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妻连环计》 楔子 【楔子】 周围好安静,而且一片漆黑……很快的,苏宁就发觉是因为她闭着眼睛,当她试着要睁开眼睛时,毫无预警的被用力掐住脖子,「唔……」 好难过,她快不能呼吸了,她想睁开眼睛看看掐着她的人是谁,可是她完全使不上力气,她努力凝聚开始有些涣散的神智,逼自己回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对了,今天是她二十一岁的生日,也是她这个跳级天才资优生拿到南加大博士学位的好日子,其中一名研究所同学有个富爸爸,他阔气的派人驾驶直升机载着她跟几名比较要好的同学在空中欣赏加州绵延的海岸美景,可是不到半个小时,机械发生故障,直升机在空中摇摇晃晃,随即坠海爆炸,炸出一团火花! 彷佛又见到那道灼烈刺眼的光,苏宁倏地睁开眼睛,然而映入眼帘的不是加州的碧海蓝天,而是一名披散着长发的美丽女子,但她表情狰狞,正对着自己愤怒嘶吼—— 「把希儿还来,把我的希儿还来!」 好痛!剧烈的疼痛让苏宁不自觉眯起眼,这才发现女子的双手正在她眼前用力抖动,原来就是这个女人在掐她的脖子,她错愕又惊吓,连忙要拉开女子的双手,可是当她看到自己伸出来的手之后,她更感惊心动魄。 不会吧?这两只短短胖胖的小手是她的! 她不敢相信的再伸长手,天哪,这两只胖胖手真的是她的!紧接着她吃惊的发现掐着她脖子的女人竟然一身古装,她惊慌的眼神迅速来回察看这个古色古香的房间,她该不会是在作恶梦吧? 这样的念头才一闪过,苏宁蓦地头皮发麻,因为她清楚的感觉到贴在她脖颈上的温热。 所以……这个古代女人是活生生的人,不是鬼?这也不是一场恶梦,而是真实?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然而容不了苏宁多想,因为她觉得吸进肺里的空气愈来愈少,视线也愈来愈模糊,这时,她看到四名奴仆装扮的男女冲了进来,努力掰着女子的手,还听到有人大叫—— 「夫人!快放手,快放手!您要把小少爷掐死了!」 终于,苏宁重获自由了,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儿。 其中一名嬷嬷将女子拉远了些,两名小厮守在一旁,另一名嬷嬷则上前关切瘫软在床上的小少爷后,又回头急切的喊道:「快找人去将侯爷请回来,还有,叫大夫啊!」 「我马上去。」一名小厮应了一声马上离去。 床边的嬷嬷跪了下来,哽咽道:「小少爷,你要撑住啊,你不能再出事了。」 她是小少爷?苏宁脑袋钝钝的,完全无法思考。 「你们放开我!我要我的希儿回来,呜呜呜……」 苏宁仍有些模糊的视线看着那名女子表情狰狞,还想要挣脱钳制冲过来掐她,这个女人是疯了吗?下一秒,她毫无预警的又晕了过去。 「床上的就是小少爷,夫人,您看清楚啊!」小厮不敢碰到当家主母,可偏偏她的情绪实在太过激动,一直想要冲上前,他连忙叫嬷嬷起身帮忙。 跪下的嬷嬷急急起身,抱住当家主母的腰。「夫人,您看清楚,床上真的是小少爷啊!」 闻言,谢彩容这才稍稍冷静下来,喃喃的道:「是希儿,不是静儿?」 「是啊,小少爷跟小小姐是龙凤胎,长得一样啊。」房里的三名奴才急忙点头。 谢彩容眨眨迷茫的双眼。「所以床上的是希儿?」 「是啊,夫人。」 三人拼命安抚有些疯魔的当家主母,说小少爷睡着了,她不能吵醒小少爷,劝着扶着她先回房休息,其中一名嬷嬷留在房里,看着昏厥过去的小人儿,焦急万分。 终于,一名老大夫脚步匆匆的进来,他又是把脉又是察看小人儿脖子间的瘀伤,一阵忙忙碌碌,总算将小人儿唤醒过来,没多久,侯爷也赶回来了。 苏宁再次醒来了,也再度面对一室的古人,还有同一间堪称豪华六星级的古代卧房,她顿时背脊发凉,不得不面对一个可怕的事实—— 她穿越了!另一个说法就是,在加州的她呜呼哀哉了! 现在的她肯定呈现脑残状态,因为一名古装男子就坐在床沿,正强忍着泪水看着她,而且依跪下那些仆佣对他的称谓,他就是原主的父亲,但她却还有心情想着这古人长得真好,龙眉凤目,轮廓出色,高大英挺,要是丢到现代去,绝对当得起超级名模。 天才的脑袋真的有洞!她不担心她这一穿变成小男孩,却只专注这个爹爹长得俊美非凡,要是那些大了她几岁的同学也在这里,肯定笑翻了。 「吓坏了吧,你娘竟然对你……」唐介谦难掩沉痛的摇摇头,说不下去了。 她娘?指的就是掐她脖子的美人儿吧?苏宁蹙眉看着男人。 「你才五岁,爹要求你穿哥哥的衣服,你不怨爹吧?」他的眼神落在女儿颈间的瘀青,还有她一身男孩子的装扮。 穿哥哥的衣服?那会怎么样吗?唉哟,这种什么情况都不知道的感觉真让人烦躁,更惨的是,她居然还穿成一个五岁的小男孩,会不会太废了? 在现代,她可是超级资优生,拥有过目不忘的好本事,精通四国语言,二十一岁就拿到博士学位,一个跨国集团的好工作已经在等着她,可是现在……什么都没了。 「静儿,你辛苦了,可是你娘她生病了,所以你别怕她,知道吗?」 静儿?她不是希儿吗?苏宁愈听愈困惑。 唐介谦看着女儿眨巴着一双无辜圆亮的大眼瞅着自己,他的心更痛了,怜惜的轻抚着她的小脸,哽咽道:「你得慢慢习惯,静儿,你不只要当希儿,还要当静儿。」 不会吧,这是在演哪一出?穿成小朋友还不够,还要一人分饰两角?呃,这难度会不会太高了? 「静儿,希儿是为了救落水的你才会溺水而亡,可是希儿是你娘的心头肉,要是她知道希儿……她一定也活不了的,所以静儿乖,你在你娘面前乖乖的假扮你哥哥,等你娘的病好了,接受希儿已走的事实,你就可以只当静儿了,好不好?」唐介谦不舍又心疼的劝哄着。 所以,她的穿越得变男变女变变变了?这会不会太悲惨了呀? 第一章 【第一章】 十年后。 御丰王朝在这一代英明皇帝的治理下,江山巩固,少见宫斗,民间大多一片升平景象,可是只要有阳光就有阴影,尤其在天高皇帝远的西北最大省什刹省,那里北部多山,中部邻近宽阔的海域,海上坐落着几座小岛,南部则多平川,尤其是从北至南流向的宁晋渠,这条运河不仅是王朝最长最大的运河,又连接另外的海域,堪称是最繁华也最重要的运河。 什刹省的中心易城也因贸易频繁,形成一个航运中继站,很多货物在此地进行交易,纠纷也跟着多,再加上有太多商船停靠,不管是船上的货物还是买卖双方身上的白花花银两,都容易引起觊觊,不意外的,这里也成为海贼最喜欢光顾的地方,抢船也好,抢货也好,每个月总会发生几次打劫的事儿。 皇帝为了扫荡海贼,近五年来,已三度撤换易城的地方官,但碍于易城的地形,易攻难守,即使有朝廷的水师船舰来回巡逻,刁钻的海贼仍会在易装成商家抢掠后,从其它水道流窜逃离,让地方官及水师来不及逮捕,还弄得灰头土脸,也失了不少民心,甚至有流言传出,海贼水寇能在海上横行,是因为官员与海贼私下结党,中饱私囊云云。 于是,不信任官府的商船旅人,大多会出高价请江湖组织「天济盟」押船护航,天济盟可是出过两名武林盟主的百年老帮派,深受武林各派敬重,让不少海贼无法得逞,商船能够顺风顺水的抵达目的地,天济盟因此成了行经易城这段海路的最佳守护神,让地方官又气又恨又无可奈何。 此时,正值夏末,天空一片蔚蓝,海面看来风平浪静。 中部海域上有不少货船,也有不少岛上居民往来其它大城的交通船,一艘豪华的船只静静行进在碧波澄澈的海上,两旁交错而过的船只不少,船上的人都不约而同看向那甲板上一名戴着银色面具的高大男子。 「看啊!是天济盟的银龙王!」 「太好了,有银龙王现身护航,咱们这一路上也能安心多了。」 欣喜的声音此起彼落,不少人还恭敬的朝银龙王拱手行礼。 银龙王是天济盟价码最高的护航者,传言他也是老盟主最得意的首席弟子。 又有传言是这么说的,易城海贼猖獗,银龙王看不下去,贡献所学,护百姓生命财产之余,也能藉此机会筹得银子,修整帮中老旧的建物。 事实证明,这几年来,这门生意获利极多,除了重建住屋外,有更多余钱得以济弱扶倾,也为天济盟赢得更好的名声。 只是,没人见过银龙王的真面目,有关他的传言更是众说纷纭,有人说他年纪不大,只是十几岁的少年,有人说他其实已届中年,有人说他相貌过人,有人说他丑得见不了人,但唯一确定的是,他有一身出神入化的好功夫,他的动作极为矫捷,飞掠挪移间,仅见一道银光闪过,数名海贼便会倒地惨死,外界因此封他为银龙王。 但没人知道,银龙王其实是个未满十五岁的少女,还是个悲摧的穿越女。 唐麟静对自己成了威风凛凛的银龙王,一点都不自豪,也不开心。 认真说来,她穿越到古代,过得并不好,五岁到七岁更是过得心惊胆跳,因为原主的母亲谢彩容根本就是变态加疯子,她都算不出来差点被谢彩容掐死多少回了,还时不时说她中邪,命嬷嬷拿鞭子抽她,直到邪灵魂飞魄散才能停止,每一回都是原主的父亲及时赶回家,拯救她于水火之中。 事情会一再的发生,也是因为谢彩容的病情时好时坏,好的时候对她是挺不错的,但发病前没有半点预兆,她的年纪跟身体都小,根本无法应付疯癫的母亲,而且这些可怕的经验导致她恶梦连连,还在心里留下了阴影,害得她根本食不下咽,常在夜里惊醒,最后她的身体负荷不了,大病了一场。 唐介谦见女儿奄奄一息,心疼不已,终于痛下决心,将女儿送到近郊的别院休养,安排伺候的都是知悉她一人分饰两角的忠仆。 从那一天开始,唐麟静就被塑造成身子虚弱的药罐子,鲜少离开别院。 但这并不代表她不必再扮演唐麟希,毕竟唐介谦只是向妻子谎称他请好友带儿子去拜访一名隐居的武林高手,若能拜他为师,习得武艺,遇险也能自保。 所以,在她养好病后,就在唐介谦的要求下,再度扮成唐麟希回到家中,安抚思子心切的谢彩容,也开始习武。 唐介谦替她找的师父还真的大有来头,原来唐介谦曾在一次远行时救了被人设陷而身受重伤的天济盟老盟主,当时老盟主承诺,日后若有所求,定当回报,于是唐介谦便请老盟主教她武功,这样至少谢彩容又想伤害她时,她还能自保。 事实证明,她在现代是个读书一级棒的天才少女,来到古代,她也是个慧根十足、聪明有加的习武奇才。 师父虽已年届六十,可身体依旧硬朗,一身好武艺及高超的易容术正愁没人可以传承,当年才七岁的她,拜了师之后,便开始体验武侠片中那些练武桥段,过起魔鬼训练的日子。 她其实是有怨的,不,是很怨,她曾在网络上看过不少穿越小说,那些女主角都是柔柔弱弱、娇娇美美的,然后遇到王爷或是皇帝,被呵护疼惜,什么一生一世情的,她呢?七岁就得拿刀练剑、蹲马步、打木桩,全身酸痛瘀青不断。 「静儿辛苦了,但你娘不能没有希儿,又只有你能扮希儿,可是爹并不希望你因此而受伤。」唐介谦总像个慈父般安抚她。 「爹为什么不能努力一点让娘再生个弟弟,也许这样娘就会忘记哥哥了。」这话是她又要练武又要伪装成唐麟希,都快精神分裂时,忍不住向唐介谦吼出的不平之鸣。 她永远忘不了唐介谦当时震惊的神情。 好吧,她就是个现代魂,她觉得谢彩容的病好不了,唐介谦该负最大的责任,唐麟希死了是事实,唐介谦却一再要求她假扮欺骗,这是不对的! 何况,以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她实在看不出来谢彩容身上有哪一点值得唐介谦爱得死去活来的,爱到在这个容许男人可以有三妻四妾的古代社会中,竟然只娶了一妻,连个妾室、通房也没有,实在太诡异了。 她觉得唐介谦爱错了人,也厌恶唐介谦对谢彩容的无限纵容,让穿到唐麟静身上的她过了一段极黑白的童年岁月,说来,她还庆幸自己并非唐介谦真正的女儿,不然有这样一个一味护着伤害自己的娘的爹,也太可怜,她也许早就跟着疯了。穿越的这十年来,她不时得在唐麟希与唐麟静间交换身分,悲哀的是,谢彩容这个疯婆子看到唐麟希时,眼中尽是爱意,一脸慈母样,要是看到唐麟静,冷冰冰还算好,大多时侯就像看到什么天大的仇人似的,总会用尖锐又带着极度厌恶的嗓音对她狂吼—「她会害死我的希儿,叫她走!」 呿!她巴不得走人呢!而且谢彩容明明不想见到她,却又能三不五时的,很「刚好」的在她身边的丫鬟都不在时,摸到床上掐她的脖子,想要杀了她…… 想到这里,唐麟静吐了一口长气,看着另一艘双桅风帆小船在海中摇啊晃的。 老实说她不是没怀疑过谢彩容是刻意装疯要伤害她,毕竟谢彩容实在没理由这么讨厌唐麟静,但是莫老太医却说谢彩容的行为是可以理解的,谢彩容其实知道儿子已经死了,只是自欺欺人的不肯正视这个问题。 当然,莫老太医也是收下重金保守这个不能说的秘密,毕竟唐家在皇城也是有点地位的侯门世家。 唐家老祖宗曾为王朝开凿运河,整治河川,化解水患,利国利民,因而封侯,即使已经历两代,庆安侯府仍受皇室敬重,一举一动都受皇城百姓瞩目,尤其唐介谦是老侯爷的嫡长子,他所出的龙凤胎也是很受重视。 所以现在问题又来了,古代女子十五及笄,就算长大成人,接下来要面对的就是婚姻大事,惨的是,她就快迎接这一天,但她很清楚,她无法嫁人,更不可能娶妻,但侯门子女的身分摆在那儿,这一年来上门求亲说媒的皇亲国戚、豪门世家不少,所以,在婚事来临之前,她必须另做打算,一人分饰两角已经够刺激了,要是再多个丈夫或妻子,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第二章 反正,她不是真的唐麟静,而且自从穿来后,她事事配合唐介谦,也算是代替原主尽了孝道,已经仁至义尽了。 两世为人,她不愿意过得委屈求全,她有功夫和超强的易容术,还有数不完的钱,这些钱都是她替天济盟开启护航这门生意,事先与师父谈好的分红条件,再转开铺子赚来的。 没错,她十五岁以后就可以自由了,她将一切都安排好了。 她抬头看着蓝蓝的天,笑了笑,再往前走了几步,低头看着海面上隐隐浮动的倒影。 为了扮演唐麟希,她的鞋子是特制的,将她的身高足足拉高十五公分,发育良好的胸部除了以白布扎紧外,还有一片她想办法特制的橡胶薄板,若有人不小心撞上来,感觉到的是精实的肌肉,至于纤细的小蛮腰,也靠特制的橡胶腰套变得宽厚,就连双手,她也有特制的人皮手套,可以是宽厚带茧的男人手,也可以恢复成柔若无骨的纤纤玉手,说来,她就像个克难版的变形金刚。 这十年来,她时而是高大英挺的唐麟希,时而是娇小纤细的唐麟静,真是累死她了。 至于声音,她早已练就神一般的口技,该男就男,该女就女,庆幸的是一张脸不必动工,不仅仅是因为双胞胎,而且基因良好,谢彩容曾被封为皇城第一美人,唐介谦也是相貌出众,俊男美女生出来的后代,却是女相较显,不管是唐麟希还是唐麟静都是一张美人胚子的脸。 当然,唐麟希在五岁就离世,谁也不知道他长大会不会阳刚一点,但她那些乱七八糟的装备已经够多了,她实在不想在脸上再黏上什么人皮面具,何况她当银龙王时还得戴上银面具。 她就是银龙王的这个秘密绝对不能曝光,毕竟王朝在护航这一块被她狠狠打脸,一些文武大官放话抹黑天济盟,说是与海贼同盟,打着护航大旗大赚黑心钱,他们一定要查出证据,将天济盟法办云云。 不过这种话那些官员都不知道说了多少年了,天济盟只有生意愈来愈好,还没人进过牢房呢。 思绪间,她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内功精湛,一听就知道是她的随从兼师兄叶宽,他也是少数知道她真实身分的人之一。 「主子,再过一个时辰船就会进入大运河,可以准备进港了。」戴着黑色面具的叶宽毕恭毕敬的拱手道。 他的身分与唐麟静同样敏感,他既是天济盟的弟子,也是众所周知侯府世子唐麟希的贴身随侍,所以他的脸一样不能让外界看到。 「我知道了。」唐麟静用有些低沉的醇厚男嗓回道,再配上身高体形的巧妙装扮及英挺站姿,伪装超完美。 叶宽行礼,本想再说些什么,但看着她站得直挺挺的高大身影,迟疑了一下,仍是先行退开。 他十一岁时认识唐麟静,当年的她才八岁,他等于是看着她从一个小不点,蜕变成一个在变男变女间已习以为常的聪敏女子,他常想着,若不是他心里有小他两岁的师妹谢盈,两人还定了娃娃亲,他应该会爱上她吧。 现在,他视唐麟静为妹妹,心疼她贵为侯府千金,却被迫伪装成男人,不时得舞刀弄剑的,还成了海贼们的眼中钉。 唐麟静站在甲板上,看着她守护的大船沉稳的在海面上航行。 这艘船的旗杆上方还挂了一张随风飞扬的黑色大旗,旗帜上有个大大的「济」字,代表这艘船由天济盟护航,一些较胆小的海贼就不敢乱事。 只是,一些要钱不要命的还是敢招惹。 当然,也有一些颐指气使的金主,忘了天济盟也不是每一笔生意都接的,唐麟静一听后方传来重量不轻的脚步声,心里决定将此次的客人列入黑名单。 「银龙王,你的人来告知只在易城休息一晚,明儿一早就要启航?」一名妇人气急败坏的声音陡起。 唐麟静转过身,看着这一次包船的客人,她是皇城首富的大太太罗嘉香,全身珠光宝气,相貌看来是不错,就是妆厚了些。 她身后有两名婆子,叶宽被那两名婆子挡着,一脸无奈的看着自己,当然,他不能动武,也不能碰到她们,不然两名婆子就会捶胸喳呼,这两个月从阑城航行到这里,他已经受够了她们动不动就尖叫了。 「银龙王,我可是花大钱雇请你的人,咱们好不容易到这贸易大城,船长要添购一些用品,船员们也要活动活动筋骨、找些乐子,停船个三天也是应该的。」罗嘉香气势不小。 「这些事,一天便已足矣。」唐麟静直言回道。 「才一天怎么够?更何况我还得接个贵客上船,我得去拜访他。」罗嘉香怒道。 「接贵客上船一事,船长已告知,对方总共有七个人,但我天济盟只是护船,若这七人让船只出事,按照合约,责任不在我方。」唐麟静这话的弦外之音就是,什么贵客都和天济盟无关。当初开发护航这门生意时,她也引进了现代那种签合约的概念,每次客人找上门来,双方要是谈妥后,都一定得白纸黑字签好合约。 「他们当然没有问题,但一定要在易城停留三天。」罗嘉香相当坚持,这样她才有机会将一些事情安排妥当,毕竟能有机会接近那名贵客,也只有在下船这几天,一旦回到船上,她也没把握能否近得了他的身。 「这一点很抱歉,合约上写得一清二楚,基于安全考虑,船停时间或停泊在哪个港口,全由我方说了算。」唐麟静平静提醒。 「你!」罗嘉香气得牙痒痒的。「那我再多付些钱,合约重新签过。」 「一次航行不打两次约。」唐麟静说得斩钉截铁。 罗嘉香恼怒的还想说些什么,但见银龙王的眼眸微眯,射出一抹狠戾,全身上下也散发着一股慑人的气势,让她有满肚子的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气呼呼的转身回舱房,两名婆子也急急的跟上前去。 唐麟静收敛了气势,得意一笑。「想跟我斗?下辈子吧!」 这也是叶宽最佩服唐麟静的一点,客人百百种,但她总能从容应付,办事能力及缜密心思让天济盟上下心悦诚服,以她马首是瞻,有时候,连他都会忘记她不过是个即将十五岁的小姑娘。 风平浪静,历恩号继续前行。 没多久,历恩号抵达易城港湾,放眼望去,是一片欣欣向荣的繁华景象,但夹杂着一丝紧张氛围。 货船、渔船等大小船只停泊在偌大的港湾,码头处也有几艘水师的战船,不少官兵在岸上盘查,也有些官兵是直接登船检查,就怕有海贼假装商船,混水摸鱼上岸打家劫舍。 至于历恩号这艘船,一来挂着天济盟的大旗,二来,进港前,已递了公文向地方官府报关,官府仅意思意思的上船看了一下,就让他们进港。 罗嘉香一行人先行下船,船员则分批留守或下船,天济盟的人有二十名,唐麟静留下四人戒备,其它人连同她跟叶宽全下船。 她带人带心,二十人在护船开始,哪个码头谁留船护卫已事先排定,虽是抽签决定,但一切公开公平,她也没有特权,所以没有人有异议。 上一次靠岸,唐麟静留在船上守着,这次再度踏上陆地,她的感觉极好,心情也轻松许多。 易城的交通四通八达,各国旅人来往,奇装异服、戴着帷帽的不少,加上银龙王的声名远播,铺子也贩卖类似的面具,此刻,迎面而来,就有不少戴着跟她同样面具的男女老少,只是他们的面具颜色更多,看起来很逗趣,就像威尼斯的面具嘉年华。 首开先例贩卖这种面具的铺子,就位在最热闹的宏平大街上,名为「广金坊」,铺子里还贩卖茶叶、瓷器、玉石、字画古董等各式杂货。 唐麟静跟叶宽经过广金坊,看着铺子门庭若市,她忍不住笑了。 「主子要进去吗?」叶宽问。 「不了,赫管事将铺子打理得很好,帐务又清楚,每月盈余也固定存入夏家钱庄,我很放心。」 叶宽点点头,这是他佩服她的另一点,她在经营生意方面极有一套,赚了许多银子,私下买了宅院,还开了广金坊,找来一名家道中落的老掌柜帮忙打理,而让这家铺子一炮而红的,就是仿造她所戴的银色面具贩卖,这也是她的点子,事实证明,此举不仅让她赚得许多银两,就是戴着面具走在易城大街上,她跟他再也不会像以往那么受人瞩目,自在多了。 第三章 「主子,我想替盈妹买个礼物。」叶宽虽然戴着面具,但双颊绝对是泛红的。 唐麟静的眼睛浮现笑意。「师兄对师姊的感情真令人羡慕,去吧。」 「需要我替你买些什么吗?」 「不用,谢谢。」 有时能够独处还挺好的,至少对她这个穿越来的现代人而言,这是可以暂时轻松一下的好时机,她也不必时时提醒自己现在是唐麟希还是唐麟静。 易城临海,空气中都带着抹腥咸味,大街上来往行人众多,摩肩接踵,太过热闹,也太过拥挤,她下意识转往静巷走去,透透气儿。 确定四下无人后,唐麟静拿下面具。 下一瞬,一旁的高墙内突然传出女子的闷叫声,「不要!唔……」 唐麟静想也没想的立刻将面具戴好,施展轻功掠向高墙,透过枝叶的缝隙看到这座精致豪奢的宅子里,一名美人儿衣衫不整的站在灯火通明的阁楼门口,粉脸上青红交加,一名黑袍男子点了她的穴道,让她动弹不得也无法再开口呼救。 随即,那名男子转过身,施展轻功往她这方掠来,虽然他背着光,她看不清楚他的长相,但她还是毫不迟疑的击出一掌。「采花贼,哪里逃!」 韩靖今晚遇到的倒霉事已经够多了,没想到这会儿居然还有人偷袭他,而且这一掌虎虎生风破空而来,还真不客气,他险险避开,越过高墙,飞掠离开,没想到对方竟迅速追了上来,他一个转身,轻松的躲开另一掌后,身形后移,看到溶溶月光下,身材高大英挺、戴着银龙王面具的男子杀气凛然的又要朝自己击出一掌,他勾起嘴角笑道:「慢!现在满街都是银龙王,阁下是真的银龙王还是假的银龙王?」 「不论真假,只要是有点道德良知的人都不会放过你这个废渣!」 唐麟静目光冷然的瞅着他,此人五官俊美,还有一股与生俱来的高贵之气,一看就不是普通人,恐怕还是皇亲国戚来着,但……身分尊贵又如何?难道就不会作奸犯科吗? 韩靖听着他略显低沉的嗓音,再直视面具后方的冷眸,还有面具下方露出的粉唇白齿,他脑海中立即浮现曾见过的银龙王画像,他嘴唇一弯,没想到他们提前见面了。 他原本想转身就走的,但既然遇上了,他总得让银龙王印象深刻。他先以内力传音给潜伏在黑暗中的暗卫,要他们暂做壁上观,别出手坏了他的兴致,这才看着银龙王,低低一笑。「看来兄弟是个正义之人,才揽闲事上身,只是兄弟误会了,刚刚差点被人采的花,可是本……我这朵花,如果不是我逃得快,如今被霸王硬上弓、惹得一身腥的就是我了。」 「胡言乱语!」「不,这是实话,是那个女人自己扯开衣服贴到我身上的,兄弟不妨仔细打量我,这天下鲜有男子长得比我俊美,我又何须用强的?」韩请邪魅一笑,刻意稍微挪动身子,让自己的一张脸完全沐浴在月光下。 唐麟静受不了他这副自傲的表情和口气,但却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有着绝世的俊美外貌,即使唐麟希仍在世,也未必能有这男人狂傲的阳刚味儿。 「是不是采花贼,与那名姑娘当面对质便有答案!」话甫结束,她出手再击。 他大笑一声,跟着出招。 转眼间两人已经过了几十招,唐麟静不由得心惊,这男人不只长得好看,功夫极可能还高过自己,果然,一个反身,她竟被他一手扣住手臂,一扯,她脸色丕变。 该死!她的面具竟被他摘了去。 韩靖一手拿着银面具,一双黑眸难以置信的看着这张在皎洁月光下美丽出尘的天仙容颜。 美,真是美极了!若非那双美眸透着气愤与仓皇,添了点人味,他都要以为自己看到下凡仙子了。 在他怔愣的瞬间,唐麟静已闪电般飞掠上前,夺走他手中的面具,足尖一点,轻易的拔地而起,消失在夜色中。 韩靖不由得失笑,能让神秘莫测的银龙王落荒而逃,他的本事真不小,只是他虽然已经看过银龙王的画像不下百次,但真正见到那出尘如仙之貌,那股惊艳仍丝毫未减半分,甚至让同为男人的他都看得痴然。 银龙王一离开,三十名暗卫从夜色中现出,其中三名迅速来到韩靖身边跪下,其中一人问道:「主子,要追上去吗?」 韩靖微微一笑,「不必。」因为他们很快就会再见面了。 翌日,历恩号准备就绪,即将启航。 唐麟静的精神有些不好,想到昨晚想行侠仗义,结果却失败又狼狈,她不知骂了自己几百次白痴,直至半夜才睡着。 一早用完早膳,叶宽已向她报告贵客皆已上船,但罗嘉香等人仍未上船。 她不会真的想留下三天吧?唐麟静边想边从船舱步出,来到甲板上,脚步倏地一停,她怎么会在这里?昨晚被采花贼点了穴道的女子,此时娥眉淡扫,一身粉红裙装,娇柔的坐在椅子上,身旁还有两名丫鬟。 两鬓斑白的聂老船长一见到银龙王,快步走了过来,向两方介绍,「这位是伍姑娘,这位就是负责护航的银龙王。」 昨晚由于夜色及树影,看得不清楚,所以伍妍丹并没有认出眼前人就是昨夜仗义的人。 对于银龙王,她与多数人一样,好奇他的长相,然而碍于他身上散发的淡漠气息,她也不好多问,只是微微点个头,至于她为何没有起身,那是因为她可是西安公府的嫡女,银龙王再怎么赫赫有名,对她而言也不过是个粗鄙的江湖人。 唐麟静后悔了,这个女人眼中的轻蔑那么明显,她昨晚替她出什么头! 「伍姑娘与另一位贵客韩公子身分特殊,若是真有危险之事发生,还请银龙王的人以护卫他们安全为先。」聂老船长又道。 唐麟静明白的点点头,护航与镖局押镖没啥两样,神神秘秘的人事物她已见识不少,当然,愈会搞神秘的,她要求的费用愈高。 「韩公子。」聂老船长突然朝唐麟静身后拱手一揖。 唐麟静下意识的回身一看,差点让她崩溃了,昨晚与她对打的的男子竟朝她走过来,他身后还跟着三名随侍。 叶宽瞧她身子一震,再瞧见她怔愕的眼神,他不解的凑到她耳边低声问:「主子?」 唐麟静摇摇头。「没事。」 没事吗?那个男人一身华服可比昨晚更耀眼,圆领紫缎袍服,高大英挺,整个人带着完全掩饰不了的贵气,还有一股说不出的狂妄,而最令她讨厌的就是那双带着促狭的眼神,明摆着在告诉她他们又见面了! 聂老船长恭敬的上前,再替两人互相介绍,「这位就是韩公子。韩公子,这位就是银龙王。」 两人互相点头,唐麟静眼神淡漠,但韩靖的表情却是相当愉快。 伍妍丹不甘被众人遗忘,朝韩靖软软一笑,再柔柔一福。「韩……公子。」她差点喊错了,只是她实在不懂,为何韩靖不愿让船上的人得知他的真实身分? 「伍姑娘。」韩靖礼貌点头。 伍妍丹笑得羞答答的,昨晚她鼓起勇气要把自己给他,没想到他却点了她的穴道跑了,她还因此担心他会一人上船,幸好如同祖父说的,他是一诺千金之人,答应会护送她回皇城,就会做到,并没有丢下她不管,想到这里,她爱慕的眼神又忍不住定在他身上。 韩靖刻意看了银龙王一眼,眼神传递的讯息可明白了,瞧!到底谁比较像淫贼? 唐麟静好无言,伍姑娘这个花痴可以再无耻一点,亏她一看就是出身名门的千金,什么礼仪都白学了。 席高、袁七、董信三名随侍看到伍妍丹目中无人,不是,是目中只有主子,再想到昨晚主子差点被她陷害,毁她清白,要负责她一辈子的事,他们可是努力的压抑心中的厌恶感。 他们看过很多心仪主子的女子,但没有一个像她这般毫无矜持。 唐麟静没兴趣看花痴女耍花痴,低声交代叶宽派人去将罗嘉香找回来,便转身往甲板的另一头走去。 韩靖想也没想的就跟上去,伍妍丹也连忙跟上,但席高等人早已接收到主子的眼神示意,同时上前挡住她的去路。「我家主子跟银龙王有事要私下谈。」 伍妍丹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一前一后转往船首,气得她用力跺脚,便领着两名丫鬟回舱房了。 「咱们昨晚才比试过一场,银龙王的反应也太冷漠了。」韩靖对于眼前人全身散发着「离我远一点」的气息视而不见,笑咪咪的走近。 第四章 「韩公子认错人了。」唐麟静说得直接。 「是吗?只要我能再摘下你的面具,就可以证明我是不是认错人。」话音方落,韩靖便出手了。 唐麟静急急往后一退。「技不如人,我承认了。」 四周的船只不少,还有许多双眼睛是看着他们这里的,她的面容绝对不能曝光。 「我就说嘛,虽然戴银龙王面具的人不少,但能有这般威严气势,还有一身好功夫的,也只有银龙王才够格。」韩靖笑吟吟的说着。 威严?她是他手下败将,这是故意嘲讽她吧! 望着那双冒火的黑眸,韩靖更加快意,他的手下花了半年时间调查银龙王,近一个月才好不容易有所斩获,昨晚能摘下银龙王的面具真是意外之喜,想到后续的计划能够因此更容易进行,他的心情更是大好。 「真没想到咱们这么有缘,不只不打不相识,还修得同船渡。」韩靖笑道。 这种事也值得拿来说嘴?依她现在的职业,搭船打架的人还会少吗?难道她跟所有人都有缘?她嗤之以鼻,懒得理他。 正巧,叶宽、聂老船长跟韩靖的三名侍从说了些话后,走了过来。 聂老船长先恭敬的向韩靖拱手一揖,这才向着唐麟静道:「刚刚罗夫人派人过来通知想在易城多待几日,她也已另行安排船只,所以只要银龙王照合约护送历恩号安全抵达皇城即可,我们可以准备开船了。」 韩靖微微一笑,那位夫人其实不是自愿留在易城的,但这艘船上有一个缠人精就够了,他可不想在接下来一个半月的航程中,耳根都难清净。 「坐船的人跟当初的不同,这可不符合我们签定的合约内容。」唐麟静说道。 依照护送的人或货物的价值高低,收费标准也跟着不同,风险愈高的,收费自然得提高,这一点,天济盟与各船长合作时皆有言在先。 聂老船长面露困窘,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响应。 韩靖看着唐麟静,好整以暇的开口了,「船长已告诉过你会增加七名船客,据我所知,你接受了,况且你也说过,因为这七名船客而发生的灾难,责任不在天济盟。」意思是,责任早已撇得一干二净,何来符不符合之说? 「话是没错,但你们看来并非普通百姓。」唐麟静也不拐弯抹角。 「天济盟护航标榜的就是一次航行不打两次约,所以一旦合约签定了,坐船的人是谁、又是什么身分,应该不是问题吧?」韩靖饶富兴味的反问。 闷!唐麟静的明眸瞪着眼前志得意满的俊颜,辩才无碍的她难得语塞。 【第二章】 碧海蓝天下,历恩号静静航行。 唐麟静站在甲板上,却得频频提醒自己不要往左边看去,因为某个人正慵懒又不失贵气的斜躺在贵妃椅上,一双深邃黑眸总是盯着她,眸光有时带着戏谑,有时又带着一抹调侃,偶尔挑眉,让人捉摸不透他到底在算计什么。 这艘大船长又宽,二楼设有厢房暖阁,下方则另有住宿舱房,要真想闪躲一个人,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她也不是第一回碰到讨厌的船客,但这位韩公子找她的能力与打败她的功夫一样强,不管她有多么努力的避开他,他总能找到她,黏着她,在她忍不住劈头问他原因时,他偏偏有一个再完美不过的理由—— 当然是要避开伍姑娘,被她那老是满含情意的眼神盯着,本人消受不起,但她看到你就像老鼠看到猫,马上走人。 她也知道伍姑娘对戴着银面具的她并非害怕,而是讨厌,说来,她还是很佩服伍姑娘的,不需要开口,眼中的浓浓嫌弃就够呛人了。 如今航行才进入第三天,尚未驶出什刹省,唐麟静却觉得好似已经航行了个把月,理由无他,因为韩靖像背后灵似的频频现身,她往东走,他就往东,她往西走,他亦往西,偏偏,他身后一直有三名随侍紧随,再加上来来去去的伍姑娘主仆,她身后老是缠着这么一大串肉粽,怎么不烦人? 才想着,甲板上又有动静,她以眼角余光扫去,内心又是重重一叹。 伍姑娘带着两名丫鬟又去找韩公子了,她向他行礼,娇娇俏俏的在他一旁的椅子坐下,即使离自己还有一段距离,那甜腻的嗓音仍顺风袭来,让她头皮发麻。 她下意识往另一边走,不过几步,身后又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她连转身都懒。 「韩公子怎么老跟着银龙王,你跟他的身分是一尊一卑,你要他干活儿,吩咐你的人就好了嘛。」 「我有很多事想请教银龙王。」 「可是……小女的祖父明明说了,韩公子可以在这趟航行中多跟小女……跟小女培养感情。」伍妍丹说得羞涩,但声音可不小。 唐麟静觉得自己真的倒霉极了,看来这一对是有谱的,一回皇城,也许就要成亲了,她还鸡婆的跟韩公子打了一回,她当时果然脑残了!她继续往前走,不想听这些没营养的话,偏偏讨厌的人就是阴魂不散。 「我真的有事与银龙王请教。」不意外的,某人让自己的随从拦下伍姑娘,又跟了上来,一脸委屈的望着唐麟静。「到底是谁缠着谁,你都看到了吧?你现在应该相信那一晚差点被侵犯的人是我了吧。」 唐麟静深深吸了口长气,略带恼怒的反问,「我相不相信很重要?」 韩靖走到她面前,脸上带着笑意。「银龙王此话可真让我伤心,怎么说咱们也算有缘,你怎好拒我于千里之外?我可是有心交好。」 「但我不想交你这个朋友。」她毫不给面子的马上拒绝。 但某人脸皮就是厚,迳自续道:「银龙王是男人,认真说来,还是个商人,我在皇城也有不少朋友,可以替你介绍生意。」说完,他的大手随兴往她的肩膀一揽。 唐麟静身子一僵,瞪着视线与她齐平的男人。「放手。」 韩靖眼中的笑意更浓。「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女扮男装,碰都碰不得。」 她的心咚地漏跳一拍,庆幸脸上戴着面具,不然,此刻定然是发白的,她用力扯掉他的手。「韩公子有调戏男人的嗜好,但我没有。」 他眼也不眨的盯着眼前人。「你硬要说是调戏也行,不过,能让本爷看上并调戏的可都算是人间极品,这可是你的荣幸。」 唐麟静抿紧唇,这个男人的脸皮堪比铜墙铁壁,真是辜负了老天爷给他那张出色不凡的俊颜,她懒得再和他多加纠缠,转身就走。 韩靖挑起浓眉,黑眸中的兴趣更浓了,不知道银龙王一旦知道他对他的身世背景一清二楚,是否也能这么沉得住气? 唐麟希,庆安侯府世子,有一个从小体弱的双生妹妹,长期在「恋月别庄」静养,而唐麟希身为未来继承爵位的嫡长子,留在府中的时间却不多,他的父亲唐介谦对外称他对政事不喜,反而有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的想法,由于侯府只有这根独苖,他相当宠爱,遂放任而行。 所以,当皇城的人都以为唐麟希在四方游历时,殊不知,他已戴上银面具为天济盟效力,也为自己赚了好几座金山银矿。 「爷,他实在太无礼了。」方面大耳的袁七实在看不过去。 他和席高、董信终于成功的把伍妍丹「赶」回房里,免得她来坏了爷儿的正事。 「无妨,况且也不能怪他,谁叫你家的爷儿这么的黏人。」韩靖笑着又跟了上去。 三个随侍互看一眼,他们明知主子是为了皇上交付的任务不得不与银龙王交好,而看着主子一再被忽视,他们也感到不舒服,但能怎么办?也只能跟上前。 很快的,他们就发现主子被戴着黑面具的男子挡住去路,就他们对天济盟的调查,全帮派上下,也只有银龙王跟这一位被外界称为「黑王」的男子以面具示人,而在他们查出银龙王的真实身分后,黑王究竟是什么人,他们也知晓了,说来,跟他们一样,都是随侍而已。 「不知黑王挡住我的路,有何指教?」韩靖好整以暇的问。 叶宽深吸口气,先转头看着已经踏进舱房的唐麟静,这才又转回头道:「银龙王要做的事很多,能否请韩公子尽可能别打扰她,若有什么需要,我很乐意帮忙。」 韩靖勾起嘴角一笑。「行,我就想跟银龙王交朋友,你帮忙吧。」 「银龙王已说过,她不交韩公子这个朋友。」 「这恐怕不是他能决定的,你就替我转告这句话吧。」韩靖霸气十足的说完后,转身朝自己的舱房走去,席高等三名随侍也立即跟上。 第五章 叶宽没好气的瞪着那一行人的身影,蓦地,他身后的舱门被打开来,唐麟静站在门后,他蹙眉走了进去,关上门后才道:「韩公子很难对付,你……得很小心。」他真正想说的是,她不能被发现是女儿身。 唐麟静也感到很烦躁,但都活了两辈子了,她还是很快就看开了。「罢了,顶多就是视而不见,航程终会结束的。」 也是,叶宽点点头,先行离开。 这一天,直至天黑,船上点了灯火,唐麟静都没再离开舱房,她对自己带领的这二十人的押船班底很有信心,他们知道该注意些什么,巡视交班也不会轻忽,况且若有任何状况她绝对会在第一时间知晓,她并不需要担太多心。 真正令她感到不安的是那位韩公子,他看到她面具下的容貌,而那张脸太出色,让人看上一眼要忘了都难,韩公子的目的地是皇城,她在回到皇城后,也得变回唐麟希跟唐麟静,若是哪一日好死不死遇上了,被韩公子认出她就是大名鼎鼎的银龙王,她要怎么否认? 瞪着桌上随风微晃的烛火,她揉揉愈想愈疼的额际。 「这间舱房看来也颇为舒适。」 静夜中,一道熟悉的低沉男嗓陡起。 唐麟静倒抽了口凉气,迅速的回头,她眼内冒火,某人竟俐落的爬窗进来。 「少了冷冰冰的面具,实在好看太多了。」韩靖又笑道。 她表情一愣,连忙回头,从桌上拿起面具戴上,再气呼呼的转头瞪着他。「韩公子擅闯的行为是不是太过分了?」 他无所谓的耸耸肩。「银弟许久未出舱门,舱门又上了锁,我视你为好友,担心你出事,只好直接从窗户进来了。」 他还有理?唐麟静眉头一皱。「什么银弟?请韩公子别胡乱称谓,还有,请你出去,这是我的房间。」 韩靖当没听见,专注的打量这间干净的舱房,床铺上的被子叠得整齐,一只衣柜、一桌二椅、一面屏风,后方有着浴桶,与他所住的舱房一比,豪奢不足,但同样宽敞。 「韩公子观赏够了吗?请韩公子出去。」她才不是什么君子,奉行动口不动手那一套,她根本想直接将他丢出去,是技不如人啊,她的功夫在天济盟中也只输给师父,但这个男人不只毫发无伤的摘了她的面具,现下竟然能无声无息的进来,她真的无法想像他的功夫高到什么地步。 韩靖微微一笑,自行在另一张椅子坐下来。「看够了,可以说悄悄话了。」 「我们没有悄悄话可说。」唐麟静受不了的站起身来。 俊脸浮现一抹无赖的邪笑。「是吗?但我想多了解银弟。」 火大!「我不是什么银弟!」 「那龙弟呢?叫银龙王太见外了,还是,银弟不介意告诉我你的名字?」 看着他那副笑容可掬的欠揍样儿,唐麟静的眼眸都要喷出火来了,这家伙真的是……罢了,嘴长在他身上,他要说什么她哪管得着,气死自己的细胞多划不来。 这样一想,她的心情稍微平静下来了,不过有件事她一定得问清楚,「韩公子想了解我?」 她低头看自己一眼,脚蹬垫高的黑皮靴,一身合宜的圆领深蓝绸缎袍服,该遮的都遮了,该宽的也加宽,脸上也戴了面具,她现在就是个男人,但他却想了解她? 「是。」韩靖饱含深意的黑眸直勾勾的瞅着他。 唐麟静被看得头皮发麻,该死的,他不会是同性恋吧?她觉得同性恋没什么不对,也尊重每个人对爱情的多元选择,但她还是喜欢异性恋的男人。「但我不想被韩公子了解,更希望韩公子能懂得尊重别人,这等爬窗随意进入他人舱房一事,莫再发生。」 「这就得看银弟的配合程度了,」他唇边多了一抹算计的笑容。「只要银弟能让为兄的这段旅程舒服些,别让伍姑娘缠着我不放,今晚这事就不会再发生,不然,我只能常常来,同银弟抱怨抱怨,也与银弟培养点感情。」 「韩公子只是要我替你挡住伍姑娘的纠缠?」若是如此,她还比较安心。 韩靖迳自拿起桌上的茶壶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先啜了一口,才微笑道:「银弟与我同为男子,应该能理解被一个不喜欢的女人看上的感觉有多差。」 「拜韩公子之赐,被人纠缠不清的感觉,我又岂会不理解?」唐麟静故意嘲讽道,他讨厌伍姑娘黏着他,可是他老是跟着自己,也没有比伍姑娘好到哪里去。 他笑了出来,俊美出色的容貌更添魅力。「就是这样银弟才能感同身受。」见对方的黑眸迸出更炽烈的火光,他收起笑意,一脸无奈的道:「若是银弟愿意帮我,我就尽量不缠着你,但若是你不肯帮我,基于我不好,也见不得别人好的天生劣根性,我只能缠着你了。」 唐麟静看着突然倾身靠近的俊颜,她突然有一种很可怕的预感,这男人就像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他会盯上她,原因真如他所说的这般单纯吗? 黄昏夕照下,水面被抹上一层橘红色彩,波光粼粼,相当美丽,这是航行的第六天。 唐麟静戴着银面具站在船首,注视着前方,海面上,还有旗帜绣着易城水师记号的官方巡逻船,这段运河仍属于易城的巡防范围。 叶宽走了过来。「船长已要船员警戒,也请韩公子跟伍姑娘及他们的一干奴仆待在舱房内,不管听到任何声音都不要外出。」 「很好。」她顿了一下,还是开口吩咐,「你去守在伍姑娘的舱房门口……」 「她已经以害怕为名,进入韩公子的舱房了。」他的口气都带着无力。 「该死!韩公子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人,要是在不对的时间将她赶出舱房……我去看看。」同为女人,唐麟静真的替伍妍丹的行为感到羞愧,打死不退是怎样?世上又不是只剩韩公子一个男人!天天追天天缠,她不累,她看着都累了,更甭提她这个无辜的第三者还因此被当成挡箭牌。 唐麟静离开前特别叮咛三名手下仔细留意靠近历恩号的所有船只。 虽然在海上,但天济盟有一套示警机制,而这个机制启动来自于潜伏在各地的情报网,这一套独一无二的情资网全由她操盘,当然,能成功,她也只占一半功劳而已,最该感谢的是天济盟这个百年帮派,成员满天下,三教九流都有,都成了她的耳目。 就在一个时辰前,岸边出现三短炮一长炮的警示声,代表危险靠近,但已经这么久了,尚无动静,对方不知道何时会有所行动?又是什么人? 思绪间,唐麟静跟叶宽已经来到韩靖的舱房,不意外的,舱房门大开,门口站着三名随侍、两名丫鬟,而这些人的主子正单独在舱房内。 「银弟来了,真是心有灵犀,我正想去找你呢。」韩靖笑着从椅子上起身。 伍妍丹坐在一旁,对他这几天一句句亲密的叫着「银弟」也忍不住冒了不少酸涩醋意,韩靖对她这个天仙美人连多看一眼都懒,却对银龙王异常热络,这是什么道理? 「我就是担心韩公子去找我才特地过来的。」唐麟静淡漠的道。 聂老船长一开始就把话说得很清楚,这两名贵客不能伤到分毫,但这姓韩的一副她很识相的神情是怎样? 唐麟静很不甘愿的道:「伍姑娘,请你回到自己舱房,我的人会好好保护你跟你的人。」 「你的人再怎么厉害,也没有韩公子厉害,我跟他在一起才是最安全的。」伍妍丹一脸傲气,说话的口气也带着嫌恶。 唐麟静看向韩公子,刻意以内力传送声音,「伍姑娘都这么说了,韩公子就请担待些。」 韩靖很清楚这一席话只有他听得到,他饶富兴味的瞅着他,也「礼尚往来」,以内力传音,「若真的出了什么事,她趁机扑到我身上怎么办?」 「那也是飞来艳福。」唐麟静继续不负责任发言。 韩靖挑高浓眉,再度回击,「那你留下来,咱们兄弟有福同享,你上去,我也上去,有难同当,还是,我现在勉强自己一点,晚上再找银弟同床共眠吐吐苦水?」迎上面具后死死瞪视着自己的眸光,韩靖的笑意愈来愈深浓。 由于两人都以内力传音,舱房里静悄悄的,但其他人看着韩公子神情的变化,还有银龙王虽戴着面具,但身体似乎在冒火的气息,大家连呼吸都放轻了。 一切都很平静,但变化也在瞬间。 第六章 海面上,航行在历恩号附近的商船突然加快速度撞了上来,船身剧烈晃动,那些站在商船甲板上、多名商人打扮的男子及船员竟拿着大刀跳上历恩号。 见状,历恩号甲板上及舱门内也冲出多名船员及天济盟帮员,持刀回击。 伍妍丹及两个丫鬟吓得尖叫出声,伍妍丹随即要扑往韩靖的怀里。「我怕!韩公子——」 没想到韩靖动作更快,眨眼间,竟迅速一把扯住唐麟静的手,快狠准的及时将她拉进他跟伍妍丹之间。 伍妍丹差点一头撞进唐麟静怀里,又硬生生的停住脚步,不满的嗔道:「你怎么杵在这里?」 唐麟静火大的回头瞪了眼笑得一脸无辜的男人,不过现在可不是跟他争论这事儿的时候,她严肃的道:「请各位留在舱房,切勿离开。」丢下话她就要离开,但一见叶宽也跟着自己,她立即以内力传音,「你留下,务必看紧伍姑娘,别让她上甲板。」 她没让叶宽看着韩靖,是因为她很清楚连她都拦不住他,更甭提叶宽了。 此时,一名手下迅速跑过来,神情仓皇的拱手道:「银龙王,海贼伪装成商人,全跳上船来了!」 她的眼眸倏地一凛。「你去扔信号弹,船长会立即靠岸。」 「是。」该名手下转身就跑,她再看叶宽一眼,点个头,随即步出舱房。 「我好害怕。」伍妍丹脸色苍白,一手紧紧拉着韩靖的袖子。她不是假装的,而是真的害怕,甲板上传来激烈的刀剑撞击声,似乎还有重物落地的声音,她这个娇贵的千金可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场面。 「我也出去看看。」韩靖要拉开她的手,但她仍紧揪着不肯放,他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定定的看着她。 伍妍丹一见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不若平时带着笑意,反而透着一股凌厉的冷意,她吓了一跳,急急放开手。 韩靖随即大步往舱门口走去,三名侍从连忙跟上,但席高跟袁七快步抢在主子身前,董信垫后,务必将主子护在中间。 一行人一上甲板,海贼一方已死伤不少,但有几名武功颇高的海贼还在与几名船员打斗,但瞬间攫取韩靖目光的,就是如闪电般快速挪移的银龙王,即使有段距离,他仍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煞气,有些比较聪明的海贼,知道要急急跳船保命,但也有不长眼的以刀相逼,但全在他如流星闪过的身影下,一一受伤倒地。 海贼见情势一面倒,有人示意快撤,但就在此时,有人发现一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也悄悄上了甲板。 「哼!老子杀一个算一个!」那名海贼暴喝着,一手击向那名美人儿。 伍妍丹一心只想着她惹韩靖生气了,她想道歉,就跟了出来,谁知这个大胡子海贼竟一眨眼就冲到她面前,她吓得放声尖叫,「啊——」 人影旋转,唐麟静的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随即她一掌击飞该名海贼,让他在半空中吐血直接落海。 「呜呜呜……」伍妍丹吓得脸色苍白,哭得瘫软在地,两名丫鬟急急上前关心。 唐麟静真的快气炸了,她低头怒瞪着这没长脑子的女人,但她更气的是韩请靖。他距离伍姑娘分明比她近,却没有出手的打算,难道伍姑娘受伤也无所谓吗?他们可是一起上船的,多少也有点关系吧? 韩靖不是没有注意到银龙王那双冒火的黑眸,以内力传音解释道:「你不能怪我,是你的人没拦住她,况且一定是她自己硬要上来的,既然这般娇纵,就该承担后果。」 言下之意就是,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唐麟静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她难得和他意见相同。 「主子,伍姑娘硬要出来,属下欲拦阻,她就以男女之别……属下不敢碰她,只好……」叶宽匆匆赶至,他也是满腔的闷火,他不知道伍姑娘是哪家权贵的金枝玉叶,但个性如此刁蛮,让人厌恶极了。 他说了一半,才注意到唐麟静正望向另一个方向,岸边什么都没有,但随即听到杂沓的马蹄声,接着,在夕阳的橘光下,一群黑衣骑士飞快的策马奔赴至岸边,那是天济盟的护卫队,唐麟静在整条宁晋渠上就设置了近二十个分处,得以在最快的时间内赶来救援。 然而另一头,整齐一致、穿着铁甲的骑兵也相当眼熟,尤其是为首的男人……他一愣,没想到易城水兵提督竟然也得到消息,策马率队前来,这不太寻常,在过去,若是水师应变这么迅速,海贼也不会如此横行,想到这里,他的眉头不由得一蹙。 席高似乎得到指示,施展轻功下船,与水兵提督说了些话后,又飞身掠回船上。 水兵提督则是朝船上恭敬的拱手一揖,才率众离去,而天济盟的护卫队早已先一步离开了。 此时,唐麟静才回头,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讨人厌的韩公子已不在甲板上。 长长运河上,陆续有大小船只远远的看到历恩号靠岸,又见船上的人一一将尸首丢到岸上,甲板上又有人弯腰刷刷洗洗,就知道稍早前肯定有一番劫难,但看船身完好,银龙王护航传奇再添一桩。 唐麟静对那些崇拜并莫名其妙的欢呼声完全无感,她的人及船员花了半日时间清理尸身、四处溅染的血渍及修缮被小小破坏的船身后,才得以继续启航。 在平静的度过一天后,老天爷又给考验,这日午后,风起云涌,海象较差,行船间,澎湃海涛声一阵阵袭来,所幸船身够大够稳,但一些小型船不得不暂靠岸边避一避。 果真,夏末暴雨急骤,来得快,去得也快,顿时,阳光露脸。 甲板上斜影处,光线一明一暗,唐麟静从舱房步出,就站在甲板暗处,拿下面具,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雨后的空气特别清新,连续两日的精神紧绷,她实在有点疲累。 她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全落入比她更早站上甲板的韩靖眼中。 他看着那张比宫中妃嫔更美的脸蛋,若非那高大英挺的身材,他就是让男人心动的天香国色的美人,不过…… 他唇角一勾,黑眸浮现笑意。 说来,这是接下皇上交代的任务以来,他第一次这么期待见到唐麟静,外传,唐麟静与同胞哥哥的容貌一致,若是个性也跟她哥哥一样,这么合他的脾胃,接下来的计划,他在执行上也不会太勉强。 一道阴影突然映入眼帘,唐麟静警觉的看过去,对上的就是韩公子那张颜值超高的俊脸。 她真的很讨厌他!不知怎地,他的眼神总是给她一种她被他当成猎物的危机感,偏偏他的功夫又高于自己,她完全拿他没辙……思绪间,她已将面具戴上。 「只有我。」韩靖忍住到口的叹息,可惜,美人脸蛋换成冷冰冰的银面具。 「又如何?」 「遮住那张脸实在暴殄天物。」 阳光投射下,长桅上的风帆暗影落在他戴着面具的脸上,美丽的人事物皆赏心悦目,没有男女之分。 「韩公子莫非真有断袖之癖?放着投怀送抱的美人儿不要,老是在我身边神出鬼没。」唐麟静的口气可真有嫌弃之意了。 「银弟这话不对,伍姑娘虽是美人儿,容貌却不及你的十分之一,再加上我本就不喜她缠着我,偏偏这两日受惊,她黏劲更甚,但银弟却罔顾与我的兄弟情,一个人躲起来逍遥自在。」韩靖走近他,神情邪肆的提醒道:「银弟莫忘了,我不好过,银弟也不能太好过。」 自己要长得祸国殃民,干她何事?她心下咒骂,也不说话,懒得理会这看似尊贵实则废渣的家伙,但肢体语言还是忍不住启动,往前几步,拉开距离。 韩靖对于他的刻意疏离视而不见,也跟着上前了几步。「银弟对我似乎一点也不好奇。」他的口气带着淡淡的抱怨。 唐麟静听懂他的弦外之音,然而眼神依然不见任何波动,也并未开口。 两人相处的时间不少,但她从未问过有关他的问题,可是这并不代表她不知道手下还有船员们总在私下议论韩公子不知是什么皇亲国戚,竟然连易城水师提督都对他如此敬畏。 聂老船长肯定知道韩公子真正的身分,打从一开始对他的态度就十分恭敬,但在介绍时仅说了「韩公子」,意思就是不得过问他的身分,这是护船者与船东家彼此之间的默契,所以她从没打探过,更不会直接问他这个当事人,活了两世,她很清楚,好奇就是自找麻烦的前奏曲。 第七章 「看来银弟是默认了,我真是伤心啊。」 韩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认真说来,他的身分高贵,相貌出众,从来都是众星拱月,很少得向人示好,更别说像个无赖似的缠着一个人,他都觉得自己快变成伍妍丹之流,可是银龙王不但不领情,还老是露出厌恶的表情,不过奇怪的是,他非但并未因此感到不悦,反而对他更有兴趣,尤其此刻,他态度桀骜,不把他当回事,更是激起他的挑战欲。 唐麟静觉得他真的有病,而且病得不轻,她现在是男人,他因为她伤心? 此时,叶宽从另一边甲板走过来,拱手一揖。「主子,韩公子。」 席高也从自家爷儿的左后方走来,向银龙王跟黑王微微点头,随即向主子拱手道:「爷,午膳已备妥。」 这几日相处下来,韩靖也知道叶宽是来找银龙王共用午膳的,他问道:「一起用餐?」 「我们不习惯,韩公子还是自行用餐吧。」唐麟静立即拒绝。 「银弟用餐时也戴着面具吗?」韩靖不是故意挑衅,是真的感到好奇。 有面具有障碍吗?银面具又没封口!但唐麟静并不想理他,率性的拍拍叶宽的肩膀。「我们去用膳吧。」 韩靖瞧着他对黑王的亲切,以及两人转身大步离去的身影,莫名有些不悦,但随即又失笑摇头,他这是在不高兴什么?这情绪也来得太过奇怪。「走,用膳去。」 唐麟静听着背后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她这才微微转过头,看着韩靖沉稳中带着霸气的高大身影,想了一下,看着也跟着她停下脚步的叶宽,叹气道:「这是第一次,我这么希望快点回到皇城。」 叶宽明白,唐麟静一旦回到皇城,就得当回笼中鸟,还得面对疯魔的母亲,这是她最无奈也最烦躁的事,但与莫测高深的韩公子相较之下,她宁愿选择前者。 两人来到甲板上一侧间阁楼,这里居高临下,也能看海景,隐密性也够,但他们还是戴着面具用餐,因为两人都有同样的预感,这段航行不会太平静,尤其前天遇袭一事肯定会传开来,就怕哪些不怕死的海贼又来挑战银龙王,毕竟若是能打赢银龙王,那可是一战天下知! 两人边聊边吃完饭、喝了茶,重新分配巡视时间,正事才刚讨论完,就听到敲门声,接着就是—— 「银龙王,伍姑娘有事一见。」 烦!唐麟静很想拒绝,但她还是回道:「让她进来。」 房门打开,就见刻意打扮的伍姑娘在两名丫鬟的陪同下走进来。 「你走开,我有话对银龙王说。」伍妍丹没好气的瞪着戴着面具的黑王说。 被点名的叶宽看了唐麟静一眼,见她给自己一个眼神,他这才起身先行离开。 「一个虚弱到离不开舱房的人,说起话来倒是中气十足。」唐麟静说得平静,可嘲讽味十足。 伍妍丹迳自坐下来,直视着银龙王的双眸,她仔细想过了,一定是银龙王私下做了什么事勾引了韩靖,要不然韩靖怎会不理她而只看银龙王? 韩靖文武双全、俊美无俦、个性温润,不知有多少贵女心仪,他暂时没有成亲,大多数人也都能理解是他眼光高,可是若原因竟是他只对男人有兴趣,她是绝对不相信的!再说,他以前何曾用过那令人不寒而栗的眼神看过自己? 不管她怎么想,都觉得一定是银龙王的错,才让韩靖不管不顾他是个男人也要缠着他! 「银龙王,我知道你救了我,但那不是我求你救的,所以我今天不是来跟你道谢的,我要说的是另一件事,一件很重要的事……」伍妍丹的表情有些困窘,但一下子就恢复高傲。「我从小就喜欢韩公子,不管男女,我都不准任何人占据他的心。」 原来还是青梅竹马来着,不过,她这是来呛声的?找错人了吧。唐麟静抬头瞅着她。「你喜欢的男人也许有断袖之癖,但我没有。」 「那又如何?不管怎样你都不该让他喜欢上你!」伍妍丹激动的道。 敢情这丫头听不懂人话?唐麟静偷偷翻了个白眼,拿起茶杯再喝口茶。 瞧他还悠哉喝茶,伍妍丹更不满了,她跋扈的吼道:「我乃颖城第一美人,只有我能拥有韩公子的爱,你听见没有!」她甚至怒拍了桌子一下。 这么粗野的第一美人?!唐麟静上上下下仔细的打量着她。 「看什么?这么放肆!哼,也是,你这个丑八怪肯定没见过像我这样的大美人!」伍妍丹言语刻薄。虽然她从没看过银龙王的真面目,但她想,一个人会成天戴着面具,肯定是因为长得太过丑陋,见不得人,她可不想被他看上。 认真说来,伍姑娘唇红齿白,的确相貌过人,但言行大扣分,在唐麟静眼中就是个丑女。「我说颖城的人大概都没见过美人,才会封你这样人不美、心也不美的女人为第一美人,真可怜。」 伍妍丹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你胡说什么,你这个丑八怪!」 「我说了什么你听不懂吗?」唐麟静的语气充满不可思议,一副她蠢到无药可救的模样。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本以为老天爷很公平,让一个人长得丑,就会给她一个好脑袋,没想到对你却严厉了,不但长得丑,连脑子都不好使。」 「你——」伍妍丹气得全身发抖、满脸通红,连话都说不出来。 「我若是丑八怪,韩公子会喜欢我吗,你还说你有长脑子?对了,一个有脑子的大家闺秀怎么会在夜里衣襟半开的对着男人,还将那个男人给吓跑了?」唐麟静的口气懒洋洋的,像是顺道提起。 伍妍丹倒抽了口凉气,恼羞成怒的质问:「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韩公子跟你说的?」 「原来那个男人是韩公子啊……说你笨还不承认,我原本还不确定是不是他。」这当然是谎话,但想到她无耻的行为,唐麟静又摇头了。 「那是因为一回皇城我们就要成亲了,他就是我的丈夫,我只是、只是提前把自己送给他而已。」伍妍丹也觉得羞怯,但祖父说了,韩靖一回皇城,肯定有更多的选择,为了以防万一,她最好先把自己给了他,她才会不顾廉耻的做了一件生平最大胆的事。 「既要成亲,他又怎么会跑了呢?」唐麟静搁下茶杯,好整以暇的再问。 伍妍丹一怔,急急的又辩解道:「因为他是君子,因为我们尚无婚约,他不愿冒犯到我。」 唐麟静嗤之以鼻。「说你没长脑子你还否认,食色性也,他是讨厌你才跑的,你没发现这些天在船上他也一直避着你吗?麻烦你将搁放太久的脑子拿来用一用,也别只把眼睛、耳朵当装饰,别再自取其辱了!」 她第一次说话这么毒,但对伍姑娘这种活在自己世界里的女人,也只能这样狠狠的敲上一记,看能不能少丢一些她们女人的脸! 伍妍丹气到眼前发黑,但她说不出反驳的话,只能怒不可遏的扫掉桌上的东西,乒乒乓乓一阵声响,碗盘杯子全成了地上的碎片。 见状,唐麟静盯着她的眼眸倏地染上戾气,寒气慑人。 伍妍丹陡地一惊,吞了口口水,这气势怎么同韩靖一样?难道是因为这一点,才吸引了韩靖? 这一想,她又气又恼,但她也怕银龙王,只能气呼呼的起身,甫步出门口,竟看到袁七像根木头动也不动的站在阴影处,她的脸色更加难看,但她也不敢对他发脾气,他是韩靖最信赖的贴身随侍之一,所以她只能忿忿走人。 袁七瞧着伍妍丹与丫鬟快步离去的身影,再微瞥舱房内一眼,看到银龙王静静的看着窗外的海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为了让主子不被伍妍丹缠住,他奉命得时时注意她的动静,没想到竟会听到这么精彩的对话,他一笑,随即转往主子的舱房,将银龙王跟伍妍丹的对话一一转述。 「看来银龙王也不是那么难以相处,哈哈哈!这个飞扬跋扈的男人,真的挺有趣的,尤其是那张天仙美人般的容貌,让爷真想再看一眼。」 「咳!」袁七轻咳一声,「主子,他可是个铁铮铮的男子汉。」 「爷知道,但长得如此美貌的男子世间少有,爷看了仍是心痒痒的。」韩靖不以为忤的笑道。 站在一旁的席高嘴角抽了抽,董信的眼皮狠狠跳动一下,沉默在室内蔓延。 「消息送出去了?」韩靖突然又正色问道。 席高立即严肃回答,「出去了。」 「很好,再来就看看银龙王的表现了。」 第八章 韩靖莞尔一笑,俊脸充满期待,这一次可是他亲自喂的饵,希望银龙王别让他失望了。 【第三章】 唐麟静不知道因为韩靖丢的饵,让她开始忙碌起来,但忙碌之余,她也努力避开与他碰到面,她不是待在船长舱,就是待在可以看全海景的阁楼,绷紧神经的注意着海上动静。 反之,韩靖过得极悠闲,与席高等人下棋解闷,他难得大发善心的没去骚扰银龙王,这也是想瞧瞧为了解决那个饵引起的麻烦,银龙王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 这一日,当韩靖步出舱房时,远远的就见银龙王正与几名天济盟的手下说话。 天济盟帮众的衣着清一色都是深蓝窄袖袍服,手臂处有金线所绣的「天」字,他们个个年轻,但神情虔诚的看着银龙王,视他为神一般的存在。 即使戴着面具,但银龙王一身深蓝近黑的绸缎袍服,全身散发着慑人气势,或许与他常常相处的皇亲国戚一比,都要狂傲上几分。 唐麟静也注意到他,事实上,那家伙的存在感极为强大,可能连瞎子都很难忽视,但她佯装没看到他,继续叮嘱手下们该注意的事情。 「银弟,这船是变大了吗,怎么几日没见到你,也不曾见到伍姑娘?一韩凊忧雅从容的走近,打趣道。 对他不正经的发言,她也不啰唆,「我对她说了重话,与你相同,几日曳见,耳根子清净不少。」 他轻叹一声,慢条斯理的开口,「银弟就算不懂得怜香惜玉也不该对她说重话,这可是会伤了她的心。」 他一副她不对的神情是怎样?唐麟静的声音带了点火气,「韩公子现在在乎她会不会伤心了?韩公子要是喜欢她,就去把话说清楚,要个姑娘家成天追着你跑,这可不是男子该有的态度。 韩靖马上蹙起眉头。「我不喜欢她。」 她气得咬牙。「那也去说清楚,还有,她真的以为韩公子喜欢我,你让她一直误会下去,也非君子之举。」 「也许我真的喜欢男人,何况,面具下的你可比一般美人儿更要美上几分,我要心仪于你,绝非难事。」他俊美的脸上扬起一股流里流气的笑容。 此话一出,原本在一边小声交谈的天济盟帮顿时静默下来,眼里都是错愕,韩公子竟然见过银龙王的真面目?他们都不曾见过呢! 「你们做自己的事去。」站在一旁的叶宽立即要众人离开。 唐麟静看着其他人离开后,没好气的再瞪向某人。这是古代,这家伙居然这么大刺刺的说他喜欢男人,呿! 真是个口无遮拦的疯子! 「银弟再这么含情脉脉的看着我,我怕会真的动了真情啊。」韩靖又瞎说。 唐麟静的明眸闪动着更炽烈的怒火。「韩公子船上生活无聊,觉得说些胡话自娱无伤大雅,但我听来极为不悦,若再不自重,后果自负。」 谁含情脉脉?她脑袋又没洞,尤其这男人的来历神秘,这样的人通常都代表麻烦,她可一点都不想跟他有任何交集。 「韩公子玩世不恭,一再对我家主子说些戏谑之语,难不成真有龙阳之好?」叶宽听不下去了,上前一步,不悦的道。 韩靖转头看向黑王。「难不成黑兄也是同好?见我对银弟有意,嫉妒了?」说完,他还一脸为难,仿佛要他也喜欢他,他可能办不到。 叶宽一窒,差点恶心到吐血,还有,他什么时候变成黑兄了? 「快下雨了,还请韩公子回舱房吧。」唐麟静的声音突然变得冷冷的目光严肃的直视海面。 韩靖也跟着看去,很快就察觉异象,但他只是微微一笑。「我听银弟的。」危险将至,银龙王竟连一句示警的话都没有,可见,有十足的把握。 叶宽见他们主仆离开后,才开口问道:「不提醒韩公子跟伍姑娘?」 「免了,他们只会添乱,何况,不会让他们受到任何惊吓的。」 今日天空黑压压沉甸甸的,感觉就要下雨了,可是海面上的船只不知何时多了好几艘,其中引起她警觉的是两艘中型的交通船,这种船大多是来往两岸的老百姓在乘坐,上下艟挤一挤,大约能挤五十人,船速一般。 但此刻,两艘船上的船客皆近百人,虽然有男有女,却不见半个孩童或老人,这就透露出不寻常。 她与叶宽立即步上可看全景的二楼,看着风雨前的宁静,天上乌云愈来愈多,竟然半点风也没有,突然,一声闷雷轰隆隆怒吼,下一瞬,风声呼啸,雷雨大作,豆大的雨点急敲船身,同一时间,那两艘船点燃几枚信号弹,但声响都被雷吼给掩盖了。 想趁雷吼掩饰信号弹的声音? 不只那两艘交通船,还有一些小船也迅速的往他们这艘大船驶来,但却在滂沱大雨中,摇摇晃晃,看来惊险万分,可不管交通船还是小船,船上的人都没进舱避雨。 唐麟静冷笑一声,回头向几名下属下令,「通知船长,加速航行,再丢黄色烟雾弹,让兄弟们行动。」 「是。」几个人拱手,迅速分头行事。 「他们靠近了。」叶宽注意到那几艘船也加快速度。 「不碍事。」她显得老神在在。 前几天她就收到消息,外传历恩号船上有身分不凡的贵客,只要活捉他们,就有白花花的银两进帐,因此不少海贼往这边群聚,但天济盟可不是省油的灯,很快就掌握讯息做足准备,就等着那些人来送死。 历恩号的速度加快了,再加上顺风,两方距离很快就拉开了,一过了运河弯道,突然有二十艘小船迅速进入水面,每艘船上皆载了十人,迅速包围两艘交通船,也拦阻其他小船前行。 接着,小船上的人像是说好了似的,他们训练有素,动作一致的施展轻功,在雨中飞掠,迅速攀上大小船只,由于变化太快,海贼一方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能急着防守,但来者皆是精挑细选的高手,海贼纷纷哀号倒地,不一会儿,像下水饺似的,一个个咚咚咚被丢入海中,波涛汹涌的海面染上一层刺眼的血色。 幸运受伤未死的海贼在大雨中载浮载沉,眼睁睁看着完好无缺的历恩号渐行渐远。 海贼们感到难以置信,这次他们可是做足了准备,联合了几个组织的海贼,而且若以他们掌握到的船上护卫人数来看,应该是囊中取物,没想到竟然连船身都没碰到,就被杀得片甲不留。 这一日,直到入夜雷雨才停止,月光如洗,历恩号上高悬灯火,将海面映照得特别明亮,船继续行驶,甲板上仍有天济盟的帮员安静巡视,先前的危机仿佛只是一场梦。 舱房内,韩靖脸上堆着满满的笑意,即使没说,几名随侍都能感受他的好心情。 这次虽刻意放出消息,引来大批海贼,但为了主子的安全,在岸上仍做了相关安排,那是主子训练的一批精兵暗卫,行动迅速且无声无息。 但天济盟的表现超乎他们的预料,竟然让那些海贼连靠近船身的机会都没有,不过严格说来,是指挥调度的银龙王真有能耐,若能拉拢他为朝廷办事,海贼消失之日不远矣。 「爷,看来今日过后,宁晋渠能够平静一段日子了。」袁七兴奋笑道。 「倒不见得,今天出现的海贼像是一群乌合之众,不像数月前抢夺官银、精通水战的海贼。」韩靖的口气透了点遗憾,要不,依今日天济盟的行动力,肯定也能重创对方。 「主子意思是,没有捕到大鱼?」席高问道。 韩靖点点头,突然又勾起嘴角一笑。「但这也不是坏事,证明大鱼确实在皇城,知道我的身分,才不敢轻举妄动。」甫说完,他浓眉又是一皱,看向门口。 下一瞬,敲门声响起,守在门外的董信跟着开口,「主子,伍姑娘来了。」 韩靖抿抿唇,伍妍丹的祖父是西安公府的老国公爷,老家伙消息灵通,得知他将在易城上历恩号,就将伍妍丹也送到易城,再托他送她回皇城,打的主意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跟他联姻、扩展权势的主意,可惜那老家伙注定要失望了。 伍妍丹与丫鬟在门外等了好一会儿,房门才被打开,没想到舱房里除了韩靖还有两名随侍,她咬咬下唇,羞怯的问:「妍丹可以跟韩公子单独说话吗?」 席高等三人没有动作,她又不是他们的主子,何须听令? 第九章 伍妍丹忍着心中怒火,羞答答的再看向韩靖,见他仍无动于衷,她只能开口,「这段航行,一次比一次可怕,我……我问过船长,最多再七天就能抵达皇城,有些话,我是一定要说的……我是真的很喜欢韩公子。」 她痴痴的看着他,见他俊脸没有什么变化,她心儿委屈,晶莹热泪瞬间滑落脸颊,看来颇为楚楚可怜。 可惜的是,韩靖并非怜香惜玉之人。「我对伍姑娘无心亦无感,如果你的话说完了……」他看向半开的舱门一眼,显然是要送客了。 伍妍丹的祖父是连皇上都要尊敬三分的开国元老,而她的容貌才情都是上上之选,她不敢相信韩靖竟是这样满不在乎的态度,她愈想愈难过,低下头呜呜的哭了起来。 韩靖的黑眸倏地一眯。「你这是想以泪相逼?」 她哭得梨花带雨。「不是,我是真的很喜欢韩公子,请韩公子告诉妍丹哪里不好,妍丹都可以改……」 「我还有事要忙。」韩靖直接打断她的话。 她突然想到前几天听到船员在说韩公子当众承认喜欢银龙王,她想也没想的质问道:「你不喜欢我,是因为喜欢上银龙王吗?他是男人啊,你可是堂堂的……」 韩靖没有说话,可是看着她的眼神愈来愈严峻,还带着一抹戾色,让她不自觉愈说愈小声,最后闭上了嘴。 舱房内静悄悄,席高等人垂手静立一旁,目不斜视。 「我还有些事情要交代我的人去办。」韩靖的语气一缓,恢复了笑容。 伍妍丹强忍住盈眶泪水,身子一福。「那妍丹就不打扰了。」 然而一离开舱房,她就哭着一路奔往自己的舱房。 两名丫鬟急急在后头追着,没想到主子突然又往银龙王的舱房跑去,两名丫鬟急急把人拦住。「主子,不要冲动,银龙王跟韩公子都不是你惹得起的。」 伍妍丹怒瞪着只有三步远的舱房,韩靖爱上的不是女人,她不甘愿啊!但她又能怎么办?她用力一跺脚,带着满肚子的委屈和愤恨不平,哭哭啼啼的回到自己的舱房。 皎洁月光洒入舱房内,唐麟静与叶宽面对面坐着。 「这次海贼聚众突击,主子不觉得奇怪?」 「这事儿确实诡异,船上有贵客的消息像是有人刻意散布,还给足了海贼时间去吆喝纠众,不过……」她摇摇头。「这次击溃的同样未见那批屡战皆捷的海贼,为什么?要是成功了,能拿到的银子可不少,可是为什么他们却放弃了?」 那批神出鬼没的海贼战力实在惊人,无人知其巢穴,更厉害的是,他们专门掠夺官家运载的货物,消息之灵通,绝对是内神通外鬼,但官家为了面子,也从不曾找天济盟护航,所以两方不曾有过交集。 对于这一点叶宽也无法理解,但他直言道:「韩公子应该就是关键。」韩公子的身分肯定够吸引人,才能引来那么多贼寇,但他们的人也查了,却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唐麟静心里也有数,但她不愿多想。「航程就快结束,再来各走各的路,你不用担心了,倒是这次有人刻意在道上散播历恩号上有贵客一事,回皇城后,你还是亲自回一趟天济盟总部,回报给师父知道。」一回皇城她就要当个笼中鸟,无法随意出府。 叶宽看着她那双略带苦楚的眼眸,忍住心疼,没多说什么。这几年下来,他清楚多说只会让她更难过,所以他只是离开,将安静留给她。 一人独处,的确是她需要的,她摘下面具,吐了口长气。 离皇城愈来愈近,她又得扮回哥哥。 这样变男变女的身分转换其实不难,难的是面对精神错乱的母亲,难的是她对母亲愈来愈难忍受的厌恶,即使明白只要再忍耐一个月,她就能得到自由,但心情还是灰蒙蒙的。 船行一日又一日。 韩靖发现愈接近皇城,银龙王那双眼眸愈凝重,甚至不愿意跟其他人交谈。 他曾不经意的在聂老船长面前提了这事,老船长直言,「银龙王的事,不管是我还是其他船的船员,大家所知不多,只知道离开海上后要再找他,只能透过天济盟。」 接下来,航程依旧平静,接近天子脚下,饶是再大胆的人也免不了收敛几分,再一日,船便会抵达皇城临海的港口。 这个规模宏大的港湾,停泊着大小船只,港湾连接到皇城的道路两旁是如林的商肆,人车熙来攘往,一片繁华景象。 历恩号缓缓靠岸,聂老船长与多名船员列队准备送此行的贵客下船。 伍研丹在甲板上左等右等,却迟迟等不到韩靖,最后是袁七上前告知,「我家主子还有事要处理,伍姑娘就不必等候了。」她表明愿意继续等,但他的表情跟着一凛。「奉劝姑娘还是先行,来日方长。」 她听明白了,再纠缠下去,一旦惹怒了韩靖,日后也许都不相往来了,不得已,她只能与丫鬟先行下船,乘坐马车离开。 唐麟静刻意独留舱房,算算时间,船客应该都已经下船了,而船也已安然抵达皇城,他们这趟护船任务就算结束。 只是,当她拿起随身行囊背在肩上,一打开舱房门,映入眼帘的竟是韩靖那张俊美无俦的脸。 「韩公子怎么还没下船?」她再往他身后一看,就见本该等着她一起离开的叶宽,被韩公子的三名侍卫挡在前方甲板,嘴角还有点血渍。「你们伤了黑王?」 「怪不了我的人,我明白表示要他先离开,让我跟银弟好好道别,他却说船已安然抵达目的地,任务完成,银弟与其他天济盟的人都不需要再听任何船客或船东家的吩咐,硬是要过来……」韩靖优雅的摇摇头,一副全是某人自找的模样。 如果眼神能杀人,她已经不知道捅了韩公子几百刀了!但当唐麟静看向叶宽时,眸光又变得关切。「没事吧?」 叶宽闷闷的回道:「只是小伤,无碍。」他觉得很不甘心,他的武功竟然连韩公子的一名侍卫都摆不平。 唐麟静目光再度变冷的看向韩公子。「就此道别,韩公子可以下船了。」 韩靖勾起嘴角一笑。「银弟怎能如此拒我于千里之外?咱们经历生死也算是患难与共的朋友了。」 「你我之间只是一场买卖交易下的相遇而己,称不上是朋友。」不是她爱用这么冷漠的口吻说话,而是她的直觉一向很准,这个男人从初遇至今,就给她一种很强大的危险感,零交集才是王道。 韩靖双手环胸的睨着他。「真冷淡啊,不过,你这样的朋友我喜欢,既然同在皇城,你住在哪儿?若是有机会,你我还可以再切磋切磋武艺。」 她都是他的手下败将了,还打什么打?「不必,买卖完成,无须再见。」 韩靖挑起浓眉,望着眼前人那坚定的眼眸。「银弟真是有趣,即使不知道我的真实身分,但依我的外貌,还有与与生俱来的尊贵气息,也该知晓我绝非泛泛之辈。」 「那又如何?我一向不爱攀权附贵。」 他莞尔一笑。「拭目以待,本王要见的人,从来没有找不到的。」 本王?唐麟静蓦地打了个冷颤,她本以为他充其量只是什么不入流的权贵子弟,才这么不懂得看人脸色,如果他尊贵为王……不会吧…… 韩靖又笑笑的瞥了眼她那漫上震惊的眸光,接着转身步下阶梯,下了船。 原本热闹喧哗的港湾瞬间变得安静,一群精英侍卫早已站立两旁恭候,一见到他,立即弯膝,以手支地跪着,异口同声的道:「恭迎齐威王。」 这一声气势十足,响遍港口,有些人连忙跟着跪下,有些人引颈探看。 「起来吧。」韩靖大手一挥,众人纷纷起身。 唐麟静站在甲板的栏杆前,衣袂飘扬,面具下的神情充满震惊。 他竟然是十几岁就随着圣上出生入死,军功慑人,被圣上御封为齐威王,给予实权,拥有三千精英卫兵,长住北江的韩靖?!而他另一个身分更显赫,他可是当今圣上的小舅子,皇后唯一的嫡亲弟弟,太子的舅舅…… 天啊,缠上她的人竟然是齐威王,不!她一点都不想被他惦记上! 韩靖走了几步,再回头,意味深长的看了甲板上挺拔的身影一眼,扬起一抹诡谲的笑意,心里想着,不用多久,我们的关系会更加密切的。 天空晴朗无云,金黄琉璃瓦的富丽皇宫,在阳光照射下更显金碧辉煌。 第十章 一辆豪华马车从码头一路行经繁华大街,来到肃穆富丽的宫门前才停下,马车内伸出一只手,手中是一面可以自由进入皇宫的御赐令牌,宫卫连忙行礼放行,马车随即进入宫道,再行驶一会儿后,马车停,韩靖步下马车,放眼看去,殿宇楼阁,重重拱门,可见宫阙回廊,高耸入天的大树红黄落叶一地,秋意渐浓。 一名老太监急急前来迎接。「老奴参见王爷,王爷吉祥!」 韩靖只是微微点个头,便熟门熟路的往议事阁走去,席高等人跟随在后,老太监也快步跟上。 韩靖进到议事阁,年轻俊秀的皇上乐见这名小舅子,省略君臣大礼,两人相对而坐,喝着醇香好茶,皇上先问及韩靖前来皇城这一路发生了什么趣事等无关痛痒的话题后,才神情一肃,切入重点,「你与银龙王朝夕相处,如何看他?」 「面对两次危机,银龙王都能从容以对,的确有能力担当重任,若能让他为我朝廷效命,绝对是助力。」韩靖对他可是赞赏有加。 「但他的真实身分……朕实在勉强不得。」这一点始终困扰着他这个天子。 「皇上放心,微臣有能力让他替皇上卖命的。」韩靖信心十足,连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银龙王都让他找出巢穴来了,还怕降伏不了他的人吗? 「如此甚好,否则这一次官银北送若再次被劫,国库恐怕也无法再应付了。」这是皇上最担心的一点。 韩靖坚定的回道:「微臣定不负皇上所托。」 「谈完国事,再来谈谈你个人的事吧。」皇上俊逸的脸上露出兴味盎然的笑意。 韩靖顿时有股不好的预感,他不自觉养起眉头。「微臣有何事?」 皇上的表情又变得有些迟疑。「朕在前些日子听到一个可信的消息,西安公府的大姑娘是跟着你一起乘船返回皇城的。」 「微臣对她没任何想法。」韩靖回得直接。 皇上笑逐颜开,韩靖的答案让他松了口气。「看来老西安公打的如意算盘无法成真,那么朕得想一套说词,婉拒老西安公请朕赐婚一事。」 「这点就烦请皇上费心了。」韩靖也不客气的笑道。 「无妨,把银龙王的事办好比较重要,不过你的动作得快一点,对庆安侯府闺女有心思的还不少,老镇国公也为府中的嫡长孙来求朕赐婚。」 由于韩靖很早就将计划禀报给他知道,所以他明白唐麟静是一枚极重要的棋子。 「皇上放心,微臣这几日就会向各皇亲贵胄发出邀帖。」 皇帝露齿一笑。「这一次,你是打算顺老夫人的意了?」 「是啊,再让老人家装病下去,微臣也于心不忍。」韩靖懒洋洋的回道。 皇上脸上的笑意顿时不见。「可是,一旦她知道你选的媳妇儿是个连行房都有问题的女子……」 韩靖面带微笑。「总不能全顺了祖母的意,祖母年纪大了,不时得想想法子与臣斗智,这也是微臣的孝亲之道啊。」 「哈哈哈——」皇上忍俊不住的大笑出声,真好,他许久没这么大笑过了。 在他的治理下,天下看似太平,但王朝国土大,官员数量可观,要说个个清廉是不可能的,还是有一些臣子徇私枉法、剥削民脂民膏。 就如易城海贼横行一事,查到的某些线索也暗指恐有贪赃枉法的官吏与不肖海贼勾结,偏偏这极可能和一个动不得的权贵有所牵扯,他贵为天子,没有足够证据,还真治不了他。 韩靖再与皇上议论些事情后,便乘坐马车返回老宅——韩太傅府探视祖母祖氏。 气势恢宏的老宅大门上,挂着一块先皇所赐、写着「韩太傅府」的陈旧匾额。 韩靖的父亲曾是先皇的辅佐大臣,却在一年冬夜染上风寒,因忙于国事疏忽照顾,从此落下病根,身子时好时坏,后来才在母亲的要求下,卸下太傅之位,全家搬至北江的璞城居住。 所以这屋子从他七岁时就空着,直到他十几岁跟着皇上打仗,建立功勋,姊姊入了皇上的眼,成了皇后,他们曾回来这里小住几个月,就再回北江,没想到他迟迟不愿成亲,竟让老顽童似的祖母一怒之下回到皇城,还丢下他要不成亲,她就不回北江的重话。 偏偏皇上有些见不得光的活儿都得找他去办,办一趟差少说三个月,多则半年或一年,祖母虽知情但不谅解,铁了心的住在皇城,他的父母偶尔到此小住劝她回北江,但老人家早年丧夫,有着稚子心,就耍着脾气,怎么也不回去,至今算算也有五、六年了。 府内,高堂邃宇,处处堂皇华丽,走进祖氏住的院内,更见雕梁画栋,厅堂两旁站了不少宫女奴仆,再进去,一面珠帘内,床榻旁,皇后翠绕珠围,贵气雍容的坐着,但半躺在床上的五旬多老妇更见贵气,只是这会儿刻意扑粉的苍白面容、泛红的眼眶,还真的多了点虚弱,一旁还站着年届六旬的莫老太医。 韩靖快步来到床榻前,坐到床沿,大手握着祖母的手。 「祖母这病好不了了,要说冲喜还有一点机会……」祖氏难过的说着,老眼还闪动着泪光。「但我知道你一定又说我在骗人,皇后娘娘在这里,莫老太医也在,你可以问问他们。」 被点到名的两人都有些心虚,老人家可真会睁眼说瞎话,明明身子骨硬朗得很,可他们又不好当面揭穿,毕竟老人家的心思也很清楚,就盼着韩靖能成亲生子。 「孙子怎敢说祖母骗人?祖母的脸都苍白得不见血色了。」韩靖适时的让自己露出不忍的表情。 祖氏心下一喜,但仍苦着一张老脸。「所以说啊,祖母的日子不多……」 「我会替祖母找个孙媳妇儿的。」 祖氏惊喜的瞪大了眼,随即咬住了唇,就怕自己忍不住笑了出来,可是那眼眸眯眯的模样,怎么看都是欣喜的,最后祖氏憋得受不了了,开心的说着她要办个秋宴,送帖子请来各家千金闺女,让孙子好好看,挑一个大家闺秀请皇上赐婚。 皇后当下就应允了,稍后,得偿所愿的祖氏在房里休息,莫老太医也先行告退。 韩家姊弟俩漫步到了凉亭小叙,奴仆备上茶水后,一干奴仆宫女都退到亭外。 「弟弟想开了,愿顺了祖母的意?」皇后笑吟吟的问。 韩靖啜了一口茶汤,放下茶杯,咧嘴一笑。「臣这是为国捐躯,皇后可得替臣向皇上多要些封赐才行,要不,就是要一直独宠皇后,臣才能捐躯捐得心甘情愿。」 「胡说什么呢!」皇后粉脸酡红,虽有后宫三千,但皇上待她极好,她不求专宠,只是……「看来又是替皇上办什么事,才如了奶奶的愿吧?你可得想清楚了,婚姻大事不能如此随意。」 「皇后请放心,人选若无意外,臣会喜欢的。」他想起银龙王那张天仙容貌,估算着唐麟静既是双生妹妹,容貌自然不必说,个性应该也挺合他的意。 皇后一听更好奇了,频频追问是哪家千金,他又是怎么知道对方的,但他就是不愿多说,要她问皇上去。 皇后粉脸更红了,她每有所求,皇上总是刻意在床事多加折腾才如她愿,她这是问还是不问呢? 灰蒙蒙的天空下,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在染上秋意的皇城刻意东绕西转,最后抵达了庆安侯府大门。 车内的唐麟静明明听到坐在对面的叶宽说着「到了」,她还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不肯张开眼睛。她不想回家…… 有谁像她那么悲哀?连回家都是一大工程,下船后,先得施展轻功飞檐走壁,防止有心人追踪,再到某个约好的地点坐上马车,在皇城东绕西绕,确定没被人盯上,再辗转换另一辆马车,在车内换掉银龙王的袍服,穿回唐麟希惯穿的银绣白袍,至于相貌俊秀的叶宽也换回一袭蓝袍服,雨人的银、黑面具全都交给驾车的车夫,他们同是天济盟的人,专责掩饰两人的身分,并载两人回到庆安侯府。 「主子?师妹?静儿?」叶宽见她动也不动,只能一唤再唤,最后唤的是…… 「唐麟希。」 唉,这三个字真像唐三藏念给孙悟空的紧箍咒,唐麟静轻叹一声,用口技改以属于唐麟希的男声回道:「知道了。」 她努力压下烦躁的心情,看着叶宽先下了马车,拉开帘子后,她也下了马车,府中老总管已得到消息,快步出来迎接。 「世子,你总算回来了。」 第十一章 唐麟静在心里重重叹了一口气,抬头看着眼前沉肃巨大的宅子,对她而言,这就像一座华丽的囚牢,她又吐了口长气后,这才跨步走进宅院。 「老爷跟夫人都在房里,夫人又大闹了一场,老爷正在安抚,世子又得辛苦了。」老总管亦步亦趋的跟着、说着,一双老眼不争气的红了。 「我没事,老总管不必担心我,去忙你的吧。」她知道老总管对自己的心疼,她伸手拍拍对方的肩,示意有叶宽跟着就成了。 老总管这才默默退了下去。 事实上,近十年前发生的那件憾事,知情者不多,除了莫老太医,其他的就是母亲院子里的奴仆,还有赶去处理的老总管,这些奴仆忠心不二,紧紧守住了世子早已殡落的秘密。 唐麟静沿着青石小径走到爹娘住的东院,两名服侍母亲的丫鬟向她行礼,脸上难掩羞怯,她仅点点头。 基本上,要如何分辨奴仆是否知道她一人分饰两角很简单,一种就是像老总管这样,会替她感到不忍难过,另一种就是像这两个,天真单纯又面露娇态。 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也没有永远的秘密,所以她步步为营,小心谨慎的计划她的自由到来。 思绪间,她从半开的窗户看到父亲正帮背对着自己的母亲拿着茶杯,伺候着她喝茶,而后父亲似乎感受到她的目光,抬头往她这儿看了一眼,又低头跟母亲说了些话,便将茶杯放到一旁的桌上,走了出来。 「希儿。」唐介谦看到女儿既欣喜又愧疚。 「爹。」唐麟静淡漠行礼。 身后的叶宽也跟着行礼。「侯爷。」 唐介谦仅点点头,目光只看着女儿,他很清楚女儿要扮成高壮的儿子,身上及脚上都得做手脚,走路的方式还有声音都得改变,要学习这些要耗费多少心力,他全都看在眼里,他亏欠女儿的实在太多了。 整理好思绪,他命两名丫鬟退出院子,才又开口,「先去看看你娘吧,她很想你。」 唐麟静看着几个月不见更显苍老的父亲,明明才三十多岁,却似五旬人,但这就是深爱母亲的父亲,永远都把妻子放在第一位。 「我比谁都清楚她想念的是谁。」她苦笑的说完,转身往房间走去。 「你在怪爹,是吗?」唐介谦忍不住问道。他不是没发觉女儿的心随着时光流逝离自己愈来愈远了。 唐麟静停下步伐,头也不回的道:「我能理解爹对娘情深意重,只是……十年了,爹对当时的决定一样坚定吗?」丢下这句话,她大步走进房间。 唐介谦无法回答,他明白女儿心中愈积愈深的怨慰,十年了,妻子的病仍是时好时坏,连有医圣之称的莫老太医都无法治愈,而女儿扮了儿子十年,借助哥哥的身分替妹妹说好话,却迟迟等不到妻子的一丝怜惜。 他抬起头,这才发现叶宽仍站在原地,他有些犹豫的道:「她……这一趟没太惊险吧?」 「不管有没有,侯爷是否该正视一个问题,她……将及笄了。」 在外人眼中,叶宽也许只是唐麟希的贴身随侍,但除了他,还有在恋月别庄伺候唐麟静的两名丫鬟,谢盈跟花小紫,他们都是天济盟的弟子,与唐麟静有着师兄、师姊妹的关系。 他们愿意跟随着她、支持着她,并在她需要变换身分时,成为她的另一个替身,皆源于对她的不舍及心疼,这几年来,他们都看着她是如何撑过变男变女的可悲日子,因为,大多时候,她都只能是唐麟希,无法做自己。 唐介谦无法回答叶宽的话,他一直在逃避那个问题,他甚至无法正视叶宽的眼睛,只能尴尬的别开脸,将目光移向半开的窗,看着屋内的动静。 「希儿,你终于回来了。」谢彩容欣喜的起身,激动的握着儿子的手,抬头看着他漂亮的容颜,这张脸几乎完全遗传她倾国倾城的容貌。「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啊——」 「是啊,娘,希儿回来了。」唐麟静淡淡一笑。 看着这张跟自己有九成相似的面容,她深深觉得老天爷待谢彩容极好,有一个专情的丈夫,还有一张几乎没有衰老的容颜,若真要挑剔,就是那双眼睛不够清澈,即使此刻充满笑意,仍给她一种无法形容的惊悚感,那是一种从小到大被伤害的强大恐惧,好像她的脖子又再度被她掐住,她逐渐无法呼吸,她就快要死了…… 「希儿,你怎么脸色发白?是不是人不舒服?快叫大夫,大夫啊!」谢彩容的声音突然拔高,慈母神色转眼便带着疯癫,眼神也变得惊慌。 「娘,我没事,只是有点累。」唐麟静尽可能安抚她,也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 「累?只是累?」见儿子用力点头,谢彩容略微心安的让唐麟静扶着自已坐下。「府里在外的家业不少,我跟你爹说怎么不派人去收外地的帐务偏要你去,你是咱们侯府世子,一去就几个月的,有没有瘦了?」她又看又摸儿子的脸,嘴里是抱怨也是关切,许是不久前才闹了一场,她的眼皮愈来愈沉重,可是又舍不得睡。 「娘,你先睡会儿,儿子也回房梳洗休息。」唐麟静好言哄道。 谢彩容起初还是不肯,后来实在拗不过困意,这才在儿子的半哄半劝下回到床上睡了。 唐麟静吐了一口长气,步出房间,看着站在门外的父亲。「我想回房,」她再看向叶宽,体贴的说:「你看你要回房休息还是要去恋月别庄,你有三天假,等休息够了就马上去办我交代你的那件事。」 叶宽点点头,「我去恋月别庄。」留在这里,看着她跟疯魔的夫人相处,他也会难过。 叶宽向两人拱手后,先行离开。 唐介谦不是没有注意到女儿对叶宽的态度比对自己更好,但他无能为力改变什么,他知道他很自私,但是为了心爱的妻子,他只能牺牲女儿。「叶宽离府,爹让总管再安排人伺候你吧?出府时,身边至少有个侍从。」 「希儿暂时都会待在府中,爹要安排随侍,不过是给外人看的,真要外出时,希儿随便叫个小厮跟在身边就好,还有,叶宽从来不曾伺候过希儿,我待他如兄长。」她目光炯炯的定视着父亲。 唐介谦语塞,再看着她抬头挺胸的转往/自己的院落走去,心里的愧疚更深。 没错,叶宽是儿子的随侍,但静儿是女儿身,贴身伺候的事,自然不会落在叶宽身上,而是知道她是女儿身的两名嬷嬷在照料。 唐麟静咽下鲠在喉间的酸涩,却也忍不住在心里骂自己,委屈什么?她是现代魂,也不是真的唐麟静,干么难过呢?何况,在府里,还是有比父亲更心疼她的人。 她走到熟悉的独立院落,这里是南院,也算是侯府的禁地,只有特定奴仆可以进出,像是此刻,两名年约五旬的嬷嬷已经站在门口等着她。 「世子,热水已备妥了。」两个嬷嬷眼眶泛红的看着她。 她们原是当年母亲嫁进侯府时,娘家安排过来帮忙母亲持家的嬷嬷,没想到却成为多次将年幼的她从母亲手中抢救下来的恩人。 「太好了,我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泡个热水澡。」唐麟静很开心见到她们,习惯性的上前分别给她们一个大大的拥抱。 对于这种现代式的问侯方法,两个嬷嬷让她从小抱到大,倒也习惯了,何况,她们比任何人都清楚,眼前高大英挺的漂亮男人是她们最心爱的小姐。 片刻之后,唐麟静已梳洗干净,一身清爽,一头如瀑黑发披散在背,她婉拒两名嬷嬷的伺候,坐在梳妆镜前,看着自己粉雕玉琢的容貌。 穿越过来,她有不少怨怼,唯独让她不敢怨老天爷的,就是她有着一张倾国倾城的好相貌,可惜的是,这副国色天香的样貌也会随着她不再当唐麟静或唐麟希后,消失在这世上。 【第四章】 大名鼎鼎的齐威王重返皇城的消息迅速在皇城传了开来,不意外的,他成了老百姓们热络谈论的话题。 「齐威王有一处避暑山庄就在易城,听说他的长相如神一般俊美。」 「不只如此,他文韬武略无一不精,深受皇上赏识,听说有些什么难以处理的问题,皇上都是交由他去办。」 「听说皇上跟皇后娘娘要为他办个宴席……」 「不对,这宴席是韩家自个儿要办的,而且啊,不单单是宴席,是齐威王的祖母卧病在床已一段日子,想让齐威王在这里成亲冲个喜,等老夫人的身子好一些了,再偕一对新人一并返回璞城,所以,应邀出席的只有未婚的年轻男女,讲白了,就是要让齐威王从中挑个新娘。」 第十二章 这个冲喜消息更让整座皇城沸腾了,众人津津乐道,府中有未出阁闺女的,莫不期待收到太傅府的邀帖。 韩靖也没让大家等太久,不过几日,一张张邀帖就送往门当户对且有闺女的人家,庆安侯府也收到了,邀帖上还注明唐麟希与唐麟静的名字。 唐介谦毫不考虑就要婉拒,但也对唐麟静感到愧疚。「爹自私了,齐威王绝对是良人,可是你知道的……」 他不敢直视女儿,她仍是一身男装打扮,但那双愈来愈冷淡的明眸,同样让他忐忑,可是,一旦她恢复女儿身出嫁,谁来安抚他可怜的妻子? 唐麟静怎么不懂,连待在自家府里,她也只能是唐麟希,至于唐麟静,众所周知,她都待在近郊的恋月别庄,虚弱得无法回家。 不过,扪心自问,她也不想出席,所以她顺水推舟的点头,写封信以静儿体弱为由婉拒邀约,并派人送去人参礼盒,希望能对老夫人的身体有所帮助。 没想到,一个时辰后,唐麟静才步出厅堂,正要派人备车,走一趟恋月别庄,就见老总管领着一名熟面孔走在两旁树叶已转黄变枯的回廊上,朝她走来。 「世子,齐威王派人过来,还言明一定要将一封信函亲自交到世子手上。」老总管一边说着,一边有些不安的看着站在他身旁的袁七。 袁七正呆若木鸡的看着高大英挺,容貌却比女子更美的「唐麟希」。 虽然他早就听主子说过银龙王长得比女人还美,也知道侯府中有一对堪比天仙的龙凤胎,但他并未亲眼看到过,所以一直觉得主子有些夸张了,但此刻一见,惊为天人不说,真真是一代绝色,直到此刻,他才能理解主子说的要喜欢上这张容貌一点都不难。 唐麟静也看着他,心里是不安的,定了定心神后,她伸出手,示意他把信函交给自己。 袁七这才尴尬回神。「袁、袁七参见世子,这是我家王爷要交给世子的信。」 他连忙将手上的信函交出。 唐麟静接过信,直接拆开一览,愈看,那双美眸愈是冒火。 信中,韩靖劈头直言,应该会有人对大名鼎鼎的银龙王竟是庆安侯府的世子有兴趣,朝堂上有不少皇亲国戚或官员都提出银龙王跟海贼其实是合谋图利的关系,要是世子的真实身分曝光,这些人不知道会如何卯足了劲加以议论、批评?皇上一定也会下令彻查,当然,如果要他守口如瓶,就请世子务必出席秋宴。 哇!漂亮的男人就算生气了也是那么动人,袁七发现自己的心竟然扑通狂跳。 老总管却是忧心忡忡,不知道信里究竟写了什么,居然让小姐如此生气。 韩靖那该死的家伙竟敢威胁她!他怎么会知道她是侯府世子?他跟她从未见过面,他到底是怎么查出来的? 是否也查出她一人饰两角?可恶,这下子她不去也不成了。 唐麟静火冒三丈的将信揉成一团,再使强劲内力,信纸顿时成了粉末,她铁青着脸,怒瞪着还怔怔看着自己的袁七。「回去告诉你家王爷,我会赴宴。」 袁七脸儿一红,连忙拱手离去。 「世子是要以……」老总管话说一半,连忙闭口,他也知道齐威王祖母要冲喜的消息,难道小姐要恢复女儿身出席? 老人家话没说完,但唐麟静也明白他想问什么,便道:「静儿的身子一向不好,所以由我这个做兄长的代为出席。」 接着,她去书房向父亲禀报这件事,但不想让父亲过度担心,她隐瞒了韩靖得知银龙王的身分一事,反正她没打算跟韩靖有太多交集。 唐介谦担心的看着女儿。「齐威王在我们婉拒出席后,又特地派人前来,不会有什么事吧?」 「应该没有,可能只是因为咱们侯府在皇城仍有些地位,若是没有一个人出席,也许会让齐威王觉得没面子,这才会极力邀请。」 他思忖再三,也觉得有可能,只能点头,「那好吧。」 韩靖将在十日后设宴,皇城的绸缎铺子、裁缝及首饰铺子也跟着忙碌起来,各大臣、富贵人家的闺女莫不花钱打理行头,尤其在听到连鲜少出现在公开场合的庆安侯府世子也会出席,众女们更是天天卯足了劲的泡花瓣澡、在脸上、身上涂涂抹抹,就是要美美的出席。 这一日,唐麟静坐在马车内,看着大街上一辆辆豪华马车停在以精细绣功出名的「金绣坊」前,她真的好无言,为了一个男人这样打扮自己,何必呢? 她方才去了一趟恋月别庄看两位师姊,谢盈是易容成自己,在那里装病美人,花小紫则是充当贴身丫鬟,两人已知晓她要出席秋宴的消息,也表达了忧心—— 「没问题吧?叶宽离开这里,回天济盟总部时,跟我提到你跟齐威王在历恩号的互动频繁,他会不会是察觉到什么了?」谢盈眉头都揪紧了。 唐麟静没回答师姊的问题,因为她自己也没有答案,没必要让她们跟着担心。 思绪繁杂的返回侯府,甫下马车,老总管就急急的道:「夫人让金绣坊的人过来,要让世子挑衣服,说是也要让世子找媳妇儿。」 她爹会容许吗?她拍拍老人家的肩膀。「别担心,不会发生你想的事。」 唐麟静走进厅堂,果真见到母亲笑容满面的与金绣坊的老掌柜有说有笑的,父亲也在一旁坐着。 「希儿,你回来了,快来选看看你喜欢哪件衣袍?你爹说你要参加秋宴,我的希儿长大了,也到了娶媳妇儿的年纪,他说很多贵女会出席,希儿也选一个,好不好?好不好?」谢彩容容光燠发的拉着儿子的手,笑得好不灿烂。 这就是唐介谦感到最幸福的时刻。 当老掌柜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大赞唐麟希简直比倾城美人更美上数倍,肯定能找个天仙为妻时—— 「哈哈哈!」唐麟静突然中气十足的大笑出声。 「希儿是高兴要娶妻了,是吗?」谢彩容鲜少看到儿子如此开怀的大笑,反而有点吓到了。 唐麟静笑意一敛。「是啊,母亲要真的高兴,希儿就多纳几个妾来孝顺母亲。」 「好好好、好好。」谢彩容笑得阖不拢嘴,w一孜孜的看向丈夫。「侯爷,咱们儿子要娶媳妇儿了。」 「是、是啊。」唐介谦干笑几声,看见女儿眼中闪过嘲讽笑意,他愧疚更深,但只要能让妻子开心,他愿意承担后果,即使日后,女儿会恨他入骨。 秋高气爽,韩太傅府备受瞩目的秋宴热闹展开,宴席就设在枫红层层的后花园,有美景又有美酒、好茶及各式精致餐点。 祖氏为符合她身体欠佳的假象,并未出席,皇上及皇后也思及两人若是在场,众人可能无法尽兴,仅派人送来上等好酒。 而应邀出席此次盛宴的王公贵族、千金贵女着实不少,男俊女美,个个盛装打扮,期盼着能借机成就婚姻大事。 韩靖剑眉飞扬,一袭紫缎金绣圆领袍服,高俊挺拔,无形散发的尊贵气息令人震慑,要说他嚣张跋扈也成,但身上那抹天生贵气,让他整个人像镀了金似的,亮灿灿的,怎么看都俊得让人挪不开视线。 争奇斗妍的美人大多是用含羞带怯的爱慕眼神看着他,但也有几个美人儿刻意半仰起脸儿,大胆的频送秋波。 席间,还有琴师悠扬抚琴。 韩靖风流肆意、神情邪魅,与多名贵族少爷走在一起,其中还有一名美得夺人心魂、连男人看了都会忍不住心跳加速的唐麟希,他一袭刺绣白缎袍服,出尘绝丽,有如谪仙,不少千金都希望能入他们的眼。 唐麟静对这些灼人目光早已无感,何况,再过半个月,唐麟希就会在一场意外中死去,届时,唐麟希也好,唐麟静也好,都会消失在这世界上,她将变回苏宁,展开新的人生,不至于让穿越的人生过得太窝囊,未来,她将为自己而活。 想到这里,她的心情难掩激荡,但表面上仍平静无波,而且还不忘适时让自己落在几个簇拥着韩靖的贵公子身后,避开与韩靖谈话的机会。 她也很庆幸今日来的贵女众多,好几次她都藉由她们闪过想刻意接近她的韩靖,她的想法很简单,他要她来,她来了,再多的交集就不必了。 第十三章 皇城首富的大太太罗嘉香也带着几名嫡庶女儿出席,女儿们穿金戴银,她自己更是珠光宝气,还不忘讨人情,说起齐威王搭乘的历恩号可是她丈夫替她安排返回皇城的船,但在易城时,因临时没有适合的船,顾虑到齐威王尊贵的身分,她跟她家爷义无反顾的让出船,自己另行搭船返回,齐威王在感谢之余,特邀她一家参加今日宴席。 席高等侍卫听到这些话,只能佩服她的厚脸皮,要不是主子知晓是银龙王替她护船,才不会招惹这个麻烦,而且明明是她在易城与主子见面时,就粘着主子说她家闺女个个貌美如花,她不敢让她们当王妃,但侧妃也可,再不济,当个妾,她家闺女也是乐意的,劈里啪啦的说个没完,让主子下了一道命令,不许她上船。 他们的做法很简单,另外替她安排船只,直指他家主子喜静,讨厌人多,更讨厌不听话的人,她这才识相的不敢缠着同坐一艘船。 这方,唐麟静站得远远的,看着一群人如众星拱月的围着韩靖,就见一名年约七旬的老者带着一张熟面孔往韩靖走去,看来,老人家身分还挺尊贵的,但应该是不请自来吧,他那张皱纹满布的面孔在一大群年轻男女中显得很突兀。 「老国公爷,伍小姐。」 旁人一见两人即恭敬行礼,老人家也回以慈祥微笑,而伍妍丹桃红染颊,一袭粉嫩蔷薇裙服,对着韩靖娉婷婀娜的一福,丽颜上羞答答的。 唐麟静随即从旁人口中得知伍妍丹家世显赫,爷爷是西安公府的老国公爷伍德开。 她的目光落在蓄着白胡的伍德开身上,他谈笑风生,话语不时透露他和韩靖一家人有多熟识。 「老夫人身体微恙,你父亲身体不好,你母亲要照顾你父亲,无法一起返回皇城,长辈们都不在,皇后又得掌理后宫,还得为皇上分忧解劳,王爷若有什么需要,可别跟老朽客气。」 「一定。」韩靖微笑以对,接着不动声色的移动步伐,改和其他贵客寒暄。 唐麟静即使很努力的背对他,也能感觉到一双灼灼目光一直盯着自己,她勉强让自己跟其他贵公子谈谈笑笑,也尽可能的躲开韩靖,要不就是低着头,佯装没看到他,但这个人就是很难缠,佯装一脸惊艳,仿佛现在才看到他,礼貌的颔首笑问,「这位气度闲雅的公子是?」 「庆安侯府的世子。」伍德开主动上前介绍,还对着唐麟希笑道:「老夫与令尊也算旧识,只是这几年你母亲的身子不好,令尊向皇上禀明要留在府里照顾病妻,皇上恩准,令尊不再上朝,倒是淡了往来。」 淡了往来的何止他?她爹眼中只有母亲,即使有故友想叙旧,痴情人仍只守着母亲,渐渐的,家里少有客人。 唐麟静思绪飞转,但只是微微一笑,再看着一直盯着她的韩靖,她不得不将目光落到他脸上,想从中看到他的意图。 偏偏韩靖像有什么毛病似的,一副难以置信的摇摇头,再摇头,啧啧两声后,才轻笑出声,「美,美极了!本王就算远在北江,也听闻世子相貌不凡,如仙人下凡,久仰久仰。」 伍妍丹一到场就注意到唐麟希了,也打探过了,所以她很庆幸他不是养在恋月别庄的唐麟静,不然,如此绝伦出色的容貌,怕是韩靖看了也会意乱情迷。 「好了,老朽年纪大了,找个地方坐坐,你们年轻人聊聊去。」伍德开陪着孙女绕上一圈,也是带着示威意味,韩靖是他看中意的孙女婿,虽然前阵子皇上将他找去,婉拒了他赐婚的要求,说是韩靖想自己决定婚配对象,这才有了今日的宴席,但并非他自傲,这些出席的贵女,都比不上孙女出色,何况两人从小就相识,相处过一段日子,他相信最后能得到韩靖青眼的仍是孙女。 伍德开借机走开,但一些不长眼的女子还是族拥上来,伍妍丹紧粘着韩靖,就怕他被其他女子抢了去。 然而韩靖对这些女子一点兴趣都没有,他的视线专注在某个人身上,看到某人又背过身,穿过人群,走到另一边一张坐了七、八位公子的桌子坐下后,他嘴角噙着笑,也优雅迈步,走到唐麟希身边,径自坐下,再看着眼前人魅惑众生的容颜,指指那些不好意思再向前的众多美人。「眼下所见都是令人动心的大美人,世子要不也挑上一个?本王听说世子尚未婚配?」 「王爷,就怕对世子而言,这些美人都比不上他的孪生妹妹,呃……王爷,世子与他妹妹的样貌几乎无异,看世子就知我所言不虚了。」坐在一旁的何公子忍不住插话。 「多谢何公子对妹妹的谬赞,在我眼中,那些美人并不输给妹妹。」唐麟静面无表情的看着这名长舌男,不喜欢他随意将自己扯进话题之中。 「不,何公子的话,本王可以认同,如果暂时忽视希弟的男儿身,放眼望去,希弟确实艳冠群芳,无人能出其右。」韩靖笑着举起茶杯,喝了口茶。 「就是,可惜令妹无法出席,不然今日一定让王爷一见倾心,世子就成了王爷的大舅子了。」何公子笑容满面的又道。 唐麟静面色一沉,真想一把掐死这个话多的何公子,她努力压下心中的不满,尽可能平静的回道:「选妻不该只在意容貌,再说,静儿从小就是个药罐子,皇城百姓众所周知,并非良妻之选,诸位就不必在舍妹身上浪费心力了。」说完,她端起杯子,继续喝茶。 她没兴趣也不会愚蠢到把自己推到浪头上。 「可是,本王已经仔细的看了一圈,但目光总是会不由自主的回到世子身上。」韩靖突然倾近,声音近乎呢喃。 唐麟静怔怔的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俊颜,黑眸里的兴致是那么清楚,她心头一惊,他想做什么? 韩靖神秘一笑后,突然宣布,「本王已然决定,就娶跟世子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 轰!唐麟静顿觉眼前一片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跟她长得一模一样?也就是说……他要娶她?! 此话一出,众人错愕,伍妍丹等多名美人更是瞬间变脸。 韩靖不管热闹的花园突然变得静悄悄的,还有贵女中已有眼中泛泪的,含笑黑眸只看着脸色微微发白的唐麟希,「虽是冲喜,但令妹是正室,本王有外貌、有权势、有财富,应该不会委屈令妹才是。」 「当然不会,王爷,这是唐府的大喜啊!对了,世子,恭喜恭喜!」何公子连忙起身拱手,笑得阖不拢嘴。 关他屁事?!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唐麟静,忍着一肚子火,跟着站起身,拱手向韩靖一揖,「多谢王爷厚爱,但舍妹身子虚,着实无法胜任齐威王府当家主母。」 韩靖也跟着起身,悛脸却是一沉,「世子如此坚定的拒绝,莫非是打从心里觉得本王配不上令妹?」 他还敢发火?简直莫名其妙!那么多美人就挑一个没来的,这不是在耍人吗? 但唐麟静只敢腹诽。「麟希不敢,只是,静儿从小体弱,在别庄静养多年,少见男子,个性羞怯内向,对婚姻之事,也曾表明不想耽搁任何人。」 「那是她尚未见过本王,本王并非自傲,但女子见着本王是什么模样,世子应当清楚。」他再露出一个颠倒众生的笑容。 这男人简直自恋到无可救药!唐麟静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按捺着脾气再次说道:「王爷,静儿真的不宜嫁人。」 「见上一面,本王自有答案。」韩靖挑眉看着眼前美人,眸中闪过一抹戏谑,再以内力传声,「还记得本王说过,要再见的人,绝对找得到,现在再加赠一句,还会纠缠不休!」 唐麟静蓦地后颈发麻,还来不及回应,又听韩靖笑道—— 「听闻静儿休养的山庄就在皇城近郊,而本王与希弟一见如故,明天到山庄再与静儿相见,本王有信心,对成亲一事,静儿绝无异议。」 她异议可大了!这家伙干啥如此强势的乱入她的生活?什么希弟、静儿,谁容许他喊的!他谁啊!唐麟静强压抑着窜升的怒火,紧抿着唇,就怕一开口就是心里的这些如火山爆发的os。 「世子你放心,凭王爷的财力及能力,要护着身子虚弱的令妹绝无问题,这桩婚事令尊要是知道了,肯定也是欣喜若狂。」何公子又跳出来发表意见。 第十四章 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她可以一拳打死他吗?但悲哀的是,唐麟静还是什么都不能做,只能怒瞪着勾起爽朗笑意的韩靖,继续在心里咒骂,一直笑是怎样?牙齿白吗?她的手好痒好痒,好想一拳过去…… 此时,伍德开脸色紧绷的走过来,勉强挤出笑容,「齐威王要不要再另选?众宾客慑于王爷身分,不好多说,其实,侯府家的千金,这两、三年来与老镇国公的嫡长孙杜宇轩互有来往,他早对外宣称他的正室之位非她莫属。」 韩靖私下查了唐麟希的事,自然也查到在这几日就会从江南返回皇城的杜宇轩心系唐麟静,他若在皇城,一个月总会到恋月别庄见唐麟静几次,但与伍德开说的互有来往却有所出入。 事实是,唐麟静常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见面,只是杜宇轩无法无天惯了,总是大胆闯入,但这事外界不知,毕竟杜宇轩的形象太好了,是一翩翩斯文公子。 思绪间,他看着唐麟希,一脸诚挚的道:「静儿已情归杜公子?若真如此,君子不夺人所爱,本王明日就请皇上赐婚,让有情人终成眷属。」 唐麟静进退维谷,表情难看。如果她说是,是可以甩掉韩靖,但这样就要把自己嫁给讨厌鬼兼嗜好性虐待的杜宇轩,打死她也不愿意;但要是回答不是,她又得想办法应付韩靖……唉,自由已经离她这么近,她只要撑过这段日子就能拨云见日,为什么麻烦偏要在这种时候找上门来?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等待她的答案,一时间鸦雀无声。 唐麟静觉得喉间干涩无比,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韩靖的眼眸似乎闪耀着得意,仿佛已经知道她会怎么回答,可是……可能吗?他也知道皇城人人口中俊雅温文的杜宇轩其实是个大变态? 但身为目光焦点的她完全处于劣势,只能回道:「不,静儿谨守礼教,不曾与杜公子论及私情,老国公爷可能误听流言。」 一阵低声叹息来自女眷,欣喜声则来自于男人,但再看向誓在必得、弯唇浅笑的韩靖,他们又觉得自己高兴得太早了。 「既然如此,君子有成人之美,来日见了杜公子,本王会谢谢他的成全。」 伍德开目光冷凝,只觉得颜面扫地,怒火中烧。 伍妍丹眼眶泛红,藏在袖内的双手紧握成拳,身子微微颤抖。她不懂,上回是银龙王霸占了韩靖的所有目光,这回则是连人都没出现的唐麟静夺去韩靖的注意力,为什么韩靖就是不要她? 韩靖选妻几乎已成定局,美人们多数娇颜微白,再加上唐麟希以要先回侯府与父母谈论妹妹的婚事为由,先行离去,伍德开与伍妍丹也跟着走,有的人是没了兴致,有的则是急着要去告诉亲友这个新消息,不一会儿,宴席便散了。 韩靖很快的被叫到祖氏跟前。 「怎么选了个病秧子?老西安公的孙女不是也很优秀吗,你怎么没选她?这不让他难堪?」祖氏气急败坏,虽然没有出席,她可是派人盯着,有什么事,她老太婆都一清二楚。 韩靖微微勾唇。「孙子总得找个有感觉的,我只看得上唐麟希,还是祖母不介意?我也可以培养断袖……」 祖氏倒抽了口凉气,「胡闹!你——罢了,明天去看看,真的身子差,就放过人家,她嫁进来是给祖母冲喜,总得找个健康的。」 「我知道的。」 他做事都有计划,他早派人调查过,唐麟静的身子虽然不好,但这一、两年来喝的补身药汤都少了,没在皇城现身,纯粹是因为她那疯魔的母亲不待见罢了,至于她哥哥就是银龙王一事,她并不知情。 可是不知怎地,这对龙凤胎,他竟然比较想再见到唐麟希。 韩靖心仪唐麟静的消息,不到半天就在皇城传开来了,不意外,众人又开始讨论起这个新话题,嫉妒的、羡慕的都有,毕竟唐麟静身子虚,能否洞房或生下子嗣都是问题。 所以,即使已夜暮低垂,皇上仍派人传韩靖进宫,虽然君臣俩是私下会谈,无人得知内容,但却有消息传出,皇上已答应若韩靖真的喜欢唐麟静,会立即下旨赐婚。 至于庆安侯府这方,倒是引来一大群巴结的王公贵族,送了一堆贺礼,唐介谦忙着接待,一直到晚膳过后才得以休息。 只是,韩靖要见唐麟静,情况变得很复杂,唐介谦是一个头两个大,父女讨论一个时辰后,恰巧叶宽已从天济盟返回,唐麟静将事情与他简述后,两人即乘坐马车直奔恋月别庄,为明日韩靖的到访做准备。 黑瓦红墙的恋月别庄位处偏僻,白昼夜间虽然寂静,但偶尔也有访客,大都是拿着拜帖就想来见见唐麟静这个病美人的天之骄子,他们多半是皇家或官家等身分不凡的年少公子,为此,大门特地有侍卫守着,以唐麟静身子不适,礼貌的婉拒见面,但还是有一些打死不退的贵公子,让他们疲于应付。 至于别庄内的奴仆都是唐介谦特别挑选过的,忠诚度高,也不会对外碎嘴。 处处亭台楼阁的庭园后方,就是唐麟静住的雅致院落,此时所有奴仆皆被屏退。 一株高大枫红旁的亭台内,两男两女围坐在大理石桌前,两男,指的是女扮男装的唐麟静及叶宽,两女之中其中一名也是唐麟静,但她正褪下人皮面具,露出一张花容月貌,她其实是谢盈,叶宽的妻子,另一名做丫鬟打扮、身形较丰腴的是花小紫。 他们三人都是天济盟收养的孤儿,师父为精进三人武艺,曾多次让三人与天分极高的唐麟静一起习艺,四人也才有了如此深厚的情感。 平时,谢盈跟花小紫在别庄担任唐麟静的侍女,一旦真正的唐麟静不在别庄,就由身材纤细的谢盈易容成她,好应付那些硬要见上一面才肯离去的富家公子。 此刻,唐麟静头疼的看着这远比自己穿越过来的爹娘都要亲密、她视为亲兄姊的三人,他们的表情都很烦恼,韩靖要来,谁易容成谁?一直无法达成共识。 按理,她与韩靖的交集太多,她扮成唐麟希比较适合。 如此一来,唐麟静就得由谢盈乔装,但谢盈从叶宽那里听到韩靖在历恩号的一些言行举止,她实在怕会露馅,害了唐麟静,属意让唐麟静自己当自己。 不过,若是这么决定,叶宽就得扮唐麟希,这也是可行的,反正她做的人皮面具毫无破绽,这几年来,叶宽也多次易容顶替当分身,不曾出错,但这一回,他也有意见。 「静儿,我不行,齐威王非泛泛之辈,我觉得还是由你扮麟希较适合,可是……」叶宽马上又后悔了,因为谢盈正拼命摇头,还一脸惊慌,他迟疑了一下又道:「罢了,还是我扮麟希,静儿就当自己好了。」 闻言,谢盈跟花小紫立即点头如捣蒜。 唐麟静来回看着三人,最后将目光落在叶宽俊秀的脸上,促狭道:「这个决定是担心风流出名的齐威王会看上那张贴在师姊脸上的人皮面具,一时情难自禁的握了她的手,还是摸了她的脸?」 叶宽倏地脸红了,谢盈也是。 倒是与谢盈朝夕相处的花小紫用力点头,「还是静儿聪明。」 「既然如此,还是我来吧,那就麻烦师兄当一下我哥哥了。」 唐麟静也不知道这样的决定是好是坏,但她爹也希望由她来,还不忘叮咛,为避免情况变得更复杂,她势必得让韩靖对她一点兴趣都没有。 于是,角色确定,她就当回自己,两位师姊则是她的贴身丫鬟,至于唐麟希就由叶宽扮演,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四人几次沙盘推演,直到用了晚餐,才疲累的各自回房休息。 【第五章】 翌日,天气微凉但晴朗的秋日午后,韩靖乘坐的豪华马车抵达恋月别庄。 叶宽早已戴着唐麟希的人皮面具迎接韩靖的到来,自在的跟韩靖寒暄一番,就领着他往庭院后方走去,席高等随从殿后。 「静儿过去数年缠绵病榻,这一年,身子骨养得好一些,但比起一般人仍是孱弱,无法亲自迎接王爷。」 「无妨,本王不介意,只是……」韩靖微微蹙眉,看着刻意与他保持距离的唐麟希。「希弟仍不喜本王的选择是令妹?」 「不敢,王爷身分尊贵,只是,麟希的确希望王爷可以另选闺秀。」叶宽这一席话是唐麟静教他说的。 事实上,唐麟静昨晚就已猜想到今日与韩靖碰面时可能会有的对话,所以都已经有一套说词了。 第十五章 韩靖薄唇带笑,「希弟怎能这么坚定的拒绝我们成为一家人?明明我们的缘分比其他人都要深,是不是?银龙王。」最后三个字,他声音极低,显然只说给他听。 叶宽一楞,但随即恢复神情,继续往前走,只是,他心里真的不得不佩服唐麟静,截至目前为止,韩靖的一些言行她几乎都猜中了。 两人走至一花木扶疏的雅致院落,谢盈跟花小紫在门廊前行礼,「王爷,世子,小姐已在里面候着了。」 两人头低低的,视线偷偷交流,没想到韩靖的模样如此俊伟不凡。 叶宽弓领着韩靖进入屋里的厅堂,席高等人也跟着进去,但随即在门边站定,而在一雕刻精美的圆窗下,有一张铺了软垫的贵妃椅,唐麟静闿着眼儿躺在上头,好似睡着了,她一身月牙白刺绣裙服,全身上下除了腰间一块白玉外,并无任何首饰。 「静儿,王爷来了。」叶宽走上前,轻轻一唤。 韩靖也走上前来,眉头不由得一蹙,明明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唐麟静,但却有种无法形容的奇异感觉。 他最初是看到唐麟希的画像,当时他只觉得一张美得不可思议的脸蛋长在男人身上,真是暴殄天物;后来在易城见到本人,明明是男子,可他那俊丽华颜、吹弹可破的肌肤,带给他的震撼比画中人更胜一筹。 但眼前,同样一张天仙容貌却是在一个娇小纤细的女子身上,只是她长年病弱,肤色苍白到几近透明,也因此更有不染尘世之感,让人不由自主产生一股难言的保护欲。 唐麟静假装被叶宽唤醒后,略微惊慌的起身,却又因太过虚弱,身子晃了一晃,顺势就往韩靖那儿倒去,逼得他不扶住她也不成。 「静儿的身子怎么还是如此虚弱?」叶宽假装不舍的道。 韩靖将纤弱的她扶回贵妃椅躺下,「静儿姑娘躺着就好,不必起身。」 「是,静儿谢谢王爷。」唐麟静先是怯怯的低下头,接着又抬起头,羞涩的看着韩靖,那是一双乍看时,好像一切凡尘俗世都会被遗忘的澄澈眸子,但下一瞬间,却又眨了眨,像是此刻才看清他俊美外貌,明眸熠熠发亮。 韩靖忍不住又蹙眉,这痴痴凝睇的目光竟与缠人的伍妍丹一样。 只是,说是一样,莫名的,似乎又有一种他形容不出的矛盾……是了!她苍白的脸色看来太过孱弱,但一双澄净眼眸却太过有神。 他看出什么来了吗?怎么不说话?唐麟静实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紧张。 「真奇怪,希弟与静儿虽是双生,相貌相同,但给本王的感觉竟完全不同。」 闻言,唐麟静受不了的微微抿唇,谁说双胞胎的个性会一样,随即想想不对,又含羞带怯的瞥他一眼,轻咬着略显苍白的唇,再嗲着声音说:「静儿跟哥哥少有时间相处,哥哥长年在外游历,静儿却是缠绵病榻,鲜少踏出宅院,自然是不同的嘛。」 老天爷,连她自己听到这声音都想吐,更甭提突然冒出几声喘气的声音,肯定够恶了,韩靖怎么还坐得住? 席高等人头皮瞬间发麻,几人互相交换眼神,女人真的不能只看外貌,唐麟静尚未开口时,他们都以为自己站在仙境,但这会儿,是狠狠的从云端跌下凡间。 「希弟,怎么静儿与你昨日所言似乎不太一样?」韩靖看向唐麟希,问得直接。 「禀王爷,我一年仅有几日前来探视妹妹,更不曾带男子同来,看来,咳……妹妹确实有些不同。」叶宽假扮唐麟希多年,神态及口气都有八分火候,但头一回看到、听到如些娇媚的唐麟静,害他差点失控的笑出来。 韩靖勾起嘴角一笑,「难得我们有共识,我以为你习惯与本王唱反调。」 「哥哥说我什么?哥哥很久没来见我,但皇城一些大小事我都知道的,包括昨天才发生的事……」唐麟静又羞答答的看向韩靖。「静儿已经调养好身体,只要给静儿一点儿时间,静儿……绝对可以为王爷生儿育女的。」说完,她倾慕又热切的定定望韩靖。 这种话从一个侯府千金口中说出来,实在不妥,更失了礼数,甚至可以扣上一个没有教养的帽子,但唐麟静就是要韩靖觉得自己少了教养,难登大雅之堂,若是当王妃,绝对会丢尽他的脸。 由于这一席话实在太大胆了,此刻,厅堂内一片静悄悄。 叶宽努力憋着笑意,他实在很佩服唐麟静,平时总是冷静沉稳的她,竟能露出这种「请王爷快快娶我」的神情。 韩靖与唐麟静那双写满渴望的明眸对望,眸光略微沉了几分,她长年住在别庄,他打探不到太多她的消息,但又想着他与唐麟希是双生兄妹,个性应该也相差无多,可是今日一见,他着实失望了。 按照原定计划,他不能不娶唐麟静,他必须让她为自己神魂颠倒,那唐麟希就没理由再拒绝这门婚事,虽然他也不懂自己何必那么在乎唐麟希的想法,不过不管怎么说,就算娶了唐麟静,他顶多就是把她好好养在府里,对她绝不会有任何心思。 韩靖勾起嘴角一笑,伸出手握住唐麟静略微冰冷的小手。 他的手厚实有力,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的举动轻佻又逾矩,她想一拳揍死他,也想骂人,但她不能,她是柔弱的、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还是个大花痴。 所以,她两眼闪闪发亮,带着要让他彻底倒胃口的心态,大胆的将另一手覆上他的手,再用娇嗲到足以让人呕吐的嗓音道:「王爷,这是喜欢上静儿了?」 「是啊,本王想娶静儿。」韩靖露出魅力四射的笑容。 什么?唐麟静整个人都呆住了,但不只是她,叶宽也难掩心惊,就连在门口竖直耳朵偷听的谢盈跟花小紫同样吓到目瞪口呆。 席高等人忍不住在心里叹息,主子为了皇上出卖色相,还赔上婚事,实在牺牲太大。 韩靖看着突然僵住的唐麟静,一挑浓眉,「静儿?」 唐麟静错愕极了,昨晚众人讨论再三后,得到一个结论,要让韩靖讨厌,断了娶唐麟静的念头,就是个性要像伍妍丹,也就是娇嗲又刁蛮的大花痴,她哪里演错了? 她突然呼吸急促,脸色涨红,「我、我不舒服……我的身子……」 「快请大夫,快啊!」叶宽明白这是她要撤离的暗号。 「不用,哥哥,是静儿太兴奋了,王爷竟然亲口说了要娶静儿!哥哥,我只要太过兴奋,就会有点喘不过气来,哥哥,你先陪王爷……我\''我需要……」唐麟静粉脸儿涨红,一手抚着上下起伏的胸口,准备要上演一出让自己昏厥过去的戏码,却不忘陪笑,「王爷,千万别走太远,静儿一会儿、一会儿就可以陪王爷了。」她得争取些时间,想法子扭转颓势。 叶宽马上反应过来,「王爷,我们先到外面。」 唐麟静刻意装出依依不舍的神态,还一再嗲声强调,「别走太远啊!」 韩靖看傻了眼,但他还是强装镇定的迈步离开,席高等人也连忙步出。 叶宽看了唐麟静一眼,也跟着走出去,并交代守在外头的两个「丫鬟」赶紧进去伺候。 等韩靖等人的身影消失,门被严实掩上,唐麟静就恢复了精气神。 「告诉我,我是哪里演错了?」 雕刻精美的大圆窗下,唐麟静坐在贵妃椅上,又气又恼的看着谢盈跟花小紫。 谢盈跟花小紫对看一眼,只能摇头,她们也不明白哪里出了错,若真要勉强找个原因,就是她那张脸,因懊恼生气而粉脸酡红,双眸跳着两簇火花,怎么看怎么动人,同为女子,她们的一颗心也是咚咚狂跳,更甭提男人了。 白演一场,唐麟静气得牙痒痒的。「你们出去看看,那家伙走了没?」 两人点点头,先行出去,但没一会儿又踅了回来,表情都有些无力。 「那家伙还没走?」唐麟静垮下双肩,她一看两人的表情就知道了。 「是啊,王爷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明明都披上披风要离开了,却又在园中坐下,说是要确定你的身子恢复一些后才离开。」谢盈也头疼。 「他虽然笑笑的,但怎么看都像个笑面虎,绝不是好应付的人,要是让他看出叶师兄的破绽,这可怎么好?」花小紫抬起肉肉的手揉着隐隐发疼的额际。 唐麟静忧心的不也是这件事吗?她的自由人生,还有因为她,师兄姊等人也得跟着易容的伪装人生都已经在快乐倒数中,她绝不允许被韩靖破坏了。 第十六章 「算了,先应付完今天再说。」大不了,上演一出落跑新娘。 唐麟静吐了口长气,下了床,谢盈跟花小紫马上搀扶着她,一行三人来到染上秋意的院子,一眼就瞧见坐在亭台喝茶的韩靖跟叶宽。 唐麟静一看到韩靖,眼内就冒火,这家伙到底是哪根筋有问题?昨天有多少出身显贵、天香国色的千金,他一个也没看上,却看上她这个耍花痴的病美人?! 韩靖倒是热切的主动喊道:「静儿。」 哇咧!这么亲热,想恶心死谁?唐麟静突然觉得好后悔,又想龟缩回屋里。 谢盈和花小紫连忙在她耳边小小声的催促,「说话啊!」 唐麟静怒火中烧,还得逼自己步步生莲的走上亭台,扮演好娇羞又热切的花痴,「王爷,真抱歉,静儿身子仍有些不适,还请王爷先回府,待静儿身子好些后,再托人请王爷前来一聚。」 这是下逐客令?不,韩靖打算速战速决,直至婚前,他都没打算再过来看她,「天气凉了,静儿怎么连件厚衣也没披就出来了?」他温柔的边说边将身上披风解下,改披在她身上并为她系好。 怒!这人没听到她说的话吗?再说了,她的身高只到他的胸口,他的披风在她身上就像小孩穿大人的衣服,她能走路吗? 谢盈跟花小紫愧疚的互看一眼,她们也被韩靖搞得心慌慌,才忘了替她加披风。 「是静儿太急着出来看王爷,两个丫鬟怕我会出事,急急跟上,一时给忘了。」唐麟静边说边看向叶宽,眼神是在说,怎么应付韩靖那么久还没将他撵出去? 叶宽努力维持表情淡然,但事实上他的头正在抽疼着,他不知道明示暗示多少次要韩靖走人,但他就是不走,还说些「希弟看到了,静儿一下子就为本王着迷,婚事就定了」、「本王有得是耐性,希弟可以放心,我看静儿也迫不及待要嫁本王」之类让他想吐血的话,他能怎么办? 「杜少爷,请等等,世子跟王爷仍在茶叙。」 蓦地,一名小厮的惊慌声陡起。 众人朝声音来源看去,就见别庄里的一名小厮试着挡下杜宇轩,但杜宇轩身后还有两名小厮,就见他们上前去挡住该名小厮,让眼内隐隐冒火花的杜宇轩得以决步过来。 其实,杜宇轩昨晚才从南方访友返回,没想到就听闻他誓在必得的唐麟静竟被韩靖看上,他这才急急赶过来。 席高、袁七、董信立即要上前制止,但韩靖开口,「让杜少爷过来。」 唐麟静要疯了,怎么这家伙也来凑一脚?他这一来,她这戏还能演下去吗? 对杜宇轩,她一直是冷冷的,因为他家里已有好几个侍妾、通房丫头,且他在外形象斯文温润,在家却是个脾气暴戾的小霸王,所有人都依着他,即使他誓言要娶她为妻,他家人虽然担心体弱的她能否熬得过他在床事上的凌虐癖好,也不敢反对,反正她身子不好众所周知,真的香消玉殖,也有个说词。 这些都是他开始纠缠自己后,她几度夜探得知的内幕。 「齐威王,静儿是我的,我祖父已经向皇上请求赐婚了。」 杜宇轩快步跑了过来,一手扣住唐麟静的手,就要将她扯向自己,但动作太粗鲁,她一脚踩上过长披风,其实凭她的身手,绝对有办法稳住身子,但现在她可是不会武功的弱女子,她只好将全身放松,一个往前踉跄,眼见就要摔了,杜宇轩直觉伸手要抱住她,但她却觉得眼前陡地一黑,再定睛一看,韩靖竟然已将她打横抱起,一个旋转,两人飘然的落在右前方,一双含笑黑眸还定视着她。 杜宇轩那个蠢材!一来就给了韩靖机会占她便宜,唐麟静的眼睛一闪而过一道怒火。 韩靖一方面诧异于她轻如羽毛的身子,还攫取到她眼中迅速闪过的火气,但也许是他看错了,因为此时她又羞答答又期待的望着自己。 「男女授受不亲,你怎么可以如此失礼!」杜宇轩忍着一肚子的火,撑住斯文的神态斥责。 「的确不妥。」韩靖笑容依旧,却将她柔软的娇躯抱得更紧。 唐麟静心里的火在烧,她不知道自己能忍多久,但花痴就得享受这一刻。 「那你还抱?」杜宇轩气得眼睛都泛红了,对这个柔软美丽的小东西,他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的掩饰对她的欲望,没想到竟让韩靖捷足先登! 「我与静儿一见钟情,我们已经互许终生了。」韩靖深情款款的凝睇着她。 唐麟静头皮发麻,甚至觉得全身发痒。「请王爷放我下来……」她的嗓音仍然软腻,但天知道她快装不来羞答答的样子了,满脑子就只有一个念头——想揍人! 她真的不知道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还有,韩靖是在来的路上被雷劈到吗?谁跟他一见钟情了? 韩靖低下头,状似亲密的将薄唇贴在她耳畔,用低沉的嗓音道:「你不会想嫁给他的,别瞧他看起来温文俊雅,但他的另一面可是唯我独尊、脾气暴躁,还不懂得怜香惜玉,绝非良人之选。」 她没想到他居然也调查过杜宇轩,也不知道他这么做的用意,但是她第二次与他意见相同,「我不想嫁给他。」 「静儿,你也想嫁齐威王吗?」杜宇轩濒临崩溃边缘,若是可以用强的,他这些日子装什么斯文?早将她掳上床,那样这样的大玩一场了。 「不。」唐麟静看向他,耐着性子回答。 「那你怎么任他一直抱着你?上回我抱你,即使你很虚弱,你还很生气,还差点喘不过气来。」杜宇轩就像个吃不到糖的小男孩,气愤的控诉。 老天爷想灭了她吧?还是觉得她前世二十一岁就莎哟那拉,人生不够精彩,所以补偿她在穿越后要一直演戏? 「王爷,请放我下来……呼呼呼,我又太兴奋了。」行了吧,她开始假装喘气了。 韩靖莞尔一笑,「你看来更不舒服了,我怎么能放你下来?」 叶宽、谢盈跟花小紫都站在韩靖身后,三人都努力的朝唐麟静使眼色,要她别忘了装娇羞,但她还装什么? 她装花痴的目的是要逼退韩靖,但他现在看起来无比享受,根本很好这一口,还有,叶宽忘了他现在易容成唐麟希了吗?还以为自己只是随侍,没资格开口?她趁着伸手轻抚浏海时,狠狠瞪了叶宽一眼。 叶宽还真的如唐麟静所想的,一下子来了两个身分尊贵的皇亲国戚,忘了自己易容成谁了,被这么一瞪后,他连忙意会过来,快步上前。「王爷,请放静儿下来。」 「没事,她不舒服,我这样抱着她,感觉很好。」韩靖的笑意更浓了。 唐麟静发誓,要是再装花痴,她绝对会先杀了自己,于是她不再装嗲音,而是以原本的清脆嗓音,义正辞严的道:「还请王爷放静儿下来,女子的清誉无价,更请王爷自重。」 果不其然!韩靖乐了,刚刚看到她眸中一闪而过的怒火时,他还有些不确定,可接着她的表情愈来愈不自在,他才故意试她一试,刻意将她抱得更紧,没想到……他狡黠一笑,话却说得温柔,「静儿真奇怪,一开始看到本王,眸光充满恋慕,一副想与本王多相处的模样,摆明了很喜欢本王,怎么这会儿又要本王自重?」 唐麟静咬着牙道:「那是静儿错了,静儿从哥哥那里得知,昨日宴席多是这样的女子,但王爷却不喜,所以我才误以为……」他脸上的笑容居然更大了?她抿紧唇,再开口,「显然,哥哥错了,王爷根本是喜欢那样的女子,所以我就不必再演下去,我不是王爷喜欢的那种姑娘。」 杜宇轩可看不下去了,「齐威王,我再说一遍,我祖父已经请皇上赐……」 「皇上已经告知老镇国公,要他另选孙媳妇,你不知道吗?」韩靖打断他的话。 杜宇轩当然不知道,他刚回皇城就急急赶过来,所以……他没希望了?他脸色铁青的怒问:「齐威王夺人所爱,敢情是仗着姊姊是皇后,硬是从中作梗,此举与小偷无异……」 「杜宇轩,你要是不希望你在府里做的丑事明天传遍大街小巷,现在就离开。」韩靖连看也没看杜宇轩一眼,沉声威胁。 杜宇轩难以置信的看着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袁七就在韩靖的眼神示意下,走到他身边,低声的将他好色、房事花样很多、几名小妾通房都曾被他玩到遍体鳞伤等事说出。 第十七章 杜宇轩脸色丕变,这种隐私怎么会被发现的?该死!但再不甘愿,他也只能面露不舍的看了唐麟静一眼,再瞪向韩靖,愤怒的甩袖离去,两名侍从也连忙跟上。 「请王爷放我下来。」唐麟静说完,再看叶宽一眼。 「王爷,请放静儿下来。」叶宽跟着附和。 韩靖饶富兴味的看着眼前这一对面貌无异、但身高体形差距极大的双生兄妹,唐麟希黑眸里的冷峻明显,但他怀里的美人儿也有新的表情,她不再是虚伪娇柔的瓷娃娃,那双美眸里的火儿,让这一张原本就倾国倾城的美貌多了一股动人的神韵,而且看来兄妹俩对杜宇轩的丑陋事也一清二楚,才会连问也没问,不过话说回来,依照银龙王的能耐,替妹妹查杜宇轩的底也不意外。 「王爷莫非患有耳疾?」唐麟静忍着怒火再问。 多么熟悉的怒火,跟唐麟希的无异!韩靖发觉自己的心情突然变得极好,「很好,本王就喜欢你这种性子。」 唐麟希忍不住在心里飙脏话,「王爷的喜好真是多变,让人无所适从。」 他泰然自若的将她抱到石椅坐下,却不忘调侃道:「静儿比本王更厉害,短短一、两个时辰就能有两种个性,本王相信你绝对有能力能适应本王。」 唐麟希被气到语塞,只能硬扯一下叶宽的衣袖。 「静儿无心婚嫁,麟希在王爷的喜好下又揣测错误,才让静儿……」 「希弟,此事本王已决定,绝不更改。」韩靖笑容依旧的直视着脸色铁青的唐麟希。 「可是静儿身子弱,恐怕无法为王爷生儿育女。」叶宽急念台词。 「无所谓,本王爷目前也无妾室,不急着生儿育女……」 「但王爷会有那方面的需要,静儿也无法。」唐麟静听不下去了。 叶宽好无言,这句话不是该他说的吗? 谢盈连忙低头,掩饰脸上的红潮,师妹扮男人太久了,这种话竟然当着这么多男人的面说出来。 花小紫则差点憋不笑,师妹就是这么勇敢,才能扮男人啊! 席高等人也乐了,他们跟着主子那么久,主子的喜怒哀乐他们可是一清二楚,唐麟静显然对了主子的胃口了。 韩靖的确有一种捡到宝的感觉,他伸出手轻抚她滑嫩雪白的脸颊,邪魅一笑。 「本王若有那方面的需要,自然有地方可以发泄,这一点,就不劳娘子担心了。」 何况,瞧她现在说话气息平稳有力,真要应付他的需要,应该无碍才是。 唐麟静没好气的拉开他的手,「静儿没答应成亲,请王爷别太轻浮。」 「你跟你兄长的个性挺像的,这一点很好,因为我非常欣赏你兄长。」韩靖看了一旁的唐麟希一眼,见他的脸色似乎又黑了一点,他勾起嘴角一笑,目光再回到唐麟静身上。「本王真的很高兴我们即将成为一家人,静儿就先在这里好好调养身体,等着当本王的新娘。」 韩靖丢下这霸气十足的话,带着侍从走人,留下几乎石化的其他人。 一意孤行、莫名其妙、神经病、脑袋有洞……即使事情已经过去三天了,唐麟静仍在心里咒骂韩靖,因为有消息从皇宫传出来,韩靖已经去向皇上请求赐婚了,于是,她家大门外人潮川流不息,来了一大堆贺喜的人外,来了更多媒人要为唐麟希说亲。 她已经又累又烦了,偏偏母亲还来添乱,说要替儿子找门婚事,这时候的母亲看起来精神抖擞,一点也不像个疯子。 倒是她爹,才两三天就瘦了一大圈,也是,她要出嫁,又要娶妻,她爹开始尝到恶果,虽然很不应该,但她真的觉得是她爹活该。 书房里,唐介谦一脸沮丧的看着儿子,不,他的儿子早就死了,如今坐在他对面的是穿着男装的女儿,她眸里的淡漠是那么的明显。「你觉得爹活该吧?」 唐麟静没说话。 「你娘她……」他叹息一声,「对你与齐威王的婚事漠不关心,只在乎希儿的婚事,每天缠着我决定媳妇儿人选……」 「她也每天缠着我,要我选个姑娘,但爹的眼中似乎永远只看得到娘。」她没好气的打断父亲的话,这几日,她都是扮成哥哥留在府里,母亲自然三不五时来找她。 唐介谦苦笑道:「你不懂,爱一个人,就会希望看到她幸福的笑容……」 「所以,自私的成就自己所爱的幸福,对于其他人的伤痛视而不见,即使是自己的独生女。」 他看着女儿,直言道:「就因为你是女儿,爹才能这般对你,女儿……终究是别人的。」 哇,真冷血的亲情!但古代就是这样,女人的价值低,男人可以有三妻四妾,女人却得遵守三从四德,所以她是不是应该庆幸她还能变男变女,否则就只能是一个任人操控的傀儡? 「我们谈别的事吧,我跟你娘谈好了,现在先忙你的婚事,所以,她愿意先不办希儿的婚事,但要求我先找个通房丫头伺候希儿,我已经答应了。」 唐麟静的表情更冷更难看,他是觉得她有三头六臂吗?还是觉得她不够忙,要再找事情给她做? 唐介谦深吸口气,这才鼓起勇气道:「因为可能有亲密之举,你又得外嫁,过去,是叶宽易容成希儿,在恋月别庄则是由谢盈易容成你,他们刚巧是一对夫妻,我……」 「爹是打算让谢师姊成为通房丫头?」她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不对,你是要叶师兄从今而后都戴着哥哥的人皮面具在侯府里生活,让他的妻子成为通房丫头,万一有了身孕,你所深爱的女人肯定更加欢喜、更幸福了?」 他没有否认,他的确是这么想的。 唐麟静倏地站起身来,表情冷峻的道:「爹这么做,是在教女儿如何恩将仇报?」 唐介谦也知道这几年来,若没有叶宽跟谢盈、花小紫委身为奴,还有天济盟的人帮忙,绝对无法瞒住儿子早已身亡的秘密,但是他真的不舍妻子失望。 「逝者已矣,爹为了娘的幸福,到底还要做到什么地步才肯罢休?我是你的女儿,被你利用,我认了,但我的师兄跟师姊从没欠过你什么,凭什么要他们把一生都浪费在成就娘的幸福上?」她怒不可遏,一个人怎么可以自私至此! 「这是唯一的办法。」他低哑着嗓音道,头垂得不能再低。 「那爹就再另外想办法吧,静儿成亲后,希儿会再度远游,少则半年,多则一年,有足够的时间让爹去想法子来应付娘。」唐麟静冷冷的说完,转身就要走。 唐介谦急忙问道:「你去哪里?赐婚的圣旨也许这两天就会来……」 「去太傅府替静儿,也就是替我自己多争取一点,甚至是承诺,毕竟我的父母念兹在兹永远是死掉十年的哥哥。」她冷笑的拍拍自己平坦的胸膛,「爹,你知道吗,很多时候,我都得藉由这个动作来确定自己此刻究竟是希儿还是静儿?很可笑吧?」 他无言的看着她高大的身影越过门槛,女儿从来就是赔钱货,照理说他不必感到愧疚,可是每每看到女儿从娇小纤细的闺女易容成高大英挺的儿子,他就难掩惭愧心虚。 半个时辰后,唐麟静已独自一人来到韩太傅府,当然,她是以唐麟希的装扮。 叶宽跟两名师姊都跟她分析过了,这桩婚事恐怕逃不了,最重要的是韩靖知道唐麟希就是银龙王的秘密,坚持跟唐麟静成亲,恐怕接下来还有更大的算计,而且他们都不确定他到底掌握了多少银龙王的秘密,要是他连他们几人「自由」的秘密计划都知晓了,那就糟了! 所以,在底牌还没亮出来之前,唐麟静只能静观其变,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但既然注定是一盘死棋,她得替自己多要些筹码,而且,在来的路上,她也想了一些方法,让韩靖碰不了自己。 偌大的厅堂内,除了席高、袁七跟董信外,其他下人都已被屏退。 韩靖笑咪咪的看着从坐下来就一脸严肃的唐麟希,「希弟这张脸跟静儿真是一模一样,让本王百看不厌呢!」 唐麟静感觉到愤怒之火在燃烧,难以再保持冷静,「王爷看来是不会改变决定了。」 「听来,希弟还没放弃要本王改变主意?真伤心啊,本王当不起你的妹夫吗?」韩靖说是这样说,但俊脸上仍挂着魅惑的笑容,看不出有半点伤心。 她咬咬牙,「静儿那一日身子是不错,但这三日又变得不好,王爷娶一个碰不得的女子为妻,究竟是为什么?」 第十八章 「我情不自禁。」他说得脸不红,气不喘,还优雅的喝了口茶。 唐麟静怒火中烧,「见一次面就情不自禁?」 「这就要怪希弟了。」韩靖邪肆一笑。「认真说来,我对希弟有种很奇怪的好感,但希弟是男人,刚好,静儿是女人,老天爷对本王真好。」 她紧闭双唇,不是没话说,而是一肚子的脏话,瞪着桌上的茶,她端起茶杯,以杯盖滑过杯缘,缓缓喝了一口,再一口,藉此缓和高涨不退的怒火,终于,心定了些,她放下杯子,切入重点,「我想知道,静儿若是无法配合,王爷会强迫她吗?」 他没有考虑就摇头,「她的身子若可以,我自然会碰她,要是真的不行,本王在外也有一些红粉知己,不需要对静儿霸王硬上弓。」 唐麟静松了口气,「好,既然王爷直言,麟希也不拐弯抹角,静儿的身子确实无法行房,那不是身子虚不虚的问题,而是她有心疾,太过刺激或兴奋都有可能让她的心停止跳动,也因此她无欲无求,只喜安静……」她顿了一下,这才续道:「若有可能,我并不希望静儿出嫁,但我娘不待见她,就算没有王爷,我母亲应该也会在她及笄后替她说一门亲事,来个眼不见为净。」 「这事我听说过,全是因为你母亲独宠你一人。」 这早就是皇城公开的秘密,他知晓,她并不意外。「请王爷答应我,娶了静儿后,择一院落让她安静度日,她绝对不争不求,另外,一到墣城,我会安排六名相貌极佳的丫头做王爷的通房,若王爷有任何需要,都可让她们近身伺候。」 意思是,在回璞城的这段日子,他的情欲得先自己解决?韩靖挑起浓眉,笑道:「你这当哥哥的还真有心,好,本王允了。」 唐麟静得到承诺,一刻也不想多待,随即拱手离去。 席高等人看着他离去的挺拔身影,袁七忍不住开口,「世子与唐小姐真是人间绝色,若是他们俩跟我们一起回璞城,我真不知道该看谁好?」 「当然是看王妃,在历恩号,庆安世子是银龙王时,连主子都敢给脸色看,这一次可没有银面具遮着,你敢盯着他看?」董信说话向来一针见血。 韩靖无声浅笑,银龙王跟新妻子,没错,他开始期待返回北江了,他几乎已经可以想象唐麟希冒火的眼神了。 【第六章】 两天后,皇上颁布赐婚圣旨,韩靖跟唐麟静的婚事就此定下了,为了「冲喜」,大喜之日就订在十五日后,也是唐麟静及笄的日子。 这道赐婚圣旨让伍妍丹心碎、许多官家子女伤心,杜轩宇更是在自家里闹了好几回,但宠爱他的老镇国公也无计可施,君无戏言,谁也不敢要皇上收回成命。 太傅府内,祖氏也有些不满意,「只有十五天,怎么来得及准备?」 韩靖倒是一点都不担心,「皇后知道祖母一定会这么说,所以开了金口,所有事宜由她来操办,要祖母不必挂心。」 但祖氏的想法不同,还是得顾虑门面,即使新婚夫妻可能在太傅府住个月余,就会带她返回北江璞城,但面子不可失,所以祖氏还是吩咐了府中总管,要张贴双喜字布置新房,该刷漆就刷漆、该添购就添购,务必将大宅子妆点得富丽堂皇。 相较于太傅府四处可见的喜气洋洋,庆安侯府里除了大厅不时迎来恭贺的人潮外,其他地方倒是一如往昔的寂静。 宽敞的房间内,唐介谦努力压抑心中的失望,微笑的哄着妻子,他已经跟她说了女儿婚期已定,还有接下来的嫁妆采买事宜,但她置若罔闻,似乎没什么感觉,他只能又道,「你要不要看看静儿?跟她说些婚后要注意的事?」 谢彩容还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他轻叹一声,「那你好好休息。」 他走出房间,就见女儿迎面走来,但此刻的她,装扮成高大英挺的儿子。 「你娘她……我提了你即将成亲的事,但她……不想见你,我本来劝她至少在你出嫁前见你一面。」说完,他忍不住叹息。 唐麟静先是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一袭男装,再抬头,冷漠的看着父亲,「我在别庄住那么久,娘从没主动说过想见我,爹又何必为难她?」她顿了一下,语重心长的又道:「我出嫁后,要再扮成哥哥是不太可能了,希望爹能想到比欺骗更好的方法来让娘幸福。」 此话的弦外之音,唐介谦是听明白的,要让叶宽进府,当他一辈子的儿子是绝不可能。 他心一沉,木然的站在原地,看着女儿越过自己,走进房里,从半开的窗户,他清楚的看着原本面无表情的爱妻一看到「儿子」,眼睛倏地一亮,「希儿,你爹帮你找了个通房丫头,你喜不喜欢?」 唐麟静走到母亲面前坐下,「我暂时让爹别忙了,现在……」她握住母亲的手,「妹妹要嫁给齐威王,时间紧迫,要做的事很多。」 「静儿出嫁好,这样我就不用老是心惊胆颤的,怕她会害死你了。」谢彩容一脸认真的说着。 「娘,妹妹怎么会害死我?你别胡思乱想。」 「她会!」谢彩容用力点头,突然又很害怕的握紧儿子的手,「娘就是知道她会害死你,希儿,静儿嫁出去就不是咱们唐家的人,你也别去找她,知不知道?」 唐麟静无话可说,只能点头。很多事、很多人,包括母亲,她都感到束手无策。 「希儿,你不可以有事,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娘的依靠也没了,你爹说了他会再娶妻纳妾,他会有别的儿子,他不要娘了,娘会被遗弃,娘不敢想,娘怕,娘怕那一天,怕你爹不要娘了,娘好怕啊,希儿,你不可以有事,好吗?」谢彩容眼神涣散的喊出她心里最深的畏惧,一手紧紧扣住儿子的手,就怕他消失不见。 痛!谢彩容竟掐痛了唐麟静的手。就是这个吗?是这些话让母亲这么自欺欺人下去,就算是谎言,也说服自己相信,到后来,疯癫了,事实与否早已不重要了? 她的目光不经意的与在窗外的父亲痛苦的黑眸对上,所以,就是这些毒一般的话成为母亲心中的魔吗?到底……有谁幸福了? 唐麟静的问题无人解答,而婚事仍紧锣密鼓的筹备中,她也演了一场从恋月别庄回到侯府的戏,入住她本来住的西院。 她的心态暂时还算好,嫁去太傅府,眼下,府中也只有一名卧病的祖母,再无其他长辈,韩靖唯一的姊姊贵为皇后,坐镇后宫,自然也不需要她伺候,即使返回北江,一对公婆听说鹣鲽情深,虽然也有其他亲族住在附近,但也不需要她问安服侍,认真说来,这么简单的人口,在古代权贵家族中算是少见的。 但又如何?光韩靖一人,就足以让她煎熬、让她紧张。 明知他不会知道她就是与他相处一个半月的银龙王,碍于她伪装的虚弱身子,他也不会做出翻云覆雨之事,但离成亲之日愈来愈近,她愈是后悔,为什么不直接将原先的诈死计划提早执行,丢下一切,重回苏宁的人生。 但或许就如同叶宽他们担心的,韩靖不是好应付的人,潜意识里,她不觉得自己能成功的隐瞒一切,她讨厌这种不安全感,只能正面迎战。 她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惶惶度日,转眼间,已是大喜之日。 婚礼在黄昏时分开始,张灯结彩的太傅府前,车水马龙,来客如云,但众人瞩目的老西安公以及老镇国公,双双缺席。 新郎官韩靖一身喜气红袍,高坐白马,率领迎亲队伍来到庆安侯府接新娘上花轿,在百姓的欢呼声以及喜乐声中,一路来到太傅府的大门时,鞭炮声立即响彻云霄。 一连串繁复的下轿仪式过后,新郎与新娘握着红绫彩带,走进喜气洋洋的正厅内,祖氏虽然说是撑着病体,但那张贵气的脸上可不见半点病容,也难怪宾客们稍早前已纷纷祝贺她身子大好,这冲喜冲得真好。 看着新人拜堂,祖氏更是笑得阖不拢嘴,宾客们的恭贺声在司仪的「送入洞房」声中再度响起。 韩靖风流倜傥,笑得满面春风。 但唐麟静却是表情凝重,脑袋有点混沌,她真的嫁人了,属于她的自由还有希望吗? 谢盈跟花小紫成了她的陪嫁丫鬟,两人小心翼翼的跟在她身后,眼看月上树梢,洞房花烛夜不远,静儿能平安逃过这一夜吗?才这么想,新娘子突然踉跄一下,两人着急上前,但她们慢了一步。 第十九章 唐麟静其实是故意的,在听着喧闹的贺客声渐行渐远,推断他们已离大厅有段距离,她才特意软了一下脚。 原因无他,就怕韩靖到新房掀开红巾时,才看到淡抹娥媚的她,就饿虎扑羊——不是她骄傲,她真的是美到没天理,所以,为了不让太过惊馨的他起了欲念要圆房,就先让他看上一眼,何况,新婚夜迫在眉睫,假装虚弱才是王道。 但她又错了,脚才一软,韩靖就俐落的将她一把抱起,她头上的红巾迅速起落,仅仅一眼,韩靖就楞住了。 「王爷?还没到新房。」一旁的媒婆小小声的提醒。 韩靖嘴角一勾,抱着新娘快步走过灯火通明的亭台楼阁,一路直奔充当新房的院落。 干啥冲刺?唐麟静想死的心都有了,敢情这家伙是色心大发,才跑得这么快? 媒婆也拿着红丝帕跟着跑,她当媒婆都一、二十年了,从没遇过这样猴急的新郎官,但认真说来,她也看到新娘子的天仙面容,还真是只有天上有呢。 谢盈跟花小紫对视一眼,心里都替师妹紧张极了,哪有新郎用跑的?两人忍着想用轻功追上去的冲动,赶忙快跑跟上。 一行人或前或后的来到门廊前悬挂着大红灯笼的雅致院落。 韩靖抱着唐麟静走进新房,温柔的将她抱坐到铺着鸳鸯喜被的床榻上,在气喘吁吁的媒婆边拭汗边说着一堆吉祥话后,他笑容满面的以喜秤揭开红巾,就挥了挥手,要一干闲杂人等全部退出去。 唐麟静看着笑得好不得意的韩靖,即使讨厌他,也不得不承认他一身大红喜袍还真是俊美无俦。 韩靖走上前,看着一身凤冠霞帔的大美人儿,开口却是……「还好吗?担心你太兴奋喘不过气来,才一路飞奔,本来是想施展轻功的。」 他是在担心她?她愣了愣,才回道:「呃……谢谢,我没事。」 刚说完,她就想骂自己是猪吗?谢谢,我没事,欢迎洞房?她怎么能这么蠢! 韩靖先替她摘下厚重的凤冠放到桌上后,又踅回她面前。「本王很难形容此刻的感觉,啧,好像娶了你兄长,感觉好复杂。」他故意这么打趣,是为了缓和再见这张淡妆就令人惊艳的绝世容貌所感受到的震撼。 这个人就不能正经点吗?「我跟兄长是长得很像。」 「今天大喜之日,本王去迎娶时,他看来相当严谨。」他在她身边坐下。 那是叶宽易容的,但对她的担心是真的。「兄长担心妹妹,王爷……」 「静儿应该改称呼了,喊我夫君,或是单名‘靖’也行。」 「在外人面前,静儿还是喊王爷吧,私底下,就喊靖哥哥。」叫夫君?她想吐,叫靖又太亲密,叫他靖哥哥至少可以勉强催眠自己是在演黄蓉。 「靖哥哥,好,很好听。」韩靖满意的握住她柔嫩的小手。 唐麟静忍着抽回手的冲动,「靖哥哥该出去招呼一下宾客。」 「不必,我对那些本就没什么兴趣,何况,你比那些人好看太多了。」他这话并非恭维,在龙凤烛火的柔光下,她美得如梦似幻,双眸盈然,红唇似樱,勾引着他一亲芳泽。 该死的,这眼神她有点熟啊,杜宇轩看到她时,眼睛老泛淫光,想到这里,她一脸正色的道:「靖哥哥应该知道我是无法与你圆房的。」 「是啊,真是可惜,美人在怀……无妨,先喝合卺酒。」韩靖笑着起身,拿起桌上的两杯酒,再度回到床上坐下。 唐麟静乖巧的与他喝下交杯酒,两人额头几乎相抵,也因为这个动作,让他闻到她身上的馨香,让他有些心猿意马。 静儿的身上有着跟唐麟希一样干净清新的好味道,这味道充盈他的鼻间,让他的身子突然发热,他这是怎么了?眼中看着唐麟静,心里想的却是唐麟希,甚至起了欲望。 不会的,应该是这对兄妹长得太像,身上的味道也相似,他才混淆了,但某一种说不出的情绪揪住了心口,他再也抑制不了那股冲动,一把将她拥入怀里。 唐麟静脸色丕变,手中的酒杯掉落在地,「靖哥哥,那个……不行,你不是答应过兄长,不会碰我的吗?还是我找陪嫁丫鬟……不对,她们不是要当王爷的通房丫头,兄长会在璞城另做安排,请你再忍一忍!」看着他愈贴愈近的俊颜,她慌了、乱了,脑袋都要糊了。 忍?那不是太辜负此时的美好氛围?何况,他还想测试一件事!邪魅一笑,他将手上的酒杯一扔,准确的落在摆着桂圆、喜糖的圆桌上,再深深的凝睇怀里的美人儿,「总是洞房花烛夜,也该有点接触才是。」他毫不客气的吻住她的唇。 感觉到他略微冰凉的唇瓣贴着自己的唇,唐麟静的呼吸都快停滞了,脑袋昏昏沉沉,心更是扑通扑通的狂跳,她不是没跟人接吻过,不过那已经是上一世的事了,但她不能不承认,他的吻技真好,一开始轻轻的,接着试着探入纠缠,愈吻愈深入…… 照理说她应该生气的,可是她成了他的妻子,他有权利对她……不对、不对! 万一擦枪走火了怎么办?不行!她是绝对不能跟他圆房的,万一有了孩子,就不能扮男人了,而且她的自由,还有师兄跟师姊的自由,必须在唐麟静跟唐麟希都消失在这个世上后才能成立,她绝不能让事情变得更复杂! 一想到自己肩负的重责大任,她主动切换成病美人模式,气息突然不稳,脸色发白,一副快要喘不过气来的样子。 韩靖正沉溺在这个感觉出乎意料美好的吻当中,却察觉到她的呼息变得出气多、入气少,他瞬间回神结束这一吻,一手急急探向她的手腕,脉搏微弱,他脸色一变,「莫老太医也在宴席上,我去找他。」 唐麟静虚弱的拉住他的衣袖,低声喘息道:「不、不用的,静儿休息一下,呼呼呼……还有,靖哥哥别再做不该做的事……就好,呼呼呼。」 他其实是故意探试她的,毕竟她曾故意假装娇嗲,再加上她那日看来气色也佳,他才想有没有可能身体虚弱也是假的?谁知…… 「我有心疾,这一点,莫老太医也知道的。」她气虚的说着。 她不怕他找莫老太医对质,前两日,她也在夜里拜访莫老太医,直言要他帮忙隐藏她的病情,没想到老太医说,皇上跟皇后也找过他,问过她的身体,他也只能说谎,毕竟他也是知道唐府秘密的人之一,这么多年来,一起欺骗外界她身体有多虚弱,也算陈年共犯。 韩靖让她躺下休息,其实,皇上的赐婚圣旨慢了几日,也是因为她的身体状况,还是莫老太医一再强调她的身体在细心调养下仍可生儿育女,皇上才下了圣旨,但他心里莫名有种说不上来的希冀,希望她其实是健康的。 「饿了吗?我听人家说,当新娘子的几乎没有机会吃东西,我让下人去弄点吃的来?」 唐麟静有点意外,难不成他其实是个暖男?是她一直以来都误会他了? 他又笑道:「或许你吃点东西,有点力气,洞房花烛夜仍有可为。」 她怒瞪着他,差点忘了要演虚弱,幸好理智还是强一点,「我不饿,只想睡。」她其实想说的是,洞房夜无限延期,大色魔,你慢慢等吧! 韩靖微笑的看着她美丽的脸庞,仍捕捉到她眼中极力隐藏的小火花。 或许是她性子明明直率倔强,跟她哥一样,恣意的生活应该更适合她,实际上却困于病弱的身子里,这些令一股说不上来的不舍流窜心坎,他希望她能更自在些,他唤了守门丫鬟送来温水,替她洗脸,卸下妆容,再拉开那繁复的发髻,仅剩一件贴身的单薄软绸中衣,便让丫鬟出去了。 唐麟静这模样看来更娇小纯净,像只小绵羊。 但韩靖并未化身大野狠,她的神情那么戒备,他对用强的也没兴趣,他径自褪去外衣,洗了把脸,上了床,「睡吧。」并用眼神向她示意,要她躺上来。 她只能乖乖的躺上去,但许久,他都没有动静,一直听到他的气息逐渐均句,她才放心的熟睡。 殊不知,她一睡着后,韩靖立即睁开眼,只手撑着头,看着那张美若天仙的面容,忽地感觉好像唐麟希睡在自己身边,他蹙眉,如此诡异荒谬的念头,他怎么并不觉得不舒服? 他的手像是有自己的意识般,伸了出去想抚摸她的脸,但就在即将碰到她的肌肤之际,他笑了笑,收回了手,闭上眼眸,还是睡吧。 第二十章 新婚之夜,厅堂热闹无比,新房内,一对新人已各自梦周公。 天亮了,窗外飘起了纷飞雨丝。 韩靖醒来时,方才一动,唐麟静也警觉的苏醒过来,这是练武者的警觉,倒令他诧异了,「我以为静儿仍熟睡着。」以为两字是客气了,她明明睡得很沉。 「静儿一向浅眠。」她缓缓的坐起身来,乌亮发丝垂落胸前,衬托那张粉脸更加动人。 他一时看得痴了,忍不住笑道,「早起的风景真美。」 「我伺候靖哥哥穿衣梳洗。」她粉脸微红,就要下床。 「你身子虚,让小厮伺候即可。」 太傅府里,负责伺候韩靖的是两名小厮,至于唐麟静,除了由她的陪嫁丫鬟随侍,韩靖也另外找了两名丫鬟任她差遣。 谢盈进来替唐麟静梳髻,花小紫前去整理喜床,见床单上没有落红,她与正看着铜镜的谢盈交换了一个眼神,表示昨夜师妹是安然度过了。 唐麟静看到两人的视线交流,觉得好抱歉,她可以想象她们一定担心了一整晚,殊不知她却意外的睡了一场好觉,或许是因这一嫁令她感觉暂时飞离侯府那座华丽的笼子,才这么放松。 前头花厅已备妥丰富早膳,一对新人各有心思的用完膳后,才相偕步出院落。 雨势早已停歇,出了点阳光,让那落在红枫叶上的晶莹垂珠闪闪发亮,相当美丽,韩靖见她的目光停留许久,也不催促,直至她回头朝他微微一笑,两人才转往前方大厅。 在两人身后的谢盈跟花小紫互看一眼,有点诧异新人间的温馨氛围,但如果两人真的能好好相处,甚至成为神仙美眷,应该也是一件好事……吧? 思忖间,一行人已进入大厅。 唐麟静依礼向祖氏奉茶,拿到一只翠玉手镯。 祖氏是个雍容贵气的人,面貌慈祥,但一双灵活眸子也透露出她的老顽童性格,就见她上下打量孙媳妇,早听闻她姿色不凡,这一见,突然能明白孙子怎么会一眼就挑上她,即使知道她身体娇弱也要娶,但自己装病多年硬要孙子讨媳妇,为的是抱重孙,所以,她还请了个客人。 她笑咪咪的看向坐在一旁的莫老太医,「祖母找了莫老太医来,我问过了,侯府一向是由老太医在看孙媳妇儿的病,我想了解一下,你也坐下。」 唐麟静乖巧的坐下。 韩靖眼睛含笑的道:「祖母等我们来了才要莫老太医说,是要观察我跟静儿的表情,看莫老太医的话可不可信?」 「你!」祖氏语塞,这孙子就是坏在太聪明了!她昨晚就问过媒婆有关静儿的事,她说新嫁娘坐在喜床上,腰杆挺直,不像个病美人。 「咳,启禀老夫人,王妃的身子仍虚,生儿育女之事,可能调养好身子后才得以为之。」莫老太医话说得委婉,但意思也清楚了。 「祖母,老太医的意思是,这事急不得。」韩靖也附和道。 唐麟静粉脸涨红,这种事需要公开讨论吗? 「怎么不急?你也不想想你祖母我还有多少时间可以等!来,老太医给老太婆把把脉,说给我这孙媳妇儿听。」祖氏一手指向老太医。 莫老太医只能伸手把脉,睁眼说起瞎话,「咳,老夫人年纪大,身子也虚了点,但人逢喜事,精神好了些,但要更好,可能……咳,需要更多的喜事。」 祖氏一听,眼睛更亮了,「是嘛,就是这个理,冲喜不是一时半刻儿的事,要是有个入门喜,给祖母添个重孙,让韩府开枝散叶,祖母这病儿肯定全好的。」 唐麟静好无言,即使她不是大夫,光看老人家面色红润,说话铿锵有力,哪有什么病?还真是难为莫老太医了,她边想边看向他。 莫老太医正好对上她的视线,微微摇头,虽然在来太傅府之前,他已心里有数,谎话肯定又少不了,但这情况还是让他感到好气又好笑,眼前,一个是装病的尊贵老夫人,一个是他从小看到大,大多时候都只能以唐麟希之名出现在外人眼前的王妃,他年纪也大了,对后者的疼惜更多,希望这一嫁,终能让她摆脱一人饰二角的人生。 几个人再闲聊片刻后,韩靖就以要进宫晋见皇上跟皇后为由,带着新婚妻子出门了。 马车进到宫中,夫妻俩下了车,在太监的带领下,进到内殿,向皇上、皇后行礼。 唐麟静从进宫的这一路上都不时的提醒自己,千万别像刘姥姥进大观园,所以她只是大约看了一下,而或许是身为现代人,什么金碧辉煌的建筑物没见过,寻常老百姓进不来的皇宫,在她眼中,虽然富丽堂皇、到处金灿灿的,但也就这样了,没太多惊奇。 这份淡然落在韩靖眼里,对这个妻子的好感更增加几分。 唐麟静在行礼后,皇上赐座,她跟着韩靖一起坐下,这才敢看向王朝天子,她没想到他那么年轻,龙眉凤目,顶多三十岁,但看来沉稳贵气。 皇后与韩靖虽是亲姊弟,但两人长得不是很像,不过五官都很细致,她一袭贵气宫装,看来端庄大气,眸光带柔,让她一见即有好感。 帝后两人皆备了厚礼送给唐麟静,也因长姊如母,皇后更是细细打量起唐麟静,早听闻她貌若天仙,却不知竟是如此纤弱出尘的可人儿,可又想到莫太医说行房一事暂时不宜,她忍不住又瞪了弟弟一眼,虽然已从皇上那里得知弟弟确实是另有原因才娶唐麟静,可是再怎么样,也不该拿终身大事来为朝廷效命吧! 但看着唐麟静那双澄澈的明眸,她倒也能够明白弟弟为何说这桩婚事并不会太为难。 她笑着道:「本宫听闻静儿身子不是很好,已差人备了一些珍贵的补身药材送到太傅府去。」 「静儿谢皇后娘娘赏赐。」唐麟静听出皇后的语气略带遗憾,显然没想到她这弟媳是一副风吹就要倒的纤弱之姿吧。 由于今日只是谢恩,夫妻俩喝杯茶水,待一下就离开。 但唐麟静不明白的是,韩靖为什么要车夫将马车驶往庆安侯府? 马车内,她看着坐在对面的韩靖,问道:「我们今日就回门吗?」 他尔雅一笑,「我有事找你兄长谈,反正都出来了,你身子也不好,就一日将该走的礼都走一遍,不必明日再折腾。」 这男人真是霸道惯了,也不征询别人的意见,但她能说不吗?他是王爷欸,要横着走都行! 庆安侯府与太傅府原本就只有几条街的距离,但直到她下车,才发现席高、袁七、董信、谢盈跟花小紫就站在门口候着,他们手上还备有礼盒,她直觉的看向韩靖。 「走吧。」韩靖笑道。 【第七章】 唐麟静进府后,才从两位师姊贴近的耳语中得知,韩靖根本早就打算带她回家,不仅已备妥回门礼,也早就派人到侯府通知,所以她父亲早已率领一干奴仆出来恭候,另外,也已吩咐厨房备上一桌酒菜。 唐介谦虽是岳丈,但齐威王的身分摆在那里,他还是先拱手行礼,对成为王妃的女儿也依礼一福。 「父亲,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多礼。」唐麟静很不习惯。 唐介谦尴尬一笑,「该有的礼数不当废。王爷,你岳母今日身体欠安,无法迎你们入门,尚请见谅。」 身体欠安的意思就是又失控疯了一场,唐麟静是懂的。 唐介谦边道歉边迎着两人进到大厅入座,但翁婿两人实在没什么话可说,再加上韩靖结这门亲原本就另有目的,既然如此,他便直言道:「岳丈,本王有事找希弟商议。」 这人真是不客气,连做点女婿的样子、寒暄都懒?唐麟静好想瞪他一眼。 殊不知,唐介谦还求之不得,妻子就是见不到儿子才又哭闹不休的。 他看着女儿笑道:「静儿去找你哥哥过来,也去找你娘说说话。」 唐麟静不解的看着父亲,父亲明知道在婚礼前,她就让叶宽回一趟天济盟总部,来回至少也要十天,这会儿除了她,谁能当唐麟希?难不成她在新婚隔天不只要假扮兄长,还要去安抚母亲? 她觉得好闷,但她仍看向韩靖,询问他的意见,不过她透过眼神很清楚的向他传递「不」的讯息。 「你就去吧。」韩靖温柔的说。 超没默契!唐麟静只得哀怨的站起身,谢盈跟花小紫随行。 第二十一章 但主仆三人一往后面院落走,并没进东院去见谢彩蓉,反而拐了个弯,进到唐麟希所住的南院,守在院的两名嬷嬷一见到三人连袂过来,真是喜上眉稍,没想到昨天才从这里出嫁的小姐,今儿就又见面了。 唐麟静抱了抱她们,随即歉然一笑,「我需要嬷嬷们的帮忙,小紫,你守在门口,别让任何人进来。」 圆润的花小紫守在门口,其他三人跟着唐麟静走进房间,她很快的从房里的暗柜里拿出易容成唐麟希的所需道具,一位嬷嬷上前帮她脱下衣服,再穿戴道具,另一位嬷嬷则忙着替谢盈换上唐麟静脱下的衣服,几个人很有默契,这种特殊状况,早已不是第一次,众人有练过,不至于手忙脚乱。 「主子,我实在害怕,王爷看似好相处,但那股气势实在吓人,万一……他发现我是假扮的,怎么办?」谢盈在两位嬷嬷面前还是称唐麟静为主子。 「不会的,你一定要冷静。」 谢盈不确定的点头,两位嬷嬷也难掩担心,唐麟静看着她们,真的觉得好抱歉,这更让她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找机会让自己从这一团混乱中脱身! 看着镜子里同样的一张脸,但她已经变高变壮变男人了,她现在是唐麟希…… 谢盈也已戴上人皮面具,另一位嬷嬷再为她梳妆,务必与刚刚唐麟静的模样相同。 唐麟静也不忘提醒师姊,「还有你的声音。」 谢盈吞了口口水,再点点头,为了要扮成师妹,她也学了口技,但要像男人大步走路,她就不行了。 唐麟静再交代,「你先留在这里,我去见王爷,待会儿用膳时,你再跟着小紫一起到大厅。」虽说少一个谢盈,但她的身分是丫头,不会太引人注意。 「回太傅府时呢?我可不敢跟王爷同坐在一辆马车里。」谢盈见她要走,连忙喊住她。齐威王那种霸道气势,她小女子胆小,承受不住。 其他人也猛点头,其他一名嬷嬷直言,「是危险啊,万一王爷想亲近王妃呢?毕竟新婚燕尔。」 这句话让谢盈更害怕,而即使唐麟静向她们保证绝不会有那种事发生,众人仍摇头,她也没辙,只好说:「好吧,我会找个借口再回到这里,咱们再换回来。」 谢盈这才大大的松了口气。 接着,众人目送唐麟静一人先上战场。 唐麟静并没有如她爹所希望的去看一下她娘,不是她冷血,而是她已经厌倦了这种周而复始的欺骗,或许该让父亲独自面对,才能真正有所改变。 思绪间,她一身英挺扮相的来到厅堂,她先向看着自己的父亲点头,但并未回应他热切询问她可去看过母亲的热切眸光,而是转而看向起身迎向自己的韩靖。 这个笑容满满的男人根本不按牌理出牌,他要是多要求几次要同时见到唐麟希跟唐麟静,她一定会累死。 「我该称你一声王爷,还是妹夫?」唐麟静先是拱手,示意他坐下后,她才跟着撩袍坐下。 「希弟想怎么叫就怎么叫。」 韩靖微笑的看着楞住了的唐介谦,猜测他没想到他竟然跟唐麟希如此熟识吧? 但就他调查到的消息,唐介谦知道儿子就是银龙王一事,那么,极有可能唐麟希并没有告知唐介谦,他在易城见到他真面目一事,既然如此…… 他看向唐介谦,「岳父,我跟希弟有些话想私下说。」 唐介谦又楞了楞,困惑的蹙眉,但也只能点点头,尴尬的先行离开,其他伺候的奴仆也全部退了出去。 大厅的门被关上,席高、袁七跟董信静静站在门口,摆明了就是不许任何人入内打扰。 韩靖抚着下巴,笑看着唐麟希,「希弟没有话要问我吗?像是昨晚的洞房有没有跟静儿……」 这个人就是不正经!「那么隐私的事,我不想知道,但我相信王爷是个守诺之人。」她很认真的说。 他笑了笑,「那好,我们谈点正事。」 接下来,都是韩靖一人在说,她只负责听。 他说的是大笔官方赈银被海贼劫走一事,那一年,北川省水患严重,北川地方官掏尽官银赈灾仍不足,于是朝廷拨下大笔银子,暗中行走水路前往北川,原本一切都很顺利,却在进入连续峡湾时,遭到前后夹击,赈银被劫,官兵几乎被屠杀殆尽,但这件事硬是让朝廷及地方官压下来,不敢张扬,是因在护航之事上已失民心,若是赈银被劫、官兵被杀的消息传了出去,朝廷实在丢不起这个脸。 唐麟静听到这里,眉头微蹙,朝廷虽然努力的将这等丢脸事压下来,但天济盟可不是普通组织,海、河港口两岸皆布下不少眼线、分部,所以赈银被劫,以及事后朝廷狼狈的以陆运耗时费力的再送一笔银子到北川,国库因而大失血,她都是知情的,现在,韩靖主动提及,意欲为何? 「那件事,我跟皇上强烈怀疑有高官与海匪勾结。」韩靖喝了口茶,才又道:「那次水患虽然解决,但堤坝已毁,皇上爱民,从国库中又拨了五十万两白银修堤坝。」 「王爷是在想,这个消息又将被某个官员透露出去,而有人准备劫银?」 「那群海贼非一般海贼,你是银龙王,本王不相信你一无所知。」韩靖顿了一下,问道:「你父亲并不知道我已知你是银龙王的事?」 「他不知道,我母亲已经够他烦的了。」唐麟静也不避讳,「王爷提起此事,目的为何?就开门见山的说吧,别浪费彼此时间,我妹妹与母亲相处不来,我想叫人去将她请回大厅。」 他明白的点点头,「好,我跟皇上的意思是,明着找天济盟护送官银太难看,但若是你……没人知道你就是银龙王,你就以唐麟希的身分护航,不同的是,天济盟的人也得穿上船员的服装,而非天济盟的服饰,船上自然也不能有天济盟的旗帜。」 她难以置信的瞪着他,这个如意算盘打得还真好,不过怕丢脸也是正常的,堂堂皇帝搞不定内贼,保护不了银子,也无法信任吃自己薪饷的皇家侍卫,反而得向江湖组织求助,怎么不丢脸? 「护航的佣金不会少,你等于接了一笔生意,只是这门生意的对象比较特别而已。」韩靖又说。 「我若拒绝呢?」 「这恐怕不是希弟能决定的。」 唐麟静脸色一变,「王爷是逼我跟我的人一定得替朝廷护送银子?」 「还有保护令妹,她也会跟着我们一起返回北江。」 「我拒绝,我既是银龙王,自然有能力派人暗中保护她。」何况,航行时间太长,要她在他面前分饰两角能瞒多久?韩靖又不是个笨的,肯定会察觉异状。 韩靖叹了一声,摇摇头,「早知道希弟很难应付,但本王既然敢提,就有信心希弟不会拒绝。」他突然倾身靠近,明明厅堂内只有他们两人,他还是刻意压低声音道:「本王查到一件很特殊的事。」 一对上他那双带着邪魅笑意的黑眸,唐麟静就头皮发麻,又听到他一一道来大运河北起宁城,南至浙城,行经的城市不少,但主要商城就只有七大城,通济、易城、洛仓、进城、皇城、钱门、东纳。 他每念一个城名,她的心就狠狠撞击一下胸口,这几个城市都有她开的店铺,每个月都有源源不绝的金钱入帐,这些钱左右着她跟师兄姊的自由人生,有钱好办事,有钱才能走遍天下,所以……不会的!不可能的! 「这七大城,不意外的都有全国最大的夏家钱庄,很有趣的是……」韩靖愈笑愈狡黠,「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大客户,名为苏宁,不知道希弟认不认识此人?」 她的心咚地重重一沉,完了!她悲惨的想着,她的自由飞了!飞了!这个男人太可恶,他明明掌握了一手好牌,却刻意一张一张的慢慢出,一步一步将她逼到退无可退的地步! 她咬着牙愤愤的道:「是男人就将话说白了,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的笑意更深了,「希弟真是痛快!我呢,娶你妹妹是第一件事,让咱们变成亲人,第二件事,就是这笔官银护送,但三件事才是最重要的,从今而后,天济盟得为朝廷效力。」 她气得说不出话来了,但某人还是滔滔不绝的说着他是替皇上、替王朝网罗人才,而御丰王朝的国土大多临海,腹地千里,江河纵横,水运远比陆运重要,船行贸易随着王朝强大,只会愈来愈频繁,让天济盟成为朝廷在民间的军力,借助其力量,一一击破海贼山寇,让渠道运河不再动荡,北方越国商船也能放心行驶,加强两国贸易往来,共创利益。 第二十二章 见某人的脸色愈来愈难看,韩靖正好也把该说的说完了,这才决定结束这个话题,但仍不忘自我赞美一番,「不错吧,希弟,这全是我一手运筹帷幄,向皇上提的利国利民大计。」 唐麟静只能瞪他,脑海里已经出现将他一刀一刀凌迟的血腥画面。 「但这也是天济盟卧虎藏龙,多是能人强将,其中的银龙王……更是其中之最,若不将你延揽成为国之栋梁,本王也觉得可惜。」他说得真诚。 她则在脑海杀了他一百零八刀后,才能咬牙切齿的开口,「所以,王爷搭上历恩号,就是一切阴谋的开始?」 「易城那夜的偶遇确实是缘分,况且阴谋这两个字用得不恰当。」韩靖狡狯一笑,「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要想驾驭形势,就得主动创造机会。」 「所以,即使静儿一开始表现得像伍妍丹一样让你讨厌,你也会娶她?」她这一说又火了,她根本是让他当疯子耍! 「是。」他承认,「本王早派人查过,侯府中,希弟最在意的就是静儿,我成了你的妹夫,有些事为了她,你不帮也得帮。」 「你就这么有把握?」 「当然,再加上你就是银龙王,这也是一个极有力的把柄,但基于咱们是一家人了,胳臂总得往内弯,这个秘密我自然不会向外人说。」韩靖笑说。 唐麟静可笑不出来,「你太卑鄙了,为了你的计划,你娶静儿不会觉得心虚,不会觉得对不起她吗?」 「齐威王府的王妃,这个身分应该没委屈她,生活优渥,衣食无缺,而且基于我现在对她的好感,我也会请莫老太医好好调养她的身体,与她当一对名副其实的夫妻,希弟不必担心。」 闻言,她脸都要绿了,「可是你明明答应不会碰……」 「我知道你担心她的身体,但一个有丈夫的女子,她的幸福不就是为夫家生儿育女?我相信身为兄长的你也很在乎这件事,在她的身体许可下,我要是让她守活寡,你肯定会恼我的。」 才不会!唐麟静真想大声的这么吼回去,但她不行,一是身分不能暴露,二是把柄太多,暂时不能撕破脸,她也不能冒险引起他的怀疑。 「很可惜希弟是男人,不然,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我对希弟挺有感觉的。」他半认真半开玩笑的道。 她脸上三条线,黑色乌鸦满天飞。 正事谈完,她是兵败如山倒,完全没有说不的权利。 稍后,用膳时间,唐麟静心事重重,吃得极少。 就连坐在她身边,假扮她的谢盈都能感觉到她心情极度低落,「哥哥,你吃点。」 呜呜呜……大难来临,她哪还有胃口?她勉强挤出笑容,看着「妹妹」道:「静儿,你才要多吃一点。」 谢盈也吃不下,齐威王坐在她身边,一直用温柔的眼神看着她,她怕自己噎到,吃得少外,能吃多小口就多小口。 韩靖心情极好,看着身边两张一模一样的天仙脸庞,他突然笑道:「虽说男女有别,但希弟与静儿的相貌实难分辨,若是希弟也扮成女子,肯定惊艳四座。」 在座的唐介谦一听,口中的食物差点喷了出来,幸好他及时用手捂住嘴,才不至于失礼。 唐麟静跟谢盈很庆幸自己口中都没食物,但心跳如擂鼓,不过,站在她们后方的花小紫却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到停不下来,只能失礼的赶忙跑出去。 这顿饭,就只有韩靖一个人吃得愉快,其他人各有心思,食不下咽。 太傅府里,唐麟静主仆三人趁着韩靖进宫后,坐在花厅里讨论起来。 唐麟静想到前几天回门那顿饭食不知味,跟谢盈又在饭后一阵兵荒马乱、偷偷摸摸的换回原来的样子,她就想将韩靖抓来当沙包痛打一番。 谢盈跟花小紫则是沮丧到想哭,本以为可以按照她们的自由计划,从此人生海阔天空,这下子,却让韩靖挟持,这种变身戏码还得再续? 三个臭皮匠能否胜过一个诸葛亮?很难,三个女人绞尽脑汁,但想来想去都只有配合的分儿,所以唐麟静已经派人送消息去给叶宽,要他尽快赶回皇城。 此时,院子外又有动静,一闻到空气中飘着熟悉的补汤味儿,三人脸色同时一变。 「快!」 三人同时拉起裙摆,快步穿过花厅,掀开珠帘,再进到寝房,唐麟静很快的踢掉绣鞋,跳上床铺躺下,谢盈忙着替她盖被子,瞧她脸色太过红润,再从袖子里拿出一罐粉膏,沾了点抹在她脸上,让她看来苍白了些,花小紫则急着去看一角暖炉的火可还烧着。 其实时节还没入冬,天气也没冷到需要用上暖炉,但祖氏觉得孙媳妇儿身子虚,怕她染上风寒,身子更难调养,才嘱咐她们要日日添上。 一切就绪!祖氏跟两名嬷嬷正好走进温暖的屋内,其中一位嬷嬷手上还端了一碗补汤。 「静儿,今儿可好些了?」祖氏坐到床边,关切的问道,并示意嬷嬷将温度刚好可以入口的补汤端给孙媳妇儿喝。 唐麟静心里叫苦,但仍乖乖的在花小紫的搀扶下坐起身,接过汤碗,将苦到不行的补汤给喝了。 其实,嫁给韩靖,若撇开那桩阴谋不谈,当王妃的日子还不算难过,补品补汤天天有,只是每每看到兴致勃勃的过来看她身子有没有好一些的祖母,她还是会有很深的无奈和愧疚感。 此时,外头小厮来报,莫老太医到了。 「请他直接过来这里。」祖氏吩咐。 不一会儿,莫老太医走了进来,一闻到屋里未散的补汤味,直觉看向半坐卧在床榻上的唐麟静,同时,耳朵也听到她的「拜托」之语。 「莫老太医,你再为静儿把把脉,她喝了数日补汤,还是不能跟王爷……」祖氏说得含蓄,话也没说完,但屋里的人都听得明白。 莫老太医只得走上前,在床前坐下,煞有其事的替唐麟静把脉,过了好一会儿才起身拱手道:「老夫人,王爷暂时还得再忍忍,来日方长,何况,调养身体需要时间,老夫人且放宽心,让王妃多在房里静养,也别天天来……」 「怎么说?」 「王妃心里会不安也会紧张,对她身子并不好,再说了,过些日子,她就要跟王爷回璞城,行程将近两个月,若是带着身孕上船,舟车劳顿,恐怕更是麻烦。」 莫老太医说的这些话,其实就是唐麟静在他甫进屋时,以内力传音拜托他帮忙说的。 「这样啊……好吧,我暂时少过来看她,可是,最多再二十日,她跟王爷就要离开皇城了,看来我这个老太婆什么忙也帮不上了。」祖氏也不管唐麟静说了些抱歉的话,喃喃自语的叹几声就走出去,两名嬷嬷连忙跟上前去。 祖氏很失落,孙子是娶妻了,但有娶跟没娶根本没啥差别,也是这个原因,她拒绝跟着两人回璞城,她有一种被骗的感觉。 莫老太医看着屋里仅有过去恋月别庄的两个丫鬟在,他过去也常去那里,知道两个丫鬟与唐麟静情同姊妹,又见唐麟静在大大松了口气后,下床向他说声谢谢,他不由得抚须摇头,「老夫真不知该说什么,静儿,你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唐麟静轻叹一声,她也不想这样啊!「我会努力想办法解决这一团乱的。」 「诚实为上策啊。」这其实是他开给她多年的药方了,说完这些话,他随即离开。 唐麟静心情也不好,她麻烦花小紫先将暖炉里的火弄熄些,她已经够烦躁了,还弄得一屋子热的。 谢盈贴心的倒了杯茶水给她,她一口一口喝着,脑海里想的都是莫老太医的话,她也想当个诚实的人,但撒了一个谎后,为了圆前一个谎,又必须再撒谎,现在这个谎愈滚愈大,要诚实也不知从何说起了。 两刻钟后,叶宽来了,明着是侯爷交代送来一些补品给她补补身子,事实上是来给她递消息的,「王爷派袁七到侯府,说要请世子来一趟太傅府,有要事商议,我跟他说世子外出,一回来就会告知。」 看吧,怎么诚实?她马上又得换上男装!而看着谢师姊深情的看着叶师兄,这阵子,夫妻俩都没见面,自然也没得温存……她想也没想的就道:「这房间让给你们夫妻,小紫,我们先出去。」 谢盈一张粉脸儿烧红,「静儿,你胡说什么!」 第二十三章 叶宽也忍不住红了脸,以往在恋月别庄,两人还能温柔缠绵,这阵子他实在想念妻子,不过这里是太傅府,他也不敢放纵,「静儿别胡说了,快去变装,依你的功夫,要无声无息、不惊动任何人的离开太傅府,不是问题。」 她知道啊,可是看着人家一对恩爱夫妻因她硬生生的分隔两地,她怎么好意思?突地,她想到她爹曾出过的馊主意,现在想来,好像也不赖。 「我想王爷要谈的一定是护船的事,」这件事,除了叶宽外,其他人都知情,所以,她也对叶宽直言,「我得换装出门,其他细节就让谢师姊跟你说吧,我现在只说一个重点,基于我们四个人都得上船,我想,谢师姊除了是我的随身丫鬟外,还得是哥哥的通房丫头。」 叶宽一脸困惑,但唐麟静没时间解释,只能续道:「在船上时,我若是静儿,哥哥就由师兄易容,师姊是通房丫头,你们夫妻睡同舱房也就理所当然了。」 这一听,谢盈粉脸更红了,叶宽也理解了七、八分,他尴尬的摸摸鼻子,没有说什么。 只有花小紫笑了出来,「这方法太好了!」 谢盈与叶宽虽然羞涩,但两人相视一笑,看得出来是欣喜的。 看着他们,唐麟静也开心,不然她真的太罪过了! 接下来,她进到卧房后方,很快的成了高大英挺的唐麟希,谢盈则易容成她,替叶宽解惑。 片刻之后,唐麟静已经飞身离开太傅府,返回庆安侯府。 她没有惊动父母,也没打算让她爹知道韩靖娶她的前因后果,她要的自由,势必得切断与父母的连系与牵绊,才有机会拥有。 也因为她不够冷血,所以她得用她爹曾对她说过的一句话时时提醒自己—— 就因为你是女儿,爹才能这般对你,女儿……终究是别人的。 沉思间,唐麟静已乘坐马车来到太傅府,也很快的被迎进书房。 「请世子先在这里稍等,刚刚王爷才听说世子的贴身侍卫送补品到花厅给王妃,也去了花厅一趟。」府中总管一脸笑意的退了出去。 唐麟静看着这间书香味十足的书房,嫁进来近半个月,她这个病王妃还没空来到这里呢。 「希弟。」 韩靖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她回过身,看着俊伟不凡的他,「有事快说,我还有事要忙。」不是她口气差,而是,他能不能不要把她搞得这么累啊? 他楞了一下,但又笑了,「叶宽……你的侍从,我本来想去问问他你在忙什么,因为前几次去侯府你都不在,岳丈说你的事很多都不会跟他说,他也不知道,本以为叶宽会清楚,没想到他只说了句‘主子的事,我不能多言’就走了。」 「咳……静儿呢?」这家伙去凑什么热闹?人家夫妻好不容易才见面! 「她人不舒服,小紫伺候她睡了,好吧,既然你忙,咱们言归正传。」他娓娓道来他们接下来要做的事。 唐麟静没有猜错,韩靖要说的事就是护送官银一事,因为金额极大,所以得花时间好好商议相关细节,最好是天天见面,毕竟,时值深秋,若至冬末才进入北川,运河的最北一段将会结冰,船无法前进,就得改走陆运,势必增加风险,所以,愈早上路是愈好的。 她也赞同,只是,要避险、要安全,事先的安排可不简单,尤其这一回是坐朝廷的官船,而非过去与天济盟合作多年的老船家,确实得花一些时间商议并取得共识。 「好吧,地点就在你这间书房,我忙,但相信王爷也是个大忙人,再加上以你的身分,若天天到侯府委实太引人注目。」 韩靖一笑,「希弟来我这里就不会?」 她抿抿唇,「……还有另一个原因,是我母亲,我出来也算透透气,不过,我天天到访,也的确奇怪,所以我只会在不惊动任何人的状况前来,再以同样的方法离开。」 「我跟希弟交手过,希弟的确有能力可以无声无息的在我府中来去,」他顿一下又笑道:「当然,若是想切磋一下武艺,我也乐意奉陪。」 但她一点也不想,虽然还没开始,但她已经可以预料,接下来,她又得变男变女变变变了。 接下来的日子,韩靖愈来愈忙,他在皇宫的时间变长,每晚跟唐麟希讨论船只航行的人事安排及相关细节等事宜,都得向皇上一一禀报。 皇上是明主,但事关巨款,半点马虎不得,尤其还得防内贼往外送消息,所以为了掩护韩靖日日进出皇宫的真相,对外是声称再过月余,齐威王就要离开皇城,皇后珍惜仅有的相聚日子,还有不少奇珍异宝及药材要他代为送给父母,才要他天天进宫。 但韩靖离宫的时间一定是在用完晚膳之后,任凭皇上或皇后想找他再聊些其他事,像是与唐麟静的夫妻相处之道,更隐私一点的就是房事是否圆满,韩靖都以与唐麟希商讨航程等事避开了。 虽然不想承认,但他似乎真的有某种特殊喜好?这些日子的感觉更清晰,他很期待每晚见到唐麟希,两人彼此不对盘又得合作的互动,他更是享受,尤其见那双跟唐麟静一样的眸子冒出火花,他就很乐,这种恶劣的心思,他不是很明白,却是真的喜欢。 然而,晚上与唐麟静同床共眠,他会有欲望,但面对的是同一张美如天仙的脸蛋,他竟然有些搞不清楚,他的欲望是因谁而起?要说不是唐麟静,也不尽然,她也有一种吸引他的魅力与个性,就像唐麟希…… 他真的混淆了,所以这几日他跟唐麟静的对话少了,再加上她有一沾枕就入睡的好功夫,两人的确没有太多时间可以交谈。 此刻,月色柔柔,书房内灯火通明。 韩靖跟唐麟希已经谈完公事,一见唐麟希起身准备离开,他懒懒的向后靠着椅背,问道:「希弟还是不愿谅解?公事说完就这么绝情的走人?」 此时的唐麟希自然是唐麟静所扮,她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对了,私事,静儿的身子还是不好,你不会碰她吧?」 韩靖看着他静如深海的黑眸,「放心,希弟一再叮咛她身子不适,我又不是杜宇轩那禽兽,我的人查到我跟静儿成亲那晚,他将一个小妾活生生的虐死了。」 「杜宇轩的事,我管不了也不想管,但你要是违背跟我的承诺,那就不一样了。」 她丢下这句话,就施展轻功飞掠离开,但不是真的离开太傅府,这也是她为什么主动将会谈的地点设在太傅府的原因。 借着深浓夜色的掩护,她迅速避开府里奴仆夜巡的地方,往花荫树影、亭台楼阁窜去,一阵左弯右拐后,从一座精致院落的后窗进去。 花小紫已经着急的在那里等侯,「王妃今儿慢回来了。」不敢再叫静儿,是因为先前曾因紧张差点叫错了。 「快快快!」后窗另一边就是一座遮蔽性极佳的恒温大浴池,在花小紫的帮忙下,她脱下那些伪装成男人的假胸等变装道具,进到浴池净身。 花小紫则迅速的将那些变身的道具及衣物藏好,又蜇回浴池。 唐麟净洗个战斗澡,一边急穿衣服,花小紫也急着替她擦头发,两人边往相连的卧房走去。 床上正躺着由谢盈假扮的唐麟静,一见正主儿回来,她连忙跳下床,也褪下人皮面具,恢复成原来的容貌,穿回丫鬟服,再跟着花小紫一起替师妹擦头发。 她们的动作必须要快,虽然韩靖习惯性的会在书房再待上一会儿,而且因担心自己洗澡的声音会吵到已熟睡的唐麟静,他会让小厮在另一间客房伺候洗浴后才回屋子,但还是要避免突发状况。 三个女子一阵忙忙碌碌过后,唐麟静才刚躺上床,韩靖就正好进来了。 谢盈和花小紫行礼,暗吐了口长气,连忙退了出去。 房间里,还有唐麟静沐浴后特有的香味,韩靖看着她从床上坐起身来,她身上仅有一袭白缎中衣,乌黑长发披肩,素净的脸太美,与希弟相同,但眼神不一样,她还是多了点脆弱,瘦弱的身子看来娇娇软软,仿佛风一吹就倒。 「今儿这么晚还没睡?」他脱下外袍,仅着中衣的坐在床缘,身上也有淡淡沐浴后的香味。 还不是你今晚长舌……唐麟静心里嘀咕,嘴上却回道:「一直无法入眠,才让丫鬟又伺候沐浴,这会儿倒想睡了。」 第二十四章 韩靖勾起嘴角一笑,「可惜,静儿看来秀色可餐,难道,没有怀念洞房的那一吻?」 她马上面露警戒,「靖哥哥不会是想……」 「放心,不会对你做什么,你哥哥怕我伤了你,一直提醒你的身子有多不好,但我们是夫妻,这一点,是不会改变的。」 韩靖随即上床躺下,也不懂自己今晚何来的耐心跟她说这么多。他对这张花容月貌似乎愈来愈有感觉,但面对希弟时,他似乎也有同样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微妙,他从没想过自己有可能会喜欢上一个男人。 随着他的沉默,唐麟静躺了下来,也跟着阖上眼眸,不一会儿,就沉沉的睡了。 不是她一点都不担心他会对自己怎么样,而是一人分饰两角心理压力太大又耗体力,她累到每晚一沾床一放松就睡着了,他若真想对她做什么,她应该也会睡得像只死猪一样,她不相信他饥不择食到连睡死的她也染指。 韩靖也很忙,也很累,但却辗转难眠,他羡慕唐麟静那么好入眠,他的手抚上她柔嫩的脸颊,与他同眠,她似乎很适应,但他却开始想念洞房的那一吻…… 他又不是柳下惠,她还是和他拜堂的妻子,他想跟她翻云覆雨,谁能说他有错?可是他也想信守与希弟的承诺……只不过夜夜看着躺在他身边的美人儿,他的欲望却愈来愈难压抑。 深秋夜凉,暖炉却忘了添上炭而熄灭,卧房里多了点寒意,唐麟静睡得太沉,下意识的寻找温暖的所在,她挪着柔软身子窝到某人的怀里。 这是在考验他能不能自制?他看着主动偎进怀里的人儿,血脉愤张,因为他的身子很诚实的有了反应,就他的经验,她的发育极好,已然成熟…… 该死!他想要她,但与希弟的承诺……他真不懂自己的纠结所为何来? 韩靖轻叹一声,只能紧绷着身体,拿起被褥轻轻包住了她,也隔绝了彼此太过亲密的接触。 没多久后,欲望稍熄,他也能去梦周公了。 【第八章】 趁着深沉的夜色,一抹黑影迅速掠进西安公府,熟门熟路的来到伍德开住的院落,门廊前两名侍从一见落在眼前的身影,拱手点头,让来人入内。 灯火通明的厅堂内,伍德开早在等候。 黑衣人来到跟前,迅速禀报近日在皇宫搜集到的隐密消息后,伍德开满意的点点头,黑衣人拱手行礼,退了出去,再施展轻功,消失在夜色之中。 伍德开从椅子上起身,穿过厅堂,走进房间,让伺候的小厮退出去,再确定门窗关妥后,他从暗柜里拿出一张地图摊在圆桌上,这是什刹省一带的水运地图,各江河水道穿越哪些山谷及海面上的大小岛屿都一清二楚,其中一座无名岛,就是他的金银岛。 他伸出皱巴巴的手摸着地图上的那座小岛,老脸堆起得意的笑容,没有人知道,专门抢劫官银、神出鬼没、甚有组织的神秘海贼,其幕后之人就是他,他负责传送消息,而执行出手的就是易城水师提督及旗下水兵。 而他原本费尽心思想让孙女嫁给韩靖,图的就是韩靖跟皇上的好交情,孙女一旦与韩靖成为夫妻,要取得宫中的消息比较容易。 一次次官银被抢,皇上定然已经怀疑宫中有内贼,虽然尚未查到他身上,但他布在皇宫的耳目,处境的确愈来愈艰难,他也怕有个闪失会毁了自己。 本以为韩靖的婚事尘埃落定后,这个算计就再也没机会了,没想到,再现曙光!看来,老天爷还是帮他的。 韩靖跟唐麟静根本没洞房!唐麟静天天卧床喝补汤,这样的孙媳妇儿,祖氏怎么可能满意? 第二天上午,伍德开就将孙女叫到自己跟前,将这些消息告诉她。 伍妍丹怔了怔,「这么私密的事,祖父是怎么知道的?」 他不耐的撇撇嘴,「这你不用管,你只要照祖父说的做,你就有机会成为韩靖的妻子。」 她顿时眼睛一亮,频频点头,「我愿意,不瞒祖父,孙女这阵子过得极不好,就是患了想韩靖的相思病。」 伍德开笑道:「就祖父得到的消息,祖氏心情一直不好,皇后前几日去探望她,祖氏还提到了你,说你有才有貌、身体健康,要是可以与唐麟静一起伺候韩靖多好。」 「祖氏要我当侧妃?」屈就在唐麟静之下?伍妍丹有点不悦。 「虽然名分上是侧妃,可一旦你得宠了,甚至生下子嗣,祖氏说,你就是实质的正室王妃。」 她顿时喜不自胜,虽然不知道祖父究竟是从哪里得知这些消息的,但是太好了,她还有机会。 片刻之后,伍妍丹喜孜孜的坐上马车,还准备了几份养身厚礼前去探望祖氏。 皇城大街上熙来攘往,突然间,马车急煞,她差点就要摔了出去,回了神,她掀开帘子正要骂人,就听到车夫道—— 「小姐,抱歉,是杜少爷的马车突然冲过来……」 杜宇轩也拉开帘子道:「这是西安公府的马车吧?在下的马车惊扰到伍姑娘,真是抱歉。」 见到他,伍妍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别人不知道,但她知道他的真面目。 去年五月,祖父带她到镇国公府做客,她嫌无聊,在府里随意走走,却不小心迷了路,走到一个小院子,也因此看到杜宇轩将一个全身赤裸的女子绑在一面墙上,那女子全身是伤,鲜血直流,他却兴奋的脱下衣服对她做了肮脏事…… 她顿感毛骨悚然、头皮发麻,不敢再想下去。 「伍姑娘?你没事吧?」杜宇轩见她面无血色直瞅着自己,关切的问道。 伍妍丹吞了口口水,看着街上还有不少女子对儒雅俊逸旳杜宇轩娇羞微笑,她更是觉得寒毛直立,「我、我没……没事,杜少爷,我还有事,得先走了。」 「那好,明日我再备礼过府致歉。」他温文有礼的说着,但眼眸却直勾勾的打量着她美丽的脸庞。 自从唐麟静被韩靖抢走后,他一直找不到新目标,他迅速扫过她玲珑有致的身子,眼底一闪而过一抹欲火。 「不用了……我、我是说,不须多礼,明日我也有事,不在府中。」她急忙说完,就示意车夫驾车离去。 她紧张得喘着气儿,怯怯的拉开窗帘往后看,就见他还朝自己微笑点头,她吓得放下窗帘,一颗心失速狂跳,她轻抚着胸口,好可怕…… 那日看到他几近变态的行为后,她是急急捂住差点尖叫出声的唇,忍着害怕的泪水,蹑手蹑脚的离开那个小院子,事后,她谁也不敢说,就怕会有话传到他耳中。 这一次,两人同是情场伤心人,各自的意中人成了一对美眷,皇上竟异想天开要为两人作媒,还是她向父母及祖父哭着她非韩靖不嫁,甚至吵着要上吊,才逃过一劫。 但刚刚他看她的眼神……伍妍丹打了个寒颤,不行!她一定要赶快照祖父教的方法,让祖氏把对皇后说的话当面再说一次给她听。 不久,伍妍丹就到了太傅府。 祖氏看到前几日才跟皇后提及的伍妍丹突然带着礼品上门,心里还想着,莫非老天爷也听到她的心声,让这个温柔美丽的姑娘来看她这个老太婆了? 「祖母……对不起,我应该喊老夫人的。」伍妍丹轻声说着,眼眶也跟着红了。 「没关系、没关系,喊祖母亲切点。」祖氏亲切的拍拍她的手,拉着她一起坐下,让下人们全退出厅堂后,便关切的询问她怎么一开口就想哭了。 伍妍丹欲言又止,泪水却开始掉个不停。 祖氏脑筋也是灵活的,思索一番就知道原因了,伍妍丹心仪孙子,可以说是皇城人人皆知,怎知孙子选妻却选到唐麟静。 「唉,真不知道王爷在想什么,祖母这阵子也是不太高兴,有种上当的感觉,索性不跟他们回璞城了。」 「祖母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伍妍丹关心旳问。 祖氏开始吐苦水,先说莫老太医要她少到新人的院子去,又提唐麟静整天几乎都在院子静养,鲜少出院子,偶尔来看她老人家,也是那副虚弱的模样。 「祖母没怨她,毕竟她也不想身子不好,可是……这像对新婚夫妻吗?王爷天天早出晚归,回来了又关在书房里,不许任何人打扰,回到房间都累了,这……」 祖氏摇摇头,「什么冲喜?祖母觉得浑身愈来愈没力,比先前还糟糕,」她顿了一下,刻意试探道:「要是当时王爷选的孙媳妇儿是你就好了。」 第二十五章 伍妍丹心儿一喜,但刻意难过哽咽,「我从小就喜欢王爷,一直想着长大要当王爷的妻子,还特别从颖城去易城陪王爷返回皇城,本以为我的心意能让王爷接受……」她眼眶含泪,看来楚楚可怜,「其实无法成为王妃也没关系,只有能在王爷身边服侍,侧妃、妾室,甚至只是个丫鬟,我都愿意的。」 「你是认真的?」祖氏眼睛闪闪发亮。 再过二十天,小俩口就要上船了,也许……没错,她得把握机会,再往孙子身边多塞一个女人。 「你在这儿等等,来人,去看看王妃,若她身子尚可,请她到厅堂来。」祖氏迫不及待的喊人,如果唐麟静也无异议,事情就好办了。 韩靖带着一干随侍从皇宫回到太傅府,就见厅堂里除了一身淡粉裙装的唐麟静主仆外,竟还有伍妍丹主仆。 看到伍妍丹,他是意外的,但更令他不解的是,厅堂内气氛融治,祖母眉开眼笑,唐麟静脸色虽有些苍白,但一双澄净明眸也带着笑意,就连伍妍丹也没有一看到他就殷切的望着他,头低低的,颇有大家闺秀的风范,但仍可以看到她的嘴角也是上扬的。 这一股有些诡异的愉悦气氛,让他想到今天到皇宫时,皇后跟他提的事,不会这三个女人已经说定什么事了吧? 「祖母,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好事发生吗?」他向来直接,边问边在妻子身边的椅子入座。 没想到这一问,伍妍丹竟然脸红了,韩靖很快的将目光落在唐麟静的脸上。 「王爷有喜事。」唐麟静平静的说。 闻言,韩靖可以确定就是皇后说的事了,祖母希望他能娶伍妍丹当侧妃他很能理解,但唐麟静的表现在他看来很差劲,太过沉静,让他颇不是滋味。 祖氏见孙媳妇儿都开口了,她也开心的询问伍妍丹对孙子是否还有心思?若是她作主,让她成为侧妃,与静儿一起伺候他,她可有意愿? 光看伍妍丹一脸娇媚,答案不说也非常明白了,难怪祖母一脸笑呵呵的,韩靖的眉头都拢紧了。 「王爷,娶一个是娶,娶两个也是娶,何况,莫老太医都说了,静儿的身体弱,暂时不宜生育,她又无法伺候你,你身边也连个通房丫头也没有,你都二十四岁了……」 「祖母,这种事急不得,况且静儿才进门多久?马上再娶侧妃对她不尊重。」他笑着回道。 唐麟静没说话,对他的答案也不意外,坦白说,她也不喜欢伍妍丹,但也许她可以藉由伍妍丹的乱入,从这一团混乱中找到机会脱身。 唐麟静不冷不热的态度,让韩靖胸臆间冒出了一股无明火儿。 祖氏没看出孙子的异状,还在叨念,「可是祖母还能活多久?你跟静儿连圆房都没有,祖母哪有机会抱重孙……」这话脱口而出,她马上一脸尴尬的看着头立即垂低的唐麟静,「这……祖母不是故意当着妍丹的面把这件事说出来,只是太心急了,静儿别恼祖母。」 唐麟静缓缓抬起头来,柔弱的说道:「静儿不会恼祖母,只要王爷愿意,静儿不介意与伍姑娘共事一夫,说到底,是静儿伺候不了王爷,是静儿没福气。」 她这番大度懂事的言论,却让韩靖黑眸微眯,眼中窜出怒火,他没想到她这么容易就接受,但他可没那么好商量,「祖母,静儿是侯门千金,孙子甫抬她入门,又娶侧妃,其他人会怎么看待孙儿?更甭提这桩婚事是由皇上赐婚,此举无疑是驳了皇上的面子。」 此言一出,气氛丕变,一阵静悄悄的。 「我还有些事要回书房处理。」韩靖微微一笑,起身朝后方院落而去。 席高、袁七跟董信行礼后,快步跟了上去。他们都看出脸上带笑的主子实则生气了,只是,新王妃怎么逆来顺受的接受了伍妍丹?这不合理啊,依照第一次在恋月别庄见到唐麟静令人叹为观止的表现后,他们都认定她跟她哥哥同样不是软柿子又极为聪颖,怎么这么容易屈服?除非……她不在乎主子? 喔——三人互看一眼,顿时明白了,就是这个原因让主子冒火呢! 留在厅堂的三个女人面上皆是一片愁云惨雾,她们的如意算盘全被打坏了。 祖氏又叹又烦,孙子将皇上抬出来,她整个没辙了,可是……她又担心的看着唐麟静那纤弱的身子,日后回璞城怎么替孙子持家? 「一旦回璞城,齐威王府在那里可有许多庄子跟铺子,虽然有几名管事负责经营管帐,但有当家主母来管事,一个家才有主心骨,那一迭迭帐目,还有府库镜匙……」祖氏叨叨念念的,又说起媳妇儿一心照顾身体欠安的儿子,璞城的家就是孙子在管的,本以为娶妻后就有人帮衬…… 「届时,就请妍丹妹妹多担待些了。」唐麟静不得不开口,她怀疑再没人出声,祖氏可以说到天荒地老。 「可是王爷说了……」伍妍丹心喜唐麟静这么大方,但就怕过不了韩靖那一关。 「静儿跟王爷的婚事是由皇上赐婚不错,但只要王爷有心,皇上那边就不会是问题。」唐麟静刻意添乱,也算是小小报复韩靖,即使事情没成,看他焦头烂额一下也是好的。 祖氏也没想到孙媳妇儿这么大度,看来孙子还是娶对人了,韩家家大业大,孙子日后三妻四妾是一定的,只是她孙子似乎无心。祖氏叹了声,却也不愿就这样打退堂鼓,鼓舞道:「有志者事竟成,妍丹就常常过来,人一旦相处久了,总会有感情的,届时,王爷跟静儿上船时,祖母作主,让妍丹你也跟着上船,随便找个借口都行,静儿再帮忙,总会成的。」祖氏愈想愈开心,男人嘛,总会有需求,航行时间那么长,一旦生米煮成熟饭,能不娶吗? 唐麟静很佩服祖母的乐观,也不想提醒她,伍妍丹已陪韩靖上过船了,但就是没有上床,但伍妍丹自己该记得吧,瞧她又一脸羞答答的,这女人果真没脑袋,罢了,这些烦心事与她无关! 她以身子不适为由,与谢盈、花小紫离开厅堂,转往自己住的院落。 行经中庭时,韩靖突然从一旁的亭台走过来,深秋时分,府里奴仆虽勤劳洒扫,但或金黄或红艳的枫叶雕落得快,他踩在上头沙沙有声。 韩靖手一挥,示意她身边的两名丫鬟退下后,整个园子里就只有他们两人,他低头看着个儿娇小的她,昨晚,他问了唐麟希一个问题,是否会将他娶静儿的真正目的告诉她?唐麟希是这么说的—— 「不会,静儿这一生太苦了,因为我的关系,她几乎没有享受过亲情,这也是王爷要娶她时我极为不愿的原因,亲情没有,竞连爱也没有……」 「爱?没想到希弟也在乎这个。」 「当然,一对男女之间没有爱,却要生孩子,绑在一起过一辈子,光想就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如果可以,王爷还是放她自由吧。」 「自由?一个女人要什么自由?」 「静儿在他人眼中,也许是藏在别庄养着的深闺女子,但我这个哥哥游历四方,跟她说了许多外面的世界,她其实也很向往飞翔的。」 这家伙怎么了,这样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唐麟静莫名头皮发麻,她突然想到她昨晚跟他说的「心里话」,唉,只怪灯光美、气氛佳,再加上天天见面,聊出些友情来了,她就愚蠢的请他把自由还给她。 「静儿是女子,就算一颗心向往飞翔,但她有一张那么惹眼的容貌,恐难如愿,何况,众所周知,她已是我的妻子。」 「你是齐威王,我是银龙王,众所周知,她身体长期欠佳,接下来,回到璞城路途遥远,若真有心,我们齐手让她去过她想过的曰子,也非难事。」 那时,她说完这一席话,原本与平时一样笑得邪魅的韩靖突然不笑了,直勾勾的看着她,就像现在。 昨晚这个话题并没有继续,她被他看得不自在,先闪人了,但现在,她不问好像也不行,「靖哥哥是在想什么?是在想伍姑娘当侧妃的事……」 「那件事绝不可能发生。」韩靖毫不考虑的说。 「靖哥哥不喜欢伍姑娘吗?她长得美,人也温柔,琴棋书画皆精。」 他凝睇着她,她既不知她兄长就是银龙王的事,唐麟希自然也不会将在历恩号伍妍丹那缠人的事说给她听,难怪她会如此赞赏。「不必把时间浪费在她身上,祖母抱重孙心切,才会有这么荒谬的想法,你别放在心上。」 第二十六章 他是在安慰她吗?这样的韩靖很陌生,何况,他还不知道她的双重身分。 韩靖注视着她又道:「再过二十日我们就要上船了,我已交代袁七他们帮你备齐两个月的补汤药材,莫老太医那里也搜括几瓶可以护心的药,还有这几日,金绣坊会送冬衣过来,你看看,若有不足,再买便是。」 「怎么突然……」她难掩错愕,他是被雷劈到,所以脑袋不清楚了? 「对你这么好?」他勾起嘴角一笑,「第一,你是我的妻子,第二,我是正常的男人,还是一个不喜欢三妻四妾的男人,若没意外,我的儿女只会从你的肚子生出来。」 哇!她真是太惊讶了!从认识他到现在,她只想到她跟师兄姊的自由大计,都因他的阴谋而毁了,却从不知道这个让她气得牙痒痒的男人有这么温柔的一面,且竟然会是一夫一妻的拥护者? 「还有,你兄长还没跟你说吧?他也会跟我们一起返回北江。」他又说。 「真的?哥哥怎么想去北江?」她只能假装又惊又喜,事实上,她没有一件事不了的,包括昨晚又化身唐麟希跟他谈怎么向她唐麟静解释这件事,借口就是哥哥喜欢游历四方,却尚未去过北江,加上担心妹妹的身体,希望一起随行,也顺道去看看北江的风土人情。 至于这件事,唐麟静也已经禀明父亲,为此,叶宽也将同行护卫,再考量到唐麟希已经十五岁,身边又没女眷伺候,所以,父亲作主将陪嫁丫鬟谢盈给哥哥当通房丫头,这件事是小事,口头说了就算数了。 她边想着昨晚的话,而韩靖也说了几乎一模一样的话,但接下来…… 「我曾答应过你哥哥,娶了你之后,择一院落让你安静度日,这个承诺不变,但上船后,我们肯定有更多的时间相处,现在不碰你,是担心你可能有了身孕,航程又远,我已问过莫老太医,有孕妇人可能会有的不适……」 「靖哥哥问了这个?」唐麟静觉得好像换她被雷劈了,要不然可恶又会算计的狡诈王爷,怎么可能变身成新好男人? 「当然,」韩靖一笑,伸手将她拥入怀里,立即感觉到她的身子倏地一僵,「静儿这样的反应可不行,我说了,只有你有机会孕育我的孩子,那代表的是我们之间定会更加亲密。」 所以意思是,航程一结束他就要将她给吃了?不要吧…… 韩靖静静的拥着娇小的妻子,他的心情其实很复杂,希弟有通房丫头,就会有肌肤之亲,一想到这事,他胸口就闷闷的,可是看着妻子、抱着她,那股胸闷就消失了。 「静儿想要的自由,是想跟着哥哥四处游历吧?别紧张,这件事是你哥亲口跟我说的。」他微笑的放开了她。 唐麟静诧异的抬头看他,没想到他会主动跟她提及这件事。 「我答应你,只要你身体许可,我又得了空,定会带你游历四方。」 她怔怔的看着他,待会儿会不会天下红雨,或是铁树开花?还是他也被某个穿越的后辈占据躯壳了?这些话实在太不像他会说的……不对,正确来说,她从来没有好好的了解过他。 「希弟向往两心互许的感情,你与你哥的个性那么像,也有一样的想法吧?」韩靖还是忍不住的伸手抚摸她动人的容颜,得意一笑,「是不是突然觉得你没有想像中的了解我?」 心有灵犀呢!她想也没想的就呆呆点头。 「等一件天大的麻烦事解决后,我们就有一辈子的时间来学习当一对相知相惜又相爱的夫妻。」他深情的凝睇着她。 她看着、听着、感受着,脑袋都有点昏沉了,「这……又是为什么?」她不懂。 「你哥说希望我能让你自由时……」韩靖拧一下眉,又不可思议的一笑,「我的脑海里浮现了第一次在恋月别庄见到你,到后来成亲那一日,你的红巾起落的那一眼惊艳,再到后来,你窝在我怀里熟睡的各种神态,我突然发现我一点也不想让你离开……」 他几近坦白的回答,唯一没办法告诉这个小人儿的是,近三个月来,他对唐麟希及对她的感情的混淆与纠结,不过也因为她对伍妍丹共事一夫的无所谓,让他更加确定他是在乎她的,而且是非常的在乎! 「我要说的是,唐麟静,我应该已经爱上你了。」韩靖愉快的宣布,语毕,他俯身吻住她的唇。 而唐麟静傻傻的让他吻,因为他这一席话犹如一道闪电,她被劈呆了呀! 一回生,二回熟,韩靖在吻了唐麟静第二次后,欲罢不能,晚上睡觉前又再吻了她。 他的吻温柔又暖烫,技巧也好,一再耐心的啃吻吸吮,让手足无措的唐麟静神智渐渐迷离,身子酥软颤抖,随便他吻了。 唉,她从不知自己这么没用,也不晓得自己属于肉食性那一挂的,她竟然挺享受这种身心灵在虚软中又像被火焰燃烧般的意乱情迷。 但她只要一喘气儿,韩靖就会结束这个吻,「嘘……放慢呼吸,你心跳太快。」 他总会静静的拍抚她的背,没有再进一步的接触。 但隔天睡觉前,他还是会在床上翻身过来吻着她,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每天晚上他都是吻到她急遽的喘着气儿,他才硬生生结束那个吻。 然而每个晚上他还是会跟扮成唐麟希的她会面,两人谈完正事后,他还不忘跟她这个「哥儿们」分享房事进度,让她又囧又糗,差点要疯了。 「希弟,我跟静儿亲吻的时间又加长了,她喘气的时间也晚了些,可见这事跟练功一样,是可以训练的。」 韩靖说时面带得意。 「这种夫妻的床笫之事,不须跟我分享。」唐麟静得很努力才能不让自己的脸涨红。 「我们是好哥儿们,何况上回我问你有没有男欢女爱的经验,你虽没回答,但一张脸涨得红通通的。」韩靖笑了,「就像你现在这样,总之,没经验没关系,这方面你有任何疑问都可以请教我。」 「我没有任何疑问。」她的心扑通扑通狂跳。 「希弟害羞了?谢盈将成为你的通房丫头,我特别看了她一下,她的身形跟静儿几乎无异,都是纤细的人儿,你若是半点经验都没有,她可会很辛苦。」 「别再说了,还有,静儿跟王爷那方面的事,还是别进展得太快……」 「这一点,希弟不必担心,在回到璞城前,我跟她之间最多只会亲吻,我担心她的心会负荷不了,航程又远,若不小心有孕,加上舟车劳顿,我可承受不了她有半点意外。」说到这,韩靖俊脸上的担心神情倒是很清楚。 「你是真的喜欢静儿?」唐麟静实在忍不住替自己问了这个问题。 「不只是喜欢,虽然我也花了一些时间厘清对你……咳,对静儿的感情。」 韩靖娓娓道来,他会回想第一次在恋月别庄见到她时,她那让他大开眼界的表演,每回想一次,他就想笑,这也凸显出她的特别,正当全皇城的千金贵女都为了想嫁给他而努力表现出最美好的一面时,她却极尽所能的要给他坏印象,好摆脱他。 后来,他又从他口中听到她想自由、想飞的心愿,多么不同凡响,她坦率、独特又有趣,即使已拜堂成亲,她在上一刻仍会像只刺蜻,充满戒备的看着他,下一刻却又熟睡到主动窝到他怀里,像只乖巧的小绵羊…… 「所以说,从希弟开口要我让静儿自由,再到她对伍妍丹共事一夫的无所谓,都让我更加确定了一件事,就是,我不愿意放开她,我更在乎她对我的不在乎……」 这些类似的话,唐麟静一共听了两遍,所以韩靖没说谎,只要一想到他会喜欢上她,居然是因那场乌龙,她真的不知道该骂自己还是感谢自己。 此时,夜已深沉,卧房里两人才刚结束一个热吻,但韩靖没再继续,只是温柔的要她慢慢调适过快的呼吸。 一想到他担心她的心疾,她不能说她不感动,他某个部位的硬挺,也因此刻的相依相偎,她更能清楚的感觉到,糟糕的是,在现代也是处女一枚的她,竟然很想尝尝床事的完整版。 她想着想着,再加上他温柔的拍抚着她的后背,她没多久便沉沉的睡了。 翌日,一觉醒来,韩靖跟唐麟静各有奴仆伺候着衣梳妆。 第二十七章 但近日来两人互看的眼神,一个总是大方,一个莫名娇羞,这种氛围改变,连谢盈跟花小紫都察觉到了,当这对夫妻用完早膳,韩靖前往皇宫后,两人异口同声的问:「你跟王爷之间有谱了?」 「没有。」唐麟静坚决否认,但是她好心虚,庆幸两个师姊不曾见过韩靖吻过她,不然谢盈绝对不肯再易容成她了。 但自己又是怎么了?为什么想一个人守着与韩靖关系有进展的秘密?是怕自己无法跟她们坦承,她其实一点也不讨厌他吻她?一点也不讨厌窝在他厚实胸膛睡去的安心感?很喜欢他看着她的深情眼眸,喜欢他的体贴,甚至,愈来愈喜欢那张曾经让她讨厌极了的俊美脸孔! 也因为这些新认知、新感受,她像韩靖一样,开始回想两人认识的经过,到后来的一些事,她发现他是个神通广大、有脑袋、有好武艺、不好色、有思想、执力行强又很认真的男人。 这太诡异了,她想过来想过去,怎么过去讨厌他的缺点一个都不剩了? 她知道她的心在向他靠拢,但是她的自由、师姊跟师兄的自由要怎么办?她不能自私的只顾自己的感受。 然而,穿越人生头一回,她想自由的心动摇了。 相较之下,伍妍丹的沮丧感却日益沉重。 即使祖氏跟唐麟静的支持让她心里存着希望,也更努力的讨好唐麟静,天天从自家让下人熬了补汤送来太傅府,看着她亲眼喝下,再说些谄媚的话,事情却没有进展。 她会如此卑微,就是祖氏告诉她,唯一能左右韩靖想法的人就是唐麟静,她得先跟她培养姊妹情,才有机会一起上船回璞城。 她原本不信的,但这几天看到韩靖回府后,对唐麟静的嘘寒问暖以及深情凝视,她才相信祖氏说的话,也才肯认真的正视唐麟静的外貌。 她向来心高气傲,还被称为颖城第一美人,既是美人,看到另一个美人,总是刻意放大对方的缺点,但唐麟静被她在乎的韩靖爱上了,既然如此,她就得检视一下,她真的不如唐麟静吗? 唐麟静肤白似雪,一双美眸如天上星辰,鼻梁微翘,樱唇自然红艳,这样一张国色天香的容颜,就连同为女人的她被她定眼凝视,竟也忍不住的心跳加速,长这么美已经很过分了,又因为身子虚,她常常是一身简单的丝绸白裙坐卧床上,那抹楚楚动人的神态让人看了心都揪疼了。 怎么办?她这个颖城第一美人,与唐麟静一比,竟连中等之姿都比不上,她心情怎么会好? 再加上还得天天看着这张绝美容貌,看着韩靖对她的独宠与温柔,日日在伍妍丹胸臆间燃烧的熊熊妒火再也压不住了。 她太傻了,只要唐麟静在,韩靖怎么可能看上自己? 祖父还要她稍安勿躁,说什么最后一定会如她所愿,但韩靖再两天就要离开皇城了! 即使祖氏跟韩靖说,自己跟她很谈得来,也力劝她一起回北江,不致在皇城孤家寡人,所以,在她的苦口婆心下,祖氏愿意跟一对新人走,条件是,要她陪同。 韩靖是答应了,却另外安排船只让祖氏跟她乘坐,不管祖氏怎么反对,韩靖也不更改决定。 开玩笑!谁要一路陪着一个碎念不休的老太娶回璞城,她才没有那种耐性,所以她一定得做些什么,也只能靠她自己! 这一天,一如过去几日,伍妍丹带着丫鬟来到太傅府,为唐麟静送来一盅补药汤。 添了暖炉的房内,唐麟静端坐在床边,伍妍丹看着谢盈一如往常的替她家主子小心翼翼的将冒着烟的药碗吹得半温后,才交给唐麟静。 她看着唐麟静端过瓷碗,时间似乎在瞬间变得漫长,她额上冷汗凝结,一颗心评怦作响,但她又在心里安慰着自己,没事的,反正唐麟静的身体时好时坏,天天调养喝药汤,就是为了返回璞城的行程能够顺利,但喝了这么久,看来仍是一样,若是身子突然不适,死了,依祖氏那种老顽童的胡搅蛮缠个性,也许又会胡闹的要韩靖再成一次亲、冲一次喜,这一次,皇城内,唯一让祖氏认可的孙媳妇就只有她。 一想到这里,她按下心里的忐忑,看着唐麟静的粉唇渐渐靠近瓷碗边缘,张开嘴……喝吧!喝了就快快的去见阎王,别再挡在她跟韩靖之间!她兴奋到眼睛异常明亮。 唐麟静刚喝了一口,不经意抬头,竟见伍妍丹看着自己的双眸像极了疯魔的母亲,她吓了一大跳,手陡地一松,汤碗摔落在地,匡啷一声,瓷碗破了,补汤溅了一地,还冒出丝丝白烟。 「啊——」伍妍丹惊叫出声。 但不只是她,谢盈跟花小紫,还有伍妍丹带来的两名丫鬟,也全都惊叫出声。 只有唐麟静没有出声,不过她难以置信的看着伍妍丹,很快的,她脸色变白,唇瓣转紫。 「毒!天啊!快!去请莫老太医来,还有,派人去皇宫将王爷请回来。」谢盈一回神,急急叫花小紫出去喊人。 另一方面,她也赶忙扶着吐了一口黑紫色血的唐麟静躺回床上,两人飞快的互看一眼,唐麟静向她点点头,也向她示意她已经很努力的将那口毒药汤以内功逼吐出来,但有没有完全吐出来她不知道,她的头开始抽痛,胸口也很不舒服。 「伍姑娘,你为什么给我家王妃喝毒汤?」谢盈生气的瞪向一脸惨白的伍妍丹。 「不是我!不是我!」伍妍丹急忙否认。怎么事情跟她想的不一样,替她找药的人说只要喝一点点唐麟静就会死了,而且还看不出死因,可是连她看了都知道是中毒,该死的!那奴才竟敢骗她! 莫老太医早已不在皇宫当官,他在皇城开了家医馆,所以很快就赶来太傅府,一知道唐麟静竟然中毒了,他老泪都想喷出来了,这孩子的命也太苦了,怎么就不能平静的过点好日子? 他连忙坐下为她把脉,幸好她喝得不多,毒未渗入五脏六腑。 他先给了一颗解毒丹让她服下,再开了药单,让花小紫赶忙抓药去。 府内出了这等大事,祖氏也被惊动了。 然而,祖氏也不知如何处理此事,因为谢盈信誓旦旦的说是伍妍丹下的毒,可是伍妍丹又泪如雨下的否认,说她再笨也不会自己送毒汤来给唐麟静喝。 终于,韩靖像风一样的冲了进来,俊脸上的苍白还是众人首见。 「静儿。」 韩靖担心的看着坐卧在床上的妻子,因为室内太温暖,她身上只着一件单薄的白色中衣,乌黑柔亮的发丝柔顺的披在身上,但不同于过往的是,她那张干净动人的丽颜有着异常的红,呼息也有些不稳,但她在微笑。 「静儿没事了,真的,吃了药,王爷别紧张。」唐麟静虽然这么说,但她的身子还是很不舒服,而且她也气极了伍研丹,最毒妇人心,她都说了不介意与她共事一夫,甚至替她说话,她还下毒手! 虽然这阵子她已经万分后悔自己的假大方,每每入睡前,她总忍不住在心里骂自己一句——笨蛋,你哪舍得让韩靖抱着伍妍丹睡? 可是,她什么都没说,什么也没做,自己懊恼着,结果伍妍丹这个没长脑袋的女人竟然……她以为她不会被逮到?光看到她近疯狂的眼神,她就确定是她下的毒。 韩靖紧握着她冰凉的小手,在听完莫老太医说她身体无碍,服几帖药即可后,他沉着脸要谢盈将妻子中毒经过仔细说来,愈听,他眼底的阴郁愈来愈深。 祖氏看着,忍不住替伍妍丹说话,「不可能是妍丹……」 「是不是,等会儿就知道了。」 他冷冷的问了伍妍丹几个问题,就见她抖得如风中落叶,答得吞吞吐吐,却没答出任何一题,包括补汤的药材是什么?谁去采买,又是谁熬煮? 他冷峻的看向跟着他一起回府的席高、袁七及董信,吩咐道:「席高,传本王命令,谁敢对今天的事碎嘴,杀无赦;袁七跟董信,你们去一趟西安公府,请老国公爷来一趟,还有,把他府中任何一个与这碗毒汤有关联的人,全给本王一起带过来,他若有异议,就说本王耐心有限,多等一刻,他孙女离死亡就更近一步!」 「是。」三人迅速领命离开。 他们都很明白,主子这次不只是冒火而已,是火冒三丈了。 房内一片静悄悄,伍妍丹快吓死了,但她不敢哭出声来,只能任由惊怕的泪水爬满脸,因为韩靖那双冷得教人发冻的黑眸一直瞠瞪着她。 第二十八章 祖氏也不敢再说话,她发现自己好像真的错看了伍妍丹。 唐麟静抬头看着这个陌生的男人。虽然韩靖什么也没对她说,但他紧握着她的手的厚实大掌竟然在微微颤抖,而她,竟然可以读他的心,她知道他正感觉好害怕,他差点失去她,他更自责没有保护好她,还有,他…… 韩靖深吸口气,低下头看着静静看着自己的唐麟静,瞬间,星眸浮现笑意,她以眼神再次告诉他,她真的没事,可天知道,他在不知道她中毒的状况有多严重时,他有多么害怕会从此失去她。 但也因为这么害怕,他才明白,原来…… 她凝睇着他,脑海中浮现一个念头,原来…… 他比自己以为的还要爱她! 【第九章】 秋末,天空灰蒙蒙的,太傅府的厅堂内,一场私审已经结束。 在座的除了韩靖、祖氏、伍德开、莫老太医外,站着的是席高、袁七、董信及花小紫。 跪在地上的则有伍妍丹、两名丫鬟及西安公府的三名小厮,他们个个脸色苍白,有的哭,有的颤抖,头垂到不能再低了。 一开始,伍妍丹见到伍德开时,是急急喊冤,但在韩靖开始询问一名采买药材的小厮后,她就无法再装得无辜。 该名小厮一见韩靖那双严峻的黑眸,就瘫软着身子,哭着全招了,「是咱家小姐要小的去中药堂暗暗询问可有喝了就暴毙的药,还说这两天要是弄不到这种药,她就要去跟老国公爷说小的意图染指她,要让小的被活活打死,小的实在太害怕了,但问来问去,也没有这种药,最后,只能硬着头皮买了毒药,想说反正能死应该就可以了……」 伍德开一听,怒不可遏的冲上去,对他又踢又踹,说他刻意胡言乱语栽赃他孙女。 被揍得半死的家奴唉叫着、闪躲着,最后急着喊出来,「小的没胡说,小姐身边的两个丫鬟当时也在场,她们也知情啊!」 两名丫鬟吓得全身发抖,承认了确有其事,这让伍妍丹的谋害罪行无所遁形。 伍德开灰头土脸,恨恨瞪着哭得好惨的孙女,但在看向韩靖跟祖氏时,他还是咬牙替孙女求情,「妍丹为情失去理智,王爷跟老夫人可否看在老夫的薄面上,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千万别让这事传出去?」他重重叹了一声,「这事若是传出去,妍丹这一生也就毁了。」 祖氏不忍心,她看着正冷冷瞪着伍妍丹的孙子,帮着说话,「是啊,王爷,静儿如今没事,你就看在老国公的面子上,别再追究了,说来,妍丹也是为情所苦,才做了糊涂事。」 韩靖没有说话,厅堂内静到只剩伍妍丹低低的啜泣声。 祖氏硬着头皮又对着孙子说道:「所谓得饶人处且饶人,要不,这事闹大了,未来哪个人家敢要妍丹这个媳妇儿?她对你们有怨念,也不好啊。」 「是啊,王爷,老夫想的亦是如此。」伍德开连忙附和。 韩靖阴暗黑眸掠过一道冷光,哼,若不是为了另一桩大事,他绝不肯就这么作罢,看来,这笔帐只能让他们先欠着,来日定要他们加倍奉还! 「本王知道了,你们走吧,不是我府中的人,全部带走!」 闻言,伍妍丹偷偷的笑了,但面上不敢显露喜色,她是逃过一劫了。 但其他丫鬟小厮可全白了脸,他们都要死了,老国公爷绝对不会放过他们的。 伍德开绷着一张老脸,跟孙女一同坐上马车,待马车离开太傅府一段距离后,他再也忍不住的咬牙怒吼,「祖父没想到你这么愚蠢!」她完全坏了他的一盘棋! 伍妍丹吓了一大跳,祖父从未这么严厉的骂她,她立即痛哭出声。 「你还敢哭?等回到府里,你哪儿都不许去!」 她想抗议,但是她不敢,她才刚做了一件天大的错事,只能乖乖点头。 另外,在太傅府里,祖氏眼眶泛红,对发生这样的憾事向孙子道歉,「祖母真的老了,不适合管你们年轻人的事,还差点害死静儿,祖母就不跟你们去墣城了,你也别安排船了……」 「祖母,我没怪你。」 「我怪我自己,老太婆太多事了。」 「如果没有祖母一开始的多事,我不可能娶静儿的。」韩靖脸上的笑容那么明亮,他是真心感谢祖母执意要冲喜,虽然这其中还参杂着他刻意要把银龙王绑到一艘船上的目的,但祖母仍是功臣之一。 祖氏原本很自责,但看孙子眸中的幸福光采,心情又开朗了,不过……「祖母还是不去璞城了,我住皇城习惯了,一些朋友也都老了,若离开,再回皇城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这些老朋友也不知道还在不在。」她笑着拍拍他的手,「你跟你爹娘说,想祖母时,就带着你跟静儿一起回来看我,再怎么说,你们都比祖母年轻,舟车劳顿的事,本来就由你们来受才是嘛。」 韩靖莞尔一笑,「也是,我会将这一席话转告他们的。」 经过这场意外的折腾,祖氏也累了,便先回房休息。 韩靖很快的回到自己的院子,看唐麟静虽然仍躺在床上,但脸色已稍稍恢复血色,他将刚刚处理伍妍丹的事说给她听,再道:「你会不会觉得我太轻放了?」 「不会,祖母说的对,得饶人处且饶人。」只是,如果伍妍丹还不懂得记取教训,不用脑袋做事,这种蠢事就有可能一再发生,她最终也是得付出代价的。 他握紧她白嫩的手,再看着她跟唐麟希一样的面容,他抿紧唇,回头看向袁七,吩咐道:「你去一趟侯府,请庆安世子过来。」 此话一出,唐麟静的眼皮抽了一下,谢盈跟花小紫也想呻吟、想哭了。 「这事得让你哥哥知道,他那么在乎你,我也得对他表达歉意,竟让你在府中出了这样的大事。」韩靖说。 不管唐麟静怎么说不用,反正明天就要上船,就能见到面了,韩靖还是让袁七去请人了。 唐麟静无力的看着他,这家伙真的是她命中的冤家! 要知道这一趟护航北川可是临时冒出来的任务,是始于他对银龙王的威胁,除了预先的安排工作,原先接好的工作还得找人替代,那么多事儿,她一人分饰两角应付韩靖已分身乏术,所以这些事得全让叶宽到天济盟去帮忙处理,他预定今晚回皇城,好赶上明天上船的时间,这时候,她要去哪里找个人来易容成唐麟希? 「静儿,我还得回皇宫一趟,刚刚急着回来,有些事还没跟皇上说完,你先好好休息,你哥要是来了,就让他等会儿,我去去就回。」韩靖说完,看向坐在另一边的兑老太医,「希弟的个性我明白,要听到老太医确定静儿身子无碍才会放心,就麻烦老太医再多坐一会儿。」 「无妨,王爷快去忙吧。」莫老太医连忙起身拱手。 韩靖回头再看妻子一眼,「我走了。」 唐麟静回以一笑,见他离开后,她脸上的笑容也垮了,谢盈跟花小紫也没大没小的坐到椅子上,要是再不坐一会儿,只怕她们会腿软得直接瘫在地上。 莫老太医不清楚状况,但在恋月别庄时也跟这三个小妮子熟稔了,知道她们平时的易容模式,便问道:「怎么了?这时候不是让叶宽易容成唐麟希来一趟太傅府就成了?」 花小紫苦着脸,抢先回道:「就是因为叶师兄不在皇城啊,他晚上才会回来,而且那还是最早的时间,有可能是半夜呢。」 唐麟静想了一下,索性下了床。 「你身体还虚着呢,你想做什么?」谢盈连忙上前要扶她。 唐麟静挥挥手,「我没事,请师姊去帮我把道具拿出来,我先假扮哥哥,然后请小紫再叫佣人送茶进来,我们只要让仆人看到唐麟希跟唐麟静都在这个房间里就可以了,接着我就换下道具,变回静儿……」 她说到这里停下来喘口气,看来那点儿毒还是有小小影响到她的身体。 「这段日子,王爷都知道我进出太傅府无声无息的,不曾惊动府中侍卫,所以只要有人证看到哥哥就行了,待会儿王爷回来了,我再说哥哥有事得处理,所以没办法久留,等明日再碰头,这样大家就可以稍喘口气儿了。」 好像也只能这么做了,谢盈跟花小紫连忙去拿道具。 莫老太医摇了摇头,径自走到花厅坐着,好让几个女娃儿去忙。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才出去没多久的韩靖又回来了,他急忙起身,也急着出声向房间的几个女娃儿示警,「王爷,您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第二十九章 房内的三人听到,脸色都变了。 唐麟静摇摇头,「快!只能先完成上半身了,师姊,你的脸……」她边说边在椅子上坐下。 谢盈连忙戴上人皮面具,花小紫急着剥掉她身上的衣服,让她仅着一件白色中衣后,又急急推着她到床上躺好,拉起被褥替她盖上。 谢盈也忍不住在心里哀号,明天上船后,这种戏码可千万别天天上演,要不她一定会减少好几年寿命的! 再次各就各位,某个高俊挺拔的身影已经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一脸紧张的莫老太医。 「希弟,你怎么在这里?」 韩靖一脸错愕,他刚出府中大门,就碰到了皇上和皇后,皇上跟皇后因为看到稍早前他急急离宫,担心出了大事,帝后两人难得微服出宫,还刻意不坐宫轿,择一较不起眼的大轿子,悄悄来到太傅府,凑巧就见到要进宫的他。 所以他直接进轿,将未报告的事情禀报完后,也将静儿中毒一事简略说明。 原本皇后还想入内关心,但皇帝阻止了,「人没事,肯定也累了,明天就要上船,让她好好休息。」 皇后想想也是,没再坚持,与皇帝一起离开了。 「我想到有些事要跟静儿谈,就过来了,没想到静儿竟然被伍妍丹下毒,幸好没事,对了,我听静儿说你进宫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唐麟静说得有些不顺畅,没办法,她的脑袋有点混沌,刚刚又急着变身,反应力还没恢复平常的水准。 莫老太医心惊胆颤的打量着唐麟静,还好,她的头发束起,肩宽胸平,不错,动作很快,但他的目光再继续往下后,他狠狠倒抽了口凉气。 「莫老太医,怎么了?」韩靖很快的回头看他。 「没事。」莫老太医硬挤出笑容,看到韩靖转过头在向唐麟希解释为何没进宫时,他急急的再看着站在一旁的花小紫,指指唐麟静坐着的椅子下方,拼命使眼色。 花小紫不解的看过去,这不看还好,一看也忍不住倒抽口凉气,她急急的又捂住嘴。 韩靖不解的又转过头来,「怎么了?」 花小紫苍白着脸猛摇头,「不是的,咳咳咳……王爷,咳……对不起,奴婢不小心呛枪到了。」 谢盈虽是半坐卧在床榻上,但她知道一定是哪边出了问题,在花小紫向她以眼神示意后,她也跟着往椅子下方看去,「啊!」她惊叫了一声,整个人一斜,差点摔下床去。 好在韩靖动作快,一把将她扶回床上,「静儿怎么了?」 「我……好像看到老鼠?」谢盈努力想了个借口,但她这么一说,花小紫又拼命摇头,在看到韩靖回头就往地上看去时,她急急的又道:「我看错了,好像有乌鸦飞进来了。」 「什么?」韩靖蹙眉。 呜呜呜……谢盈好想哭,她没有静儿的好脑袋,「可能……可能又看错了。」 在韩靖背后,唐麟静已在花小紫跟莫老太医拼命指着她的椅子下方时,弯下腰去看,没想到,韩靖又突然转过来,她只得又挺腰坐起身来,但她已看到问题所在,她以穿着绣鞋的双脚,小心翼翼的将那双来不及穿上、加高又加宽的特制乌皮靴,挪呀挪的挪到过长的袍服内。 「希弟怎么了?」韩靖不解的问。 「没事,明天就要上船了,有太多事情要准备、要处理,所以有些心不在焉。」唐麟静哈哈干笑两声。 韩靖再次蹙眉,是他多心吗?怎么觉得今日的唐麟希有些不同?他不由得走近他,在他身边坐下。 房内的其他人见状,一颗心全悬在半空中,屏气凝神的看着两人。 唐麟静也是一惊,但她不断在心里对自己喊话,没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除了鞋子没穿,其他该穿戴的全都上身了,她现在就是哥哥,镇定一点。 也或许太紧张了,她真的少想了一个细节,而且韩靖发觉了。 虽说她及时把鞋子藏起,可袍摆依然过长,韩靖注意到眼前的人袍摆竟拖到了地面,好似腿短了不少。 「怎么了?」唐麟静努力挤出笑容问。 「我真的很抱歉,没有保护好静儿。」韩靖不动声色的说。 「这也不是你的错,静儿现在也没事了,你也不必太担心。」 「谢谢希弟的谅解。」他点点头,再度起身,走到床边,他特意靠近床上的唐麟静,感觉到她眼中的不安,还频频看向坐着的唐麟希,有一个很荒谬的想法出现在他的脑海—— 「呃……王爷,静儿人不舒服,你让她睡吧。」 他身后传来唐麟希略微紧张的声音,他勾起嘴角一笑,更靠近床上的唐麟静,一张俊脸都要贴上她了。 不意外的,她先是强自镇定,但在相距只有咫尺时,她眼神更显慌乱,急急的别开脸。 「王爷,你做什么?静儿不是才刚中毒吗?你不让她睡觉,却想……」 「我只是心疼她,想抱抱她,」韩靖忍着笑意,回头看着仍坐着不动的唐麟希,看来那个高度差,让这人始终不敢站起身来。 不过,那双冒着火花的清澈明眸还真是熟悉,他怎么会被她骗那么久?不对,她骗的何止他一人?但较出乎意料的是莫老太医……这也不对,他常在恋月别庄进出为唐麟静治病,身为其中一员也没什么好意外的。 没错!莫老太医肯定知情! 「皇上还有交付我一些事,我得先到书房,希弟就跟静儿再聊一聊,我先去忙了。」 韩靖一走,所有人全都松了口气,但额上都冒冷汗了。 「好险,过关了。」莫老太医抚着狂跳的胸口,他也快吓坏了。 但他放心得太早了,这一晚,他睡到大半夜,就被某个笑容满面的黑衣人喊了起来,问了不少问题,他真的想保密的,但是他也不敢得罪这个黑衣人,最重要的是,他说他爱唐麟静无论她是什么模样,看着那双黑眸里的诚恳与爱意,他就只能一五一十的将唐麟静的过往娓娓道来,这一说完,天都亮了。 天才蒙蒙亮,码头四周已是一片忙碌景象,停泊的许多船只正忙着上下货物。 但其中最受嘱目的就是一艘深蓝色的豪华大船。 其实,一连两天,船员们都挥汗如雨的将一大箱一大箱的箱子搬上这艘船,同样也是这两天,就在这艘船的左后方,另有一艘外形朴拙厚实的大货船,也陆续搬进了一大箱一大箱的药材、瓷器及牛皮等物。 两个时辰后,众所瞩目的韩靖、唐麟静跟唐麟希及一干奴仆随侍,纷纷下了马车,一一上了这艘名为「天佑号」的豪华大船,码头四周则挤满了想看看传闻中的齐威王妃的老百姓,当他们一次见到唐麟静与唐麟希的天仙容貌后,惊叹声是此起彼落。 最终,船开了,人群渐散,一辆马车急驶而来,唐介谦急急拉住就要跳下马车的妻子,「来不及了,希儿走了,没关系,跟过去一样,他会回来的。」 「真的?没骗我?」谢彩容泪如雨下的看着丈夫。 「我何曾骗过你?咱们这个儿子什么都不爱,就爱游历四方,你忘了?」 「对,我记得。」她还是在哭。 「我们先回家吧。」他心疼的说。 马车随即转回庆安侯府,车内的唐介谦看着窝在怀里哭泣的妻子,他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告诉她,希儿再也不会回来了。 这一次,女儿直至出远门前,都不曾回侯府看他们两老,她真的要他单独面对疯魔的妻子,可是,除了欺骗外,他实在想不到其他方法可以安抚她。 天佑号在海面上静静航行,时而转入宁晋渠,一日又一日,随着时序转换,进入冬季,宁晋渠两边的风景愈朝北方愈见枯树凸石,别有一番萧瑟风情。 但对某一群人来说,这日子一天过得比一天还要漫长。 为了要在这艘华丽大船上成功的分饰两角,唐麟静、叶宽、谢盈及小帮手花小紫天天都过得心惊胆战,偏偏某人还不按牌理出牌,他们三人的角色换来换去,也不知道要少了多少年的寿命。 最累的就是唐麟静,因为韩靖在出远门的前一天,近距离的靠近谢盈,这让谢盈多了一个但书,就是,她易容成她时,绝对不单独与韩靖相处,晚上更是不行。 晚上是当然、绝对不行的!因为韩靖晚上会亲她、抱她,再拍抚她的后背,两人互相依偎的一觉到天亮,更甭提上船后,他的手开始不老实,他会开始袭胸,庆幸的是,她只要喘个气儿,他就会收手。 第三十章 但有时候,她也会被他撩拨得忘了天忘了地,呼吸里全是他的味道,被他拥在怀里时,竟然想要做完整套! 所以说,晚上这么销魂,白天又要变男变女,她怎么会不累?于是,她开始转换战斗模式,一整天,她就只当一个人。 要是她当唐麟静时,韩靖找唐麟希? 「可能在船的某个地方吧,我也没看到哥哥。」她就是瞎说。 一整天只当唐麟希,却又遇到韩靖想找唐麟静到房间时—— 「静儿说想去船首看看,咦?你没看到人?那她就在其他地方,这船真的好大啊!」她就这么瞎回答。 当然,这种战斗模式只能短暂使用,然后,她又得辛苦的变来变去,变到有时候她都忘了当下她到底是哥哥还是妹妹。 像现在,韩靖看着她问:「你们兄妹这阵子还真特别,鲜少有一起出现的时候。」 「现在不是出现了?」唐麟静逼自己笑,一手稍微摸自己的小蛮腰,确定自己现在是唐麟静,然后,才迟钝的骂了声笨,她面对着一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但他是束发,就是叶宽所扮的哥哥嘛,唉,她都要神经衰弱了。 「是啊,只是,怎么我的人刚刚在船上找了一圈,却不见叶宽?」 她的心猛地一震,果然是不好糊弄的,「你找他有事?」 「没事,只是叶宽通常都跟着希弟,现下没见到,顺口问问而已。」韩靖先看看她,又看着旁边高大的男子说。 叶宽整个人僵僵的,觉得戴在脸上的人皮面具突然绷得死紧。 「希弟,你怎么不说话?」韩靖笑容满面的看着他。 「我身子有些不舒服。」叶宽的声音都有些气虚了。 「也是,今日听来声音就有些不对劲,我刚刚没看希弟时,还以为是叶宽在说话呢。」韩靖状似不经意的说完,就离开甲板了。 其他人通通石化,一时之间也静悄悄,只听得到呼啸的冬风。 但背对着众人的韩靖,却是笑到阖不拢嘴。 他已从莫老太医那里确定,他亲爱的妻子很忙,一人得分饰龙凤胎。 意思就是,在他以为太狂烈的激情会让她心疾发作,他一个人苦苦忍受欲火煎熬,只能以拥吻来稍稍满足他的身体需求时,她却联合着外人一起欺骗他。 哈!他可是有仇必报的人,他一定要整得他们惊心动魄才收手。 没错,他就是坏,还坏得无法无天,不过,只要等他心情舒坦了,这群人就可以不必这么累了。 是夜,叶宽易容成唐麟希与成了通房丫头的谢盈同住一间舱房,但两人有机会相亲相爱,却不敢乱来。 「王爷是不是发觉什么了?」谢盈觉得好累。 叶宽将妻子拥入怀里,「我也这么想。」但他也没力气讨论了。 第二天一早,谢盈来到唐麟静跟韩靖的舱房前,看到花小紫没入内伺候,反而杵在门口,她不解的问道:「怎么没进去?」 花小紫脸红红的,「刚刚袁七过来,要找王爷,结果,一靠近,脸突然一红,就叫我别敲门,别坏…… 咳……好事。」 谢盈头皮发麻,怎么办?她愈来愈不敢易容成静儿了,毕竟静儿是韩靖用八人大轿明媒正娶的妻子,他要做什么都是许可的,可是她是叶宽的妻子…… 舱房门突然被打开,韩靖满面春风的走出来,两人急急行礼,见他走远了,连忙进到舱房,将门关上,再上锁。 唐麟静七手八脚的正在穿衣服,一见到两人,俏脸都染红了,韩靖将她全身都摸透透了,就差还没有攻进本垒。 三人都是姑娘,脑袋一想刚刚的画面,脸都烧红得要冒烟了。 「静儿,昨天,我跟叶师兄都觉得王爷好像察觉到什么,如果,我是说如果让他知道一切的事情呢?」谢盈咬着下唇说着,她好害怕,再这么交换身分,万一哪天擦枪走火,出了事,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唐麟静边说边开始穿上道具。 她今天得是唐麟希,天济盟昨天已送来消息,易城水师提督已有行动,这一、两天可能就会有一场硬仗要打。 她将这事儿告诉两人,并提醒道:「今晚入夜后,你们跟这艘船上的大多数人都会先坐小船离开,至于留下来的武功跟水性都极佳,你们不必担心,届时,将海面上的自家人救上船就行了。」 「你跟王爷非留在这里不可吗?届时,这船会被炸掉的。」谢盈还是担心他们的安危。 「这么多年来,为什么抓不到伍德开?就是因为他老奸巨猾又谨慎无比。我跟王爷要是离开,就怕他那一群手下不动手了,那我们耗时耗力布局这么久岂非白做工?」 两人也明白,但要她们不担心也不可能。 唐麟静已经换装成唐麟希,她看着在她的穿越人生中,一直视为亲姊姊的谢盈跟花小紫,「我答应你们,我跟王爷都会很小心的,还有……」她想了想,还是坚定的开了口,「等这件事结束之后,我会做一个决定,是否要将一切真相告诉王爷,需要考虑是因为一旦坦白了,唐麟静就永远不会改名当苏宁,她会留在韩靖身边,与他共度一生,苏宁帐户上的钱,也得重新分配,我可能只留部分,其他的全都给你们跟师兄。」 「你爱上王爷了,是吗?」花小紫笑咪咪的问,她其实乐见这样的发展,一个女人还是有男人依靠比较重要。 唐麟静俏皮的吐吐舌头,「要不爱上他,好像有点难,而且,只要想到为了自由就必须离开他,我都会反问自己,还有可能在茫茫人海中遇到一个像他这样的男人吗?」她摇摇头,「答案是否定的,所以,我一直坚持要的自由人生,相较之下,好像没那么重要了。」 只是,她虽然想得很清楚,但免不了还是感到不安,毕竟这一生还很长。 「这真是太好了!」谢盈真心替她感到高兴。 「嗯,要不爱上王爷很难,这点我认同,我长这么大,看过的男人中,王爷是最好看又最聪明的,好像每件事都在他的掌握中,那种自信丰采更是吸引人。」花小紫用力点点头,随即一楞,又急急的红着脸儿道:「我可没有爱上他喔,他是静儿的,而且,他很爱静儿,这里亲亲又那里摸摸……」 「好啊,花小紫,你竟敢糗我!」 「我有说错吗?那你问问谢盈,她也是人家的妻子,问她是不是也被亲亲又……」 「花小紫,你再胡说!」 三个姑娘打打闹闹起来,不过,她们也不忘压低音量,就怕隔墙有耳。 只是她们都不知道,隔墙真的有耳,她们的悄悄话完全落在舱门外某个内功精湛的男人耳里。 韩靖满意一笑,转身离开。 这一天,每个人都可以察觉到韩靖的好心情,但大家的解读是,因为明天可能就是关键一役,结束后,大家都可以不再紧绷的过生活了。 这一夜,在如墨夜色的遮掩下,一艘艘小船从岸边靠近天佑号,天佑号则陆续下了一堆人,他们改乘小船,缓缓离开。 随着天空渐亮,船上留守的数人十分警戒,其中包括韩靖跟唐麟希,两人同在舱房内。 韩靖凝睇着她,「希弟刚刚应该跟静儿一起走的。」现在无论她是什么装扮,在他眼中她就是唐麟静。 唐麟静楞了一下,好笑的看他一眼,「我可是银龙王,怎么能跟静儿走?再说了,从一开始我们哥儿俩就说好一起留在船上打这场硬仗,王爷今曰怎么一直要我走人?」 那是因为我之前不知道你一直一人分饰两角啊!韩靖心疼的看着她。 蓦地,外头传来几声示警的讯号弹,随即又是砰的一声轰然巨响,船身突然一阵剧烈摇动。 韩靖面色一凛,「你待在这里。」他迅速奔出舱房,上了甲板。 有人出声大喊,「大家小心,水兵开炮了,不是海贼开炮啊!」 韩靖一抬头,一枚炮弹再次从对面旗帜绣着易城水师图样的巡逻船破空而来。 又是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但同样没有击中船身,却炸起高高的浪涛,让船身严重倾斜,人与物都东倒西歪的翻滚,咚咚落水! 远远的,还有另一艘船乘浪而来,速度极快。 但炮弹声再起,船长也跑到甲板上喊,「快跳下船啊!」 甲板上一片混乱,不少人紧急闪避,但后方另一艘战船接近,船上的人拿着刀,身上都是一身水兵的服饰,只是个个黑巾遮面。 第三十一章 「水兵又如何?水师战船又如何?我们还不是照样抢过来,看看,这身兵服穿起来多有意思,兄弟们,不用客气,反正杀人劫财的都是水兵,哈哈哈——」 一名带头的人刻意大声的说了这一段话,事实上,这段话也是为了日后脱身用的,若是船上有人未死,这段话就是他们的保命符了。 至于抢到的财物,他们也会将货物搬上官方巡逻船后,再由自家人将另外几艘伪装成海盗船只的小船往各条小河道逃离。 等到一段距离后,他们又伪装成老百姓,返回主运河,届时,地方官再怎么查,也找不到海贼,自然也查不到已被好好藏在朝廷巡逻船内的官银。 「是吗?水兵又如何?水师战船又如何?我们还不是照样抢过来?易城水师提督说这一段话也不怕闪了你的舌头?」 一道黑影飞掠,该名带头的人只觉得眼前一闪,他的蒙面黑巾就被人扯了下来,露出他的真面容。 此时,宁晋渠上还有急欲避开海贼的其他船只,船上人定眼一看,有人认出他的面容,惊叫出声,「真的是易城的水师提督啊!」 接着是更多的怒吼声,「太可恶了!官家劫财啊!」 「该死的!」水师提督脸色一变,立即扯了身边人的黑布再度遮面,一边往后退一边大吼,「把船全部炸沉了!一艘都不准留!」他怒气冲冲的飞身回到自己的船上。 韩靖看着唐麟静一个飞身就在他身边站定,他蹙眉,「不是要你别出来?」 「我们是哥儿们,怎么可以你在甲板上,我在舱房里,不是应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吗?」 她笑着说完,可是下一瞬砰砰砰的爆炸声此起彼落,其他船只迅速驶离,但天佑号船大,载重太多,躲避不了,虽然天佑号原本就预定会被牺牲掉,只是韩靖跟唐麟静都没想到他们会遇到一个疯子,竟然这么无法无天的放炮。 「水师提督,你不要你的五十万两白银了吗?」唐麟静凝聚内力一吼。 原本急着要让这些看到他真面目的人全都葬身水底的水师提督一听,脸色一变,理智瞬间回笼,急着大吼,「别用炮了,银子在船上啊!」 来不及了!一连多发炮弹,好几颗都炸在天佑号上,船身被炸开,火花硝烟四起,再加上炸在水面上的炮弹,引起的巨浪波涛汹涌的撞击船身,韩靖跟唐麟静连站都站不稳,蓦地,船身陡地倾斜,一块碎片急速射向唐麟静,韩靖脸色一变,迅速飞掠到她身前,那块碎片狠狠撞击他的胸口,他闷哼一声,猛地吐出一口血水,随即跟着被破坏的船身沉入水里,意识也逐渐模糊。 此时,江水混浊,再加上被重击,韩靖在神智不清之余,隐约看到一抹白色身影趋近。 唐麟静心急如焚的潜入水中后,就将身上碍手碍脚的道具全扔了,那些鬼玩意儿严重影响到她游泳的速度,所以此刻,她身上仅有一件单薄中衣。 她游到韩靖身边,见他眼眸紧闭,她的心陡地一痛,将唇靠近他。 他视线模糊,只见到白影过来,突然有柔软的唇贴近他的,下一瞬间,一股热气缓缓渡入,那人一边将他往水面上带。 唐麟静自己都快没气了,她的胸腔都疼了,更甭提这全身冰寒刺骨的感觉,但她仍硬撑着,托着韩靖往上游。 两人浮上水面后,战局已变。 水师战船及巡逻船上,天济盟的旗子已挂上去,水师提督及他的水兵们跪在船上一角,而甲板上密密麻麻清一色都是深蓝窄袖袍服、手臂处用金线绣有「天」字的天济盟帮员。 唐麟静放心一笑,大口大口换气后,再吹出三长两短的暗哨声。 另一艘天济盟的中型船已往她这边过来,一脸忧心的叶宽站在船首,他身后还有其他人。她连忙将韩靖放在一块飘浮过来的木板上,她不能让其他人看到应该跟两个丫鬟在一起的齐威王妃如今落海,还仅着一件单衣。 在确定叶宽将韩靖救上船后,她很快的再度潜泳到另一边,一看到谢盈跟花小紫的小船位置,她连忙游向她们,迅速翻身上船。 两人急急的将她带到小舱里,迅速为她换上衣服。 「你怎么变这样?当唐麟希的那些道具呢?」 「我以后都当不了哥哥了。」那些道具都是师父做的,整个王朝就那么一套,如今都葬送水里了,不过她微微一笑道:「但不重要了,我以后只当静儿。」 谢盈跟花小紫也笑了,她们知道,她已经做了决定。 【第十章】 虽然一切都做了最妥当的安排,但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像是突然失去理智的水师提督就是一个变数,但他现在也被席高跟袁七押着返回皇城,虽然路途遥远,但有了他,就能将伍德开那只老狐狸的尾巴揪出来,也因为人证太重要,韩靖还派了十几名精兵暗卫沿途护送。 那一战有惊无险,一切仍重回韩靖的掌控中,而他在让叶宽救上船后,就醒过来了。 当下会到几乎昏厥的地步,一是那一击飞射的碎片力道不小,还打中某个穴道,再加上瞬间落入冰冷江水,才让他这向来威风凛凛的齐威王也有些狼狈。 此刻,他们一群人平安无事的住在易城的避暑山庄,至于修堤坝的五十万两白银仍由天济盟另一艘外貌朴拙的货船载运续往北川,船上载运的并非一开始外界以为的药材、瓷器及牛皮等。 至于被炸沉的天佑号,那一箱箱沉重的箱子内装的其实全是石头。 韩靖的伤已经让大夫看过了,只是皮肉伤,并无大碍。 他在书房里,处理完一大堆后续事宜后,拿起毛笔,很快的写了封信函,交给一旁等待的暗卫,「用最快的速度送到皇上手里。」 「是。」该名暗卫慎重的将信收到怀中,立即退出去。 韩靖吐了一口长气,微微一笑,公事处理完,是该去处理私事了。 他步出书房,空气微凉,他抬头看着蓝蓝的天空,是个有阳光的好天气。 他经过亭台楼阁、假山流水,来到一座精致院落前,他眼中浮现笑意,走了进去。 「王爷。」谢盈跟花小紫向他行礼后就退了出去,两人相视而笑,因为唐麟静准备要招了。 韩靖踏进阳光洒入的屋内,就见唐麟静躺在床上,他朝她走近。 唐麟静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她原本坐在床上的,但一听到他的脚步声,她竟下意识的躺平,再闭眼装睡。 他走到床边坐下,看着斜照进来的阳光就落映在她白晰的脸上,让她的皮肤看来近似透明,而那又卷又密的睫毛微微颤抖,泄露了某人只是在装睡。 他微笑,陡地俯身靠近她。 他靠近了,均匀的呼吸还轻拂在她脸上,痒痒的,让她有点想打喷嚏。 蓦地,他的唇瞬间攫取她的,她诧异的张开眼,却看到他闭着眼睛,她连忙再闭上眼眸,努力调匀气息,就怕被他察觉她根本是装睡。 但她随即发现,他在吐气,就像她昨天在江面下为他做的,所以,他怀疑她? 知道她是救他的人? 韩靖嘴唇勾起,缓缓的离开她的唇,「还想装睡?若是如此,我想进行下一步了。」 唐麟静倏地睁开眼睛。 「我都知道了,你一人当希弟又当静儿。」他原本想再刁难她,或是假装生气,像是说什么这样好玩吗,她跟叶宽、谢盈跟花小紫联手将他耍得团团转等气话,但此刻,美丽动人的她躺在床上,一副秀色可餐的模样,他不想再浪费时间了,只想补过洞房。 但他要再亲下去时,他的亲亲爱妻瞪大了眼,吓得坐起身来,「你——你说什么?」 他重重的叹口气,坐到床上,再将脸色苍白的她抱在怀里,「如果我说我们先洞房,我再回答你所有的问题,如何?」 「不行!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上船前?还是上船后?」 「这点很重要吗?我们刚经历一场生死劫难,不是应该先庆祝一下吗?」说着说着,他又啄了她的红唇一下。 「不行!你说,到底是上船前还是上船后?」唐麟静很坚持。 聪明如他,哪里不明白她想知道什么,若是上船前,那事情就大条了,代表他将她跟她的师兄姊耍得团团转。 「我们还是先圆房再来讨论这个严肃的问题。」韩靖最后决定道。 「你太可恶——」她知道了,他在上船前就知道了! 但他没给她太多时间愤怒,他吻着她、抚摸她,温柔又狂野,还用有些沙哑的低沉嗓音轻唤着她的名字,「静儿……静儿……」 第三十二章 一声又一声的,将她的心都给叫融了。 她的身体在他的爱抚下,发烫着、颤抖着、酥软着。 他听着她一声声的娇吟,在她准备好时,让她成为他的人。 她粉脸上的泪,压低的哽咽声,他以温柔的唇轻吮,以唇轻抚她动人的娇躯,直到低泣声由呻/吟声取代。 狂乱的激情后,韩靖抱着她往卧房的后方走去,在一屏风后方,是另一扇门,门一开,就是一座引了温泉水的白玉大浴池。 赤、裸的两人直接进到浴池泡着,唐麟静某个地方的不适总算舒缓了些,难怪人家说初夜会痛,还真不是普通的痛。 韩靖满足的抱着她,看到她不太敢将眼睛对上自己的眼睛,更是觉得好笑,「希弟如此娇羞,我还真不习惯。」 「我是静儿。」她只敢看着他的胸膛,果真在古代生活太久,连自己的老公她都不敢从头看到尾。 他喜欢她此时展现的羞涩,他轻抚着她白玉般的后背,「日后,别再当唐麟希,刚刚过后,你的肚子里也许已经有我们的孩子,不适合再打打杀杀了。」 「爹那边怎么办?你知道我是为什么……」 他点点头,告诉她,在发现她一人分饰两角后,他就在半夜去找了莫老太医,不管隔天就要上船。 他从他口中得知,她小小年纪的就过得多么辛苦,更有好几回惨遭亲生母亲的毒手,小命都快没了,而且,就算一人分饰两角,大多时候,还是以唐麟希的身分在活着。 「那时候,我还冲动的想上侯府扭断你父母的脖子,或是质问他们怎么可以如此对待你,但我忍住了,他们毕竟是你的父母……」韩靖低头吻了她的唇一下,「我心疼你,也更爱你,天知道我真的喜欢过希弟……」 听到这里,唐麟静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承认我小小的报复一下你跟叶宽他们,当然,我也知道叶宽跟谢盈是夫妻,所以,我还没坏到拿捉奸在床来报复你们。」 「那太差劲了!」她瞪大眼。 「所以我才这么值得你爱,一点都不差劲。」他像是想到什么,突然坏坏一笑,「不对,应该这么说,‘要不爱上我,好像有点难。’」 唐麟静难以置信的瞪着他,「你偷听我们说话!」 「你心里藏了那么多秘密,我是等着、期待着你对我打开心门,所以我很高兴听到你们那天的谈话。」韩靖将赤裸裸的她再度拥入怀中,「出嫁从夫,我会着手安排让唐麟希消失,银龙王也一样,从今而后,只有唐麟静。」 好吧!这男人再度出现唯我独尊的霸气,但这一回,她只感觉到甜蜜,也好,她本来就不想再变男变女,也没道具可以变了,她的师父早已云游四海,要找到人难了。 稍后,韩靖将她从浴池里抱起来,回到床上。 他将她牢牢的拥在怀里,闭上眼眸,「养精蓄锐。」 「为什么?」她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不解的问。 「等会儿还有第二回合。」韩靖笑说。 唐麟静的粉脸顿时涨红,「不……不行……」 「你那儿还痛,我可以再等等。」他张开眼睛,深情凝睇,但笑得很邪恶。 她的粉脸发烫了,肯定连耳根子都红起来了,可是,怎么办?他俊脸上有着一抹邪魅笑意,怎么看怎么顺眼,帅得无法无天。 这个人,是她的丈夫呢! 漆黑的天空开始飘雪,是今年的第一场初雪,而这一晚,也是她跟他的洞房花烛夜。 「他知道?」 「他知道?」 「他竟然知道!」 此三声,依序是谢盈、花小紫跟叶宽在知道韩靖早在上天佑号前,就察觉唐麟静变男变女的秘密时,心里惊讶的高低程度! 叶宽气得牙痒痒的,但能怎么样?堂堂齐威王,耍了你\''阴了你又怎样?也不能算帐! 后来,叶宽这个气直到两年后唐麟静生了一对龙凤胎才消,那一年,他跟谢盈也添了一个女儿,再加上十个月前生的男孩,也凑了一个「好」字。 花小紫也不知道是哪时候入了袁七的眼,半年后,小俩口也欢喜成亲。 不过,那些都是后话,如今先回头来看。 伍德开这个老奸臣,在水师提督被押送到皇城与他对质后,西安公府被抄家,其他家眷,除了已下嫁给杜宇轩的伍妍丹外,都被贬为平民百姓,至于其他一干罪犯,还有皇宫中的耳目也一一被判罪入狱,伍德开的金银岛也收归国有。 唐麟静与韩靖住在璞城,那是一个临海城市,繁荣却宁静,有许多峡湾,很像唐麟静在现代去过的挪威,这里也跟挪威一样,人口不多,居民个个亲切善良。 韩靖的父母伉俪情深,对她也很好,这是她穿越后觉得最幸福的日子。 另外,天济盟已经没有银龙王了,黑王成了收费最高的护航者。 靠航运吃饭的人都听说,就在齐威王偕妻及妻舅返回璞城那一次,与水师提督等水兵伪装成的海贼对战时,银龙王率领天济盟手下立即前往救援,虽拯救了齐威王一行人,但也不小心中了炮弹,重伤落水而亡,连尸首都找不到。 但银龙王的离世,海贼反而消声匿迹,原来,天济盟与朝廷水师联手,一起护卫运河行船的安全,听说,功劳最大者就是韩靖,是他从中说服,进而让天济盟点头加入朝廷旗下,当今皇上还因此赏赐他不少。 只是,每当天济盟的旗帜在运河上方随风飘扬时,行经的船只还是会想到神秘的银龙王。 时间一天天过去,隔年春天,皇城传来一桩恶耗。 庆安侯府世子唐麟希在一次远行时,马车不慎坠崖,事后,当地衙役搜寻到一具残破尸首,庆安侯府派人前往认尸,后来侯府隆重的办了一场后事,一个月后,侯府人去楼空,无人知道唐介谦带着疯魔的妻子去了哪里。 谁也没想到,唐介谦带着谢彩容千里迢迢的来到璞城的齐威王府。 时值盛夏的午后,阳光正烈,富丽堂皇的大厅里,一干闲杂人等都被屏退,一室寂静。 韩靖、唐麟静坐在一边,唐介谦坐在另一边,从窗户透进来的阳光落在他枯槁削瘦的脸上,让他看来更像个六旬老头,但被抬进来斜躺在另一长榻上的谢彩容仍然美丽,只是她像个睡美人般熟睡。 唐麟静神情复杂,她从未想过还会再见到父母。 此刻,她也很庆幸公婆回去皇城探望奶奶,她不希望他们看到这荒谬的一幕,也不想让他们左右为难,不知对她父亲无理的请求是答应还是拒绝。 「王爷,请你帮帮忙,就让静儿穿个男装,假扮希儿,一次就好,求求你,我已经无法可想了,你岳母她思念希儿太甚,没看到他,她只想寻死,可是希儿已经死了。」 唐介谦心急如焚的拱手请求,说到最后,甚至激动的站起身来。 没有人可以安慰他伤心的妻子,她天天哭着求他,不管他怎么跟她说儿子死了,她都不信,后事办了,她仍不信,只一再哭求他带她去见他。 他没辙了,也快被她逼疯了,所以他答应她会带她来找希儿,也因为到璞城路途遥远,一路上她几乎都被喂食药物昏睡。 相较于他的激动,韩靖看来很冷漠,说的话更是答非所问,「本王不想以身分压人,尤其是自己的岳父,但若有必要,也不是不行的。」 唐麟静被他的话给噎了一下,怎么也没想到他说得出这样的话来,而且还是一副清冷到生人勿近的模样。 「王爷可以用身分压我,要我跪下也行,只求你答应我的请求。」唐介谦还真的双膝跪下。 韩靖黑眸一眯,「你以为跪了就有用了?」 「王爷……」唐麟静不忍的开口。 「不许心软。」韩靖马上瞪她一眼。 她没有,只是这么多年来,她愿意听从父亲的话变男变女,完全是想代替原主尽孝,毕竟若没这个身体做依靠,她这穿越来的魂魄也只能四处飘泊,所以她仍想说几句话。 她走上前,弯身将唐介谦扶了起来,「爹,你还是带娘回去吧,我记得你说过,女儿,终究是别人的。」 唐介谦脸色一白,「你在恼爹,爹知道,你才会连一封家书也没有,可我……」他痛苦的回头看着仍躺在长榻上熟睡的妻子,表情挣扎,最后像是下定决心,他回过头来,眼神凌厉的看着女儿,「静儿要是不肯帮忙,爹会去向衙门举报,大义灭亲的说你就是诈死的银龙王!」 第三十三章 虽然外头谣传银龙王死了,但他知道齐威王的王妃还活着,银龙王又怎么可能会死。 「爹不是认真的吧?」唐麟静难以置信。 「我是。」唐介谦低沉一吼。 唐麟静的眼睛被热泪刺痛了,她也不该心痛的,但她真的心痛如绞,「爹似乎忘了,天济盟现在已在朝廷底下,为皇上所用,维护宁晋渠及沿海的安全,你暴露静儿的身分又如何?」 唐介谦也知道,但他想不到其他方法了,他硬着心肠道:「没错,皇上不仅不追究,还会大大的奖赏你,届时,你声名大噪,那些曾因你被压制而蝴不了口的海贼们肯定会恨你入骨。」 盈眶热泪顿时滚落脸颊,她忍无可忍的怒道:「爹,虎毒还不食子……」 唐介谦也是无计可施了,「爹也不想的,但还是有两全其美的方法,只要你肯再度成为希儿……」 「够了!」唐麟静心痛的吼道。 「不够,爹是认真的,爹会……不,爹已经找好了,如果你不答应,就会有人将这个消息传出去,那些海贼们对你记恨在心,一旦有机会,他们就会找上你,你的生活再也无法安宁,包括知情的齐威王,也会受到牵连。」唐介谦狠毒的说。 唐麟静气得身子微微颤抖,她早知道爹一旦牵涉到娘的幸福,什么人都只是一坨屎!但她没想到会过分到这种程度! 此时,韩靖从椅上起身,从容的走到她身后。 「数月来,王爷促成朝廷与天济盟联手阻断那些海贼们的生机,让他们无法抢钱劫货,一旦他们知道静儿的真实身分,你还是她的夫婿,你以为他们会放过你、放过静儿吗?!」长长的一席话,唐介谦是看着韩靖说的。 只是,从他开口说了要举报女儿是银龙王的话后,韩靖的表情就变得太过沉静,不见喜怒,自然也没有任何惊愕,他只是走上前,将心痛落泪的妻子拥在怀里,温柔的拭去她脸上的泪珠。 「王爷,你听到我说的话没有!」唐介谦见他毫无表示,忍不住又吼道。 「岳丈以为本王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妻子?」韩靖懒洋洋的看着他笑道。 「什么?」唐介谦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有一个人,岳丈一定想见见他。来人,把人带进来!」韩靖对外头喊了一声。 席高、董信先走进来,接着,就见到袁七拖着一名手脚都被绑着的男人走进来。 「唔嗯唔嗯……」男人的双眸布满血丝,嘴巴被塞了团布,无法开口。 唐麟静对他可眼熟了,「杜宇轩?」 唐介谦先是难以置信的看着狼狈不堪的杜宇轩,再脸色发白的看着韩靖,「怎么会?」 「惊讶吗?唐介谦……」韩靖一脸鄙夷,连岳丈也不喊了,他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儿,「你也不必喊他爹了,唐介谦请杜宇轩帮忙的代价就是,他会想方设法的让杜宇轩好好的玩你一回。」 她脸色刷地一白。 唐介谦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吞了口口水,「不完全是这样的……」 「对,不完全是这样,因为,唐介谦想到要将你就是银龙王的消息说出去的人必须要有点身分地位,外人才会相信,」韩靖放开妻子,走到唐介谦面前,冷声道:「所以,他想到曾经心仪于你的杜宇轩,以为他是个正人君子,遂将你扮银龙王的前因后果说给他听,天真的以为就算你屈服了,愿意再扮唐麟希,他也会因为爱过你,基于保护你的心,保守这个天大的秘密,没想到……」 「他大错特错,杜宇轩是个人渣,反而用这个秘密来威胁他。」唐麟静不知该说什么,但她的一颗心已经彻底凉了。 唐介谦已经羞愧得抬不起头来了。 杜宇轩仍「唔嗯唔嗯」的发出模糊声音,双眼愤恨的直直瞪着韩靖。 「我已经看够他的嘴脸了。」韩靖看了席高一眼。 席高明白的上前点了杜宇轩的穴道,他立即昏厥过去,袁七随即又像拖垃圾般将他拖了下去。 唐介谦脸色苍白的看向韩靖,「王爷要怎么处置他?他可是老镇国公的嫡长孙。」 「错!他是禽兽!」韩靖答得斩钉截铁,表情充满厌恶,「我的人查过了,被他拿鞭子、小刀、绳子、蜡烛活活凌虐而死的女子少说也有数十人,包括嫁入他府中一个月就突然暴毙的伍妍丹。」 闻言,唐麟静一脸错愕的看向他,「伍姑娘死了?她怎么会嫁给那个人渣?」 韩靖轻叹一声,「伍德开嗜钱如命,镇国公府捧了一座小金山当聘金,不管伍妍丹死活不肯,他都将她塞进花轿嫁了,一个月后,镇国公府就对外宣称她病死了。」他再看向已然吓呆的唐介谦,冷冷的道:「你知道你差点将自己的女儿推入什么样的人间地狱吗?」 唐介谦情绪混乱,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可怕的事? 「对外,你要说什么就随你说,本王都有能力让那些话烟消云散,至于杜宇轩会被扔到高山上,那里的野狼群一向凶狠。好了,本王的话说完了,你跟你的妻子,本王不愿意也不屑招待,走吧!」韩靖下了逐客令。 但唐介谦好像没听到,他脸色发白的看着女儿,愧疚的哽咽道:「对不起,静儿,我不知道杜宇轩是那样的人……」 「就算不知道又如何?一个父亲让已经嫁人的女儿去陪别的男人,是要她身败名裂?还是要她在被玷污后投河自尽?爹,你始终忘了你不仅仅是一个女人的丈夫,也是一个女儿的父亲!」唐麟静盈盈含泪的眸子瞅着父亲,心痛的说。 唐介谦没想那么多,他从来只先想到妻子……他顿时苦笑,没错,他永远只想到妻子,忘了他的人生里还有其他人,忘了他还是一个女儿的父亲。 「我不会再来打扰你们了。」 唐介谦神情落寞的带着妻子离开了,他打算找个地方,守着疯魔的妻子,在未来的某一天,若他也能疯了,或许就是老天垂怜。 韩靖看着唐介谦一行人离开后,带着静默不语的唐麟静回到让金色阳光照得亮晃晃的房间。 他注视着她,向她说明,自从得到庆安侯府人去楼空的消息后,他就派人去找她的父母,没想到因此得知唐介谦做了什么荒唐事。 「静儿,没在一开始就让你知道,是我思忖再三后才做的决定,」他抱着她,声音有些沙哑的道:「我想,若不让你看清楚你父亲对你这个亲生女儿能狠绝到什么程度,你有可能会再次心软,再次的委屈自己,所以,我让你看、让你听,也让你落泪,但我的心是不舍的。」 唐麟静静静的依偎在他怀里,她能理解他的做法,毕竟,她一人饰二角的岁月着实太长了,这中间就是堆迭了太多的心软及委屈。 「你怨我吗?」韩靖有些担心的问道。 她摇摇头,她想到在天佑号上他不惜舍身替她挡住危险,再想到这一次…… 这个男人,从一步步接近自己,再逼自己为朝廷效力,再到喜欢上她,在乎起她,一直到现在保护着她,不让她受到任何人的伤害,穿越的十几年人生,她一直认为身边少一个为她披荆斩棘的兰陵王,没想到,峰回路转,老天爷真的派了一个给她,还可以终身受用,她怎能不感恩? 他勾起嘴角,深情的看着她,「在想什么?」 唐麟静凝睇着他,俊美的男人很多,但要像他这样,天生就有一股不容亵渎的尊贵与傲气,让人不自觉屏息凝视的,只有他,能住进她心房的,更只有他一个,她双眸熠熠发亮,真心的道:「我在想,靖哥哥长得真好看。」 韩靖低笑出声,「我知道。」 她微微一笑,「那靖哥哥又知道我是多么不容易才能与你相遇吗?」 「错了,是我刻意与你相遇的,只是那时候我并不知道你是个假男人。」 也对,是他刻意与穿越时空的她相遇的,多么奇妙的缘分,她的心口暖暖烫烫的,情不自禁主动啄了他的唇一下,「静儿谢谢靖哥哥刻意的相遇。」 「我比较喜欢另一种感谢。」他黑眸浮现笑意。 两人依偎着,温柔的亲吻着,说着呢喃爱语。 他们都知道,幸福将会永远持续下去…… 【全书完】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