我提过希望我能娶她?妻,但一来我不喜欢,二来我和你早有婚约,以长孙家的重信守诺,以老头子的脾气,怎么可能允许我舍你就她呢?」 「那么她为什么会到杭州?」 「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张昌明故意在她面前挑拨离间,说我为了你才不肯娶她,还煽动她到杭州来兴风作浪,想让我疲于奔命,让我难堪。」 「我不懂,这是为什么?」 「张昌明知道我喜欢你,但他更清楚文姬公主的个性。你想想,如果公主没有来的话,我会失印,而你会离开吗?说不定我们早已经拜堂成亲,成为一对真正的夫妻了!」 朱夕点头,确实如此。如果文姬公主没有来,那么自己一定会留在长孙洛身边照顾他;如果公主没有来,她不会被拷打得死去活来,还弄废手指,更不会为了保全贞节仓皇出走,因此说来想去,文姬公主的到来,确实是一个关键。 只是她不懂,文姬公主这么做,对她有什么好处? 「大人,公主为什么这么做?她一直都是这样子吗?」 「其实你所看到的,只是十分之一的文姬公主,真正的她是极端残忍无情的。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有一个宫娥只因为送错了茶,竟然让文姬捆在柱子上,活活打死。还有一个也是因为一点小错,被她丢进兽园里,让野兽生吞活剥。」他握住她的小手,捧到眼前端视着,「我听侍卫说,她对你动刑,不但赏你巴掌,还用夹棍夹你的手,是不是?」 朱夕抽回手,不想让他担心,「已经好了。」 「不,我看看,你一定被伤得很重,不然不会连夜逃走。」 长孙洛拿过灯火,就着烛光细细瞧着朱夕的手,她的手已经全好了,可惜左手的无名指有些弯曲,似乎再也伸不直。 他心疼地捧起她的手轻吻着,「疼不疼?看过大夫没有? 大夫怎么说?」 「我没看大夫,因为我怕万一被认了出来,又会被捉回南园,所以只是自己随便上点药而已。」 「怎么不看大夫呢?如果看了大夫,说不定就不会弄成这样。」 「文姬公主想把我送给你的侍卫,我逃命都来不及,怎么会想看大夫?而且那时候我以为你不要我,所以根本就……」 他满脸痛苦地看着她,「对不起,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你一定很难过,是吧?其实不是我不说,而是我不能说,因为如果我说出来的话,连你都会受到牵累。你是我最爱的人,我不希望牵累你。」 「但是你应该告诉我,而不是让我担心,让我难过,你知道我真的差点就把不悔杀死吗?因为那时候我好恨你,恨你的无情无义,恨你的麻木不仁,更恨你的谎话连篇,只是想欺骗我、玩弄我。告诉我,如果不是玉印失窃,如果不是张昌明来找我,你是不是就会这样什么都不说,一直到被处决为止?」 「我说过我爱你,为了你,我什么都不在乎,又怎么会在乎生死呢?」长孙洛不在意地摇头。 「那你现在愿不愿意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救我爹?你不是奉旨办案吗?你放了我爹,岂不是欺君?」 长孙洛闻言神情一沉,「我的确欺君,但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无辜的人受罪吧?其实当初皇上要设东厂时,就遭到朝中大臣的反对,说这么做会招致民怨。但皇上为了巩固势力,铲除异己,也就顾不得民不民怨!儿,你知道张昌明为什么处心积虑要陷害朱家,甚至想尽办法要送你进宫吗?」 「当然知道!他是为了扩展自身的势力,所以要我入宫;? 了你手上的玉印,所以不惜嫁祸栽赃,滥杀无辜;到后来他发现自己不能如愿时,又设计窃走玉印陷害你,甚至想把我推入娼户,要我身败名裂。」 「没错,东厂等于是太上刑部,掌握所有人的生杀大权,但张昌明并不满足,他还想要有兵权,因为有兵权才能真正做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为什么不干脆自己当皇帝?」 「他是太监,当皇帝只会贻笑天下,他是个聪明人,不会去当皇帝的。但他也知道,如果能兵权在握,东厂在手,那么不也和当皇帝没两样?朝中哪个大臣敢不听他的?」 「皇上知道吗?」 长孙洛冷冷一笑,「如果皇上知道,还会让我和他一起查案吗?皇上只要碰到和建文帝有关的事,就会完全失去理性,所以张昌明就透过这一点,一分一毫,慢慢地鲸吞蚕食,慢慢地残杀异己,慢慢地把权利转移到自己身上。」 朱夕点头,她早就明白张昌明要她进宫是为了培植势力,扩大权势,所以她坚持拒绝。只是她没想到,在这进宫的背后,竟然隐藏了一颗如此险恶之心和如此大的阴谋。 「儿,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来找我?你不知道这有多危险吗?」 朱夕将小脸埋入他宽阔温暖的胸膛,不住来来回回磨蹭着,「我爱你,我想见你,所以我就来了。」 「不,你一个人根本不可能来这里,张昌明也不会无条件答应让你来。儿,你该不会答应他……」 朱夕?起身子,温热的小嘴主动覆上他的,「不要问,什么都不要问,好吗?今天我只想看你,只想爱你,只想做你的妻子,其它的,我都不想管,也不想知道。」 长孙洛轻轻别过头,避开她的吻,同时双手轻捧她的脸,强迫她面对自己,「告诉我,你是不是答应他进宫伺候皇上?」 朱夕频频摇头,霎时泪流满面,「大人,拜托你,什么都不要问,让我爱你,让我补偿你,?我过去的无知和任性补偿你。」 说着,她跨坐上长孙洛的身子,将那硬挺坚实的男性象征纳入自己的身体里,完完全全接纳他、包容他、温暖他,并本能地律动起来。 长孙洛真是有千百个不愿意,他爱她,却不愿意她这样牺牲;他要她,却不要她这样发泄,他要她好好的、平平安安的活着,而不是为了救自己而牺牲,因为他知道,以她的个性,根本不会答应进宫伺候皇帝。可她却答应了,这代表她已经做了决定,而那决定就是──死! 想到这儿,长孙洛不由得想推开朱夕。 但朱夕不依,她倾身向前拉起长孙洛,让彼此紧紧相连,让彼此袒裎相对,「大人,爱我!难道你连我最后一个愿望都不肯成全吗?」 「我……」 她略略挺起身子,将热情的娇躯不住扭动,感受他巨大的存在与充实。 「大人,爱我,求你爱我,不要拒绝我。」 长孙洛定定地看着怀中这热情如火的女人,一种难以言语的悲伤顿时溢满胸怀。 他不发一语,将朱夕推倒在床上,重新退出后,再重新占有她,烈火瞬间在彼此躯体里燃烧开来,将他们烧得几欲疯狂,但在燃烧的同时,两行清泪却顺着长孙洛眼角滑落,滴在朱夕赤裸的胸脯上。 ???天亮了! 清晨微弱的阳光透过窗户斜照进屋内,使得幽暗的室内增添一丝光亮。 朱夕动也不动地窝在长孙洛怀中,贪婪地吸唤他身上好闻的男人味,她想永远记住这感觉,记住这味道。 他们一夜未眠,就这样一次缠绵过一次,一回爱过一回,因为过了这夜,他们将没有明天。 他们曾希望天永远不要亮,这样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但事实总是得去面对,而天也会亮。 朱夕轻轻撑起身子,爱恋地吻了吻长孙洛的脸,悄然下床穿衣。 「你要走了?」长孙洛坐起身,看着正在穿衣服的朱夕。 「嗯!一会儿他们会来接我。」 「儿?」 「嗯。」 「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会活得好好的。」 「……」 朱夕没有回答,但那背对着长孙洛的身躯却微微颤动。 他继续说:「我爱你,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爱你,也会永远等你。」 朱夕还是没有回答,待穿好衣服走向门边才道:「大人,不悔在风篁岭龙井寺中,记得去找他。他很乖,不太哭闹,只是有点贪吃,一天要喂好几次奶。你可以替不悔找个奶娘,不然用米汤喂他也可以,他不挑嘴。」 这交代遗言似的话语,让长孙洛浑身一震,忍不住下床,「儿……」 「还有,替我孝顺我爹,也替我照顾我的家人,他们都是老实人,千万别让他们知道我的事,好不好?」 「儿,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 「我从你书房拿走的画像放在龙井寺后方的落晖坞里,你记得去拿回来,见画如见人,即使儿死了,我的魂会回到画像里和你一起的。」 「不许,我不许你死。」 朱夕回过头,满脸泪痕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毅然决然要守门的侍卫替自己开门,离开这个她所深爱的男人。 第八章 「宣张昌明晋见!」 一声声的传令,响遍干清宫内外,不多时,便看到张昌明领着一个身穿黄色长衫,深青霞帔的绝色女子缓缓走了过来。 「张昌明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端坐在龙椅上的未棣轻声一哼,挥手示意张昌明起来,眼睛却动也不动,直盯向跪在地上那道娟秀、娴静的脱俗身影看着,「昌明,这是谁?」 「皇上,这就是杭州第一美人赛西湖朱夕。」 朱棣眼睛一眯,「赛西湖?好大的口气,西湖美景冠绝天下,竟然敢自称赛西湖!把头?起来,让朕看看你长得什么模样。」 朱夕深吸口气,缓缓?头,一双灵秀有神的美丽眼睛直视着他。 朱棣不由得倒抽一口气,人也站了起来。 这世界上竟有如此美丽的女子? 但见她明眸皓齿、肤赛冰雪、曲眉丰颊、楚腰纤细,简直就是西子再世,美得令人喘不过气,美得令人惊心动魄。 「昌明,你说她叫什么名字?」 「皇上,她叫朱夕。」 「朱夕?」朱棣喃喃念着,步下龙椅走到朱夕身旁,目不转睛地瞅着她,「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果然是赛西湖!昌明!就她吧,今天朕要她侍寝。」 张昌明喜不自胜,「是!这就把朱夕送到!」 张昌明?起头对着一群宫女吩咐,「来人,带朱夕去梳洗沐浴,然后送到皇上寝宫!」 朱夕眼睛连眨都没眨一下,任由宫女将自己带进浴池梳洗,任她们在自己身上搓搓洗洗,外加梳妆打扮后送到干清宫。 干清宫里安静得一点声音都没有,虽是每隔几步就站了一名宫女待命,但此刻除了朱夕走路的声音外,居然听不见任何声响。 宫女在寝宫外躬身禀告:「皇上,朱夕带到!」 「让她进来!」 「是!」宫女推推朱夕,「进去吧!」 朱夕往前走了几步,一群宫女自动退到门外,将偌大的寝宫留给朱夕和朱棣两人。 「你过来!」朱棣背着双手站在窗台边,对朱夕吩咐道。 朱夕又走了几步,「皇上。」 宋棣目光如炬地盯着她,「把衣服脱了,朕想看你!」 她没有抗拒,依言将衣衫一件件褪去,最后不着寸缕地站在他面前。 朱棣眼光一沉,「靠近点,你站太远,朕看不清你。」 朱夕走到他面前站定。 看着眼前成熟美丽的赤裸胴体,朱棣不由自主地吞了口 水,徐徐搓揉捏弄,「好美,朕第一次看到一个女人脱光了衣服还是这么美!」 朱夕闭起眼睛,没有抗拒、没有挣扎,任凭朱棣的手在自己身上游走。 朱棣不可思议地抚着那如羊脂般的细腻肌肤,指尖从她圆润的肩头、丰满的酥胸、纤细的腰肢,一路抚触到修长的双腿上,仿佛膜拜女神般地崇敬。 「你今年几岁?哪里人?」 「张公公说过了,我是杭州人,今年十九岁。」 「十九?」朱棣眼睛一眯,抱起朱夕将她放在床上,身子跟着压住她,「照理说十九岁应该已经有婆家了,怎么你还会进宫?」 朱夕冷冷一笑,「皇上果然圣明,朱夕确实有婆家,不但有婆家,而且还生了一个孩子。」 朱棣一楞,那游走双腿问的手骤然停住,「你说什么?你嫁过人,还生过孩子?」 「没错,我不但生过孩子,而且我的丈夫正是皇上的御前大将,柱国大将军长孙洛!」 朱棣眼神一冷,已然坐正身子,「你是长孙洛的妻子?」 「是,我是他的妻子。」 「既是他的妻子,为什么还进宫?」 「张公公以命相逼,皇上,你说我能不进宫吗?」 「以命相逼?以谁的命相逼?」 「我的丈夫、我的父亲,还有朱家上下百三十口人命。」 「朱家?你是……」 「我是朱的女儿。」 「朱?翰林大学士朱?他不是已经斩首示?,而朱家都发配充军,为什么你还会进宫?论理,你该送入教坊,打?官妓的。」 朱夕既不承认也没否认,只是继续说道:「皇上,你知道朱家为什么会被抄家吗?」 「那是朕亲自下的令,朕怎么会不知道?」 「哦?请皇上说说,因为朱夕不清楚我爹为什么会被斩首,更不知道朱家上下一百三十条人命为什么会被发配充军。」 「朱勾结谋逆,意图犯上作乱,还需要问什么原因?」 「勾结谋逆?意图犯上作乱?请问皇上证据何在?」 朱棣一楞,「证据?」 「是,要斩首一个人,总得要有证据,要说一个人谋逆,犯上作乱也得要有证据,请问证据何在?」 朱棣眼睛一瞪,语气顿时冷了起来,「这种事哪需要证据?等到证据确凿时,朕的江山早就不保!」 「难道为了保住皇上的江山,就可以滥杀无辜、栽赃嫁祸,甚至逼良?娼吗?」 「你说什么?」朱棣猛地抓住朱夕的手,「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滥杀无辜、栽赃嫁祸、逼良?娼?」 「我爹一生公忠体国,?国家?社稷付出不少心力,却抵不过张昌明的一句话,随随便便找了封信就说是证据,将我爹斩首示?;朱家一家大小殷实诚恳,却流离颠沛,发配充军。皇上,谋逆是何等大罪,怎么可以这样草率处决呢?张昌明说我爹谋逆,皇上就相信了,既然如此,证据呢?请问有人亲眼看见我爹他打造兵器,召集兵马,准备犯上作乱了吗?」 朱棣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因为朱夕这话一句句都像利刃般刺进他心里,他当年就是这样招兵买马,私造兵器,然后一路打进京城取得天下的,所以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怎么谋逆作乱,怎么窃位夺政。 朱夕又说:「皇上,你知道张昌明为什么这么做吗!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朱棣一哼气,「天下是朕的天下,人民是朕的人民,张昌明不?朕,难道还?你吗?」 「皇上真聪明,朱家所发生的这一切确实都是因我而起,但真正的罪魁祸首,却是皇上的东厂提督张昌明!」 朱棣心头一震,又是张昌明?他早听朝中很多大臣奏过张昌明的事!但他并不以为意,因为张昌明是为自己做事,既是为自己做事,得罪几个人总是有的,可为什么眼前这个美得不食人间烟火的朱夕也这么说?难道自己真的错用张昌明? 朱棣再开口,口气已经没有那么强烈,「张昌明怎么啦?」 「皇上应该知道张昌明到处强夺民女吧?姿色普通的,就送给锦衣卫,姿色稍佳的,就送进宫伺候皇上,而我就是这样被张昌明找上的。」 这件事朱棣早就知道,只是身?天子,有三宫六院本就正常,而多几个女子伺候又有何妨?因此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张昌明去胡搞! 「皇上知道张昌明为什么这么积极替皇上到处物色美女吗?」 朱棣瞪着朱夕,「你到底想说什么?」 「大凡一个人有了位以后,就会想要权,有了一点权,就会想要更多的权,张昌明正是如此。他是东厂提督,但他觉得自己在宫内无以为援,所以到处替皇上物色美女。表面上似乎是替皇上着想,实际上却是为了他自己,只要他选的女子中有一个得宠,那他就如同鱼跃龙门,更接近皇上一步!」 朱棣眼中寒光一闪,因为朱夕蓄所说的全都合情合理,更不是没发生过,否则东汉王朝又为什么覆亡呢?「说下去!把你所知道的,统统说出来。」 「朱家会遭此滔天大祸,正是因为我不肯入宫伺候皇上,断了他鱼跃龙门的大好机会,于是他无所不用其极,想让朱家家破人亡,想让我身败名裂!甚至为了扩张自己的地位权势,设计陷害长孙大人,偷走他的玉印,以陷其入罪。」 朱棣点点头,他早就怀疑长孙洛失印这件事着实离奇,因为长孙洛是他一手提拔出来的,知之甚深,更明白他不是那种个性草率的人,所以他只将长孙洛软禁起来,并没有打入天牢。 他沉声问:「证据呢?」 「证据就是我!」 「你?」 「如果皇上不相信,只要找女官来验身,就知道我是不是嫁过人,生过孩子,再想想张昌明为什么找我这样一个女子进宫,相信皇上应该就会清楚。」 「嗯……」朱棣一沉吟,拍手招来女官,「带她下去验身。」 朱夕起身穿上衣衫,跟随女官进入内室。 没多久,女官出来了,「皇上,这女子已非完璧,而且曾生育过。」 「下去吧!」 朱棣看着朱夕,「你来见朕,就是为了告诉朕这件事吗?」 「我只是想告诉皇上事实真相,并请求皇上放了长孙大人,还朱氏一门清白。」 「为什么我得放了长孙洛?无论如何,失印的人是他,责任自然也该由他背负,说什么朕都不能放他。」 「少了长孙大人,皇上的江山将会不保,皇上,你愿意见到这种事情发生吗?」 「长孙洛虽然威猛,毕竟是朕亲手带出来的,少了他,朕的江山会依然安好,不可能会发生那种事。」 「但皇上别忘了,拿走玉印的人是张昌明。皇上想想,有了玉印,就等于有兵权,有了兵权以后,张昌明会做什么?」 朱棣脸色一阵惨白,「不可能,那个狗奴才不敢这么做的,他……」 「如果他不敢,他就不会千方百计要送我进宫。」 「你……」 朱夕絮絮说着,缓缓解下衣衫,走到朱棣面前看着他,「皇上,我美吗?」 朱棣伸出手轻抚她美丽的胴体,「你很美,美得令人炫惑,如果朕有了你,或许会像唐明皇一样,从此不早朝,芙蓉帐里夜夜笙歌。」 朱夕浅浅一笑,伸手从头发上取下一根发簪,出其不意地往自己脸上划去,鲜血一滴滴顺着她脸颊流下,「那我这样还美吗?」 朱棣目瞪口呆,「为什么,你这是为什么?」 朱夕仍旧笑着,举起发簪抵在自胸口上,「我不愿意当妲己,不愿意皇上当无道之君!更不愿意我的丈夫成为黄飞虎。既然美丽会引起这一切祸事,那我宁可不要这种美丽!」话声刚落,朱夕手上微一用力,发簪顿时刺入心窝里。 朱棣大惊失色地抓住她,「该死,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朕喜欢你,朕要你,只要你说的,朕都会答应你的,为什么你不……」 就在这时,几名宫女仓皇地奔了进来,「皇上,张公公带一群锦衣卫进宫,现在已经快到干清宫了,请皇上定夺!」 朱棣虎眼一瞪,将满身鲜血的朱夕紧搂在怀中,「传令下去,把长孙洛放出来,命他即刻带兵勤王,保护京城安全!」 ???当长孙洛领着大队人马,击退锦衣卫赶到干清宫时,正看到一群锦衣卫和御前侍卫刀刃相向,而带头的,正是张昌明。 乍见张昌明,长孙洛二话不说,拔起长剑便砍。 张昌明根本没想到长孙洛会来得这么快,他以为长孙洛被囚禁,朱棣又让朱夕迷得晕头转向,而锦衣卫全在自己掌握中,他应该稳操胜算。 想不到朱夕是迷倒了朱棣,但朱夕却也同时自尽,让朱棣徒做了一场春梦;更想不到长孙洛虽曾被囚禁!现在却如同出柙的猛虎,所向披靡,眼看自己的人一个个倒下,眼看长孙洛越来越靠近自己,张昌明有些慌了手脚。 「长孙大人,我知道错了,我愿意把玉印交还给你,请你饶我一命吧!」 话还没说完,长孙洛的长剑已然贯穿他的胸膛,「我饶你一命,谁来饶过那些被你害死的人的命?」 张昌明无法置信地张大眼睛,「皇上就在里面,没经过皇上的同意,你竟然敢……」 「你不也没经过皇上同意就斩了朱?所以这一剑是为朱砍的,而这一剑,是为儿砍的,因为你,她不得不?夫弃子,进宫伺候皇上,所以我要杀了你替儿报仇!」 张昌明已经痛得喘不过气,「你……」 长孙洛冷冷一笑,「至于最后这一剑,是替天下所有人砍的,张昌明,你去死吧!」说罢手起剑落,张昌明的头滚落在地,铜铃大的眼睛不甘心地瞪着。 长孙洛看也不看一眼,丢掉长剑跨入干清宫,「臣长孙洛救驾来迟,请皇上恕罪!」 朱棣面色一片凝重,「爱卿,辛苦你了。张昌明呢?」 「张昌明已经被臣一剑削去脑袋,死了!」 朱棣点点头,「死了就好,就算你不杀他,朕也会抄了他全家!传令下去!查封张昌明住所,将一干相关人犯全部关入天牢。」 吩咐完,朱棣转向长孙洛,「爱卿,这次委屈你了。朱家的事和失印的事,朕都已经听说了,朕现在赐你无罪,官复原职,并加封一品?上柱国将军。」 岂料长孙洛摇头,他笔直跪下,「皇上,臣有罪,请皇上听完臣的话以后再决定要不要加封。」 朱棣一愣,「有罪?你有什么罪?」 于是长孙洛将自己如何在法场换人,如何以鱼目混珠的方式救了朱家的经过说了出来,「皇上要臣协助查案,臣不但没帮上忙,反倒欺君罔上,窝藏要犯,罪无可赦,请皇上降罪!」 朱棣惊讶极了,「你是说朱没死?」 「是的,宋学士公忠体国,对皇上一片赤诚,臣不忍见他就这样被张昌明所害,所以大胆作主放了他,请皇上原谅。」 朱棣不由得有些恼怒,长孙洛连自己的话都敢违背,那他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可一想到内室里朱夕奄奄一息的模样,想到这一切还不是因自己而起时,他的怒气顿时又消失无踪。 「罢了!反正你都做了,朕还能如何?念在你这次救驾有功,朕也不会怪罪你。说,你要什么封赏?」 长孙洛又摇头,「臣不要封赏,臣只希望能带妻子回去。」 朱棣缓缓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长孙洛?起头和朱棣对望,「我说我要带儿回家,她是我的妻子,我当然要带她回家。」 「她已经是朕的宠妃,朕不能让她跟你回去。这么吧!我把文姬嫁给你,封你?安平王,让你享有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作为补偿,如何?你也知道文姬一直都很喜欢你。」 长孙洛站起身,脱下官帽解下官服,「臣宁可不做官,不要荣华富贵也要带儿走,请皇上成全!」 「你非要她不可?」 「是。这辈子我只要她,只认她做妻子。」 「那公主呢?」 「公主金枝玉叶,长孙洛一介莽夫,不敢高攀。」 朱棣冷冷一哼,「如果说朱夕童已经死了,你还要她吗?」 「就算只领回尸首,她还是我的妻子。」 朱棣定定瞪着长孙洛,久久不发一语,「她在里面,你把她带回去吧!」 ???当长孙洛终于看到朱夕时,朱夕已经奄奄一息。 看着浑身是血、气若游丝的朱夕,长孙洛不禁悲痛欲绝,顾不得朱棣就站在一旁,他上前抱起朱夕低声喊道:「儿,我来了,你醒醒,看看我,看看我啊!」 朱夕无力地睁开双眼,「大人,大人……」 见她自毁容貌,自尽以求贞节的绝烈,长孙洛难过得热泪盈眶,他哽咽地说:「别说话,我带你回家,我现在就带你回家!」 朱夕喃喃低语:「我已经变丑了,已经不是那个艳赛西湖的朱夕,你还要我吗?」 「傻瓜!我爱你,爱你的人、你的心,爱你的善良、勇敢,我爱你的一切一切,而不是爱你的容貌。来,我们回家。」 「可是我已经让皇上……」 他摇头,「我说过,我爱你,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不管你发生过什么事,我都不会改变爱你的心。在我心底,你还是你,你永远是我最美的妻子,我最热情的儿。」 两行晶莹的泪滑下朱夕的脸颊,她满足地把脸埋入长孙洛怀中,「大人,我们回家,我们一起去找不悔,去找我爹,他一定很高兴自己当爷爷了!」 长孙洛微微一笑,大跨步抱起她往干清宫外走,「嗯。我们回家!一起回我们的家。」两个月后,一辆马车驶进开封,停在一家名?「山水李家」的药铺前。药铺来的伙计一见长孙后,忙迎到前去,「大人,您来了,大夫已经等很久了。」 长孙洛点点头,一手牵着怀抱长孙不悔的朱夕往药铺里面走去。 大夫李易看到长孙洛来,热切地站起身,「大人,可终于等到你了,真是想煞小人了!」 原来长孙洛曾经在偶然间救了遇上盗匪的李易,所以李易就此视长孙洛?恩人,早晚盼望能再见到他,好报答救命之恩,想不到这一盼,竟盼了五年。 长孙洛不在意地笑笑,「别喊我大人,你知道我早辞官了。」 「不,在我心中,你永远是大人,永远是我的救命恩人。」 「别说那些。我今天来,是希望你帮我看看拙荆的伤有没有救。」他掀开朱夕覆在脸上的薄纱,露出那惊人的美貌以及右脸上那一道触目惊心的疤痕。 李易一惊,这世上竟有如此美人!瞧那眼、那鼻、那唇,无一不美,即使连手指都美得惊人,如果没有脸上的疤痕就更美了! 「大人,这是……」 「她是为了我才自毁容貌,所以我要带她走遍天下,寻找可以治疗她伤口的大夫,让她恢复原来的样子。怎么?有没有希望?」 李易先用眼睛瞧,然后对朱夕一拱手,「夫人,得罪了!」 他伸手轻轻在朱夕疤痕上检查,仔细看伤痕的大小、深浅,还有愈合的程度,「大人,这恐怕……」 「恐怕如何?」 「小人恐怕无能?力。」 长孙洛神情一黯,「是吗?连你都不行,那岂不是……」 朱夕摇头,按住他的唇安慰道:「洛哥哥,不要紧,我们再去别的地方看看,说不定别的地方能找到大夫替我治伤呢!」 「可是我们一路从京城南下,都没找到能治你伤的大夫,我怕……」 「不要怕,儿即使一辈子这样也无所谓,只要你爱我,只要你要我,儿就心满意足。除非你嫌我丑,不要我!」 「傻瓜!你明知道我根本不在意你变成什么样子,我只是不忍心看你每天对着镜子掉眼泪,那让我心如刀割。」 一旁的李易忍不住开口:「大人,可否容小的说一句话?」 「你说!」 「小人知道开封有一个人一定可以治好夫人的伤。」 长孙洛喜出望外,「你说什么?谁可以治好儿?」 「那个人叫杜康,是『冷面华佗』杜□的后代。传说中冷面华佗能救死续命,有起死回生的妙手医术。这个杜康虽是他的后代子孙,但已经得到杜□的真传,且人称『鬼手华佗』,如果能找到这个人,或许夫人就有救了!」 「杜康在哪里?我马上带儿去见他!」 「大人别急,这个杜康脾气有点古怪,如果不得法,怕会弄巧成拙。」 「怎么个得法?」 李易凑近长孙洛耳边低低交代起来……??? 十天后的傍晚,长孙洛带着朱夕来到「回春堂」。 还没来得及开口叫门,便听到里头传来一阵女子的喊叫:「你这什么鬼庸医,竟然敢这样说本公主!来人,把他给我拖出去砍了!」 公主? 朱夕拉着长孙洛的手,「洛哥哥,那声音听起来有点像……」 「像文姬公主?」 「嗯。」 「不可能,她远在京城在皇宫享福,哪会千里迢迢到开封来?而且宫里多的是御医供她使唤,她来开封做什么?」 就在两人讨论时,只听得一个男子冷得像冰的声音传来:「你以为全天下所有的人都是你说砍就砍、说杀就杀的吗?如果你想在脸上继续多几道疤痕的话,你就下手,杜康绝不还手!」 那女子气得口不择言,「我回去叫我父皇调锦衣卫过来,把开封的人全部杀光,看你还敢不敢这样侮辱我?」 「张昌明已经被我一刀砍了,你还想去哪里调动锦衣卫? 而且现在锦衣卫是你可以指挥得动的吗?」长孙洛站在门边,一手牵着朱夕朗声说道。 乍然听见这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文姬公主不禁惊喜万分。 她奔上前想投入长孙洛的怀抱,却赫然发现他身边多了一个朱夕,而朱夕怀里还抱个白白净净的胖小子。 她恶毒地开口:「你没死?我还以为你这贱人让我父皇玩弄羞辱过后,已经自尽身亡,想不到你竟然还有脸活着!」 朱夕浑身一颤,「你……」 长孙洛见状,伸手搂住她的腰,「儿,别理她,你的丈夫是我,要和你过一辈子的人也是我,不必理会这种疯女人。」 文姬公主凤眼一瞪,「我是疯女人?那她是什么?专门勾引男人的下贱娼妓、荡妇……啊!」 话都还没说完,文姬公主脸上已经火辣辣地肿了一边,一个斯文俊秀、却带有几许冷漠的年轻男子沉声喝道:「如果你不是疯女人,会这样随随便便带人包围民宅吗?还口口声声要砍人、杀人?你马上给我滚,回春堂不欢迎你!」 「你打我?我可是公主,是皇帝的女儿,你居然敢打我,还敢要我走?你不怕我……」 男子身影一闪,瞬间又赏了文姬公主六、七个巴掌,打得文姬公主哭爹喊娘,泪都滚了下来,「你走吧!下次再让我看见你,可不是六、七个巴掌,而是六、七只会蚀骨腐肉的毒虫!」 文姬公主整个人都傻了!长这么大,还没人敢这样对她,可这个杜康却一而再、再而三地羞辱她,她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来人,给我统统捉起来,全部送到东厂……好痛!」文姬公主一眼望去,长孙洛正毫不客气抓着自己的手,「好痛,你放开我!」 长孙洛重重一推,将文姬公主一把推倒在地,「公主,我想你是为脸上的伤来找杜大夫的吧?」 提起脸上的伤,文姬公主忙用袖子遮住,「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把脸弄成那样,但我可以告诉你,这世界上只有杜大夫一人可以治你的伤,可以恢复你原来的样子。 如果你还想回到原来的样子,就乖乖回去反省,再客客气气、有礼貌地请求杜大夫帮你,否则皇上不会认你这个女儿的!」 文姬公主整个人顿时气势一弱,先前的跋扈蛮横全消失无踪,因为长孙洛确实讲中了她的心事。 一个月前,她又像以前一样对宫女大发脾气、大动私刑,哪晓得宫女们忍气吞声久了,居然个个群起反抗,宁可命不要,也要杀了文姬公主泄恨。最后这些宫女虽然一个个被处死,但她的脸却也花了。而自从她的脸花了以后,朱棣便不太喜欢她,嫌她丑、嫌她脾气暴躁、嫌她见不得人,所以她才会不远千里到开封来求医,希望能恢复从前的美貌,赢回父亲的欢心。 「洛哥哥,你说我该怎么做?」想到父皇不理自己,文姬公主就像斗败的公鸡,低声下气起来。 「我刚刚说了,回去好好反省,把脾气改了,再规规矩矩、客客气气地请求杜大夫帮你。」 「那我还可以见得到你吗?你知道我……」 「我已经辞官,打算回洛阳成亲,以后我们不可能有机会见面的。」 「你是不是嫌我变丑,所以才不要我的?如果这样的话,我可以……」 长孙洛摇头,伸手揭开朱夕的面纱,「公主,你看看儿的脸就知道了。」 文姬公主一?头,赫然看见朱夕那绝美的脸上多了一道长长的疤痕!「你的脸……」 朱夕说:「我的脸和你一样花了,可是洛哥哥还是要我,他还是娶我做他的妻子。」 文姬公主看向长孙洛,「你当真要她?你当真不嫌她丑? 这是为什么?论身份,我是公主,她是被人玩弄过的娼妓,而你却要她,论姿色,我自认没什么地方比她差;论学识、论才干,我样样都比她强,就算现在我的脸花了,但我依然是个公主,? 什么你就是不要我?」 长孙洛对朱夕温柔一笑,大手很自然地握住她的,「我怎么会嫌她丑?一般人或许只看到儿惊世骇俗的美,却忽略她内心最善良、最温柔、最勇敢的一面,而我,爱的就是这样的她。 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即使她又老又丑,即使她瞎眼瘸腿,我还是爱她,永远爱她。 公主,其实你本性不坏,只是从小生长在皇宫中被宠坏了,对于人世间的很多事都不了解。如果公主愿意放下身段,多了解一些世间事,相信你会对自己有重新的认识,到时候,你就可以找到一个真正爱你的男人。」 「可是我好喜欢你,难道你就不能……」 「公主,感情的事是无法勉强的。就像儿,她可以选择留在皇上身边,享受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但是她没有,她甚至可以为了我,毁去女人最在乎的容貌,公主,这点你做得到吗?」 她立时哑然无言,这怎么可能呢?要她自毁容貌,那还不如杀了她比较快。 长孙洛走上前浅浅一笑,「公主,你回去吧!等你调整好心态,再来找杜大夫,我想到时候,他一定肯帮你医治的。」 文姬公主犹豫地看向杜康,「你愿意吗?如果我……」 杜康俊美的脸上面无表情,但他的眼神已不像刚才那么冰冷,「再说吧!」 没有回绝没有应允,只是简简单单一句「再说吧」,对文姬公主而言却如天籁之音。她知道下回杜康不会拒绝自己了,至少她有自信可以让他没有理由再拒绝自己。 于是她高傲地一转身,领着大批宫女侍卫离开,临走前,她深深看了朱夕一眼,「你真的很美,如果你愿意留在我父皇身边的话,他可能会立你?后,因为他很喜欢你,一直说你是他见过的女人中,最美、最令人难忘的一个。」 朱夕盈盈一笑,却把身子偎入长孙洛怀中,而这答案再清楚不过。 文姬公主扬长而去后,长孙洛回过头,正想请求杜康替朱夕疗伤,哪晓得杜康一语不发地站在朱夕面前看着她。 「你就是赛西湖朱夕?」 她轻轻一点头,仪态万千。 「把你的左手给我。」 朱夕一楞,还是把手伸给他。 杜康一手扣住她皓腕,另一手检视她略见弯曲的无名指,「被求刑的吗?」 朱夕惊讶不已,「你怎么知道?」 他连头也没?便说:「我是大夫,你不是来看大夫的吗?」 「你愿意帮我疗伤?」 「我这不是已经在帮你疗伤了。」 朱夕喜出望外,听李易的形容,杜康似乎是个不近人情的怪人,什么每医好一人就必定取一样东西做代价,现在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但长孙洛可不这么想,他是男人,太清楚男人看到朱夕会有什么反应,即使她现在脸上多了一道刀疤,却依然婀娜多姿、风华绝代,而杜康看她的眼神,让他太熟悉、太不安。 长孙洛轻轻搂住朱夕的腰,一面宣示他的权利,一面低声问:「她的手有救吗?」 杜康没有回答,双手却暗自往朱夕身上运劲,只听朱夕一声娇呼,疼得眼泪都快掉了,「好痛!」 长孙洛一惊,「你!」 「她的手已经好了,现在到床上躺着,我替她治脸。」 长孙洛摇摇头,似乎无法理解他在说什么。 这时朱夕边笑边擦泪,「洛哥哥,是真的,我的手已经好了,不相信你看!」 她伸出手,果然看到那原本弯曲的无名指,已经恢复正常。 长孙洛诧异地看着杜康,「你……」 杜康瞥了他一眼,「你也是习武之人,应该知道运用内力就可以调整修补歪曲的骨头,只是你太在乎她,怕她疼,所以舍不得做。」 长孙洛并未回答,但看向杜康的眼神却已经不太一样。 杜康微微一扯嘴,对朱夕说:「现在过去床上躺着,我要检查你的伤口。」 朱夕依言往墙边的木床躺下,闭起眼睛,让他检查伤势。 「我要先切开你的伤口,再用针缝合,你怕不怕?」 朱夕摇头,把手伸给长孙洛,「洛哥哥可以陪着我吗?」 「当然,我如果不让他陪,一会儿需要缝合伤口的就换我了!」杜康意有所指的说。 长孙洛嘴角泛起一丝笑意,「你希望我出去?」 「那样最好,我不希望你看到她鲜血淋漓的模样,而且孩子需要人照顾,不是吗?」边说的同时,杜康已经喂朱夕吃下麻沸散,此刻药力发作,她早沉沉睡去,不知道两个男人在谈什么。 长孙洛一挑眉,「她会完好如初?」 杜康眼中精光一闪,「我鬼手华佗的封号岂是浪得虚名?」 「那你要什么?」 「什么要什么?」 「开封城传言说你每医好一人,就会取走那人身上的一样东西。如果你治好了儿的伤,你想要什么?」 「你舍得给我吗?」 长孙洛一蹙眉,「你说说看。」 「我要她的画像。」 长孙洛一怔,「画像?」 「没错,令祖父走遍大江南北,找了十二个美人,画了十二张美人图。那其它十一个我没兴趣,我只想要她的画像。」 「为什么?」 「一个倾国倾城,才貌双全又兼具智能与勇气的女子,难道不值得珍惜?我不想夺人所爱,所以跟你要画像,就看你给不给。」 长孙洛无言,走到马车里拿出画卷递给杜康。 杜康摊开画卷一看,画中美人栩栩如生,艳赛西子,这可不是朱夕吗?他轻叹口气,把画卷收起来,「你到外面等,一会儿我还你一个粉雕玉琢的赛西湖朱夕。」 ???若不是马车的颠簸,若不是唇上那不住传来的温热之气,朱夕真不知道自己要睡到什么时候。 她睁开眼睛,迎接她的是长孙洛熟悉的笑、熟悉的吻,「醒了?渴不渴?饿不饿?」 「我怎么啦?这里是……」她坐起身,这才发现自己是在马车上,「洛哥哥,我怎么会在马车上?我不是去见杜康,请他帮我治伤的吗?」 他抓住她的手往她脸上摸去,「你自己摸摸看就知道了。」 朱夕狐疑地一摸,手指上传来的,是粉嫩光滑的肌肤,那原本丑陋的疤痕,竟不知何时已然消失无踪。 「我的伤……」 「你的伤都好了!」 朱夕依然无法相信,「我的伤真的都好了?洛哥哥,你告诉我,这是不是真的?是不是我在做梦?」 长孙洛低低一笑,将她搂进怀中深深吻着,「当然是真的,鬼手华佗的封号岂是虚假?」 朱夕轻呼一声,抱着长孙洛又哭又笑,「洛哥哥,我好了,我终于好了,我可以做你的妻子了。」 「你本来就是我的妻子,即使你的脸永远好不了,你还是我的妻子。」 「不,那不一样!你是长孙洛,你为了我付出那么多,甚至? 弃官位,所以我也应该给你一个完整的朱夕才对。」她主动亲了亲他,小脸在他胸前磨蹭着,「洛哥哥,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长孙洛随口问道,他的大手悄悄伸进她衣衫里,爱抚揉捏她那尖挺饱满的乳峰。 「皇上他没有碰我,不,我是说我没让皇上……」 长孙洛一楞,「你说什么?皇上没碰你?这怎么可能?他不可能不碰你的,难道他……」 「不,皇上他当然要我,我也看得出他喜欢我,但是你为了我牺牲那么多,我怎能对不起你呢?所以我宁可自毁容貌,变成一个丑八怪,也不要你被天下人耻笑。」 长孙洛摇头,「你错了!如果他真要了你,那么被耻笑的人会是他,而不是我。因为身?天子,居然抢夺臣属的妻子,这难道不是荒淫无道之君?届时不需要我出面,天下人也不会饶过他的。再说,我要的就是你,我不在乎你发生过什么事,记得吗?」 「可是我……」 「你还在乎?既然这样让我亲亲,亲亲后就好了。」说着,当真要解她衣衫。 朱夕又笑又叫,忙推开他,「你别忘了我们在车上,而且万一把不悔吵醒的话怎么办?」 提起儿子,长孙洛就骄傲得不得了,他抱起儿子亲了亲,递给朱夕,「儿,现在可以跟我一起回洛阳见老头子了吧?」 「当然,你也可以把我爹接回来,告诉他你没有忘了画像之聘。」 「这件事不必你说,他现在人已经在洛阳了,说不定还和老头子下过好几盘棋了呢。」 朱夕惊喜不已,「爹在洛阳?」 他点头,「没错。」 「那其它人?」 他故弄玄虚,「你说呢?」 「我不知道。是不是到洛阳就知道了?」 他搂过她,也顺道搂住儿子,「没错,到洛阳就知道了。 我们回洛阳吧!」 朱夕柔柔一笑,「嗯。我们回洛阳!」 尾声一年后──长孙府里,今日又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这一天是长孙老员外的六十大寿,也是他的十二名孙子返回之日,他心里除了欣喜,更多了期盼。 寿筵上,长孙老员外引颈盼望的爱孙终于如期归来,而且更令他开心的是:每位孙子身边都各自带了一位如花似玉、含羞带怯的美娇娘! 他就知道,他一向引以为傲的十二名孙儿,肯定是不会也不舍得让他失望的。 只见一位位出色英才面带喜色步入大厅,搂着美人的纤腰,鱼贯地走上前说出祝寿词,逗得长孙老员外笑得合不拢嘴。 「怎么样?爷爷的眼光不错吧?记得去年你们大伙儿个个扁着嘴、皱着眉离去,怎么这会儿全都一脸幸福样?」 十二对新人被长孙老员外的话惹得纷纷低下头但笑不语,可脸上洋溢的幸福笑容怎么也掩不去。 看着眼前欢乐的光景,长孙老员外欣慰地想:终于了却爱妻的心愿了! 这时,对长孙老夫人仍念念不忘的长孙老员外,依稀听见自远处传来温柔熟悉的笑声,笑声里带着满足……- 本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