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鹰钺》 第1章 小试身手 正值浅冬,时而细雪漫漫,时而大雪纷飞,天气严寒,教人难受。 雨雪迎打而来,段少胤的头发被吹得紊乱,他挺直身板,手持缰绳,策马趋前。慕容琴一袭素色的罗衣长褂,头挽凌云髻,飘然若仙地坐在他的身旁。她秀眉细长,双瞳清澈,虽不施胭脂,但一颦一笑俱美艳动人。 段少胤撇过头来,露出苦笑道:“为何不入内避寒,莫非这车厢莫是装饰用?” 慕容琴银铃般娇笑起来,反问道:“那你为何不进去呢?” 段少胤耸肩道:“那谁来掌车?” 慕容琴眼波流转,不以为然道:“这一路上安稳,仅有一条道路,你便是放手不管,这马儿也不至于乱跑。” 段少胤将身子凑近寸许,故意触碰到她白腻的玉手,展颜一笑道:“莫非你是在暗示我可作入幕之宾?” 慕容琴白了他一眼,抿起薄唇,娇嗔道:“你可请检点些,路上还有其他人,若被人瞧见你无礼之举,传了出去该怎么办?” 段少胤仰天长笑道:“这就对了,现在的我是你的下人,若让身为主子的你受风寒,要是被人发现的话,岂不说我失职了吗?” 慕容琴鼓起脸颊,冷哼道:“既然你是下人,那你怎能违抗我的命令?” 段少胤摇了摇头,无奈地耸起胳膊。马车飞快地走出林中小径,匆匆来到山脚下,正要切正路之际,一旁树丛窜出一道人影。 段少胤见状一惊,倏地勒马,将马车停定在道路旁。段少胤凝注前方,问道:“敢问阁下是什么人,为何在此拦阻?” 黑衣人不理会他的问话,径自将将目光移至到幕容琴的身上,沉声道:“你就是人称天下第一琴的琴夫人吗?” 慕容琴从容自若,蹙起黛眉,冰冷道:“江湖虚名,不足挂齿。” 黑衣人嘴角轻微上扬,讥笑道:“既然你承认是幕容琴,那就请死在这里吧!”语毕,黑衣人抽出腰间长剑,将剑路荡开,欺身而来。 段少胤脚尖轻点车座,身子轻轻一掠,凌空拦住了黑衣人。黑衣人剑法一展,凌厉骇人,迅如脱兔一般。可惜天外有人,黑衣人本以为胜券在握,能将其捅成马蜂窝,孰料段少胤身似鬼魅,形似云雾,啪地一声,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姿用两指夹住剑身。 黑衣人双眼圆瞠,当场一怔。他将长剑转去别处,斜削直刺,转瞬之间又攻出五剑。他剑法变招虽快,但力劲尚缺,段少胤相搏数招之后,很快就看破其剑路。 段少胤落至地上,他剑眉星目,英姿飒爽,身上气势宛若千军万马,令人慑服畏惧。双方互视半刻,黑衣人耐不住性子,双脚有如装上机簧,疾跳而来。 段少胤沉住气息,不疾不徐,后发制人。只见他健腕轻旋,掌影不断,有如狂风骤雨,朝黑衣人扑面而去。黑衣人俨然招架不住其猛烈攻势,向后一个大跃,扔出竹筒,阵阵白雾立时蔓延开来,掩住了彼此视线。 段少胤心中一懔,深怕此招有诈,警觉地退至马车旁,一手挽住慕容琴的纤腰,一手架势准备迎敌。 良久之后,烟雾款款散去,那黑衣人早已不在。 慕容琴远眺前方,担忧道:“这人武功甚高,倘若没有你在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段少胤苦笑道:“江湖中比你武功高的人可不算少。” 慕容琴嗔怪地横他一眼,故作生气道:“哼,段公子武功盖世,小女子敬佩不已,这样总行了吧?” 段少胤替她披上雪白貂裘,伸手下探,搂紧她的腰肢,捉弄地微笑道:“犯不着闹别扭,若论姿色你才是第一。” 慕容琴听得心花怒放,娇笑道:“你就只会油嘴滑舌。”她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对了,你可知那人的来历?” 段少胤沉吟半晌,无奈地摇了摇头,轻叹道:“他看似胡乱变招,实则掩盖武学,我本想探他虚实,无奈被他跑了。” 慕容琴螓首低垂,惋惜道:“没能抓到他确实可惜了。” 段少胤冷静道:“虽然没有抓到他,但也掌握了线索,不算是全无收获。” 慕容琴困惑道:“此话何意?” 段少胤微笑看着她,柔声道:“你可记得我们为何而来?” 慕容琴从广袖里抽出一封信笺,轻笑道:“当然记得,我们此次前来,正是为了替金老太君祝六十大寿。” 段少胤摆了摆手,点头道:“这条路直通金蟾岛,路程不过十里。你前几日捎信给金蟾岛,告知其今日会到,这人便埋伏在此等候。既然他知你会来,又清楚你这时出现,那这人肯定跟金蟾岛脱不了关系。” 慕容琴问道:“说来说去,这人究竟是谁?” 段少胤挠了挠鼻子,望着冷冽的天空,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但这人武功在中上水平,比他好的人不少,但也绝不会太多。而且他故意隐藏武学,这表示他若使出本门武功,定会被人发觉他的身分。” 慕容琴思忖半晌之后,叹道:“线索虽有,但也不明确。” 段少胤苦思良久,仍想不出原因,叹道:“最重要的是,他为何要杀你?你一向深入简出,平时担任乐师弹琴,理应不与江湖中人结仇,他杀你的用意为何?” 慕容琴幽幽道:“这只怕只有他知道了。” 两人抱持着不解之惑,重新回到马车上。马车穿过狭长的石桥,笔直地往坐落在江上的金蟾岛驰去。来到金蟾岛入口,下人总管盲阿七杵着拐杖,闻声而来,走上前恭敬地问道:“敢问来人是谁?” 慕容琴作揖道:“妾身乃慕容琴。” 盲阿七躬身回礼道:“原来是琴夫人,有失远迎,还望恕罪。”盲阿七笑道:“时间尚早,不如琴夫人先去附近晃晃,待到午时鸣钟,再前来入住也不迟。” 段少胤懊恼道:“我们还有行囊。” 盲阿七浅浅一笑道:“不必担心,我会安排下人拿去别院。”言罢,他吩咐几声之后,多名下人七手八脚上来,几人将马车牵走,几人将行囊卸下扛在肩上。 第2章 龙凤榜 两人横竖闲着无事,听从盲阿七的建议,决定在附近游晃一番。金蟾岛占地甚大,岛屿树林环绕,山峰跌宕起伏,处处美景,令人称羡不已。由于它坐落江上,三面环江,还能欣赏到渔帆船影、森林山崖与湖水相互辉映之美景。 两人走了一会,忽闻涧泉水流声传来,顿时好奇心大起。来到声音落下处,一道身影伫立在岩石上,远眺底下水池。段少胤认出此人,他正是卧龙子。卧龙子转过身来,浅笑道:“我本以为金蟾岛的人会找不到你,所以发不出英雄帖,想不到他们还是找到了你。” 段少胤苦笑道:“他们没找到晚辈,晚辈此次是跟人而来。” 卧龙子目光移至慕容琴,恍然道:“原来是这样,难怪人常说擒贼先擒王,要擒住你这轻功一绝的小贼,委实要从身旁佳人下手。” 慕容琴赧然垂首,故作镇定道:“卧龙先生说笑了,我们不过是朋友。” 卧龙子捋了捋胡子,笑道:“在外人眼中,你们只是朋友,但在某些人眼中,你们可不是只有这层关系。” 慕容琴玉颊烧霞,抿唇道:“恕妾身愚昧,不明白先生此意。” 卧龙子知道她以冰清玉洁着称,脸皮必然很薄,故也不打算调侃她。他看了看段少胤,露出微笑道:“幸好你来了。” 段少胤露出困惑之色,问道:“前辈找晚辈有事?” 卧龙子解释道:“此事明为祝寿,暗地则是较劲。各派人士聚集于此,免不得比武切磋。我与华凤夫人所封的龙凤榜,榜上之人多半来此,恰好成了江湖中人觊觎的目标。” 段少胤闻言一懔,双目透出无奈。所谓的龙凤榜,便是武林两大前辈卧龙子与华凤夫人审视各大门派英雄豪杰,将十位绝世高手列入名册,并记载其惯用武器。龙凤榜虽不分男女,但武德不佳不列入,暗器与用毒也不作数。 他们两人俱是武林前辈,德高望重,当年龙凤榜一出,震荡江湖,人人为了挤入排名无所不用其极,纷纷下出战帖,荡出一场腥风血雨之争。段少胤眉宇一轩,叹气道:“说到此事,晚辈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前辈勿再将晚辈列入龙凤榜之中。” 卧龙子不动声色道:“为何这般说?” 段少胤无奈道:“晚辈平日行踪不定,若那些人要引我出来,定要用非常手段。晚辈广为人知的好友有两位,其一是沈三飞,若他非总捕快身分,江湖中人忌惮官府,怕是早已被人虎视眈眈。其二是玉面佛,他武功深不可测,一般人拿他没法。” 卧龙子略一沉吟,瞥了慕容琴一眼,苦笑道:“你说了这么多,无非还是担心她,她才是你的死穴对吧?”慕容琴闻言芳心窃喜,羞赧地别过俏脸,不敢瞧两人。卧龙子正色道:“你可知我与华凤夫人,为何要共同撰写出这龙凤榜?” 段少胤摇头道:“还望指点一二。” 卧龙子极目远眺,一字字徐徐道:“其中原因主要有二。其一是为了私欲,毕竟能将武林中人列名,多少获得成就感。其二是为了消弭纷争,故出此下策。” 段少胤沉下面色,苦笑道:“其一晚辈尚且明白,其二甚是不解。” 卧龙子哈哈一笑,大手一挥道:“在你们眼中,或以为龙凤榜的出现,导致武林掀起一股惊滔骇浪,死伤无数。但在我与华凤夫人两人的眼中,却是恰好相反。正因有了这标竿,人们追逐名利,定朝他们前行,彼此之间反而减少纷争。” 段少胤沉吟片晌,叹道:“可这么一来,苦的却是名册上所列之人。” 卧龙子不以为然道:“利弊同行,不可分之。这些人虽被觊觎,可也享受名利,榜上其余九人均在武林中立下根基,可谓家大业大,寻常人也不敢轻易冒犯。” 段少胤摸了摸鼻子,自嘲道:“但我并非如此。 卧龙子从容道:“但你可知道,你这独来独往的行事,反而使你更受到华凤夫人青睐。由于你行踪飘渺,捉摸不定,其他人找不着你,更难发生争斗之事。” 段少胤大感不妥,忍不住道:“无论如何都不能将晚辈撇除吗?” 卧龙子微抬脸庞,凄然一笑道:“就算我允诺,华凤夫人也不可能答应。再者,这龙凤榜本意是列出绝世高手,若为此隐瞒事实,岂非本末倒置?” 段少胤明白多说无益,也不打算再迫他了。他叹了口气道:“晚辈明白了。” 卧龙子看他如此懊恼,心中不禁涌出些许愧疚。他干咳一声,岔开话题道:“听闻北辰不败正在指点金家公子金持国刀法,不妨你们也去凑个热闹如何?” 段少胤惊诧道:“你是说金蟾四天王的金持国?” 卧龙子点了点头,微笑道:“据说金持国身为岛主金元宗之子,承袭刀法,乃后起之秀。今日表面上是切磋,暗地却是欲与北辰不败拼出高下,好夺去其龙凤榜之名。” 段少胤好奇心大起,问道:“他们在哪?” 卧龙子浅笑道:“就在前面的小树林,你带着琴夫人不宜疾奔,你们慢走便可。”卧龙子身子一掠,整个人飞出数丈,转瞬之间便消失在他们前方。 慕容琴见卧龙子远去,撇过头来,苦恼道:“唉,都是我武艺不精,把你给累惨了。若非如此也不必提心吊胆,为我担忧,使你难以在武林中大展身手。” 段少胤不以为然道:“得你一女,夫复何求?那些俗事怎样也比不上你这俏佳人。”段少胤抱住她盈盈一握的腰,将她搂入怀中,轻吻她脸蛋一口。 慕容琴挨入他胸膛,仍是满脸歉疚道:“可是你武学荒废,你不后悔吗?” 段少胤洒然一笑道:“谁说我荒废了?”他双目凝视慕容琴,正色道:“恰巧相反,我为了能好好保护你,反而更加钻研武学,精进功法。” 慕容琴瞧他一脸神采飞扬,目光如电,看似没有说谎,不禁放下心来,露出微笑。段少胤看她容色稍缓,又将她的纤腰搂得更紧。 第3章 飞鹰钺 两人往小树林前去,走了一会儿,两人来到卧龙子的身旁。放眼望去,前方三十尺许处,便是北辰不败与金持国两人持刀对立,互相对峙之姿。北辰不败背脊直挺,宛如铁剑。他那魁梧的身躯,给人一股雷霆万钧之感,教人不寒而栗。 金持国一声冷喝,闪动身形,挥舞手中浑天刀。一声震响迸开,碎石飞激,尘土四散,地上土壤被掀开一大片。骚动过后,一条人影飞身而来,刀光剑影,刀尖火光乍现。北辰不败双目透出寒光,身子一旋,虽是后手,却急攻而去。他手中金狮刀狠狠一砍,左截胸膛,右劈肩头,刀影带风,彷佛饿虎扑羊,既快又准。 金持国犹如初生之犊不畏虎,催起浑厚的纯阳内力,丝毫不避开刀势。北辰不败展开绝学狂风刀法,风卷残云的刀影迎面扑来,快如疾风,猝不及防。 金持国挥刀迎敌,但他有心无力,竟被其强烈威势压下。他牙关紧咬,额上沁出汗珠,数招之间,节节败退。金持国身形急闪,退至身后数丈之处,摆出防御架势。 一旁的段少胤双目一亮,金持国的架势乃是金蟾岛的血蟾刀法,由他父亲金元宗所创。据说此招狠辣,十分可怕。趁着两人尚未交锋,段少胤又将余光瞥至北辰不败。他兴趣盎然,很想知道北辰不败会如何破招。 片刻,北辰不败笑道:“今日能见到血蟾刀法,不往我特地前来。”金持国不受其挑拨,仍是一言不发,催促内力。他的双颊有如蟾蜍吸气膨胀,有规律地吐呐真气。霎那间,金持国弹出数丈,凌空一跃,刀风飕飕,直袭而来。 北辰不败双眉一挑,身子骤动,斜劈一刀,刀势凌厉凶猛,转瞬之间攻出十多招。金持国挡住一刀,已是满脸通红,狼狈之状,更遑论后续刀势。 北辰不败手中金狮刀一个刀圈未完,第二个刀圈已生,金持国终究捱不住,踉跄跌步,退后数步。他手中那柄寒铁铸成的浑天刀虽未放下,但明眼人均知胜负已分。 北辰不败瞧他满头大汗,战意失去,身子骤旋,收刀卓立。金持国不甘心地咬牙道:“北辰前辈不愧为天下第一刀,晚辈自不量力,还望恕罪。” 北辰不败气定神闲,傲视着他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无须搁心。” 金持国躬身作揖,告罪一声,面如死灰地匆匆离去。卧龙子见状,拊掌轻笑道:“看来北辰堡主宝刀未老,再战十年,未尝不可。” 北辰不败转过身来,双目一瞪,语透不悦道:“明人不说暗话,你特地前来于此,只不过是想确认我是否仍继续担起这天下第一刀之名,对吧?” 卧龙子尴尬一笑道:“北辰堡主说笑了。” 北辰不败忽见段少胤身影,目光闪动,沉声道:“想不到在这遇见『飞鹰钺』,看来我这趟确实来对了。恰巧方才意犹未尽,不妨你我来较量一下。”段少胤正要推托之时,慕容琴轻扯其衣袖,微一摇头,示意让他别拒绝。段少胤耸了耸胳膊,颔首道:“好吧,那就让晚辈领教金狮刀之威。” 卧龙子眼睛为之一亮,双手负后,凝神看向前方。他所制定的龙凤榜,虽然榜上十位俱是绝顶高手,但基于诸多考虑之下,他并未细分其高低。今日能见两人对决,对他而言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段少胤取下腰间囊袋,抽出惯用武器飞鹰钺。飞鹰钺乃是子母鸳鸯钺,前刃长,后刃短,兵器大小正合手掌的把握,出刃无声,刃如疾形。 北辰不败面色一沉道:“今日便让我会会你这天下第一钺。”他手腕一扬,执刀而来。他发招前毫无征兆,出手一击招式迅速疾快,浑厚有力,光是刀风已可破人体肤,毁人毛发。 段少胤以轻功闻名天下,身子一闪,侧退一步,避开此招。北辰不败脸色微变,立时再急攻三刀。刀势刚烈,石破天惊。段少胤身法迅快奇诡,但闻刀风飕飕,匹练的刀光漫天洒落而下,但仍未伤到他半分毫毛。 卧龙子捋起胡须,他深知两人尚未使出杀招,前面招式,不过试探虚实。北辰不败深吸一口气,收慑心神,再次将金狮刀展开,劈刀而来。段少胤看了数招,心中一懔,北辰不败刀刀致命,对准要害而来。旁人来看,这已非单纯武学切磋,而是殊死之战。 段少胤不敢轻敌,手中飞鹰钺东劈西转,迂回往前。北辰不败鲜少与这兵刃为敌,对此大感头疼。不单如此,段少胤的身法来去如电、令人捉摸不定,也令他无从出手。 北辰不败深谙一寸短一寸险,他把心一横,甩出手中金狮刀,猛挥数刀,让对方不敢轻易靠近。卧龙子也认为段少胤会知难而退,先拉开数尺,重整态势。孰料他反其道而行,伏身而上,手中双刃一旋,硬是对拚拆招。 北辰不败催起内力,铮铮数响,双刃交击,结果令卧龙子大惊失色。段少胤攻势不虚,竟与北辰不败两相抵消,甚至余势未退,颇有长江后浪推前浪之姿。 段少胤身形一侧,欺上三尺,他所练的月牙诀与狂风刀法大相径庭,狂风刀法乃是以浑厚内力为基,猛烈的刀招为辅。月牙诀却是以迅捷身法为基,刀法虽骇人却不霸道,伤人于无形之中,可谓暗杀之最。 北辰不败未闻刀风扑来,子母鸳鸯钺已迫近寸许,讶然之余,北辰不败挥刀拍开。但子母鸳鸯钺左右互搏,有两刃优势,他虽弹开一柄,另一柄随之而来。 北辰不败急收宝刀,但收招急促,下盘露出空隙,段少胤一腿踢去,北辰不败踉跄几步。段少胤虽未踢实,但北辰不败也因此心存戒心,不敢再以浑厚内力凌人。 隔了半晌,正当两人打算再次出刀,远处忽闻钟声鸣起,顿时划破树林静寂。段少胤立时收刃,作揖道:“此为午时之钟,不若暂时休战如何?” 北辰不败浓眉一轩,沉吟半晌后道:“好,那便依你所言。”话音甫落,他身形一晃,横掠三丈之远。卧龙子回头看向段少胤,含笑道:“真是英雄出少年,令我大开眼界了。”他微一点头,告罪一声,旋即拂袖离去。 第4章 八雅之士 雪地上的阳光升起,照在慕容琴那清澈的眼波,也映出温柔的笑容。她盈盈而来,手里拿着件雪白绒的斗篷,轻披在段少胤身上,甜笑道:“你流了一身汗,小心着凉了。”段少胤轻拍她的脸,挽住她纤细的身子,柔声道:“你看似很欢喜,发生什么好事了?” 慕容琴脸上微红,娇羞道:“每当你与人比试,脸上总带着一股自信,教人着迷。” 段少胤苦笑道:“你就不怕我输吗?” 慕容琴轻声道:“比试总有胜败,输了就输了,又怎么了?” 段少胤叹了口气,摇头道:“本该如此,但方才北辰不败目透杀意,招招凶险。” 慕容琴娇躯剧震,哑然失声道:“怎么会呢,难道你得罪了他?” 段少胤看了看前方,淡然道:“我想卧龙子前辈也瞧出端倪了,北辰前辈武功已不如我,方才打算孤注一掷,以死搏命。幸亏钟声响起,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慕容琴心中大讶道:“他武功已不如你?” 段少胤点头道:“他并非因衰老而输,反而内力沉稳,更胜昔日。但我武功精进更快,他引以为傲的内力都与我持平,遑论身法我占居上风,他毫无胜算。” 慕容琴不解道:“可是你看来并不从容。” 段少胤双手负后,轻描淡写道:“江湖传言,北辰不败已悟得新刀法,名为狂狮九斩,比起狂风刀法有过之而无不及,我不敢贸然出手,便是忌惮此招。” 慕容琴惊道:“这招如此厉害?” 段少胤两手一摊,苦笑道:“这招可怕之处在于,我从未见过。兵法有云,出奇制胜,有些招式虽后继无力,但初见惊艳,倘若他出此奇招,我一时半会难以拆招。” 慕容琴双手搂住他脖子,歉然道:“我不该迫你去与他对决。” 段少胤知她心生愧疚,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抚。倏忽间,他心念一闪,笑道:“方才你说我比武时散发迷人风采,那你可知你何时最迷人?” 慕容琴美目轻眨,柔声道:“弹琴之时?” 段少胤凑到她耳旁,轻啮她圆润的耳珠,细语道:“当你与我共阅琴谱之时。” 慕容琴立时双颊生霞,连耳根都红透了。她秀颔垂得差点碰到胸脯去,羞窘道:“要是让人听到这轻薄话儿,那该怎么办?”不等他回应,慕容琴猛地挣脱他怀抱,赧然地横他一眼,径自往山上别院而去。 两人来到山上的金府,盲阿七命下人领他们去别院。甫至主房,慕容琴前去翻找行囊,从里酘取出一见绫罗抹胸,扔到了段少胤手中,笑道:“要看琴谱便看,我可不阻你。” 段少胤望着抹胸后方绣字缝制的琴曲,大感尴尬,苦笑道:“看来今日我无缘共谱一曲,只得孤身饮酒到天明了。”言罢,他转身离去。 慕容琴目露讶色,在他尚未跨出门坎之时,低呼道:“你恼我了吗?” 段少胤转过身来,走到他前方,将抹胸还给她,洒然一笑道:“我怎会恼你,我只是想去看我那间客房罢了。” 慕容琴低垂螓首,抿起薄唇,娇嗔道:“你还须回客房吗?” 段少胤心中一热,凑近少许,享受到她呵气如兰的气息,微笑道:“你的话中意思,莫非是要留我下来过夜吗?” 慕容琴侧过俏脸,喜孜孜道:“脑袋是你的,你要怎么想,我又怎能干涉。”两人闹得不可开交时,外头忽闻脚步声,沈三飞进入屋里,双目一亮,大笑道:“你果然在这里。” 段少胤惊道:“酒鬼飞,你怎知我在这?” 沈三飞耸了耸胳膊,径自坐下来,倒了杯茶笑道:“江湖人人俱知,琴夫人自守寡以来,几乎不让男子近身,甚至把婢女都遣去,孑然一身。我听金蟾岛的下人说,琴夫人与一名男仆乘车而来,我立时就猜到是你。” 段少胤恍然大悟,不由摇头苦笑道:“你有时还挺机伶的。” 沈三飞不以为然道:“开什么玩笑,我好歹也是总捕快,你也未免太小瞧我了。” 段少胤瞧了瞧他,眉开眼笑道:“那沈总捕快,前来这里又是为何?” 沈三飞哈哈大笑,欣然道:“你身子难道是铁打,不用祭祀五脏庙?现在正值午时,我刚路过厅堂闻到佳肴香味,特地找你一同用膳,顺便见见其他江湖豪杰。” 段少胤皱眉道:“我不惯应付这般盛宴。” 沈三飞轻松地道:“你放心好了,此次寿宴为期半个月,各路豪杰陆续而来,时间不一,有些人甚至不会相见。你们来得早,厅堂不过十来人。就算真受不住,大不了谎称身子不适先行退席,他们能奈何什么?” 段少胤瞧他洒脱性格,不禁莞尔一笑,欣然道:“说得对,我怕过谁了。”三人并肩而行,前往厅堂。 厅堂坐落在别院之中,四处均是婢女,见三人到来,作揖领路。三人甫到门口,便感受到一股不寻常氛围。入座之后,这诡谲气氛更是加深,所有人目不斜视,默不作声。 过不多时,他们总算明白了原因。厅堂中央被披上白布,白布下方是具死尸,难怪大家面对佳肴饭菜,毫无胃口,连筷子都不提起。不知何时,玉面佛走到段少胤身旁,佯装替慕容琴斟酒,轻声道:“死者是王棋。” 伫立在慕容琴一旁的段少胤,哑然失声道:“你是说八雅士的王棋?” 玉面佛叹道:“正是。”他犹豫半晌,续道:“王棋被发现在金蟾岛岸旁,全身浮肿,俨然炮水已久。他背后有一剑孔,估计是致命伤。” 段少胤瞥了他一眼,纳闷道:“王棋虽不是武功盖世,但也颇有所成,怎会让人一剑杀死,而且还是从后方偷袭。” 玉面佛呷了一口酒,懒洋洋地道:“这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自从他的尸体出现之后酒变难喝了。若你有空我们不妨去别处饮酒如何?” 第5章 王棋之死 段少胤正要回话,却被金蟾夫人打断。金蟾夫人环目一扫,目光落至慕容琴身上,叹道:“琴夫人特意来此用膳,金蟾岛备感荣幸,无奈王棋遇害,坏了雅致,还请勿见怪。” 慕容琴乌眸一黯,幽幽道:“王老先生为何而死?” 金蟾夫人正容道:“此事金蟾岛定会追查到底,还请琴夫人不必挂心。” 慕容琴沉思半晌,将稍早遇袭一事说出来,众人闻言哗然。本来正在饮酒的云烟老人,放下手中的铜制旱烟,皱眉道:“王棋遇害,琴夫人遭袭,两人俱是八雅士,莫非袭击之人是针对八雅士而来?” 金蟾夫人双目一闪,问道:“云烟前辈可有头绪?” 云烟老人吸了口烟,吞云吐雾一番,徐徐道:“金蟾夫人可曾听闻过玄武会?这组织在三年前迅速崛起壮大,其中成员擅长使剑,他们杀人不眨眼,强取豪夺。他们专杀武林中人,窃取身上宝物和武功秘籍。方才检查王棋尸首时,他身上本该有份棋谱却消失了,怕是被人给夺走了。” 金蟾夫人惊诧道:“云烟前辈怀疑是玄武会杀人取物?” 云烟老人点了点头,叹道:“王棋身上棋谱,那可谓他毕生心血,价值不斐。素闻琴夫人身上有绝世琴谱,郝老九有一本酿酒大全,这些俱是珍宝。” 金蟾夫人双肩一颤,忿忿道:“好胆!玄武会竟欺人太甚,在金蟾岛大开杀戒。” 身旁的金持国跳出来,作揖道:“娘亲,我们不能放任玄武会这般杀人,请容许我率人亲查此事真伪。倘若真是玄武会所为,孩儿定不会轻饶。” 身为金家三公子的金广目也拱手抱拳,附和道:“娘亲,这事若真针对八雅士而来,我们定要保全其安危,孩儿建议派人严守在八雅士所居别院外,寸步不离。” 慕容琴闻言一懔,秋水盈盈瞥来,故作镇定道:“金蟾夫人,妾身懂得照顾自己,此事便不劳烦金蟾岛了。” 金广目不以为忤道:“琴夫人,此言差矣。玄武会来势汹汹,胆敢犯我金蟾岛,定有万全准备才是。既然琴夫人来作客,我们怎能让宾客身受险境,这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金蟾夫人颔首道:“琴夫人,我有一票擅武的婢女,可供你差遣。” 慕容琴抬起玉脸,美目闪动着自信,笑道:“金蟾夫人不必挂心,并非妾身不爱惜性命,实乃妾身已备有随员,他可保证妾身安危,故不须金蟾夫人费心。” 金蟾夫人皱起眉头,转头看向慕容琴身旁的段少胤,问道:“素闻琴夫人洁身自爱,平日不让男子接近半步,甚至不雇用下人。这位公子衣着看似不像下人,不知是什么人?” 慕容琴淡然一笑道:“他是妾身的朋友,因此程跋山涉水,路途遥远,故请他来驾御马车,顺带保护妾身安危。” 金蟾夫人灼灼的目光打量了她一会后,大感困惑道:“琴夫人一向不近年轻男子,怎会跟他是朋友?” 慕容琴浅笑道:“试问谁认识朋友,是以男女而分?” 金广目耐不住性子,沉声道:“此人或许是琴夫人朋友,可他能保护琴夫人吗?对方既然能轻易杀死王棋,武功定是不凡。方才琴夫人所述袭击,或许只是对方没料到反击,故稍微大意了一下。待他们重整态势,区区一个朋友,又能如何应对?” 慕容琴俏脸平静,悠悠道:“妾身愿将性命交托于他,这便足够了。” 金持国皱眉道:“常理来说,我们也不便迫琴夫人,可事关重大,还望琴夫人三思。不若这样好了,倘若琴夫人这位朋友能让我们信服,我们便不加派人手。” 慕容琴轻啜一口香茗,薄唇轻翘,笑道:“那便依金大公子所述,还请赐教。”金持国大感讶然,他没想到慕容琴这般从容自在,彷佛胜券在握。他看向段少胤,看不出他的来历,不禁困惑万分。 金广目问道:“我们该如何比试?” 慕容琴瞥了段少胤一眼,彷佛在说“剩下的交给你处置”一般。段少胤露出苦笑,挪步寸许到厅堂中央,笑道:“素闻金蟾四天王威名,在下有幸窥见,实属荣幸。” 金广目没想到段少胤竟点名他们,为之愕然。他怔了半晌,干咳一声道:“好,别说我们仗人多欺负人少,我们四人你任挑一人。” 段少胤笑道:“那就金四公子好了。” 金多闻从后方走出来,手握三叉戟,冷冷道:“若你以为我是么子,武功最弱,那么你怕是要后悔莫及了。敢问胜负如何判定?” 段少胤笑道:“十招之内。” 金多闻哈哈一笑道:“原来如此,你接我十招是吧?” 段少胤摇头道:“不,是我十招之内若无法败你,那便算是我输了。” 金多闻双目精光一闪,大叱道:“好狂妄的口气。”段少胤转过身来,走到慕容琴面前。慕容琴像是明白什么,将胭脂红片递出,段少胤伸出食指轻划一撇,旋即回过身来,伸手示意金多闻随时可以开始。 金多闻觉得自己被人看轻了,一股怒火油然而生,双手持戟,摆开架势。唰地一声,寒芒刺眼,一道鹰钩般的银光,伴随风声电击而来。 段少胤他身子一转,竟悄然移开七尺,轻功堪称一绝,令在场众人大惊失色。段少胤身影闪动,连闪数次,金多闻一招未中,目透惧意,掌心不自觉沁出冷汗。 段少胤左手捏剑诀,欺身而来,一缕锐风,直袭金多闻的颈子。金多闻浑身发颤,身形本能向后闪避。他重握三叉戟,正打算重新出手,忽闻一声喝道:“胜负已分。”众人撇头看了过去,说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卧龙子。他手握羽扇,露出淡然一笑。金多闻不悦道:“卧龙子前辈,我戟未落,身未倒,何来胜负已分之说?” 卧龙子轻瞥了他一眼,不以为忤道:“你摸摸看自己的脖子。” 众人循他视线瞧去,瞠目结舌,一时不知该说什么。金多闻大感不妥,摸了脖子一把,手指竟出现一道胭脂红印。金多闻惊骇道:“这、这是?” 卧龙子叹道:“倘若那是刀刃,你已死了。” 金多闻想起段少胤用手涂抹胭脂一事,顿时面如死灰。金蟾夫人惊魂甫定,看着段少胤,骇然道:“你究竟是什么人?”要知道金蟾四天王虽是武林新秀,但武功均不俗,也颇有后浪追起之姿。段少胤竟在一招半式之间取胜,这实在令人费解。不光是金蟾夫人,在场众人面面相觑,彷佛活见了鬼。 段少胤作揖道:“在下段少胤。” 金蟾夫人倒抽一口凉气,颤声道:“你就是『飞鹰钺』段少胤!” 第6章 南宫剑神 慕容琴褪下罗裙衣裳,卸下薄如蝉翼的亵衣,月光从窗户透进来,一大片银粉般洒在她雪白胴 体上,宛若缎子般发起亮光。屋内设置架子床。床身为四角立柱,床门由罩扇拼成,其余三面设矮围子。上雕花鸟浮龙纹,雕工精细,甚是高贵典雅。 慕容琴的秀发柔顺垂下,身子仍未干透,隐约传来沐浴后的香气。她掀开帷幔,抬起玉腿踏入床上。段少胤端坐在床上,抬起头来,仔细凝视她美丽的脸庞。慕容琴伏入他怀中,发出银铃般笑声,耳语道:“今日你还真风光,杀了他们锐气。” 段少胤搂着她滑腻的身子,捏了捏她的鼻子,既好气又好笑道:“表面乍看风光,实则暗潮汹涌。今日我得罪了金蟾岛,他日被挟怨报复,那也只能算我倒霉了。” 慕容琴横了他千娇百媚的一眼,容色黯下,轻叹道:“我知你行事低调,但我也不愿让他们派人跟在我身旁,这件事你总该明白。” 段少胤耸肩道:“当然明白,我也不肯让他们派人来。倘若那些人待在半夜门外,听见我们亲嘴儿的声音,琴夫人清冷的形象岂不在一夕之间破灭?” 慕容琴玉颊霞烧,不依道:“哼,才不会这样。”她想起了什么,无奈道:“你也知道先夫是死于朋友之手,为此我很难再相信他人。就连昔日身旁婢女,我都逐一遣走了。眼下除了你以外,我不会让其他人接近我半步了。” 段少胤心中一荡,伸手抓紧她的玉手道:“你放心好了,我定会保护你。” 慕容琴喜孜孜道:“有你这句话,死而无憾。”段少胤情意涌现,抬起她的秀颔,吻了她下唇一下。霎时间,窗户啪地一声被敞开来,旋即阖上。段少胤停下作怪的手,倏地朝她打了个眼色,慕容琴微一点头。她清了清嗓子,隔着帷幔问道:“是什么人?” 那人用低沉嗓音答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老夫乃南宫天枫。”段少胤闻言一懔,南宫天枫号称剑神,乃武林中富有威望的前辈。他暗忖道,这样的人为何而来? 慕容琴也有相同困惑,大惑不解道:“南宫前辈乃武林泰斗,名剑山庄受人赞扬,为何前辈未经下人通传,深夜闯入妾身的闺房呢?” 南宫天枫淡然道:“监守自盗之人,何来兴师问罪之理?”慕容琴闻言大感愕然,正要回话之时,段少胤截口道:“看来前辈所找之人是晚辈,不知有何要事?” 南宫天枫不动声色道:“老夫有一事相求。” 段少胤淡然道:“能得到前辈青睐,实属晚辈荣幸,还请前辈在外稍待片刻。”南宫天枫低呼一声,身子斜掠,悄然跃出门外。段少胤转过头来,轻抚慕容琴的俏脸,露出一丝苦笑。两人不敢让南宫天枫久候,稍作更衣,便匆匆出门。 南宫天枫负手在后,凝视着段少胤,沉声道:“老夫今日前来,是希望你助我练剑。” 段少胤一脸茫然,问道:“为何如此突然?” 南宫天枫仰望夜空,面色一沉,神情凝重道:“你可知我的宿敌也来了?” 段少胤皱眉道:“你是说东方前辈?” 南宫天枫略一沉吟道:“东方印人称剑圣,剑法与我齐名,故为宿敌。当年龙凤榜为了不让同一种武器专美于前,故在我和他之间择一。自此之后,东方印闭关苦练,精进剑法,目的正是要与我一决雌雄。” 段少胤长吁了一口气,露出无奈神情,苦笑道:“剑法我虽也有涉猎,但自问不及两位。前辈找我一同练剑,只怕难有成长。” 南宫天枫不以为然道:“剑只不过是工具,执着手中的兵刃,那便是画地自限。倘若我所创剑招只能破剑法,未免贻笑大方。” 段少胤沉思半晌,问道:“前辈打算怎么做?” 南宫天枫扬起白眉,健腕轻旋,手中那柄荒龙剑倏地迸出万丈剑芒。他低声道:“若要更上一层楼,首先要有个旗鼓相当的对手。” 段少胤点了点头,似是明白他的意思,径自取出飞鹰钺。高手对峙,虽一言未发,手中兵刃却早已充满肃杀之气,令天上星月黯然无光,绝世美人为之失色。 南宫天枫屏气敛神,将真气凝聚丹田。霎那间,在寒冷的夜里,他忽觉鲜血奔腾,面对同样是高手的段少胤,他喜悦地双手一颤。 南宫天枫仰天一喝,反手一剑,朝向段少胤刺了出去。这一剑迅急凌厉,段少胤还来不及思索,出于本能地闪身避开。南宫天枫再刺一剑,看似简单一剑,剑招变化多端,令人眼花撩乱,不知剑尖落至何处,无从防御。 段少胤稍不留神,左肩衣襟被划开,碎布落入地面。段少胤心中大讶,南宫天枫剑法虚幻无形,千变万化,绝不能像对北辰不败一样,硬碰硬与他拆招。 段少胤身子如游鱼般掠入屋脊,南宫天枫也随之跟上。段少胤心念一转,左手一扯斗篷,雪白绒的斗篷向南宫天枫压下。南宫天枫虚晃身子,避开斗篷,朝前方刺出一剑。 此剑恰巧入段少胤设好陷阱,他俯身而下,宛如趴在屋瓦上一般匍匐而行。咻地一声,他滑入下方,身子一旋,绕至南宫天枫后方。 南宫天枫也不是省油的灯,他转手一挥,剑光如镜,锋利且寒冷。段少胤若要闪避,已是万万来不及。他把心一横,陡然向前一挺,南宫天枫没想到他竟擅入剑圈,再挥一剑,打算将其逼出剑身外。 段少胤来如电势,速度竟比暗器还快,凌空挥出手中飞鹰钺,旋转数圈。南宫天枫架剑格档其攻势,无奈段少胤宛若陀螺,藉由旋身之力,刀刃不曾间断。 南宫天枫被逼得无可奈何,只得一掠四丈,先行退后,重整架势。段少胤哪会放过他,他将其中一个的刀刃掷出,南宫天枫用剑拍开的同时,他倏地掠至前方。 第7章 指点一二 南宫天枫尚未回过神来,刀刃已抵至他咽喉,仅仅寸许。双方俱知胜负已分,南宫天枫退至院子,收剑挺立。 段少胤也拾回飞鹰钺,将其收起来,含笑作揖道:“晚辈以掷物巧胜,难登大雅之堂,还望前辈海涵。” 南宫天枫沉声道:“输便是输了。” 段少胤仰首道:“前辈在深夜决战,为免惊扰他人,故意不用内力,只凭剑招。倘若前辈搭配内力展开剑势,晚辈未必能投机取胜。” 南宫天枫默然半晌,大笑道:“好个虚怀若谷,胜不骄败不馁,现在年轻人能像你这般胸襟只怕世间少有了。不瞒你说,卧龙子的龙凤榜上,另外九人之中,老夫只服三人。” 段少胤被勾起兴趣,问道:“敢问是何人?” 南宫天枫沉声道:“当今的武林盟主上官孤,他手中玄狼锏沉重如铁,使起来却如鹅毛,招式变化万千,却招招沉稳,绝无虚招。另一人是空隐寺住持方丈圆空,他那柄伏虎棍,看似无刃,实则坚如盘石,他使得炉火纯青,令我好几次吃了闷亏。” 段少胤疑惑道:“还有一人呢?” 南宫天枫露出笑容,指着前方道:“那人便是你,『飞鹰钺』段少胤。你在榜上资历尚浅,年纪也最小,江湖中人均对你不信服。但凡跟你交过手的人,绝对不敢小瞧你。你的武学造诣极高,悟性很深,临敌应变的机智,教人慑服不已。” 段少胤尴尬道:“前辈过奖了。” 南宫天枫眺望夜空,笑道:“夜已深了,今日不宜再战。老夫先教你口诀,你回去复诵,他日老夫再将剑招传于你。” 段少胤大讶道:“这是前辈所创剑法,怎能传于我这样的外人?” 南宫天枫不以为然道:“若被剑招所限,那老夫便无法突破。老夫并非想传剑招于你,而是想让你学会剑招应对,老夫再从其中悟出新剑招,方能有所突破。” 段少胤皱眉道:“前辈当真要这么做?” 南宫天枫洒然一笑道:“老夫心意已决,除非你不肯助我修练。” 段少胤见他双目灼灼,透出坚定之色,不自觉受其感动,点头道:“晚辈明白了,那晚辈便恭敬不如从命。” 良久,南宫天枫口耳交传,确认段少胤背下口诀,这才欣然离去。慕容琴走上来,将地上的斗篷拾起来,披在段少胤肩上,柔声道:“我去替你磨墨,好让你记下来。”段少胤急忙遏止道:“这口诀十分重要,断不可记下。倘若有朝一日遗失,那后果不堪设想。” 慕容琴秋波流转,细语道:“那我去熬汤,替你提起精神。” 段少胤伸手探下她的腰,微微一笑道:“口诀虽为重要,但做人要及时行乐,你我周公之礼尚未履行,你忘了吗?” 慕容琴俏脸通红,跺足道:“求你别说了,让人听见怎办?” 段少胤凑前贴上她嫩滑的脸蛋,轻吻她一口,在她耳旁细语道:“那我们就去别人见不到的地方,你看如何?”言罢,他伸手牵住了慕容琴,步至房里。翌日,日上二竿,段少胤醒了过来,慕容琴完美无瑕的娇躯,仍与他交缠,不舍分离。正当他打算起身盥洗更衣,沈三飞匆匆而来,上气不接下气。 沈三飞的动作甚大,本来还沉浸在温柔乡的慕容琴也被惊醒,倏地仰起上半身。虽然隔着一道薄纱帷幔,但她身无寸缕,羞于面对沈三飞,故躲在段少胤身后。 段少胤匆匆更衣,穿上靴子,下床问道:“酒鬼飞,你是昨晚喝酒,今日宿醉未醒,走错了房门吗?哪有人像你这样,一大清早闯入女子闺房。” 沈三飞白他一眼,冷然道:“若是你不在这,我又何必闯入琴夫人房中。” 段少胤自知理亏,也不与他计较,兀自端起水盆,来到床沿旁,一边替慕容琴梳洗,一边朝他问道:“那你找我有什么事?” 沈三飞喝了口茶,定下神来,面色一沉道:“你可知道赛花夫人死了?” 段少胤和慕容琴同感愕然,前者目露讶色,后者娇躯剧震。段少胤缓过心神,纳闷道:“赛花夫人是如何死的?” 沈三飞叹道:“根据仵作说法,约莫昨晚子时被人杀害。她背上一处剑孔,脸上被刮花,死法与王棋如出一辙。” 段少胤惊道:“等等,你说她跟王棋都被刮花脸?” 沈三飞沉思半晌,立时恍然他所指之意,不禁苦笑道:“你若以为是移花接木,有人故布疑阵那可猜错了。那两人脸虽被划花,但身子特征俱符合,已确认是本人无误。” 段少胤不解道:“为何要杀赛花夫人?” 沈三飞忽然大笑道:“你是否被美人冲昏头,连记性都衰退了?昨日云烟老人不是才说,玄武会盯上了八雅士,想夺取他们财宝吗?赛花夫人从不离身的百花谱消失了,估计就是被他们取走。” 段少胤沉声道:“你当真认为是玄武会所为?” 沈三飞顿住笑声,忽觉不对劲,正色道:“难道另有其人?” 段少胤淡淡一笑道:“你仔细想想,金蟾岛是何处地方?这里上百名下人,还有家将严守,可谓戒备森严。八雅士的珍宝虽稀有,但他们为何要挑在寿宴期间,一群江湖豪杰在场,如此明目张胆杀人越货?” 沈三飞被他一提点,顿时也觉得疑点重重。他摸着脑袋,问道:“那究竟是谁?” 段少胤沉声道:“王棋和赛花夫人均被一剑刺死,伤口处在背后,你可知原因?”沈三飞思索半晌,撇了撇嘴道:“这人武功一定很高,可以绕至身后,趁其不备只用一剑,便将两人轻易杀死。” 段少胤颔首道:“不错,武功高强之人,确实能做到这事。但还有另一种方法,也可达到同样效果。倘若并非是猝不及防,而是根本没想过会被刺这一剑呢?” 沈三飞讶然道:“你是说,这人他们也认识?”段少胤双目凝视着他,叹道:“若是此人他们认为信得过,甚至是多年挚友,他们自然不会去防这人。既然他们没有防他,那即便这人武功不高,也能轻易杀死他们。” 第8章 四面楚歌 沈三飞皱眉道:“你可知这人身分?” 段少胤耸了耸胳膊,苦笑道:“我若知道,现在还用这在这与你闲谈吗?不过我认为这人多半是金蟾岛的人,否则绝不能这般神不知鬼不觉,来去自如。” 沈三飞问道:“为何这么说?” 段少胤淡然一笑道:“你自己想想,江湖豪杰聚集于此,终究是外人。既然是外人,一举一动自然就容易引人瞩目。倘若凶手是外人,便容易被下人发觉,他也难以游走各处。” 沈三飞瞧了瞧他,一脸放松道:“看来不久便能知道这人是谁了。” 段少胤纳闷道:“哦,莫非你有头绪了?” 沈三飞两手一摊,贼笑道:“我虽无头绪,但我知道你生性好管闲事,定会插足此事。这事你若肯担下来,那凶手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会被你揪出来。” 段少胤呆了一呆,苦笑道:“你未免太抬举我了。”他瞥了慕容琴一眼,轻声道:“我确实很好奇此事,但若对方目标是八雅士,那我更要在她身旁保护她。” 沈三飞尚未答话,一道人影忽地掠入,来人正是玉面佛。他轻功甚高,来无影去无踪,沈三飞尚未看清身影,他已安稳地坐在椅凳上,彷佛一开始就在这里。玉面佛瞧了他们一眼,摇头苦笑道:“此事只怕你不插手也不行了。” 段少胤问道:“什么意思?” 玉面佛徐徐道:“方才厅堂之上,盲阿七当着众人面前,说昨日王棋到访,因想观赏风景而到处游晃。王棋前脚刚走,你与琴夫人后脚便跟上,时差不过半刻。” 段少胤讶然道:“难道他们怀疑是我?” 玉面佛一字字道:“当时盲阿七未留心,直至昨日你大显威风,众人得知你是段少胤,此时他说出这些话,不免引人遐想。坦白说,这也合情合理。你轻功一绝,武功又高,倘若你要下手杀王棋或赛花夫人,那简直是易如反掌。” 段少胤皱眉道:“我不擅用剑。” 玉面佛目光闪动,缓缓道:“你若用这说词答他们,未免太过愚昧了。他们大可说你是故布疑阵,想要让人以为人并非你所杀。” 段少胤问道:“你认为我该如何说服那些人呢?” 玉面佛摆了摆手道:“对方既已先入为主,即便你说破嘴舌,怕也是徒劳无功。” 段少胤叹道:“所以你才要我去找真凶?” 玉面佛头也不抬,肃容道:“你现在有两个法子,一是找到真凶,二是离开金蟾岛。”段少胤段少胤不解道:“我若现在离开,岂不让人以为作贼心虚?” 玉面佛微笑点头,举杯将茶水一饮而尽,沉声道:“这人冒险在众人眼皮底下杀人,甚至连杀了王棋和赛花夫人,你以为他会在你走后,就此罢手不杀人吗?” 段少胤怔了一怔,懊恼道:“但这么一来,还有人会牺牲。” 玉面佛长身而起,双手倚在后方,口中喃喃有词道:“生死有命,世上每日都有人会死,他们并非你所杀,你又何必庸人自扰?” 段少胤凝注了他半晌,远眺门外道:“但我既已知他们被人杀,若我这样离去,日后想起来恐怕会有些后悔。” 玉面佛问道:“你不管琴夫人了吗?” 段少胤长叹了一声道:“在这四面楚歌之地,我只信任你们两人。” 玉面佛抬起手挥了挥,拒绝道:“你信任我们没用。圆空大师今日已抵至金蟾岛,他邀我谈论佛法,我怕是近日抽不了身。酒鬼飞虽武功不错,但他是总捕快,代表官府而来,总不能让他一直守在琴夫人门口前。” 沈三飞附和道:“况且琴夫人只信你。”慕容琴听他说得肯定,不禁羞窘起来。段少胤搂住她的香肩,懊恼道:“我不能陷她于险境。” 玉面佛故意提高音量道:“你若早日找到真凶,不就可解决此事?倘若你真怕她出事,不妨让其他人陪在她身旁。比如说你可让她待在厅堂,那里经常聚集各路人马,彼此寒暄闲谈,就算凶手想趁机下手,我看也难逃耳目,定会被人发现。” 段少胤不情愿道:“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第9章 东方剑圣 送走玉面佛和沈三飞之后,慕容琴想弹琴,段少胤便陪她步至内院的一处凉亭。铺上草席之后,慕容琴跪坐地上,抚琴一曲。霎那间,琴声宛若黄莺出谷一般,悦耳动人,令段少胤心旷神怡,彷佛忘却一切烦恼。 琴曲间奏,刚停下琴声,忽见一道人影掠至院子,伫立在池子旁的石拱桥上。段少胤不禁露出苦笑,他就算不回头,也知道来人轻功一绝,肯定是个中高手。 果不其然,他撇过头来,只见东方印目光如电,执刀停定。慕容琴长身而起,含笑作揖,旋即又坐回原位。若说八雅士到来,或许是来找她,但像剑圣东方印这等人物前来,那所找之人肯定不是她。 东方印开门见山道:“南宫天枫是否曾找过你?” 段少胤颔首道:“不错。” 东方印续问道:“他是否将剑法传于你,要你破他剑招,从而精进自身剑术?” 段少胤沉思半晌,叹道:“若东方前辈想问其剑法,那可能要失望了。” 东方印耸然变色道:“哼,若你真以为我是这种卑鄙小人,我才真对你感到失望。”他挥开宽大的衣袖,正容道:“今日前来,我与他的想法一致。” 段少胤大讶道:“这万万不可。” 东方印冷哼一声道:“你若是想说推诿之词,那大可不必了。我绝不强人所难,但我既然选择找你,就绝不在意世俗眼光。” 段少胤微感愕然,沉默了半晌,缓缓道:“我明白了。” 东方印点头道:“事不宜迟,我们开始吧!”他身形一展,就像一根枪杆子似的掠空数丈。他的剑法沉稳,内力浑厚,所刺之处剑气横窜,气势慑人。段少胤取出锐利的飞鹰钺,左手狂挑猛斩、右手剑重砍硬劈,攻守俱备。 东方印目光灼灼,神色冷淡平静,兵刃交击中,自信狂涌,剑气化作一道长芒,游蛇般直击段少胤胸膛。 段少胤夷然无惧,硬闯剑圈中央,施出近身刀招。东方印从未见有人如此胆大,刀势刁钻蛮横,一声冷喝,他手中长剑迸出一阵火花,击退的同时跃后数尺。 一寸短一寸险,段少胤乃子母鸳鸯钺高手,自是明白这点。他身子一晃,抢上前去,不让东方印拉开距离,重整态势。东方印甩手一剑,剑风呼啸而来,段少胤心下暗惊,这剑又快又急,他勉力抵御,仍被推开数步。 东方印定了定神,手臂一提,左一剑右一剑,眼见剑锋将要及身,段少胤把心一横,运功前行,宛若云中游龙窜来。东方印惊见他身法奇快,立时执剑抵挡,打算先守后攻。 段少胤见不机可失,身形再展,竟凌空循环。东方印尚未反应过来,段少胤蓄势待发,竟从下方俯身刺来。此招既快又准,东方印大吃一惊,左手撤了剑诀,右手挥剑拍出,剑气尚未发出,胸口已是一麻。他低头一瞧,段少胤的手肘击来,恰巧打中他胸膛。 东方印旋身一甩,剑气收敛,落地无声。他虽不发一语,但沉重的脸色俨然认败了。方才段少胤以手代刃,否则要是让飞鹰钺切入,那后果不堪设想。 段少胤躬身道:“承让了。” 东方印摇头叹道:“唉,英雄出少年,我该服老了。” 段少胤沉声道:“东方前辈言重了。” 东方印挥了挥手道:“我岂是三岁小孩,怎会输了要人哄疼。今日输就是输了,能输给天下第一钺的你,也不算丢人。”言罢,他跟昨晚南宫天枫一样,开始教段少胤剑招和口诀。东方印的剑法着重于形,沉稳内敛,每一招均是奥妙。 不知不觉,天色已黯,夕阳西斜,东方印这才收剑卓立。段少胤颔首道:“今日所学,晚辈定当好好钻研,绝不辜负东方前辈一片苦心。” 东方印眉宇一轩,沉声道:“听起来虽略为俗套,但若你能助我破南宫天枫,我此生便欠你一个人情。” 段少胤摇头道:“晚辈能窥见剑法奥秘,已是荣幸,不敢再奢求。” 东方印转过头去,长吁一口气道:“昨晚你与南宫天枫交手过,今日又与我切磋几回,若以你所见,你认为我与他谁会胜出?” 段少胤垂头轻叹,似是早知道他有此一问。他沉吟半晌,默不作声。虽不发一语,但从他懊恼的神色来看,东方印已明白他的意思。良久,段少胤徐徐道:“半招之间。” 东方印凄然一笑道:“好个半招,足以论败。” 段少胤面色一沉,皱眉道:“倘若前辈近日有所突破,或许能胜这半招。” 东方印朝他从容一笑,没有答话。他也是绝顶高手,要在几日之内,想出破另一人之招,这简直是难如登天。若真要钻研武学,没有数把个月怎可能有所突破,特别是站在他们这种高度之人。 东方印拂袖离去,段少胤看着他孤独的背影,心中一动,暗叹了口气。慕容琴放下古琴,走了过来,淡然道:“别给自己压力,他们不会怪你。” 段少胤叹道:“你可知他们为何找我?” 慕容琴困惑道:“不是为了破剑招吗?”段少胤双眉微轩,正容道:“对一个剑客来说,剑招中的个中奥妙即是他一生所学,绝不会轻易让人学走。他们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他们此次决战,将会有一人死去。” 慕容琴吓得花容失色,颤声道:“你、你怎么能肯定?” 段少胤面露苦色,暗叹一声道:“倘若不是这样,他们怎会把绝学交给我。他们此举,便是希望若他们任何一人死去,我能替其传承剑术武学。” 慕容琴脸色数变,问道:“可他们有各自家业,也有子嗣。南宫家的名剑山庄,东方家的灵龟岛,族人俱是使剑好手,怎会因此将武学传给你?” 段少胤黯然良久,忍不住道:“倘若他们弟子真能领悟,那今次之战,便不是他们了。他们之所以要分个高下,除了较劲意味,也有为家族扬威之意。” 慕容琴幽幽道:“你能阻止他们吗?” 段少胤沉吟半晌,摇了摇头,苦笑道:“我要用何种理由去劝阻?”正当两人面面相觑,场面尴尬之时,一名下人前来通报,说是金蟾夫人请慕容琴前去一叙。慕容琴打发了下人,回过头道:“于情于理,我都必须前去这一趟,你不会怪我吧?” 段少胤笑道:“这我正求之不得,有金蟾夫人相伴,那些歹人也不敢对你下手。” 慕容琴娇躯一震,讶然道:“你不陪我去?” 段少胤皱了皱眉头,无奈道:“我虽想陪你身旁,可是我还必须找出真凶,以免那人再次对其他人下毒手。” 慕容琴不悦道:“你是真的去找人,还是想去鬼混?” 段少胤搂住她的纤腰,轻了她脸蛋一口,笑道:“有你在身旁,我何须鬼混?”慕容琴横了他一眼,轻轻一笑,旋即转身离去。送走慕容琴之后,段少胤不敢耽搁半刻,赶忙将飞鹰钺收好之后,跃入屋上,悄声遁入黑影。 第10章 讨教几招 段少胤展开轻功奔到一栋宅邸之旁,纵身翻过围墙,见灯烛明亮,他伏身窗外,倾听房内动静。这宅邸主人,恰巧是那盲阿七。段少胤想起玉面佛今早所述,打算一窥究竟,瞧瞧这盲阿七是陈述事实,还是暗中另有所图。 喀啦一声,段少胤才刚稳住脚步,门扉敞开,盲阿七从里头走出来。他沉思半晌,忽地纵身往上一跃,掠空数丈,竟消失在附近。段少胤大惊失色,没想到金蟾岛卧虎藏龙,竟连区区下人都如此厉害。 段少胤双足一蹬,随之跟上。天下间能逃过他追踪的人,绝不超过三人,盲阿七俨然不是这三人之一,所以很快就被他追上。 段少胤踏在树梢上,俯身倚下,惊见盲阿七竟挖出双眼,令他大感惊诧。他仔细一瞧,才发觉盲阿七并未真的挖去双眼,而是将一块画着眼球的人皮布撕开。盲阿七双目瞬间光明,他左右巡视,鬼鬼祟祟,彷佛担忧被人发现。 段少胤暗忖道,这盲阿七没有瞎,那他为何要装瞎呢? 便在这时,盲阿七抽出怀中软剑,随手一甩,树木竟被刮去一大半。他深吸一口气,旋身往下一刺,树木中间霎那间被开出一个细孔,起码有三寸深。段少胤大惊失色,他忽然想起王棋和赛花夫人均是被人用剑暗杀,莫非此人正是盲阿七? 不等他定过神来,盲阿七收起软剑,再次将人皮布遮上,回到了原先眼盲模样。他再度施展轻功,离开了树林。段少胤本想跟上,但忽闻另一旁有所动静,他好奇心大起,往树林深处跃入。 不出片刻,他便循声找到了源头。原来树林之间,金多闻正跟哑婶待在一起。段少胤仔细端倪了一下,两人举止亲密,宛若母子相处,好似并非主仆关系。 正当段少胤还在思索之际,哑婶竟然开口了。段少胤离他们数十尺,虽未听闻其言,但哑婶确实说话了,而且金多闻也应声。 段少胤大感有趣,心中暗笑道,想不到盲阿七装瞎,哑婶也作哑,若有人跟他说金蟾岛还有什么腿瘸手断之人,他现在怕是打死也不信了。 段少胤本想靠近寸许,听其内容,但肚子忽地发出咕噜声,他这才意识到今天一整个下午与东方印练武,就连午膳也忘了吃,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段少胤无奈之下,只得收敛自己的好奇心,转身返回厅堂。 他稍作用膳,又四处溜达良久,待到返回别院,已是子时。他匆匆入屋,只见玉面佛坐在椅子上,轻啜酒盅,脸上带着些许困容。 段少胤尚未询问玉面佛,一旁梳妆台旁,慕容琴放下梳子,瞪了他一眼,冷冷道:“你还知道要回来,我还以为你今晚要睡在哪个姑娘房里。”段少胤尴尬一笑道:“这里的姑娘,哪一个比得上你呢?” 玉面佛拊掌笑道:“段兄既会这样说,那便表示物色过了?” 段少胤横了他一眼,咋舌道:“不须你多嘴。” 玉面佛耸了耸胳膊,露出微笑道:“也是,那在下就告退了。不过段兄还是要注意时辰,今日若非我也在场,没人送她回来,怕是今晚她要住在洛神公子之处了。” 段少胤讶然道:“洛神公子?” 玉面佛故意装作讶异,反问道:“段兄不知道吗?今次聚会主宾乃八雅士与圆空大师,身为茶代表的洛神公子当然也在场。唉呀,段兄可惜没去见他,他确实如传闻般英俊俏美,见了他一眼之后,只怕男子也要动心,更遑论女人。”说话之时,他刻意将目光瞥向慕容琴,然后才转过来看向段少胤。 段少胤自知理亏,干咳一声道:“今日多谢你了,你早些回去歇息。” 玉面佛笑道:“那是当然,我可没像沈兄一样不解风情。”言罢,他长身而起,踏着轻盈步伐离开别院。 刚关上门,段少胤走上前来,将慕容琴紧紧搂在怀中,好似深怕她会消失。慕容琴见他心里有话,却默然不语,不禁莞尔一笑。慕容琴轻问道:“你不问我对洛神公子的看法吗?” 段少胤叹了一口气道:“我当然想知道,但你若不说,我也不迫你。因为我若苦苦追问,反而显得我小孩家子气,毫无风度。” 慕容琴脱出他的怀抱,在床上坐了起来,微嗔道:“虽然你不问,但我还是要解释清楚,以免你又胡思乱想。” 段少胤脱下外袍,把她拉倒入怀,苦笑道:“那你说说,今晚聚宴如何了?” 慕容琴挨到他胸膛处,柔声道:“今日八雅士聚会,虽少两人,略显悲愁,但也不失为一场文人雅士的盛宴。洛神公子确实如传闻所述,翩翩风度,落落大方,外表与内在兼有,无怪乎世上许多女子为他着迷。” 段少胤忍不住道:“你该不会是其中之一吧?” 慕容琴俏脸微红,嗔怪地白他一眼道:“今晚聚会散去后,他邀我去房里独处,我也不便拒绝他的美意,若你朋友没来找我,我或许会住下也说不定。” 段少胤大感愕然,惊呼一声道:“什么!” 慕容琴与他对视,噗哧地发出一阵娇笑声,笑意盈盈道:“逗你玩的,你当人家是三心二意之人吗?我怎可能与洛神公子独处,更遑论住在他那。我在宴会结束后,本想去金蟾夫人那边坐坐,等你亲自来接人家,恰巧你朋友玉公子来了,我才肯跟他回来这。” 段少胤大感尴尬,却又松下一口气。他猛地抱住慕容琴,拧了她滑 嫩脸蛋一把,笑道:“想不到以清冷闻名的琴夫人,竟然也有这么俏皮一面,我今日真是大开眼界。” 慕容琴搂紧他道:“你呀,就是不信任我对吧?” 段少胤叹道:“你要知道,我身在武林之中,看惯了各式的人,有些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倘若对方有心,哪怕是在你酒里下药,你也只能任其摆布。” 慕容琴白他一眼,娇嗔道:“你当人人跟你一样吗?” 段少胤露出苦笑,默不作声,将她压伏在床上。霎时间,慕容琴下裳敞开,露出那对雪白浑圆的美腿。慕容琴玉颊染霞,闭上美目,不敢直视他,宛若乖顺的小绵羊。 第11章 横祸飞来 冬风吹来,屋里涌起一阵寒意,慕容琴虽身无寸缕,但脸上洋溢幸福的笑意。段少胤怕她受风寒,替她盖上被子。慕容琴伏在他怀里温存良久,忽地坐直娇躯,质问道:“你还未说你去哪鬼混了。” 段少胤露出苦笑道:“你怎知道我是去玩而不是办正事?”他前移少许,先与这俏佳人唇舌交吻一番,这才将盲阿七和哑婶的事,不厌其详地告诉了她。慕容琴闻言一惊,杏目圆瞠,惊呼道:“莫非盲阿七就是凶手?” 段少胤犹豫了半晌,徐徐道:“我也没有证据,不能断定是他。在这金蟾岛上,懂得武功的人并不少,只因下人身怀绝技就怀疑他杀人,这未免太过草率。” 慕容琴怀疑地道:“难道你不认为他是凶手吗?” 段少胤耸了耸肩,笑道:“先入为主的观点,很容易影响判断。你没听过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吗?不过,他应该也不是好人。” 慕容琴仰起俏脸,目射奇光,困惑道:“何以见得?” 段少胤摇头笑道:“我见过他的剑法,那剑法十分狠毒,绝非常人所练之武。再者,一个人若无做亏心事,何必要装瞎呢?” 慕容琴不自觉搂紧了他,担忧道:“那你打算怎么做?” 段少胤若无其事地道:“若他真是凶手,后方必有他人唆使,我不想打草惊蛇。当然,我也不可能放任他危害到你。” 慕容琴横他一眼,不悦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知道怎么保护自己。”她心念一闪,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对了,你方才所说的哑婶一事,这倒让我想起一人。” 段少胤问道:“想起了谁?” 慕容琴思索片晌,徐徐道:“我听闻金蟾夫人生下今广目的时候,身子忽然不适,所以无法有充足奶 水喂饱他,故找了个乳娘。金广目十分黏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至他三岁时甚至错喊她为亲娘。” 段少胤讶然道:“那金蟾夫人怎么处置她?” 慕容琴幽幽一叹道:“金蟾岛是何等地方,在江湖好歹也有威望。我记得金蟾夫人当时拿了一大笔钱,遣送那名乳娘返乡,避免落人口实。” 段少胤问道:“乳娘答应了吗?” 慕容琴摇头道:“据说这乳娘对金广目已生情感,甚至自愿无偿待在金蟾夫人身旁,只为了看金广目成长。据说过了半个月,那乳娘家中有事,所以最终还是回去了。不过,若你方才所言属实,她或许仍留在这里,而那人就是哑婶。” 段少胤沉思半晌,叹道:“这么说来,金蟾夫人让她留下的条件,或许就是让她装成哑巴,才不会把这事说溜了嘴。” 慕容琴凄然道:“她对金广目一往情深,真是难能可贵。” 段少胤抚着她粉嫩的细颈,含笑道:“号称天下第一琴的琴夫人,是否动了母性光辉?既然你这么羡慕她,何不亲身体会?” 慕容琴心中一懔,大窘道:“唉,其实我瞒着你一件事。” 段少胤移上虎躯,爱怜地搂着她们蛮腰,轻描淡写地道:“若你是想说借药草避孕一事,那就不用说了,我已知道了。” 慕容琴娇躯剧震,瞪大双眼,讶然道:“你何时知道的?” 段少胤看她受惊模样,心内涌起柔情,轻声道:“你以为能瞒我吗?” 慕容琴幽幽地瞟他一眼,抿唇道:“你不恼我吗?” 段少胤苦笑道:“我爱的人是你,又不是只为了让你替我传宗接代。你不想要孩子,我也不会迫你。只要你活得开心,我便心满意足了。” 慕容琴俏脸微红,深情地看着他,抿唇道:“我并非不要孩子,只是不想成为你负担。台面上我们虽只是朋友,暗地里我早已将你当成丈夫看待了。待你闯荡江湖觉得腻了,我会陪你一同隐居山林。若你嫌我人老珠黄,到时不肯接纳我,我也不会怨你半分。” 段少胤倏地坐起身来,将她拦腰抱起,双手抱在她背后,笑道:“傻瓜,在你眼中我是这般薄情之人吗?” 慕容琴听得欢喜,正想再与他赴巫山之际,外头传来脚步声。深夜时分,有人疾来,段少胤心想有个谱了。果不其然,木门被推开的同时,只见沈三飞伫立门前。这下段少胤也耐不住性子了,他无奈道:“酒鬼飞,你三番两次坏我好事,究竟是何意?你若想找人喝酒,我迟些再去找你,这总行了吧?” 沈三飞冷然道:“若只是喝杯酒就能解决这事,我情愿一个月不喝酒。” 段少胤心中大讶,嗜酒如命的沈三飞说出此话,那肯定发生大事了。他松开慕容琴,匆匆下床,沉声道:“究竟怎么了?” 沈三飞未答话,玉面佛也跟着入屋,双手一摆道:“有问题的人,并非是沈兄,而是你这替琴夫人送寒问暖之人。” 段少胤皱起眉头,正要询问细节,沈三飞忍不住道:“盲阿七死了。” 段少胤惊道:“盲阿七死了?”他呆了半晌,沉声道:“前几个时辰,我明明还见到他,怎么好端端地就死了?” 玉面佛不以为然道:“一个人要死,只是一眨眼工夫,何须太久?” 沈三飞瞧了瞧两人,不耐烦道:“人都死了,你们还有心情聊哲理。这次可不同了,盲阿七昨日指证你,今天就遭人杀死,金蟾夫人要我们找你过去问个清楚。” 段少胤无奈道:“我知道了。” 片刻左右,段少胤替慕容琴稍作更衣之后,便与两人一同去厅堂。一入内堂,早已有十几人坐在两侧,看似等候许久。段少胤甫至屋内,那些人撇过头来,目光冷敛,彷佛在盯着一个猎物。 段少胤凝视前方坐着的金蟾夫人,作揖道:“不知金蟾夫人有何要事?” 金蟾夫人挥了挥宽袍,冷冷道:“段公子不必迂回,想必沈总捕快已向你说明,为何要请你来这一趟了。明人不说暗话,开门见山吧!” 第12章 阿七之死1 段少胤双手环臂,淡然道:“那这可简单了,人并非我杀,在下先告辞了。”一旁的金广目倏地站起身来,指着他喊道:“站住!在诸位武林人士面前,难道你什么话都不辩解,就想这样一走了之?莫非你作贼心虚,不敢当面对质?” 段少胤耸肩道:“金三公子这话有趣了,此事与我无关,理应是你们要拿出证据,证实我与此事有关,方可定罪。为何单单一句话,就要我大费周章澄清?倘若真是这样,那我胡乱指着一个人,他岂不是要把所有行程与我说明,这也未免太无理取闹了。” 金广目哈哈大笑道:“你要证据还不简单,敢问段公子傍晚人在哪里?跟谁相伴?” 段少胤反问道:“金蟾岛风光旖旎,我孤身一人到处走走,这也不成吗?” 金多闻也从椅子上弹起来,露出凶光,喝道:“根本没人见到你在哪里,也没有人可以替你作证。” 段少胤微笑道:“金四公子,只因我身旁无人便认定我是凶手,是否太过儿戏了?” 金广目仍就不放过他,低喝一声道:“盲阿七死在屋里,来不及反抗就被人一剑杀死。你或许不知道,盲阿七自幼习武,武学造诣不弱。他所处宅院是下人寝室,少说十来人。能在宅院中来自去如,避人耳目,又可在一招半式间杀他,只怕很少有人能做到。” 段少胤尚未有答辩机会,一旁的金增长附和道:“王棋曾公开追求过琴夫人被拒,赛花夫人也传出妒忌琴夫人美貌,彼此不和。琴夫人与段公子同来,关系甚佳,所以众人猜测该不会是段公子怜惜佳人,故下此毒手。” 段少胤冷笑道:“何必假他人之口,来掩饰自己所为。所谓的传言,不过就是你们想诬赖是我杀了人罢了,犯不着拿诸位豪杰当挡箭牌。” 金广目双目眦裂,不客气地道:“既然你把话说开,那我们也不拐弯抹角了。昨日盲阿七指证你,今日就惨死,王棋和赛花夫人又与琴夫人不睦,你的嫌疑不是最大,还有谁呢?” 段少胤故意打起呵欠,慵懒一笑道:“倘若只是这样,就硬要说我是杀人凶手,那我怕是要对金蟾岛的诸位感到失望了。” 金广目怒道:“你别顾左右而言他,若不是你,那还会有谁?” 段少胤态度依旧沉着,凝视了他半晌,悠然道:“若只是三人成虎之言,那金三公子别白费口舌了。倘若你真认定是段某所为,沈总捕快也在场,你不如让他押我回衙门审问算了。” 金广目怒道:“他是你朋友,自然是会包庇你。”此言一出,在场众人哗然四起。就连原本坐在椅子上,默不吭声的金持国也大皱眉头。 要知道金广目这番话,说他与官府勾结,那可是十分严重的指控。江湖中人不成文规定,那就是对官府保持三分敬意,但金广目俨然不在乎此事。 沈三飞见他飞蛾扑火,自投罗网,心想还不好好利用一番。他清了清喉咙,故作生气貌,大叱道:“金三公子这是在说我们官府办事,均是草菅人命吗?倘若金三公子有此疑虑,那请随我回衙门,我让县太爷亲自与你谈话。” 金蟾夫人当场一怔,这不摆明和官府对立?她干咳一声,缓颊道:“沈总捕快言重了,小犬只是急于破案,想还盲阿七一个公道,绝无冒犯之意。” 沈三飞冷哼道:“金蟾夫人所言,是在说我们衙门办事不力,所以要仰赖令郎吗?盲阿七的死我定然会给个交代,但他才刚死,令郎就急于认定他人是凶手,手边又无确切证据,这未免也太草率了。” 金蟾夫人蹙起蛾眉,尴尬一笑道:“沈总捕快切勿动怒,小犬快人快语,请别搁在心上。” 沈三飞瞧了他半晌,佯装镇定道:“我这人公私分明,既然众人认为段少胤有嫌疑,那就让我好好审问他。时候也不早了,再过几个时辰就天亮,大家各自散去,早点歇息吧!” 众人见事情未果,虽心中很是不情愿,但眼下也拿他没辙,只能硬着头皮走出去。玉面佛见状,露出浅浅一笑,朝沈三飞打了个眼色,旋即跟在众人身后离开。 总算找到机会离开,段少胤当然不会放过。他抢步上前,伸手搭在沈三飞的肩上,并肩走出厅堂。良久,沈三飞带他来到柴房旁,停下脚步。段少胤笑道:“看来我没白交你这朋友。” 第13章 阿七之死2 沈三飞耸了耸肩,一脸无奈道:“若你是为了脱罪,才说出这番言论,那倒是让我受伤。我可不是为了这样,才交你这朋友。” 段少胤讶然道:“难道你也认为我是凶手?” 沈三飞白他一眼,不悦道:“你当我跟他们一样,都是脑袋不灵光之人吗?说来可笑,这些人平常自称是英雄,到处行侠仗义,结果竟比牛还笨。” 段少胤苦笑道:“他们不是笨,而是担心。” 沈三飞问道:“担心什么?” 段少胤沉思半晌,仰首叹道:“你有看到其他人的反应吗?他们并非怨恨,而是失望。因为如果我不是凶手,其他人就可能被怀疑。盲阿七是金蟾岛的人,那些江湖豪杰属于外人,自然会担心金蟾夫人对他们起了疑心。” 沈三飞惊道:“难道就因为怕自己被人怀疑,就可以这样诬陷他人?” 段少胤挥了挥手,甚感无奈道:“事实就是如此。”他环顾四周,问道:“对了,你把我带过来这里做什么?” 沈三飞叹道:“金蟾夫人怕引起下人恐慌,所以先把盲阿七的尸体移至这废弃柴房。我想说既然你在场,不如看一下,说不定能发现端倪。” 段少胤点头道:“也好。”他走进柴房里,屋内的茅草堆上,铺着一大张白布。段少胤不须过问,也知道白布底下就是盲阿七。段少胤让身旁的慕容琴去门外等候,以免她看到死人尸体会感到不适。 沈三飞将白布掀开,只见盲阿七的脸被划花,背脊上有一个显而易见的伤口,死法与先前两人如出一辙。段少胤想起盲阿七的双眼,伸手一探,发觉并未有人皮覆盖。 沈三飞见他反应古怪,纳闷道:“有发现什么异状?” 段少胤正色道:“他是名瞎子。” 沈三飞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语气透出不悦道:“我若看不出来,那我也是个瞎子了。”段少胤被他逗得哑然失笑,将稍早之事告诉他。沈三飞闻言大讶,惊道:“按照你这么说,那盲阿七本来不是瞎子?” 段少胤点头道:“不错,他非但未眼盲,而且武功不逊色。”段少胤指着尸体,叹道:“但眼前这具尸体,却是货真价实的瞎子,那表示盲阿七或许未死,可能是诈死。” 沈三飞皱眉道:“会不会其实你见到的那人,他并非盲阿七,是有人刻意假扮盲阿七?” 段少胤摇了摇头,苦笑道:“既是如此,那他为何要大费周章假扮盲阿七?倘若他要杀了盲阿七取而代之,那他不该让众人见到盲阿七已死。” 沈三飞越听越胡涂,也被搞得乱了。他摸了摸头,无奈道:“倘若盲阿七真是诈死,那他所图的究竟为何?” 段少胤沉吟半晌,沉声道:“他在这时候讹人死讯,定不会存好心。若我没猜错的话,他或许想要自由,不受束缚。” 沈三飞呆然半晌,不解道:“难道他被金蟾岛的人困住了?” 段少胤洒然一笑道:“困住他的人不是金蟾岛,而是众人灼灼的目光。你仔细想想,现在已经死了两人,倘若他是凶手,若要再出手杀人,势必被人警戒。可是若他是死人,谁会相信死人复生后杀人?” 沈三飞微一错愕,讶然道:“难道他真是凶手?” 段少胤苦笑摇头,吁了一口气道:“从目前迹象来看,他很有可能就是凶手。当日我与慕容琴来到这里,也是盲阿七指引我们去附近逛逛。当时我便纳闷,为何不让我们先将行囊安置,再让我们到处走走。” 沈三飞恍然道:“难道他也是这样跟王棋所说?” 段少胤点了点头,应声道:“不错,倘若他这样说,那王棋很可能就会落单。你看他们身上的伤口均在后方,毫无挣扎,我当时便有所怀疑,这人若非他们所信任之人,那就是他们根本不会怀疑的人。” 沈三飞心中一懔,骇然道:“他们不会提防金蟾岛的下人,更不会提防一个瞎子。” 段少胤笑了笑道:“不错,正是如此。” 沈三飞问道:“你有何打算?” 段少胤仰首叹道:“敌人在暗,我方在明,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若要抓到这只老鼠,必然要撒其饲料引诱他出来。” 沈三飞惊道:“你不会告诉我想用琴夫人当诱饵吧?” 段少胤默然片刻,沉声道:“你还想再死一个人吗?”沈三飞本想说些什么,但见到他双目中透出坚定神色,彷佛有一股强大自信,顿时将话语吞回喉咙。 沈三飞摇头叹道:“你若执意如此,那绝对要好好保护她。她若真有什么意外,你的失控将比一百个盲阿七还可怕。” 段少胤笑道:“放心好了,我比你更担心。” 两人商讨了一会,告罪一声,段少胤带着慕容琴返回别院。今天一个折腾,让他累得倒头就想要睡去,连动都不想动。慕容琴替他褪靴脱袍,温柔地推拿按摩一番,他很快就在这舒服时光之中沉沉睡去,直至天明。 第14章 双剑交锋 窗外透出光亮,小鸟在树梢上发出吱吱声,段少胤缓缓睁开双眼,起身而来。慕容琴出乎意料地早就醒来,并且正装打扮,坐在椅几上,轻啜了几口温茶。 段少胤露出不解之色,正要询问,慕容琴已率先道:“今早鬼先生派人捎口信过来,请我到他那处一叙,想要与我谈论诗词画赋。” 段少胤大感不妥,皱眉道:“你是说八雅士中,人称鬼面书生的鬼先生吗?”传闻这鬼面书生有张俊俏不凡的脸,为人谈吐得宜,风度翩翩,不逊于洛神公子。 慕容琴看出他心中担忧,笑道:“你放心好了,陪同之人还有画娘子和郝老九。再说,这鬼先生十分自恋,听说他对女人毫无兴趣。” 段少胤若无其事道:“他对女人无兴趣,那你对他有没有兴趣呢?” 慕容琴白了他一眼,走了过来,将臀压在他的膝上,搂住他的脖子娇嗔道:“你呀,既然不是真的吃醋,又为何多此一问。” 段少胤环住她的腰,哑然失笑道:“谁说我不吃醋了,我整缸醋坛子都打翻了。” 慕容琴发出银铃般的笑声,调侃道:“他对女人没兴趣,说不定他好男色,要不人家替你引荐一下?” 段少胤身子一震,打了个冷颤,尴尬道:“我希望你只是说说而已。” 慕容琴献上一记香吻,唇分之后,笑道:“当然了,输给年轻貌美的女人就算了,倘若你的心被一个男人夺走,那我颜面何存?” 段少胤轻拍她的背臀一记,苦笑道:“得了吧,那事永远不会发生。”倏忽间,他好像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那画娘子究竟是男是女?”江湖传言画娘子善于易容,有时为男,有时是女,根本没有人见过他真面目,也不晓得他究竟是男是女。由于他易容术精湛,令人大感不可思议,甚至有人怀疑画娘子是个集团,里头有许多人。 慕容琴思索片晌,颔首道:“坦白说,我与他不常有交集,只是他出席宴会场合,好像多半是男子装扮,我很少见他着女装之姿。” 段少胤笑道:“若他是女的,那倒也很聪明。因为这样一来,就不会招蜂引蝶,挑惹许多男人为她倾心。”说话同时,他凝视着慕容琴,微微一笑。 慕容琴知道他又在情挑自己,故作镇定道:“我不同你说了,我要出发了。” 段少胤拉着她的手,露出担忧之色,叹道:“听闻那郝老九虽酒量不错,但手脚不规矩,你切记小心,别让他对你乱来。” 慕容琴目闪异采,俏脸微红,微笑道:“知道了。” 送走慕容琴之后,外头飘起雪花,段少胤因天冷忽觉困意,打算来个回笼觉。便在这十,外头传来脚步声。这脚步声凭空出现,却杂乱无章,显然是对方刻意提醒他。段少胤批上浅灰色大氅,走出门外,果不其然是南宫天枫来了。 南宫天枫依旧素色宽袍,一副仙风道骨,捋着白胡看向他道:“老夫今来前来,我想不须在表述原因了吧?” 段少胤当然记得,只是叹了口气,略感困窘道:“南宫前辈平日居在别院,或许不清楚晚辈最近揽上麻烦,恐怕分身乏术。” 南宫天枫冷冷道:“你莫不是打算学走我的剑法,就这样翻脸不认账了吧?” 段少胤暗自叫苦,倒抽一口凉气道:“晚辈绝无此意,只是近日金蟾岛出现几起憾事,许多人又将那些事与晚辈牵扯在一起,晚辈为了脱嫌,正绞尽脑汁。” 南宫天枫不以为忤道:“你又不是傻子,他们只是找替死鬼,若无实质证据,也无法对你进行什么审判。就算江湖中人诋毁你,自认问心无愧,又有何须在意?” 段少胤叹道:“可是这事若我不解决,我的朋友会遭殃。你应该也认识他,他正是衙门总捕快沈三飞。就算我真不在意他,对方目标是八雅士,你该知道我跟慕容琴的关系,我又怎能让她陷于险境。” 正当南宫天枫要继续说服他之时,东方印也展开轻功,从屋脊上跃下来。武林中两大剑法高手其聚,若换作是寻常人,怕是早已兴奋不已,受宠若惊。只可惜段少胤此时,一心只想找到杀人凶手,对两人毫无兴趣。 东方印淡然道:“原来南宫兄也在这里,不知是谈什么事?倘若没要紧的事,可否让我借走段少侠一下。” 南宫天枫嘴角轻扬,双眉微轩,低沉道:“东方兄也是找他练剑?” 东方印双手负后,冷风吹过他满是皱纹的脸庞,他笑道:“南宫兄既已明白,又何须多问。我找段公子有要事,恕不奉陪了。” 南宫天枫瞥了他一眼,语气转冷道:“先来后到,东方兄不会夺人所爱吧?” 东方印徐徐道:“那就看段少侠如何抉择。” 段少胤闻言一懔,要不是这里是他所居的别院,他倒希望这两人干脆去打一架,早日分出个胜负也不用再来烦他。但一想到他们分出胜负,必有一人死亡,他又于心不忍了。 段少胤思索片晌,忽然心生一计,正色道:“两位前辈剑法均高超,不若这样,我演练两位前辈的剑法,以此分高低,不知意下如何?” 南宫天枫和东方印目露讶色,此提议听来新奇,让他们有些动心。犹豫半晌之后,两人同时点头答允。段少胤吁出一口气,总算避去了两人生死对决。他暗忖道,以他们武功之高,分出胜负不过是转瞬之间,故执剑而立,欣然作揖。 可惜天算不如人算,南宫天枫和东方印两人,既然是宿敌,自然摸清对方套路,段少胤透过口耳交谈,轮番演练两人剑法,却是不分轩轾,剑招难分难舍。 南宫天枫的剑法着重于意,洒脱大方,虚中带实,剑招变化多端。东方印的剑法则是以形为基准,沉稳内敛,招招浑厚有力,以不变应万变。两人剑法均有优劣,段少胤大感懊恼,这样下去,哪怕是天黑了也分不出高下。 南宫天枫似乎也着急了,倾囊相授,把他毕生所学全都告知他。东方印不惶多让,也将自己修练多年的剑法,一字一句交给了他。面对两人同时而来的压力,段少胤更感苦恼。 便在这时,他正演练南宫天枫剑招之时,他忽然想到什么,竟停下手中的剑。南宫天枫以为他没听清楚,正打算询问之时,段少胤忽地一个旋身,将剑一甩,用力往前一刺。这一刺迅捷且准确,笔直将扔在空中的一颗梨子刺穿。 第15章 妙手陆姬 东方印皱眉道:“这招凌厉无比,确实很厉害。不过我还有剑招可拆,段公子请来一趟,我将此招告知于你。” 段少胤出奇地没有动静,反到收剑而立,看向南宫天枫道:“南宫前辈方才那一招,是近几年才自创出来的吗?” 南宫天枫摇头道:“那招已创许久,不过此招杀性太重,老夫担忧被人拿去使坏,故只传给了亲族之人。”他沉下面色,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段少胤轻叹道:“实不相瞒,我有看过王棋和盲阿七的尸体,他们身后有一处伤口,若是以此招击中,恰巧是伤口所在位置。而且这招讲求迅速,能在一瞬之间置人于死。” 南宫天枫双目神光一闪,低沉道:“段公子是怀疑老夫杀人?” 段少胤一阵心悸,忙道:“晚辈并非这个意思。” 南宫天枫沉吟半晌,容色稍缓,徐徐道:“小儿待在名剑山庄,并未陪同老夫。老夫此程带了两位孙女,还有些许下人。” 段少胤问道:“敢问是明月姐妹吗?” 南宫天枫点头道:“不错,她们正是南宫明和南宫月。你若要怀疑她们,那倒不必了。老夫虽有指点一二,可惜她们资质平庸,武学虽可入眼,但难登大雅之堂,更遑论能用一剑杀了王棋和赛花夫人。” 段少胤皱眉道:“前辈是否曾给过她们剑谱?” 南宫天枫略一沉吟,低声道:“此招并非什么惊世绝学,确实有剑谱记载。但老夫有特别交代她们收好,绝不可遗失。这两人平常虽野,但也不至于如此愚昧。” 段少胤点头道:“晚辈明白了。” 南宫天枫仰首看了看天色,正值午时,他捋了捋白胡,徐徐道:“也快到用膳时间,虽然有些可惜,但今日演练便到此为止。” 东方印附和道:“今日与南宫兄切磋几回,深感南宫兄剑术奥妙,实在难得。更难能可贵的是有段公子替我们演练,倒也省去了殊死之争,不禁添上几分雅趣。” 段少胤暗自叫苦,你们觉得很有趣,我倒不这么认为。当然,他并未将此事抱怨出来,毕竟东方印所言不无道理,他确实避免了一场武林憾事。 南宫天枫和东方印两人告罪一声,一个往东,一个向西,倏地凌空掠上数丈,消失在这偌大的别院之中。段少胤见两人离去,轻叹口气,总算放松下来。 段少胤命下人准备些酒菜,待在房里用膳。吃饱喝足之后,睡意顿时涌上来,他打了个呵欠便往床上一躺。这一睡去,就睡了足足三个时辰。 待到他醒来之时,已是夕阳余晖。他伸了个懒腰,刚起身之时,外头窜出喧闹声。只见两名婢女扶着慕容琴的肩膀,往屋里匆匆走来。段少胤心中大讶,连忙躲到屏风后,待到婢女将慕容琴安置在床上后离去,这才从屏风后方探出头来。 除了慕容琴之外,待在软床旁的女子是陆姬。陆姬乃白鹿谷谷主陆大之女,号称陆仙姑,据说懂得治百病,宛如活佛降世。 段少胤暗叫不妙,方才慕容琴被抬回来,脸色苍白,此时又有陆姬在此,莫非是慕容琴发生了什么事?陆姬背对着他,淡然道:“你不过来看看吗?” 段少胤露出苦笑,知道自己瞒不住她,故大方走出来。他打量了慕容琴半晌,慕容琴嘴角发出微微呻吟,面露难受之色。段少胤皱眉道:“发生了什么事?” 陆姬幽幽道:“唉,琴姐要我向你保密,倘若我说了你千万别生气,可以吗?” 段少胤知道陆姬并非不明事理之人,想必是有严重之事,才会让她这样说。他犹豫半晌,不知该如何应对。良久,段少胤叹道:“我不生气,你说。” 陆姬颔首道:“今天下午设宴,自是有酒菜佳肴。本来已到曲终人散,但郝先生竟又端出一坛陈年老酒,硬要琴姐喝下去。” 段少胤既惊又忧道:“她平日虽非嗜酒之人,仅是小酌不至于如此吧?” 陆姬叹道:“酒里有半梦生死醉。” 段少胤问道:“那是什么?” 陆姬摇了摇头,一脸无奈道:“那是一种药,服下去之后,人会变得半生梦死,虽然你仍有三分清醒,可你身子却不能动。” 段少胤讶然道:“这听起来像是蒙汗药。” 陆姬苦笑道:“这本来是助兴用,掺酒喝了少许,可以飘飘欲仙,感受愉悦。可是一旦药物掺入过多,人服下之后,便会神智不清,任人摆布。” 段少胤惊道:“任人摆布?” 陆姬瞧了他的反应,彷佛在预料之中,她幽幽道:“唉,你猜得没错,这药很多时候是拿来给富贵人家寻花问柳之时,用来助兴享乐。” 段少胤面色一沉道:“换作是别人,那倒也罢了。郝老九乃八雅士之一,以品酒闻名武林江湖,绝不可能犯下这种错误。” 陆姬低垂螓首,叹道:“虽然郝老九声称是意外,但你想得没错,我并不认为这只是他一时疏失这般单纯。倘若众人在场,正值盛宴高潮之时,那倒也就罢了。但他在散席之时,才倚老卖老逼琴姐喝下这碗酒,犹如黄鼠狼给鸡拜年,绝不安什么好心。” 段少胤双目一闪,握紧双拳道:“他人在哪?” 陆姬嗔怪地横他一眼,不悦道:“你这人哩,我知道你很生气,也明白你为何愤怒。但琴姐交代我不说,我现在告诉你了,你前去找他算账,岂不害惨了我。” 段少胤想了想,虽有些不情愿,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也不好违约。他点头道:“我明白了,我现在不去找他。” 陆姬听出他话中弦音,问道:“那你要何时去找他?” 段少胤正色道:“既然在金蟾岛作客,我也不便惹事生非。人们常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自认非君子,所以十天足矣。” 陆姬噗哧地娇笑一声,瞥了他千娇百媚的一眼,嫣然道:“难怪琴姐对你一往情深,你如此为她着想,说话风趣,武功又高,这样的男人要去哪里找?” 段少胤凝视她半晌,忽然想起什么,岔开话题道:“对了,那她现在怎么了?” 陆姬笑道:“你放心好了,我自幼习医,已替她针灸几回,又用内力把酒逼出些许。她现在仍疲软无力,但不到半炷香,她应该就会恢复了。” 段少胤闻言大喜,欣然道:“那太好了。” 第16章 左右逢源 江水碧波荡漾,金蟾岛华灯初上,细雪漫天飞扬,蔚为美景。 段少胤倚靠几旁,小寐一下。良久,陆姬将银针从慕容琴穴道上拔起,倏忽间,慕容琴美目缓缓睁开,勉强坐起身子,看了看四周。她尚未开口,段少胤已察觉到她苏醒,立时站起身来,走了过来。 段少胤握着她嫩白的柔荑,柔声道:“你还好吗?” 陆姬眼波流转,截口道:“段公子,你这是不信任我的医术了?” 段少胤大感尴尬,搔了搔脸颊,苦笑道:“陆姑娘,我不是这个意思。”他岔开话题道:“多谢陆姑娘相助,段某感激不尽。” 陆姬横他一眼,故作委屈道:“唉呀,难怪人常说男人总是喜新厌旧,只当女人是衣服,玩腻了就换一件。你我已有肌肤之亲,称呼却如此生疏,真令人难受。” 段少胤大惊失色道:“陆姑娘你应该累了。” 一旁的慕容琴看着段少胤的反应,不禁娇笑一声。陆姬被她笑容渲染,与她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掩嘴笑起来。段少胤一脸困惑,面露难色,不知该如何反应。陆姬仰起俏脸,轻笑道:“那件事,我早已跟琴姐说了。” 段少胤既怒又忧道:“你怎能背信,你不是答应不说吗?” 陆姬撩了撩斜长的云鬓,淡然道:“我委实答应你不说,可是我没答应不写出来。我将那晚的事都写在信上,亲手交给了琴姐。如此一来,我也不算食言吧?” 段少胤明知她在诡辩,但也无可奈何。他皱起眉头,歉然地看向慕容琴道:“唉,那晚我不是故意的,我保证绝不会有下一次。” 慕容琴抬起美眸,微嗔道:“你可知你错在哪里?” 段少胤长吁一口气道:“我不该有了你之后,还跟其他女人同衾共枕。” 慕容琴白他一眼,摇头苦笑道:“你和沈大人去青楼,难道还少做这些事吗?自古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正常,你去拈花惹草我也不在意,但我气你瞒我这件事。” 段少胤惊诧道:“你不怪我与她同眠?” 陆姬发出银铃般笑声,欣然道:“她当然不怪你,因为那是因我而起。”她美目轻眨,掩嘴一笑道:“那晚我迫你喝酒之时,酒里其实被我下了含欢散。本只想逗你玩,但放了太多,没想到一发不可收拾了。” 段少胤目露讶色,回想起那晚,难怪那晚他觉得浑身不对劲,醒来也是头疼欲裂。段少胤面色复杂,轻叱道:“这太乱来了,你怎能拿这事开玩笑。” 陆姬不动声色,甜笑道:“琴姐与我情同姐妹,你又与她关系匪浅,故兴起玩弄之心。孰料你对我毫不上心,让我身为女人的自尊略微受挫,故出此下策。” 段少胤虽想斥责她,但心念一闪,问道:“倘若真是你下药,那你应该有解药。当时我神智已不清醒,以你武功,要逃走应是很容易。” 陆姬颔首道:“不错,我确实可以逃,但我没有逃。”她俏脸微红,嫣然一笑道:“或许是意乱情迷,本誓言终生不嫁的我,居然也对你动了心。唉呀,难怪连琴姐这等人物,也要栽在你这坏东西手上。” 慕容琴凝视段少胤半晌,轻笑道:“罢了,她虽骗你在先,但你也取了她红丸,你也不要将这事搁在心上。” 陆姬伏在慕容琴香肩上,故作娇嗔道:“这怎么行呢,我的好姐姐,女人家第一次最珍贵,况且我发誓不嫁,他这样对我,你怎帮他说话。” 慕容琴爱怜地抚着她的脸颊,又好气又好笑道:“谁叫你想捉弄他。” 陆姬不以为然道:“那不是琴姐要我做的吗?” 段少胤心头一懔,瞪大双眼,忙道:“什么,你竟派她来试探我?” 慕容琴见他脸色骤变,当场错愕,正要道歉之际,段少胤也发现自己语气略重,赶忙握住她的肩膀,稍作安抚。慕容琴抿起朱唇,幽幽道:“别恼人家好吗?” 段少胤苦笑道:“唉,事到如今,我还能说些什么。”慕容琴瞧他容色已缓,嘴上又重新挂上笑容。那模样我见犹怜,惹人疼爱,若非陆姬在一旁,段少胤早将她搂抱入怀了。 陆姬看着两人,微笑道:“好了,我也不妨碍你们了。” 段少胤定了定神后,彷佛想起什么,问道:“对了,陆姑娘这几日可否留在这里呢?” 陆姬忽地把娇躯前移少许,让酥胸轻抵在他的手肘旁,嗔笑道:“莫非段公子也动了心,想要趁此良机,令我们两女共事一夫?” 段少胤大感不妥,忙着看向慕容琴,见她没有为此生气,这才安心回道:“陆姑娘误会了,其实我只是想要有人帮我照顾好她。短短数日,八雅士已殁两人,倘若对方真盯上八雅士,说不定她也会有危险。” 陆姬清澈的眸子转了转,笑道:“可我在这里,岂不妨碍你偷香窃玉了?” 慕容琴闻言一呆,忽地顿住呼吸,俏脸染霞,羞涩地垂首。段少胤露出苦笑道:“我要去找那凶手,不能总待在这里。我见识过陆姑娘的武功,绝对能保护好她。” 陆姬不悦道:“你要拜托我,就别喊我陆姑娘,听起来多生疏。” 段少胤皱眉道:“那我该唤你什么?” 陆姬笑了笑,指着他鼻尖道:“我的本名是陆嬛,琴姐都叫我嬛妹,你叫我嬛儿好了。不过也只准在独处时,倘若有旁人在场,你绝不可这样叫我,以免落人口实。” 段少胤颔首道:“我明白了。” 慕容琴看向他,不以为然道:“你们两人商谈这事,都不用问过我意见吗?” 陆姬与段少胤对视一眼,彼此笑出声来。陆姬伏在慕容琴的怀中,彷佛撒娇的小猫,笑意盈盈道:“琴姐,难道你不想和我一同彻夜谈心吗?” 慕容琴仰起俏脸,拧了拧她的脸蛋,叹道:“你呀,真拿你这人没办法。” 第17章 双姝入手 陆姬扑倒在慕容琴怀中,两人打闹一片,上衣下裳大敞,无限美好,令段少胤大饱眼福。若只有慕容琴也就罢了,但陆姬也在场,他只得干咳一声,耸肩道:“我先回隔壁客房了,若有事再找我。” 陆姬一把扯住他的衣袖,出奇大力地将他拉到床沿,丰满玲珑的曲线,扎实的香肌,顿时贴了上来,一股芳香袅绕在段少胤的四周。陆姬笑道:“你呀,还装什么害臊。我们两人,哪一个没被你瞧过身子。” 慕容琴坐直娇躯,瞥他一眼,肃容道:“嬛妹与我情同姐妹,倘若她真欢喜你,想要与你欢好的话,我并不介意。但若她不肯,你绝不许强来,否则休怪我动怒。” 段少胤苦笑道:“我有你就够了。” 陆姬见两人互打眼色,眉目传情,不禁捉弄道:“段公子这意思,好像是看不上我,觉得只是庸俗姿色,不能入你的眼一样。” 段少胤知道她又在耍花枪,这次也不让步了,双手一探,将两人拥入怀中,笑道:“好吧,别人总说舍命陪君子,今晚我恐怕要舍命陪佳人了。” 三人顿时嬉闹一片,好不快活。良久,夜也深了,三人稍作盥洗后便回床上。翌日,段少胤起了个大早,虽昨晚看似荒唐,但因为有陆姬陪伴,他对慕容琴的安危放心了下来,忽觉神采飞扬,整个人轻松多了。 段少胤赤裸着结实的上半身,坐在罗汉床上,看着两位美人玉体横陈,肢体交缠,无限温馨涌上心头。他正对着门旁,时不时用余光瞥过去,好似在等待什么。 果不其然,外头脚步声传来,段少胤运起内力,以指发劲,打在床柱旁将帷幔放下,恰巧遮住了两女动人的娇躯。 门被打开来,又是熟悉的人影,沈三飞径自走入。 沈三飞顿了顿脚步,看向四处散落的衣裳,大皱眉头,惊道:“多了一个人?” 段少胤不想与他谈论此话题,故意道:“你又有何事了?” 沈三飞坐下来,喝了口茶道:“也没什么事,就想问问你昨天有发现什么吗?”段少胤想起昨日南宫天枫的剑招,与他娓娓道来。沈三飞闻言一懔,骇然道:“这是真的吗?” 段少胤苦笑道:“招式很像,但未必一定是。” 沈三飞呆了一呆,喃喃默念几遍,叹道:“唉,若你只是疑心,绝不会轻易说出来。你定是有七分把握,才会将此事告知。” 段少胤愕然望他一眼,旋即笑道:“知我者沈兄是也。” 沈三飞忍不住道:“别拍马屁了,你快说说,你打算怎么做?明月姐妹那两个ㄚ头我也是见过几回,她们没有这本事,可将王棋和赛花夫人轻易杀死。难道真是南宫前辈吗?” 段少胤摇头叹道:“凡事均有可能,但我认为可能性不大。” 沈三飞问道:“为什么?” 段少胤略一沉吟道:“倘若是南宫前辈所为,他犯不着使用名闻天下的剑法,好让人去怀疑到他。” 沈三飞大惑不解道:“但你也不使剑,他们也怀疑你。” 段少胤耸了耸胳膊,苦笑道:“他们不是怀疑我,而是要把问题推给我,好教金蟾夫人不去起疑其他人。我既无家业也无威望,之所以被众人所知,仅凭龙凤榜罢了。南宫前辈不同,他底下有名剑山庄,那些人就算起疑,也得给他三分薄面。” 沈三飞双手还臂,冷笑道:“真是可悲,平常那些人说什么侠义豪杰,遇到问题了,还不都是当龟孙子,只敢以众凌寡。这些人以后让我遇到,我定当刁难他们。” 段少胤叹道:“这些人不过混口饭吃,犯不着指责。他们多半不是有家室,便是名门正派,倘若真出了什么事,一发牵动全身,不知要连累多少人。” 沈三飞不悦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好心肠了?” 段少胤摇头道:“我没这么仁慈,不过就事论事。他们现在手边无证据,也只能说说,不能真把我定罪。倘若他们真动私刑,那我自是抵抗到底。” 沈三飞伸手轻拍他的肩头,沉声道:“你要真有什么吩咐,尽管来找我。唉,你千万不能出了什么事,否则以后我没酒友,喝酒闷死了。” 段少胤笑道:“你不还有玉面佛?” 沈三飞不以为忤道:“那家伙神神秘秘,说话又文诌诌,客气来客气去,跟他喝一个时辰倒还无所谓,要彻夜通霄的话,那可难受了。” 段少胤双手环胸,倚靠在后方,朝他露出微笑。沈三飞尚未搞清楚情况,后方已有一个声音传来道:“想不到堂堂的总捕快,竟然背后说人坏话。” 沈三飞讶然回头,来人果然是玉面佛。他老脸一红,大感尴尬,狠瞪了段少胤一眼,彷佛在说为何不提醒他一下。段少胤抱着看好戏的心态,双手一摊,眉毛轻耸。 沈三飞恼羞道:“哼,大丈夫敢说敢当。” 玉面佛当然不会为此生气,毕竟都多年好友,早摸透他的脾性,知道这时最好是找个台阶让他乖乖走下去,以免他一气之下,拉不下脸就跑走了。玉面佛笑道:“我怎会怪沈兄,这是我的不对,下次喝酒时我定会改进。” 沈三飞干咳一声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总之就是这样。” 玉面佛见他容色回缓,算是安抚下来了,这才将目光移走。沈三飞能发现的事,他自然也能发现,他双眼盯着床旁的衣裳,朝段少胤微微一笑道:“人家常说比翼双飞,原来段兄昨晚竟是左右逢源,更上一层楼,难怪无暇来与我们对饮。” 沈三飞瞧话题从自己身上转走,凑起热闹,贼笑道:“玉面佛呀,你瞧瞧这里头的另外一名女子会是谁?” 玉面佛笑道:“我当然知道。” 沈三飞目露讶色,欣然道:“那你等会跟我说,我也想知道。” 玉面佛瞥了他一眼,苦笑道:“这是他们男女之事,沈兄乃局外人,别追究此事了。况且你忘了你先前信誓旦旦,答应金蟾夫人会找出真凶,眼下你还在这闲话家常,难道我们的沈总捕快早已有眉目了?” 第18章 双姝入手2 沈三飞冷哼一声道:“不说就算了。”他看了看天色,也差不多该用早膳。他跟玉面佛和段少胤这两个独来独往之人不同,他此次前来,带了一众捕快弟兄前来祝贺。他还要回去跟那些人交代公事,不能太过随兴。 沈三飞起身而立,似有若无瞥了架子床一眼,露出揣测之色。玉面佛见他步伐停顿,故意咳嗽一声,沈三飞定过神来,往外头走去。 沈三飞离去之后,玉面佛也倏地站起身来,含笑作揖道:“那我也该告辞了。对了,你最好小心金家那几位公子。” 段少胤问道:“为何这么说?” 玉面佛沉思半晌,正色道:“若说其他人是想洗脱嫌疑,所以将罪推到你身上,这我多少能理解他们想法。可是金家那些人,就算是急于破案,也不该在证据尚未确凿之时,如此大胆地在众人面前怀疑你。” 段少胤点头道:“我也这么想过。我虽然不常与江湖中人有所交集,但我好歹也在龙凤榜上排列有名,他们如此明目张胆挑惹我,难道不怕我暗中报复吗?” 玉面佛应声道:“不错,他们这么做,未免太过不智。我认识的金蟾夫人,可没傻到这种地步才是。” 段少胤叹道:“我惟一能想出来的,便是他们想利用此事,将我从龙凤榜上除名。卧龙子前辈订定龙凤榜,多少会考虑人品,倘若我是杀人凶手,那断不可能在榜上。” 玉面佛眉宇一轩,问道:“你怀疑是他们自导自演?” 段少胤摇头道:“这应该不至于。盲阿七毕竟是个下人,死了倒也罢了。可是王棋和赛花夫人均是八雅士,在江湖上负有盛名。他们两人死在金蟾岛,对金蟾岛可不是好事。” 玉面佛颔首道:“你说得不错,他们只是假借这起案子,故意栽赃给你,好把你从龙凤榜给拉下来。就算后来抓到真凶,也可咬定你是共犯。” 段少胤叹道:“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他忽然想什么,问道:“对了,我这几日都没见到金老太君,这次寿宴是为她所办,怎么主人不在呢?” 玉面佛笑道:“据说金老太君身子不适,过几天正式摆宴之时,才会出来露脸。不过你也不是傻子,她身为龙凤榜上的一人,身子怎会这般不堪。唉,她这人脾气阴晴不定,我猜她只是不想虚应众人,所以躲在房里。” 段少胤皱眉道:“那金老爷呢?他身为金蟾岛岛主,怎么也没见着?” 玉面佛沉思半晌,苦笑道:“谁不知他出了名怕妻,连娶个小妾也花了大把个月说服,好不容易才得偿所愿。现在金蟾岛大部分,几乎都由金蟾夫人决定了。我猜他现在,估计是躲在哪处别院,跟那小妾欢好吧?” 段少胤目射奇光,微笑道:“以前我见他沉稳严肃,还以为是不苟言笑之人,想不到骨子里竟是个浪荡子。” 玉面佛瞥了他一眼,笑道:“你也不差。”他走到门旁,忽地道:“对了,鬼先生似乎想要找你一叙,他请我转达给你知道。” 段少胤皱眉道:“鬼面书生?他不知道我现在,正被一群人虎视眈眈盯着吗?” 玉面佛哈哈一笑道:“鬼先生做事特立独行,有时也不清楚他想什么。或许他根本不把这几起案件放在心上,又或许他信任你吧?” 段少胤点头道:“好吧,待她们两人醒来,我再过去拜访。” 玉面佛摇了摇头,正色道:“你呀,未免也太过杞人忧天。琴夫人又不是小孩子,你整天担心她会出事,你这样反而束缚了她。难道你要一辈子守在她身旁,寸步不离吗?她又不是不会武功,对付地痞流氓也绰绰有余。” 段少胤沉声道:“我明白你所指之意,但真凶未找到,我真放不下心来。” 玉面佛凝视他半晌,调侃道:“就算是这样,至少有陆姑娘陪着她,你总该安心了吧?” 段少胤惊道:“你知道里头的人是谁?” 玉面佛笑了起来,徐徐道:“昨晚郝老九灌她酒,我也在场,当然知道是陆姑娘带她走。再说要不是我牵制郝老九的话,他搞不好借酒装疯,继续死缠烂打。” 段少胤冷冷道:“他可是八雅士,理应品格高尚,文雅风趣,怎会这副模样?” 玉面佛笑道:“你这话说得容易,能做到的人又有几个?别说八雅士了,金蟾岛在江湖中享誉数十载,众人津津乐道,不也一样含血喷人,硬是要嫁祸于你?” 段少胤叹道:“你说得没错。”玉面佛拍了拍他的肩,不再多说一句话,仅是交换了眼色,微笑离去。 第19章 鬼面书生1 片晌之后,薄纱帷幔被掀开,两女果然早已醒来。段少胤走到床旁,搂住慕容琴的细腰,语带歉疚道:“你该明白我的用心,我并非不信任你。” 慕容琴俏脸一红,吻了他脸庞,笑道:“你不用说,我明白你的心意。今天我要和嬛妹去附近晃一晃,你别担心我们。” 陆姬含笑不语,将脸蛋凑近寸许,似乎要让他吻上一口。段少胤兴起捉弄之心,将她迷人的身躯扳正,抬起她秀颔,痛吻了一番。直至连慕容琴都露出娇羞之色,别过俏脸,段少胤这才将大嘴从陆姬樱唇上离去。 陆姬嗔怪地瞪了他一眼,段少胤穿起衣服,往外走去。不到一会,他便在一处院子找到了玉面佛。玉面佛见到他,笑道:“鬼先生说这里闷,约我们去树林走走。” 两人偕同而行,走到一处树林。鬼面书生早已等待多时,他盘坐在草席上,面前摆放酒菜和佳肴。他仰起头来,微笑道:“两位请坐。” 段少胤作揖之后,随同玉面佛一起坐下来。三人把酒言欢,畅所欲谈。段少胤本以为鬼面书生饱读诗书,富有八雅士之称,说话肯定正经八百,没想到他还挺风趣,让原本有些担心的段少胤卸下心防,大口喝酒起来。 玉面佛问道:“鬼先生今日为何好雅致,邀请我们而来?” 鬼面书生凝视段少胤半晌,洒然道:“实不相瞒,在下对龙凤榜也略有所闻。除了行踪最难捉摸的段公子,还有就是鲜少露面的金老太君,其他几人我均已见过。” 玉面佛笑道:“鬼先生今次前来,岂不一石二鸟?据说金老太君今晚会出席,鬼先生记得不要迟来,这样才能了却心愿。” 鬼面书生哈哈一笑道:“玉兄猜错了,我已见过金老太君。所以严格说起来,段公子才是榜上我见到的最后一人。” 玉面佛皱眉道:“我听闻她身子不适,留屋静养,怎么鬼先生已和她打过照面?” 鬼面书生呆了半晌,摸了摸鼻子,苦笑道:“不瞒两位,今早我去用膳之时,忽见一个人影从身旁掠过,没想到那人竟是金老太君,着实吓了我一跳。” 段少胤问道:“你怎知道她是金老太君?” 鬼面书生耸肩道:“江湖中人均知道,金老太君手中握着金蟾杖,其杖法独特厉害,所以才让卧龙子排上龙凤榜。天底下又有谁,会手握第二把金蟾杖?” 段少胤不解道:“金老太君要去哪里?” 鬼面书生摇了摇头,叹道:“在下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奇怪,据说金老太君是驼背,怎么会身板端正,步伐看似年轻姑娘。” 段少胤笑道:“金老太君乃习武之人,本来就异于常人。说不定她平日驼背的模样,只是想找个理由说腰疼不舒服退席。” 鬼面书生大笑道:“段公子真是有趣之人,实在相见恨晚。来,在下敬你一杯。”三人举杯对望一眼,一齐将手中酒杯清空。 正当玉面佛举起酒壶,要替两人斟酒之时,树林旁忽闻一声惨叫。旋即,金属撞击声刺耳地传来,段少胤立时明白,这是兵刃交击之声。 三人不约而同起身,倏地往声音源头奔去。玉面佛和段少胤乃轻功好手,不一会工夫,两人便来到了事发之地。段少胤环顾四周,地上滩滩的血迹,只见郝老九躺在血泊之中,背后遭人贯穿一剑。 一旁的金广目手持蛇矛,肩膀负伤,单膝跪在地上。段少胤与玉面佛对视一眼,两人分别展开行动。段少胤问道:“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金广目面露苦痛之色,咬牙道:“方才我听到惨叫声,立即前来一探究竟。想不到竟见到一个黑衣人手持血刃,将郝老九给杀了。” 段少胤撇过头来,看向玉面佛,只见玉面佛两指压在郝老九脖子上,无奈摇头,叹道:“他已经断气了。” 段少胤定过神来,问道:“那人往哪里去了?” 金广目指着西方,沉声道:“他往那边去了,刚跑不远而已,你快去追上他。”段少胤和玉面佛打了个眼色,一展轻功,往树林深处掠去。 段少胤基底深厚,身法利落,速度比起玉面佛更快,很快就追上那人。如金广目所述,是一名全身黑色劲装,蒙上黑布的人。黑衣人的肩膀很宽,手掌厚实,眼神锐利,一看便知道是成年男子。 段少胤二话不说,双掌一探,直袭过去。黑衣人单手提剑,剑气横生,一阵阵白光连闪,剑影搭配破风声,呼啸而来。段少胤对他胆敢回击之举,大出意料之外。 正所谓一寸短一寸险,黑衣人手握兵刃,他却空手应敌,理论上应屈居下风。但段少胤身经百战,夷然无惧,双掌使劲一挥,内力透过掌心如猛虎扑羊,将黑衣人剑气尽数散去,吓得黑衣人赶忙收剑退后数尺。 黑衣人执剑而立,沉思半晌,决定转身逃去。段少胤哪能如他所愿,脚下轻功略施,倏地追上他不到寸许。黑衣人目露讶色,回剑一刺,再次拉开距离。 段少胤不疾不徐,只因在这段距离之内,黑衣人定然无法逃脱他掌心。可惜他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两人追逐之中,竟撞见了抱着脏衣竹篮的哑婶。 黑衣人见机不可失,掠到哑婶身旁,一把削铁如泥的锐剑抵在她喉咙。他沉声道:“若你再过来一步,我便将她杀死。” 段少胤犹豫之际,玉面佛也赶了上来。玉面佛虽不清发生何事,但见黑衣人挟持哑婶,也猜出了一二,故不敢轻举妄动。 黑衣人从腰间取出竹筒,往地上一扔。段少胤明显知道这是烟雾筒,正要上前之时,哑婶被黑衣人用力一推,不偏不倚往他撞过来。 段少胤无奈之下,只得先接住哑婶。就在这短暂瞬间,白雾大起,遮住大半视线。段少胤双手运功,大喝一声,用内力硬生生将烟雾挥去。再次抬头之时,黑衣人早已消失,只留下地上被翻倒一地的竹篮。 第20章 林中疑凶 玉面佛懊恼道:“真是可惜,竟让他给跑了。” 段少胤尚未答话,鬼面书生也从后方追上来。他见到地上狼藉,直觉不对劲,赶忙从袖中取出特制砚台,用手握住,准备扔掷。 段少胤举手制止道:“人已走了,鬼兄不必警戒。” 鬼面书生缓缓放下砚台,惋惜道:“唉,如果我早来一步,说不定能用我的砚台绝技,将他拖住一段时间。” 段少胤心中苦笑,鬼面书生的砚台闻名江湖,据说如同飞刀一般可轻取人命。但是那黑衣人俨然非泛泛之辈,就算鬼面书生倾尽全力,怕也是打不过他。 玉面佛作揖道:“鬼先生,我与段兄再去附近梭巡,烦请你带哑婶回去,并且偕同金三公子去向金蟾夫人说明此事。” 鬼面书生应声道:“好,我这就去办。” 两人走后,玉面佛和段少胤打了个眼色,两人只在附近看了一下,便打道回府。沈三飞毕竟是衙门总捕快,消息还是很灵通,很快就登门造访,找上了他们两人。 三人坐在凉亭,玉面佛向沈三飞说了情况。沈三飞闻言大懔,怒道:“太可恶了,这人简直是欺人太甚,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杀害了郝老九,还打伤金三公子。” 玉面佛很清楚他的个性,所以也没劝阻他冷静,而是看向项少胤,问道:“你跟他交手的时候我不在场,你可有发现什么端倪?” 沈三飞显然很有兴趣,瞪大了双眼,连酒杯都不敢动,仔细聆听。段少胤皱起眉,叹道:“你虽未与他交手,但也能看出来,此人轻功甚高,武功不俗。” 玉面佛颔首道:“不错,换作是常人,即便有人质要挟,也绝不可能在那种距离之下从你手中脱逃成功。” 沈三飞不以为然道:“他武功当然好,不然怎能杀王棋和赛花夫人。” 段少胤挠了挠鼻子,苦笑道:“本来我们以为他是趁其不备,从后方偷袭杀人,但事实上以他的武功,根本不必这么做。换句话说,哪怕是正面对决,那两人也绝无反手余力。” 沈三飞心中大讶,骇然道:“那人真如此厉害?” 玉面佛叹道:“单以他轻功来说,就连我也望尘莫及。若是论武功,我猜至多平分秋色。至于你的话,此话虽不中听,但他绝对比你还厉害。” 沈三飞虽然耿直,但不是傻子,他当然知道玉面佛的厉害,也知道他既然都这样说,那么对方肯定真的很可怕。沈三飞咽下口水,定了定神后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段少胤未答话,玉面佛已插口道:“倘若我们真有办法,早就去执行了,又何来和你在这里喝酒解闷。” 沈三飞瞪了他一眼,不悦道:“你要笑我笨就笑,何必拐弯抹角。” 段少胤见两人又起口角,不禁露出苦笑。片晌之后,他看向玉面佛,正色道:“这黑衣人的出现非常奇怪,你可有注意到?” 玉面佛以往都能猜透他心思,这次却主动投降,摇头道:“你发现了什么?” 段少胤解释道:“以这人武功来说,他大可杀了郝老九之后就离去,金广目就算发现他,也不可能追上他。” 玉面佛怔了半晌,蹙眉道:“你是说他是故意的?” 段少胤点头道:“除此之外,我想不到他有理由和金广目打照面。再说了,金广目的武功虽然不差,但要面对那黑衣人,只怕很快就能分出胜负,对方怎会留他活口?” 玉面佛沉吟半晌,肃容道:“你还记得吗?当时鬼先生与我们喝酒之时,我们听到树林传来了一声惨叫,旋即发生打斗声,这其中时间十分短促,甚是奇怪。” 沈三飞不解道:“也许金广目当时在一旁,所以很快赶到。” 玉面佛摇了摇头,沉声道:“那黑衣人杀人手法利落,轻功之高,如此之人,又怎会在下手之前不注意四周情势?说起来,还有一点也很诡异,我去检查过郝老九的伤势,他与之前的死者同样是身中一剑,脸上被划花。” 沈三飞困惑道:“此为他一贯手法,哪里有问题了?” 玉面佛看了看他,苦笑道:“若说王棋、赛花夫人和盲阿七被划花脸,那是因为凶手有足够时间去做这件事。可是郝老九死后,金广目紧接而来,他怎有闲工夫做这事?” 沈三飞哈哈一笑道:“你们不是说他武功高,也许这对他是家常便饭。” 段少胤忽然又想起什么,瞧了玉面佛一眼,问道:“你是否与郝老九熟识?” 玉面佛点头道:“不算熟识,但一同喝过几次酒。” 段少胤正色道:“我也曾与他有过几面之缘,我记得他的声音因长期喝酒的关系,所以略微沙哑低沉,可是方才那惨叫声,尖锐有力,并不像他的声音。” 玉面佛明白他的意思,惊道:“你怀疑金广目说谎?” 段少胤仔细沉思了一会,徐徐道:“倘若不是他说谎,那就是黑衣人故布疑阵,早就将郝老九杀了,故意发出叫声引人过来。” 玉面佛纳闷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段少胤摇了摇头,无奈道:“我不知道。也许是想挑衅,也许另有原因。不过,我们不能将金广目排除在外,这几日你们替我暗中观察他。” 玉面佛问道:“为何你不亲自去?” 段少胤露出苦笑道:“我在众人面前折他们威风,又驳斥其论点,他对我总是有提防。” 沈三飞冷哼道:“我看你是放不下琴夫人吧?” 段少胤哑然失笑道:“我只是去调查哑婶,这样你们明白了吗?” 玉面佛微感愕然,大奇道:“哑婶不过是下人,她怎么了吗?” 段少胤解释道:“你还记得哑婶当时模样吗?她抱着装着湿衣服的竹篮,因受到惊吓将其打翻在地,然后被黑衣人挟持。” 玉面佛不以为然道:“山上有处小溪,金蟾岛的下人都会去洗衣服。” 段少胤摇头道:“话虽如此,但哑婶好歹也是下人执事,她若要亲自去洗衣,身旁怎会不带着其他下人?再说,你可注意到那是上山之路?若她刚上山,衣服为何是湿的?” 玉面佛惊道:“你在怀疑她跟黑衣人有关?” 段少胤本想和他们说金广目与哑婶的事,但转念一想,此为他们两人之间的私事,恐不便让太多人知道。他顿了顿,敷衍道:“也许有关,所以我要去查一下。” 第21章 枪戟比试 午后忽来骤雪,下了约莫半个时辰之后,雪势渐歇,但仍细雪绵绵。 段少胤本来打算去跟踪哑婶,但行走至一半,忽见陆姬盈盈而来,露出皎洁皓齿,朝他这边眉目含情地打个眼色。段少胤心中一热,游目顾盼,确认四下无人,伸手一把将陆姬拉入内轩,倚靠在墙壁旁,吻上她的香唇。 一番厮磨之后,陆姬俏脸飞红,勉强睁开美目道:“先前还在琴姐面前装正人君子,她一个不注意,你就对人家胡来,未免太三心二意了。” 段少胤方才意乱情迷,经她提起慕容琴的名字,色心立敛。他暗叫惭愧,清醒了过来,不禁叹了口气道:“你说得没错,我不该这样。” 陆姬见他面露歉疚之色,双手环住他粗壮的脖子,又吻了一口,媚笑道:“好了,我不该拿琴姐压你,此事就不再提了,好吧?” 段少胤轻拍她的臀部一记,将她双手放下,笑道:“我现在要去办正事,迟些再聊。” 陆姬秋波流转,问道:“你不去看西门无涯的比试吗?” 段少胤一头雾水,茫然道:“他跟谁比试?” 陆姬凝视他半晌,掩嘴一笑道:“原来你不知道这事呀!据说龙凤榜上的西门无涯,黄昏时要与吕仲奉一较高下。想当然尔,这是吕仲奉所下的战书。两人俱是江湖上的使枪高手,此次一战,便是要奠定谁才有资格入龙凤榜。” 段少胤双目一闪,心中顿时涌起好奇心。这两人他都认识,也知道双方俱是个中高手。他暗忖道,此次一战怕不是武林少有大事,若错过的话恐会后悔莫及。虽然哑婶形迹可疑,但这战也十分重要。段少胤问道:“你知道在哪比试吗?” 陆姬露出笑容,故意吊他胃口,故作思索道:“让我想一下。” 段少胤早知道她在装模作样,将她横抱起来,她当场吓了一跳,惊呼一声。段少胤朝她白嫩的脸蛋蜻蜓点水似一吻,旋即笑道:“倘若你不说,我就这样把你抱着走一圈,让大家看看你这发誓不嫁之人,竟被一个男人轻薄。” 陆姬嗔怪地白他一眼,不悦道:“我自幼丧母,娘亲正是因病而死,所以我才发誓不嫁,苦心钻研医术救人。你拿我誓言开玩笑,这恐有些不妥吧?” 段少胤当场脸色铁青,他没想到陆姬不嫁一事,竟隐含这份仁慈之心。他低头一瞧,看看自己这样胡来,不禁感到荒唐。他忙道:“对不起,我立刻放你下来。” 陆姬摇头道:“你若放我下来,我就不告诉你在哪比试。” 段少胤目露讶色,不解道:“这是为何?” 陆姬搂着他的脖子,甜甜一笑道:“你抱得我这么舒服,我可不想乱动。”倏忽间,一阵交谈声从前方传来,段少胤连忙将她放下来,替她稍作整理,旋即拉开距离。 一群婢女一边谈话,一边经过。待她们离去之后,段少胤与陆姬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笑了出来。段少胤耸肩道:“现在,你可以带我去看了吗?” 陆姬点头道:“别以为放过你了,这次的环抱先欠着,晚上有你受的。” 段少胤大笑道:“求之不得。”两人一边嬉闹,一边前往比试现场。段少胤来到空地,附近早已聚集许多人,就连金蟾夫人也在婢女陪伴下,坐在附近的台上俯瞰下方。 段少胤在人群中看见沈三飞和玉面佛,暗自窃笑,他们果然也来了。旋即,他也在不远处看到了慕容琴。慕容琴的身旁跟着两个人,一个是鬼先生,一个是云烟老人。也许是心有灵犀一点通,慕容琴注意到他的视线,两人交换眼色,慕容琴盈盈而来。 大庭广众之下,段少胤当然不敢放肆,礼貌地朝她微笑。两人拉近寸许,慕容琴的鼻尖轻轻往他身上倚来,嗅了嗅味道,横了他一眼,低声道:“一下子不见,又不正经了。” 陆姬从身后走出来,笑道:“琴姐,你可别怪他,他没强迫我。” 慕容琴美目轻眨,淡然道:“真拿你没办法。” 三人稍作寒暄,慕容琴为了避开雪花,往树旁靠了过去。段少胤担心看不到比试,却又不敢离开她太远。他一展轻功,往树梢上站去。现在正值冬季,树叶早已落光,他俯瞰而下,可谓是一清二楚。段少胤朝下方道:“你们也上来看如何?” 不等慕容琴答话,陆姬双手一探,揽住慕容琴的纤腰,将她带上了树梢。待到慕容琴回过神来之际,人已在树上了。两女向前盼去,原来早已有许多人往树上挤去,争先恐后想目睹这精采一战。 良久之后,主菜总算端上了。西门无涯缓缓走来,手中那把帝雉枪闪闪发亮,宛如渴望鲜血一般绽出寒芒,教人不寒而栗。西门无涯外号温酒侯,据说他持枪与人对决,对方因为落败速度太快,原本在桌上的酒仍有余温,足以见得他有多厉害。 位于另一边,则是前来踢馆的吕仲奉,他外号玄天银戟,手中三尖戟骇人万分,传闻中他单枪匹马闯入山寨,不出片刻所有山贼人头落地,无一生还。 吕仲奉大喝道:“西门无涯,今日在诸位英雄豪杰面前,我要与你一较高下,看看是谁的长兵刃能屹立不摇。” 西门无涯一向高傲,根本不在乎此番话。他转头看向卧龙子,冷笑道:“我敢保证在我西门无涯死前,我在龙凤榜上的名字不会有所更动。” 卧龙子微微一笑,作揖道:“西门馆主这般自信,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吕仲奉瞧他目中无人,竟不把自己放在眼里,顿时怒火上心。只是他也是习武之人,当然明白冷静才是致胜不二法门,所以他深吸一口气,以吐纳法缓解压力。 西门无涯瞥了他一眼,对他这作法反而感到可笑。西门无涯冷喝一声,手中银枪杀意已迸出数丈,在场众人无一不感受到此股骇人之气。 第22章 假信捎来1 吕仲奉夷然无惧,双手一挺,将三尖戟傲然举起,摆开攻防俱备的架势。西门无涯为人狂妄自大,不拘小节,他仰天一笑,挺着银枪闯入对方枪圈之内。 吕仲奉早料到他会先攻,知道时机来了,使出一手看似粗枝大叶实则纤细如丝的戟法,见招拆招,专破西门无涯大开大阖的枪法。 吕仲奉大喝一声,戟影一闪,对准正中央,抢招而上,欲直取他的胸口。西门无涯岂是如此简单收拾之人,他猛地往后一仰,避过这凌厉的一戟,旋即俯身由下至上斜刺一枪。 吕仲奉没想到有人竟在这劣势之局打出破口,大吃一惊,收戟不及,肩头被他刺出伤口。所幸伤口不深,尚不碍事,他重整态势之后,仍毫无胆怯之意。 西门无涯凌空掠起数丈,一股劲力传到枪身之上,疾卷而至。吕仲奉手腕一抖,三尖戟翻转而上,运足内力朝天空猛刺过去。一晃之间,两人兵刃相接,铿锵声不断,看得在场其他人心惊胆战,深怕错过任何一眼。 西门无涯鹰视虎步,枪法剽悍,左手上肘一沉,劲道猛极,吕仲奉有些招架不住,被打得节节败退。西门无涯虽然自负,但不愚昧,他知道不可贸然急取,以免狗急跳墙。 西门无涯故意露出破绽,让吕仲奉有机可趁,但却又封住反击,教吕仲奉尴尬不已。不出片刻工夫,吕仲奉体力骤降,锐气已减,双目炯炯目光不再。 西门无涯露出微笑,明白该收尾了,他手指上发出内力,紧握住银枪,疾攻过去。吕仲奉眼见势危,霍地向后退开。西门无涯身形一晃,陡然之间,已来到他身旁。 原以为胜券在握,没想到这竟是吕仲奉的计谋。他早知道若按照规行矩步,他定当不是西门无涯的对手,所以他另辟蹊径,故意落居下风,好让西门无涯轻敌。 这招果然奏效,西门无涯毫无防备地刺出一击,吕仲奉以身试枪,让他刺入左腹部,自身却反转戟身,将三尖戟划入他的咽喉。 西门无涯终究是老手,他连忙闪过身去,戟刃将他左肩膀砍伤一大块,但并不致命。西门无涯大喝一声,将枪头拔出来,朝吕仲奉负伤之处用力一踢。吕仲奉疼得大声喊叫,当场跌坐在地上。 西门无涯重新握住枪杆子,正打算给他最后一击,卧龙子却跳了出来,挡在面前道:“西门馆主的实力,相信诸位豪杰有目共睹,此乃武艺切磋,西门馆主何须置人于死?” 倘若四下无人,西门无涯才不想管这规矩,但在众人多双锐目之下,倘若他一心执着要将吕仲奉杀死,未免太不近人情。他是开武馆的人,若被人诟病武德不足,恐怕会让他的武馆产生不小影响。 西门无涯收起银枪,冷哼道:“好,我就看在你的面子上,放他一马。” 卧龙子作揖道:“多谢西门馆主。” 西门无涯转过身去,大步离去,徒留众人面面相觑。一般胜负过后,理应为赢家掌声欢呼一番,可是西门无涯匆匆而去,众人来不及反应,他人已消失在雪中。 云烟老人从人群走出来,朝着不远处的金蟾夫人道:“吕仲奉伤得不轻,素闻金蟾岛存有灵丹妙药,又有妙手大夫,还望金蟾夫人开恩,请替吕仲奉疗伤。” 金蟾夫人点头道:“云烟先生说得很对,既然吕先生也是我金蟾岛贵宾,我于情于理也不会置之不管。来人呀,将吕先生妥善带回去,请大夫为其看诊。”后方下人领命,赶忙抬来木制担架,将吕仲奉慎重地带回去。 段少胤见众人散去,倏地从树上跃下。咚地一声,铺上白雪的地面发出声响,陆姬和慕容琴也随他下来。段少胤轻挠鼻子,笑道:“我本以为是苦战,想不到竟这么快。不过,所谓高手过招,本就在一招半式之间分胜负,由此可见,那吕仲奉输得也不冤。” 陆姬微笑道:“你还真敢说,我看等他伤好了,就会来找你了。” 段少胤皱眉道:“此话何意?” 陆姬笑着答道:“你以为吕仲奉真是为了什么宿命,所以非得和西门无涯过招吗?其实他不外乎就是想取而代之,好在龙凤榜上搏个名次。同为长兵刃高手,他认为自身较为了解,所以取胜更加有利。” 段少胤耸肩道:“若说到长兵刃,那他该去向圆空大师请教。” 陆姬檀口轻吐,呵气如兰,媚笑道:“你还真傻,圆空大师何等身分,岂能让他下战书?就算圆空大师拒绝,江湖中人也只当他不愿动武,绝不认为他畏惧挑战。再说了,以圆空大师的实力,可谓举世闻名,龙凤榜上有十人,但肯定谁都不想找他一战。” 段少胤问道:“所以你认为吕仲奉会找我?” 陆姬巧笑倩兮横他一眼,笑道:“你无门无派,行踪不定,江湖中人也鲜少见你出手。恰巧你来到金蟾岛,他们不愁找不着你。若非你和几条命案牵扯一起,他们早已虎视眈眈,等着将战书送给你了。” 段少胤仰天苦笑道:“唉,看来我该逃走了。” 陆姬袅娜多姿走上来,眉开眼笑道:“你舍得丢下琴姐一人,独自离去吗?”慕容琴听她这么一说,嗔怪地白她一眼,螓首低垂,俏脸红透了起来。 三人一边嬉笑打闹,一边返回别院。回到别院之时,暮色低垂,天已黯淡。段少胤索性待在屋里,也懒得出去找哑婶了。三人用完膳后,各自活动。慕容琴抚琴整弦,陆姬托着香腮翻阅医书。段少胤打起呵欠,躺在床上,径自回想今日发生之事。 良久之后,子时的更鼓响起,众人准备入睡。正当陆姬和慕容琴刚褪下外袍,一名婢女匆匆入院,来到房前将一封信递交而来。 慕容琴打发走婢女后,将信摊开在桌上。她皱起眉头,看向段少胤,徐徐道:“这是圆空大师的信,信上说他想找你一叙。” 第23章 三人同行 陆姬在一旁玩笑道:“莫非圆空大师看完今日比试,也有些手痒,想找你前去较劲?” 段少胤苦笑道:“若真是如此,那我真是备感荣幸。” 陆姬故作叹息,幽幽道:“你打算留我和琴姐两人,一个人前去赴约吗?” 段少胤耸肩道:“倘若是别人,我还会虚应了事。但圆空大师何等人物,他现在找我,恐怕是有什么急事,我非去一趟不可。” 在他起身之时,慕容琴叫住了他,面色一沉,正容道:“这信有些不对。” 段少胤问道:“信上有问题?” 慕容琴美目深注地瞧了他一会后,解释道:“信本身没有问题,但送信的人有。我与圆空大师也算相识,他若要送信给人,定是派寺僧前来,以示礼貌。” 段少胤答道:“这里是你的别院,或许他不愿让寺僧靠近女子闺房,所以委托婢女前来。” 慕容琴摇了摇头道:“倘若真是这样,那圆空大师定会命其寺僧待在别院外守候,绝不失礼数。再者,现在天色已是就寝之时,他这般匆匆送信而来,定是有要事。若他真有要事,那他更不可能委托一个婢女,那不是他的作风。” 段少胤恍然大悟,拍掌道:“莫非这信是假的?”他苦思良久,问道:“究竟是什么人会假借圆空大师之名,会在这时把我找出去呢?” 慕容琴忧心忡忡道:“不论什么人,肯定没安好心眼,你定要小心。” 段少胤犹豫了片晌,摆了摆衣袖,正色道:“不若这样好了,我们亲自去找圆空大师。倘若信以为真,那倒无妨,倘若是假,也可以顺便一探究竟,搞清楚对方的目的。” 慕容琴点头道:“也只有这样了。” 三人决定好之后,慕容琴和陆姬穿上软毛雪裘斗篷,撑着油纸伞,跟着段少胤前往圆空大师所住的别院。因为他们是寺院僧侣,平日习性不同,行事也较为低调,所以金蟾夫人给他们安排的别院在较远的地方,恰巧也清幽闲静。 三人走了一小段路,尚未来到别院之时,附近忽闻一阵打斗声。由于今日段少胤在跟鬼面书生饮酒时也发生一样情况,所以他这次分外敏锐,倏地一声,慕容琴才刚喊出一个字,段少胤已衔住她的腰,轻功一施,掠空数丈。陆姬见状,也赶忙跟上去。 三人来到一处别院外,惊见下人均倒在血泊之中,奄奄一息。他们连忙入院,只见云烟老人在院子中央飞上掠下,正与一名黑衣人交手过招。 云烟老人身上多处伤口,俨然处于下风。段少胤将慕容琴交给陆姬,纵身一跃,加入了他们的战局。黑衣人只虚晃了几招,便知道段少胤功力甚高,不敢恋战。他扔出铁蒺藜,趁机逃到屋瓦上,往后方奋力一掠。 段少胤眼中寒芒一闪,疾飞而上,才刚落至屋顶,一道白烟从下方忽地撒出来。段少胤心下甚惊,立时往后方退去。转瞬之间,那黑衣人已消失了。 段少胤本想再追上去,但周围忽闻一阵骚动,数十支火把亮起,从外头蜂涌而来。段少胤大皱眉头,向下一跳,返回了云烟老人身旁。 前来之人是金广目、金增长和几位江湖豪杰,他们身穿简便轻装,看来是匆匆起行。金广目指着一片狼藉的地上,惊诧道:“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段少胤甫至这里,也不清楚情况,他看向云烟老人,皱起了眉头。云烟老人拖着伤势,朝着众人解释道:“吕仲奉死了。” 金增长大讶道:“什么,你是说吕先生死了?”他使过了眼色,后方下人低头一瞧,果然见到吕仲奉惨死在门口处,死法与先前一模一样。 段少胤看了看吕仲奉尸身,他前倾伏地,正对着前方屋子。他的背后捱了致命一剑。脚上血迹斑斑,看来是从屋子内逃出来,直至门口处才停下遭人杀害。 金广目徐徐走来,嘴角露出一丝阴寒的笑意,对着段少胤冷冷道:“哼,段公子的别院离这里如此之远,怎会特地前来此地?” 云烟老人默立片晌,沉声道:“他方才解救了我,绝不是凶手。” 金广目冷然道:“云烟老前辈,未免太相信他人了。倘若他是凶手,他大可找名共犯,两人配合演出这出戏,用来欺骗云烟老前辈。” 云烟老人微一沉吟道:“金三公子涉足江湖,怕还不及我一半,我的眼睛还没瞎,尚可分清些许谎言。若段公子真是凶手,他一人前来便可,何须找琴夫人和陆姑娘一同来?难道金三公子要说她们两人也是共犯?” 金广目登时语塞,倒吸了一口凉气。慕容琴与段少胤平时在一起,若说是被逼当共犯,倒也能自圆其说,但陆姬是白鹿谷谷主之女,若是得罪了她,等同于得罪整个白鹿谷,那严重性可非比寻常。 金增长缓颊道:“既然云烟老前辈这样说,那晚辈自是相信。云烟老前辈今晚受惊,并且身上负伤,还请移至他处先行疗伤。” 云烟老人点了点头,沉声道:“劳烦金二公子了。”不等金增长答话,他径自离去。众人面面相觑,愕然半晌,过一会后才定过神来。金增长让金广目留下来,派人妥善现场,并将吕仲奉尸体搬走。 段少胤回到别院,他将门扉关起来,两女不约而同往他瞧来,慕容琴一脸愁容,陆姬则略感不悦。两女虽未展笑颜,仍如鲜花盛放,姿容绝美,教他看得目眩神迷,引人心醉。段少胤定下神来,坐在床上,搂住两女的纤腰,微笑道:“两位俏佳人,何事愁容?” 陆姬脸色凝重起来道:“这金广目分别挑事,连云烟老人在场,他都胆敢这样胡言乱语,硬要将这事嫁祸给你。” 段少胤转过头来,看向慕容琴问道:“你也是这么认为吗?” 慕容琴苦思片刻后,幽幽一叹道:“倘若你当时一人赴约,就真难以辩解了。我刚才有偷偷问过干爹了,他是说偶尔路过,见里头有情况才进去。若是连他也不在,那你到时百口莫辩,那该如何是好?” 第24章 别院惨事 段少胤问道:“你干爹是谁?” 慕容琴白了他一眼,娇呼道:“你与我这么久,怎不知道云烟老人就是我干爹?” 段少胤露出苦笑道:“你又没挂在嘴边。”他将抄在小蛮腰上的手腾出来,摸起她的秀颔,轻轻吻了她一口。 慕容琴目泛春波,伏入他怀里,赧然道:“人家在跟你说正事,你还这样不正经。” 陆姬倒是一反常态,露出担忧之色,正容道:“这样说起来,送那封信的主人,应该就是想让段公子揽下这事,好被人栽赃捉个正着了。” 段少胤无奈苦笑道:“唉,我只是来参加盛宴,怎莫名其妙卷入命案。” 慕容琴担心地道:“我们要不离开吧?” 段少胤抚上她温暖的香肩,叹道:“我若是一人,倒也无妨,但有你在身旁,我可不想让那些人对你闲言闲语。” 慕容琴用力搂紧了他,神色黯然道:“我真的好担心。” 段少胤一边安慰,一边看向陆姬问道:“有什么方法能找出这送信之人?若真如你所说,那这人必然是凶手。” 陆姬摇头苦叹道:“若不是琴姐意外识破,云烟先生恰巧路过,你要是真淌上这浑水,怕是武林盟主来替你说情都没用了。这人不以武取胜,反用计害你,他应早留了很多后手,估计那送信的婢女也是不知情。你若执着问她,反而会害了她也说不定。” 段少胤皱眉道:“难道真没法子了吗?” 陆姬秀眸闪出锐光,一字字道:“这凶手下一个目标,只怕是云烟先生。” 段少胤和慕容琴同时愕然,四目望向陆姬,露出少许困惑之色。段少胤开口道:“你为何认为凶手要杀他?” 陆姬沉吟顷刻,轻摇螓首,幽幽道:“这事不难想,他与凶手交过招,有可能循丝剥茧找出凶手的特征,留他一命未免过于不智。再者,凶手本来要嫁祸于你,被他这一耽搁,恐怕会让你趁此洗清嫌疑。倘若他忽然死去,便没人替你作证,你就正中下怀。” 段少胤面色一沉,冷冷道:“原本金蟾岛想大事化小,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但眼下已死了这么多人,难道他们还要装聋作哑,仍要漠视此事?” 陆姬闭上美目,仔细沉思了一会后,睁开双眼,肃容道:“你若不是凶手,那就算把你定罪也无无济于事。他们如此之做,莫非是确定在你入罪之后,凶手定然收手?” 段少胤讶然道:“你的意思是说,金蟾夫人跟凶手有关?” 陆姬双目寒若冰雪,冷然道:“金家公子百般刁难你,说不定就是他们所为。你仔细想想,吕仲奉惨死别院,若非云烟老人经过,根本没人发觉。为何金家公子不但第一时间前来,甚至带了很多人来,彷佛早已预知这里出事。” 慕容琴目露喜色,欣然道:“那我们可否用此事,明天与他们对质?” 陆姬摇了摇头,无奈道:“他们不傻,定有想过此事。他们大可说吕仲奉今日负伤,约了许多人一起来探望。此番说法虽微妙,倒也可自圆其说,你拿他们没法。” 慕容琴心中一懔,担忧道:“既然凶手会对付干爹,那我们是否要通知干爹,好让他们暂避风头一下。也许他们去找圆空大师,我就不信凶手能在他眼皮底下杀人。” 段少胤露出苦笑道:“圆空大师又不是随员,也不会整天和云烟老前辈在一起。对于躲在暗处的凶手,哪怕是一点机会,都有可能偷袭成功。” 慕容琴大吃一惊,伏入他胸膛,骇然道:“你能否救救干爹?” 段少胤伸手抚上她的脸颊,眼神透出一丝柔情之色,爱怜地道:“你放心好了,就算她不是你干爹,我也不会坐视不管。” 陆姬默然片晌后,轻轻道:“这样吧,你明早去找云烟先生,顺便问他是否已有线索。” 慕容琴愕然望向他们,咬着唇皮道:“为何不是现在呢?倘若凶手想要快刀斩乱麻,等等便下手对付干爹,那该如何是好呢?” 陆姬笑道:“琴姐,你放心好了,现在云烟先生去疗伤了,倘若这时他出事,那金蟾夫人可是要对此负上全责,难辞其咎。无论她是否为凶手,都不会让云烟先生在今晚死去。” 慕容琴虽仍有担忧,但陆姬看似十分自信,故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天色已晚,三人迅速上床就寝。 天刚拂晓,段少胤起了大早,匆匆出门,前去找云烟老人。 果然如陆姬所料,金蟾夫人不仅让大夫替他看病,甚至加派一众人手,待在云烟老人所居住的别院外严加看守。段少胤本想循正路入内,却被侍卫以伤者休息为由阻拦。段少胤并未与他据理力争,而是假意告罪离去,然后拣了个树木,展开轻功一蹬,翻入围墙内。 段少胤轻功一绝,就算是金家公子驻守,只怕也难以察觉,更遑论这些人。他很快地找到了云烟老人的屋子,掀窗而入。 云烟老人本来警戒起身,见到是段少胤之后,这才放下心来。云烟老人笑道:“段公子,若是要探望的话未免有些早。” 段少胤露出苦笑,作揖道:“云烟老前辈见笑了,晚辈不得已出此下策,还望恕罪。” 云烟老人似是早知他来意,凝视着道:“昨晚那黑衣人武功虽不弱,但也不强。若非被他背后偷袭,用暗器伤其经脉,我或许能取胜也说不定。” 段少胤心中大讶,想起郝老九之死,不禁将事情全盘道出。旋即,他分析道:“我也跟他交过一两招,他的确不像杀郝老九的人,莫非凶手真有共犯?” 云烟老人一耸肩膊,摇头道:“不可这么早下定论。你仔细想想,除了盲阿七之外,其余人均是八雅士,有共同特征,但这吕仲奉俨然不是。” 段少胤皱眉道:“难道是有人故意模仿?” 云烟老人微一点头,沉声道:“不管如何,他仍有共犯。我在被偷袭之前,有稍微检查吕仲奉的尸体,他脚上血迹只到门旁,而且是腹背受敌。” 第25章 金大小姐 段少胤思索片刻,恍然大悟,惊道:“云烟前辈所指之意,莫非是当时有人在大门旁,一剑从后方将吕仲奉杀死?” 云烟老人叹道:“不错,这正是我所想。倘若真是这样,那这人定然声望不错,所以吕仲奉十分相信他,以为是来帮他的人,所以才转过身来没提防他。” 段少胤续道:“而且他武功不弱,所以吕仲奉才会认为与之连手,定能打赢黑衣人。可是即便知道是这样,我们仍不知那人是谁。” 云烟老人摸了摸胡子,笑道:“你不必着急,因为凶手比你更急。此刻我没死,对他们就是个寝食难安的坏消息。” 段少胤叹道:“他们现在定想杀死云烟老前辈。” 云烟老人不以为然,露出微笑道:“他们要杀我这老骨头,怕是没这么简单。”旋即,他话锋一转,问道:“你与我干女儿相识一段时间,怎还不提亲呢?莫非你嫌她曾有婚嫁,所以不愿娶她吗?” 段少胤慌忙道:“绝无此事,只是她仍有芥蒂,不肯下嫁于我。” 云烟老人摇头苦叹道:“好吧,倘若这是她意思,那我这老头子也不便说什么。但你千万要记住,你可以移情别恋,但你要好聚好散,切勿让她为你肝肠寸断,甚至想不开寻死。若我这干女儿真有意外,我定饶你不得。” 段少胤自信道:“放心好了,我对她始终如初,绝不背弃。” 云烟老人笑了笑,问道:“那陆姑娘呢?” 段少胤身子一震,搪塞道:“云烟老前辈何出此言?” 云烟老人洒然一笑,拍了拍他肩头,轻笑道:“用不着瞒我了,单看陆姑娘瞧你的神情,眉眼之间充满男女情愫,明眼人便知是怎么回事了。” 段少胤老脸一红,大感尴尬道:“我与陆姑娘虽是如此,但我绝不会亏待慕容琴。” 云烟老人从腰囊取出铜旱烟,点烟之后,欣然道:“你犯不着紧张,陆姑娘也是好女人家,你千万别始乱终弃。男人三妻四妾,实在也不为过。只是无论如何,你都要善待她们,可不能将她们使来唤去,当作下人般看待。” 段少胤苦笑道:“云烟老前辈放心好了,我绝不会这样做。” 云烟老人瞥了外头一眼,淡然道:“差不多该到放早膳了,我身为伤员,应该会下人端菜过来我这里,你趁早离去吧!” 段少胤作揖道:“云烟老前辈,你保重了。”话音刚落,他已跃窗而出,陡然之间,他身影已消失在别院之中。 返回别院途中,段少胤想起哑婶的事,特地绕了个远路找她。无奈段少胤不谙金蟾岛迂回复杂的地势,左转右晃之下,始终找不着哑婶的身影。就在他双肩垂下,略感泄气之际,一道道剑声从不远处传来。 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段少胤心中一懔,暗忖道,莫非凶手又下手了?他顿时什么也不想,三步并两步,施展轻功腾空数丈,笔直地朝铿锵之声掠去。 转瞬之间,段少胤奔至一处小湖旁。他定睛一瞧,小湖旁伫立着一名妙龄少女。她一身罗裙绛裳,每当仰头弄剑舞势,裙裳飘起来之时,一双浑圆修长的美腿若隐若现。她看上去及笄之年,玲珑曲线的娇躯上,刚茁育的酥胸不断起伏。 段少胤看呆了眼,没注意到要隐藏行踪,少女余光瞥见了过来。与此同时,她身旁的一名老妪也注意到了他。 段少胤尚未有机会开口解释,老妪已凌空跃来,双掌一探,凌厉无比。 段少胤诧然不已,本能地反应过来,弹指之间,他已出手反击。四掌相交,互拚内力,段少胤心中大惊,这名老妪竟是盖世高手,真气源源不绝,宛若黄河泛滥般涌入。段少胤知道若是此刻收掌,必然受到重创,故把心一横,施展全力。 这下轮到老妪目露讶色,丝毫没料到他不光接下此招,内力拼搏也在伯仲之间。段少胤毕竟年轻气盛,老妪不堪久战,率先收掌,往后方退开数尺。 妙龄少女见状,当下以为段少胤是敌人,立时举剑朝他挥来。老妪气力稍放,来不及阻止妙龄少女,只能眼睁睁看她冲上去。段少胤自知理亏,当然不会下重手。他两指一取,衔住精铸的剑身,令妙龄少女动弹不得,收不回剑。 段少胤见她咬紧牙根,额斗渗汗,模样稍微滑稽,不禁觉得好笑。他放松力道,岂料妙龄少女方才全力仰拔,此时反而重心不稳,向后狼狈跌去。段少胤惊讶之余,抢步上前,搂住妙龄少女盈盈一握的小蛮腰,将她伏入怀中,才让她不至于摔伤。段少胤抬起头来,歉然道:“两位不必慌张,在下只是路过此地,并非有意窥之姑娘。” 老妪冷哼道:“你先把她放了再说。” 段少胤低头一瞧,只见妙龄少女俏脸泛红,羞窘地垂下螓首。段少胤这才意识事态严重,赶忙将她松开。这妙龄少女身穿高贵华服,年纪尚轻,说不准是哪位英雄豪杰的闺女,他这样贸然与她有肌肤之亲,要是传了出去,只怕要坏了女孩子家的名声。 妙龄少女拾起了长剑,怯怯地退到老妪身旁,不敢正视段少胤。老妪打量了一会,确认段少胤未有敌意,这才开口道:“老身是金大小姐的执事,你可以叫我屠婆婆。” 段少胤当场一怔,惊诧道:“金、金大小姐?” 屠婆婆点了点头,淡然道:“不错,这位是金翎儿金大小姐,正是金蟾岛岛主金元宗之女。倘若方才有外人瞧见你失礼之处,只怕你出不了这个岛了。” 段少胤大感不妥,忙道:“屠婆婆,在下并非有意为之,还请你老人家千万别说出去。况且这攸关金大小姐名节之事,倘若你真说了出去,对双方没有任何好处。” 屠婆婆凝视他半晌,冷喝道:“你尚未表明身分。” 第26章 意外收获1 段少胤作揖道:“在下段少胤,只是江湖中无名小辈,今次特来为金老太君祝寿。” 屠婆婆忽地放声大笑道:“好一个无名小辈,天底下有谁不知道龙凤榜,又有谁不知道龙凤榜上飞鹰钺的段少胤。” 段少胤哪想到一个执事也懂江湖之事,不禁尴尬道:“不过虚名,不足挂齿。” 屠婆婆双目盯着他,不以为忤道:“段公子前来此地,本是无妨,但不知为何路过?这里乃是金蟾岛不对外开放之处,仅有少数下人可来,莫非段公子是来找人?” 段少胤心中一惊,他当然不能说来找哑婶,敷衍道:“只是随处逛逛,碰巧进来了。” 屠婆婆露出微笑道:“也是,段公子堪称轻功一绝,小小篱笆围栏怎能阻止你。只是段公子此举未免不尊重金蟾岛的规矩,未免有些过分了。” 段少胤大皱眉头,他原以为对方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妪,怎知她巧言如簧,咄咄逼人,令他招架不住。段少胤老脸一红,歉疚道:“在下这就离去,还望两位恕罪。” 屠婆婆语气不悦道:“这里岂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之地?大小姐在练剑,你却胡乱撞出来害我受伤,我现在要运功调养,你说要谁来教大小姐练剑?” 段少胤面色为难道:“我并非今蟾岛之人,也不擅使剑,还望屠婆婆三思。” 屠婆婆登时色变,冷哼一声道:“哼,说到底是不想负责吧?” 段少胤瞧了瞧纯真可人的金翎儿,那双清澈大眼,此刻也凝视着他。两人对视半晌,金翎儿又羞涩地低下头,避过视线。段少胤叹道:“好吧,那就在屠婆婆调养好之前,我便厚着脸皮指导金大小姐一二。” 屠婆婆容色稍缓,点头道:“你犯不着这么担忧,大小姐剑法不过是小孩子玩意儿,你就当作陪她玩玩便可。只要你小心一点,切勿伤到她。” 此话一出,金翎儿鼓起脸颊,噘起小嘴道:“你老人家怎能这样说,人家也很认真在练剑。总有一天,我也要像哥哥们那般,成为叱咤江湖的武林高手。” 段少胤瞧她说话脸色通红,好似心虚,不由得心中窃笑。他走到金翎儿身旁,捉弄道:“那就请金大小姐与在下对练,好让在下体会日后的武林高手之姿。” 金翎儿抿起薄唇,脸上红霞毕现,连耳根子都烧烫了起来。她不依道:“你也来笑话我。”两人在这愉快气氛之中,度过了一个时辰。金翎儿比他所想的还不一样,他本以为金翎儿出生自金蟾岛,乃是武林世家,应该有千金大小姐脾气,但没想到她却十分纯真,哪怕屡屡挥剑落空也不会使性子,反倒称赞他轻功一绝。 时光飞逝,又过一个时辰,转眼已艳阳高照,钟响午时。屠婆婆稍早之前不过是岔气,稍作调养一下便恢复了,只是故不出声,待在一旁静静看着两人。 不出片晌,金翎儿停下剑来,似是感到疲倦了。屠婆婆赶忙走上来,将一条帛布取出,替她擦了点汗之后,叮咛道:“你流了满身大汗,冬风迎面吹来,恐怕会着凉受寒,赶紧回屋子里泡个热水澡。” 金翎儿看向段少胤,幽幽道:“你还会来教我吗?” 段少胤有些无奈,轻叹道:“此次纯属巧合,恐怕是不会有下次了。” 金翎儿抿起朱唇,闹起了别扭。旋即,她心念电转,眼睛为之一亮道:“这样好了,我现在刺你一剑,你若能接下此招,那我便不再刁难你了。” 段少胤心里暗笑,凭她这点武功,区区一招又有何妨。他耸了耸肩,欣然道:“好,那就就下你这最后一招。” 金翎儿执剑平举,低喝一声道:“小心了!”她倏地掠来,段少胤夷然无惧,伸出右手打算接下这招。孰料金翎儿途中变招,左手轻旋,剑如闪电般迅疾刺来。段少胤双目一闪,发觉此招竟正与南宫天枫当日所教,同时也是那几起命案的剑法相似。 段少胤大惊之下,竟使出五成力,催起内功,以气劲震退剑身。金翎儿没想到他这样,一个没站稳,往前方一倾。 段少胤接住了她,问道:“这招你从何学来?”他的语气十分认真,也很严肃。方才在整理斗篷而没注意到这的屠婆婆,此刻也听出话里不寻常。她转过头来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大小姐方才使了什么招?” 金翎儿瞧屠婆婆往这儿一盯,当下冷汗直流,期期艾艾道:“不,没什么事。” 段少胤立时顿悟到是怎么回事,他朝着屠婆婆作揖道:“在下有些事想与她一谈,不之屠婆婆你老人家可否避开一会?” 屠婆婆面色一沉,冷冷道:“你要老身放你与大小姐独处?” 段少胤正色道:“屠婆婆请放心,在下向天发誓,绝不会对大小姐做任何非分之举。 屠婆婆凝视他好一会,徐徐道:“你最好记住这句话。”言罢,他放下架子上的斗篷,转身往一旁远去。 确认她走远之后,段少胤转过头来,续问道:“这剑招是谁教你的?” 金翎儿低首道:“我、我不能说。” 段少胤握住她的香肩,面色凝重地道:“这事非常重要,你定要告诉我才行。” 金翎儿幽幽道:“你保证不告诉其他人?” 段少胤沉思半晌,叹道:“这事攸关甚大,我无法向你保证,但我绝不会乱说。” 金翎儿瞧他坚定的神色,不由得被他打动了。她解释道:“这招是我三哥教我的,他再三交代要我不会滥用此招,否则会引来杀身之祸。” 段少胤色变道:“你是说金广目?”他露出疑惑之色,续问道:“传闻金广目手握蛇矛,是一个使矛高手,他怎会教你使剑?” 金翎儿颓然道:“有一日,我无意间撞见他在练剑,当下也甚感奇怪,所以在旁偷看,没想到被他逮个正着。当时他眼透杀意,我心中一慌,赶忙开玩笑说只是来练剑,还故意佯装厚脸皮模样向他讨教方才那几招。” 第27章 诈死讹人 段少胤惊道:“你说他眼透杀意,难道他想杀了你?” 金翎儿面露苦色,惶恐道:“其实我也不清楚,就只是一种直觉。我三哥平时虽莽撞,但为人率性大方,很少对我摆出那种面容。” 段少胤问道:“你可有问他说这些剑招是从何学来?” 金翎儿猛地摇头道:“当下我怕得要死,所以他教了我几招,我也只记得这么一招。他教完我之后,还交代说若非生死关头,绝不允我用此招。自此之后,我就有些怕了他,尽量不与他单独相处。” 段少胤暗忖道,这几日来金广目不断将矛头指向自己,昨晚又莫名地率领大批人前来吕仲奉被杀的别院,种种巧合串连在一起,莫非他就是真凶? 金翎儿见他不说话,一方面有些担忧,一方面又有些好奇。段少胤注意到她的面容,连忙定过神来,笑道:“我明白了。” 金翎儿怯怯道:“你要对付我三哥吗?” 段少胤摇了摇头,反问道:“你觉得你三哥有做错什么吗?”话才刚说出口,他就感到有些不妥了。倘若让金翎儿知道太多,恐怕会让她陷入危险。故此,他又岔开话题道:“你方才很多招剑法还不错,你好好练习,日后定可成为武林高手。” 金翎儿终究是个孩子,听闻称赞,连忙展颜一笑道:“那我们还会见面吗?” 段少胤笑道:“方才我赢了,你说呢?” 金翎儿噗哧地娇笑一声,俏脸微红,看着他道:“我们只说不练剑,又没说不见面,我们也可以下棋聊天呀!” 段少胤瞧他纯真可爱,不禁心中一荡。他走上前去,轻拍她的额头一记,洒然一笑道:“脑袋是你的,手脚也长在你身上,你要来或不来,我又怎能阻止呢?” 金翎儿撒娇地扭动着,媚态横生,大喜道:“那就一言无定了。”她伸出尾指一勾,似是约定一样,欢快地转过身取起斗篷往屠婆婆走去。临走之前,她又似有若无回眸一笑,看得段少胤忽觉自己也欢快了起来。 虽然又没找到哑婶,但段少胤自认遇见了金翎儿,也不算太亏。趁着午膳未开,他连忙返回了别院,慕容琴和陆姬两人,衣衫不整,仍慵懒坐在床旁,没有半分起床之意。 段少胤玩心大起,把慕容琴拦腰抱起,平放在床上。慕容琴先是娇羞垂首,旋又一脸舒适地仰卧在他底下,闭上美目,一副任君摘花之姿。陆姬就在一旁,他当然不敢这般荒唐,转过身头来看向陆姬问道:“两位俏佳人,到了午时,怎还不下床?” 陆姬凑上寸许,吻他一口道:“还不是你这坏家伙,弄得别人累喘连连。我倒是很怀疑,你怎能睡得如此淡然。” 段少胤抄起她的纤腰,微笑道:“佳人相拥在旁,人生最快意之事,莫过于此。既已得到,又为何不能睡得安稳呢?” 陆姬横他一眼,嗔怪道:“琴姐怕就是这样被你这张嘴骗了,才让你这般胡来。” 段少胤故意戏耍她道:“那我今日独自睡在客房,你舍得吗?”陆姬不像慕容琴脸薄,若无其事道:“那得问你,你要是能忍受,我又何不可呢?” 段少胤听得心中一热,陆姬热情如火,慕容琴温柔似水,与这两人相处,彷佛置身云端,给了他无上享受。正当他沉浸温柔乡之际,外头一声喊叫划破这份悠然。仔细一听,这声音主人正是沈三飞。 段少胤看着两女,露出笑容道:“看来这家伙学会先喊人,而不是先撞门了。”两女被他逗得乐呵呵,厮磨一番之后,段少胤才从两人朱唇离去。 段少胤走出门外,就见到沈三飞双手环臂,两眼往他这望来,不悦道:“怎么拖这么久,你难不成刚醒而已?” 段少胤笑道:“我还以为是在作梦,毕竟你不是破门而入,我十分讶异。” 沈三飞没好气道道:“哼,我知道里面还有谁了。一个琴夫人也就罢了,再加上陆姑娘,我可不敢与白鹿谷为敌。” 段少胤耸了耸胳膊,好整以暇道:“想不到你竟是欺善怕恶之人,我还挺意外的。话说,你来这找我有什么要事吗?” 沈三飞举起手中的酒壶,晃了晃道:“找你一同喝酒,你去是不去?” 段少胤问道:“看你心情很闷,发生什么事了?” 沈三飞冷冷道:“当然闷了,我来金蟾岛是来替金老太君祝贺,本以为昨晚能见到她,想不到临时又说身子不适。再这样弄下去,我真不知道要何时才能回去。” 段少胤不以为然道:“你还想回去?你没抓到真凶交差,其他人怎会放过你。” 沈三飞为之愕然,忽地恍然道:“原来你还不知道这件事。”他摇了摇头,苦笑道:“凶手已被抓到了,他是金蟾岛下人张富。他是玄武会的人,他声称杀了那些人,是为了夺走他们身上宝物拿去黑市叫价。” 段少胤皱眉道:“他还说了些什么?” 沈三飞叹道:“他说了这些之后,就当众咬舌自尽了。” 段少胤吁出一口气,沉声道:“你不会真的相信那人就是凶手吧?” 沈三飞狠狠瞪了他一眼,不悦道:“玉面佛跟你一样说过同一句话,你们莫不是真把我当傻子吧?我当然知道他不是凶手,但我又能怎么样?” 段少胤不解道:“什么意思?” 沈三飞沉吟半晌后,无奈地叹道:“难道你要我当着众人的面,指着金蟾夫人说,你抓到的人不是真凶吗?我若真这样说,岂不当场给他们难堪?我虽是官府之人,他们敬我三分,但金蟾岛家大业大,认识不少为官之人,我也不敢拿他们怎样。” 段少胤皱眉道:“但真凶还逍遥法外。” 沈三飞不以为忤道:“那又如何,待我向金老太君祝贺完之后,立刻带弟兄走人。倘若运气好的话,凶手不再犯案,众人皆大欢喜。倘若运气差的话,凶手继续犯案,那我也可以将其推道金蟾岛上,不关我的事。” 第28章 故弄玄虚1 段少胤心中懔然,脸色直沉,不屑道:“你何时这般自私了?” 沈三飞心中有气,忍不住道:“若是设身处地,你说不定也会像我一样。我昨日又和玉面佛聊了一整晚,他再三提醒我那黑衣人十分厉害,要我小心谨慎。” 段少胤冷冷道:“难道因为他厉害,你就打退堂鼓?” 沈三飞叹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性格,我自己是无所谓,但我的弟兄怎么办?倘若不知道对方底细,那倒也罢了。但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他们根本不是那人对手,难道你要我看他们眼睁睁送死?大不了这样,我让他们回去,我独自留下来陪你总行了吧?” 段少胤想到他身为总捕快,抉择不单关乎他一人性命,不禁感慨万千。他点头道:“我很了解你的苦衷,你照你想做的去吧!” 沈三飞见他妥协,反倒心生愧疚,无奈道:“我也不是不想帮,但你可知道金蟾夫人和他那几位公子,不断百般刁难我们。我抓个下人问事,他们就要干涉。现在搞得下人见到我,彷佛活见了鬼,不是鸟兽散,就是装聋作哑。” 段少胤皱眉道:“他们想找代罪羔羊了结此案,这我可以理解。但他们屡次干涉你,不让你找到真相,这未免有些奇怪。” 沈三飞看着他道:“昨晚我和玉面佛讨论了,他跟我想法一致,若非作贼心虚,他们为何要包庇凶手。我看呀,这八成是他们自己搞出来的命案。” 段少胤想起金广目鬼祟举动,又想起了哑婶,或许其中确实有所问题。但他无证据,也不敢随便乱断定。沈三飞对他十分信任,倘若他随口一说,他或许真会信以为真,到时他栽下去死命调查,搞不好会惹上杀身之祸。 段少胤叹道:“总之,你自己小心一点。”他轻拍了沈三飞的肩膀,岔开话题道:“好了,咱们去喝酒吧!” 沈三飞一听到有酒喝,顿时将烦恼扔到九霄云外去。段少胤当然不敢抛下两女,他先让沈三飞去找地方,自己则返屋询问佳人意见。这一幕还贝沈三飞嘲笑,说他是怕老婆。 折腾了好一会之后,段少胤替慕容琴换好衣裳,偕同陆姬共三人,一同前往沈三飞和玉面佛所挑的内轩。 由于玉面佛和沈三飞两人,均是段少胤好友,所以慕容琴较为放松,没有太过严谨。陆姬坐在段少胤身旁,时不时在桌几下和他暗通款曲,这倒让他有些尴尬。 又过了半炷香,几人正把酒言欢之时,忽然一名下人匆促而来,脸色铁青。经沈三飞询问了一番,原来云烟老人就在方才不久前,被人发现死在屋中。 这下可把众人吓坏了,慕容琴听闻干爹死讯,当场昏厥过去。段少胤将她搂在怀中,一旁陆姬握住他的手,身子微颤,面色倏地惨白。事不宜迟,段少胤将慕容琴交给了陆姬,让她送其回去,剩下三人一起去探查究竟。 几人来到云烟老人所居住的别院,果然见到一群人围在外头,脸色十分凝重。段少胤深吸一口气,率先走进去。几名下人正准备用白布盖住云烟老人,段少胤斜眼一瞥,那人果然是云烟老人。 段少胤身子一震,立时手足冰冷,倒吸一口凉气。他仔细端倪四周,想要从蛛丝马迹中找出凶手的线索。屋内毫无打斗迹象,宛若前几次一样,被人一剑穿心。 段少胤走出屋外,沈三飞见他心情低落,知道此刻不便与他饮酒玩笑。他轻拍了肩头,旋即和玉面佛离去。段少胤脑袋一片空白,虽他不熟识云烟老人,但云烟老人在江湖上受人敬仰和尊重,又是慕容琴的干爹,人品自是不用说。 段少胤走到院子旁的树林外,在附近来回梭巡,苦思良久,仍想不透这凶手究竟用何种方法进入屋内将其杀害。 段少胤思忖道,倘若凶手是偷偷潜入,以云烟老人武功,绝对能察觉到端倪。哪怕是因负伤最后被杀,也不至于毫无反击。但如果是正大光明进入,云烟老人已受过伤,肯定对来人有所警戒,又怎会腹背受敌,任其一剑贯穿。 段少胤心念一闪,莫非是有人在饭菜里下了迷药,所以他才手足无力?正当他想去确认是否如他所料之时,一道人影从后方掠出。段少胤乃潜踪高手,很敏锐地伸手一探,立时将来人的手给扼制住。 他抬头一瞧,那人竟是云烟老人。他惊道:“这、这怎可能!”云烟老人赶忙将手按在自己唇上,使过眼色,示意噤声。段少胤点了点头,两人转移阵地,往树林深处前去。 云烟老人走了良久,游目四顾,确保四下无人,这才露出微笑道:“我诈死一事,你切勿说出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段少胤既惊又喜,定过神来,问道:“云烟老前辈为何要讹人死讯?” 云烟老人捋了捋胡须,轻叹道:“就如你所说一样,倘若我没有死,那凶手为保万一,绝不可能放任我活下来。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我不能确保我绝对安全。为此,我故意诈死,这样便让凶手不再针对我。” 段少胤皱眉道:“那凶手定会去检查尸体。” 云烟老人笑道:“倘若他真那样做,那便是他露出马脚之际。不光这样,我这样一死,也宣告了王富并非真凶,也让众英雄豪杰对金蟾夫人失去信心。人心惶惶之际,彼此猜忌,那时凶手也就如履薄冰,难以对其他人下手。” 段少胤大惑不解道:“此事绝不能让其他人知道,既是如此,云烟老前辈为何出现,难道不怕我无意间说出去吗?” 云烟老人仰天一望,苦笑道:“我委实犹豫过,但你是琴儿所选中的人,我相信她的眼光定然不会错。再者,我之所以表明未死,也是希望你告诉她。她若知道我死讯,恐怕会因为过度悲痛弄坏身子,我可不希望见到她这样。” 第29章 故弄玄虚2 段少胤作揖道:“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会好好传达此事。” 云烟老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欣然道:“好,琴儿果然没拣错人。你现在赶紧回去,我要躲起来疗伤调养一下。” 段少胤点头道:“云烟老前辈,请你多保重了。”相互告别之后,段少胤赶忙回去。他知道此事攸关重大,所以不敢在路上耽搁,一路笔直返回别院。 进入屋里,慕容琴早已哭成泪人儿,双目红肿,鼻尖泛红,衣袖湿成了大片。陆姬虽然在一旁安慰她,但眼眶也有泪珠打转,俨然是很难受。 陆姬见到段少胤到来,连忙擦拭泪水,颔首道:“你快哄一下琴姐,她哭了好一会儿,我担心她身子受不了。” 本以为段少胤会去哄她,没想到段少胤一改常态,褪下外袍,抄起陆姬的细腰,将她一把了扯入怀里。他微笑道:“女人悲痛之时,流泪宣泄很正常。那你可知道,男人愤怒之时该如何应对?” 陆姬茫然望着他,摇头道:“我不知道。” 段少胤凑到离她俏脸寸许的地方,轻轻地吻着她的香唇,宛若品尝糕点般细心。他一只手搂紧她柔软的腰肢,另一手抚上她和粉嫩的玉颈,弄得她似喘息连连。 本来在哭泣的慕容琴,瞧见这一幕,顿时止住泪水,狠狠瞪着他一眼道:“段少胤,你若要在这胡来,就给我滚出去!” 陆姬娇躯剧震,一声惊呼之后,骇然地分了开来。段少胤转过头来,露出笑容道:“你若是乖乖不哭,我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慕容琴蹙起黛眉,冷冷道:“我现在没心情跟你玩笑。” 段少胤若无其事道:“倘若这事跟云烟老前辈有关,你也不想知道吗?” 慕容琴讶然道:“你说什么?”段少胤坐直身躯,娓娓将云烟老人未死一事,不厌其详地和她说了清楚。慕容琴热泪立时夺眶而出,化忧为喜,怯怯道:“干爹真的没死吗?” 段少胤将满怀芳香的慕容琴拥入怀中,一手替她拭去泪水,一手抚着她散乱的云鬓。他一字字道:“这事如此重大,我怎敢欺瞒你这泪人儿。” 慕容琴听他在笑自己,不禁赧然垂首,破涕为笑道:“都是你不好,还卖关子吊人胃口,为何不早点说出来便好。” 段少胤故作叹息道:“方才还叫我滚出去,我真是好心没好报。” 慕容琴似嗔似怨地白了他一眼,抿起朱唇道:“那是你自己的错,谁叫你要胡来。” 段少胤双手一摊,耸了耸胳膊道:“这下好了,你的泪水是止住了,可是我的愤怒似是还未平息下来,你说说该如何是好?” 慕容琴俏脸红了起来,,不敢直视他。段少胤心中一荡,握住她纤柔的玉掌,腾出一只手摩挲着她浑圆修长的美腿。听闻方才好消息,此刻放松的慕容琴,抛开了矜持,任他施为,甚至主动以香舌响应他。 陆姬不堪示弱,伏在他虎躯之上,夺吻而来。两女娇躯款摆,不自觉已宽衣解带。抵死缠绵几多时辰,两女脸上尽是媚艳之意,双双伏在床上,方才的郎情妾意,令她们暂时忘却一切烦恼。 段少胤爬起身来,一边望着窗外夕阳西山,一边轻抚上她们的粉背。两女吓了一跳,以为段少胤还想逞威,不约而同道:“段郎,我们有些困倦了。” 段少胤怔了半晌,好一会才定过神来,苦笑道:“你们误会了,我是要说正事。 两女大感尴尬,慕容琴羞窘垂首,陆姬嗔怪地瞪他一眼。片晌之后,陆姬问道:“你要跟我们说什么事?” 段少胤忽然面色一沉,神色凝重道:“云烟老前辈此举,必然有他的用意。为免打草惊蛇,你们这几日少出别院,省得被其他人发现端倪。当然,一直关在别院也易被人起疑,你们可以假借抒怀心情之由,去找圆空大师询问佛法,请他开导生死之别。” 慕容琴颔首道:“我明白了。” 段少胤抬起她秀颔,轻吻了一口道:“你脸上神情和悦,明眼人都知道怎么回事,出门之时最好戴上一层薄纱。” 慕容琴知道他又轻挑自己,又羞又喜,大嗔道:“我再不与你说话了。” 段少胤见她脸红透耳,明艳照人,差点又忍不住动了春心对她胡来。他别过头去,心中涌起无比自信,誓言要揪出那真凶,保护好慕容琴和陆姬两女。 夜色渐浓,天空掩月残星,染雪的树枝摇摆不定,使这片偌大的别院之中,更平添了几分凄凉之意。慕容琴和陆姬依段少胤所述行事,佯装伤心欲绝之貌,前去悼念“已死”的云烟老人,顺势找圆空大师解闷,让众人以为她很难走出伤痛。 另一方面,段少胤独自待在屋里,反复思索下一步。倏忽间,一阵疾风蓦地刮来,窗户透出两道人影,其中一人身法迅捷,来势如电。 段少胤伸手衔指,以内力催发外劲,将门扉震开来。只见屠婆婆伫立在门外,身后跟着一身华裳,云鬓蛾眉,丹唇皓齿的金翎儿。 屠婆婆将攫住金翎儿的手一放,让她安稳站立。旋即,屠婆婆双手负后,问道:“大小姐今早跟老身说了,她似乎与你约好一同出游,此话当真?” 段少胤怔了一怔,瞥向一旁慌张无措的金翎儿,立时恍然大悟,这是金翎儿擅作主张。才一个下午不见,而且夜也深了,她如此纡尊降贵忽然跑来,未免有些突兀了。 段少胤皱起眉头,正在想说词如何打发她走。忽然间,他定睛一瞧,金翎儿双手交错,香肩颤抖,看似很害怕被当场揭穿。段少胤心软下来,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道:“金大小姐委实与在下有约,麻烦屠婆婆了。” 屠婆婆看了看屋子里头,冷冷道:“这里是琴夫人住处,你怎会在这此?你若真与她有约,为何看起来匆忙,毫无准备之感?” 第30章 游江醉人 段少胤沉吟半晌,故作镇定道:“琴夫人因云烟老前辈骤然去世,悲痛欲绝,所以希望我在这里陪她说说话。只是她方才出门,我忙着收拾里头东西,恰巧就给你们撞着。至于我为何没有提前准备,那是因为我们虽有约,但未定下时间。我瞧天色已晚,还以为金大小姐可能已上床就寝,也就没多加留心了。” 屠婆婆面色如铁,仔细打量了一番之后,冷喝道:“老身之所以亲自带她来,是因为她来这里是不能让人撞见,你应该明白老身所指之意思。老身尚有要事,将大小姐暂交给你,倘若你对她有所轻薄之举,休怪老身饶不得你。” 段少胤作揖道:“屠婆婆放心,在下定不敢踰越礼数。”好不容易送走屠婆之后,段少胤这才宽下心来。他瞧了金翎儿一眼,无奈地问道:“差点被你害死了,要是我不帮你圆谎,你要怎么脱身呢?” 金翎儿噘起小嘴,俏皮道:“大不了挨一顿骂。” 段少胤将门关上,带她走出院子外,问道:“这里是琴夫人所住之处,我不便在这里与你两人独处,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金翎儿美目一亮,甜笑道:“我想去江上看风景。” 段少胤一脸纳闷,大惑不解道:“这金蟾岛四处环水,你早该看腻了才是。” 金翎儿摇头道:“我虽生在金蟾岛,但不谙水性,爹娘怕我出事,所以特地吩咐下人不允许带我接近江水旁。我偶尔出航时搭过大船,但均是有人看守,还没是过半夜乘着小舟,待在水面上晃动。” 段少胤问道:“你可知道哪里有小舟?” 金翎儿幽幽一叹道:“这里用来搭乘的船只,均被严格管辖,不得擅自挪用。” 段少胤瞧她有几分失落,于心不忍,沉思了片刻之后,露出微笑道:“我带去你江上玩。”他伸手环住金翎儿的腰,不等她反应,倏地一声掠至屋顶。两人在夜空中疾行,段少胤凌空腾升数丈,最终落至一处树林。 金翎儿羞赧道:“你快放开我,不然让人瞧见,到时轮到你要遭殃了。” 段少胤不以为然道:“这儿有谁看见呢?”话刚说出口,他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因为金翎儿似乎误会了什么,把秀颔垂得更低,只差一点就埋入胸脯了。段少胤虽感尴尬,但办正事要紧。他拣了一棵快倒塌的树木,运功提劲,双掌往树干上用力一拍,树木应声截成两半,咚地倒在地上。 段少胤深爪攫住木头,奋力一抛,竟将这看似百斤重的木头扔入水上。旋即他双手抱住了金翎儿,唰地一声,整个人掠至木头,载浮载沉。 金翎儿有些畏惧,双手紧紧握住他的脖子,不敢放开半寸。段少胤本想让她站在木头上,但现在看起来是很难了。他索性就这么坐下来,让金翎儿拥在他怀中。 金翎儿睁开美目,四周水波晃动,传来阵阵海风拍打声。惟一可惜的是天无明月,不过她也不在意,在这片漆黑水上,反而有股放松之感。当然,她是因为知道段少胤在身旁,要不然仅有她一人,只怕早就吓到不知所措了。 段少胤从背后取出酒壶,一边饮酒,一边欣赏江上风光。金翎儿怯怯道:“我可不可以也喝一口酒?” 段少胤笑了笑,将酒递给了她,但不一会就后悔了。因为金翎儿豪饮一口之后,整个人的脸颊发烫起来。她秋波朦胧,身子还摇摇晃晃。 段少胤惊道:“你不是喝醉了吧?” 金翎儿秀眸半闭,咯咯笑道:“我没有醉,我没有醉。”重复几次之后,金翎儿忽地搂紧了段少胤的脖子,朱唇凑上来。 段少胤尚未定过神来,两人已吻上。彼此唇舌交缠,密不可分。若非段少胤与慕容琴和陆姬两女云雨刚歇,只怕现在又难以抑制情欲流动。恍然之间,段少胤想起她是大家闺秀,伸手将她挪开寸许。他才刚想说话,金翎儿像断了线的皮影人偶,伏在他怀里。 段少胤讶然道:“你怎么了?” 片晌之后,金翎儿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他这才明白金翎儿醉到昏睡去了。段少胤微微露出苦笑之后,再次将她一把抱起,返回了岸上。 正当他思索该如何把她送回去之时,一道人影掠至前方。此人轻功高绝,落地无声,他本以为是屠婆婆来接金翎儿,但一股强大敌意却他让顿足了。 段少胤抬头一瞧,只见一名高大的身影,伫立在前方数尺。他宽广的肩膀,魁梧的身躯,很明显是名男子。 不知是否造化弄人,乌云忽然逐渐散去,月光洒落下来,恰巧映出了那个人的脸。段少胤当场一怔,手足发冷,就连口水也忘记咽下。 原来,待在他前方之人不是别人,正是金蟾岛岛主金元宗。金元宗拔出腰间金刀,对准了段少胤冷冷道:“无耻小贼,你可知犯了死罪?” 段少胤赶忙将金翎儿放下来,倚靠在树旁,并替其盖上保暖大氅。段少胤回过身来,恭敬地作揖道:“金岛主误会了,绝非你所想那样。” 金元宗瞪了他一眼,冷笑道:“你将翎儿带去海上,又搂又亲,你跟我说误会了?段公子莫不是以为我是三岁孩子吧?” 段少胤心下甚惊,他原以为星月黯淡,难以窥见情况。没想到金元宗将他们所作所为,看得一清二楚。段少胤老脸一红,支支吾吾道:“金岛主请放心,我们绝无什么。当时因酒醉一时意乱情迷,造成金岛主不悦,在下深感歉意。” 金元宗脸色微变,沉声道:“将你的兵刃亮出来,让我瞧瞧你的能耐。” 段少胤心中大讶,他实在不想与金元宗大打出手。他本想再解释,但金元宗眼神透出一股坚定之色,令他登时语塞。段少胤无奈之下,只得取出飞鹰钺,左右手各握一柄刀刃,仔细地凝视着金元宗。 第31章 佛也发火1 金元宗目光森寒,面色如铁,高大的身躯晃动一下,慑人气势油然而生。他大喝一声,倏地双脚离地,朝段少胤这里直扑而来。 金元宗手中的金蟾刀名震江湖,段少胤断不敢轻敌,身形一展,凌空窜了过去。月黑风高的树林夜晚,刀光闪闪,火花迸裂,铿锵不绝,甚是骇人万分。 金元宗手挥金蟾刀,迎面袭来,挽出阵阵刀,分别砍向断少胤上、中两路。段少胤两柄银钺左右斜砍,交叉地劈向金元宗双肩,刃光有如电光石火,一闪而至。 金元宗屈身退开几步,冷不防身子一旋,倏地将金蟾刀从腰间钻出。段少胤身子一晃,轻盈地闪过这招,旋即滑开三尺,双手再探,将凌空扑来的金蟾刀用力一托。 金元宗用力握住刀柄,往下一抵,金蟾刀毫无动静,仍是被段少胤架在空中。只见段少胤催促起自身内力,虎躯一震,一股内劲蓦地传至金元宗刀身,他感到虎口剧震,手中那百斤沉重的金蟾刀脱手而出,掉落在地上。 段少胤深吸一口气,收刃卓立。方才交手之间,他很清楚感受到金元宗并未使用全力和他殊死拚搏,所以他也没必要趁胜追击。 金元宗拾起地上的金蟾刀,微笑道:“好,不愧是英雄出少年,难怪卧龙子前辈宁可将你排入龙凤榜,也不愿让吕仲奉的银戟入内。” 段少胤谦让道:“卧龙子老前辈看得起在下,那是在下的荣幸。” 金元宗悠然长笑一声,旋又面色一沉,正容道:“我已明白你的能耐了,就算要把金翎儿交给你我也无话可说。但凡事不可讲求,你对翎儿的看法如何?” 段少胤呆了一呆,坚定道:“她是很好的姑娘。” 金元宗不以为然道:“说话别拐弯抹角,我喜欢直截了当一些。这样吧,我开门见山问了。你现在有两条路可走。其一,若你们两情相悦,你便娶翎儿为妻,不可辜负她。其二,若你对她并没有意思,那就别再接近她,切勿让她对你动心。” 段少胤皱眉道:“难道不能是朋友吗?” 金元宗眯起双眼,冷笑道:“当然可以是朋友,但你认识的女性朋友,都会与你接吻吗?若方才她不是醉倒了,你们只怕早已更进一步。这样一来,你还敢说只是朋友吗?” 段少胤听他振振有词,也知道自己是理亏,不禁暗自叫苦。他双眉一轩,无奈道:“为了令千金的幸福,我确实不该再与她牵扯。但我忽然对她冷淡,未免不近人情,不知金岛主有什么解决之法?” 金元宗轻描淡写道:“这你放心,你若对翎儿无意思,我自会想办法支开她。今日我既然听到你的承诺,那我希望你好好遵守,切勿食言。”段少胤回过头来,看向金翎儿,再度重重地叹了口气,旋即收起飞鹰钺,黯然离去。 段少胤走了良久,树林中忽刮一阵风声,直击他身子方圆丈余处。段少胤惊叱一声,斜身掠去,凌空翻转了数次。对方现身,双掌弧形斜至,段少胤与他凌空互击,内力飞溅而出,掌风激荡过后,两人各退开数尺。 月色昏暗,段少胤虽未看清楚来人是谁,但方才几招,他已明白这人身分。他叹道:“竟以偷袭对带老朋友,这未免有失礼数吧?”身影从前方走来,轮廓越来越清晰,直至寸许,段少胤才看清楚玉面佛的全貌。 玉面佛大笑一声道:“想不到我被偷香窃之人这么纠正,实在有趣极了。” 段少胤呆然半晌,惊诧道:“莫非你看到了?” 玉面佛面容沉稳,微笑道:“我只看到你带金翎儿出院子,后续我一概不知。但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落到你手上,你还能让她完璧归还吗?” 段少胤摇头轻笑道:“换作平常女人,我很难跟你保证,但若是金翎儿,我不得不将她安然送回去。”他说起方才遇到金元宗的事,一字一句转达给玉面佛。 玉面佛闻言大笑,看着他道:“这就叫亏心事做多了,终会有一日撞见鬼。你该庆幸了,金元宗虽武功不如你,但金老太君可是很宠这ㄚ头。她老人家要是知道你始乱终弃,估计会让把你绑起来扔入江里,当作鱼饵喂鱼吃。” 段少胤苦笑道:“你还寻我开心。”他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你说看我带金翎儿从院子走出去,莫非你找我有事?” 玉面佛见他将话题扯回来,笑容突地一敛,缓缓道:“不错,我委实找你有要事。唉,我想替你帮我杀一人,不知你是否答允?” 段少胤心中一惊,玉面佛这人虽话中半真半假,有时爱开玩笑,但这杀人之事攸关重大,他绝不会只是随口说说。段少胤目光凝视着他,沉思半晌,问道:“你想杀谁?” 玉面佛面色一变,厉声道:“鬼面书生。” 段少胤木立片晌,剑眉微挑,问道:“你为何要杀他?” 玉面佛面沉如水,冷笑道:“你可知道『梅花庵』吗?那里是处尼姑庵,离这有百里远。鬼面书生在上个月,杀了里头的尼姑。” 段少胤脸色倏地煞白,沉住气来,续问道:“你可有见到是他的下手?” 玉面佛坚定道:“我虽未亲眼所见,但这却是事实。多年前,我曾被追杀逃至梅花庵,是那里的师太把我藏起来,且让我在那里疗伤。自此以后,我便在那里有了一种情感,偶尔会带素菜给那边的尼姑吃。那一晚,我前去梅花庵,撞见鬼面书生匆匆而去,我当下直觉有异,前往梅花庵看的时候,里头一片狼藉,鲜血染满四处。” 段少胤皱眉道:“虽然这样听起来,鬼面书生嫌疑很大,但也不能断定。” 玉面佛摇了摇头,眼神透出一丝愤怒,沉声道:“我明白你所之意,不可轻妄判断。但当时恰巧有一名尼姑尚存一丝气息,她亲口告诉我是鬼面书生杀了她们。” 第32章 情窦初开 段少胤不解道:“鬼面书生为何要杀她们?” 玉面佛叹了一口气道:“根据那尼姑所述,再加上我后来去调查,原因是因为鬼面书生他对自己的面貌太过自恋,所以才痛下杀手。” 段少胤微感愕然,越听越胡涂了,他纳闷道:“为何他自恋要杀人?” 玉面佛冷然道:“当时江湖传言,鬼面书生长得俊俏,哪怕是尼姑见了他也要动春心。所以他便去梅花庵,抱着玩玩的心态想要试探一下。里头确实有许多尼姑为他倾心,但也不乏有很多看破红尘的尼姑,对他一点也不上心,仅是以礼相待。” 段少胤身子一震,不可置信道:“就因为这样,他就杀了所有人?” 玉面佛点头道:“不错,就因为这么简单的原因。你应该知道,杀人有时候甚至不必原因,也可以痛下毒手。” 段少胤问道:“可是你前天还和他一起饮酒。” 玉面佛双目泛起寒光,冷冷道:“要杀一个人,最好要先了解他的习性。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鬼面书生的武功不弱,我若贸然出手,只怕难以得手。” 段少胤语声中充满了无奈,轻叹了口气道:“我相信你所说的事,但即便如此,我也不能替你杀他,因为我不是杀手。” 玉面佛不仅没生气,反而露出笑容,微笑道:“其实我本来也不认为你会接受,不过我还是想拜托你一件事。你可否替我支开其他人,我要与他决一生死。” 段少胤神色黯然,蹙眉道:“你非得要与他拚生死吗?他的武功不差,你虽胜算较高,但不表示你一定赢。倘若你输了,我就失去一个朋友了。” 玉面佛胸膛一挺,正色道:“但若是我赢了,你就又有一桌酒席可吃了。” 两人目光相对,一人的眼神透出坚毅之色,一人的眼神无奈而沉重。良久,段少胤首先打破了这份沉默,肃声道:“我明白你所决定的事,没有人可以改变。” 玉面佛欣然道:“你答应了?” 段少胤长长吐了口气,苦笑道:“你是我的朋友,我能拒绝吗?” 玉面佛心中一动,微笑道:“这辈子有你这朋友,或许是我前世修来的福份。”两人又商量了一会,发觉雪花片片落下,惟有先行告退了。 段少胤返回别院,举步甫至屋内,慕容琴和陆姬相偕而至。顿时屋内烛光亮起,两女习惯地点起一盏香灯,令四周充满芬芳之息。 别院夜半无人,屋里只有他们三人,段少胤哪还对她们客气,双手下探,将两女搂在怀中一阵温存。慕容琴猛地挣脱他的怀抱,逃开寸许,笑道:“今天走了太多路,人家乏了,让嬛妹陪你就好。” 陆姬琴俏脸一红,娇嗔道:“方才琴姐返回途中,一直提及段郎,现在见到人了,怎么又故作矜持起来了?” 慕容琴耳根子都红透了,她咬着唇皮道:“你再说下去,我可不饶你了。” 陆姬也挣脱了他的怀抱,往一旁床上坐下,甜甜一笑道:“琴姐,先不论争宠一事,我们应该先将合力将外人制住才是。” 慕容琴困惑道:“什么意思?” 陆姬仰起俏脸,沉吟片晌后,缓缓道:“段郎的身上有其他女人的味道,你没闻到吗?” 慕容琴当场一怔,幽怨地瞥了段少胤一眼,微嗔道:“又是哪个女人?”虽然她自己不会去阻止段少胤认识其他女人,但真正遇到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段少胤知道瞒她不住,也不想瞒她,无奈地将今晚所发生的事全盘道出。慕容琴听完,杏目圆瞠,惊呼了一声。 陆姬面色微变,问道:“你当真没对她做什么吗?” 段少胤叹道:“其实你们不用说,我也知道你们要说什么。金蟾岛上若有女人我碰不得,金翎儿肯定是其中之一。” 慕容琴沉声道:“你都知道了,怎么还去招惹她?” 段少胤摇头苦笑道:“这纯属意外,我也没有特别去找她。总之,我已答应金岛主了,我不会再和金翎儿见面了。” 慕容琴幽幽一叹道:“有些事你一旦起头,就很难回头了。” 段少胤不想再谈这个话题,走到了床旁,抱住了陆姬。陆姬知道他想岔开话题,但她这次没有挣脱,乖顺地偎在他怀中。慕容琴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又叹了口气之后,将外袍褪下挂在架子上。三人不发一语,相拥而眠。数个时辰之后,外头传来了鸡鸣,光线透过窗户斜照进来,段少胤打了个呵欠,慵懒地爬起身来。 便在这时,屋顶上忽闻声响。陆姬也被惊动了,她警觉地爬起来。两人对视一眼,段少胤使了个眼色,告诉陆姬交给他就好。他穿上外袍,往窗户跃出去之后,由下至上斜飞,来到了屋顶上方。 段少胤定睛一瞧,踩在屋瓦上的人竟是金翎儿。金翎儿也发现了他,俏脸一红,尴尬地垂首玩起手指。段少胤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金翎儿期期艾艾,呢喃道:“我是偷跑出来的,下人知道我平时睡至二竿,所以一定不会发现我在这时侯溜出来。” 段少胤想起昨晚金元宗交代之事,长叹一口气道:“今天我有事,不能陪你了。” 金翎儿抬起美眸,噘起小嘴道:“是因为爹吗?” 段少胤心中一懔,尴尬道:“当然不是,我是真的有急事。” 金翎儿瞪她一眼,语气略感不悦道:“你不用瞒我了,昨晚我虽酒醉,但还是有意识。我知道我吻了你,也知道爹和你说的事。你不喜欢我,为什么又要吻我?” 段少胤身子剧震,他想不到平时看起来纯真可人的金翎儿,面对男女情感之事,说起话来竟一针见血,令他猝不及防。金翎儿说得没错,虽然当时因她酒醉而引起,但若是他真不想招惹她的话,大可拒绝吻她。 段少胤压下心中悸动,懊恼道:“伤了你的心我很歉疚。” 第33章 左右为难1 金翎儿秀眸寒芒一闪,凝视着他,问道:“如果我不是金翎儿,只是个平凡姑娘,你还会拒绝我吗?还是说你只是不喜欢我?” 段少胤颓然道:“若你不是金翎儿,或许不一样。” 金翎儿泪水不自觉涌出来,哽咽道:“从小到大,我被这名字束缚了很久,以前遇到一些喜欢的人,总是不知不觉就消失了。等到长大后才明白,如果我不姓金,那些人也许就不会离开我了。” 段少胤深怕她因为这样做出傻事,忙道:“你千万别这样说,他们也只是想保护你。毕竟金蟾岛在江湖声名远播,许多不法之徒虎视眈眈觊觎你,他们不能冒险让你受难。唉,没有人能决定父母是谁,就算你不是金翎儿,也未必会好过,你断不可怪父母。” 金翎儿捋起衣袖,擦了擦眼泪,点头道:“屠婆婆也和我说过一样的话。你放心好了,我已经习惯这些事了,不会做出什么傻事。” 段少胤瞧她我见可怜,楚楚动人,恨不得现在抱住她,好生安慰一番。但他既已亲口答应了金元宗,况且这样做或许会令她燃起希望,那时要更加麻烦了。 不知是幸还不幸,一道人影飞来,此人正是屠婆婆。屠婆婆看向金翎儿,轻叱道:“你简直是荒唐,怎能这样跑出来。你难道不知岛上还藏有杀人凶手吗?万一你被遇上了,到时你要怎么脱身?” 金翎儿娇躯一震,支支吾吾道:“我、我只是……” 屠婆婆截口道:“不要再说了,趁你爹娘还没发现之时,赶快回到屋子里去。你要是被人发现不见,最多被罚禁闭而已。但那些下人可遭殃了,挨板子不说,搞不好还会被赶走。你这样连累他人,你良心安稳吗?” 金翎儿被她训得乖顺地像只小猫,唯唯诺诺地应声。屠婆婆转过头来,看向段少胤,好像在打量什么。段少胤心中一惊,岔开话题道:“在下也要准备梳洗更衣了。” 本以为事情告一段落,岂料屠婆婆双目一闪,忽地问道:“慢着,你先别走。老身问你,你是否喜欢上大小姐了?” 段少胤皱眉道:“我与金大小姐相识不过一日,谈论男女之情未免过早了。” 屠婆婆似乎不打算放过他,冷然道:“好,那老身问你,倘若大小姐也看上你了,但老爷夫人不许你们来往,你会怎么做?” 段少胤心中大讶,他想不到屠婆婆问起话来竟这般尖锐。他摇了摇头,轻叹道:“倘若郎有情妾有意,对方肯委身下嫁于我,我定当全力以赴,拚死也要说服其他人。” 屠婆婆冷笑道:“希望你别令我失望。” 段少胤不解她的意思,正要询问之时,屠婆婆以用膳为由,一把抓住金翎儿的手,强行将她带走了。段少胤望着她们离去的背影,不禁暗忖道,这屠婆婆究竟是何来历,为何金翎儿任由她叱责也不还口,而且她武功之高,只怕不在金元宗之下。 正当段少胤思索同时,沈三飞步入了别院。段少胤露出苦笑,身子一晃,倏地来到了他的正前方。沈三飞没料到他从上方跃下,着实吓了一跳。他问道:“你这家伙是喝多了吗?怎么一大早站在屋顶上?” 段少胤耸了耸胳膊,笑道:“你真是准时,每次都跑来找我。不过瞧你这次步伐从容,想必昨晚没出什么大事吧?” 沈三飞不悦道:“你是否以为我只会带来坏消息?哼,我只是看你沉在温柔乡难以抽身,所以每次特地来告诉你,现在反倒被你嫌弃了。” 段少胤轻拍他肩膀,淡然一笑道:“好了,先不说了,咱们去喝酒吧!” 沈三飞狐疑地看着他,问道:“你不管她们了吗?” 段少胤忍不住苦笑道:“她们又不是三岁孩子,况且云烟老前辈前日才刚遭人所害,慕容琴悲愤交加,这时让她待在屋里冷静一下,或许比较好。”虽说沈三飞是他好友,但他认为云烟老人假死之事,能不告诉其他人就不说。 沈三飞拍了拍脑袋,惊道:“唉,我怎么给忘了。那这样的话,今天咱们别喝酒了,你还是好好陪着琴夫人,省得她东想西想。” 段少胤摇头苦笑道:“我方才不是说了,让她独处冷静一下。你呀,别婆婆妈妈了,若是不想喝酒我也不迫你,我大可找玉面佛喝一杯。” 沈三飞仰天大笑道:“开什么玩笑,有酒的地方就有我。”两人边说边笑,前往内厅。 就在进入屋子的之时,段少胤顿时觉得周围气氛不对。众人将目光移到他们身上,好似在打量什么。两人面面相觑,均搞不清楚情况。他们见情势不对,正打算一走了之,忽然后方伸出两只手分别搭在他们肩上。 两人转头一瞧,双手的主人原来是玉面佛。玉面佛微笑道:“瞧你们茫然模样,肯定又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吧?” 沈三飞皱眉道:“今早出门之前,我才再三和弟兄们确认,他们可没告诉我什么消息。难道是不久前才发生的事?” 玉面佛点头道:“我想应该就是你去找段兄的时候。” 段少胤问道:“所以究竟是发生何事?” 玉面佛默然片晌后,徐徐道:“金三公子受到了袭击,现在负伤倒在床上,伤势严重,恐怕一时半会难以下床行动。” 沈三飞低声道:“那为何屋子里的这些人要盯着我们,这跟我们无关吧?” 玉面佛露出苦笑道:“我知道跟你们无关,但他们可不这么想。金三公子被人偷袭,身上刀痕是子母鸳鸯钺,你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沈三飞哈哈一笑道:“兵器一寸短,一寸险。子母鸳鸯钺这武器虽罕见,但也不是独有。找个铁匠随便造把,那岂不是就可以诬赖别人了吗?” 玉面佛耸了耸肩,两手一摊道:“脑袋长在他身上,我纵然知道与你们无关,也不可能迫他们也这样想。总之,现在有人怀疑是段兄所为,好自为之吧!” 第34章 左右为难2 沈三飞挺起胸膛,冷笑道:“我总捕快沈三飞在此,他们最好拿出确切的证据,否则休想动我朋友一根寒毛。” 段少胤叹道:“唉,事情越闹越大,伤亡人数也越来越多。我至今为止,仍没头绪,真不知道何时才能找到凶手。” 玉面佛平静答道:“若你要问凶手,我知道是何人所为,但不知道出手之人是谁。” 段少胤讶然道:“你知道凶手是谁?” 玉面佛沉吟半晌,断然道:“你们一个整天沉浸在温柔乡,一个整天去把酒喝到饱,要是你们多分一些时间与人交际,或许也会知晓一二。” 沈三飞不悦道:“你要说就说,何必把我们数落一番。好了啦,你也别卖关子了,你要是真有什么线索就说出来,这可关乎多条人命,可不是闹着玩的。” 玉面佛徐徐道:“这次的凶手是玄武会,至于他们派谁混入这里,这我就不知道了。” 段少胤心中奇怪,问道:“你怎么能确定?” 玉面佛笑道:“我从别人那里打探来的。据说玄武会盯上八雅士,好像是黑市有人愿意出高价买他们随身宝物,诸如棋谱之类的东西。你们想想,至今为止死的人,八雅士中至少已有三人死去,且贴身物品都被夺走。” 沈三飞不以为忤道:“这可是杀人,难道就为了这点东西犯案?搞不好内有隐情,说不定是情杀或什么地方结怨。” 玉面佛嘴角逸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淡然道:“你莫不是官府案子办多了,以为谋杀案背后都有很深的动机。说白点,这就跟土匪杀人没两样,哪管你什么理由,就只是杀人越货。只是这玄武会里头个个是高手,定有规矩,比起土匪来说严谨多了。” 段少胤叹道:“的确如此,有时候杀人真不用太多理由。诸如国家之间的抗争,说穿了也就只是为了利益而斗,哪这么多血海深仇。” 玉面佛点了点头,续道:“你还记得我说被追杀至尼姑庵吗?当时追杀我的人,他们就是玄武会派来的人。他们杀我的理由,就只是要抢夺我的血佛珠。” 沈三飞大怒道:“这太荒唐了,这些人明目张胆干这种事,难道我们还要放任他吗?不能请武林盟主出来一趟,带人将其扫平吗?” 玉面佛苦笑道:“你知道人在哪吗?他们行踪神秘,聚会地点不一,若非混入里头,你连他们有几人都不知道了。” 段少胤沉吟道:“你确定是玄武会的人吗?” 玉面佛面露苦色,无奈道:“我只是揣测,也没有实质证据。不过若真是这样,这些人之所以想要陷害你,原因就很明显了。因为他们要支开你,才有办法对琴夫人下手。” 段少胤微一错愕,问道:“那这样一来,她不是很危险了?” 玉面佛颔首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你仔细想想,若他们真盯着琴夫人,那不表示你也可以反过来利用,将他们一网打尽?” 段少胤惊呼一声道:“你要我将她当成诱饵?”玉面佛凝视他半晌,虽不说话,但眼神已透出了一切。段少胤心头一阵复杂,不知该如何是好。 段少胤返回别院,别院门外伫立着十多名守卫。入院之后,段少胤才从陆姬口中得知,原来这是金元宗为了保护慕容琴,特地派人过来。话虽如此,但段少胤不免起疑,这或许是金元宗想安插人手,好确认他与金翎儿断绝往来。 段少胤瞧了瞧那些人,稍作打量一番。虽然这些人步伐稳健,身材魁悟,应是习武之人,但仅凭这样想拦住那剑法高超的凶手,只怕痴人说梦。 慕容琴虽不喜被外人监视,但下人只在别院外徘徊,她也不便干涉什么。段少胤听完来龙去脉之后,端坐在椅子上,凝视慕容琴半晌,正色道:“倘若你真被盯上的话,我也不能坐以待毙。我想引蛇出洞,你认为呢?” 慕容琴肩膀一颤,脸上露出担忧之色,低声道:“你是否要我当诱饵?” 段少胤大感尴尬道:“你怎么知道?” 慕容琴容色稍缓,抿嘴轻笑道:“你这人哩,倘若牵扯到我的安危,总是先做了再说。你会与我这般商谈,定是要我配合你。你这法子我委实也想过,但就怕你不肯。” 段少胤叹道:“如果可以,我也不希望这样。” 陆姬在一旁替他斟酒,插口道:“倘若要我协助,尽管和我说。不管是你还是琴姐,你们两个人我都不希望出事。” 段少胤伸手搂住陆姬的小蛮腰,将她放入怀里,轻吻她脸蛋一口道:“你也是一样,我也不想看你卷入纠纷。但现在其他人都知道你与琴儿住在一起,凶手或许也会盯上你,你自己也要小心才好。” 陆姬平静地道:“你放心好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懂得保护自己。” 慕容琴美目深注段少胤,问道:“你还未说怎么帮你。” 段少胤将她纤细的玉手牢牢挽住,凑到耳旁轻声道:“你只要保持平常心便可。只是我要让嬛儿与你暂时分开,这样凶手才会掉以轻心,认为有机可趁。” 慕容琴颔首道:“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再三交代几句之后,段少胤才放下心来。只是,他的手又开始不安分了。两女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脸上却是芳心窃喜,象征地挣扎一下,又任他施为了。正午时分,段少胤缓步走出门外,恰巧撞见沈三飞匆匆而来。沈三飞脸色铁青,支支吾吾。段少胤心中一寒,问道:“又发生何事了?” 沈三飞双眉皱起,无奈道:“唉,鬼面书生死了。” 段少胤微之愕然,当场目定口呆。倘若是他人,他顶多对其惋惜,但玉面佛昨日才提及要杀鬼面书生一事,今日就死了,不禁让他觉得事有蹊跷。 正当段少胤想去找玉面佛之时,玉面佛竟从面前朝他走来,似是等候许久。他叹道:“你不用多想了,鬼面书生并非我所杀。” 第35章 又传死讯 段少胤想了想,确实也有道理,否则玉面佛昨日没必要请他帮忙。段少胤蹙眉道:“难道是玄武会的人?” 玉面佛叹道:“死法跟之前一样,若说不是,未免牵强。” 段少胤问道:“他死在哪里,可否带我过去一趟?” 玉面佛先是不解,旋又恍然大悟。他心中一动,沉声道:“瞧你这模样,莫非是怀疑那死人并非是鬼面书生?” 一旁的沈三飞不以为然道:“就算不是本人,我们又跟他不熟,怕是也认不出来。” 段少胤轻叹道:“看看总是比较好。” 三人达成共识,迅速地移动脚步,前往摆放尸首的废弃柴房。柴房除了云烟老人和吕仲奉被安置在他处,王棋、赛花夫人、郝老九、盲阿七和鬼面书生五人身盖白布,一字排开,看起来格外骇人。 沈三飞挥了挥手,将看守的捕快打发掉,三人入内。段少胤蹲下身来,仔细地打量鬼面书生的尸体。他的脸上被划了数十剑,原本俊俏的外表已不复在。背后依然是致命剑孔,令他当场死亡。 段少胤摇头道:“唉,你说得不错,我确实看不出来。” 沈三飞轻拍了他的肩,安慰道:“别担心,你看不出来也很正常。我去找你之前,早已命弟兄仔细检查,不光是身上衣物,连身体特征都不放过。不过你这想法也不坏,因为鬼面书生独来独往,确实很少人与他熟识,要说这尸体是假的也不无可能。” 玉面佛不悦道:“没人可以证明了吗?” 沈三飞摇了摇头,耸了耸肩道:“据说在八雅士当中,鬼面书生与赛花夫人较为要好,可是赛花夫人既已死去,便无人能认尸了。” 段少胤思索半晌,问道:“鬼面书生他死在哪里?何时死的?” 沈三飞沉吟半晌后,一字字道:“鬼面书生被人发现在别院外,他当时是一个人。据说是打更的人发现他倒在血泊之中,所以赶忙前来通报。” 玉面佛想起什么,追问道:“传闻鬼面书生有一个记载武林逸闻的鬼书,不知道他身上是否还有这本书?” 沈三飞沉声道:“唉,应该是被拿走了。” 段少胤反驳道:“这本书也不确定真在他身上,你又怎知道被人拿走了?” 沈三飞翻了翻鬼面书生的腰带,取出一个皮囊,解释道:“这皮囊的外形和大小,恰巧与一本书差不多。而且我请人验证过了,这皮囊里面本来应该有本书。倘若真是这样,那应该就是你所说的鬼书。” 玉面佛叹道:“真是造化弄人,曾追杀我的玄武会竟血刃我的仇人。” 段少胤摇了摇头,不以为然道:“这可未必。如果这皮囊真是装书,为何玄武会取书之时不整个拿走,而是只取走里头的书?” 玉面佛解释道:“这是玄武会的一贯作风,深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夺物。他们拿这些宝物无非是受人之托,又或是要卖去黑市。买家戒心重,他们会怀疑真伪。” 沈三飞拍掌大叫道:“我明白了,他们故意这么做,就是要让人放出风声。这样一来,买家就会确定那人已被杀,东西也被玄武会拿走了。” 玉面佛点头道:“不错,想不到我难得不用说破,你还是能明白的。” 沈三飞啐了一口,不悦道:“你当我是什么人,我好歹也是衙门总捕快,这点小事稍微推敲一下也明白。总之,至少我们确认对方是杀人越货了。” 段少胤虽感到哪里不对劲,但也有些说不上来。便在这时,他忽然发现了端倪。段少胤站起身来,坚定道:“不对,这人并不是鬼面书生。” 玉面佛讶然道:“何出此言?” 段少胤眼光移往尸首处去,淡然自若道:“鬼面书生常年戴着面具,这面具主要挂在双耳,所以会产生一道勒痕。可是这尸体耳朵完好无暇,不像是戴面具之人。” 玉面佛仔细打量一番,附和道:“不错,这人的确不像长年戴面具之人。不仅如此,我也注意到了一件事。鬼面书生因为自恋,处处怀疑别人想谋害他,所以会戴银指环。他习惯喝酒的时候先用银指环测过,以免被人下药。” 沈三飞问道:“或许是玄武会的人,把他的银指环也夺走了?” 玉面佛摇头苦笑道:“这银指环虽是订制,但也无特殊之处,卖不了多少钱。就算玄武人真看上这银指环,那至少他手指也该有戒指的勒痕。” 沈三飞定睛一瞧,果然那尸体的十根手指,完全没有勒痕。沈三飞懊恼道:“想不到我差点给骗去了。难道鬼面书生就是凶手,所以才诈死吗?” 玉面佛虽与他不对盘,但仍冷静道:“这事尚不可妄断。也许鬼面书生被人掳走,又或是因为某些原因不得已诈死。” 段少胤想起云烟老人一事,暗忖道鬼面书生或许也想用此方式避开祸害。他平静道:“玉面佛说得不错,这事不可轻易定夺,也切勿把这事张扬出去。若他只是诈死,我们这样说出去反而陷他不义。就算不管他死活,也许他跟玄武会之人有所关系,我们可以循此线揪出那幕后主使也说不定。” 沈三飞两手一摊,苦笑道:“唉,反正你们比我聪明,就照你们所做好了。”他虽然看起来甚感无奈,但所言不假。他最大优点就是有自知之明,这也让段少胤很欣赏。江湖之中,许多人总自以为聪明,结果往往犯下最愚蠢的事。 三人将白布盖回去,陆续走出柴房。本想去找个地方喝酒,结果他们意外撞上金翎儿。沈三飞身为官府之人,经常来拜访金蟾岛,自然是认得金翎儿的身分。玉面佛也多次被金蟾夫人留下来作客,所以早已打过照面。 金翎儿抿起朱唇,美目一扫,本想和段少胤说话,但见到另外两人也在场,忽然又将嘴里的话生生吞回喉咙。 第36章 翎儿再访 沈三飞不是傻子,轻拍了段少胤的肩膀,旋即露出微笑跟玉面佛离去。金翎儿见他们都远去了,这才开口道:“你可以陪我走走吗?” 段少胤大感不妥,沉思片晌后,无奈道:“我已答应过金岛主了,倘若他知道此事,我怕他不但怪罪我,还会处罚你。” 金翎儿瞪了他一眼,跺足道:“你不要凡事都牵扯到我爹,我只是临时起意,突然想找人走走散步,难道这也不行吗?” 段少胤当然知道她是胡说,毕竟男女之间总该避嫌,这又有谁不知晓呢?他皱眉道:“屠婆婆人呢?” 金翎儿颤抖一下,困窘道:“我是偷跑出来的。” 段少胤为之愕然,默然片晌。他看着金翎儿那楚楚可怜的模样,要这样把她赶回去,又有些于心不忍。片刻之后,他摇了摇头,苦笑道:“唉,你想去哪里?” 金翎儿双目为之一亮,欣然道:“我想去山上晃晃。” 段少胤自知拗不过她的苦求,只得点头答应。为了怕别人见到他们腻在一块,他一言不发地抱起金翎儿,施展轻功,倏地就来到了树林外。 金翎儿挣脱他怀抱,秀眸半闭,急促地呼吸着。段少胤不是正人君子,也不是傻子,当然知道她这么做的用意为何。可是他也知道若招惹她,那后果不堪设想。无奈之下,他吻了金翎儿的额头。金翎儿虽有些不满,但仍从嘴角逸出幸福的微笑。段少胤环顾四周,问道:“还有想去哪里走走吗?” 金翎儿摇摇头道:“不了,就在这里好了。” 倏忽间,金翎儿脱下了斗篷,秋波流转,朝他这边看了一记。段少胤当场一怔,手脚立时颤抖起来,尴尬道:“金姑娘,这样恐有些不妥。” 金翎儿见他忽地扭捏,本来还想问原因,但顿时她似乎明白什么,俏脸一红,羞窘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有些热而已。” 段少胤看她模样不像是装出来的,这才安心道:“原来是这样。” 金翎儿仔细凝视他半晌,叹道:“其实,我今日找你出来,是有一件要事想跟你说。但这件事非常重要,我不希望有旁人在场。” 段少胤心中一惊,难道金翎儿要对自己表白吗?这下可不妙了,段少胤面色一沉,不知该如何面对她。金翎儿看着他肃容之貌,先是一呆,旋又发出银铃般笑声,解释道:“我并不是要谈男女之事。” 段少胤闻言一懔,大窘道:“我、我误会了。” 金翎儿稍作定神,续道:“我是要跟你说,我三哥他根本没有事,他负伤是装出来的。此事千真万确,我亲眼所见,绝不可能有假。” 段少胤问道:“为何这么肯定?” 金翎儿深吸一口气,徐徐道:“我自幼与四位哥哥玩,他们都很宠我,所以在我面前很少有所戒心。我三哥说谎会有摸鼻子的坏毛病,所以我认出他在说谎。不只这样,我的鼻子天生就很灵敏,我闻他身上的药味,完全不像是重伤之人。” 段少胤思索半晌,叹道:“唉,我想也是,他好端端的怎会受伤。不用多说,他肯定是想施以苦肉计陷害于我。” 金翎儿面色凝重道:“不只这样,你还必须小心那大夫。” 段少胤皱眉道:“什么大夫?” 金翎儿俏立不动,低垂着头,沉声道:“那大夫是盲阿七。”段少胤愕然地望着他,金翎儿似早知他有此反应,续道:“盲阿七以前跟过我一段时间,他是娘派来盯着我的人,所以我也不敢与他搭话。我常观察他动作,那大夫的举止与他如出一辙。若只是巧合,那也就罢了。但是我闻出他身上的味道,这味道确实是盲阿七的。” 段少胤讶然道:“人若无沾上香水,身上又怎会有味道呢?” 金翎儿笑了笑道:“人身上当然有味道,只是一般人鼻子没这么灵,闻不出有何差异。但我方才说了,我天生就能闻到一些细微味道。” 段少胤惊道:“你确定他是盲阿七?” 金翎儿点头道:“就算是孪生姊妹,一般人也不会同样味道。我故意在他旁边梭巡,就是为了再三确认。他这本已死的人,突然出现在三哥房里,我很是担心。” 段少胤听得肉跳心惊,安慰了她一番后,将她那双白皙玉手握住,叹道:“你放心好了,我会好好调查此事。” 金翎儿听他说得诚恳,心下稍安,冷不防地吻了他一口,旋即娇羞退开,不发一语。良久之后,她才幽幽道:“时间不早了,我要赶快回去,免得被屠婆婆发现。” 段少胤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对了,屠婆婆究竟是谁,为何她武功如此之高?而且,你对她的态度十分畏惧,她明明只是个下人。” 金翎儿双肩一颤,面露难色道:“这事你别追究了,我不能告诉你。”虽然她这么说,但同时也表示其中必有隐情。段少胤心里的确好奇,但她不说的话,也没必要纠缠。毕竟从屠婆婆之前的行为举止来看,她并没有对金翎儿有害,反而还很保护她。 段少胤伸出手来,将她又抱了起来,往山下急奔,倏地就来到了一处别院外。他将金翎儿放了下来, 金翎儿似是依依不舍,含情脉脉凝视着他,唉声叹气了几回。段少胤被她这我见友怜的模样又撩拨起心弦,不自觉抱住了她,凑在她耳旁道:“我在金蟾岛的时候,你可以来找我,我有空也会去看你。可是当我离去之时,你必须忘了我,好吗?” 金翎儿犹豫了半晌,颔首道:“我知道了。”段少胤在她手背上吻了一口,将她安然送走,这才返回别院。 段少胤一入屋内,便见到慕容琴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若有所思。她换了件裁剪合宜的罗裙华裳,外披较为宽敞的袖衣,头上还梳了个发髻。纤细的腰肢和白皙晶莹的肌肤相得益彰,如缎子般发亮,甚是妩媚动人。 第37章 果然上钩 段少胤心中一热,放轻了脚步,蹑足来到她身后,握住她的香肩。慕容琴娇躯剧震,转过头来看到是心中的爱郎,这才放下心来。她嗔怪地白他一眼,含怨道:“现在是危机四伏,你还来装神弄鬼吓唬我。” 段少胤取起桌上的眉笔,轻轻地为她画眉。他笑道:“有我在你身旁,你还担心什么,是否不信任我呢?” 慕容琴被他这样温柔对待,又闻他语气带着自信,心如鹿撞,怒容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俏颊上多了两朵娇艳夺目的红晕。她柔声道:“你可要小心了,他们也知道对付你很难,所以至今为止仍未下死手。” 段少胤把嘴凑过去,离她只有半寸许的亲热距离,低声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们怎么对付我没差,我只担心你过得不好,被他们弄坏心情。” 慕容琴媚眼如丝,娇笑道:“有你在我身旁,再坏的心情你也会哄我,对吧?” 段少胤,捉着她的下颔,迫她仰起脸庞。他吻了一口朱唇,本只想浅尝即止,但慕容琴呼吸顿时急促起来,俨然是春意已动。段少胤食髓知味,正想进一步之时,陆姬也正好从外头回来了。 陆姬眼中射出万缕柔情,甜甜一笑道:“你们门都没关起来,这样未免胆大了些,不怕外头人瞧见吗?” 慕容琴除了在段少胤面前毫无保留,平时一向脸薄,听到陆姬这么一说,俏脸生霞,差点要将下颔埋入丰满的酥胸。她似要前倾,举起纤手推开他,对方却纹风不动。段少胤知道她并未出力,只是象征性挣扎。 段少胤转过身来,一把抓住陆姬的柔荑,将她紧接在右肩。陆姬一声娇 吟,两人立时毫无隔阂,紧贴在他身旁。段少胤笑道:“你再这样欺负琴儿,我也要让你受罚了。”这话虽然说起来是替慕容琴出气,实则是故意情挑她。 慕容琴瞪了他们两人一眼,抿唇道:“你们再一搭一唱,我今晚就不理你们了。” 段少胤故作讶异道:“这可不行,那今晚我岂不苦了?” 慕容琴见他说话夸大,不由得笑得花枝乱颤。便在此时,陆姬忽地敛容,正色道:“我方才去门外晃晃,发现哑婶鬼鬼祟祟在外徘徊。” 段少胤听她提醒,这才想起之前想要跟踪哑婶,却屡屡因意外而无果一事。段少胤双目凝重起来,问道:“她想要做什么?” 陆姬蹙起黛眉,沉声道:“她虽说东西掉在附近来找,但我怎么看都不像。不光如此,我还闻到她身上有一股香味,那是迷魂香,吸入后可以让人昏睡数时辰。” 段少胤讶然道:“怎么你也能闻出人身上的味道?” 陆姬见他剧烈反应,不禁莞尔一笑道:“我是听说有人能这样做,但可惜我不是。我之所以能闻出味道,那是因为我自幼学医,所以很常接触这类药物。” 段少胤恍然大悟,旋即他又肃容道:“哑婶带迷魂香到这附近打转,难道说想要迷魂香做些什么坏事吗?” 陆姬微一沉吟道:“这东西不是正派人士所用,她身上携带此物,定然非用在好事。若我没猜错的话,她搞不好想对琴姐有所意图。” 慕容琴惊道:“可是我与她无冤无仇,她为何要害我?” 正当陆姬也懊恼之时,段少胤告诉陆姬哑婶其实不哑,而且与金广目乃乳母关系。陆姬闻言大懔,惊道:“莫非这是金广目的陷阱?” 段少胤点头道:“我不知道,也许是,也许不是。”他心生一计,看着陆姬道:“这样吧,我跟你今晚假装离开别院,躲在这附近,看看哑婶玩什么把戏。” 慕容琴忧心忡忡道:“倘若猜错了呢?” 段少胤耸了耸肩,洒然一笑道:“如果我们猜错了,那倒也相安无事,但如果哑婶真对你图谋不轨,到时人赃俱获,我看她怎么辩解。” 陆姬抬起俏脸,叹道:“此法虽好,可是她毕竟是金蟾岛的人,你真的公布其罪状,只怕要跟金蟾岛结下大梁子了。” 段少胤不以为然道:“为了你们的安危,我可以不惜一切代价。”此言甫毕,两女均是心中一荡,往他的方向看过来。 到了傍晚,段少胤依计行事,佯装出门与沈三飞喝酒,大步往外走去。陆姬一早便放出了风声,说是要去找圆空大师谈佛法,所以不久后也跟着出门。由于金元宗安插几名下人在外头守护,他们知道不必过度渲染,这些事也会传了出去。 果不其然,哑婶出现在门口处,先是打探了里头还有谁,再以慰问为由入院。哑婶好歹也是下人总管,这些守卫当然认识,也没理由盘查她。 便在此时,待在外头的段少胤忽然心中一惊,因为他见到了一名大夫,跟着哑婶一同进去了屋里。本来区区一个大夫,倒也还好,但段少胤想起金翎儿今日所述,不禁冷汗直流,直盯着那大夫不放。 倘若以身形来看,这大夫确实像盲阿七。只是段少胤与他不熟,所以行为举止之处,他也无从辨别。段少胤不禁苦笑,早知道便让金翎儿画一张像了。 陆姬用手肘撞了撞他,对他使过眼色。段少胤点头示意,两人便从围墙外翻墙入内,一展轻功跃至主屋。他们各站一旁,倚靠在墙边,透过窗缝窥透里头情况。 哑婶敲门之后,慕容琴敞开门扉让其入内。一开始见到哑婶倒也罢了,但旋即又看到一名男子跟入,不禁让她产生戒心。 哑婶似乎也知道她不喜男子接近,忙道:“这位是周大夫,他是负责金蟾岛的大夫,待在这里十几载了。我家夫人担心琴夫人因伤心而弄坏身子,故特地找来周大夫来看一下。” 慕容琴清冷自若道:“我没事,你让他下去吧!” 段少胤见她反应,心中好笑。平时在他面前,慕容琴几乎毫无保留,喜怒分明,但在这些外人面前,他宛若一朵天山雪莲,独在高山冷泉之处,教人难以亲近。 第38章 一网打尽 哑婶虽碰了一鼻子灰,但她面色平静,彷佛也早猜到会这样。她挥了挥手,将身后的周大夫打发走之后,取出一只漂亮的木匣子,放在了桌上。 慕容琴秀眸盯着周大夫,确认脚步声远去,这才放下戒心,转过头看向木匣子。她伸出白皙纤细的玉手,缓缓将盖子掀开。倏忽间,一道白烟扑鼻而来,令她猝不及防。 慕容琴虽有习武,但在江湖上历练偏少,仍防不住这旁门左道。慕容琴应声倒下,整个人坠倒在地上,看得窗外的段少胤一阵心慌。 便在这时,那名方才离去的周大夫蓦地出现,身子一掠,来到了慕容琴身旁。他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道:“真是美人胚子,难怪江湖中人对她如此赞赏。” 哑婶瞪了他一眼,语气微怒道:“你可别乱来,要是你拖了时间,说不准那段少胤和陆姑娘会返回别院,到时你我都跑不了。” 哑婶会说话一事,段少胤早已见过,所以不觉稀奇。但陆姬只是从他身上耳闻,现在亲眼所见之后,脸上仍有些震惊。她也来过今蟾岛数次,瞧见过哑婶不少次,甚至独处过,想不到这人不是哑巴,她不禁有些讶然。 周大夫冷然道:“这天生尤物,现在就杀了未免可惜。这样好了,我先将她带回去,把她藏在我的住处。” 哑婶到底是女人,当然明白他想做什么,不悦道:“我们是来拿琴谱,你难道忘了吗?你这样擅作主张,如果坏了事谁要负责?” 周大夫不疾不徐道:“你知道琴谱在哪里吗?哼,我在他们来的时候,就已经把他们行囊都检查过一遍,就是没见到那琴谱。我将她带回去,不过是要拷问她罢了。” 哑婶仍不肯让步,沉声道:“好,若真如所说一样,那你把她交给我。我来拷问她,我想应该也是一样的。” 周大夫岂能让她破坏自己一亲芳泽之机,冷冷道:“你现在是金蟾岛下人,你能把她藏到哪里去呢?难道你以为她是小猫小狗,可以随便藏吗?” 哑婶被说得顿时语塞,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她虽对慕容琴不熟识,但身为女人,她实在不想让周大夫去玷污其清白。段少胤见状,不禁感叹一声,虽然哑婶也是帮凶,但毕竟多少还是有些良知。 段少胤本想走出去,但被陆姬给拦住了。陆姬沉思顷刻,低声道:“这些人是受人之托,所以他们背后肯定还有主谋。把他们放走,或许能循线找到那人也说不定。” 段少胤皱眉道:“但这样很危险。” 陆姬一双凤目深注着段少胤,露出自信地微笑道:“有你在身旁盯着,你还担心什么?你若现在走出去,最多只能抓了他们两人。好一点或许能逼问出什么,糟一点的话只是打草惊蛇,这样一来仍让凶手逍遥法外。” 段少胤觉得有理,只得按兵不动,伺机而行。屋子里,周大夫将慕容琴双手双脚捆好,让她即便醒来后也动弹不得。一切妥善之后,他从腰间取出一把软剑。段少胤定睛一瞧,那软剑不就是当初盲阿七所用的剑,这么说来,这人果然是盲阿七? 哑婶大惑不解道:“为何这时取剑?” 周大夫冷笑道:“取剑自然是为了杀人,这还用说吗?” 哑婶双肩一颤,惊道:“难道你要杀了她?我们还没问出琴谱,你怎么能杀了她。” 周大夫哈哈大笑道:“谁说我要杀了她,死的人是你。”霎那间,他已将软剑笔直地对准了哑沈的咽喉,只差寸许便可刺入。哑婶颤声道:“你、你为什么要杀我?” 周大夫不以为然道:“上面的人说了,琴夫人若失踪了,段少胤哪怕是掀起金蟾岛,也势必要抓到真凶。所以你必须死在这里,当作替罪羔羊,用来让他泄愤。”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刻,一道人影从外头掠入,朝周大夫直袭而来。周大夫挥舞软剑,往袭击之人劈了过去。但见这人轻功了得,来去如雾,周大夫难以捉摸,只得收剑后退。 一切静下之时,段少胤这才看清来人竟是云烟老人。云烟老人手持铜旱烟,虽然脸上笑容亲切,但目光如炬,顾盼生威,给人一股强大气势之感。 周大夫甩手挥出软剑,剑芒暴张,迫退了云烟老人两步。云烟老人也非省油之灯,金属交峰之声不绝于耳,双方倏进倏退,彼此半分便宜都占不到。 云烟老人心中暗叹,若非他先前负伤,怎会与他平分秋色,打得难分难舍。但事实如此,他知道多想也无意义,继续攻出出招,想要趁体力耗去之时,夺得胜机。 一来一往之间,周大夫锐气已过,使剑又消磨众多精力,此消彼长下,他知道会玉石俱焚,所以往门外退去。云烟老人本想追上前,但自己也是勉强取胜,所以不敢躁进。 倏忽间,后方哑婶冷不防打出一掌,云烟老人赶紧转身回击。岂料此掌只是佯攻,哑婶另一只手撒出白 粉,云烟老人顿时双脚一软,瘫倒在地上。 周大夫仰天狂笑道:“我家主人早知道你还没死,定是想要保护琴夫人,所以故意让我们两人演出这出戏,好教你这老狐狸上当。” 哑婶看向倒在地上,年过半百的云烟老人,心中虽有不忍,但也必须下手。周大夫到时没这妇人之仁,他执剑而来,打算在此结果了云烟老人。 这一着打乱了段少胤的计算,他不得不出手,否则就要让云烟老人惨死于此。段少胤蓦地破窗而入,闪电移前,手中飞鹰钺斜斜由下方风驰电掣而来。 周大夫来不及闪避,手腕遭到切断,连手带剑飞出数尺,坠在院子外。周大夫咬紧牙根,不敢发出声响,以免被其他人发现。疼痛感蔓延至全身,他面色苍白,整个人发颤。 段少胤抢步上前,再砍出一刀,周大夫的脸瞬间被划开,一张人皮 面具缓缓飘下。果然如段少胤所想一样,这人正是盲阿七,只不过他现在不用装假眼了。 第39章 人赃俱获 哑婶大吃一惊,正想反击之时,陆姬也从她身后窜出来,伸手一探,哑婶的穴道被点住,当场不能动作,只能眼睁睁看陆姬取走她手中的迷魂烟筒。 陆姬将迷魂烟筒对准盲阿七,轻吹一口,盲阿七立时昏厥过去。与此同时,段少胤也搀扶起云烟老人,将他安置在椅子上。 云烟老人见到他,露出苦笑道:“唉,我自以为算计到他们,想不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终是着了他们的计谋。若非你出现,我恐怕这条小命就不保了。” 段少胤担忧道:“云烟老前辈,先别说这么多了,你先运功调息。” 陆姬稍微替他把了一下脉,微笑道:“别担心,云烟先生不过是中了软骨散,所以身子瘫软四肢无力,此药物约莫一炷香就会散去。” 听到这里,段少胤才松下一口气。他想起了慕容琴,温柔地将她抱了起来,安放到床上并替她盖上被子。 段少胤回过头来,狠狠地瞪了哑婶一眼,不发一语。 众人来到厅堂正门处,一同进屋。沈三飞押着哑婶和盲阿七,率先入屋,毫不客气地将他们两人往前一推,令其跪倒在地。 群众分成两列,辈分较高的武林前辈,坐在椅上,弟子则伫立在墙旁。高坐在罗汉床上的金元宗和金蟾夫人皱起眉头,面容一沉,脸色凝重地看着两人。 本来对段少胤心存怀疑的江湖豪杰,早已听闻消息,多数人抱着凑热闹心态,等着看金蟾夫人如何辩解。沈三飞眼见时机成熟,清了清喉咙,当着众人的面前,宣读两人罪状。良久之后,众人一片哗然,瞠目结舌。 金蟾夫人的脸色倏地惨白,双手颤抖,显然坐不住了。金多闻不知是初生之犊还是意图避重就轻,冲口道:“多谢沈总捕快逮住了这两贼人,还大家一个公道。剩下的便是家务事,不劳费沈总捕快了。” 沈三飞哈哈大笑之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冰冷道:“金四公子,你把衙门当傻子吗?这两人犯下多起命案,倘若交给你们家法处置,官府还有立足之地吗?再者,我又怎知道你们不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金多闻双目眦裂,怒道:“沈总捕快,你敢污蔑我们?” 段少胤目光灼灼,不动声色道:“金四公子此言差矣,你不将朝廷律法放入眼里,已是藐视王法在先。此刻你又在诸多英雄豪杰面前,不分长幼,擅自开口说话,坏了武林规矩。你不妨问问自己,你该当何罪呢?” 金多闻听了之后暴跳如雷,本想当场骂回去,却被金蟾夫人遏止。金蟾夫人到底还是见过识面的人,明白事情轻重。她沉声道:“不知沈总捕快打算如何处置?” 不等沈三飞说话,段少胤走上前来,截口道:“这两人俱是金蟾岛的人,他们此次犯行,背后定然还有人。说不定这人也与金蟾岛有关,若是金蟾夫人想早日抓到凶手,还请配合沈总捕快搜查。” 金增长听段少胤暗指他们是主谋,忍不住道:“段公子,这两人虽是金蟾岛的人,但终究只是下人。你这样擅自大规模搜索,只会造成人心惶惶,也使我们名声受损。” 段少胤不以为忤道:“金二公子未免把事情看得简单了。这两人虽只是下人,但他们好歹也是金蟾岛的执事。我奉劝金蟾岛最好配合,否则后果难以设想。” 金增长大喝道:“你想威胁我们?” 段少胤从容不迫,徐徐道:“倘若这两人径自犯案,并无跟金蟾岛有所瓜葛,那顶多只是管教无方,不无大碍。但他们若与其他人有所牵扯,那可就不好了。” 金蟾夫人冷然道:“段公子此言,莫非是说我们跟这两个贼人有所勾结?” 段少胤含笑作揖道:“金蟾夫人言重了,在下只是假设,也不一定是事实。任何事情在未查明真相之前,本来就难以断定真伪。” 气氛逐渐僵硬起来,正当众人屏气凝神,想看双方如何对峙下去之时,一个女性声音从人群之中传来,大喊道:“就是这个人偷走了剑谱!”说话的女子样貌娟秀,身段浓纤合度,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紧盯前方,伸手指着盲阿七。 段少胤仔细一瞧,她身后还有一名女子,两女年纪相仿,根据衣裳装饰,若不是师出同门就是家人亲属。正当他思索之际,一个熟悉身影缓缓走出来,那人竟是南宫天枫。 南宫天枫沉声道:“明儿,你确定是他?” 此话一出,段少胤顿时恍然大悟了,这两女正是她的孙女南宫明和南宫月。他暗忖道,方才南宫天枫先喊明儿,所以那人便是南宫明,尚未开口的人则是南宫月。 段少胤的猜想完全正确,因为他后来才发现,这两女身上系有玉佩,玉佩分别刻着她们两人的名字,一个是明,一个是月。 南宫明走上前去,怒瞪了盲阿七一眼,忿忿道:“快把剑谱交出来!”盲阿七似是明白她在说什么,不发一语,故意将头转开来,避而不视。 沈三飞皱眉道:“南宫姑娘,你是说这厮偷走名剑山庄的剑谱吗?” 南宫明撇过头来,没好气地道:“不错,我绝对饶不了他。那日他趁我没注意,偷走了我携带的行囊,将里头的剑谱夺走,害我都不敢跟爹说这事。” 她虽然说得既委屈又愤怒,但周围的人听了不禁笑了起来。连本来怒容的金多闻,此刻也冷笑道:“想不到堂堂的名剑山庄,剑谱竟让一个小贼偷走了。” 南宫明不悦道:“你再说一次试试看。” 金多闻哈哈大笑,耸肩道:“要说几次都没问题,南宫姑娘你未免脾气大了些,这里可是我们金蟾岛,不是名剑山庄,你要使性子可别在这撒野。” 南宫明双拳紧握,怒视着金多闻。正当她想辩驳之时,段少胤忽地道:“金四公子,你这么说也太见外了,你可别忘了盲阿七是金蟾岛的人。” 第40章 百口莫辩 金多闻不解道:“那又如何?” 段少胤笑道:“倘若他真偷走了剑谱,而他又是金蟾岛的人,这意味着什么呢?今日英雄豪杰齐聚在此,不仅发生命案,东西还失窃了,你该不会只打算说这是他擅作主张吧?家里的狗放出去咬伤了人,难道主人都不用负责吗?” 金多闻怒道:“哼,那也只能怪他们不中用,否则怎会着了他的道。”话音刚落,他就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众人面色凝重,直盯着他不放。 南宫天枫冷冷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说来这的宾客不管怎样,均是后果自负吗?原来金蟾岛的待客之道是这样,老夫真是大开眼界了。看来这寿宴老夫无福享受,你们便代老夫向金老太君说一声,老夫这就告辞了。” 一直默然无声的金元宗,此时总算站起身来了。他挥开宽大的衣袖,双手抱拳道:“南宫前辈请留步,小犬心直口快,实乃我教子不当,还望海涵。” 段少胤倒是很讶异,金元宗看起来很识大体,方才却不见他开口,这颇为诡异。不过他很快就知道原因了,因为金蟾夫人正不悦地瞪着他。段少胤此刻才想起来,金老太君一手扶持起金蟾岛,金蟾岛久而久之变成女人掌事,男人流于表面权力。 段少胤看了看南宫天枫,正色道:“南宫前辈,倘若此事所言属实,那么盲阿七很可能习成了其中剑法,用以杀害武林中人。” 南宫天枫漠然道:“你莫不是要说这也要老夫负责吧?” 段少胤苦笑道:“当然不是。剑谱只是工具,使剑之人才是最重要的。晚辈只是想说,虽然剑谱对名剑山庄事关重大,但眼下还是处理正事要紧,希望南宫老前辈暂时别出手。待我们查清一切之后,自当将剑谱双手奉还。” 南宫明显然不乐意了,她杏目一瞪道:“这怎么行,倘若你们严刑拷打之下,一不小心将他弄死了,那剑谱不就下落不明了?” 段少胤尚未答话,南宫天枫主动截口道:“好,那就依你所言,先把人交给你们。这剑谱毕竟是名剑山庄心血,丢失了再写虽无妨,就怕又落到有心人士之手。” 沈三飞瞧了他顷刻后,认真道:“南宫老前辈请放心,我沈三飞一定明察秋毫,将这两个贼人探查清楚,迫他们交出剑谱。” 南宫天枫点头道:“好,有沈总捕快这句话,老夫就安心多了。” 此话听得段少胤头疼如麻,尴尬至极。沈三飞虽是正直之人,但他有时太小觑江湖中人。段少胤推断,这两人不过是颗棋子,那剑谱估计早被玄武会收去,又怎么可能拿出来。 段少胤本想用缓兵之计,先拖延时间再说,可是沈三飞以官府名义承担了责任,如果到时令南宫天枫不满意,那可就伤了和气。 就在段少胤懊恼之际,一名下人匆匆而来。他跪倒在金元宗面前,惶恐道:“不好了,三少主被人掳走了。” 金元宗双目一瞠,惊呼一声道:“你说什么?”那下人见他气势凶猛,顿时手足无措,连吞了数口口水,这才缓过神道:“方才我去三少主房间,本想替他换药,没想到见到一名全身黑衣的人,将三少主五花大绑当场带走。小人武功不如他,一掌便给击晕过去。待到醒来,这才急忙前来通报。” 金蟾夫人大怒道:“你这没用的东西!” 金元宗伸手阻止她挥出去的手,冷然道:“你就算把他杀了,儿子也是不会回来的。”金元宗注意到众人视线,歉然作揖道:“诸位,金某还有家务事要处理,烦请大家先离席,日后定当解释清楚。” 沈三飞冲口道:“胁持金三公子之人,说不定就是玄武会的人。他们见事迹败露,所以才掳走他当人质。金岛主,这事非同小可,请让我也跟去一趟。” 金元宗本想拒绝,但心念一闪,倘若又私下处理,怕是又给人传出闲话,故他点头示意让沈三飞也跟去。段少胤见他反应,心下稍安,没有多说什么。他思忖道,反正沈三飞到头来还是会找他,所以现在不用跟过去,日后也会知道原因。 段少胤将哑婶和盲阿七交给跟沈三飞同来的捕快,自己则与众人离去。返回屋中之时,慕容琴已被陆姬用药弄醒了。 慕容琴从陆姬那边听闻事情一切,闹起了别扭,抿唇道:“好你们两个人,联合起来欺负我一个人,就我一个人晕过去。” 段少胤笑道:“这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这可爱的蝉没被吃掉,只是小憩一会应该也算可以接受了吧?” 慕蓉琴瞪他一眼,既好气又好笑道:“要是我怎么了,你要怎么办?” 段少胤坐在床旁,淡然道:“当时我全程在场,你又怎会有危险?之所以让你被抓,本来也是想循线抓到幕后凶手,用以杜绝后患。” 慕容琴半信半疑,低垂螓首,幽幽道:“你可知道我中迷魂烟之后,当下第一个反应,便是害怕再也见不着你吗?” 段少胤走过来,将她轻轻搂住,微笑道:“你放心,我绝不让你有事。” 陆姬在一旁看着两人,正想和他们搭话,玉面佛已从门外走来。他的神情看似平淡,但脚步声却略微沉重,段少胤很清楚他是有事而来。 玉面佛环目一扫,目光停至在段少胤身上,叹道:“唉,找到金三公子了。”段少胤不禁心中一懔,面色直沉。一般来说,好不容易找到人应值得庆幸,但玉面佛语气带着无奈,只怕是凶多吉少。 段少胤皱眉道:“莫非是金三公子出事了?” 玉面佛点头道:“不错,他的尸体已被人发现,就死在盲阿七屋里。” 段少胤问道:“盲阿七当时与哑婶来此别院,按照道理来说,应无法分神去抓金广目。这几人犯案时间兜不拢,所以出手之人肯定不是他们两人。” 第41章 惨死荒林 玉面佛思索了半晌,叹道:“现在就看金岛主要怎么处置,倘若他们想息事宁人,就会把过错推给盲阿七。” 段少胤肃容道:“况且,金广目真的死了吗?盲阿七的死可以作假,鬼面书生也可以,那金广目又为何不可以呢?” 玉面佛脸容深沉下来,蹙眉道:“这正是麻烦之处,因为金广目是毕竟是他们儿子,所以尸体被他们另外保护,除了沈三飞之外,其他人根本不能去查看。” 段少胤冷冷道:“做爹娘的人,总不会分不出自己儿子的尸体才对。依照金蟾夫人对儿子的宠溺来看,定然会哭得死去活来,甚至迁怒众人。倘若她仍消极被动,那就说明金广目可能还没有死。” 玉面佛微一沉吟道:“你说的跟我想的一样,现在只能等了。” 因为云烟老人已“死而复生”了,所以慕容琴不必佯装以泪洗面。她与陆姬两人相约前往探视云烟老人,玉面佛和段少胤则去找沈三飞,询问关于金广目被掳一事。 三人来到一处内轩,内轩四面扇窗,背衬小山,前临清池,环境十分幽美。两名婢女将酒菜端上来之后,便告罪离去。玉面佛率先斟酒,递给了沈三飞。 沈三飞接过酒盅,苦笑道:“你犯不着对我这么礼貌,搞得我鸡皮疙瘩了,你还是像以前一样挑我刺即可。反正就算你们不找我,我也会去找你们。” 段少胤夹起了一块梅干扣肉咬起来,仰起脸庞,问道:“调查结果如何呢?” 沈三飞沉吟片晌,叹道:“我跟金广目不熟,所以也认不得他尸体。他依然是被一剑穿心,看似毫无挣扎。不过他虽武功不错,但负伤在身,被人偷袭也是在所难免。金蟾夫人当场抱着他尸身痛哭一场,若她也认定这人是金广目,我想应该不会错了。” 段少胤闻言一懔,因为他知道金广目并无负伤,那只是假装给外人看而已。生死关头,再怎样也会出手,所以金广目若真死,那这人武功肯定十分骇人。但若金广目没死,那一切也就说得通了。 玉面佛看穿了段少胤的想法,问道:“你还在怀疑他假死?” 段少胤放下筷子,喝了口酒后道:“他的死太奇怪了,凶手没必要杀他。你们想想,玄武会至今杀了是为何?他们不过是杀人越货,抢人宝物,但金广目有何可抢?” 沈三飞不以为然道:“他不是有那蛇矛吗?” 段少胤摇头道:“若为了这东西就与金蟾岛结怨,这未免太过不智。金蟾岛至今为止,对这一连串命案事不关己,草率行事,那是因为不影响他们。玄武会今日杀了金广目,这不摆明要和他们开战?” 玉面佛点头道:“不错,我也认为此举太奇怪。”他沉思半晌,续道:“再说了,这事情未免太过巧合。段兄刚抓了盲阿七和哑婶,哑婶又与金广目有关,金广目却忽然死去,这一切太过凑巧了。” 沈三飞总算听出来了,心中大讶道:“你们是怀疑金广目才是凶手?” 玉面佛淡然道:“若非如此,他何必故布疑阵?” 段少胤神情古怪,好一会后才道:“我一早便怀疑金蟾岛了,本来想说盲阿七和哑婶,但现在想一想,倘若不是地位更高之人,哪能轻易瞒天过海,在这金蟾岛来去自如。” 沈三飞拍腿叫绝道:“原来如此,我本来一直想说是有人对金蟾岛不满,故意在此杀人,好让金蟾岛在众人面前丢尽大脸。听你这样一说,反而更加可信。金广目若监守自盗,那么之前他处处针对你,也就能说得通了。” 玉面佛沉下面色,尖锐地提醒道:“你们可别忘了鬼面书生。” 段少胤朝他看了一眼,知道他对鬼面书生仍有执着,叹了口气道:“金蟾岛如此大,地势崎岖复杂,他要是真躲起来,一时半会我也找不着他。倘若这次事件结束,他或许会认为自身不再危险而出现。” 玉面佛正容道:“你答应我的事,可别忘记了。” 段少胤明白他杀意已决,也不便多说什么,随口敷衍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何时看我食言了?” 玉面佛容色稍缓,泛起一丝笑意,举起酒盅道:“好,有你这句话比千军万马更可靠,我没有白交你这个朋友。倘若我血刃了他,此次恩情必谨记在心,绝不敢忘。” 段少胤轻拍他的肩头,笑道:“朋友一场,何必多礼。” 三人饮酒作乐,直至傍晚,这才意犹未尽地姗姗离开内轩。他们并肩而行,走在小径间,看着四周风景,别有一番风趣。段少胤不禁感叹,如果没发生这一连串命案,金蟾岛的确是个好地方,旖旎风光,令人看得心旷神怡。 倏忽间,一阵锣鼓声传来,急促且剧烈,听起来绝非欢乐之事。玉面佛面色黯然,眼神透出些许不安之色,担忧道:“看来又发生了什么事。” 三人互相对视,彼此有默契地朝声音奔去。过不多时,他们赶至现场,现场已聚集许多金蟾岛的下人。在场的人还有金元宗、金蟾夫人和三位公子,阵仗之大令人心生不安。他们走至人群之中,找到了卧龙子。 卧龙子看了看他们一眼,叹道:“年纪轻轻就这样香消玉殒,实在令人惋惜。” 段少胤闻言大懔,立时手足冰凉。能让金蟾岛全员出动,那只有可能是金蟾岛的人。金元宗膝下只有一女,那人便是金翎儿。 段少胤身子一震,握住卧龙子的肩膀道:“难道金大小姐出了事?”卧龙子面露难色,虽不发一语,但还是勉强点了点头。段少胤不可置信地退开数步,双目一闪,充满了愤怒之色。玉面佛知道他动怒了,赶忙上前捉住他的手,深怕他会做出什么傻事。 沈三飞一脸凝重道:“她到底怎么了?怎生如此惨状” 第42章 香消玉殒 卧龙子摇头叹道:“就在方才不久前,金蟾岛巡视的下人发现一道行迹诡异的人影,那人往地下扔下一个麻布袋。下人去查看之时,发现袋中竟是金翎儿的尸体,她全身赤裸,身上多处伤痕,看似生前遭人凌辱致死。” 段少胤瞬间僵住,片晌之后,一股止不住的杀意从他双目迸裂而出。便在这时,金增长也注意到了他,他愤怒地冲上前来,大叱道:“是不是你,是你杀了翎儿对不对!” 沈三飞挡在两人面前,沉声道:“金二公子,令妹死讯委实人神共愤,但你血口喷人,这未免太过分了吧?” 金增长厉声道:“别装傻了,很多下人都亲眼见到他与翎儿多次会面。我明白了,肯定是乃妹不接受你的爱意,所以你愤而杀人,对吧?” 段少胤再也按捺不住了,他冷冷道:“哼,你可别作贼喊捉贼,要是让我查到是你害了她,我一定把你碎尸万段,教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后方的金蟾夫人闻言大喝道:“段少胤,你胆敢威胁金蟾岛的人?” 段少胤不屑道:“我可不只针对金蟾岛,倘若让我查出凶手是谁,哪怕是人人敬仰的武林前辈我也不怕,照样让他付出惨痛代价。” 金元宗怒瞪了他一眼,质问道:“先前我让你别靠近翎儿,但你似乎不听,你若真的对翎儿动了情也无妨,但你若因此杀了她,我也不会放过你。” 段少胤冷笑道:“就凭你的武功,只怕还没这么厉害。”此话一出,众人哗然,就连金元宗面色也当场铁青。段少胤不理会众人眼色,续道:“况且,今日之事不正是你一手促成,你又有何资格指责别人?” 金元宗怒道:“你说是我一手促成?就因为我不让你接近她?” 段少胤仰天长笑,冷冽道:“你犯不着转移话题,这跟她与我之事无关。当日发生命案,你们今蟾岛混淆焦点,一直把矛头针对我,导致陆续死人却抓不到凶手。你身为一家之主,纵容令郎草率行事,栽赃嫁祸,该当何罪?待到哑婶和盲阿七出现,你们仍想大事化小,否则又怎会发生金翎儿惨死一事。” 金增长忍不住道:“你少为自己脱罪,盲阿七和哑婶已承认了,就是你唆使的。我爹本想敬重你是龙凤榜上之人,才不想公诸于世,没想到你竟反咬一口。” 众人闻言大惊,纷纷将目光移至段少胤,谈论声此起彼落。段少胤双手负后,环目一扫,冷笑道:“盲阿七和哑婶均在金蟾岛上侍奉多年,我如何能唆使他们?我本不想说,但我今日必须向诸位说出来。” 卧龙子捋了捋胡须,问道:“段公子有何要说?” 段少胤淡然道:“诸位不妨想想哑婶和盲阿七犯案,金蟾岛难道真不知情吗?他们只是单纯管教不方,还是有意纵容行凶,事后再相互切割,将过错推给两人。” 卧龙子皱眉道:“你这指认非常严重,你可有证据?” 段少胤平静道:“我当然没有证据,因为如果我有,我早就处置他们了。”听到这话,金增长冷笑一声,本想出言叱责一番,却被段少胤截口道:“我虽无证据,但诸位不妨想一想,我若真想害诸位,为何要挑在众人齐聚之时?” 卧龙子问道:“可是依你所述,他们又为何杀人?” 段少胤解释道:“此次众人齐聚,全是为了金老太君寿宴,也就说这是金蟾岛的邀请。相较于我来说,他们更有机会下手不是吗?” 金元宗大怒道:“够了,你若再胡说八道,我定不饶你。” 玉面佛知道双方均因金翎儿之死气在头上,倘若继续这样下去,双方恐真动刀动枪。他立时走出来道:“两位请息怒,倘若凶手另有其人,你们反目成仇,只是让对方喜闻乐见,对案情一点帮助也不没有。在下斗胆,不如各自散去,先行冷静再说。” 金增长大喊道:“不行,他要为翎儿赔命!” 玉面佛双手一探,血佛珠从袖口滑进掌心,他冷眼看向金增长,威而不怒道:“如果金二公子真想找人讨教泄愤,在下愿舍身相陪。” 金增长当场一怔,顿足不前。玉面佛经常来金蟾岛,金增长当然知道他武功不弱,甚至在他之上,倘若与他对打,到最后丢脸的也会是自己。 一直未出生的金多闻看向玉面佛,不悦道:“玉公子是要替他出头吗?” 玉面佛摇头道:“你错了,我是在保护你们。若是由我出手,你们顶多残肢伤体,但若是由他出手,你们必死无疑。你们可以不信,但事实如此,否则当年卧龙子撰写龙凤榜之时,就部会是他在榜上,而是你们几个人了。” 卧龙子也出来缓颊道:“外头天气严寒,不该再让金姑娘再饱受寒风吹残了,金岛主还是先将金姑娘请人移回去。至于追查凶手一事,尔后再商谈也不迟。” 卧龙子乃武林前辈,金增长纵使不满,也不敢妄意与其为敌。金元宗面色黯然,深了一口气缓下心来,叹道:“那就照卧龙子先生所述。” 好不容易安抚众人情绪,玉面佛简直觉得老了数载,不禁露出苦笑。他让沈三飞跟着金元宗回去,顺便调查金翎儿死因,自己则带段少胤返回别院,避免他因恨滋事。玉面佛自认与段少胤相识颇深,除了慕容琴受到危害之外,他鲜少见其如此气愤。 两人返回别院,陆姬似是已闻到风声,面色苍白,静静地坐在桌子旁。一旁的慕容琴虽不作声,但双眸不时移过来,看似有话想说,却又不敢和其搭话。 段少胤知道她们担心自己,不禁叹道:“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我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有些困倦了,让我休息一下便好。” 慕容琴见其开口,低垂螓首道:“我请人帮你放好热水了。” 第43章 真相浮出 段少胤瞧她温柔体贴,又想起金翎儿可爱模样,心中宛若刀割般淌血。他忍住冲动,微微点了点头,步出院外前往澡房。段少胤稍作盥洗之后,返回屋中,慕容琴将门扉关上,比起平日更早熄灯。 陆姬为防段少胤胡思乱想,难以入眠,故在酒水下迷药。可惜段少胤游走江湖多年,陆姬这点小动作完全瞒不过他。段少胤并没有说破此事,他以独自一人静静为由,拣了间客房,避开两女。 待到夜深人静之时,他翻出窗外,身子轻掠至屋瓦上。他仰望着夜空,想起当日与金翎儿在江水饮酒一事,脸色顿时苍白如纸,泪水缓缓流下。他的脑海浮现金翎儿甜美笑容,稚气模样,忍不住心酸了起来。 段少胤在心中发誓,无论对方是谁,只要落到他的手上,他定要教那人痛不欲生,尝遍人间极刑而死。 段少胤长吁了口气,他知道不可耽搁,必须尽快找出凶手,以免让他溜出金蟾岛。段少胤打算先去看金翎儿的尸身,献花祭悼一番。 正当他穿梭树林间之际,一道人影倏地掠到他后方。他心中一惊,暗忖道,难道凶手主动找上门来?他沉下面色,转过身拍出一掌,双方顿时拳掌交抵,各退数尺。 段少胤抬头一瞧,借着月光看清了那人面貌,想不到竟是屠婆婆。屠婆婆冷眼看着他,叱责地问道:“你为何杀了我家大小姐?” 段少胤先是一呆,旋即恍然大悟。他叹道:“屠婆婆,你老人家误会了,我并没有对金大小姐出手。” 屠婆婆冷笑道:“哼,废话少说,我今日便要为大小姐报仇。” 段少胤大感不妥,屠婆婆武功高强,若是与她在这边大动干戈,轻则耗费时间,重则伤及元气。无论最终为何,均对案情毫无帮助。 屠婆婆似是不肯罢休,她抢步上前,一套拳掌蓦地施展开来。段少胤不敢小觑,卯足全力摆出架势。屠婆婆的双掌宛若精铁所铸,沉重得很,每掌拍下来,段少胤均感骨头发出喀喀声,好似要散开了一样。 段少胤怕伤及屠婆婆,不肯使用兵刃,同样以拳掌还击。虽然并非他强项,但他内力浑厚,分别以迎、拍、碰和撞等招式应战,屠婆婆占不到上风,锐气也减了几分。 屠婆婆把心一横,欺身而入,想以险制胜。段少胤身形一晃,掠至后方数尺,佯装撤退,实则俯身向下袭去。 屠婆婆双目闪动,反应甚快,登时扼住了段少胤的手腕。段少胤微微皱眉,冷喝一声,气劲由全身散去,迫使屠婆婆退开以免被震伤。 两人打得不分你我,大战数十回合之后,双方体力未减,但谁也伤不了谁。段少胤不禁感觉奇怪,这人武功之高,恐不在南宫天枫等武林前辈之下,又怎么纡尊降贵,跑来金蟾岛当一个小小下人? 屠婆婆趁他思索之际,又出了一掌,想当然尔,此招仍被挡下来了。段少胤凌空翻圈,斜飞至树梢上,沉声道:“屠婆婆,你应该很清楚,你要杀我并非易事,为何不罢手?” 屠婆婆嘴角轻扬,冷笑道:“倘若杀了大小姐的凶手在你面前,你明知无法击败他,你会就此放弃杀他吗?” 段少胤大惊道:“可是我真没杀她,请你相信我。” 屠婆婆放下双手,容色稍缓,平淡道:“我当然知道你没杀她,要不然你方才就下死手,怎还会与老身公平对决。” 段少胤大喜道:“你真的相信我?” 屠婆婆徐徐道:“以你的武功,倘若是这一连串命案的主谋,下手未免粗糙。老身今晚前来刻意与你会面,便是想确认你的决心,看看你是否真想替金翎儿报仇。” 段少胤沉吟半晌,皱眉道:“莫非你知道凶手是谁?” 屠婆婆微笑道:“老身不知道,但老身很快就会知道了。你可知道凶手有个特性,那就是会回到犯案现场,又或是瞧瞧已被他们杀死之人。” 段少胤讶然道:“难道凶手会去找金大小姐的尸体?” 屠婆婆双手负后,一字字道:“百闻不如一见,你何不亲自去看看?”言罢,屠婆婆纵身向前一跃,不出半会儿,两人来到金翎儿的闺房。 段少胤为之愕然,问道:“难道金大小姐的尸体在这里?” 屠婆婆颔首道:“这房间布置是大小姐亲自参与,也是她生平最爱。老爷不愿她待在其他地方再次受苦,所以特地请人移来此处。” 段少胤又想起金翎儿的玉脸,心中一动,莫名地叹气起来。良久,果真如屠婆婆所述,有一道人影从天而降,翻过围墙,掠至金翎儿闺房外。 段少胤哪还能忍受,他倏地抢步冲出,飞快地来到了那人的面前。他双目一闪,冷冷道:“你究竟是何人,若不给我个合理的解释,那就恕我不客气了。”段少胤稍微一瞥,此人大半夜身穿黑衣,若说途中路过,显然是不可能的。 屠婆婆倒是一脸从容,淡然道:“不用问了,这人必然是金蟾岛的人,因为老爷下令将大小姐搬进闺房一事,只有金蟾岛的人知道。”不等对方响应,她旋又瞥向那人的后方,语气充满不屑地说道:“大丈夫敢做敢当,鬼鬼祟祟躲在那里成何体统!” 屠婆婆这么一说,段少胤往她视线移过去,这才发觉黑衣人后方还有一人。只是这人并未穿着黑色劲装,而是一身高贵华服。 段少胤认得此人,他正是金家二公子金增长。段少胤怔了半晌,皱眉道:“金二公子怎会在这时出现?” 屠婆婆冷然道:“三更半夜,出现在此地,不就是作贼心虚吗?” 段少胤顿时遍体生寒,双手颤抖,错愕道:“这不可能,他可是金大小姐的兄长,难道杀害金大小姐的人就是他?”若没记错的话,卧龙子亲口说金翎儿是被虐而死,他们同一血脉,难道真会做出此等乖逆伦常又伤天害理之事? 第44章 不可置信 屠婆婆露出一抹诡谲笑容,彷佛些许凄凉中带着嘲讽,缓缓道:“你惊讶得太早,你若知道眼前这黑衣人是金广目,你ˊ只怕会更加讶异。” 此话甫出,那黑衣人浑身一震,双目瞠大,不可置信地看着屠婆婆。片晌之后,他拉下了黑色面罩,段少胤定睛一瞧,此人果真是金广目。 这下段少胤可真是动怒了,换作是别人,垂涎金翎儿美色而将其凌辱致死,虽不可饶恕但也能理解。可是他们身为金翎儿兄长,竟然一同残杀自己的胞妹,这让段少胤简直气到双目眦裂,恨不得将他们两人抽筋断骨,凌迟至死。 段少胤怒道:“你们身为她的兄长,不仅没保护她还残杀她,这次金蟾夫人再敢阻扰我,我连她一块也杀了。”话音未落,他人已抢步上前。 金广目和金增长两兄弟早已领教过他的厉害,深谙不是他的对手,一转头便要逃跑。段少胤哪里肯让他们走人,他使尽全力,不一会儿便居上后方,一掌拍出,金广目哀号一声,应声倒下。段少胤正打算抢攻,没想到金增长绕至后方,来到屠婆婆身旁,冷喝道:“你若是再敢乱动,当心我一掌打死这老太婆。” 段少胤不禁皱眉,屠婆婆武功甚高,就算是自己也只能斗个平分秋色,更何况金增长距离她至少十尺,绝对足以屠婆婆反应过来。 屠婆婆转身看向金增长,不疾不徐道:“真是可悲,堂堂的金二公子,怎么连一个手无寸铁的老妇人都能下毒手,看来你娘并没有教好。” 金增长怔了一怔,板着脸孔道:“死老太婆,若非看你初来乍到,又是个老人家,我早该把你杀了,省得你现在破坏我的好事。”这下段少胤又更懵了,他本以为屠婆婆服侍多年,所以金翎儿对她敬重,没想到她只是个新人。 屠婆婆大笑道:“你说错了,是我应该把你这畜生杀了,否则今日怎会闹成这样。”语毕,她一展轻功,朝金增长直奔而来。 金增长此刻杀心已起,拔出腰间长剑,猛然杀至。 屠婆婆双掌一翻,以巧劲为主,双掌软绵如丝,弹开了金增长的长剑,打在他胸口上。金增长本以为此掌虚弱无力,没想到屠婆婆轻催内力,一股强劲如九弯十八拐窜入肺部。 屠婆婆此招甚妙,中招者会呼吸急促,喘不过气来。她本以为已得手,孰料金增长只是稍作发劲,屠婆婆的双掌顿时被弹开。金增长再施剑法,长剑如附骨之蛆,紧迫盯人,逼得屠婆婆退开数尺。 金增长仰头一瞧,愕然道:“你这死老太婆会武功?” 屠婆婆双掌一扬,将真气轻托掌心,旋即俯身冲下,两掌倏地拍出。金增长夷然无惧,抢上十几步,挥手甩出手中锋利宝剑。 屠婆婆只觉眼前光芒闪动,剑圈呼啸而来,迫她收手闪避。对方手中毕竟有兵刃,双方对峙起来,若非屠婆婆武功一绝,早就人头落地了。 屠婆婆大惑不解道:“你何时武功这么高了?” 金增长似是被看穿什么,身子微颤。他双目透出杀意,低喝一声,剑招再来。屠婆婆心念如疾电一闪,决心直捣黄龙,欺身而上,逼至剑圈之内。她伸出双手一探,缠住了金增长的手臂,内力瞬间运出来,意图震断他的手臂。 金增长早知她会抢近,已有准备,霎时间使出一套连环腿踢她下盘,趁她重心不稳之际,被擒住的左手划了几个圆圈,反过来将她打退。 段少胤本以为屠婆婆胜券在握,岂料她看起来并未占上风,当心她有所失,段少胤先是一掌打在金广目胸膛,让他踉跄跌地,旋又纵身而出,前来援助屠婆婆。段少胤取出身后飞鹰钺,右肩斜闪长剑,左手凌空划了圈子。 金增长从未见过如此诡谲招数,一剑弹开,施展轻功退出十余尺。金增长冷哼道:“别以为你们赢了,现在才是你们痛苦之时。”话音落下,他一个蹬步,整个人掠空数丈,待到段少胤回过神时,他已消失在半空中。 段少胤赶忙回头,趁金广目站起身来,立时给他点穴。金广目双目一闪,瞪着两人,旋即露出了微笑。段少胤不明白他为何这般从容,不禁懊恼起来。 便在这时,屠婆婆走上前来道:“方才那人究竟是谁,他根本不是金增长。” 金广目别过脸庞,不发一语。段少胤看向屠婆婆,问道:“这是什么意思,为何你老人家说他不是金增长?” 屠婆婆不以为然道:“金增长没有那本事,你也该看出来了。此人虽武功比你弱,但绝不是金增长那种人可比拟。况且这人招数精妙,不是金家的剑招。再者,这人虽易容成他,但身形和语气仍有差异,仔细一听便可发觉。” 段少胤讶然道:“那他究竟会是谁?” 屠婆婆指了指金广目,冷冷道:“那得问这小子才知道。反正不急,我们既然已抓到了其中一人,另一人被揪出来也是迟早之事。” 金广目大笑道:“这可未必。”正当屠婆婆露出困惑之色,外头忽传一阵喧闹。四周火把倏地亮起,一团人从正门窜入,将他们团团围住。 屠婆婆低声道:“糟了,中计了。” 段少胤往前一瞧,方才与他们激战的金增长,眼下像是个没事人,跟着大伙儿一同进来,看似早已等待多时。段少胤环目一扫,周围的人除了金蟾岛的人,甚至连卧龙子、云烟老人和东方印等武林前辈也到场。 不光如此,金元宗身后那白发苍苍的老妪,头戴金色凤冠,手杵金蟾杖,不用多说,这人肯定是金老太君。现在段少胤才恍然大悟,为何屠婆婆说中计了。 众人围绕在院子中,不等金元宗开口,金增长佯装惊讶之色,指着段少胤道:“果然是你杀了翎儿,你还想来毁尸灭迹对吧?我三弟也被你掳来这里,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第45章 太君现身 段少胤如同哑子吃莲,登时语塞。他要说清来意自然简单,但对方会肯信吗?现在金广目也在这里,倘若他胡乱指证,这下还真是跳入黄河也洗不清。 金元宗不客气地道:“你们两人鬼鬼祟祟来这,总不会跟我说是献花悼念的吧?我不知道你何时与屠婆婆勾上,但你最好给我个解释,为何我儿子会被你点了穴在这?” 金广目装出无奈貌,指着他们道:“就是这两人杀了翎儿,他还要屠婆婆带他过来,说什么要把翎儿的尸体毁掉,以免被人看出破绽。” 金蟾夫人这下忍不住了,她大叱道:“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好说?” 段少胤大感不妥,一时茫然无措。只见玉面佛从人群走出来,躬身作揖一下,徐徐道:“这其中必有误会,还请各位勿妄下判断。” 金蟾夫人露出愤怒之色,不悦道:“玉公子,你才高八斗,我很是敬重。但你不能因段少胤是你朋友,你就这样为他脱罪。无凭无据也就罢了,现在人赃俱获,还能狡辩什么?” 玉面佛神情自若道:“诸位不妨想想,倘若段兄真要毁尸灭迹,他当初又为何要扔下麻布袋让下人拾起?” 金蟾夫人低喝道:“也许他事后反悔。” 玉面佛眼神瞧了金蟾夫人一会后,平淡道:“倘若金蟾岛这一连串命案若因他而起,那他肯定准备充分,怎会在关键之时犯错?” 金广目不满道:“玉公子这话,莫非是说我乱嫁祸他?” 金蟾夫人寒芒一闪,冷哼道:“广目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怎还会有假?” 一旁的金元宗本来踌躇不定,一听金蟾夫人这么说,顿时也点头示意。他沉声道:“若非段公子并非为此而来,那他为何半夜潜入,未免有失礼数。” 屠婆婆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平静地道:“是老身带他来的。” 金元宗皱眉道:“屠婆婆,我念你是家母的朋友,平日又对翎儿疼爱有加,但你却恩将仇报反害死了翎儿,我绝不会饶恕你。” 金广目指着屠婆婆,附和道:“我亲眼见到她会武功,肯定是她连手段少胤,两人狼狈为奸杀了一干英雄豪杰。” 金元宗转过身来,对着金老太君作揖道:“请恕孩儿要秉公执法,就算她是娘的旧友,我也不 会轻易饶过她,否则难以向诸位交代。” 金老太君缓缓道:“你若真对她动手,肯定会后悔莫及。”此话一出,在场众人全都像是被雷打到一样,为之一怔。原来,金老太君的声音十分温柔,清脆如莺语,绝不是一个花甲老人的声音。 金元宗呆了半晌,颤声道:“你究竟是谁?” 金老太君将人皮 面具撕下,露出一张绝美的俏脸。卧龙子惊讶道:“画娘子?”这下众人总算知道她是谁了,她正是武林中易容术最高招的人,人称八雅士之一的画娘子。 金元宗怒道:“你把我娘亲怎么了?” 画娘子甜甜一笑道:“金岛主这话未免好笑了,金老太君乃龙凤榜上之人,小女子何德何能可以对金老太君如何?她老人家不对付我,小女子已是万幸了。” 金元宗还想说话之际,屠婆婆低喝道:“混账,连自己娘亲都认不出来,真亏我从小把你养育到大。”说话同时,她也将脸上人皮撕下来,露出金老太君的脸。金元宗双目一瞠,为之愕然道:“娘、娘亲?” 云烟老人拊掌大笑道:“哈哈,真是有趣,原本的金老太君是画娘子,看似下人的屠婆婆才是金老太君。我说金老太君呀,你这又是演哪一出戏呢?” 金老太君冷笑道:“糟老头子,倘若你也有孙女,你就会知道我为何这么做。我的寿宴根本无关紧要,我其实是要齐聚天下豪杰,从中选出我的孙女婿。” 大院内聚满众人,约莫数十人之多,听闻金老太君此言,纷纷目露讶色,不知所云。云烟老人难得也面露窘色,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金老太君洒脱道:“当你们进入金蟾岛之时,老身便佯装成下人之姿,暗中观察你们。在老身心中仅有几人有资格娶翎儿,分别是鬼面书生、洛神公子和段少胤。这三人是由老身多次审核,最终才下定案。只是鬼面书生已死,洛神公子对翎儿毫无兴趣,恰巧翎儿又心属段少胤,所以我才带他过来这里见翎儿。” 段少胤心中一惊,原来金老太君所说的带他过来,不光是找凶手,还有这层含意。段少胤无奈地叹了口气,摇头道:“金老太君,人死不能复生,此刻我们不便再谈此事了。” 金老太君瞪了他一眼,正色道:“哼,翎儿死前你未给她答复,翎儿死后你依然不肯,你究竟是否为薄情郎?还是你看不上翎儿?” 玉面佛出面缓颊道:“金老太君,在下知道你很疼爱金大小姐,只是现在人事已非,你此刻逼迫段兄,未免有些残忍了。” 金老太君笑道:“好,那我问你,如果她没死你会娶她吗?” 段少胤惊道:“这、这我心已有所属。” 金老太君哈哈大笑道:“男人三妻四妾又有何妨,只要你真心对她好,我不在乎你现在有多少妻室。”金老太君猛地回头,狠狠瞪了金元宗一眼道:“你可别像我这傻儿子,只不过是讨个妾就委屈到躲起来,连岛上出了命案都不敢管。” 金元宗闻言大懔,羞窘地垂首。段少胤抬起头来,眼神射出复杂之色,叹道:“金大小姐确实是美人胚子,也很善解人意,温柔可爱,只怪我无福认识她更深。” 金老太君扯起嗓子,仰天长笑道:“好,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她撇过头来,朝着屋里大声地喊了一声道:“还不出来见客,难道不懂礼数吗?” 正当众人困惑之际,门扉缓缓打开来,金翎儿竟走了出来,众人皆是大感震惊。 第46章 凶手伏法1 她一身盛装,衣香鬓影,举手投止带了些稚气,却又惹人怜爱。段少胤哑然失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金老太君微笑道:“翎儿根本没死,也没被人玷污,这不过是我安排的一场戏。” 众人惊讶之余,仍将目光移至金翎儿身上。金翎儿虽经常出席盛宴,但这样被人直勾勾地盯着看,也感到有些不安,羞涩地玩弄起衣角。 金元宗惊诧道:“娘亲,这事你为何未与我提起过?” 金老太君露出不悦之色,不屑道:“跟你讲有何用?你就算关心翎儿,在你那妻子面前你胆敢说一句话吗?我让她假死,不单是想测出段少胤真心,还要保护好她,顺带将在金蟾岛肆虐的凶手揪出来。” 提起凶手二字,金元宗回过神来,问道:“若娘亲也在这,难道段少胤真不是凶手?” 金老太君大叱道:“你这不孝子,难道连我的话都不信了?”她指着金广目,冷然道:“你教出来的这个孽畜,方才还想诬陷我,真是金家之耻。” 金广目见大势已去,身子一颤,颓然地垂下肩膀。金元宗握紧双拳,既惊又怒道:“你这愚蠢之徒,为何要做出此等伤天害理之事?你年轻气盛,犯点小错也就罢了,但你接连杀害多位武林中人,我也保不了你了。” 金老太君双目灼灼,瞪了金增长一眼,不屑道:“不要以为我忘了你,你方才跟金广目一同联合起来对付我,你好大的胆子!” 金元宗回过头来,讶然道:“什么,你也有份吗?”他沉思半晌,叹道:“难怪方才你与我们途中会合,又催促我们快来这里。可恶,我怎会教出你们这两个蠢儿子!” 金老太君冷笑一声道:“宗儿,你倒不必这么自责。金广目一事,你委实责无旁贷,但眼前这人却不是金增长,你没必要替他难过。” 接连而来的消息,已令金元宗有些迷惘,此时又听闻金老太君这么一说,他不禁皱眉,对眼前的金增长起了疑心。金元宗问道:“娘,那他究竟是谁?” 金老太君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反正我确定他绝不是金增长。我与他交手过,金增长绝没有他那般好身手。” 与此同时,沉默已久的段少胤,此时走上前道:“我或许知道他是谁。” 金元宗困惑道:“他是什么人?” 段少胤凝视半晌,轻轻道:“鬼面书生。” 众人顿时一片哗然,金元宗问道:“鬼先生不是死了吗?难道他也是装死?” 段少胤点头道:“不错,他正是装死。”他看向玉面佛,徐徐道:“你还记得那日我们与鬼面书生喝酒一事吗?” 玉面佛颔首道:“我记得一清二楚,怎么了吗?” 段少胤解释道:“当时有个黑衣人出现将郝老九杀了,金广目佯装与他对打,那黑衣人正是鬼面书生。” 玉面佛惊呼一声道:“但是,那时鬼面书生正与我们喝酒。” 段少胤眉宇一轩,平淡道:“我猜与我们喝酒之人,或许是盲阿七。他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盲阿七武功不高,若由他假扮黑衣人,他怕是会被我当场揭穿。” 玉面佛问道:“你为何能肯定?” 段少胤笑了笑,神情自若道:“当时黑衣人逃走之后,鬼面书生跟在你身后到来。你还记得他取出飞砚台吗?他是用掌心整个握住,但鬼面书生的飞砚台绝技是用两指巧劲,明显这人根本不是鬼面书生,所以才犯了这个错。” 玉面佛恍然道:“原来如此。”他想起了什么,追问道:“莫非当时哑婶也是事先安排,用来逃脱的人质?” 段少胤颔首道:“不错,所以当时明明是上山,但哑婶的竹篮却是湿衣服。他害怕我们两人连手真能制住他,所以才安排哑婶,这样能确保逃走。” 金增长闻言一懔,露出慌张之色,忙道:“爹,你别听他的,我可是你的亲生儿子,难道连你也认不出来吗?” 将苍白假发取下的画娘子,一头乌黑秀发流泻而下。她眉目如画,唇红齿白,微笑道:“若论武功的话,我自认不是在场诸位豪杰对手。但是提及易容术,只怕这里没人比我懂。只要我轻施巧手,此人究竟是金二公子,还是鬼面书生,不过转瞬之间。” 金增长再也忍不住了,他冷不防从怀中取出竹筒,往地上一扔,烟雾瞬间蔓延开来。他撕下了假面具,露出一张俊美的脸孔。 金元宗大喝道:“好一个鬼面书生,竟敢假扮我金蟾岛之人。” 不等金元宗动作,玉面佛身子一旋,率先朝他出手。他早已蓄势待发,真气运行全身,这一击当真有如雷霆万钧之势。他忍了半天怒气,此刻正怒火填膺,目光眦裂。顾不得自身生死,血佛珠倏地划了过来。 血佛珠乃知名铁匠所铸,用沉甸甸的铁块磨成球状,再以朱砂染色七七四十九天,呈现出看似圆润光滑却又沉重的武器。他扬手挥出的血佛珠,看似随手一击,实则百斤沉铁,一旦轻易被砸到,不是瘀伤就是骨折。 鬼面书生也非省油之灯,他抽出银剑,银芒洒去。玉面佛大喝一声,身影一折,夷然无惧地笔直扑向他。鬼面书生哪见过这么不怕死之人,身形一缩,脚下倒踩七星,连退数步。 玉面佛脚尖甫点地,立时又起身而行,如影随形,急攻而至,血佛珠左右各挥出数击,珠影带风,猛如饿虎扑羊。 他内力深不可测,拳脚施展处,飕飕风声,慑人心魄。鬼面书生沉着应战,虽然也讨不到什么便宜,但招俱留几分后劲,也不至于输给他。玉面佛双目一闪,额上沁出汗珠。他看似存着玉石俱焚之心,招式之间,俱是同归于尽的杀招。 鬼面书生轻叱一声,手中银剑挽起剑花,霎时间劈出三剑,剑光有如疾电一般。玉面佛连退数步,突地斜斜甩出血佛珠往其肩上削去。 第47章 凶手伏法2 玉面佛平日温文儒雅,待外人谦和,岂料他武功霸道,多是硬拆硬砍的招式。 鬼面书生自知若和他周旋下去,等到众人定过神来,就算打赢了他,势必也要被围困在这院子之中。他心念一闪,凌空后跃,打算掠上屋脊逃走。金老太君目光如电,早已看出鬼面书生会这么做,她身形一晃,有如鹰隼般斜飞出去。 金老太君顺手将画娘子手中的金蟾杖接过来,朝鬼面书生打出一套杖法,顿时漫天杖影,左右交衔,连绵不绝。 金老太君模样看似老人,可每一杖挥出,杖头如挑千斤之顶。鬼面书生剑带青芒,直击她掌中金蟾杖。剑杖相交,砰地一声脆响,金蟾杖纹风不动,鬼面书生却感手腕一麻,差点将银剑脱手扔出。 玉面佛此刻也追上来,本以为金老太君会让开,孰料金老太君竟左手一沉,金蟾杖急点玉面佛的胸膛。玉面佛闪避不及,被打退到地面上。与此同时,金老太君身子一折,再施杖法,鬼面书生招架不住,硬生生被打了数下,整个人跌落下去。 待到鬼面书生起身之时,段少胤已抢步上前,手中飞鹰钺离他不过寸许,只要他胆敢稍微一动,保证首级转瞬之间分离。玉面佛皱眉道:“段兄,把他交给我。” 此时,金老太君落地如棉,毫无声响。她淡然道:“谁也伤不了他,包括你在内。” 玉面佛惊呼一声道:“金老太君莫非想包庇他?” 金老太君不悦道:“哼,往你昔日这般冷静,怎么这会如此莽撞。好在你算半个出家人,否则我当初也想过将你当成孙女婿。”她仔细凝视玉面佛,一字字道:“这人死不足惜,我也不想救他。可是他假扮金增长,你若杀了他,我怕到时找不回真正的金增长。这人身上担了多起命案,你这一击图了个痛快,却让真相石沉大海,未免因小失大。” 玉面佛知道她说得有理,但心中仍难以释怀。段少胤倏地往鬼面书生点上穴道,旋即收回了兵刃,走到玉面佛身旁,轻拍他肩膀道:“你放心好了,他迟早要死,只是非现在。”他看向金老太君,作揖道:“倘若金老太君要杀了此人,就算不让我这朋友出手,也一定要通知他到场观看,好泄他心头之恨。” 金老太君没有给出响应,只是默不作声。段少胤很清楚,对她来说,这算是默认。毕竟以她在武林的辈分,在众目睽睽之下,半推半迫地答应年轻人,未免有失尊贵身份。 正当段少胤拉着玉面佛,打算先行离去之际,金老太君忽地道:“你这小子,方才之言莫非只是说说,又想当个负心汉吗?” 段少胤讶然之余,金翎儿忽然跑了过来,她虽未主动抱他,但楚楚可怜的杏目,彷佛担忧他不告而别。段少胤看了看她,苦笑道:“我还会在这待上一阵子。”这话虽没挑明,但其中含意耐人寻味。金翎儿也不是傻子,露出甜甜一笑,羞赧地点头。 ———————————— 暮色苍茫,太阳渐消西山下,棱棱霜气,寒雪倏然而至。 雪泉关内山谷丘峦起伏,山涧深溪,飞瀑流泉,可谓是难得一见的天然奇景。关外不远处,精兵百千骑,声势浩浩荡荡,众人策马而来。 骑兵甫入关口,段少胤一声叱令,众军士勒马停定。段少胤与耿行锋排众而出,驭马至前方。耿行锋双眉微轩,沉声道:“义父有交代,命你去见泉夫人。” 段少胤纳闷道:“大哥不随我去吗?” 耿行锋看他一眼,解释道:“初来乍到,义父甫接手雪泉关,我身为副总兵,须随他处理政务。” 段少胤举步四望,环顾周围,问道:“怎不见小修?” 耿行锋道:“义父命三弟巡视山谷,观察地势。”他默然半晌,顿了顿,面有难色道:“听闻泉夫人沉鱼落雁,乃绝色佳人一名,你切勿别让三弟招惹她,免得节外生枝。” 段少胤洒然一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君子有成人之美。” 耿行锋登时变色,告诫道:“这可不是在说笑,你务必要将此事牢记在心。泉夫人地位超然,断不可轻言冒犯,三弟年轻气盛,你看他紧些,别出岔子。” 段少胤瞧他正言厉色,霎时间明白此事至关重要,绝不可轻忽,他点头道:“大哥之言,谨记在心。”言罢,他迈开步伐,启程前往。 过不多时,段少胤点抵至清泉院。清泉院四周均是高墙,墙高两丈,四隅各有哨塔。经下人通传之后,段少胤被引入了内轩。 一位绝美的女子,步履轻盈,缓缓而来。段少胤仅瞧一眼,惊为天人,顿时目定口呆。那女子有着乌黑亮闪的眸子,美目轻眨,撩人心怀。女子头结凌虚簪,双颊轻敷脂粉,一身罗衣长褂,气质宛若天仙。 段少胤定过神来,心想难怪耿行锋再三交代别让殷修招惹她,倘若让他窥见此女容貌,必然倾心不可自拔。 祁泉见他直盯自己,玉容微寒,别过他的目光,略为不悦道:“不知段大人前来,所为何事?” 段少胤惊觉对她失礼,干咳一声,歉然道:“我军进驻雪泉关,除严守隘口外,也奉旨保护泉夫人安危。” 祁泉心如止水,冷然道:“此事无须段大人费心,妾身自幼习武,寻常匪徒,不足为惧。” 段少胤若无其事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泉夫人应当明白才是。” 祁泉蛾眉轻蹙,容色平静道:“清泉院之中,家将严守,固若金汤,怕是段大人杞人忧天了。” 段少胤淡然一笑,问道:“敢问泉夫人,府中家将有几人?” 祁泉气定神闲,从容自在道:“人虽不多,俱为精兵,以一挡十。倘若段大人对此仍有疑虑,不妨一试?”此言甫毕,身后家将陶元执剑,挺身而出。 第48章 雪泉关口 段少胤上下打量,陶元虽花白鬓发,但目光如炬,似身经百战。他作揖道:“既泉夫人如此信心,那段某便不予强迫。” 祁泉闻言一凛,脸寒如冰,冷言冷语道:“据说段大人长年征伐关外,骁勇善战,今日一见,进退俱宜,无怪乎战功彪炳。” 段少胤怔了怔,不禁暗自苦笑,毕竟刀刃相交的话,一个弄不好造成伤亡,那就更伤了和气。他无奈道:“兵法有云,仅是强攻实为莽夫,以退为进借势而行,方为上乘。” 祁泉不擅用兵,自知与他谈论兵法,无疑是班门弄斧引人笑话。她绷起俏脸,下达逐客令道:“今日天气微冷,妾身身子微恙,若段大人无其他要事,恕妾身告辞不送。” 眼见祈泉徐徐而去,令段少胤意兴索然,只得摸摸鼻子,返回城寨再作打算。 天色渐晚,万家灯火,段少胤甫至门口,耿行锋迎了上来。耿行锋听完他转述祈泉一事,拍了拍他肩膀,劝他不须在意。 两人走入饭厅,歇息片刻,吃完晚膳,段少胤便先行回去房间。一进门,殷修看似等他多时,倏地跃下床来,道:“听闻二哥今日见了泉夫人,不知有何感想?” 段少胤横他一眼,明白他绝非谈论公事,只是想问祈泉是否长得好看。本来段少胤遇佳人,心情自是甚好,无奈祁泉清冷若如冰,拒人千里,令他难以亲近。段少胤耸了耸肩,苦笑道:“泉夫人委实很美,令人惊艳,只可惜她宛若高岭之花,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你我俱碰不得她,也不该碰。再者,大哥特别吩咐了,要我看住你这小子,绝不能让你对她动起歪念头。” 殷修两手一摊,贼笑道:“二哥没听过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吗?” 段少胤对他轻挑模样,司空见惯,也不打算反驳他,兀自走到床旁,脱去长靴,仰头躺下。便再此时,殷修转过头来,笑了笑,忽地道:“二哥,你可知我发现了一个秘密。” 段少胤问道:“哦,你这小子发现什么秘密?” 殷修嘴角轻扬,得意道:“我方才巡视山谷,发觉一处洞穴有异状,从穴中炊火迹象来看,至少聚集了数十人,均受过专业训练,绝非寻常猎户。” 段少胤闻言色变,猛然坐起,皱起剑眉道:“你将此事告知义父了吗?” 殷修点头道:“当然,义父还要我转告你,他们怕是为了泉夫人而来,希望二哥务必谨慎行事。” 段少胤想起祈泉拒绝的模样,不禁暗自叹了口气,无奈人命关天,他抬起头来,道:“我明白了。”事不宜迟,他着上戎装,佩挂长刀,领了三十名精兵,连三跨五,赶往清泉院。 果不其然,天交二鼓,鼓声甫落,一群黑衣人倏地窜出,往上方抛出绳索,凌空一个翻圈,轻易地跃过了围墙。段少胤为之愕然,顾不得下人通传,立时命令手下闯入清泉院。 门口守卫见他们来势汹汹,连忙执戟喝止。 段少胤朝一旁使过眼色,身旁精锐士兵出手如电,三两下便制住守卫。 段少胤率先冲入院中,此时里头已乱成一团,浓烟四起,金铁交鸣阵阵传来。段少胤领兵入内,甫至花园,便见十几名黑衣刺客,前后包夹住祁泉等人。 祁泉身旁的陶元大喝一声,挺剑卓立,护在正前方。双方众寡悬殊,刺客先遣五人牵制陶元,其他人目光拣定祁泉。纵使陶元勇猛如虎,无奈孤军奋战,不出十回合,便居下风,节节败退。刺客乘其不备,绕至身后,刷地一声,匕首倏地刺入他腹部,他当场血流如注,跪倒在地。 祁泉吓得花容失色,惊呼一声,说那时迟这时快,段少胤登时抢步上前,杀出一血路,来到祁泉的身旁。他命手下以方阵之姿,从四方护住祁泉的安危。 祁泉见他率援兵来到,惊喜交集,失声道:“段大人?”碍于情势险峻,段少胤无暇搭理她,仅点头示意。 三十名精兵腰背挺直,矗立四面八方,刺客无从下手。 一名刺客忍不住冲上来,段少胤以攻制攻,出招如电,刀光一闪,那人便应声倒下。 刺客见他刀法了得,气势慑人,丝毫不敢大意。他们以多欺少,原以为优势,岂知段少胤挥出一击,刀风呼啸,凌厉刺耳,刀尖落下,便是一命,待祁泉定过神来,眼前早已尸横便野,死伤枕藉。 与此同时,数十名弓箭手从瓦顶现身,顷刻间,劲箭连珠,宛若骤雨般落下,刺客纷纷中箭身亡,无一幸免。段少胤走向祁泉,作揖道:“段某来迟,令泉夫人受惊了。” 祁泉惊魂甫定,瞧了瞧他,眼神忽地掠过质疑之色。她沉思半晌,淡然道:“段大人辛苦了,剩下之事便由妾身妥善,烦请段大人撤兵。” 段少胤抬头看她,大感惊诧,他本想派兵镇守,但见祁泉冷冷面色,不仅毫无感激,甚至要求撤兵,彷佛视己为敌人,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诸多困惑浮现心头,本想问个清楚,可是祁泉俏脸冰寒,寸步不让,段少胤无奈之下只得先撤出清泉院。为免刺客再来,段少胤暗中下令,命人守在外面百步外,以防万一。 段少胤甫出门口,便接获通报,城寨遭袭,他心中一惊,连忙赶回去,看见耿行锋身影徐步而来,这才放下心来。 耿行锋沉声道:“义父要见你。”片刻,两人来至卧房,只见袁阔天盘腿而坐,目视他们两人。 袁阔天虽已知命之年,但目光灼灼,身子硬朗,比起年少之人毫不逊色。袁阔天啜了口茶,正色道:“今日刺客夜袭,主为对付泉夫人,进犯我军不过是声东击西罢了。” 段少胤凛然道:“原来如此,少胤明白了。” 袁阔天若有所思道:“听闻王上已抵鹿州,设置营寨,召开冬猎大典。唉,为免夜长梦多,你近日便送泉夫人前往。” 第49章 院中美人 段少胤虽感犹豫,仍点头道:“少胤领命。” 袁阔天目至远方,拈须道:“我命你们四人共同出席冬猎,但谨记要小心行事,绝不可轻敌。” 段少胤冲口问道:“难道义父不参加吗?” 袁阔天嘴角微扬,浅笑道:“今日刺客乘夜而入,我与刺客拼搏之时,不幸伤了筋骨,被迫养伤半月。” 段少胤一脸纳闷,他仔细端倪,袁阔天身上无伤,谈吐十分自然,何来重伤之说?倏忽间,他心念一闪,恍然大悟,失口道:“莫非义父想诈伤,讹人此事?” 袁阔天点了点头,道:“我谎称受伤,便是令敌人失去戒备,从而露出破绽。况且我军初至,尚未定下军心,此刻我若赴约去冬猎,恐怕不是件好事。”再交换了几句话后,袁阔天便令众人散去。 段少胤和耿行锋退出门去,并肩而行,忽地道:“清姊又有身孕了,不如大哥别去冬猎如何?” 耿行锋浓眉一轩,面色凝重道:“此事非同小可,我怎能安心待在这里?义父对外以负伤拒邀,尚情有可原,我身为副总兵,倘若也缺席,那些朝廷官员会如何看待?” 段少胤自信道:“我会妥善处理,大哥还请宽心。” 耿行锋凝视半晌,挥挥大手,悻悻然道:“总之这事没得谈,就算义父说情,我也不答允,你死了这条心吧!” 段少胤知他择善固执,一旦决定,完若盘石,难以撼动。他告别耿行锋后,步出长廊,独自在院中漫步。时值浅冬,树枝缀上白雪,搭配月色,静寂肃然。 正当段少胤抬头赏月,倏忽间,窜出一道人影。段少胤猛然回身,只见袁小翎身穿劲装扎上马尾,踏步而来。 段少胤问道:“清泉院一事,都搞定了吗?” 袁小翎自信道:“万事俱备,只怕他们不敢再来进犯。”语毕,她忽地蹙眉,面露不悦之色,微嗔道:“素闻那泉夫人饱读诗书,精通音律,孰料竟这般不懂礼数。二哥明明救她一命,她却摆出高傲之姿,得鱼忘筌。” 段少胤暗自苦笑,耸了耸肩道:“虽此事我也不解,但她应是有所顾忌,并非不懂人情世故。” 袁小翎歪起脑袋,问道:“有何顾忌?” 段少胤皱起眉头,不知该怎么应答。事实上他也只是直觉,并无任何依据。他话锋一转,问道:“这次冬猎你也参加,是否雀跃不已?” 袁小翎双手一摊,不以为然道:“爹说此次冬猎人心险恶,命我低调行事,勿露锋芒引人妒忌。” 段少胤故作讶然道:“那真可惜了,不能见你箭术技压群雄了。” 袁小翎横他一眼道:“武技又非杂耍,何必在世人面前展现?况且,若在二哥面前摆弄,岂非班门弄斧,自讨没趣?” 段少胤苦笑道:“换作平常,展现箭技实可提升士气,只是这次冬猎并不单纯。其中牵扯宣扬国威,晋升官途之事。唉,义父说得不错,我们实不宜太过显眼。” 袁小翎眨了眨杏眼,问道:“既不与人争强斗狠,便可偷得浮生半日闲,此次冬猎,二哥是否打算与我一起到游晃?” 段少胤浅笑道:“偶享狩猎之趣,倒也无妨。” 袁小翎双目一亮,喜孜孜道:“那便说定了。”两人屈起尾指,轻微一勾,互许誓约。 翌日清晨,段少胤稍作梳洗,动身前往清泉院。孰料下人回报因昨日受惊,祁泉自觉身子不适,今日暂不见来客。段少胤剑眉轻蹙,丝毫不肯让步。仆婢无奈之下,只得领他入内轩坐一会儿,待祁泉醒来再行通传。 段少胤捧起香茗,轻啜了几口,不知不觉日落西山,房舍一缕炊烟袅袅升起。段少胤眼见等待无果,正打算起身离去之时,下人突然告知祁泉答应见客,令他不禁大喜。 良久,祁泉衣袂飘飘,姗姗而来,段少胤作揖道:“段某特来告知泉夫人,冬猎营寨已完工,还请泉夫人移驾过去。” 祁泉清冷自若,声音娇甜清脆,温柔道:“段大人,昨日是否怪妾身不知感恩?” 段少胤面露讶色,不知她为何提起此事,顿时一怔。他沉思半晌,叹道:“段某委实不解,但泉夫人言既已出,也不便追问。段某负责保护泉夫人安危,揣测其心意,并非职责范围。” 祁泉仰起俏脸,目光一攫,冷然道:“段大人依令行事,不须细想,如同行尸走肉,也倒省事了许多。” 段少胤听她出言讥讽,不禁有些怒了。他面色一沉,肃容道:“泉夫人若怪罪段某处置不当,待到营寨,自可与王上禀告此事。” 祁泉瞧他发火,嘴角竟泛起微笑,欣然道:“你终于怒了,自是甚好。”此语甫毕,段少胤语塞,不知所措。祁泉敛衽施礼,莞尔一笑道:“请恕妾身略施薄计,迫使段大人嗔怒。” 段少胤沉吟片晌,不解道:“泉夫人为何这么做?” 祁泉轻挪玉步,移前少许,悠然道:“一个人若说谎,定然心虚,不敢应对。方才段大人怒火中来,理直气壮,必是问心无愧。” 段少胤为之愕然,问道:“莫非泉夫人认为段某说了谎?” 祁泉秋波闪动,垂下螓首,幽幽道:“人心险恶,妾身置身其中,自是不敢轻忽。昨日段大人甫至雪泉关,刺客便乘夜而来,段大人又不顾先前婉拒,率兵前来解困,这时机未免巧到令人起疑。” 段少胤怔了半晌,恍然道:“泉夫人莫非是以为段某串通刺客?” 祁泉面露赧然之色,抿唇道:“若要取信他人,救命之恩就是最好的方法。” 段少胤诧异万分,没想到她竟如此谨慎。段少胤虽不了解祁泉,但听闻此言,推测她必是长年处于险境,迫使疑心重重。一想到此,段少胤不禁感到同情,叹道:“段某未深思熟虑,教泉夫人如此担忧,心中实属惭愧。” 第50章 请君入瓮 祁泉容色稍缓,恢复平静,道:“妾身虽坦言道出,但不表示完全信服。今日段大人或许耿直仗义,正气凛然,但他日被人胁迫利诱,是否依然如故,妾身便不得而知。” 换作常人听了这话或许气愤,可段少胤却不以为然,毕竟他征战多年,见过多少士兵阵前倒戈。祁泉此话虽不中听,却也是不争事实。段少胤想起初衷,恭敬道:“明日一早,段某在此等候泉夫人。” 祁泉蛾眉轻蹙,垂首黯然道:“关于此事,请恕妾身婉拒。” 段少胤怔了半晌,问道:“莫非泉夫人身子仍微恙,不便远行?” 祁泉别过俏脸,抿起薄唇,歉然道:“实不相瞒,妾身前去冬猎,主为在盛宴上展现琴艺,以示国威。近来妾身弹琴,总觉缺失,少了自信,遂重新编曲。只是曲谱未成,尚须几日,不知段大人可否拨冗三日,待妾身完曲,再与之启程。” 段少胤身子一震,面现难色。他思忖道,倘若再拖沓几日,刺客有备而来,那可该如何是好?祁泉美眸深注,见他踌躇不安,心里一沉,正要妥协之时,段少胤忽地道:“段某明白了,那便依泉夫人所言。” 祁泉秀眸掠过一丝惊喜,失声道:“段大人真肯答允?” 段少胤点头道:“倘若泉夫人毫无准备,以致奏曲失常,轻则丢失颜面,重则挫其国威,若真如此,那段某便心中有愧。只是,为保泉夫人安危,这几日内,请采纳段某之计。” 祁泉抬起俏脸,秋波盈盈,问道:“段大人有何高见?” 段少胤凑前寸步,低声道:“待我确认妥当,便告知泉夫人。此事务必保密,千万不可传于他耳。” 祁泉见他说话神秘,捉摸不定,虽想详问细节,但对方既已退让,她也无咄咄逼人之由。祁泉缄默半晌,颔首道: “劳烦段大人费心了。” 段少胤见她允诺,心中甚喜,总算解决一桩难事,旋即打了个躬,转身离去。祁泉对他行注目礼,直至他身影消失,方才返回卧房。 段少胤一回到城寨,便找了耿行锋,告知此事,并将计策全盘道出。原来,他打算偷龙转凤,派人伪装祁泉,明天一早,便启程前往冬猎。依他推断,倘若刺客知悉此事,定会派人截路,到时他们布下伏兵,瓮中捉鳖,便可一网打尽。 耿行锋闻听此计,虽略感不妥,但稍作思索,与其受制于人,不如主动出击,将主导权掌握手中。他沉吟半晌,答道:“此事险峻,由我亲自押车。” 段少胤惊道:“这怎么行呢,怎能让大哥犯险?” 耿行锋坚持己见,解释道:“今次义父缺席,由我亲自领兵,刺客也比较信服。再者,你不是答允泉夫人,三日后去接她,莫非你要背信?”段少胤顿时语塞,耿行锋所言合乎情理,令他无从反驳。 段少胤提醒道:“敌方在暗,我方在明,大哥还须谨慎。” 耿行锋拍了拍他肩,洒然一笑道:“谨慎行事,这话我常说,又怎会忘呢?这次行程,我便先带上三弟,确保战力。你与四妹同行,三日后去接泉夫人,我们在约定之地相见。” 段少胤问道:“大哥不带上四妹吗?” 耿行锋摇了摇头,语重心长道:“你的计策虽巧妙,但未必能奏效。倘若敌人不上当,你路上遭遇埋伏,那便坏事了。你带上四妹,大哥也比较安心。泉夫人毕竟是女流之辈,你与其相处诸多不便,那时可由四妹从旁协助。” 段少胤道:“大哥设想真周到。” 耿行锋举起酒壶,露出微笑,道:“还有些时间,临行前不妨陪我喝杯酒,也可放松心情。” 段少胤接过酒盅,欣然道:“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两人稍作小酌,便各自回房。翌日,耿行锋起了个大早,整顿军队,领了百名铁骑,护送假祈泉启程。段少胤伫立在烽火台上,目送众人远去,过了半晌,方才转身。 虽订下三日期限,但段少胤可没闲下,他派人送出假情报,让雪泉关的人误信祈泉已随耿行锋离去。此事若无本人配合,定会教人看破,所以段少胤早在先前,便已摸上了清泉院。 段少胤先让祈泉差使婢女和家将,偕同耿行锋离去,再以修补房舍为由遣去其他人,只留陶元一个家将。 段少胤领兵进驻,部署周围。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暗,忽闻士兵前来通报。段少胤衔起帛纸,轻瞥一眼之后,面露欣悦之色。 段少胤兀自进入正厅,祈泉吓了一跳,她抬起秀眸瞧向他。段少胤旋过身来,看向一旁陶元,使过眼色,士兵倏地抽刀出鞘,抵在陶元前方。 祈泉杏目圆瞪,惊呼道:“段大人,这是何意?” 段少胤没有回应她,而是目露厉芒,直视陶元不放。隔了半晌,段少胤沉声道:“常言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看来真是如此。” 陶元身子剧震,哑口失声道:“段大人,你在说什么?” 段少胤嘴角轻扬,冷笑道:“你可知我为何遣走府中下人?除了给泉夫人清静,便是引蛇出洞。一个负伤之人,替人通风报信,莫非你真当我手下俱是眼瞎耳聋之人?” 此言甫出,祈泉和陶元均感震惊,前者茫然,后者慌张。陶元游目四顾,但见刀光闪闪,不敢轻举妄动。他颤声道:“我若想害泉夫人,何须借外人之手?” 祈泉俏目一眨,觉得此言甚是有理,别过美丽俏脸,瞥了段少胤一眼。 段少胤不疾不徐,移前少许道:“你不敢贸然动手,其实是有两个原因,其一,因泉夫人自幼习武,对人警戒,你不好下手。其二,你目的应是掳走泉夫人,众目睽睽下,你很难带她出关。” 陶元呆然半晌,心中生寒,彷佛被人说中一般。他脸如土色,浑身发抖,咽下一口口水,猛地转头看向祈泉道:“以天为证,以地为鉴,我陶元对泉夫人乃是忠心耿耿,绝无半句虚言。” 第51章 拿下叛徒 不等祈泉应答,段少胤冷喝一声,嗤之以鼻道:“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我面前说谎。来人呀,将这家伙给我拿下!把他送至地牢,施以酷刑。” 陶元登时色变,明白段少胤铁了心,故他乘其不意,拔剑欲破突围,孰料以他负伤之姿,转瞬之间便被士兵压制住。 陶元眼见大势已去,反手执剑往脖子一抹,在众人面前自缢而亡。 祈泉虽见惯男儿争强斗狠,但陶元乃多年家将,横尸面前,仍令她不忍直视。段少胤走上前来,取出帛纸,供其阅览。祈泉眼见纸上字迹,俱为陶元亲笔,心中先是大惊,旋又愤怒。 半晌之后,待祈泉容色稍缓,段少胤告诉她自身盘算。原来他打算引蛇出洞,所以命人模仿陶元的笔迹,送去通风报信。 祈泉美目凄迷,薄唇轻抖一下,担忧道:“段大人,可有把握?” 段少胤自信道:“泉夫人不必忧心,此事全权交由段某。”祈泉见他神态自若,不禁心中一荡,点头应允。 段少胤返回院中,再行缜密部署,果不出所料,今夜子时,刺客再次抛出飞绳钩索,翻身而入。段少胤命士兵埋伏在屋舍,刺客见不着人影,一时之间胆如斗大,毫无忌惮行走在长廊之中。 便在此时,袁小翎从瓦顶探出身子,手持劲弓,一声令下,漫天箭雨掠下。一阵强射之后,士兵从屋舍破门而出,从四面八方涌至,气势如虹。 段少胤手下俱是精锐,刺客先是遭逢箭雨袭击,加上寡不敌众,血光迸现,宛若单方面屠杀。 不出半盏热茶的工夫,刺客踉跄倒跌,纷纷倒下,终至全军覆没。 段少胤鸣金收兵,动身前去找祈泉,告诉她动 乱已平。 历经此事之后,祈泉不再质疑段少胤,对他态度大改,以礼还礼。余下几天再无刺客来犯,祈泉也可以专心致志,完成其谱曲。 三日期限已至,段少胤依约前来,祈泉收拾好行囊,以优美的姿态坐在石椅上,恭候其大驾。段少胤作揖之后,便带她出门。 祈泉抬眸一瞧,前方无行军之姿,仅有两匹骏马,不禁大感奇怪道:“段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段少胤微微一笑,道:“请恕段某擅作主张,不以常规而行。倘若正常行军,仍须担忧刺客来袭。昨日之役,乃因事前伏兵,方能顺遂。若护送泉夫人,所顾及之事甚多,便无此优势。为免夜长梦多,段某打算快马加鞭,直抵营寨。” 祈泉面有难色,幽幽一叹道:“妾身不能乘马。妾身听闻先夫遭人长枪贯入,摔马而亡,自此便有心魔,无法独自驭马。” 段少胤心中一凛,愧疚道:“抱歉,段某设想不周。” 祈泉毫不介怀道:“不知者不罪,段大人何罪之有?” 段少胤稍作思索,想起耿行锋的话,赶紧命人通传,找来袁小翎。段少胤指着袁小翎道:“此为四妹袁小翎,自幼擅长骑射,马术精湛,若让她与泉夫人共乘一马,不知意下如何?” 祈泉闻听此言,稍感犹豫,但她细想这几日之事,忽又发觉段少胤能人所不能,出此计策定有诸多考虑,最后还是点头答应了他。 段少胤深谙兵法,自知兵贵神速,事不宜迟,即刻启程。可惜天算不如人算,甫出城门,不到半炷香便闻后方马蹄声阵阵。他心中大讶,未料到这些刺客接连失败,竟然仍不肯作罢。 袁小翎大感不妥,回首道:“我们两人共乘一马,无法抢快,敌人追上只是迟早之事。” 段少胤深有同感,沉思半晌,正色道:“好吧,那便由我殿后,处置他们。”话犹未了,他取过蛇弓,以百斤之力,挽紧弓弦朝后方射去。祈泉轻瞥一眼,但见段少胤威风凛凛之姿,忽忆起先夫之死,不禁娇躯一震。 段少胤射出箭失,连珠迸发,不出一会树林中再无动静,他立时从后赶上,策马并行。祈泉睁开美眸,眼见他毫发无伤,这才放下心来。 段少胤不走官道,以树林掩护,教人难以发觉。不出半日,三人抵至山峦处,底下一片辽阔草原,细雪覆盖在上面,忽疏忽密,好似翠菜上的精盐。 前方三里许外,火烟冉冉飘起,正是扎营之地。段少胤环视四周,好像发现什么事,双腿一夹马腹,骏马朝前奔去。三人来到小溪旁,只见一顶四轮马车伫立前方,数十精兵环绕在耿行锋身旁。 耿行锋面带不悦,沉声道:“三弟已将此事说出,你这小子竟敢瞒我,你明知刺客会再袭清泉院却不说,是否怕我坏你大事?” 段少胤见他微怒,尴尬一笑道:“兵法有云,上乘欺敌,必先欺己方。” 耿行锋冷哼一声道:“别想搪塞我,我可不吃这套。”他忽见祈泉,长吁了一口气,道:“好在泉夫人安全,否则真怪罪下来,我也很难保你。这次便算了,下不为例!” 段少胤闻言大喜道:“明白了。” 耿行锋摇摇头,露出苦笑,旋又恢复肃容,走至祈泉前方,作揖道:“在下是雪泉关副总兵耿行锋,乃弟擅作主张,令泉夫人诸多屈就,多有冒犯之处,还请泉夫人见谅。我已遣人备好上乘马车,恭迎泉夫人入座。” 祈泉面色平静,颔首道:“耿大人有心了。”她盈盈挪步,轻抬修长美腿,进入马车。段少胤见她上车,转身道:“大哥,泉夫人便交由你护送好了,我还想先梭巡四周,观察一下地势。” 不等耿行锋应答,祈泉掀开窗帘,淡然道:“段大人,你亲口允诺,要妾身偕同你前往冬猎之处,眼下你却要离行,不知这是否算背信?” 段少胤讶然道:“这怎能算呢,段某请大哥与泉夫人同行,必安全无忧。再者,前方便是冬猎之处,段某应不算背信吧?” 祈泉双目清澈,轻瞥他一眼,故作若无其事道:“段大人说是,那便是了。”不等段少胤反驳,她径自放下布帘,不再出声。段少胤轻叹了口气,跃上马鞍,跟在队伍后方。 第52章 孪生双姝 雪花片片,循循迭起,细草随风垂晃,远眺过去,看似乳白之海,令人叹为观止。若俯视而下,千百营账,井然有序,以主帐为中心,围成圆圈,宛若层层洋葱,向外扩展。不光如此,每层栅栏旁均挖开壕沟,引入溪水,一来阻挡进犯,二来截去火势。 单就部署来说,禁卫军分成四方,卫尉各执一门,昼夜交巡,不容半分差错。任何人踏入主营必须卸下武装,否则视为谋反,格杀勿论。 此时,段少胤伫立栅栏外,目送祈泉进入主营,见她安然入内才离去。 段少胤尚未喘过气来,耿行锋一把扯着他,偕同他来到一处营账外。就在不远处,方胥披着氅衣,手持羽扇,给人一种温文儒雅之感。耿行锋指着方胥,看向一旁段少胤,介绍道:“那位是太史令方胥,乃义父挚友。” 站在方胥一旁的严廷斜视而至,发觉两人身影,立时上前道:“听说袁阔天受伤了,此事为真?”段少胤听他直呼袁阔天三字,心想若非好友,便是相同官阶,故不须尊称。 耿行锋施礼道:“我们甫至雪泉关,一时大意,致袁总兵受伤,故不克前来。” 严廷脸上掠过不屑之色,冷然道:“他怎可能会轻敌,我看他是想置身事外,才编出谎话。” 耿行锋故作镇定道:“袁总兵确实受伤,绝无欺瞒。” 严廷冷哼一声,轻蔑道:“那便是他老了,不中用了,区区刺客便让他负伤,我看他还是早日告老还乡,享受田园之乐罢了。” 方胥见他得理不饶人,原想打圆场,孰料被一旁姜平抢先一步,道:“严将军此言差矣,智者多虑,必有一失。”段少胤顿时恍然,原来方才说话之人,便是白虎国名将严廷。据说他年轻时,曾与袁阔天一同征战沙场,横扫千军。 严廷瞪向姜平一眼,没好气道:“兵家大忌乃轻敌,亘古不变。” 姜平附和道:“严将军所言甚是,我姜平乃一介文官自是不懂。不若这样,我请严将军到我帐下畅饮几杯,就当作赔罪好了。”严廷拒绝地挥了挥手,转身走人。 姜平见他离去,回身看向耿行锋,苦笑道:“严将军也是求好心切,两位别搁在心上。前几日太子送了一批歌姬来我这儿,改天我请两位喝一杯,一同共享歌舞。” 耿行锋摇头道:“姜大人言重了,严将军谆谆教诲我们虚心接受,何来怪罪之说?至于酒席一事,请恕我们尚有要事,不克出席。” 姜平尴尬一笑,道:“耿副总兵说得对,冬猎乃男儿战场,实不宜太过放纵,那我在此预祝两位满载而归了。”待到姜平离去,段少胤松下一口气,暗叫心累。平常打仗虽尔虞我诈,但各为其主,壁垒分明。可官场之上,虚与委蛇,谄词令色,实在令他有些吃不消。 方胥摸了摸胡子,问道:“段校尉,不知你是否记得褚衣侯?” 段少胤双目一亮,动容道:“若非褚衣侯好心收留,段某早已流落街头。此恩此德,没齿难忘。” 方胥点了点头,满意道:“好,懂得饮水思源,不枉他苦心栽培你。褚衣侯与你分别多年,如今你返回鹿州,他特命我前来带了件礼物给你。” 段少胤回绝道:“无功不受禄,救命之恩尚无以回报,再收此礼岂非折煞在下。” 方胥淡然微笑,平缓道:“段校尉长年征战沙场,为我国立下汗马功劳,岂能算无功之人?再者,若你不收礼,褚衣侯怪罪下来,我也不好交代。” 段少胤心中一震,暗叫不好,方胥此招甚妙,他以自身后果为由,软硬兼施。倘若说到这份上,仍断然拒绝,既不近人情,又令他难做人。迫于无奈之下,段少胤点头应诺。一旁耿行锋见他答允,沉声道:“我已将那礼送去你营账,你随方大人一同前去。” 段少胤问道:“大哥不去吗?”耿行锋默不作声,摇了摇头。临走之前,段少胤见他面露苦笑,好似难言之隐,甚感纳闷。 两人前去营账途中,方胥转过头来,忽地道:“段校尉,可知你们已得罪人了?” 段少胤道:“方大人是指严将军?” 方胥摇了摇头,长吁短叹,道:“严将军乃性情中人,不拘小节,此等小事绝不会搁在心上。你们得罪之人是姜平,你可知他是何许人也?” 段少胤道:“恕凌生性愚昧,不识此人。” 方胥目光灼灼,正容道:“此人乃太子太傅,他方才邀约酒席是要拉拢你们。他虽饱读诗书,无奈贪图权势,你们婉拒出席,对他而言即是不识抬举。” 段少胤心中大讶,忙道:“那段某该如何挽救?” 方胥轻拍他的肩,笑道:“你先别担心,我请人挑几件珍宝等等送去。姜平依附权势,说穿了不过为了利益二字。” 段少胤现出歉疚之色,道:“唉,段某让方大人费心了。” 方胥若无其事道:“褚衣侯爱才惜才,这点小事,何足挂齿。” 段少胤躬起身子,正礼道:“段某谢过方大人。” 方胥见他一脸正经,微笑道:“不须如此拘谨,难得冬猎,不如好好享受。你可知那青帐之中,多采多姿,教人销魂,若有闲暇,你不妨去见识一下。” 段少胤纳闷道:“青帐?” 方胥哈哈一笑,拍他肩头,洒然道:“青帐即是青楼,只不过以帐篷搭建,故称青帐。许多将士夜晚寂寞,便会去饮酒作乐,寻花问柳。” 段少胤虽感兴趣,但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若沉溺女色,忘却初衷,那便坏事了。再者,他们方才婉拒姜平,眼下又去青帐,岂不摆明给他难堪?诸多考虑之后,段少胤叹道:“方大人好意,段某心领了。” 方胥顿下步伐,双目瞪大,愕然道:“莫非你不喜女色?”段少胤怔了半晌,方才恍然大悟,方胥此问,多半以为他好男风。段少胤尴尬一笑,忙道:“义父交代谨慎行事,勿沉迷酒色,段某不敢不从。” 第53章 昔日故友 方胥闻听此言,容色稍缓,笑道:“偶一为之,怎能算数,要知道适时偷闲,也不失为舒缓身心之法。” 两人闲谈之际,不知不觉,已至营账,段少胤率先掀开帐帘,眼前场景,令他为之一怔,呆若木鸡。原来,帐内竟有两名漂亮女子,端坐草席上,朝他们甜甜一笑。两女有着同样容貌,举手投足,均是婀娜多姿,明艳动人,让人为之倾心。段少胤瞥向方胥,忙道:“方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方胥见他慌张,微微一笑,道:“此两女乃我养女。”旋即,他看向那两位貌美女子,道:“你们还不叫人?”两名女子美眸轻眨,嫣然一笑,异口同声道:“段大人。” 段少胤道:“原来是令千金,段某失礼了。” 方胥笑了笑,大方道:“段校尉无须拘谨,她们正是褚衣侯托我赠与之礼,伴随在你身旁,用心侍奉。” 段少胤大吃一惊,忙道:“方大人若赠送此礼,万万不可。不若这样,我改日便去拜访褚衣侯,让他打消其念头,以免使令千金受苦。” 方胥大笑道:“段校尉,你又误会了。此乃我之计,非褚衣侯本意。” 段少胤不解道:“方大人为何厚待段某?”方胥伸手搭他肩,忽现肃容,沉声道:“实不相瞒,小女身怀绝技,并非段校尉所想这般简单,她们此次前来,便是为了辅佐段校尉。此次冬猎,尔虞我诈,教人不得不提防。方才姜平一事,便是段校尉不谙官场,才会犯此过失。” 段少胤问道:“若段某拒绝呢?” 方胥沉思半晌,道:“倘若段校尉嫌弃小女,无须歉疚,我再派遣其他人,定会令段校尉满意。”段少胤心中一惊,暗忖道,言下之意,便是无论如何拒绝,他都会派人来,终要他点头应允,否则不会作罢。方胥乃官场老手,段少胤自问手段不如他,再多推诿,终会被他看破。 段少胤面色一沉,道:“明人不说暗话,方大人是为了监视段某吧?方大人多心了,段某仅一介莽夫,对仕途无感,但求与兄弟一同杀敌,一同饮酒,便已知足。” 方胥双目凝视,不以为忤道:“敢问段校尉,刀剑为何物?对某些人来说,此乃保家卫国,抗敌致胜之物,对某些人来说,此乃攻城略地,强取豪夺之物。今日,段校尉虽觉小女从旁监视,但在我心里,她们却能保护你。” 段少胤知他能言善辩,必定说不过他,只能暗自苦笑。方胥见他总算接受,心中甚喜,浮出笑容。旋即,方胥又想起什么,拉他出走出帐外。段少胤一脸茫然,问道:“敢问方大人,还有何事?” 方胥凑过耳旁,低声道:“她们丈夫双亡,自今为止,不再婚嫁,坚守贞节,为亡夫守寡。倘若两情相悦,那自是无碍,但是,段校尉若因近水楼台,强求小女,那便不妥了。” 段少胤呆了半晌,忽地道:“原是这样,那段某便放心了。” 方胥见他松下戒心,甚是不解,忍不住道:“段校尉为何放心,莫非小女不入段校尉眼里?” 段少胤忙道:“方大人误会了,两位千金花容月貌,美若天仙。只是此事唐突,段某对陌生女子,多有戒备。既知她们矢志守贞,那段某便放心了。” 方胥微一愕然,旋又露出笑容,赞叹道:“难怪褚衣侯这般重视你,年少之人,懂得乐而不荒,实属难得,那小女便交由段校尉了。”方胥微微一笑,段少胤躬身回礼,前者离去,后者返帐。 帐内,两女貌美如花,出水芙蓉,令人目不暇给,段少胤看呆半晌,方才坐下,询问芳名。两女甜甜一笑,齐声答复。过不多时,段少胤终弄明白,秀发盘起回心髻的是妹妹,名叫季夏荷,活泼可爱,梳着堕马髻的是姐姐季冬梅,秀丽端庄。稍作解说之后,季冬梅抬起俏脸,柔声道:“段爷唤我们冬梅和夏荷便可。” 段少胤见她呵气如兰,温柔细语,倘若是一般婢女,早被人收为小妾。段少胤心念一闪,想起方胥提及之事,问道:“听说你们身怀绝技,敢问为何?” 季冬梅轻声道:“我擅长下毒,荷儿擅于暗杀。”此言甫出,段少胤瞠目结舌,诧异万分。下毒暗杀,这岂非刺客所为?季夏荷瞧段少胤呆然模样,掩嘴一笑,道:“段爷不须担心,我们两姐妹既奉干爹之命,那便不会伤害段爷。” 段少胤这才明白为何方胥说出那席话,倘若他真心存不轨,意图染指两女,说不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稍坐一会,段少胤虽见她们乖顺,却又想起方才之言,一时尴尬。片刻,他假借公务之事,匆忙出帐。 段少胤甫走数步,见到了耿行锋,上前追问道:“大哥,莫非你早知道了?” 耿行锋知他指季氏姐妹,吁出一口气,苦笑道:“此事义父也应允了,我难以替你推辞。对了,我方才把这事告诉了四妹,她看起来很不开心,若你闲暇之余,不妨去哄哄她好了。” 段少胤暗自叫苦,摇头道:“我自己都搞不定了,怎还有余力管她?” 耿行锋轻拍他肩,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四妹喜欢你,始终如一。如今,你身旁多了两位俏姑娘,她自不是滋味。” 段少胤无奈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耿行锋道:“你也别哀怨了,两位美婢在旁,左拥右抱,夫复何求?好了,咱们说说正事,有件事你定会欢喜,方才白子岚派人过来,邀你一叙。” 段少胤闻言大喜,惊道:“他也来了?” 耿行锋若无其事道:“这儿是鹿州,他身为褚衣侯长子,自会出席。只是,此一时彼一时,虽你们幼时交情甚好,但他现今是将军,你可别失礼了。” 段少胤点头道:“放心,我明白。”打从进驻雪泉关开始,段少胤一路上劳碌奔波,战战兢兢,实在累人。此刻听闻幼时故友邀约,心中甚是欢喜,难以言喻,他稍作梳洗,前去叙旧,很快便从人群之中发现白子岚。 第54章 昔日故友2 白子岚身穿素服,文质彬彬,正与雍山君谈话。段少胤瞧见雍山君,心中一惊,暗忖道,雍山君乃滇成王次子,身分尊贵,若此时去找白子岚,恐被他搭话,那便麻烦了。正当他想转身,暂避雍山君,白子岚注意到他,朝他挥了挥手,他只得暗自叹气,硬着头皮,上前作揖道:“卑职见过雍山君和白将军。” 白子岚看向雍山君,笑了笑,道:“这位是段少胤,他乃是袁总兵义子,目前担任雪泉关校尉。” 雍山君稍作打量,道:“原来是袁总兵义子,难怪英姿飒爽,气势慑人。正所谓英雄出少年,我很期待你的表现。”正当段少胤想回话,雍山君瞥见其他人,匆匆告别两人,快步离去。段少胤暗自苦笑,以他身份地位,怕是一整天都得这般虚应他人,席不瑕暖。 白子岚目送雍山君远去,旋即回过头来,朝段少胤的脸上拧了一把,捉弄道:“好家伙,多年不见,竟长得这般英俊,你可有家室了?” 段少胤听他轻快语气,顿时亲切不少,微笑道:“卑职尚未娶妻。” 白子岚轻拍他肩头,苦笑道:“还说什么卑职,在我面前别来这套了,若连你也这般待我,我便无人能说心里事了。” 段少胤耸了耸肩道:“毕竟你现在可是将军,若让人瞧见我以下犯上,那还不把我拖去打几十大板,以儆效尤。” 白子岚故作讶然道:“堂堂段校尉,战场杀敌,勇猛如虎,竟怕起几块木板,这要让人传出去,岂不贻笑大方?” 段少胤哑口失笑,道:“好呀,你敢损我。”他顿了顿,旋又想起什么,歉然道:“对了,先前我在关外退敌,听闻你大婚之喜,我没来得及参加,真是对不住了。” 白子岚笑了笑,道:“你若要道歉,改日饮酒,咱们不醉不归。” 段少胤洒然道:“好,咱们通宵达旦,看谁先醉,谁就买单。话说回来,我还以为你不会结婚了。” 白子岚一脸纳闷,反问道:“婚嫁之事,虽未由我做主,但我年纪亦不小,为何你认为我不会结婚?” 段少胤贼笑道:“我人虽在关外,但没少听闻你的事。据说白将军风流倜傥,英俊俏美,堪称鹿州第一美男子。你不知道呀,有多少好男色之人,谈论起你来,那嘴脸像是要把你吃了。” 白子岚伸出拳头,轻捶他胸口,苦笑道:“好呀,你竟敢笑话我,你就不怕我现在唤人过来,治你以下犯上,胡乱造谣之罪?” 段少胤双手一摊,故作委屈道:“倘若说出事实,必须挨上板子,卑职亦是无可奈何。”两人对视一眼,互相大笑。段少胤暗自庆幸,幸好白子岚,依然是他记忆中的那个人,没有太大改变。 两人畅谈往事,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暗。段少胤正要告别,白子岚忽地道:“既然袁总兵没来,那便不打算支持任何一方了?” 段少胤反问道:“什么意思?” 白子岚神色凝重,皱眉道:“现在白虎国局势动荡,共分三股势力。其一,便是以太子为首的太 子党,其二是以乐平君的商贾党,最后是雍山君的武官党。近来王上年事已高,他们暗潮汹涌,各自较劲,情势每况愈下。方才雍山君来找我,便是想拉拢进他阵营。” 段少胤心中甚惊,面色忽沉,肃容道:“自古以来,王位均传于太子,莫非其中有变故?”段少胤凝视半晌,但见白子岚一脸肃然,虽不言语,但已道尽一切。段少胤轻叹道:“我们位处关口,不近朝中之事,仍会卷入其中吗?” 白子岚瞥他一眼,冷然道:“只要你拿官饷,食官粮,便置身其中。我猜袁总兵也只是时局未清,不肯太早表态。” 段少胤沉思半晌,直言不讳道:“倘若真如此,我便会归隐山林,种田砍柴,日子应该也算过得去。” 白子岚微微一笑道:“你就算归隐,我也会将你拖出来。” 段少胤不解道:“你这又为何?” 白子岚目光冷峻,确认四下无人,附耳道:“你不肯加入,均因你不喜那些人,但若跟随之人是我,你会怎么做?” 段少胤身子一震,仰后半尺,厉声道:“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白子岚平心定气,若无其事道:“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倘若百姓陷于水火,民不聊生,你能坐视不管吗?若换作是我,定不辱天命,力求国家兴盛,安居乐业。” 段少胤怔了半晌,哑然失声,不知所措。他没想到白子岚竟有这般念头。难道经历多少岁月,人终至会改变?莫非方才闲谈,俱是虚与委蛇?诸多想法,顿时涌上心头,令他百感交集。段少胤轻叹道:“我有点累了。” 白子岚明白他所想,拍了拍他肩膀,淡然道:“你放心,我依然是那个我,你不须顾虑太多。我方才所言,若令你不快,那就将它忘了。我不想因为这事,破坏我们之间感情。” 段少胤看了看他,点头道:“我明白了。”他施了个礼,转身离去。好不容易与白子岚叙旧,他没想过是如此收场。虽白子岚嘴上说不在意,心里又是如何想,段少胤无从而知,也不想去深究。 夕阳下西山,钟声响起,段少胤打算先填饱肚子。来到篝火旁,他与耿行锋吃起山上野味。附近到处是军士,不禁让段少胤感到亲切,他暗忖道,权贵之人,均在帐内用膳,绝不会来此。换言之,这里的人多半与他相同,不需管彼此位阶,也不用为朝政局势烦心,只须听令行事。 过不多时,苏河和滕禹走来。经耿行锋介绍,段少胤得知他们也是校尉,分别掌管骑兵营和弓箭营。同是校尉,话题自然很投缘,段少胤很快便他们打成一片。 滕禹今夜不用值班,稍加放纵,脸上已有醉意。他晃了晃酒壶,醉醺醺道:“说起来,你们可知太子的逸事吗?” 第55章 刁蛮白婉 此语一出,众人哗然,纷纷露出为难之色,耿行锋干咳一声道:“滕兄,你似乎喝多了,不如先歇息好了。” 滕禹摇头晃脑,嘴里唠叨说自己没醉,兀自道:“你们知道吗?我曾有个弟兄,前阵子娶了美娇娘,结果给太子撞见了,便将她带去府中当小妾。我弟兄不从,被泰子派人活活打个半死,发配边疆,他妻子为了守贞,最后也上吊了。” 段少胤这下坐不住了,他猛然起身,顺势取过酒壶,厉声道:“滕兄,你喝醉了,满口胡言乱语,快回去睡觉!” 耿行锋看向苏河一眼,双目烁光闪闪,沉声道:“苏兄,今夜我们有要事,不便久留,就麻烦你带滕兄回帐歇息。” 苏河苦笑道:“我明白了。”他伸手搭过滕禹的肩膀,搀扶住他,缓步离去。眼见两人走远,耿行锋摇了摇头,轻叱道:“这滕禹未免太鲁莽了,他方才那席话,若传入他人耳中,可是大不敬之罪。” 段少胤想起方胥忠告,叹道:“看来,我们须小心行事。”与此同时,殷修仓卒而至,看似神色慌张,经段少胤再三询问,他才道出原因。原来他与袁小翎巡视,无意间谈起季氏姐妹,便对她开了个玩笑,惹得她有些不快,前去找季氏姐妹理论。 段少胤暗叫不妙,三步并两步,迅速返回营账。当他掀开布帘之时,眼前景象令他大吃一惊。袁小翎梳了个堕马簪,身披轻纱罗衣,脸沾脂粉,明艳照人,伫立在他床铺旁。段少胤呆然半晌,问道:“这究竟怎么回事?” 季冬梅瞧他诧异之色,将事情娓娓道来,原来,经殷修大肆渲染,袁小翎为之气结,想一睹季氏姐妹芳容。初见之时,袁小翎对她们绝美容貌感到震惊,自惭形秽。季冬梅说她也是美人胚子,无须妄自菲薄,袁小翎不信,故她们两人施以巧手,替她妆扮一番。 季夏荷见段少胤看傻了眼,甜甜一笑,明知故问道:“段爷,你瞧瞧,袁小姐是否变得很美?” 袁小翎见季夏荷提起自己,俏脸一红,忸怩身子,轻抬美眸,注视段少胤,彷佛待他回话。段少胤瞧她秀色可餐,心中一荡,旋又故作不悦道:“你现在这样,切勿出去见人。” 袁小翎面色黯淡道:“我果然不适合这装扮。” 正当她打算卸去妆容,段少胤忽地道:“我是说你太美了,倘若你这样见人,一群男人被你迷得神魂颠倒,纷纷上门提亲,那我可就头疼了。” 袁小翎秀眸掠过一丝异采,满颊艳红,问道:“二哥也觉得我漂亮吗?” 段少胤笑道:“当然漂亮。”倏忽间,他想起滕禹方才酒醉之言,正色道:“方才我所述,并非空穴来风,倘若哪个王权贵族真看上你了,那着实棘手了。” 袁小翎眨了眨杏眼,欣然道:“我现在这副模样,谁也不给见,只给你一个人瞧。” 段少胤见她开心,心中亦随之喜悦,笑道:“这也不必,你好不容易换上,现在就换下未免可惜。今晚你便待我帐内,不走出去,便无人瞧见了。” 袁小翎娇躯微颤,玉面飞霞,赧然道:“这、这怎么成呢,要是让人撞见,那该如何是好?” 段少胤笑了笑,道:“这你不须担心,今晚我要值班,不会待在帐中。”袁小翎闻听此言,先是松下一口气,旋又露出惋惜之色。闲聊片刻,段少胤换上戎装,刀收腰间,值班夜巡。 段少胤偕同耿行锋,巧遇正在观星的方胥,故结伴而行。经过一处水沟,发觉几道人影鬼鬼祟祟,方胥定眼一瞧,便认出其中一人是白婉。经段少胤一问,方才明白她竟是白子岚同父异母的妹妹。 方胥走上前,躬身道:“不知白大小姐在这,所谓何事?”白婉露出微笑,指了指后方,众人顺她手势瞧去,只见一名男子被人按住肩膀,朝他嘴里猛灌酒。白婉不以为然道:“他比剑输了,所以罚他喝酒。” 耿行锋面色不悦,厉声道:“这已不是罚酒,而是灌酒了。” 白婉瞧他一眼,冷然道:“你又是何人?” 方胥缓颊道:“这位是雪泉关耿副总兵,旁边这位则是段校尉。” 白婉双目一亮,凝视半晌,浅笑道:“你就是段少胤?我常听父兄提起你,他们说你是难得一见的人才。” 段少胤耸耸肩道:“此虚名愧不敢当。” 白婉冷哼一声,道:“别在我面前装出谦谦君子,我不吃这套。好,既然父兄这般看重你,那你与我比剑,我倒要瞧瞧你是否真这么厉害。”段少胤暗叫不好,若是单纯比武,他是胸有成竹,有恃无恐。但对方可是白子岚亲妹,于情于理,都不能开罪她。 方胥也看出他为难之处,出面打圆场,笑道:“夜已深了,若让白将军发觉白大小姐游荡于此,恐有不妥。” 白婉不悦道:“你别拿他压我,我才不怕他。”她看向段少胤,挑衅道:“你不肯跟我比武,难道是怕输给我?” 耿行锋见她一个女孩子家口出狂言,咄咄逼人,忍不住道:“哼,你说要比试,但无论输赢均对他不利。他堂堂一个武官,即使胜过了你,也会被人说胜之不武。” 白婉柳眉倒竖,大嗔道:“好,那我找人和他比武,这总行了吧?”话犹未毕,元仲和蒲都,一起走了过来。方胥瞧见两人,眉头微皱,凑到段少胤耳旁,道:“左边的是元仲,乃姜平手下家将,右边是蒲都,乃鹿州郡尉之子。唉,这两人均不好惹,切勿莽撞行事。” 段少胤点头道:“放心,段某自有分寸。” 白婉瞧见两人低声耳语,甚是不悦,催促道:“快说,你到底比不比?” 段少胤好整以暇,从容道:“承蒙白大小姐如此看重,段某盛情难却,只是现在正值夜班,实不宜与人械斗。他日若偷得半日闲,定领教一番。”他暗忖道,总之先捱过这一关,改日见她一次,便避开一次。 第56章 惊天密谋 白婉怎可能轻易放过他,抿唇道:“你若不肯战,我便当你输了。既然输了,你就要喝下三杯罚酒。” 段少胤早知她会无理取闹,先是淡然一笑,旋又目露厉芒,冷冷道:“若要段某喝下这杯罚酒,本来不是什么难事,但军法有令,值勤之人不得饮酒,倘若自饮或迫人饮酒,均受军法处置。敢问白大小姐,愿承担此罪吗?”白婉顿时语塞,目定口呆,她再怎样胡闹,也深知军令如山不可触犯。 方胥展颜一笑,暗喜此计甚妙,此举委实令白婉无法反驳,只见她瞪了半晌,忿然道:“你给我走着瞧!”她径自转身,偕同元仲和蒲都离去。 耿行锋轻叱道:“好个白大小姐,竟这般目无中人。褚衣侯为人正气凛然,群雄服之,白将军温文儒雅,待人以礼,怎就出了这刁蛮ㄚ头?” 方胥摸了摸胡子,苦笑道:“褚衣侯身为郡守,公务繁忙,无暇管束她。” 耿行锋冷哼一声道:“这样下去终会闯出大祸。” 众人梭巡一圈之后,直至寅时,方才各自回帐。 段少胤甫入账内,季氏姐妹伺候其更衣,他本想婉拒却被异口同声回绝。段少胤想起袁小翎,询问之下,得知她放不下矜持,不敢久留帐中,仅稍坐一会便离去了。 熄灯之后,帐外忽传窸窣声,段少胤心下一惊,抽出匕首,却被来人扼住手腕。一个熟悉声音传来,细语道:“是我。” 段少胤面露讶然之色,登时意会过来他是白子岚。白子岚径自躺下,欣然道:“藏了两位美婢,看来你艳福不浅。” 段少胤想起稍早之事,战战兢兢道:“你来找我,究竟所为何事?” 白子岚见他语气警戒,轻叹道:“唉,我真不该说那些话,教你这般防范我。” 段少胤担忧季氏姐妹听见对话,低语道:“此事不宜现在说。” 白子岚露出微笑,不以为然道:“不用担心,你以为她们什么也不知情吗?方胥与我相识多年,怎会不知我心中所想。” 段少胤大惑不解道:“你为何会走上这条路?” 白子岚长吁一口气,肃容道:“王上虽平庸,但也算过得去,可惜他膝下三子均为祸根。以太子来说,此人表面礼贤下士,实则荒淫无道,占田欺农,强抢民女,倘若东窗事发,便让其手下顶罪。如此狡狯之人,何以谈论治国,何以平天下?” 段少胤忍不住道:“乐平君和雍山君又如何呢?” 白子岚摇了摇头,叹道:“自古以来,传嫡传长,纵使次子贤良爱民,亦不能继承大统,更何况,乐平君生活奢华,挥霍无度。雍山君好大喜功,肆意征兵。此二人相比太子荒唐行径,有过之而无不及。” 段少胤见他义愤填膺,不满现状,便知他之所以有此念头,可谓冰冻三尺,绝非一日之寒。他无奈道:“你为何找上我?” 白子岚道:“你擅于打仗,凡是国家均须倚赖军事,方可巩固疆土。” 段少胤反问道:“若我只想归隐山林呢?” 白子岚道:“倘若天下人均为己想,不顾他人,又会如何?农夫不务农,商人不经商,以致国力每况愈下。邻近诸国,见其衰微,乘机而入,到了那时,人民又能安居乐业吗?” 段少胤皱眉道:“唉,我不过一介莽夫。” 白子岚摇摇头,道:“若由不擅打仗之人,发号施令,即使明知此人决策,会害死大半弟兄,你仍肯听令吗?今日你跟着袁总兵,未感同身受,乃因他为名将,用兵得宜,深谋远略。” 段少胤面露难色,一时之间,不知所措,白子岚所述,虽未令他认同,但也非毫无道理。身为军士一员,任一决策,均攸关士兵生死存亡,稍不谨慎,便后悔莫及。 良久,两人缄默不语,不再出声,段少胤不知他是否睡了,但若再开口,又担忧他提起此事,心里稍作挣扎,最终选择阖上双眼,兀自睡去。 清晨时分,段少胤缓缓醒来,他环顾四周,并未发觉白子岚身影,俨然人已离去。他瞧见季氏姐妹挽好发簪,捧起装水铜盆,双眸乌亮,凝视着他。段少胤起身敛衣,稍作漱洗,交代几句,便走出帐外,来到伙房,拣了只乳鸽,撒上椒盐,大啖起来。他看向负责伙食的王喜,称赞道:“你厨艺真不错,昨晚野味也很好吃。” 王喜见他夸奖,不知为何,仅是尴尬一笑,旋又愁容满面,看似心事重重,经段少胤询问,竟得知一件惊人事实。原来,滕禹昨晚因醉酒,不幸摔马而亡。闻听此言,段少胤诧异之余,露出惋惜之色,垂首哀叹。王喜见他难过,吞吐道:“段校尉,不知昨晚滕校尉是否有乱说话?” 段少胤皱眉道:“为何这么问?” 王喜惴惴不安,环目四顾,压低声音,道:“我干了十几年伙房,识人无数,也算颇有心得,我明白段校尉为人正直,不妨实话跟你说了。我听闻滕校尉根本不是摔马,而是被人活活打死,他死状凄惨,满身瘀青,头破血流。” 段少胤先是震惊,旋又沉声道:“若无亲眼所见,人云亦云,只怕是谣言,不可乱传。” 王喜摇了摇头,坚定道:“就算我没瞧见,也绝不信他摔马。你仔细想想,这儿的马均受管制,滕校尉怎可能瞒天过海,轻易将马牵走。再者,他当时喝醉,又会谁肯将马交给他。” 段少胤甚觉有理,问道:“既是如此,那他究竟为何被人打死?” 王喜一脸无奈,长吁一口气,道:“滕校尉做人耿直,豪迈不羁,可惜每次醉酒,常会满口胡说,妄言则乱。换作以往军营之中,那也就罢了,可这儿人多混杂,稍不谨慎,便开罪了王权贵族,哪还有活路可言。” 经王喜这么一提,段少胤想起昨日滕禹抱怨太子一事,不禁心中发寒,打起冷颤。当时在场之人,除他之外,尚有耿行锋和苏河两人,耿行锋自是不会乱说,惟一可能,便是苏河告密。 第57章 执弓骑射 段少胤轻拍王喜的肩膀,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你也别想太多了。”他顿了顿,忽地道:“对了,苏校尉人呢?” 王喜耸了耸肩,苦笑道:“苏校尉不知走了什么好运,竟被姜太傅相中,将其纳为府中家将。他这下可好了,再也不必上场打仗,只须跟在姜太傅身旁,吃香喝辣,享尽权势。” 段少胤顿时惊愕失色,不敢置信。要知道姜平乃太子太傅,自是太子 党一员,昨日滕禹得罪之人,正是太子,稍作联想,他顿时发觉此事并不简单。 段少胤暗自叹气,倘若战场杀敌,纵使被人杀了,不过技不如人,但在官场之中,随口一句话,便可教人轻易丧命,死于无形,令人骇然。闻听此事之后,段少胤再咬几口乳鸽,忽觉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他道别王喜,黯然离去。前往骑射场之时,他巧遇耿行锋,两人便顺道而行,不等他开口,耿行锋低声道:“你可知昨晚滕禹死了?” 段少胤感概道:“方才我听王喜说了。” 耿行锋竖起眉毛,怒道:“哼,这苏河可真是无耻小人,方才我派三弟去打探,果不其然,昨晚他带滕禹回帐之 后,便去找了姜平,多半是告密。” 段少胤见他气愤填膺,面露担忧之色,试探道:“大哥为何对此事关心,莫非是想替他出头吗?” 耿行锋摇了摇头,深知他为何忧心,不禁叹了口气,苦笑道:“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做傻事。姜平是何等人物,若得罪了他,我还能有命吗?我请三弟探查此事,不过是想分清敌友,好让我们有个防范。” 段少胤放下心来道:“大哥所言甚是。” 耿行锋拍了拍他的肩道:“好了,这些不愉快之事,暂且忘了吧!据说今日骑射,百家争鸣,精采绝伦。虽我们不想争权夺利,但过去瞧瞧,见见世面,总不为过。” 两人一边谈话,一边来到骑射场。这儿早已人山人海,接踵摩肩,那些在墙外的士兵,因私自下注,分外在乎结果,不断吆喝。 耿行锋带段少胤走入会场,拣了个角落坐下来。恰巧,方胥也坐在他们身旁,朝他们一笑,挥手致意。段少胤坐在两人中央,手倚木几,捉弄道:“我还以为方大人只对星象有兴致,想不到也喜好骑射。” 方胥哈哈一笑,拈须道:“为官之人,整日窝在书房,撰写卷宗,难得出来透气,见见诸方较劲,也别有一番风味。” 段少胤笑了笑道:“方大人既懂天文星象,不知可否卜个卦,猜猜谁会赢,这样也好让段某去押注。” 方胥故作沉思,摇头道:“此乃天机,不可泄漏。”两人对视一眼,仰天大笑,便在此时,场上也有了动静。滇成王坐在高台上,俯视下方,心情欢快。 滇成王席下一阶,便是太子白园,此人眼神温和,鼻梁高挺,身材修长,看似儒雅君子。倏忽间,他起身作揖道:“父王,今日乃扬威大好之日,儿臣斗胆,在此提出建议,好替父王助兴。” 滇成王转过看他,欣然道:“哦,园儿有何高见?” 白园笔挺直立,振振有词道:“正所谓用人用材,赏罚分明,方可服人。此次冬猎虽在享受狩猎之乐,实则能审视各方人马,端看平日训练成果。对于勤勉之人,我们自当给予赏赐,至于对那些散漫之人,则应给予惩罚。” 滇成王沉思半晌,皱眉道:“此计立意虽好,但过于突然,恐有失公允。” 白园目不斜视,若无其事道:“既参加冬猎盛宴,本来就应有备而来。若存侥幸之心,打算滥竽充数,这种人理应惩罚,方可令他人诚服。” 滇成王喜不自胜,微笑道:“王儿,你果然长大了,你这用人之道,听得寡人甚是欣慰。好吧,那便依你所述,此次骑射比试,寡人赏罚分明,绝不私待。”话音刚落,一旁潘兴也跳了出来,忙道:“末将听太子这席话,深感认同,可末将有一事如鲠在喉,还望王上准许末将说出。” 滇成王挥开衣摆道:“潘将军乃我国基柱,追随寡人多年,立下汗马功劳,寡人对潘将军也十分敬重,有话不妨直说。” 潘兴肃容道:“袁总兵用兵如神,末将望尘莫及,无奈其义子段少胤,昨晚比试剑术,竟输给褚衣侯之女白婉,实为可笑。本来末将不信,但经多方证实,确有此事。堂堂一个校尉,却连个小女孩都胜不了,传了出去,岂不贻笑大方?” 段少胤闻言为之一怔,立时手足冰冷,暗叫不好,他没想到白婉闹大此事,竟搞得人尽皆知。 滇成王垮下脸色,质问道:“当真有此事?” 潘兴故作为难道:“末将本也不信,可此事传开,士兵半信半疑,致使军心紊乱,士气大挫。” 滇成王双目瞪视,勃然大怒,讪然道:“荒唐,这样便折损士气,未免可笑。” 潘兴肃容道:“人言可畏,不得不防,若王上不降罪,难服人心。” 滇成王怏怏不悦,别过头去,暼向白园一眼,问道:“园儿,你对此事有何看法?” 白园慢条斯理,不疾不徐道:“儿臣以为潘将军所言不无道理,倘若堂堂一个校尉如此不济,传了开来,委实不妥。” 一旁姜平见机行事,蓦地站起身来,作揖道:“禀告王上,此事为臣亦有所闻。但为臣并未亲眼所见,若是就此定夺,未免对段校尉有失公允。不若这样,今日恰巧比试骑射,便由段校尉亲自下场,展现实力,验证真伪。” 滇成王双目一闪,应允道:“姜太傅言之有理,那便依你所言。”坐在段少胤身旁的方胥,面露难色,挪过身来,靠向段少胤,低声道:“姜平和潘兴俱为太子 党,潘兴此次对你发难,定受人指使。他们串通一气,看来是要陷你于不义,令你在众人面前难堪。” 第58章 锋芒毕露 段少胤不解道:“我不过是个校尉,何以大费周章对付我?” 方胥摇头道:“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你为袁总兵义子,他们百般刁难,便是要利用你,重挫袁总兵之威。我听闻太子曾想拉拢袁总兵,却被一口回绝,以他性格,不难想象这是挟怨报复。” 坐在左侧的耿行锋,沉下面色,提醒道:“你等等下场,务必小心,我猜他们没这么好心,肯让你堂堂正正比试。” 方胥点了点头,深感认同道:“段校尉,此事关乎重大,你好自为之了。” 段少胤想起过往种种,为之气结,暗忖道,明明自己不想与人相争,但别人偏要百般对付他,他越想越来气,双目闪过一丝厉芒,令人不寒而栗。他走进会场,拣了匹马,握起精弓来到待命区。 挥旗手大喝一声,手中旌旗向下一摆,数十位骑射手踢起马腹,双脚一夹,在偌大草原奔驰起来。 不远处的士兵,眼见众人冲出,登时将关在牢笼的灰鸽一齐放出,任由他们展翅高飞,盘旋而上。骑射手见状,不由分说,弯起猎弓,射向空中成群鸽子。 段少胤征战关外多年,乃骑射个中好手,对此次比试,有恃无恐。段少胤从箭筒取出一支羽毛漆成红色,用以辨识的箭矢,拉紧弓弦,朝空中一射,霎那间,一只灰鸽翅膀便遭贯穿,从高空处坠下。 段少胤屏气敛容,劲矢连发,似要将方才所受委屈和愤怒,一股宣泄在此。当然,他并非胡乱射箭,他的红羽箭矢,可谓是百发摆中,箭无虚发,教人叹为观止。 段少胤并未忘记耿行锋的提点,他左顾右盼,保持戒慎。果不其然,他眼角余光瞥到一匹棕马,正朝他疾驰而来,毫不减速。段少胤定眼一瞧,为之愕然,原来此人竟是苏河。 苏河虽骑着马,手握长弓,但双目并未瞄准灰鸽,而是直盯段少胤。段少胤心里很明白,此人来者不善,定是受到姜平等人唆使,前来百般阻挠他,好教他无法在这比试中获胜,从而让滇成王降罪下来。 段少胤本不想多事,但见他们得寸进尺,方才抑住的愤怒,再次涌起。他目视后方苏河,想起滕禹惨死一事,不由得怒中从来,打算给他一点教训。段少胤故意松开马缰,好让苏河迎头赶上。 苏河见有机可乘,加快速度,死命跟至身旁。过不多时,两人仅离寸步,他抬起腿来,想将段少胤踢下马。 段少胤对他早有防范,狠狠一蹬,踹得苏河猝不及防,一个重心不稳,竟摔下马来。段少胤见他落马,一解心头之恨,正暗自窃喜,没想到他这一跌,跟在后方的骑手一个不留神,竟当场跨上去。 众人还来不及惊呼,马镫重重一踩,直接将苏河胸骨压断,血溅当场,断气身亡。段少胤见他惨死马下,想起滕禹因他告密,佯装成酒醉摔马,不禁暗忖道,天理昭彰,疏而不漏。 良久,剩余灰鸽飞去,雪白天空再无鸽子,众人方才驭马返行,回到木闸旁。众士兵登时前去猎场,拾起中箭灰鸽,稍作检查之后,再由传令官公开成绩。 他们总计放出百只灰鸽,光是段少胤一人,便射中三十多只,且草地上无虚箭,表示均未空发,每箭必中,席上众人听此结果,瞠目结舌,不敢置信。 滇成王甚是满意,欣然道:“想不到段校尉箭术这般精湛,可谓是虎父无犬子,让寡人今日开了眼界。” 姜平见滇成王对其赞叹,心叫不妙,赶忙使过眼色,潘兴意会过来道:“禀告王上,方才为臣见段校尉,一脚将苏校尉踹下马,以致他被踩踏而亡,若王上不予追究此事,恐难以服众。” 段少胤尚未答话,一旁严廷脸色骤变,忍不住道:“潘将军,你我均武官出身,比试较劲,意外伤亡,在所难免,又怎能轻易定罪他人?再者,方才众人也瞧见了,若非那苏河紧跟其后,又怎会闪避不及?” 潘兴眼中射出锐利的神色,反唇相讥道:“严将军,人既已死,便无话语权,难以对质。倘若对冤屈不闻不问,岂不悲哀?” 滇成王双眉一皱,眼见两人针锋相对,寸步不让,一时不知所措。坐在他身旁的左丞相田予,眼见于此,长身而起,作揖道:“王上,不如由老臣说上几句,好助王上定夺此事。” 滇成王双目一亮,彷佛拾起救命稻草,忙道:“田相,快快请说。” 田予心平气和,徐徐道:“潘将军这般说法,是因为心求公允,不希望有人因狡狯伎俩输掉,甚或是殒命于此。可严将军所言,也不无道理,所谓比试,难免会有伤亡,若为求不受伤,岂非人人不肯大展身手,坏了初衷?” 潘兴心中一震,面有难色,他知道田于就事论事,并非全然帮他。无奈田予乃当朝左丞相,权位仅次于滇成王,潘兴不过是一介武将,怎敢公然挑惹他。 姜平见潘兴心生胆怯,虽可理解其行为,但仍不肯罢休。他干咳一声,挺身出面道:“王上,此事尚须仔细审视,不若先暂且搁置一旁,待查明真相,方才定夺究竟孰人过失。” 田予挥了挥手,不以为然道:“姜太傅,此举稍嫌不妥,倘若传了出去,岂不是让人以为王上犹豫不决,优柔寡断?此次冬猎乃武将展现本领,博取晋官加爵之途,明明获胜却不给赏赐,恐重挫士气。” 姜平露出怨怼之色,恨不得将田予千刀万剐,冷冷道:“既然田相如此说,想必已有解决之法了?” 田予从容道:“自此为止,我们尚未听闻段校尉说法,就算要判刑,也得给他一个辩解机会。” 滇成王点头道:“田相言之有理。”段少胤见众人将目光转移过来,虽大感头疼,仍稳住情绪,施礼道:“王恩浩荡,王上英明。方才潘将军所言甚是,卑职委实心中有愧。” 第59章 刑后初现1 滇成王目光紧攫着他,问道:“你这是认罪了?” 段少胤抬起头来,故作叹气道:“卑职犯了两罪,不敢不认。其一,卑职本以为苏河既出席比试,其马术定是精湛,即便卑职与其擦撞,也应无大碍。岂料卑职竟过于乐观,令苏河坠马而亡。” 滇成王皱眉道:“你说说,第二个罪是什么?” 段少胤故作慌张,叩首道:“卑职罪该万死,疏忽了苏河已是姜太傅家将,若早知如此,便是借胆给卑职,卑职断不敢以下犯上,与其一争长短。”言罢,滇成王闻言色变,怒形于容,众人见他怒不可遏,立时噤声,纷纷低下头去,不敢直视。 段少胤方才所述,表面上歉疚,暗地却讽刺两件事。其一,苏河技不如人,摔马不该推诿责任。其二,苏河现为姜平家将,背后有人倚仗才敢如此放肆,而那人正是权倾官场的姜平。 滇成王虽非贤能,但也不愚昧,他深谙权臣仗势凌人,结党营私,必会动荡整个国家。 正当众人缄默不语之时,田予气定神闲,悠然道:“依老臣所见,此事纯属误会。苏河之死,委实令人惋惜,但不该怪责段校尉。不若请姜太傅派人妥善处理,厚葬此人,不知姜太傅意下如何?” 姜平心中一凛,宛若溺水之人扼住漂木,欣然道:“田相所言甚是,为臣定当竭力处理苏河后事,绝不马虎。” 滇成王沉思半晌,容色稍缓,道:“好,那便依田相所言。只是,寡人方才答允赏罚分明,既然段校尉无过,那便是有功,寡人可要好好赏赐,以免教天下人笑话。” 田予施礼道:“王上,前些日子,蛮邦进贡汗血宝马数十匹,其中一匹“绝影”,虽为马中翘楚,百里不倦,但它生性骄纵,桀敖难驯。方才众人所见,段校尉马术高超,不若将此马转赠于他,相信他定能驯服此马。” 滇成王闻言甚喜,抚掌大笑道:“好,此礼甚好,恰好符合武将英勇之姿,寡人便将此马赠予段校尉。” 段少胤叩首道:“谢王上,卑职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滇成王展颜一笑,挥手道:“今日下午还有比武,段校尉请务必出席,寡人很期待你的表现。” 段少胤再次谢恩,返回座席之后,他呼了口气,俨然气力放尽之姿。耿行锋轻拍他肩头,感概道:“还好你没出什么事,不然义父追究起来,我真不知怎么交代。” 方胥可不这么乐观,他面色一沉,担忧道:“此次你虽脱险,可是你在众人面前开罪姜平,已种下祸根。姜平乃太子 党一员,他落了下风,便是丢了太子颜面。” 段少胤心中凛然,虽明白他所指之意,可事已至此,后悔莫及。 良久,骑射比试落幕,伴随滇成王离席,众人逐渐散场。段少胤甫出席外,王后便派人来通传,宣他晋见。段少胤一脸茫然,摸不着头绪,他根本不认识王后,也无私交,怎会被找上呢? 段少胤虽感困惑,但毕竟是王后命令,他不敢不从。他告罪一声,暂别耿行锋和方胥两人,随宫婢前去。片刻,宫婢女领他至王后营账外,他环顾左右,帐外戒备森严,四周均是持戟穿甲的禁卫军。 宫婢稍作顿足,掀起珠帘,请段少胤入内,一进入账内,里面比他想象中宽敞,可容二十来人。他踏上前去,踩在虎皮毛毯上,两旁正在刺绣的宫婢见着了他,赧然低头,俏脸生晕。 段少胤饶有兴味,举目四望,忽见一道熟悉身影,原来是祈泉,她清秀如昔,端坐前方,一双圆润修长的腿,透过罗纱长裙,若隐若现,尽收眼底。 祈泉本在抚琴,听闻他入内,抬起美眸,与他对视一眼。段少胤看傻了眼,一时忘了施礼,祈泉见他直勾勾盯着自己,俏脸一红,有些不悦。 段少胤见祈泉垂下目光,方才回过神来,看向正前方。刑梦萦轻托脸颊,倚靠在檀木床榻上,上下打量着他,隔了半晌,莞尔道:“段校尉今日锋芒毕露,哀家耳闻此事,故派人传你,想一睹风采。若不嫌弃,哀家可请人备午膳。” 段少胤心中大惊道:“卑职不敢僭越。” 刑梦萦眉目如画,美眸深注道:“段校尉不必多礼,这儿不是官场,不须与哀家打官腔。”她瞥向一旁,伸出柔荑玉手,道:“你们都先下去吧,哀家想跟段校尉独谈一会。” 众宫婢听闻此令,井然有序,排列出帐,没有半丝紊乱,整齐划一。待到祈泉长身而起,她与段少胤擦身而过,似有若无之间,轻瞥了他一眼,旋又垂下螓首,徐步离去。伴随珠帘放下,原本热络的营账,倏地静谧下来。 方才人多,段少胤担心失礼,战战兢兢,不敢直视刑梦萦,现在仔细一瞧,惊为天人,只见她一身雍容华贵,举止却不拘小节,斜倚床榻,秋波闪动,呈现一种慵懒之美,教人目不暇给。 片刻,段少胤定过神来,发觉失礼,干咳一声,忙低下头,孰料正因视线偏下,恰巧窥见她那双晶莹剔透的美腿,令他抬头不是,低头也不对,尴尬至极。 段少胤暗忖道,若与祈泉相比,祈泉就好比冰清玉洁,高岭之花,邢梦萦则不一样,她像是盛开的桃花,艳光四射,扑香而来。无论如何,这两女均是国色天香,盛颜仙姿的绝世美人。 良久,刑梦萦迟迟不语,段少胤终忍不住道:“不知王后找卑职前来,所谓何事?” 刑梦萦一改方才婉约之姿,柳眉轻挑,面色一沉,娇叱道:“段少胤,你今日一展雄风,乍看风光,实则得罪了太子,你可知罪?”段少胤听得目定口呆,没料到刑梦萦竟是兴师问罪,惊诧之余,忙道:“王后所言甚是,卑职罪该万死。” 刑梦萦黛眉轻蹙,怒目而视,不发一语。 第60章 刑后初现2 片刻,她容色稍缓,轻叹道:“换作是以前的话,哀家定不淌这滩浑水。无奈哀家年华逝去,厌倦争斗,利爪早已被岁月磨平棱角。若让你这正义凛然之人,受奸佞小人迫害而亡,哀家于心不忍。” 段少胤作揖道:“王后宅心仁厚,卑职感激涕零。” 刑梦萦端起身子,睨他一眼,敛容道:“你若继续待下去,必会出事。这样吧,哀家想方设法找个理由,择日便让你返雪泉关,远避纠纷。” 段少胤闻听此言,不置可否。他对返关一事,心中虽喜,但他与刑梦萦两人至今从未谋面,仅凭一见之缘,对方便予以厚待,未免太过突兀。 刑梦萦见他既惊又忧,淡然一笑,彷佛早已预料此事,轻声道:“不瞒段校尉,哀家是为了一人,否则哀家也不会这般莽撞行事。” 段少胤问道:“敢问王后,此人是谁?” 刑梦萦神情自若,含笑道:“你方才可瞧见祈泉,哀家正是为了她。她曾多次提及你,虽不知是否对你抱有好感,但可以肯定,她十分信任你的为人。哀家与她相识多年,闺友一场,实不忍她为你伤心。” 段少胤恍然大悟,原是祈泉从中牵线,难怪刑梦萦宣见他。既是如此,那返关一事委实有望,段少胤大喜道:“不知王后有何妙策?” 刑梦萦柔声道:“过些日子,待祈泉在宴席上弹完新曲,哀家便会找机会,佯称她身子不适,遣你送她回清泉院静养。” 段少胤讶然道:“王后此招甚妙,卑职自愧不如。” 刑梦萦蓦地仰起俏脸,颦眉道:“今日下午比武,你务必小心。我太熟悉姜平那老贼了,他定不会善罢罢休,你若想安然返关,势必先度过此劫。” 段少胤躬身道:“承蒙王后开导,卑职受教了。”再三言谢,方才转身离去。段少胤返回营账,稍作用膳,便躺下来小憩一会。因从刑梦萦得知好消息,睡得特别安稳,虽不到半炷香,但醒来后忽觉容光焕发,神采奕奕。 段少胤握起长刀,涌起自信,将其系入腰间,昂首阔步,走出帐外。 耿行锋有事缠身,殷修陪同他前往比武场这,近日俗事接连不断,令他无暇思考,差点忘了殷修也出席冬猎。两人相见,自是甚欢,段少胤问道:“这几日你都上哪了?”殷修想都没想,冲口道:“我去了青帐。” 段少胤想起先前方胥所述,青帐即是青楼,不禁皱起眉,沉声道:“这儿可不比雪泉关,你切勿小心,别出了什么岔子。” 殷修耸了耸肩,不以为然道:“二哥,你都想到哪里去了。我可不是寻欢作乐,而是替大哥搜集情报。你不知道呀,青帐这地方,只要几杯黄汤下肚,那些酒鬼什么都说出来了。” 段少胤轻拍他的肩膀,露出苦笑,道:“总之,你小心行事。”言罢,两人顺势走入比武场,上百张座席和茶几早已备好,也坐了不少人。 段少胤游目四顾,看到一群人,双手大开大阖,似活络筋骨,舒缓关节,他暗忖道,瞧这些人身披戎装,虎背熊腰,看来应是参赛者了。 殷修贼笑道:“久未见过二哥出刀了,咱们便乘此次比武,崭露头角,彰显我们军队实力,你说如何?” 段少胤白他一眼,不以为忤道:“得了吧,我可不想这般累人。”树大招风,人红遭妒之理,他多少还是明白。再者,他既已获邢梦萦亲口承诺,能早日返回雪泉关,对于比武求胜一事,早已看淡许多。 此次比武,诸方参赛者公平抽签,以木剑木刀为武器,主为切磋,点到为止,避免伤肢残体。段少胤想起滇成王今早所言,打算虚应了事。 段少胤走去桌几旁,顺手抽了支签,待他出场之时,才发现对手竟是那晚与白婉厮混的元仲。 段少胤一想起他是姜平底下家将,顿时来气。不过,碍于大局考虑,他自认不该再去招惹姜平。再怎么说,他也是太子太傅,真要论手段,只怕是以卵击石。段少胤强忍怒火,举起木刀,打算敷衍了事。 相较于段少胤,元仲甚是怨怼,眼神透出一丝杀意。段少胤暗叫不妙,虽他不会因此畏惧,但他有些不解,为何元仲这般愤怒。 听闻口令,两人来到比武场中央,互相点头施礼,元仲目露凶光,低声道:“若非你搅局,我早将白婉给弄上手。你害她被人说造谣,以致她迁怒于我,这笔帐我今天就跟你算清!” 段少胤蹙起眉,瞧他一眼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明明是你们先招惹我,又怎能怪我?” 元仲面色阴沉如铁,冷笑道:“若非木剑,我便当场要了你这条狗命。虽是木剑,要把你打成残废,那也非难事。”段少胤见他狂妄自大,为之气结,暗忖道,既然对方先挑起争端,那休怪他手下无情了。 双方退至半步,比武正式开始,元仲先发制人,抢步上前,执剑挥去。只见段少胤抽刀如电,破开攻势,轻易化解。元仲见他挡下这击,大喝一声,再劈一剑过去。段少胤不疾不徐,以木刀格档,招式转换,行云流水。元仲所学剑术,以威猛雄浑见长,若讲究招式变化,反落了下乘。 双方来往数十招,元仲发觉无法以技巧取胜,把心一横,舍弃防御,全力猛攻,打得段少胤也有些吃力。段少胤不禁暗叹,难怪他方才如此猖狂,单以剑术而论,他挥剑虎虎生风,气势慑人,换作寻常人,早已吃不消了。 段少胤既知对手实力不逊,板起脸孔,丝毫不敢大意,他见招拆招,以武制武,压制回去。 元仲原以为论力量拼搏,定然优势,孰料段少胤有过之而无不及,就连刀招也凌厉难敌,变化莫测,令他毫无招架之力。元仲打起冷颤,面露惊诧之色,他引以为傲的腕力,竟落了下风,不仅身子吃不消,就连精神也产生动摇了。 第61章 比武真章 段少胤出招果断,毫无破绽,不给他半分机会。刀招之中,虚实相间,令人难以捉摸刀路。元仲光是抵挡,已使劲全力,更遑论有所反击。 果不其然,元仲单方面遭受压制,一个稍不留神,竟露出破口,教段少胤抢攻而来。 段少胤身形一展,木刀直劈腰间,并顺势朝他大腿,狠狠地踢上一脚。元仲踉跄几步,忍不住疼痛,一个重心不稳,跌倒在砂砾地上。段少胤瞧他这般狼狈模样,敛容屏气,执刀立定,缓步退至后方。 众人本来屏息凝神,不敢说话,眼见胜负已定,顿时欢声雷动,全场喝采。段少胤原以为是气氛渲染,所以众人捧场,高呼欢贺。待到退场,经殷修告知,方才知道原来元仲身分不凡,乃是姜平府中第一剑手,师承名流,远近驰名。 殷修拍手叫绝,大喜道:“二哥果然厉害。”段少胤听他语带钦佩,脸上却欢快不起来,他一想起姜平满腹怨恨,一副想杀了他的怒容,便大感头疼,巴不得刑梦萦赶紧替他安排,让他早日返关。 片刻,侍卫前来通传滇成王宣他,虽有些不情愿,但他只得动身前去。 王座高踞两层台阶之上,阶下左右分席、均是权臣或名将。滇成王见到他,喜不自胜,欣然道:“段校尉果然没令寡人失望,事到如今,若再有传闻你败给女流之辈,寡人第一个不信。” 段少胤皱起眉,有口难言,心想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世上如此大,又有谁能说永不战败?他作揖道:“卑职但求不辱王命,不敢承此虚名。” 滇成王微微一笑,道:“你不急贪功利,寡人十分欣赏。不过,你胜过元仲,若寡人不给予奖赏,岂非让天下人笑话了。今早寡人已赐你宝马,那这次便赐你一柄由天山寒铁铸成的宝刀。”此言甫毕,一旁侍卫端着木匣,缓步至段少胤身旁。 段少胤取刀一瞧,上头印着“雪冷刀”的铭文,发出闪闪寒光。他不敢多言,忙着叩恩,告辞退下。一回到席上,殷修兴奋而来,将雪冷刀拔出刀鞘,仔细把玩一番。 段少胤目眺比武场,兼之用余光瞥向姜平,那张脸色说有多难看,便有多难看。段少胤暗忖道,这心结越来越深,已无法挽回了,倘若他能捱到返关之时,便算他赢了。 只是事情有这么简单吗?他不敢想,也不愿想。 今日段少胤力挫群雄,受到重赏,转瞬之间,便成了大红人。光返回营账,途中便虚与委蛇了不少人,直至傍晚,才找出用膳理由,脱身而出。待他回到帐内,歇了口气,季冬梅蕙质兰心,伸出白皙玉手,温柔地替其将污衣换下。季夏荷双眸清澈,笑靥如花,俏皮道:“段爷真厉害,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段少胤轻叹口气,道:“别说了,我可不想连你们都得虚应行事。” 季夏荷为之一怔,歉然道:“段爷不爱听,那夏荷便不说了。” 段少胤顿了顿,自觉稍嫌言重了,叹道:“抱歉,我明白你们是想称赞我,但我实在没那心情。” 季冬梅淡然一笑,道:“段爷不须在意,夏荷只是说笑罢了。我们均明白,段爷此次崭露头角,重挫姜太傅威风,只怕早已惹祸上身。” 段少胤随口道:“唉,难道有其他法子吗?” 季冬梅音若燕语,清脆如铃,颔首道:“这事委实简单,只须段爷应允,便可迎刃而解。” 段少胤定神打量她,惊道:“哦,你有何良策?” 季冬梅垂下睫毛,神色黯淡,凄然道:“冬梅不敢瞒段爷,方才太子派人来送礼,他们相中了我们姐妹,经一番试探,被我们婉拒了。” 段少胤心中一凛,登时意会过来,叱道:“我就算死在这里,也不会拿女人换取苟且偷生。” 季夏荷见他震怒,娇躯微颤,忙道:“段爷别恼姐姐,姐姐也知段爷不是那种人。再说了,太子使我们家破人亡,不共载天之仇,我们岂会抛诸脑后。” 段少胤怔了半晌,目瞪口呆,一脸困惑,经他询问,季冬梅娓娓道来。原来,她们姊妹两人乃朱雀国之人,生活在偏远村庄,太子一次打猎,路经于此,一时兴起,竟把村民当成玩物,男丁作为人肉箭靶子,妇女则被集中在屋内,给他与手下一番羞辱,幸得她们当时去溪边洗衣,方才躲过此劫。事后太子打算封口,便下令屠村放火,村里上下九十六条人命,无一幸免,就连她们丈夫也惨死其中。 段少胤闻听此言,心中发寒,倒吸一口凉气,他本以为太子只是骄纵奢靡,想不到竟这般狠毒,泯灭人心。他想起白子岚所述,暗忖道,无怪乎他宁可背负叛国骂名,仍要逆天而行,推翻权政。片刻,他缓下心来,问道:“你们逃出生天之后,没请朱雀国主持公道吗?” 季冬梅摇头叹气,眼神透出怨色,道:“我们不过一介平民,就算官府知晓此事,肯定也是息事宁人。实际上,过不多久,我便听闻官府以强盗杀人,了结此案。为此,我们心灰意冷,逃至白虎国,幸得干爹收留,方有栖身之所。” 段少胤皱眉道:“你们习成下毒暗杀,莫非是想报仇血恨?” 季冬梅垂下螓首,幽幽道:“干爹原想让我们做歌姬,隐于观月楼,安然生活。一次机缘巧合之下,我们拜了师,习得刺杀伎俩。” 季夏荷不像季冬梅这般冷静,她双目灼灼,眼色怨怼,忿忿道:“有朝一日,我们定要杀了太子,为先夫报仇。” 段少胤见她杀心已起,不由得心头一颤,感到头疼。他瞥向季冬梅,使过眼色,希望她能劝阻季夏荷,孰料她竟退后寸许,双手伏地,叩首道:“还望段爷替我们姐妹做主,杀了那狗贼。” 段少胤心叫不妙,对方可是当今太子,岂能这般容易杀死。他摇摇头,叹道:“唉,就算我率雪泉关大军,与其正面交锋,也没有胜算。他可是太子,未来主君,权倾天下,我如何斗赢他?” 第62章 惹祸上身 季冬梅美眸深注,淡然道:“若段爷与白将军连手,定有机会,扭转乾坤。” 段少胤闻言大惊,剑眉一蹙,终于搞懂一切了。他暗忖道,她们铺陈这么久,无非是说服自己,好让他加入白子岚阵营。段少胤虽略感不悦,但听闻她们身世坎坷,又不忍心苛责,只得故作镇定。片刻,他实不想纠结此事,岔开话题道:“此事以后再说好了。” 季冬梅双目凝视,知他不肯答允,倏忽间,泪水宛若断线玉珠,晶莹剔透,滚滚落下。段少胤正要安慰她,想不到她竟伸出青葱般纤纸,搂住他的脖子,尚未回过神来,季冬梅已献上朱唇,交缠一番,温暖吐息,清清楚楚。半晌之后,季冬梅松手,退开寸许,段少胤正要开口,只见季冬梅嘴角轻撇,冷笑道:“段爷,你可知世上有种致命之毒,可由透过唇舌传入口中?” 段少胤心中一惊,不自觉捂住嘴巴,瞪大双眼,直勾勾盯着季冬梅。他既惊又怒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我?” 季冬梅挥开衣袖,若无其事道:“倘若段爷答允方才之事,我自当奉上解药。不仅如此,从今往后,我们便是段爷的人,任凭打骂,绝无怨言。” 段少胤心中顿时来气,冷喝一声,不以为然道:“我就算死,也不会受人摆布。”语毕,他抽出匕首,打算自刎。 季冬梅见状,吓得花容失色,俏脸倏地转白,忙道:“段爷,我没有下毒!” 段少胤停下匕首,半信半疑,季夏荷急忙附和道:“段爷切勿冲动行事,姐姐不过是虚张声势,绝无下毒。” 段少胤眉头轻蹙,泛起不悦之色,问道:“我为何要信你们?” 季冬梅一脸歉疚道:“我只是气不过段爷不肯帮我们,所以才出此下策。” 段少胤收回匕首,目光一黯,感概道:“你这又是何苦?” 季冬梅蹙起黛眉,怏怏不乐,愁容道:“我们这几年来,无时无刻,均未忘过报仇。方才一时胡涂,才会威胁段爷,还请段爷大人有大量,原谅我们一时莽撞。” 段少胤挥了挥手,叹道:“此事便算了。”本来攸关生死,即便大声叱责她们,也是人之常情,但不知为何,面对她们这般我见犹怜,楚楚动人,他就是狠不下心来。季夏荷上前缓颊,将沏好的茶,倒入杯子,柔声道:“段爷,请先喝杯茶,消消气,别再恼我们了。” 段少胤瞧向茶杯,仔细端倪,疑心重重,季夏荷见他这般模样,抿嘴一笑,道:“我与姐姐不同,不擅下毒,段爷请放心。”言罢,季夏荷饮下一口,示意无下毒。 段少胤放下心来,伸手接过茶杯,小啜一口,霎那间,他想起什么,问道:“既然你懂下毒,倘若你们施展美人计,接近太子,再将其毒杀,岂不就报仇了?” 季冬梅露出苦笑,摇头道:“若真如此,那便会连累干爹。此乃我们私仇,怎可恩将仇报。”她顿了顿,续道:“再者,即便杀了太子,也不见得报了仇。冰冻一尺,非一日之寒,太子为何这般暴虐?姜平身为太傅,责无旁贷,滇成王身为其父,养不教,父之过,更遑论他底下家将,诸多帮凶。仅杀了太子,治标不治本,想要国泰民安,定须贤民之君,忧国之臣,缺一不可。” 段少胤皱眉道:“你认为白子岚能做到此事?” 季冬梅道:“干爹说过,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未来之事变化莫测,难以掌握。但若以现况而论,太子登基,定是最糟的情况。” 段少胤颓然道:“我一介武夫,又能改变什么?” 季冬梅秋波闪动,解释道:“对国家而言,空有贤能与智略,没有军事支撑,邻近诸国伺机而动,侵门踏户,也仅是迟早之事。” 段少胤见她侃侃而谈,言之有物,想必思虑许久,心中担忧被其说服,故岔开话题,敷衍道:“我困了。”言罢,他倒头就睡,连更衣都省去,避免与她们纠缠。 季冬梅明白他内心矛盾,也不愿苦苦相逼,吹熄灯火之后,众人入睡。不知过了多久,外头忽闻急促脚步声,旋即,耿行锋掀帘而入。 段少胤见他神色慌张,心中一震。段少胤知他绝非小题大作之人,深夜找他,必有要事。果不其然,耿行锋告知他殷修出事了,他心下大惊,仓卒换衣,随他出帐。耿行锋低声道:“滇成王要见你。” 段少胤暗叫不好,此事竟闹到滇成王出面,定不好处理,他心乱如麻,问道:“究竟发生何事?” 耿行锋面有难色,道:“路上再说。”段少胤点了点头,两人便赶往行营。途中,耿行锋言简意赅,交代事情始末。原来,今日段少胤大胜,殷修与有荣焉,一时欣喜,便去青帐寻欢作乐,孰料几杯酒下肚,他竟借酒势,与乐平君冲突。一听到这里,段少胤心头一凉,冷汗涔涔,不知所措。他纳闷道:“小修平时虽轻挑,但多少知道分寸,怎会顶撞乐平君?” 耿行锋点了点头,同意道:“我也觉得此事定有蹊跷,绝非这般简单。他们说三弟喝了几杯酒,便开始闹事,以我对三弟了解,区区几杯酒,怎可能灌醉他。” 段少胤颔首道:“不错,况且对方是乐平君。以他身份,若去青帐寻乐,定会带家将随员,不让人轻易接近。” 耿行锋叹道:“总之,先去看看情况再说。”两人来到主营,经侍卫通传,两人方可进入。若是平常,段少胤定会举目四望,窥透帐内奢华风貌,可如今他心悬三弟,仅匆匆瞥了几眼,确认账内有谁,便低头敛容,不敢多瞧。 坐在正前方的是滇成王,左右席分别是邢梦萦和乐平君。滇成王见了他,面色凝重,沉声道:“段校尉,你今日威风,寡人固然欢喜,但即便如此,殷副校尉在青帐胡闹,寡人也不能坐视不管。” 第63章 栽赃嫁祸1 段少胤连忙跪下,叩首道:“还请王上明察。” 乐平君冷冷道:“段校尉,言下之意,莫非是说我冤枉了他?” 段少胤惊道:“事出突然,或许其中有所误会。” 乐平君咋舌一声,不悦道:“此事我亲眼所见,岂能造假?段校尉此言,难道是说我颠倒是非,栽赃嫁祸?” 段少胤强作镇定道:“卑职绝无此意。”滇成王见两人剑拔弩张,寸步不让,叹道:“喝酒助兴,难免擦撞,寡人也能理解,倘若仅是双方误会,这也不难办。可这殷副校尉,不仅得罪了他,还对雀国来使也失了礼数。” 段少胤闻言大惊,瞠目结舌,一脸不知所措。若真如滇成王所言,那殷修造成两国不睦,实为大罪,断不可轻饶。 乐平君冷笑道:“现在,段校尉可知后果了?” 段少胤皱眉苦思,不知还有何计策。半晌之后,正当他无计可施,打算任由滇成王处置殷修之际,一旁刑梦萦探出风华绝代的娇容,淡然道:“王上,臣妾有一事,不知该不该说。” 滇成王转过头来,瞧她一眼,问道:“萦儿,你有何话想说?” 刑梦萦平静道:“此事若重罚殷副校尉,恐有不妥。众所皆知,殷副校尉乃段校尉义弟,荣辱与共,感情深厚。” 滇成王道:“但他犯了大错,寡人难道不管?” 刑梦萦秋波闪动,徐徐道:“正因是大罪,才须谨慎行事。王上,你想想,段校尉今日力战群雄,拔得头筹,一夕之间,落得这般下场,众将士听闻,会如何揣测此事?”她顿了顿,续道:“此事将重挫士气,令将士们不敢全力争锋,避免惹祸上身,如此一来,本该宣扬国威的冬猎,便失去了意义。” 滇成王皱眉道:“那你说说,寡人应当怎么做?” 刑梦萦沉吟不语,隔了半晌,道:“殷副校尉终是有错,不可放任。不若这样,此事既因冬猎竞技而起,便扣他三月官饷,禁止他参与冬猎,留帐反省。至于段校尉,也有管理不当之责,扣半月官饷,同禁止参与冬猎。此令切勿立旨,避免传了开来,折损军心。” 滇成王问道:“耿副总兵代袁总兵而来,难道无须负责?” 刑梦萦道:“正因他代袁总兵,须虚应他人,出席冬猎,倘若连坐惩罚,恐教人看出端倪。” 滇成王大喜道:“萦儿果然设想周到。” 乐平君见事已化小,心生不满,忙道:“父王,母后此计,儿臣虽觉不错,可朱雀国那里该如何处理?”滇成王听到朱雀国,大感头疼,顿时神情黯淡,左右为难。刑梦萦微微一笑,道:“若臣妾没记错,昨晚与王儿去青帐之人,应是朱雀国金冠侯之子钱穆和。金冠侯与我国友好,尚有商贸往来,多少会看些情面。不若这样,由段校尉去道歉,倘若对方不肯,那便再做打算。” 滇成王问道:“为何不是让殷副校尉去?” 刑梦萦浅笑道:“段校尉昨日威武,慑服众人,对方若英雄惜英雄,看在段校尉亲来,态度好转,便不会刻意刁难。” 滇成王拍腿叫绝,道:“萦儿,你真是聪颖过人,替寡人解决一件麻烦事。” 刑梦萦目光闪动,秀眸轻眨,甜笑道:“王上,切勿折煞臣妾,臣妾所为,不过是将王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罢了。”滇成王见她不居功,懂得察言观色,谦卑而让,抚掌道:“好,那这事便定了。”一旁乐平君虽有不满,但见滇成王喜形于色,满面春风,自知这时再追究,便是不解风情,自讨苦吃,无奈之下,他只得作揖告退。 段少胤见乐平君离去,顺势叩首谢恩,转身离开。出了帐外,他松下肩膀,吸了一口气,感到舒缓。耿行锋在外久候,见他出来,他稍作解释,耿行锋总算缓了口气。 夜尚未亮,方才折腾之下让段少胤深感疲惫,他告别耿行锋之后,独自返帐。 段少胤见到袁小翎伫立在不远处,不禁走上前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袁小翎深深看了他一眼,垂首道:“二哥,王后有事要见你。” 段少胤闻言一凛,微感讶异,不是才见过吗?旋即,他转念一想,方才刑梦萦出言相助,恰巧能去和她道谢一声,他爽快道:“我明白了,我这便去见王后。” 袁小翎神色凝重道:“王后有旨,此事勿让人知晓。”段少胤虽觉奇怪,为何王后找他,竟是派袁小翎通传,不过船到桥头自然直,近日他已烦心太多事,不想再揣测过多。 《刑后之约,登门道歉》 段少胤跟着袁小翎,果然在一处隐蔽的营账旁,见到了刑梦萦。刑梦萦一身华服,外披黑色大斗篷,拉下兜帽,俨然不愿让人知晓其身份。 段少胤正想跪下行礼,刑梦萦登时遏止道:“我与你之见,不得声张,礼便免了。”话犹未完,她褪下兜帽,露出美丽俏脸。段少胤这才想起来,刑梦萦并非太子等人的生母,而是前王后去世,由宠妃升至其位,无怪乎未显老态,肌肤吹弹可破,白里透红,宛若二八年华。刑梦萦瞧他看得目定口呆,不由得一笑,道:“段校尉甫过大劫,心下一缓,便开始放肆起来吗?” 段少胤愕然道:“卑职不敢。” 刑梦萦妩媚一笑道:“若在滇成王面前,你这可是大不敬。但对身为女人来说,你却给足了哀家面子。” 段少胤见她语气和善,重新起身道:“不知王后找卑职何事?” 刑梦萦看向后方袁小翎,使过眼色,袁小翎作揖一声,缓步退下。此处,仅剩下刑梦萦和段少胤两人。刑梦萦道:“哀家与袁副参尉一见如故,故奏请王上,让她在冬猎之时,暂当哀家护卫,段校尉不会反对吧?” 段少胤忙道:“此事由王后做主,卑职定当遵从,绝无二言。”他暗忖道,难怪最近鲜少见到袁小翎,原是被刑梦萦召走了。 第64章 栽赃嫁祸2 刑梦萦轻挪玉步,凑到段少胤面前,倏忽间,她伸出纤手,掴了段少胤一掌。段少胤未反应过来,脸上一阵火辣辣,传来疼痛。刑梦萦瞪了他一眼,怒道:“你可知哀家为何打你?” 段少胤不解道:“恕卑职愚昧,望王后指点。” 刑梦萦脸色微变,不悦道:“哀家本已替你打点好,要让你回雪泉关。可你现在犯了胡涂事,哀家如今也爱莫能助,你教哀家能不生气吗?” 段少胤微感愕然,低下头来,歉疚道:“卑职该死,毁了王后美意。” 刑梦萦双目凝视,微一打量,长叹一口气,道:“泉儿和袁副参尉两女,先后替你求情,究竟该说你福厚,又或是多情种子。偏偏你揽上此等大错,教哀家帮你不是,袖手旁观亦不能。” 段少胤道:“卑职令王后伤神,实属罪过。” 刑梦萦横他一眼,道:“若是虚应之言,便别再对哀家说了,当务之急,应是让你正视现今局势。” 段少胤问道:“此话何意?” 刑梦萦冷冷道:“你可知乐平君为何针对你?非是忌妒你,不如说是相反,他想要拉拢你。”段少胤一脸茫然,不知所谓。方才乐平君之言,宛若置他万丈深渊,如此一来,他又怎肯附势于他?刑梦萦瞧他一眼,淡然道:“拉拢他人,以利诱和威胁最为直截了当,可偏偏你不吃这套。既是如此,他反其道而行,陷害于你,令你无所适从,尔后再故作和解,卖你人情,你便因出于愧疚,甘愿替他办事。” 段少胤闻言,打起寒噤,他原以为乐平君仅看他不顺眼,想找他麻烦,不料此人城府竟这般深沉,背后藏着这般阴谋。段少胤讶然道:“卑职竟完全没有发觉此事。” 刑梦萦摇摇头,叹道:“可惜,你依然没长进,倘若我有心拉拢你,便可将计就计,揭破他阴谋,让你对我信任,欠我人情。如此顺水推舟之下,我便坐收渔翁之利。” 段少胤听得目定口呆,不知所措。他本以为谨慎行事,便已足够,岂料乐平君手腕之高,教他防不胜防。遑论刑梦萦不仅看破敌计,还能反过来利用,使他宛若沙盘棋子,任人移置。 良久,段少胤惊魂甫定,缓缓道:“王后特意告知此事,卑职实在感激涕零。” 刑梦萦与他对视一眼,平静道:“哀家告知你这事,是不想让你接下来因人情,对哀家所求进退两难。哀家想与你做公平交易,无关人情,你可思虑,绝不强迫。” 段少胤问道:“不知是何事?” 刑梦萦眼神射出厉芒,玉面一寒,冷冷道:“哀家要你杀了潘兴。” 段少胤为之愕然,呆立站定。他沉吟半晌,皱眉道:“以王后高明,为何不亲自杀了潘将军?” 刑梦萦沉下脸色,忿忿道:“若他是内宫之人,哀家定让他生不如死。无奈他贵为将军,身披战功,附势太子,哀家难以动他。” 段少胤问道:“王后为何要杀他?”刑梦萦早知他会问此事,不疾不徐道:“若你怕误杀忠臣,有愧于心,哀家早已备妥证据,待你亲自瞧见,定会认为此人死不足惜。当然,哀家坦承要他死,其中隐含私怨,只是若你不答允,哀家便不会告知你原因。” 段少胤面露为难,皱眉道:“卑职若不知内情,便难以答允此事。” 刑梦萦摇头失笑,道:“唉,你真不懂交涉。在官场上,没有人会主动掀出底牌,让他人握住把柄。” 段少胤道:“卑职绝不会将此事传于他人。” 刑梦萦正色道:“官场之中,真真假假,谁又能辨明?就算在战场上,你亦不会轻易信任敌军之言,对吧?”刑梦萦见他缄默不语,报以苦笑道:“哀家明白,你并非那种不守信之人。若真如此,哀家也不提出此交易。唉,哀家便告诉你,但你若敢泄漏出去,哀家定饶你不得。” 段少胤拱手道:“若我段少胤胆敢泄漏此事,便教我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片刻,刑梦萦长吁一口气,既怨又怒,幽幽道:“哀家要他死,是因为当时仍只是宠妃,尚未封后之时,曾被他醉酒失了身子,甚至后来,他以此事要挟,迫哀家与他苟合。” 段少胤身子一震,面现讶色,道:“王上知晓此事吗?”刑梦萦垂下睫毛,幽幽一叹道:“哀家没有说,也不敢说。当时潘兴正值得令,而哀家仅是一名歌姬,两权相害取其轻,定是哀家吃亏。” 段少胤问道:“王后为何到现在才想报仇?” 刑梦萦瞥他一眼,道:“方才哀家说了,以他身份,哀家实在不好动他。再者,事情过去这么多年,哀家虽每每想起,仍感不快,但碍于局势着想,便暂不追究。只是没想到此次冬猎,他见着哀家,竟又起色心,要挟哀家。若此人不除去,哀家便永无安宁之日,你可知晓?” 段少胤不解道:“以王后如今地位,王上定会替你做主才是。” 刑梦萦叹道:“正因哀家如今贵为王后,更不能说出来,以免损害国誉。王上虽非贤能,但也非愚昧,江山与美人之间,他明白如何取舍。” 段少胤心中一惊,暗自感叹。他顿了顿,问道:“王后为何认为卑职能杀了他?” 刑梦萦自信道:“你若答允,哀家自有办法。” 段少胤疑心道:“事关重大,容卑职考虑几日。”原以为刑梦萦会因此生气,不料她竟露出笑容,欣然道:“很好,儒子可教,至少懂得谨慎,哀家很欣慰。但俗话说得好,快刀斩乱麻,希望段校尉别拖沓太久,错失良机。” 段少胤作揖道:“卑职明白。” 刑梦萦凑上前去,俏脸微红,轻声道:“以前哀家仍是歌姬之时,尚未被王上宠幸,曾与一名男子相恋,无奈他死于战场,有缘无分。你的样貌与其相似,可否给哀家些许时间,温存回忆。” 第65章 栽赃嫁祸3 段少胤暗叫不妙,与王后暗通款曲,这要是让人发觉,谁也保不住他。他退后半步,慌张道:“卑职不可僭越,还请王后三思。” 刑梦萦媚眼如丝,双颊胭红,道:“哀家知晓,你也有你的顾虑。这样好了,你给哀家一个深吻,总行了吧?”段少胤想了想,若只是个吻,应当没什么吧?正当他踌躇之际,刑梦萦忽地推开他,挪后寸许,脸上红晕已散,容色回缓,冷然道:“你瞧瞧,你还是动摇了。哀家先丢出无理要求,你拒绝了,实属正常,但哀家退而求其次,你便因方才婉拒过一次,感到歉疚,所以犹豫了,对吧?” 段少胤惊叹道:“卑职忘了王后教诲,实属该死。” 刑梦萦道:“你要知道,你的敌人可不会如此仁慈,只要稍有破绽,他们便会教你生不如死,任其摆布。” 段少胤道:“卑职受教了。” 刑梦萦别过俏脸,淡然一笑,道:“哀家已替你安排见朱雀国行使钱妍儿,你等等便去,解铃还须系铃人,哀家也帮不了你了。” 段少胤皱眉道:“现在就去吗?” 刑梦萦点头道:“此事越快越好,切勿拖延。要是让乐平君发觉异状,从中作梗,那便无力回天了。” 段少胤将信将疑,告别刑梦萦,往使者营账前去。果不其然,灯火通明,侍卫见其而来,引他入账。段少胤暗忖道,三更半夜,对方未以就寝之由回绝,想必是看在刑梦萦的面子。 进入账内,段少胤顿时讶然。刑梦萦智者千虑,仍有一失。段少胤猜想她,定没想到会见之人,全副武装,宛若上战场。段少胤仔细端倪,钱穆和钱妍儿,端坐席上,一旁侍卫,身披盔甲,腰系长剑,看似来者不善。段少胤上前道:“段某见过两位。舍弟年少不懂事,造成钱公子不快,段某在此替他道歉。” 当事人钱穆并未发话,反而是一旁钱妍儿,眯起细眼,冷然道:“为何犯错之人为令弟,却让段校尉替其道歉?难道说,他不肯认罪,不愿前来?” 段少胤解释道:“实不相瞒,舍弟经此一事,遭滇成王降罪,罚其待在帐中定思省过,不得擅离。为此,段某特地前来,代舍弟道歉。” 钱妍儿浅浅一笑,不以为然道:“段校尉一句话,便要我两姐弟释怀,这未免也想得太容易。” 段少胤知她有意刁难,无奈道:“不知钱行使,有何吩咐?” 钱妍儿精神奕奕,兴致盎然,欣悦道:“昨日骑射比试,段校尉技冠群雄,小女子好生佩服。众所皆知,我朱雀国以弓为尊,人人自幼习弓。段校尉擅于骑射,让我不禁技痒起来。” 段少胤问道:“钱行使也想一较高下?” 钱妍儿哈哈一笑,道:“小女子何德何能,可与段校尉一争长短,我只是想请你陪我夜猎罢了。” 段少胤喜出望外,听闻这般简单,顿时放心道:“好,一言为定。倘若段某陪钱行使夜猎,还望钱行使高抬贵手,不计前嫌。” 正当段少胤询问何时夜猎,钱穆倏地起身,怒道:“妍姐,这般简单放过他,我咽不下这口气。” 钱妍儿耸了耸肩,故作无奈道:“好吧,在我们夜猎之前,不如先暖个身。这样好了,乃弟见过段校尉刀法,跃跃欲试,不若比划一下如何?” 段少胤道:“这样便行了吗?” 钱妍儿抚着马尾,道:“段校尉何等人物,乃弟必胜不了你,除我之外,你要和帐内所有人对打,不知意下如何?” 段少胤举目四望,除了钱妍儿,共计四名家将,加上钱穆,那便是五人,平常上战场杀敌,以少抵多,不计其数,他早已习以为常了。他自信道:“好,那便请钱公子赐教。不过,为免万一,仅以木刀对决,不知可否?” 钱妍儿笑了笑,道:“这是自然,若你伤了乃弟,岂非本末倒置。只是我帐内仅有一柄木刀,请段校尉将就,让我底下的人拿真剑。以你昨日勇猛之姿,这样应不成大碍,对吧?” 段少胤心中一寒,眉头一皱,立时明白这是早有预谋。他沉吟半晌,道:“好,那便依钱行使所言。” 钱妍儿似是得理不饶人,续道:“我不想到处移动,省得撞见了人,又要与他们虚应一番。段校尉便在此帐分出胜负,以免夜长梦多。”此言甫毕,段少胤心中咒骂,好个恶毒女子,让家将众人齐上,不光使用真剑,还限制移动范围,这分明是要置他于死地。他勉强抑住怒气,接过木刀,冷喝一声,道:“还请诸位赐教了。” 钱妍儿一声令下,众家将执剑,很快冲了上去。家将由左至右,分别是李大、张二、赵三和徐四,平时负责保护钱妍儿。段少胤见来势汹汹,暗忖道,既然对方不仁,那就休怪我无义。若对上钱穆,其身分尊贵,或许有所顾忌,但换作这群家将,他便无半分犹豫,得以全力以赴。 段少胤举起木刀,摆开架势。张二迎面而来,他不慌不忙,一个闪身,躲开致命攻击,提起木刀,反手迅速划入,直切其腹部。倘若是真刀,他早已开肠破肚,血流成河了。 眼见段少胤将张二击倒,李大和赵三左右夹击,一头劈下。段少胤旋身一挡,顺势踢向李大,正中大腿,李大当场跪下。段少胤木刀一掠,李大肩膀受击,疼得倒在地上,跟当初元仲一样。赵三抽回剑身,再次突刺,段少胤由下至上,斜撩过去,错开长剑,直击下颚,令他当场仰天倒地。 徐四把心一横,双手高举,大剑划下,却是空招。惊讶之余,段少胤横劈一刀,把他打飞出去。从方才开始,钱穆未加入战局,便是蓄势待发,伺机而动。眼见段少胤挥出木刀,打中徐四,他立时绕至其身后,乘其不意,笔直一击刺出。 第66章 夜猎之邀 段少胤上阵杀敌,对这招卑鄙伎俩,早已摸透了。他弯下腰,躲过刺击,迅速转身一砍,打中钱穆手腕,将剑拍开。钱穆兵刃脱手,诧异万分,段少胤抢步上前,木刀直指他咽喉。 钱妍儿担忧钱穆安危,惊呼道:“停手!”段少胤听闻此命,这才收手。他缓步至钱妍儿前方,作揖道:“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钱妍儿面色一沉,语气漠然道:“段校尉好俊的刀法,教人甘拜下风。不知段校尉的夜猎,是否也这般厉害?” 段少胤知她不肯放过自己,惟有陪她夜猎,方可结束这一切。他点了点头,走出帐外,去马厩将绝影牵出来。段少胤跨上马鞍,跟随钱妍儿,来到一处山丘。段少胤瞥她一眼,道:“钱行使,不带家将出门吗?” 钱妍儿冷哼一声,道:“都给你打伤了,还怎么骑马?再说,我只是狩猎寻乐,又不是打仗,何必兴师动众。” 若换作平常,段少胤定会轻信于她,但经过刑梦萦提点,加上方才帐内一事,他戒心重重,不敢大意。 夜凉如水,北风瑟瑟,段少胤与钱妍儿各自驭马疾驰,穿梭山林,前者紧握缰绳,后者警戒四周。倏忽间,段少胤发觉在月光反射下,草丛中闪出亮光,令他惊觉不对劲。 飕地一声,一支羽箭倏地掠出,段少胤勒住马头,仓促立定。锐箭刺入地面,入土三寸,惊险万分。 段少胤狠瞪钱妍儿,心想都已处处礼让,对方仍要置他于死,一气之下,他夹住马腹,奔驰而上,将钱妍儿攫入马背。钱妍儿为之愕然,惊道:“你想做什么?” 段少胤大叱道:“你若不想死,便让他们停手!” 钱妍儿俏脸生寒,反怒道:“他们根本不是我的人。”便在此时,数十支箭再次飞来,刺穿钱妍儿原先骑的马,险些射中他们两人。 段少胤心中大讶,惊呼道:“这些人疯了吗?” 钱妍儿没好气道:“我早说他们不是我的人,是你自己不信。” 段少胤甩起马缰,来回穿梭,好不容易才甩掉追兵。他找到一处洞穴,确认安全无虞,他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钱妍儿皱眉道:“我的确有派人埋伏,但已命人替换钝箭头,只是想吓唬你罢了。” 段少胤沉着脸,强忍怒气,质问道:“你怎会这般好心?方才我在帐内私斗,你不就命令他们用真剑吗?” 钱妍儿横他一眼,不悦道:“我在你来之前,早已命他们不可伤你。你这般厉害,我不过是想挫你威风,根本没想过要杀你。” 段少胤不以为然道:“刀剑不长眼,你让他们用真剑,还说没置我于死地?” 钱妍儿目光闪动,大嗔道:“你当真以为自己一抵十吗?他们是训练精良的使剑好手,若真对你动杀意,即便你能得胜,也不可能毫发无伤。” 段少胤顿时语塞,怔了半晌,思忖道,当时场面,他能全身而退,委实难如登天。他定过神来,看了看钱妍儿,问道:“这批刺客,你可有头绪?” 钱妍儿沉吟半晌,道:“八成是乐平君派人来。” 段少胤皱眉道:“为何这么说?” 钱妍儿横他一眼道:“事实上,令弟根本没有醉酒闹事,那是乐平君从中作梗,故意挑起纷争,再串通我们作伪证。” 段少胤心中一凛道:“既是如此,他怎会连你也不放过?” 钱妍儿凝视着他,轻叹道:“这些人打从一开始,目标便是我,你是否无恙,只是次要。” 段少胤不解道:“为何他们要杀你?” 钱妍儿沉下面色,撇嘴道:“乐平君拉拢不了你,有朝一日,你或许是敌人,故打算杀人灭口。倘若你逃了,只要我死在这里,追究起来,你也脱不了罪。两国之事,你区区校尉,真以为滇成王会保你吗?”段少胤闻言大惊,乐平君此招毒计,委实可怕。钱妍儿斜睨他一眼,冷哼道:“我话说完了,你可以放手了吧?” 段少胤低下头,发觉自己因怕她逃脱,牢牢抓住她的手腕。他赶忙松手,道:“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钱妍儿仰首望天,手摸雪片,蹙眉道:“这儿天寒,杏无人烟,先不说失温,刺客若循迹而来,你我俱跑不了。” 段少胤沉吟半晌,提议道:“不若这样,我将马交给你,你先回营地找救兵。” 钱妍儿乌亮眼眸一转,贼笑道:“你怎知我还会回来?” 段少胤摇摇头,无奈道:“难不成要我扔下你?你若出意外,纵使我安然回营,也脱不了罪,不是吗?” 钱妍儿莞尔一笑道:“你倒还不笨。好,我答允你,定会回来救你。”语毕,她跃上马鞍,倏忽间,她感到身子一晃,竟被绝影甩了出去。事出突然,段少胤措手不及,只能眼睁睁见她落马,翻滚几圈,全身沾满污泥和血渍。 段少胤赶忙上前,检查伤势,所幸地上积雪,虽多处擦伤,但无大碍。只是这一摔,将她小腿摔伤,走路一拐一拐,不便行走。钱妍儿眼角泛泪,捶他一拳,怒骂道:“这是什么怪马,你是不是故意报复我?” 段少胤经她这一提,才想起田予曾告诫此马难驯,只是他没料到,方才一路上正常,岂料钱妍儿一坐上,便出乱子了。段少胤皱眉道:“你受了伤,我帮你包扎一下。”他取下马旁的包裹,掏出帛布,再拾用粗树枝缠绕,替她固定伤口。 钱妍儿叹道:“我不能骑马了,只能靠你去求援了。” 段少胤面有难色,道:“不行,我不放心让你一人在这里。”他不理会钱妍儿反抗,径自将她抱上马,共乘绝影。段少胤单手探出,盈盈一握,环住她的纤腰,低喝一声,绝影动身,快奔在树林间。钱妍儿回头道:“你傻了吗?这儿地势险峻,你这样胡乱跑,只会迷路,无法脱身。” 段少胤自信道:“早在之前,我便已勘查四周,以冬猎扎营为中心,方圆十里的地势,我都了如指掌。” 第67章 九死一生1 钱妍儿先是讶然,旋又露出苦笑道:“你这家伙,论到耍手段,笨得跟驴子,但某些地方,又特别精明。” 段少胤笑了笑道:“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 钱妍儿仰起俏脸,笑容清甜如泉,道:“等你真把我救出去,我再好好夸赞你。” 段少胤道:“还是别了吧,算我怕了你。”想到稍早之事,段少胤下定决心,若从这里逃出生天,定不再与她有所牵扯。绝影奔驰在林中,马蹄声阵阵,引来刺客察觉,众人上马追赶,不到一会,刺客持弓,朝他们射来。段少胤一个不注意,被一支箭擦了过去,肩上渗出血丝。钱妍儿惊呼道:“你受伤了!” 段少胤咬紧牙关,道:“只是小伤,尚不碍事。”面对众人追击,他既要驭马又顾人,分身乏术,左支右绌。他暗忖道,若这样下去,终有一次,会被他们射下马来。倏忽间,他灵光一闪,低头道:“这样好了,你替我驭马,我来牵制他们。” 段少胤松手,两脚夹住钱妍儿大腿,固定住她,以防坠马。钱妍儿虽俏脸飞红,面露赧然,可性命优先,她也顾不得矜持。段少胤取过长弓,侧过身子,朝后方射出箭矢。他征战多年,山林游击,早已娴熟,须臾间,已有三名刺客,被他射下马。 便在这时,钱妍儿忽然大叫,段少胤猛然回头,惊见前方不远处,竟是一条狭长急流的小溪,倘若硬闯,或许会因水流干阻,使马儿步伐缓下,甚或立定,可若是掉头,后方又有追兵,死路一条。 进退两难之下,段少胤把心一横,握住缰绳,身子俯前,贴近钱妍儿,紧紧依偎,旋即大喝一声,猛踢马腹,绝影加快速度,猛烈俯冲。就在靠近溪旁,绝影前脚一探,凌空跃起,待到钱妍儿睁开双眼,定过神来,两人已抵至对岸。 段少胤回头看向追兵,刺客勒马停定,不敢轻易越水,仅是举起长弓,对准段少胤他们。段少胤握回缰绳,头也不回,拼了命朝前驶去。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终于绕出了树林。 段少胤不敢轻敌,始终保持备战,也因为如此,他挨近钱妍儿,却毫无发觉。钱妍儿垂下螓首,玉颊烧红,抿起朱唇,不发一语,任他贴身。直至瞧见前方袅袅细烟,段少胤方才松下戒心。 钱妍儿回眸道:“我欠你一次人情,你想要什么奖赏?” 段少胤想了想道:“只要你不再追究舍弟过错,那便足矣。” 钱妍儿失笑道:“这事本就不怪他,何来追究之说?你肯陪我夜猎,我便已承诺此事,故此次人情,不可混为一谈。” 段少胤稍感为难道:“我暂时想不出来。” 钱妍儿眯起细眼,甜甜一笑,道:“既是如此,不妨开个价?” 段少胤讶然道:“开价?” 钱妍儿解释道:“我爹在朱雀国掌管财政,我娘是染布大户,我自小便懂经商,凡事均有价码,没有喊不出,只有开不起。” 段少胤皱眉道:“这世上很多事,难以用金钱衡量。” 钱妍儿若无其事道:“我让你开价,仅是让自己好过,不想欠这人情。” 段少胤顿了顿,反问道:“那我救了你,你认为值多少?” 钱妍儿眼睛一亮,噗哧娇笑一声,道:“你倒是学挺快,变得这么精。可我不想回答,你自己想。” 段少胤想不到她竟将问题丢回,大感头疼,稍作思考,他道:“这样好了,若你真过意不去,给我五十两便可。” 钱妍儿略感不悦,微嗔道:“你认为我的命只值五十两?” 段少胤苦笑道:“并非如此,而是我只敢拿五十两。” 钱妍儿纳闷道:“为何这么说?” 段少胤耸了耸肩道:“你乃朱雀国行使,我跟你拿五十两,若被人发觉,可谎称是打赌。但若我拿了五百两,这可就难自圆其说了。” 钱妍儿眉开眼笑道:“看来,你真变聪明多了。”她沉思半晌,道:“要给你五十两也行,只是单就这样,我恐难以释怀。” 段少胤问道:“不然该如何?”话犹未了,钱妍儿侧过身来,搂住他脖子,将俏脸迎上,深情一吻。良久,她仰后寸许,嫣然一笑,道:“我相信这吻,肯定超过五十两。”事出突然,段少胤不知所措,待到营寨传来更鼓声,他方才回过神。 段少胤担忧道:“我虽替你包扎,但仅是应急,回营之后,你最好找御医再次检查过。” 钱妍儿语重心长道:“今日之事,乃你我秘密,切莫说出去。乐平君虽派人打算暗杀你我二人,但必留一手,你若唐突告状,势必上当。即便是你兄弟,也勿告知此事。” 段少胤点头道:“我明白了。” 钱妍儿秋波闪动,瞥了他一眼,微笑道:“方才之事,我便已还清人情,今后你我不再相欠。”接下来,两人陷入缄默,再也没有人出声。返营之后,钱妍儿的家将前来迎接,两人便各自分开。 回到帐内,段少胤便见到季氏姐妹,端坐席上,等待他归来。季氏姐妹见了他伤势,吓得花容失色。季冬梅关切道:“段爷,发生什么事了?” 段少胤这才想起肩上擦伤,随口道:“不碍事,别惊动他人。”季冬梅点点头,替他清洗伤口,稍作包扎。一旁季夏荷替他斟酒,道:“段爷,明天一早,你最好去找一下耿副总兵。他方才在帐外一直等你,等到我们姐妹于心不忍,极力说服,好不容易才让他回帐歇息。” 段少胤露出讶然之色道:“怎不请他入账?” 季夏荷垂下俏脸,轻叹一口气,无奈道:“耿副总兵为人正直,怕与我们同帐,会被人说三道四。” 段少胤叹道:“大哥就是死心眼。” 季夏荷凝视着他,忙道:“段爷切莫怪耿副总兵,若不是他守在门口,乐平君的人还想对我们无礼。” 第68章 九死一生2 段少胤皱眉道:“乐平君的人?” 季夏荷眉头轻蹙,颔首道:“他们派人过来,好像要找段爷。那些人见到我们,便不规矩了起来。幸好耿副总兵在场,将他们赶出去。”段少胤心里发寒,想起方才之事,定是乐平君要确认他生死,才会派人过来。 段少胤不禁叹道:“唉,为何我不犯人,人偏犯我。” 季冬梅瞧他模样,淡然道:“这便是现状,谁也奈何不了,段爷或许以为,返回雪泉关,便能眼不见为净,图个清闲。实则不然,一旦太子掌权,国家大乱,谁也无法预料,他会做出何事。” 段少胤冷冷道:“你还是想劝我加入他吗?” 季冬梅见他神色肃然,娇驱一震,垂首道:“段爷勿恼,冬梅不敢了。”一旁季夏荷倒是不收敛,伏上段少胤虎背,肌肤相贴,从她秀发传来香气。季夏荷黯然道:“段爷是否嫌弃我们?”段少胤心中讶然,回首望道:“为何这么说?” 季夏荷抿起薄唇,幽幽道:“若非如此,为何我们姐妹答允献身,换取段爷帮助,段爷仍不为所动?” 段少胤身子一震,大感头疼,以季氏姐妹绝美姿色,若肯献身,必有很多人愿为其死。无奈此事牵连甚大,一个弄不好,不光是他,周遭之人均会因此遭殃,这使他难以答允。季冬梅柳眉轻蹙,娇叱道:“夏荷,不可为难段爷。” 季夏荷挺起酥胸,一脸不服道:“姐姐,你方才不也哭成泪人儿吗?倘若我们有王后半分姿色,段爷就不会这般忍心了。” 段少胤大惑不解道:“为何提起王后?” 季夏荷抿起唇,心有不甘道:“干爹早已设下眼线,这里也有他的人,你去见王后,怎能瞒住我们?” 段少胤皱眉道:“我与她并非这般关系。” 季夏荷叹息一声道:“我们自是知晓,王后深谋远虑,我们望尘莫及,她不须献计美色,也能令男人赴汤蹈火,再所不迟。” 段少胤问道:“听你们语气,你们好像很熟悉她?” 季冬梅轻叹口气,推心置腹道:“实不相瞒,王后曾与白将军短暂携手,消灭敌人,尔后便分道扬镳,不再联系。白将军曾多次提及王后,说她心计很深,宫中难有人与之匹敌,告诫我们加以防范。” 段少胤心中一凛,想起近日之事,邢梦萦手腕委实厉害,令他折服不已,倘若她视己为敌,怕是早已死过几回。季夏荷射出幽怨之色,不依道:“段爷,你老实跟我们说,我们是否真比不上王后,教你看不上眼?” 段少胤闻听此言,为之愕然,不知所措。若说没动心,那无疑是谎言。可段少胤也担忧,若他坦白,是否给她们燃起机会,劝诱自己为其报仇。他思索半晌,无法定夺,只得岔开话题,道:“说起来,你们算盘倒精得很。” 季夏荷眨了眨星眸,歪头问道:“段爷为何这般说?” 段少胤道:“你想想,白子岚心中所图绝非易事,动辄数年才有可能达成。那时你们已年华逝去,美人迟暮,岁月不在。即便事情大成了,我也吃了亏不是嘛?更遑论失败的话,不仅讨不到半分便宜,恐怕还搭上这条老命,岂不令人唏嘘不已?” 季夏荷经他一说,顿时哑口无言。正当段少胤得意自鸣,以为将其打发,季冬梅蓦地抬起俏脸,美眸深注,淡然道:“段爷原是这么想,那我明白了。”她径自褪衣,露出底下光滑雪肌,水蛇纤腰,任由美好身子让段少胤尽收眼底。 段少胤为之愕然,失声道:“你这是做什么?” 季冬梅若无其事道:“我们知晓段爷非背信之人,必遵守承诺。为此,我们愿先兑现约定,不让段爷吃亏。” 段少胤别过头去,道:“我并非此意。”话音甫落,他便从余光瞥见季冬梅拉起衣襟,整装敛容。季冬梅道:“我知段爷是故意岔开话题,不愿多谈。我并非蛮横之人,段爷不须出此下策。”段少胤心叫不妙,计谋竟被她看破,不禁老脸一红。季冬梅伸出纤手,捧起他双颊,柔声道:“起因是我们,段爷无须自责,段爷方才从郊外回来,定是累了,不如先歇息吧?” 段少胤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众人熄灯,拉起被子,各自侧身。段少胤虽与季氏姐妹同帐入睡,彼此却径渭分明,以中央为界线,互不侵犯。 翌日,日上三竿,段少胤方才醒来。他举目环望,发觉四周是帐布,并非洞穴岩壁,登时松了一口气。想起昨夜之事,心有余悸。正当他打算起身,脚步声仓促而来,袁小翎掀开帐帘,抢步入内。她一把扑在段少胤怀中,紧攫其肩,惶恐道:“大事不好了,大哥他出事了!” 段少胤顿时心头一凉,紧握她肩膀,忙道:“发生什么事了?” 袁小翎双目泛红,垂首道:“大哥,他方才在比武场上,与青龙国派来的剑士对决,不幸战败,受了重伤。” 段少胤诧异万分,不可置信,问道:“他现在人在哪?” 袁小翎哽咽道:“滇成王已派人抬走他,请御医照料他。他们不让我跟,但我看大哥血流不止,我好担心。” 段少胤道:“我们现在便去找他。” 袁小翎拉住他的手,慌张道:“这可不成。滇成王要宣你,他要去代替大哥上场,去和那剑士决胜负。” 段少胤纳闷道:“我昨日才被禁止出席,滇成王怎会找上我?” 袁小翎顿了顿,解释道:“那名剑士叫霍婴,据说乃玄武国顶尖剑术高手。他比武场连败数人,大放厥词,滇成王要你去挫挫他威风。” 段少胤叹道:“他与大哥对决,必然负伤,我此番出战,岂非胜之不武?纵然我想报仇,亦该取之有道,不乘人之危。” 袁小翎摇摇头道:“二哥错了,霍婴并未受伤。” 第69章 大逞威风 段少胤为之一怔,甚是怀疑。倏忽间,他想起昨晚季冬梅所述,耿行锋在帐外等他许久。难道说,他便是因此精神不济,在场上分了神? 段少胤不解道:“就算如此,为何要让我出战?” 一旁季冬梅插口道:“段爷,我也听闻过霍婴此人,他剑术高超,十五岁便出师,在玄武国颇具盛名。白虎国能与其抗衡之人,若非名将,便是武官要职。他们均白虎国精锐,倘若胜了,自是最好,倘若输了,轻则被人笑话,重则士气重挫,军心动荡。” 段少胤闻言,忽觉言之有理,颓然道:“原来如此,因我不过是校尉,就算输了,也不足为奇,倘若侥幸赢了,便能挽回颜面。” 季冬梅道:“正是如此。”她顿了顿,续道:“若我没猜错,此事应不是王上本意,不像他平日作风。” 袁小翎忽地道:“这是姜太傅的主意!大哥之所以出战,也是他从旁怂恿。” 段少胤瞪着眼,冷哼一声,道:“好个奸佞小人,竟想出这般歹毒伎俩。” 季冬梅劝谏道:“段爷切莫动气,否则便中了圈套。那人这般有自信,说不定早与玄武国连通一气,专门对付你们。” 段少胤不以为然道:“就算串通,那又如何?” 季冬梅柳眉一挑,叮嘱道:“若他们连手,定不容小觑。昨日段爷大展神威,姜平仍举荐你上场,必是胜券在握,要你当场出糗。更甚者,他们可合法杀人,永绝后患。段爷,切莫大意。” 段少胤凝神半晌,沉吟不语。他转过身去,取了一柄银枪,递给袁小翎,道:“你将凌云枪拿去,我等等便跟上。” 袁小翎接过银枪,点头道:“我明白了。”旋即,她快步离去。段少胤让季氏姐妹替自己更衣,披上银白盔甲,头戴凤翎盔,全副武装,宛若上战场。段少胤取过雪冷刀,放入腰间。 季冬梅沏了一杯茶,捧到他面前,柔声道:“先口喝茶,暂缓一下。两军交战,最忌心浮气躁。你此刻为了报仇,情绪高涨,对敌人而言,恰巧是破绽。” 段少胤接过茶杯,啜饮一口,道:“你说得对,我该冷静些。”他转念一动,露出微笑道:“我想起有个法子,能舒缓身心。” 季冬梅纳闷道:“有何法子?” 段少胤双目一闪,凑了上来,不等季冬梅定过神来,伸手一探,握住纤腰,将她拉入怀中,轻轻在她脸蛋上一吻,宛若蜻蜓点水,迅速退后。段少胤捉弄道:“你不会连这漂亮小脸蛋,都涂上了毒吧?” 季冬梅双颊酡红,象征式轻推他一下,抿唇道:“瞧段爷还能这般说笑,想必很从容了,那我便先在这,庆祝段爷大胜了。” 段少胤微微一笑,旋过身子,踏出营账。他仰头望天,暗自苦笑,倘若耿行锋在场,定会叱他大敌当前,竟言语轻挑,举止散漫。不过,多亏方才荒唐一场,他感到舒缓多了。他心想,季冬梅说得对,面对强敌,无论太轻敌,又或太紧绷,均是不利。 段少胤想到这里,忽有所觉,莫非这也在姜平算计之中?但凡高手过招,身心缺一不可,倘若心神不专,稍有犹豫,便会被攻其破绽。他眉宇一轩,左手按住刀柄,告诫自己,此战绝不能败。 过不一会,段少胤抵至比武场,众人翘足企首,等待已久。滇成王见到他,道:“段校尉,昨日之命,暂不计数,今日你便替寡人打场漂亮胜仗。” 段少胤作揖道:“卑职领命。”他暗忖道,难怪别人总说伴君如伴虎,对滇成王而言,朝夕令改,不过仅一句话罢了。 段少胤转过身去,走向比武场,只见霍婴伫立中央,一身傲气,双目炯炯。段少胤施礼道:“阁下连战数回,恐有疲惫,不若稍作歇息,再行出战。” 霍婴瞥他一眼,冷笑道:“你想打赢我,怕是没这般容易。” 段少胤眼中精芒一闪,道:“那便请阁下赐招了。”他握住雪冷刀,屏气以待,不敢大意半分。霍婴所习剑法,以主攻为主,因此他抢步上前,先发制人。段少胤见来势汹汹,以退为进,探听虚实。 霍婴执剑猛劈而下,段少胤顺势格挡,力道之大,致刀身剧晃,发出锐声。霍婴改砍为挑,由下斜上,想破段少胤架势。段少胤退后半尺,刀尖朝下,奋力一削,划开剑身,避开此击。 霍婴非省油之灯,稳住步伐,以迅雷之姿贯入前方,剑尖化作流星,风声啸啸,猛刺段少胤上三路。 段少胤见其攻势凌厉,不禁惊诧,此人剑术确实高超,若换作寻常人,怕早已被戳成蜂窝了。与此同时,他也感到怪异,以耿行锋之能,应能与其平分秋色,如此说来,因是精神溃散,心力欠佳,才是主因。 段少胤想起耿行锋为己连累,按捺不住,转守为攻,挥刀望霍婴猛砍而来。霍婴大喜,他正愁破不了防势,如今段少胤大开城门,恰巧令他剑法得以施展。 霍婴提剑一摆,十招之内,连换挑、刺、砍和削等攻势,变化莫测,教人难以捉摸他的剑路。段少胤夷然无惧,摆出攻势,不以拆招优先,刀光迸闪,招招凄厉,劈得霍婴大吃不消,连退数步,手被震到疼痛。 段少胤得势不饶人,身法一动,刀尖便在霍婴寸前。霍婴心中大惊,忙提剑挡住此击,却被他佯攻所欺,滑入身旁。霍婴见状,迅速收剑,挡住胸口,避开致命。 段少胤乘势攻其中门,反手一划,刀锋削入腹部。鲜血顿时渗出,霍婴痛得双目眦裂。 段少胤顺势收刀,抬脚一踢,霍婴被踹开寸步,踉跄跌地。霍婴忍痛挺身,段少胤刷地一声,雪冷刀已至,直指咽喉。霍婴吓得冷汗直流,不敢再战。 段少胤眼见他战意消去,退后寸许。虽他伤了耿行锋,但各为其主,比武场上,伤亡难免,段少胤认为没必要取其性命,以此泄愤。 第70章 官封总兵 段少胤虽自认必能赢他,但这般轻易取胜,主因霍婴连战数回,体力必降,开局占了上风。再者,霍婴性格高傲,没将他放在眼里,犯了轻敌大忌,故惨败其刀下。 滇成王坐在巍峨高台,眼见段少胤收刀,立时拍手道:“好!段校尉,你果真没令寡人失望。”场外众人见两人比武,刀剑抵触,一时肃然,不敢交耳。此时,听闻滇成王称许,一阵喝采欢声,如将水般忽涌而至,回绕全场。 霍婴受伤爬起,仍保持风度,施礼道:“段大人武功盖世,霍某佩服。”旋即,他被人搀扶下去,面露懊悔之色。 一旁玄武国来使王斋见状,自觉脸上无光,气急败坏。他登时起身,微一躬身,对着滇成王道:“白虎国刀法,名不虚传,斋某深感佩服。今日所见,俱是刀剑,不知滇成王是否举荐将士,与我国代表切磋枪法?”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玄武国以枪法闻名天下,骑兵先锋,长枪寒芒,令人闻风丧胆。王斋此举便是铁了心,想以擅长枪法挽回颜面,返国也好有个交代。 滇成王心中讶然,若见好就收,恐被人说气度不够,对两国和睦亦有损伤。倘若答允比试枪法,王斋为挽回颓势,定会吩咐绝不留情。此处他不管指名谁,等同宣了那人死刑,他不禁大感头疼。 坐在滇成王台下的太子白园,长身而起道:“素闻袁家军骑兵骁勇善战,人人均以一抵十,段校尉定然擅于马上作战,挥舞长枪。” 邢梦萦微拂袖摆,黛眉轻蹙道:“段校尉方才经此险战,尚未缓过神来,倘若续战,未免不妥。” 白园摇首道:“经此大胜,气势正盛,这般退场,未免太过可惜。况且,比武场上虽有伤亡,君子对决,点到为止,莫非母后认为,玄武国会得势不饶人,置败者于险境之中?” 比武场上的段少胤闻言,心中大惊。白园此言甚妙,藉由玄武国抑住邢梦萦。倘若邢梦萦不答允,便是质疑玄武国,种下祸根。另一方面,段少胤亦明白了,白园是非要置他于死地,才会说出此话。 滇成王犹豫一会,挥手道:“好,寡人应允此事,由段校尉续战。” 段少胤瞧他一眼,故作谢恩,转过身去,不禁长叹一口气。任听旁人之言,毫无主见,虽不至大恶,但平庸无能,可见一班。惟一令他欣慰之人,便是邢梦萦,至少她看出端倪。 段少胤走到场旁,从袁小翎手中取过凌云枪。袁小翎担忧道:“切莫小心,与你比试之人是胡中辛,我曾听爹提过,此人乃抢中好手,枪术十分霸道。” 段少胤微笑道:“你对我没信心吗?” 袁小翎为之一怔,抿住薄唇,微嗔道:“我是怕二哥低估了他。” 段少胤摇头失笑,道:“战场之上,瞬息万变,一次错着,便成刃下亡魂。你尽管放心好了,我不会轻敌。” 袁小翎见他充满自信,威风凛凛,不禁心中一荡。段少胤握住凌云枪,昂首往场中央走去。胡中辛不愧是好手,握起长枪,扎稳马步,宛若不动泰山,气势慑人,教人不敢小觑。 段少胤双目如电,身形似魅,一反方才战术,率先出击。胡中辛双手握紧,长枪横扫,迅速利落,风声啸啸。段少胤退开半尺,枪尖碰触他胸甲,刮出一痕。场外众人无不震慑,惊讶连连。坐席上的王斋显然得意,喜形于色。 段少胤冷喝一声,旋转枪身,再次发进。胡中辛见状,仰头向后,高举长枪,藉由弧度,往下纵劈,啪啦一声,砂砾飞扬,地面被削出一道裂缝。所幸段少胤身手矫捷,向旁一闪,方才躲过此劫。胡中辛见他顾忌,不由分说,猛攻而来。他手中长枪如鞭,令段少胤摸不清长短,估错情势,迟迟无法反击。胡中辛中气十足,体力过人,连续攻势下来,大气不喘。 段少胤知晓若打拖延战,消耗体力,必为下策。他把心一横,直贯而入。胡中辛没料到他这轮番猛攻,段少胤竟仍敢切他中路。胡中辛把枪倒转,化开危机。段少胤怎肯放过,俯身冲前,枪尖犹如月牙,划弧切下,凌厉骇人,令胡中辛亦感到十分棘手,接连退后。 换作常人这样大开大阖,破绽易出,此时应赶快收枪,稳住架势。但是段少胤清楚对付胡中辛这等高手,若非必要,绝不让其有喘息机会。 段少胤再次提枪,杀进前方,划大圆横扫,划小圆突刺,强攻平攻,兼而有之,难以防备。胡中辛原见他年轻,以为方才贯刺,初生之犊不畏虎,岂知他身手矫捷如兔,枪术沉稳如虎,令他胆战心惊,猛醒过来。 胡中辛大喝一声,长枪虚刺几招,动作如流水行云,试图拉开寸尺,段少胤哪肯顺他所意,手腕一旋,霎那间,连攻三招,破他虚势,长驱直入。 段少胤见胡中辛稍露疲态,心想时机已至,不可纵逝,他双脚一蹬,身子跃起,凌云枪出手,宛若鹰搏兔之姿,破空下击。 胡中辛举抢一挡,孰料这一压,力道之大,他承不住此劲,踉跄退开。段少胤吆喝一声,落地瞬间,枪刺向前,胡中辛反应不及,肩膀被刺穿。 段少胤久未逢强敌,再想起滇成王无能,太子欲杀他之事,一怒之下将枪尖反转抽出,对准咽喉。 危急之下,邢梦萦倏地站起来,大喊道:“段校尉,枪下留人!” 段少胤本已出枪,听闻此声,回过神来,往旁一刺,枪尖深陷入土,离胡中辛不过脑袋半寸,惊险万分。众人倒吸一口气,吓到说不出话来。片刻,掌声此起彼落,众人纷纷起立,鼓掌喝采。 滇成王大喜,传唤侍卫,把段少胤找来。段少胤甫至台阶上,滇成王道:“好个段校尉,你立下了大功,从今日起,你便是雪泉关总兵。” 段少胤心中大惊,忙道:“卑职资历尚浅,还望王上收回成命。” 第71章 螳螂捕蝉 滇成王挥手道:“寡人早在几个月前,袁总兵便托人送来书信,告知年事已高,希望由你接任总兵,可寡人尚未见你一面,便搁置此事。直至今日,寡人见你武艺超群,无人可及,实至名归,故封你为总兵,接掌兵符,率五千精兵,替寡人镇守雪泉关。” 邢梦萦双目凝视,催促道:“段校尉,王上立旨赏封,你怎么还不快谢恩?” 段少胤被她一瞪,先是惊诧,旋又敛容,忙道:“王恩浩荡,卑职必恪尽本分,肝脑涂地。”再次叩恩,他徐步退下。 段少胤在鼓掌喝采之下,兀自走出比武场。无视于众人英雄式欢呼,段少胤板起脸孔,面如秋霜,心悬诸事,令他甚是懊恼,无暇去管众人目光。他想去见耿行锋,却遭侍卫拦下,告知未得允许,他人不得入内。 便在这时,一名宫婢过来,通传王后要与他会面。步至帐内,邢梦萦一见着他,纤手轻摆,使过眼色。待众婢女离席出帐,她看向段少胤,凝视半晌,倏忽间,大嗔道:“你好大胆!倘若哀家没遏止你,你便杀了胡中辛,倘若玄武国追究起来,你该当何罪?” 段少胤忙道:“卑职该死。” 邢梦萦蹙眉道:“不仅如此,你可知晓,你差点坏了大事?” 段少胤纳闷道:“卑职不明白。” 邢梦萦道:“你还记得,哀家在王上面前,劝谏不让你出战吗?”她顿了顿,续道:“事实上,哀家并没要让你不出战,反之,若你不肯答允,哀家也会想方设法,迫你参加。当时佯装替你求情,不过掩人耳目。” 段少胤心中一凛,问道:“王后为何这般做?” 邢梦萦面色肃容道:“哀家要让你立功,这样才能迫你坐上总兵之位。”眼见段少胤一脸茫然,似是不解,邢梦萦轻叹口气道:“袁总兵,曾对哀家有恩,他委托哀家安排,让你名正言顺当上总兵。” 段少胤问道:“什么恩情?” 邢梦萦美眸一瞪,目光灼灼而来,冷然道:“这事你不须知道,也不该知道。” 段少胤见她怒形于色,不敢多问,忙道:“卑职明白了。”片刻,邢梦萦容色稍缓,摇了摇头,道:“瞧你面容惨淡,毫无喜悦,哪像是立下大功之人。” 段少胤叹道:“卑职身不由己,还望王后明察。” 邢梦萦笑道:“你是否担忧这样,此举会引来太子更加妒忌?”段少胤虽缄默,但神情已道出一切。邢梦萦续道:“你只对了一半。太子对你更加仇视,无庸置疑。可你博得满堂彩,众所瞩目,他们断不能轻易害你。” 段少胤听得目定口呆,好一会才回道:“王后所言甚是。” 邢梦萦正襟危坐,面色忽沉,话锋迅转,凛然道:“哀家所求,你是时候给答复了。” 邢梦萦身子一震,略感为难,早在来此之前,他便猜到邢梦萦会提起此事。段少胤沉吟半晌,问道:“王后可否告知卑职,其中私怨为何?” 邢梦萦冷冷道:“哀家说了,你若不答允,便不得知晓。” 段少胤道:“既是如此,那可否让卑职明白潘兴所作恶事?卑职不想错杀,还请王后见谅。” 刑梦萦先是一怔,旋又露出喜色,欣然道:“不错,现学现卖,竟运用了哀家所教之事,懂得讨价还价。” 段少胤尴尬道:“卑职不过仿效,实不足挂齿。” 邢梦萦似已准备,从毯子下取出一卷帛纸,交递给他。段少胤稍作翻阅,大惊失色,他心想倘若这上面记载均属实,潘兴就算有十颗脑袋,也不够他砍。 邢梦萦道:“字字句句,千真万确,绝无虚假。倘若你还是不信,哀家也不迫你,此事当作哀家没说过,你也不可向人提起。” 段少胤皱眉道:“可否给卑职思虑一下?” 邢梦萦沉着脸,瞟了他一眼,道:“哀家不喜拖沓之人,但念你今日有功,可网开一面。明日一早,务必给哀家一个答复。” 段少胤作揖道:“卑职领命。”旋即,邢梦萦挥挥手,下达逐客令。段少胤松下一口气,他本就没打算久留,稍作施礼便离去。为免途中被人拦下,又要虚与委蛇一番,段少胤绕开主道,专挑小径,快步返回营账。 段少胤大败霍婴和胡中辛一事,早已在营寨中传开,季氏姐妹见着他,目闪异采,甜甜一笑,送上恭贺。但见段少胤心事重重,面色为难,季冬梅微微一笑,道:“自古以来,但凡立功,均是喜事,可段爷却愁容满面,真令人费解。” 段少胤没好气道:“若你被人盯上,甚至要你性命,你便不会开心了。”他一想到太子今日所为,便不寒而栗。 季冬梅正色道:“段爷所言不假,若我是敌人,定对你更加顾忌。只是,眼下段爷乃大红人,若要施诈,定是谨慎安排,巧妙至极。” 段少胤皱眉道:“这正是我担忧之事。”他叹了口气,无奈摇头。倏忽间,他想起了什么,问道:“你们认识潘兴这人吗?” 后方季夏荷原在斟酒,闻听此言,顿时眼神射出厉芒,忿忿道:“段爷,为何突然提起此人?” 段少胤见她透出杀意,大为震惊。他忙道:“你们与他有仇?” 季夏荷冷冷道:“当日屠村,他便是带头之人。若说太子是主谋,那他帮凶之名定是赖不掉。” 段少胤心中凛然,道:“我或许能除掉他。” 季夏荷眼睛为之一亮,兴奋道:“莫非,段爷决定答允我们了?” 段少胤摇头道:“你别误会,我只是因某些原因,要将潘兴除去,其他想法,我暂且还没有。” 季冬梅敛衽回礼,柔声道:“段爷肯助我们除去此人,已是大恩。” 段少胤点头道:“那你们便告诉我,有关他的弱点和习性,此次动手,绝不容半分差错。” 季冬梅见他神色凝重,点了点头,将所知全盘托出。段少胤细听,每有疑虑,便打岔发问,求好心切。大致明白了,天色渐晚。段少胤稍用晚膳,便回帐歇息。 第72章 黄雀在后 季氏姐妹见他愿杀潘兴,替她们报仇,高兴之及,紧靠而来。段少胤稍作退让,姐妹各睡一侧,寸步距离,互不碰触,一觉天明。 段少胤起了个大早,心意已定,故神采飞扬,轻松自在。他往太后营账前去,邢梦萦早在等他。段少胤直截了当道:“经昨晚思考,我决定答允王后。” 邢梦萦似是不意外,展颜一笑,轻声道:“好,不愧是哀家看中之人,今日下午,王上要去东原山打猎,你便乘此,替哀家杀了那厮。” 段少胤忽觉不妥,疑心道:“这么突然?” 邢梦萦仰起俏脸,双目精芒闪出,冷峻道:“哀家明白你想从长计议,但有时成事,讲求良机,不可错过。” 段少胤皱眉道:“卑职该如何做?” 邢梦萦道:“下午哀家会亲去,到时再告知你。”她伸出玉手,轻轻举杯,另一手以袖口遮掩,提盅而饮。接着,她指着桌上一杯酒盅,道:“此为进贡名酒,哀家在此,先预祝你武运昌隆。” 段少胤接过酒盅,一饮而尽,旋即躬身离去。甫踏出帐外,不到百步,便见到白婉迎面而来。段少胤心中一惊,大叫不妙,正想绕路而行,却被白婉抢步赶上。 段少胤想起先前,洗刷谣言,若她因此气愤,兴师问罪,还真不知该如何应对。 果不其然,白婉提起此事,略显不悦。不过,她旋又露出喜色,喜孜孜道:“段总兵扬我国威,升官加爵,我先前真是小瞧了你。既你骑射高超,今日下午,东原山狩猎,你会出席吧?” 段少胤不知她葫芦卖什么药,纳闷道:“不知有何指教?” 白婉笑道:“今日我也会出席,咱们便来比一比,看谁能大丰收。或许我骑射不如你,但我自幼在荆鹿长大,谙知东原山地势,我可不会输你。” 段少胤闻言一怔,摇头苦笑,他暗忖道,原以为白婉目中无人,蛮不讲理,但依她年纪,不过是小孩子顽皮胡闹。段少胤道:“好,我便与你一比。只是,你须答允我,不可再欺凌他人。” 白婉想了想,道:“你是说那次灌酒之事吗?事实上,那并非我意。那是元仲从旁瞎起哄,说要讨我欢心,才出此计策。” 段少胤恍然大悟,挠了挠鼻子,故作自信道:“那就一言为定,今日我必让你心服,教你不敢再与我比试。” 白婉哈哈一笑,道:“此时言勇,未免过早。”段少胤还要做准备,匆匆告别白婉,便往营账返去。在季氏姐妹陪伴下,他小睡午觉,旋即起身,稍作整装,出发东原山。 过不多时,他来到山腰之下,早已聚满人潮。滇成王高喝一声,参加狩猎盛宴的众将驭马奔驰,迅速窜入山林,不到一会,身影尽数消失。 段少胤随之跟上,往山上前去。他放缓缰绳,让马缓步,左右环顾。果不其然,一名身穿黑斗篷的人,伫立在。 前方,那人竟是邢梦萦。邢梦萦看向段少胤,浅笑道:“你无须惊讶,此事不可传他耳,为求慎重,哀家亲来。” 段少胤缓过神来,道:“不知计策为何?” 邢梦萦将一捆箭矢,递给段少胤,道:“凡出席狩猎之人,为了公允,箭矢中间均涂上不同花纹釉漆,我方才给你的羽箭,并无任何涂色。” 段少胤惊道:“王后要我射死潘兴?” 邢梦萦冷然道:“此次狩猎,不仅藏于林中,掩人耳目,更能正大光明持弓,尾随其后,还有更好的法子吗?。” 段少胤问道:“山上之大,我该如何找到他?” 邢梦萦笑了笑道:“我在他身旁布有眼线,他为了讨好滇成王,已找到一处洞穴,打算猎熊。”邢梦萦将注明方位的帛图交给他,叮嘱道:“切记,下手干净利落。”段少胤点了点头,快马加鞭,赶往指定地点。 不出一会,白子岚乘着骏马,出现在前方,他从容自在,似是等候多时。段少胤讶然止步,往他望去,忍不住道:“你在这儿做什么?” 白子岚道:“你若要狩猎,我这便离去。你若要杀人,我劝你放弃。” 段少胤悚然一惊,道:“你知道我要做什么?” 白子岚点头道:“方胥乃我老相识,季氏姐妹二人,均是他养女。你说说,我会不知情吗?” 段少胤问道:“你为何不让我杀他?” 白子岚摇摇头,笑道:“你若杀他,鹬蚌相争,王后坐收渔翁之利。只有死人,才不会说出秘密,你若杀了潘兴,自身也活不了。” 段少胤心中大讶,狐疑道:“你有何证据?”白子岚沉思半晌,缄默不语,倏忽间,他注意到段少胤身后那捆箭矢,走上前去,将箭矢取下,瞧了一眼,脸上透出恍然之意。段少胤忙道:“这箭有何问题?” 白子岚取出自身箭矢,两者比较,解释道:“为求公平起见,参赛的箭矢除了涂漆,不管箭头、箭身和箭尾羽毛材质和长短均必须相同。王后交给你的箭矢,箭头呈倒钩,与我手中箭矢大不相同。若我没猜错,你原先箭矢也有倒钩。” 段少胤惊讶之余,赶忙取下箭筒,抽出箭矢查看,果不其然,他原本被分配的箭,的确有倒钩。段少胤倒抽一口凉气,暗忖道,倘若真用王后赐箭将潘兴射死,到时检查起来,便百口莫辩。他颤声道:“难道说,王后想陷害于我?” 白子岚冷笑道:“这不意外,因为若是我,也会这么做,只有你死了,才能掩盖真相,教人不发觉。” 段少胤双手握拳,不愿相信,却又不得不信,咬牙道:“难怪常言道,最毒妇人心。” 白子岚不以为然道:“能当上王后,你当她是善男信女吗?她若没有一点手腕,早已在宠妃之时,便给人推入枯井,死得不明不白了。” 段少胤垂下头,黯然失色,叹道:“唉,我竟会相信她。” 白子岚正色道:“你要怨恨,又或是懊悔,回帐再说也不迟。如今你该想想,你是否仍要杀潘兴。” 第73章 大报血仇 段少胤问道:“此言何意?” 白子岚双目一闪道:“你曾答允季氏姐妹,莫非想做背信之人?” 段少胤不解道:“可我现在若动手,自身难保。” 白子岚笑了笑,道:“我既出现在此,你以为我没有准备吗?”段少胤低下头,沉思半晌,踌躇不安。白子岚看穿他心思,道:“你放心,我不会因此事,迫你加入我阵营。倘若我这样做,你非心甘情愿,对我亦无帮助。” 段少胤道:“你能助我杀了潘兴?” 白子岚目光闪动,嘴角轻扬,沉声道:“你当真以为这场盛宴,人人均沉浸狩猎吗?潘兴乃太子 党之人,我要对付他,合情合理。我早准备人马,要对付潘兴。可我人手不足,并不能致他于死,只是挑起纷争罢了。” 段少胤问道:“你要如何做?” 白子岚从布裹取出两捆箭矢,笑了笑,道:“这两捆箭矢,便是关键。它们上面漆色分别所属徐龚和柳无晃,这两人均是乐平君的人。我要用此箭射潘兴,将其嫁祸给他们,引起乐平君和太子之间嫌隙。” 段少胤惊诧道:“这招真厉害。”直至为止,他才发觉自己多无知,卷入这场权力斗争之中,却毫无招架之力,仅能任人摆布。 白子岚微微一笑,道:“在战场上,你要射杀一个人,蒙眼也能办到,但在官场之中,你若要杀一个人,定要精心计算,更何况,潘兴身为将军,岂能让你轻易杀掉。” 段少胤恍然道:“那我们现在该如何?” 白子岚将其中一捆箭拆开,各分半数,交给段少胤。他道:“我收到消息,柳无晃为求表现,跟在王上身旁,距离潘兴很远,所以不便栽赃他。我方才给你之箭,乃是徐龚的箭矢。” 段少胤心中一凛,道:“你连这都计算好了?” 白子岚沉声道:“成大事者,谨慎行事,方为上乘。”他拉起马缰,道:“时间也差不多了,再晚便迟了。”语毕,他踢了下马腹,骋驰而去。 段少胤跟在白子岚身后,穿梭于山林之中。过不多时,他们来到一处小山坡旁,松下缰绳,缓慢向前。段少胤向下俯视,发现潘兴带着数十人,在林间梭巡。他皱眉道:“人数稍多,不好下手。” 白子岚道:“看来他们醉翁之意,亦不在打猎。若要杀人,此次狩猎之中,究竟他们会杀谁呢?”说话同时,白子岚盯着段少胤,微微一笑。 段少胤惊呼道:“他们想对付我?” 白子岚道:“若我是太子或姜平,没有比这时候,更好杀了你。”段少胤原本还对杀潘兴,稍有愧疚,一听他竟对己也有杀意,登时怒火中来,恨不得现在出发,取下他狗命。 段少胤问道:“我们该如何下手?” 白子岚微微笑道:“还记得小时候,我们猎杀群鹿吗?当时胜负未分,不如这次我们续战,看看谁能猎更多鹿?” 段少胤仰天一笑,道:“好,输了便请喝酒。” 白子岚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话犹未己,两人便冲下山坡。那群人尚未反应过来,段少胤和白子岚纷纷举弓,不由分说,朝他们射来。 潘兴大喝一声,众人分散,各自找掩蔽。 段少胤从箭筒拔出箭矢,手势娴熟,屏气凝神,霎那间,弓满箭出,铁箭斜飞,教众人胆战心惊。白子岚不惶多让,由于深谙地势,策马穿梭,箭如死令,不闻弦响,谁接谁死。 两人心有灵犀,默契十足,未发一语,却同时展开攻势,左右夹击,如狼群驱赶羊只,左右开弓。 潘兴底下家将,虽人数较多,无奈两人俱百步穿杨,箭无虚发,杀得他们毫无还手之力,转瞬之间,仅剩几名家将,围在潘兴身旁。 潘兴深知情势不妙,惟有牺牲他人,方可突围。潘兴一声令下,命众家将冲向前方,自身掉转马头,朝反方向逃去。段少胤岂能放过他,夹紧马腹,冲上前去。虽他骑射无人能及,但这群家将并非省油之灯,一齐射箭,他不能不避,只得闪躲开来。 段少胤心中一急,抬头望去,只见潘兴身影渐行渐远。 众人纠缠一番,两人总算将其全部收拾,未喘口气,立时驭马追去。出乎意料的是,他才追上二百步,便见到潘兴伏在地上,硬撑起身子。段少胤仔细一瞧,潘兴身旁伫立一人,那人正是季冬梅。她身穿黑色劲装,手握十字 弩,面露凶光。 段少胤环视四周,发觉地上铺有绊马索,俨然是潘兴坠马主因。至于他为何不起身,攻击季冬梅,原因则是他脚上中了一支弩箭。区区一支箭,未造成致命伤害,对潘兴来说,不该是威胁。 倏忽间,段少胤惊觉出手之人既是季冬梅,说不定此箭涂毒。他回头看向潘兴,果不其然,潘兴脸色发白,身子微晃,明显有异状。 段少胤瞧向白子岚,他在确认其余人均死透,才快鞭赶至,可是他一脸从容,彷佛早知季冬梅埋伏于此。 季冬梅瞪潘兴一眼,冷冷道:“狗贼,当日你屠村,可想过今日死期?” 潘兴咒骂道:“你这贱人,我就算死,也不会放过你。”他硬挺身子,抽出长剑,打算玉石俱焚。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人影从树上掠来,潘兴闻声瞧去,脖子立时一阵火热,他伸手按住,惊见鲜血缓缓渗出,染红双手。只见季夏荷手握匕首,眼射怒火,朝他淬了一口唾沫,道:“狗贼,你死有余辜。”潘兴闷哼一声,倒向地面。他身子扭动,双目眦裂,在痛苦中挣扎死去。 段少胤转过头来,看向白子岚,问道:“你早算计好了?” 白子岚道:“若没你帮助,我不可能杀光他家将,也不能取其性命,我安排她们在此埋伏,顶多伤他,造成骚动。正因你出现,加入战局,方才顺遂将他除掉。” 段少胤瞧了季氏姐妹一眼,又瞥了潘兴尸身,内心五味杂陈,不知该如何问起。季冬梅确认潘兴死亡后,收起十字 弩,走到段少胤面前,叩首道:“若非段爷为我们做主,我们定杀不死这狗贼。” 第74章 身世秘密 段少胤正想说话,便被白子岚打断道:“此地不宜久留,有话以后再说。”白子岚让季氏姐妹退下,躲入一处洞穴,避人耳目。旋即,他将剩余箭矢,全数射在潘兴身上,以免留下证据。不光如此,他还命段少胤,将所有中箭之人,箭矢砍断。段少胤不解道:“为何要如此?” 白子岚笑了笑,道:“迟点你便知道,先帮我都砍下。”段少胤虽不懂,但仍照他所言去做,将箭矢截断。白子岚 收集断截箭身,找一处空地,将其埋下,并用薄雪铺上。全都搞定之后,他与段少胤走隐密暗径,绕至山下。 甫至山下,便被禁卫军通传,滇成王要见他们,让他们去山上。两人自是知晓个中原因,故作讶异,由禁卫军引路,返回潘兴死去的地方。 滇成王瞧见他,道:“白将军,你出生自荆鹿,熟悉东原山地势。你来告诉寡人,刺客是如何行凶?” 白子岚尚未答话,一旁白园双目怒视,道:“父王,与其问潘将军死因,为何不先问问,为何白将军不参与狩猎?” 滇成王皱眉道:“园儿,你这话是何意?” 白园道:“白将军谙知地势,若论狩猎,如鱼得水,为何与段总兵一起,两人俱无狩猎?” 白子岚无奈道:“禀告太子,正因熟知东原山,为臣才不敢认真,怕被人说有失公允。”语毕,他瞥向段少胤,使过眼色。段少胤微微点头,明白他意。段少胤躬身道:“卑职所想,恰巧与白将军相反。正因卑职不熟这里,所以想询问白将军意见。” 正当白园还想追问,滇成王挥了挥手,叱道:“园儿,不要岔开话题。”滇成王正视白子岚,问道:“方才寡人所言,白将军尚未答寡人。” 白子岚道:“王上,不知可否让微臣去检查一下?” 滇成王点头道:“寡人准你去看。” 白子岚转身而去。打转几圈后,故作了然模样,走了回来。白子岚单膝跪地,作揖道:“王上,微臣发觉一件事。” 滇成王问道:“你有线索了?” 白子岚平静道:“尸首上,箭矢均被砍断,行凶之人削去涂漆箭矢,以为谨慎,实则欲盖弥彰。” 滇成王惊呼道:“难道说,行凶之人便在这里?” 白子岚道:“若能找到折断的箭矢,便能查明真凶,还请王上封山,进行大规模的搜索。” 白园不以为然道:“白将军未免太过天真,凶手为何不带走证据?” 白子岚笑道:“这些断箭,加起来数十支。带在身上,未免过于显眼。我推估凶手定找了个地方,将其埋起。” 滇成王道:“白将军言之有理。”旋即,滇成王一声令下,禁卫军纷纷散开,在尸体四周寻找。不出半炷香,便从 白子岚埋藏的窟窿,找到了那些断箭。禁卫军将断箭呈上,滇成王面色骤变,道:“这是谁的箭矢?” 白子岚故作讶然,喊道:“这不是徐将军的箭吗?”原先在后方的徐龚,当场怔住,双膝一软,跪了下来。 滇成王怒视道:“徐龚,你好大胆子,竟敢刺杀潘将军。” 徐龚面色倏地转白,慌张道:“冤枉呀,微臣绝没有谋害潘将军,此事定是有人要陷害微臣,还望王上明察。” 白子岚佯装镇定,走上前来道:“王上,事关重大,或许徐将军真是冤枉。微臣有一法子,或许可判断。” 滇成王道:“白将军快说。” 白子岚缓缓道:“狩猎所用箭矢,均分发相同数量。不若这样,我们先检查徐将军的箭筒,再做定夺。” 滇成王点了点头,命禁卫军去查办。片刻,禁卫军返回,报告徐龚所带回的箭矢确实少了。禁卫军转述,徐龚底下副将楚晏声称甫至山上打猎,不知为何,便发觉箭矢少了一捆。原以为是忘了带,所以没多细想。滇成王闻听此述,猛然回头,勃然大怒,叱道:“徐龚,我白虎国待你不薄,将你升至将军职位,率领千军万马。想不到,你竟是此等卑鄙之徒!” 徐龚为之愕然,瞠目结舌,待他回过神来,双肩已被禁卫军架住,动弹不得。徐龚忙道:“王上,微臣是冤枉的!”滇成王命禁卫军,将徐龚押入大牢,严刑拷问,逼问共犯。 滇成王呢喃道:“潘将军随寡人多年,被奸佞小人害死,寡人不仅要还他公道,更要厚葬他。” 白子岚故作为难,作揖道:“王上,有一事令微臣困惑。” 滇成王问道:“白将军请说。” 白子岚皱眉道:“就微臣所知,上山狩猎,一般将士至多带三四名家将,协助搬运。太子身分特殊,约莫二十人,包含御医。可潘将军竟带三十多人,未免不合常理。” 滇成王默然顷刻,肃容道:“白将军在怀疑什么?” 白子岚道:“微臣不敢擅自揣测。” 滇成王沉思半晌,道:“寡人明白了,此事便交由你追查。若潘将军另有他意,寡人要知道个中原因。” 白子岚忙道:“微臣定将事情查得水落石出,不辱王命。”。白子岚接过兵符,主动请缨,要求搜山,检查是否有共犯躲藏。他调动羽林骑,登时前往山上深处。一旁段少胤他其搜山,心下甚喜。如此一来,季氏姐妹定不会被人找到了。 滇成王 兴致被破坏,再无狩猎之意,命人吹响号角,整军回营。潘兴等人尸体,便由禁卫军抬下山。 待到返回营寨,已是傍晚。按理来说,段少胤应先盥洗,再行晚膳。但是,他认为有件事不处理,他如鲠在喉,食不下咽。 段少胤直接来到王后营账,请人通传。一如既往,邢梦萦支开众婢女,独留两人。邢梦萦美眸凝视,悠然道:“段总兵,你满身脏污,神色不佳,为何不先入浴梳洗,再来找哀家呢?” 段少胤狠瞪她一眼,没好气道:“卑职命贱,即便整齐干净,也入不得王后眼中,卑职来此,仅是禀报潘将军已死于东原山。” 第75章 身世秘密2 邢梦萦笑道:“此事有劳段总兵了。” 段少胤冷冷道:“卑职尚有一事,还望王后成全。卑职刚升总兵,有些事须交待,不知王后,可否解除袁小翎担任护卫一职?” 邢梦萦瞧她一眼,不动声色道:“既知你这般重视她,我为何会放走她?” 段少胤握紧双拳,目光一闪,现出忿然之色,道:“王后,卑职已完成所托,还请王后放过卑职,放过袁小翎,卑职感激不尽。” 邢梦萦大喝道:“好大胆子,你竟敢威胁哀家?”她走下銮台,凑近过去,正当段少胤想回话,孰料她竟泛起一抹笑容,嫣然道:“你用不着担心,哀家不会对她怎么样。” 段少胤冷哼一声,不以为然道:“事到如今,王后莫非还要卑职信任?” 邢梦萦叹道:“哀家知道,你是为了东原山一事,感到愤怒。哀家承认,确实有把你牺牲掉的打算。但是,哀家亦做了准备,命人带上那些箭,在山下伏着。倘若你未背叛哀家,哀家便让其替你顶罪。倘若你良心不安去告发哀家,那哀家可不能坐以待毙。” 段少胤冷笑道:“原来王后对卑职,如此没信心吗?” 邢梦萦皱起黛眉,叹道:“待在宫中久了,你很难真正信任别人。”她伸出手,提起一壶酒,斟向酒盅,递给了段少胤,道:“这杯酒,便是哀家给你赔不是,你将它喝了吧!” 段少胤道:“卑职话已至此,不再逗留了。” 邢梦萦闻言一惊,檀口忽张,忙道:“段总兵,再怎么说,哀家已低声下气了,你好歹也将这杯酒喝完。” 段少胤本想拒绝,但心念一闪,好像明白了什么,质问道:“难道这杯酒有问题?” 邢梦萦为之愕然,螓首低垂。片刻,她缓缓道:“这杯酒没问题,但你若不喝,将会真有问题。” 段少胤惊呼道:“此言何意?” 邢梦萦道:“事到如今,哀家也不骗你了。今早哀家给你的祝酒,里面有毒,三日后会发作。哀家现在这杯酒,正是解药。” 段少胤震惊之余,目露凶光,愤然道:“你竟然下毒!”邢梦萦见他发怒,娇驱为之一震,瑟缩肩膀。她抿起朱唇,歉疚道:“你快喝下这解药。” 段少胤见她玉容阴晴不定,怒火腾涌,不屑道:“说不定这也是毒。” 邢梦萦瞧他气在头上,什么话也听不进去,无奈之下,取过酒盅轻啜一口,接着递给他,道:“若里面有毒,哀家便陪你死,这总成了吧?” 段少胤霍地起身,仰天一笑,抚掌道:“待我服毒死去,你再喝下解药,这招真高明。” 邢梦萦蛾眉轻蹙道:“你这家伙,平常不精,这时候倒聪明,但哀家委实没说谎。” 段少胤冷笑道:“哼,不用这般麻烦了,你唤禁卫军进来,就说我妄图轻薄你,故令人将我拿下。” 邢梦萦知他在说气话,不予追究,她凑上前来,轻叹口气,低声道:“接下来之事,将是哀家此生最大秘密,你若说出去,哀家定当身败名裂。” 段少胤本想大笑,叱她胡说八道,但见她坚定眼神,不禁迟疑道:“王后有何秘密?” 邢梦萦见他恢复称谓,方才稍作放心,道:“若换作以往,哀家定不给你解药,让你带着真相死去,永绝后患。可惜,你是袁小翎心上人,哀家必要救你,否则会后悔一辈子。” 段少胤不解道:“这跟她有何关系?” 邢梦萦幽幽道:“当然有,因为哀家是她生母。” 段少胤顿时一怔,瞠目结舌,不可置信。邢梦萦轻叹口气,娓娓道来。原来,当年尚未当是王后,她仍是玄武国歌姬之时,爱上一个叫朱俊的男人,并偷偷为他产下了一女,而她正是袁小翎。朱俊恰巧为袁阔天部下,一次战事之中,他替袁阔天挡了致命一箭,伤重不治。邢梦萦当初分身乏术,无法抚养女儿,袁阔天亦感自责,便将袁小翎收养,改其姓氏。 段少胤闻听此事,起初讶异,半信半疑,但他仔细一想,确实有理。袁阔天如今已至花甲,袁小翎不过破 瓜之年,两者相差甚大。再者,袁阔天从未提起亡妻,亦不曾祭拜或扫墓,不禁让人纳闷。无奈他屡遭邢梦萦欺骗,一时之间,无法断定真伪,故保持疑心,不肯轻信。他试探道:“此事王后告知袁小翎了吗?” 邢梦萦美目凄迷,微点了头,幽幽道:“哀家已说了。” 段少胤惊疑不定,皱眉道:“我以为王后不会说出此事。” 邢梦萦凄然一笑道:“你说得对,我本来不会说,亦不该说。只是,一想到爱郎已不在人世,若他亲生骨肉,至死为止仍不知其生父,未免太过可悲。或许哀家在宫中争权太久,已感疲惫,对人情世故,亦有另一层体悟。” 段少胤道:“王后接下来该如何做?” 邢梦萦明白他意思,摇头道:“哀家不会让她长伴宫中,那样太自私,也太危险。可冬猎之时,哪怕短短数日,哀家仍希望享有天伦之乐,哪怕过眼烟云,稍纵即逝。” 段少胤迟疑半晌,沉下面色,叹道:“若王后所言属实,她亦不反对,那自是无碍。今日之事,我段少胤发誓,绝不告诉其他人。” 邢梦萦见他耿直,又想起自身曾骗他,甚至害他,不禁歉疚垂首,泪眼婆娑。她一方面以袖拭泪,一方面哽咽道:“谢谢你。” 仅仅三个字,深入段少胤心里。他看着眼前邢梦萦,暗忖道,倘若这是演技,那她未免太厉害。段少胤无从得知,也不想探究,不自觉伸出双手,将她拥入怀。邢梦萦依偎他怀中,两人毫无情愫,仅是见哭兴悲。 鹿州之名,由鹿而来,此处特产野鹿,肉质鲜美,毛皮柔顺,许多猎户都会趁秋冬之际,前去山林狩鹿。今日虽有插曲,潘兴惨死,但不碍众人狩猎之乐。 第76章 恶毒诡计 从东原山带来的收获,堆出在篝火旁,去血拔毛,等待炭烤。不一会,营寨火红一片,烧烤之味,香气四溢,教人食指大动。 天空薄雪如丝,细细飘下,到处洋溢欢乐气氛。滇成王挑了满载而归的前十名,将他们召入营账,摆开酒席,大肆庆祝。 段少胤忙于诛杀潘兴,自是没有参与狩猎。他先去看殷修,怕他关在帐中寂寞,孰料因自身立下大功,滇成王大喜,竟赦免了殷修,让其可出帐活动。 殷修见到段少胤,喜出望外,雀跃不已。两人稍作闲谈,殷修想要答谢他,开口邀他去青帐。段少胤本想拒绝,但想起今日之事,令他疲惫不已,或许小酌一杯,也是不错。 两人前往青帐,里头已挤满许多军士将领,欢笑四起,好不热闹。殷修拣了一处角落,两人盘坐在席上,喝上美酒。如今段少胤身为大红人,一下便被认出,众人纷沓而至,前来敬酒。 良久,眼见乐平君到来,众人转而去谄媚他,段少胤才好不容易脱身而出。他本以为清闲下来,岂料乐平君接踵而至,甚至命手下将其他人拒于三尺外。 乐平君面色平静,走到段少胤身旁,径自坐下,他举起盛满酒的杯盅,微微一笑,道:“段总兵,昨日大败玄武国,替我军出了一口气,我敬你一杯。” 段少胤想起稍早之事,略感不悦,却又不能当面得罪他,只得隐忍,提起酒盅道:“乐平君言重了。”他暗忖道,此人心存歹意,来者不善,上次夜猎行刺未遂,不知今日又想出什么诡计。 便在这时,方胥也走入青帐,段少胤见着他,心下甚喜,连忙起身,招呼他坐在身旁。段少胤顿时松了口气,有了方胥这官场老手,定不会吃了乐平君的亏。方胥也知他心思,使了个眼色,示意一切均明白。 乐平君见方胥到来,眼神透出一丝不悦,冷然道:“真是稀客,方大人竟然来了。” 方胥笑道:“今日雪霜降下,夜空难以分辨星象,所以方某只能来此喝酒。” 乐平君沉吟半晌,倏忽间,他双目一闪,泛起不怀好意的笑容道:“说起观星,听闻方大人收养季氏两女,也是观月楼出身之人。近来我对观星略感兴趣,不知可否请令千金,前来帐下,促膝长谈?” 此言一出,段少胤身子剧震,登时色变,狠瞪乐平君一眼。乐平君此番话,醉翁之意不在酒,无疑是想借机相拥两女,一亲芳泽。 段少胤敛去杀气,虽感不悦,但默不作声,静观其变。他原以为方胥会婉拒,没想到他竟露出微笑,作揖道:“乐平君孜孜不倦,如此好学,方某怎会不近人情。既乐平君开口,那方某近日,便让小女前去。” 段少胤简直不敢相信,双目圆瞠,整个人呆若木鸡。 乐平君神情欣悦,笑道:“太好了,方大人真善解人意。”他将目光移至段少胤,故作歉意道:“有些对不住了,听说这季氏姐妹,目前在段总兵帐内,我这般夺人所爱,段总兵不会怪我吧?” 段少胤沉下面色,忿忿道:“乐平君喜好观星,段某怎敢怪罪。” 乐平君一脸得意,眯起细眼,笑道:“我不但对观星感兴趣,也喜好夜猎。段总兵改日若有空闲,不若陪我夜猎一趟,不知意下如何?” 段少胤知他暗指那次行刺,却又拿他没辙,只得抑住情绪,陪笑道:“若是有空,段某必然奉陪。” 乐平君拍手道:“那我便恭候段总兵大驾,一同切磋骑射了。”此话甫落,乐平君又露出惋惜神色,道:“说起来,王上召人去吃酒席,可惜段总兵未能出席,否则在仕途之上,方能更加顺遂。” 段少胤尴尬一笑道:“段某让乐平君失望了。” 乐平君语气尖锐,稍带怀疑道:“我本以为凭段总兵骑射之术,定能拔得头筹,孰料出我意料之外,段总兵竟空手而归,莫非不谙狩猎吗?又或有难言之隐,所以才无法一展雄风呢?” 段少胤心中一凛,知他有所起疑,心叫不妙,干咳一声,轻描淡写道:“段某太多顾忌,不愿与人交恶。” 乐平君佯装讶然之色,再斟了杯酒,一饮而尽,双目凝视,问道:“不知段总兵此言,究竟为何意?” 段少胤摇头叹气道:“近日连战数敌,尚未歇口气,委实疲惫。再者,官场险恶,段某因立下大功,导致些许武官忌妒,心存不满。段某乃一介粗人,不懂察言观色,也不愿开罪他人,故今日狩猎,诸多顾忌。” 乐平君道:“原来是这样,那真是难为了。”段少胤见他语气敷衍,知道他定是不信此话,正打算找理由走人,岂知乐平君不放过他,纠缠道:“潘将军之死,对我国实属憾事,不知段总兵对此事,有何见解?” 段少胤轻蹙剑眉,故作沉吟道:“此事既已交由白将军追查,若段某任意揣度此事,未免也些不妥。” 乐平君哈哈一笑道:“我们不过是闲谈,又不是查案,段总兵无须担心。难道段总兵不觉奇怪,为何潘将军要带三十人上山吗?” 段少胤试探道:“乐平君有何高见?” 乐平君正等他问这句话,忽然面色一沉,双目闪出厉芒,道:“若说潘将军是上山打猎,我定是不信。这三十家将,均是箭术好手,加上潘将军,说是寻仇我还比较相信。” 段少胤问道:“寻仇?” 乐平君冷哼一声,道:“潘将军气量不足,妒忌他人,时有所闻。若因眼红,一气之下,假狩猎之名,行杀人之实,我认为不无可能。” 段少胤试探道:“潘将军真是这种人?” 乐平君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像潘将军这样出席狩猎,另有他意之人,或许不少。”说这句话之时,他眼神直视段少胤,久久不离,彷佛想瞧见他脸上变化。 第77章 不知所措 段少胤身子一颤,明白他暗指之意,低下头来,故作佩服道:“乐平君此言,点醒段某,真是受教了。” 乐平君瞥他一眼,沉声道:“这行刺之人,必然骑射高超,否则以潘将军之能,再加上三十家将,怎能轻易被杀死。若说徐龚擅长用兵作战,我是信服,但若说他骑射高超,我铁定不信。” 段少胤干咳一声道:“倘若正面对决,倒也无妨,若是伏击的话,纵使再有通天本领,也难以防范。更遑论潘将军身中剧毒,有力也使不出。” 乐平君双目寒芒一闪,冷笑道:“不知段总兵,怎知潘将军因毒而死?” 段少胤心中大讶,惊觉漏出口风,教他尴尬至极。为了避嫌,他早早下山,没有逗留太久。倘若如此,那他便不该知晓,潘兴中毒一事。段少胤默然半晌,解释道:“实不相瞒,段某返营后,曾跟几位弟兄交谈此事。” 乐平君目射锐光,咄咄逼人道:“原来段总兵这般关心此案,真令我讶异。” 段少胤默不作声,沉思片刻,暗忖道,绝不能再多嚼口舌,定要赶紧找借口,脱离此地,以免多说多错,后悔莫己。乐平君嘴角轻扬,一脸得意,自是不肯给他喘息机会,命人替他斟满酒,迫他走不了人。 方胥见状,岔开话题道:“方才听闻乐平君对观星有兴趣,虽方某平日无暇,今日却有闲。不若这样,我们把酒言欢,谈谈星象斗转之事。” 乐平君为之愕然,露出不悦之色,他本就对星象一窍不通,只是想藉此让季氏姐妹去他帐中,面对方胥恳切询问,不禁让他深感为难,皱眉道:“今日我身体不适,便不久留了。” 方胥忙道:“要不派人替乐平君把脉,看看是否有问题?” 乐平君摇摇头道:“不了,我回帐歇息便好。”临走之前,他似有若无瞥向段少胤一眼,然后对方胥笑道:“令千金一事,便麻烦方大人了。” 方胥点头道:“乐平君敏而好学,不耻下问,方某甚感欣慰。” 乐平君拂起袖子,长身而起,带着家将离去。段少胤将他走出青帐,这才松下了一口气,道:“多谢方大人解围。”他顿了顿,问道:“方大人真要将令千金,送给乐平君吗?” 方胥瞧他黯然神色,摇头叹气道:“乐平君何等人物,方某怎敢拒绝。” 段少胤抬头道:“可方大人明知他意欲为何,怎能让她们羊入虎口?” 方胥摇头道:“若小女应邀,便能摆平此事,已是万幸。得罪乐平君之人,若非手握重兵,又或权臣,鲜少有人能安然无恙。小女虽守身如玉,对此事早有准备,只是先前运好,尚未落此地步。” 段少胤试探道:“方大人真舍得?” 方胥摇头叹气,无奈道:“乐平君喜新厌旧,不会真善待她们。若是情势允许,方某是属意段大人接纳两人,方为上策。无奈段大人不愿答允,方某也深感惋惜。” 段少胤大惊失色,知晓他所言之意,暗指自己不肯与白子岚合作。段少胤想起殷修仍在场,猛然转头,但见席上无人。他仔细一瞧,这才从别处,找到了殷修的身影。不知何时,他已与其他处军士打成一片,左拥右抱,环绕在美人之中。段少胤暗自庆幸,再度回头,道:“即便我不答允,也不能让她们受苦。方大人足智多谋,真没办法吗?” 方胥挥舞羽扇,淡然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既事端由段大人起,那必然也须由其放下。” 段少胤握紧双拳,愤怒道:“段某就不信,没其他法子。” 方胥叹道:“段大人莫要一意孤行,以免祸不单行,牵连他人。段大人虽一身傲骨,昂立风中,可你能不管家人之命吗?”段少胤心中一惊,方胥所言,正是他无法答允白子岚的主因。如今为了季氏姐妹,难道他就肯点头吗?段少胤垂下首,神色黯然,好似无力。 方胥道:“夜深了,方某先行告辞。”语毕,方胥缓缓离去。段少胤看着他身影,愁容满面,不知所措。 此时,殷修回到席上,问道:“二哥,你们谈了什么事?” 段少胤敷衍道:“没有什么事。” 殷修拍了拍他的肩道:“不论二哥做什么,我都相信你的抉择。乐平君对二哥不怀好意,语中带刺,二哥切记小心。” 段少胤问道:“你认识他?” 殷修笑了笑,道:“我前几日待在这儿,见他夜夜笙歌,怎会不熟?我可不是单纯在这鬼混,而是刺探消息。我打听了许多人,乐平君为人小心眼,表面温和,暗地使计,实为奸佞小人。” 段少胤关心道:“你要小心,你这般探听,恐会遭人起疑,引来祸害。” 殷修挥挥手,不以为然道:“二哥,你放心好了,我有分寸。这里打探消息,乃最佳之地。来此之人,以寻欢作乐为主,三杯黄汤下肚,美人伴旁,什么话都不自觉透露出来,醒酒之后,也忘了告诉谁了。” 段少胤叹道:“总之你小心些,前几日乐平君才对付你,你可别大意了。” 殷修摇摇头,道:“此事我尚未向二哥道谢,若非二哥,我早已不在这儿了。不过在我看来,二哥才须小心,乐平君对付我是为虚,打击你是为实。方才乐平君所述,我虽未听见,但从神情来看,定不是什么好事。” 段少胤点头道:“我明白了。” 殷修问道:“对了,乐平君方才提到了那两女,莫非二哥真要拱手让人?” 段少胤反问道:“我能拒绝吗?” 殷修笑了笑道:“若换作是我,那季氏姐妹美若天仙,我定不舍将她们送人,二哥一向怜香惜玉,难道忍心?” 段少胤露出苦笑道:“真拿你这小子没辙,我尚有其他要事,必须先行离席。记住,你才获特赦不久,言行举止须多加注意,可别又让逮住把柄。” 殷修点头道:“二哥放心,我心里有数。” 第78章 暗中密谈 段少胤放下酒盅,望向眼前欢快美好,想起帐内季氏姐妹,不由得心中一动,百感交集。 若说他对两女没动心,那肯定是谎言,可若说因有情愫,甘愿为她们冒死,倒也不至于。或许对方乃是乐平君,才令他如此烦心,倘若想要季氏姐妹的人忠厚老实,他绝不会像现在这样苦恼。 段少胤心内恻然,轻叹口气,负手离去。他一回到帐内,只见季冬梅正收拾行囊,一旁季夏荷则红了双眼,偎在角落。段少胤惊道:“你们已经知道了吗?” 季冬梅美眸深注,幽幽道:“干爹方才已告知我们了。” 段少胤看了看行囊,皱眉道:“乐平君仅邀你们共处一夜,研究星象,为何须收拾包袱?” 季冬梅俏脸低垂,凄然一笑,黯然道:“段爷,此事心知肚明,又何苦要我们道破呢?” 段少胤呆了半晌,悔恨道:“没有其他法子吗?” 季冬梅摇头道:“其他办法,不是令段爷难做人,便是造成干爹困扰。段爷与干爹均待我们很好,我们不愿见此。”语毕,她取出一张纸,递给段少胤,道:“这上面是我们生辰八字,若段爷允诺,请替我们两人设碑立牌,让我们不至于做孤魂野鬼,方有归宿。” 段少胤惊道:“你何出此言?” 季冬梅脸色苍白,惨然一笑,道:“人人均知,乐平君喜好夺人妻女,供其玩乐。其府中建有多处设施,供其施虐,发泄己欲。据说入他府中女子,半月之后,能再见其容颜一面已是少数。” 段少胤叱道:“既知如此,我断不可能让你们去。”他心中决定,此事必揽下,绝不能让她们年纪轻轻,香消玉殒。他思忖道,为今之计,别无他法,只能找白子岚帮忙了。事不容缓,段少胤二话不说,掬过一瓢冷水,打在脸上,让自己醒酒,旋即匆匆交代几句,便走出帐外。 段少胤来到白子岚营账,不料侍卫告知他出门夜巡,顺带去了峯严山泡温泉。段少胤想不到竟扑了个空,心中大讶,倘若白子岚值夜巡,那他就会晨睡。 段少胤暗忖道,谁料那乐平君,会不会打铁趁热,明晚就派人来了。他心中一动,去马厩牵出绝影,快马加鞭直奔峯严山。按常理来说,无故出营实为不妥,可是他刚升总兵,眼下又是滇成王的红人,守卫不敢阻拦,只得任由他通行。 段少胤骑着绝影,很快便到三里许外峯严山。他找到一处涧泉,飞瀑流泄而下,池底是由岩石围成的温泉,冒出袅袅蒸气,天然温热,扑面而来,令人心旷神怡。 段少胤瞧了一会,便见一旁树林中,许多士兵正倚靠树干,烧起柴火,暂作歇息。泉池之中,白子岚与其副将伍然,两人轻靠岩石,享受温泉。段少胤经人通传,来到温泉池旁。白子岚睁开双眼,道:“敢问何事令我们段总兵乘夜快鞭,前来这里呢?” 段少胤瞧了伍然一眼,移回目光,道:“我有事想与你单独谈。” 白子岚挥挥手,伍然领命,起身离开池旁。段少胤见状,正想说话,却被白子岚打岔道:“这儿的温泉不错,有疗伤之效。你身中箭伤,不若泡一下,或许能复原得较快。还是说,你不敢坦诚相见?” 段少胤心中甚惊,那日与钱妍儿之事,实属秘密,白子岚怎知他中箭伤。但转念一想,今日东原山狩猎,便是因他才得顺利,他神通广大,身上箭伤,怎又能瞒过他火眼金睛。 犹豫半晌之后,段少胤仍脱下武装,往池子一浸,正色道:“我有事要你帮忙。”他将乐平君怀疑他,想要季氏姐妹一事,全盘道出。 白子岚容色平静,冷然道:“你先前不肯帮我,我不怪你,如今却要我无偿帮你,未免太过自私了。” 段少胤闻言大凛,可是他言之有理,也难以反驳。他皱眉道:“方大人与你相识,难道季氏姐妹,你真不救吗?” 白子岚露出微笑道:“你之所以想救她们,是因为你与她们相识,也知乐平君不会善待她们。但你可曾想过其他被乐平君所迫之人,与你也有相同想法,无奈他们只能任凭欺压。莫非在你眼中,难道那些人就该死?” 段少胤被他这么一说,歉疚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正当段少胤心中一凉,打算起身,白子岚忽地道:“我可以帮你,因为我本来就打算对付乐平君。只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否则我岂不吃亏?” 段少胤皱眉道:“你有什么要求?” 白子岚道:“若是可以,自是拉拢你入我阵营。当然,我知道你仍不愿,也不打算迫你。我要你帮一个忙,不过现在时机尚未成熟,不便告诉你。” 段少胤迟疑道:“我不知所开条件,怎能轻易答允你。” 白子岚哈哈大笑道:“你放心好了,我不会陷你不义。好吧,依你个性,我若是什么也不说,你估计是不肯答允。我便直说了,我想对付太子,所以我这次先替你处置乐平君,他日你须帮我对付太子。” 段少胤问道:“你打算如何对付?” 白子岚想了想,笑道:“眼下你身为总兵,雪泉关兵力约五千。我虽无实权,但我乃郡守之子,若偷取兵符,便可调动两万大军。此次冬猎,单论可作战兵力,约莫一万人。我军地利占优,兵数占优,你认为此役如何?” 段少胤大惊失色道:“此言认真?” 白子岚大笑道:“瞧你反应还真有趣,我是肯定会反,只不过不是现在。保护滇成王的禁卫军,个个训练精良,就凭我现在这些人想拿下,未免太儿戏了。况且师出无名,即便我打了胜仗,也得不到人心,只会令白虎国陷入混乱,造成群雄割据局面。” 段少胤松了口气道:“唉,你差点把我吓死了。” 白子岚不以为然道:“你太早放心了,我只是说现在罢了。终有一天,我仍要为了实现所愿,不得不这么做。不过,现在我要把精力对付太子。” 第79章 达成协议 段少胤点头道:“我答应替你对付太子,那关于乐平君一事,你打算要怎么做呢?” 白子岚沉吟半晌,回答道:“这事容我想一下,明早我会派伍然,通知你该如何做。你放心好了,他知晓所有事,保证不会泄密。” 段少胤欣然道:“好,我明白了。”既已获得帮助,段少胤便打算离去。 白子岚瞧他一眼道:“你真是狠心,跟儿时玩伴一同泡温泉,就这么令你待不住吗?”段少胤尴尬一笑,无奈之下,便再陪他待上一段时间。 良久,段少胤悄然回帐,他故意不惊动季氏姐妹,缩在角落睡去。 段少胤起了个大早,梳洗完毕之后,端坐在席上,翘首以待。 约莫巳时左右,伍然来到帐中,将信纸递给段少胤。他瞧了一眼,却看不太懂上面写什么。季冬梅接过纸张,微微一笑,告知他此为暗语。 段少胤问道:“上面说了什么?” 季冬梅低首沉吟,隔了半晌,解释道:“白爷要我们演一出戏,陷乐平君不义。段爷将我们姐妹送去乐平君那里,请王上前来撞见此事。” 段少胤面露难色道:“这未免太难了。” 季冬梅道:“要动用到王上的话,可由王后下手。” 段少胤心中一惊,暗忖道,先前差点死于王后之手,要仰赖她,或许不妥。只是他转念一想,说不定王后歉疚,便会答允此事。段少胤道:“好,我明白了,我这便去找王后。” 季冬梅抬起美眸,眼波流动道:“段爷这么做恐会引来杀身之祸,不如将我们交出去,便可了结此事。” 段少胤道:“乐平君贪得无厌,怎会罢手。况且此事本就因我而起,怎能让你们活受罪。” 季冬梅动容道:“段爷切莫这么说,我们是心甘情愿,跟在段爷身旁。这几日相处下来,我们知道段爷是真英雄,心生敬佩,若要为了段爷死,我们绝无二言。” 段少胤抚着季冬梅的鬓发,坚定道:“这事我心已定,无人能阻拦我。” 季夏荷伏上段少胤虎背,含羞道:“今晚,让我们服侍段爷好吗?” 段少胤一把将她接入怀中,露出苦笑道:“我并非为了这样才出手,要是你们轻易献身,我反而会看不起自己。”她们两人听闻此言,顿时涌起好感,对其芳心暗许。 段少胤担忧乐平君快刀斩乱麻,故用完午膳,便匆匆前往王后营账。 邢梦萦见到了他,一副倦容,躺在卧榻上,美眸半闭,慵懒之美,令人目不暇给。段少胤虽犹豫是否要拐弯抹角,可是他想起邢梦萦厉害,便不敢有所隐瞒,毫无保留告诉她。 邢梦萦闻言,淡然道:“你要哀家帮你此事,本是无碍,但哀家为何要帮你?你要对付乐平君,倘落哀家助你,岂不与他为敌?” 段少胤知她所言不假,若是单方面请她帮忙,对她有害无利,以她个性,绝不会做出这种无意义之事。段少胤面为难色,道:“不知王后,最降是否有卑职可替其效劳之事。” 邢梦萦不以为然道:“最近哀家身子不适,若没其他事,便自行退下。” 段少胤皱眉道:“什么事均可,卑职定全力以赴。” 邢梦萦眯起眼睛,秋波闪动道:“哀家这几日发闷,王上又夜夜设宴,令哀家独守闺帐,不若你每晚来这,陪哀家聊聊天。” 段少胤心中一惊,这事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他乃王后面首。他拒绝道:“卑职刚升上总兵,尚有要事要办,王后提议,恐有不妥。” 邢梦萦媚眼如丝,伸出雪白柔荑,轻声道:“一夜恩泽也可。” 段少胤见她搔首弄姿,模样诱人,心中登时一惊,忙道:“这万万不可,若是让王上知晓此事,卑职担忧连累到王后。” 邢梦萦微微一笑,若无其事道:“哀家都不怕了,你何必怕呢?” 段少胤见她不肯提出其他条件,无奈之下,决定先行放弃,回头问问白子岚有没有其他方法。他作揖道:“卑职想起急事,不再打扰王后,先行告退。” 邢梦萦见他要走,端坐身子,正色道:“段总兵,请先留步。” 段少胤顿足,抬头道:“不知太后还有何事?” 邢梦萦笑了笑道:“你可知晓,你犯了大错?”邢梦萦见他面露茫然,续道:“你方才表现仓促,草率提出条件,实为不智。你急于摊牌,便让对方认为此事对你既重要又迫切,从而可掌握主导权,向你索求任何事。” 段少胤经她提点,立时省悟,旋又皱眉道:“可卑职拒绝了王后所提之事。” 邢梦萦道:“哀家方才所述,言不由衷,只是试探你,倘若你答允此事,那哀家便知你的底牌。” 段少胤听得冷汗直流,颤声道:“卑职受教了。” 邢梦萦弹了弹手指,只见袁小翎从屏风后方走出,来到段少胤身旁。邢梦萦泛起一丝笑容,捉弄道:“你可知道,若你答允与哀家共度春宵,令她伤心难过,哀家定不会轻饶你。” 段少胤当场一怔,目定口呆,恍然道,原来这也是她的试探。 惊讶之余,段少胤暗自庆幸,方才一时意乱情迷,一宿之求,让他不禁动了心。所幸先前他曾被欺骗,对邢梦萦有所戒心,才不敢擅自答允这项要求。 袁小翎见他为难,歉疚道:“二哥,我不是故意要偷听。” 段少胤微微一笑,表示不在意。他露出困惑,问道:“你为何在此?” 邢梦萦帮她答道:“她现下是哀家贴身侍卫,待在帐中,并无不妥。” 段少胤想起她们关系,忙道:“原来如此,看来卑职打扰了。卑职去打个转,迟些才来找王后。” 邢梦萦道:“这倒不必了。”她使过眼色,袁小翎虽感犹豫,仍点了点头,往帐外走去。确认她离开之后,邢梦萦续道:“白子岚俨然比你聪明,他故意让方胥放出讯息,使袁小翎知晓此事,便来求助哀家。” 第80章 霸王上弓 段少胤大惊道:“莫非他知晓王后与袁小翎之事?” 邢梦萦摇摇头道:“他应该不知。他这么做,实为有两个用意。哀家破例让袁小翎升为贴身侍卫,实属特别。白子岚想试探她在哀家心中地位,若误打误撞中了,自是甚好。其二,若让袁小翎关心这事,你自然不会放着不管,到时候,你不管如何,亦会搀和其中。” 段少胤瞠大双眼,寒毛倒竖,想不到这一手,竟同时应对他们两人。虽感讶异,但正事未得以解决,他缓过神来,问道:“不知王后是否愿帮助卑职?” 邢梦萦不动声色道:“我可以帮你,但你必须答允哀家两件事。” 段少胤道:“敢问何事?” 邢梦萦道:“哀家暂时还没想到,等时机到了自会与你说。另外,哀家要你今晚再来营账一趟。” 段少胤惊道:“这恐有不妥。” 邢梦萦笑了笑,道:“你放心好了,哀家不打算对你做什么。之所以这么做,仅是消弭白子岚疑心,以免他认为哀家是为了袁小翎答允你。无论官场或宫中,切莫不能让人知晓弱点,否则会被其利用。” 段少胤恍然道:“原来如此,卑职明白了。” 走出营账,段少胤心情畅快许多。他很清楚,若作为敌人,邢梦萦十分可怕,但若是盟友,那便是最有力的倚靠。段少胤见到熙来攘往的士兵中,背着猎弓和箭筒,一问之下,才知道今日滇成王又要去狩猎。他心中暗叹,昨日潘兴刚死,竟不减滇成王 兴致,该说他是胆子大,还是情薄如此? 便在此时,前方传传来吵闹声。一瞧之下,原是殷修和白婉两人。段少胤心中甚觉怪异,这两人怎会混在一起? 倏忽间,白婉发觉段少胤身影,快步到来,狠瞪他一眼,质问道:“你不是去打猎吗?” 段少胤纳闷道:“打猎?”说话之余,他见到白婉后方的殷修,局促不安,挤眉弄眼,他立时省悟过来,却仍被白婉察觉。白婉猛地回头,怒瞪殷修一眼,跺足道:“你竟敢欺骗本小姐,你明明说他出游打猎!” 眼见殷修有苦难言,段少胤皱起眉头,缓颊道:“白大小姐,你误会他了,我确实答允王上,今日陪他狩猎,只是恰巧有事,故告罪一声,不克前往。” 白婉疑心道:“那你说说,你有什么事?” 段少胤故作为难,叹道:“一些公务,恕段某不能与你细说。” 白婉冷哼一声道:“哼,你不用骗我了,我不是傻子,还听不出真假吗?方才我听侍卫说,你被王后召去营账。” 段少胤心中一惊,忙道:“正是王后所托之事。” 白婉露出怨怼之色,抿唇道:“好,那你说,那日我与你约定比试打猎,结果你一进东原山,人便不知跑去哪了。下山之后,你也是带回空篓,毫无收获,你是不是瞧不起我,故意不和我较劲!” 段少胤大感头疼,想不到那次随口一说,对方竟认真看待。他摇摇头,道:“实不相瞒,段某前几日与人比武,略感疲惫,奈何滇成王 兴致甚高,不得不去虚应一番。若令白大小姐不悦,段某深感抱歉。” 白婉小嘴一撇,欣然道:“好,那今晚,我们便来夜猎,看谁高谁低。” 段少胤想起邢梦萦,蹙起眉头,道:“今晚恐不妥。” 白婉登时变色,大嗔道:“你果然在敷衍我。” 段少胤心念一闪,看向殷修,转头道:“不若这样,我让三弟陪你夜猎。你可别瞧我三弟这样,他乃骑射高手。” 殷修闻言大惊,惴惴不安道:“二哥,这可不妥,我今晚有事。” 段少胤不以为然道:“你能有什么事,还不是去青帐溜转,以为我不知情吗?” 一听见青帐二字,白婉俏脸一红,抿唇道:“哼,不要脸。”殷修像是哑子吃黄莲,有苦说不出。段少胤沉吟半晌,道:“那不然这样,改日再和你较劲,我若再敢反悔,便任你处置,这样行了吧?” 白婉闻言大喜,目闪异采,道:“好,一言为定。”旋即,她伸出尾指,两人勾手约定。段少胤此时,忽地想起,他也曾跟袁小翎约好,冬猎要陪她一事。段少胤顿时感到心情下沉,方才轻快,宛如过眼烟云,一去不复返。 白婉获得许诺,喜上眉梢,对殷修俏皮吐了舌头,旋即转身走人。待到她离去,殷修不悦道:“二哥,你未免太不够意思了。我替你说谎敷衍她,你怎能恩将仇报,差点把我卖了?” 段少胤笑道:“我瞧她活泼可爱,跟你年纪也相仿,你不喜欢她吗?” 殷修皱眉道:“若她是别人,我是想把她弄上手,可她是紫衣侯之女,要是得罪了她,那脑袋可是要分家。” 段少胤哈哈一笑道:“这还不简单,你善待她便可。” 殷修摇头道:“我可不想这么早定下终身,单守一株花,放弃整片花丛。常言道,野花总是较香,你没听说过吗?” 段少胤无奈道:“你这家伙,真是受不了你。总之,你若去青帐,可要节制些,再被人诬陷,我可保不住你了。” 殷修贼笑道:“二哥刀子嘴豆腐心,你肯定还是会帮我。” 段少胤苦笑道:“唉,你还真学不乖。” 殷修笑了一会,脸色忽沉,一本正经道:“对了,我方才去见过大哥了。他身子好多了,可以下床。” 段少胤眼睛一亮,欣然道:“真的吗?我等等便去见他。”这或许是今天,他听到最好的消息了。 殷修端正神色,道:“二哥,你先不要冲动。大哥有言在先,让你别去见他。” 段少胤不解道:“这是怎么回事?” 殷修道:“大哥说了,他想佯装成重病的样子,所以不想你去见他。”他环望四周,确定附近无人,低声道:“他告诉我,那日他与霍婴比武之前,王上大喜,赏赐一杯祝贺酒,由姜太傅遣人送来。他饮下不久,忽感身子虚软使不上力,所幸及时发觉,才避开要害。” 第81章 情势紧急 段少胤惊怒交集,问道:“大哥有跟王上说了吗?” 殷修摇摇头,露出为难之色,道:“他说了,此事不得声张。此酒乃王上亲赏,若说被动手脚,岂不等同怪罪王上吗?” 段少胤眼中掠过一丝杀意,愤然道:“好个借刀杀人,真是歹毒之计。” 殷修道:“总之大哥眼下安好无事,他想要多待几天,让那些家伙松下戒心。” 段少胤点头道:“好,我明白了。” 殷修道:“大哥交代要我提醒二哥谨慎行事,二哥刚升总兵,恐遭人忌妒,凡事必须谨慎小心。” 段少胤握着他肩膀,道:“你放心好了,我自有分寸。”言罢,两人稍作闲谈,便再度分别,各自回帐。正当段少胤甫走几步,便被人喊声拦下。他回头一瞧,那人竟是钱妍儿。 钱妍儿身旁跟着两个家将,分别是张二和赵三。三人一身褚红的朱雀国装束,走在营寨之中特别显眼。钱妍儿走上前,泛起笑容,道:“段总兵,好久不见了。” 段少胤瞧她明艳照人,再想起那日之吻,不禁心中一荡。他稍作缓神,问道:“钱大小姐乃朱雀国之人,惯于骑射,怎不随队伍去东原山狩猎?” 钱妍儿嘴角上扬,捉弄道:“怎么,段总兵不想见我吗?是否作贼心虚,怕教我看出端倪。” 段少胤昂首道:“我问心无愧,何来心虚?” 钱妍儿挥了挥手,张二和赵三点了点头,向后退开几尺。钱妍儿轻声道:“你从王后营账出来,以为我不知你的计策吗?乐平君想杀我,我与他有仇,你为何不找我帮忙呢?” 段少胤登时变色,慌张道:“你知道些什么?” 钱妍儿贼笑道:“我什么都知道,你想问哪件事呢?” 段少胤见她一副从容模样,皱眉道:“是谁告诉你我要对付乐平君?” 钱妍儿莞尔一笑,道:“原来,你还真要对付他。”此言甫出,段少胤心中大惊,顿时省悟过来,自己被骗了。他既窘又气道:“真想不到,你这般爱骗人。” 钱妍儿笑道:“身为商人之女,听见此话,实为夸奖。多谢段总兵,竟对小女子这般钦佩。” 段少胤见她毫不害臊,一双明眸,似能穿透人心。他不敢多留,免得再被套话,忙道:“段某想起急事,恕不奉陪了。”正当他要离去之际,钱妍儿挽住了他,露出甜笑,娇嗔道:“天气正好,不陪我走走吗?” 段少胤大感头疼,不知所措。以其朱雀国身分,某方面来说,比起王后邢梦萦,更加令他难以应对。段少胤正想拒绝,钱妍儿已拉着他,往前方走去。过了一会,段少胤忍不住道:“到底有何要事?” 钱妍儿将其拉入篝火旁,吩咐张二和赵三在旁把风,两眼凝视他,道:“方才虽是套你话,不过我的确知道实情。你们打算找滇成王,陷乐平君于不义,对吧?” 段少胤心中一颤,大感诧异,问道:“你怎么知道?” 钱妍儿笑道:“这是白子岚告诉我的。” 段少胤半信半疑,纳闷道:“为何他要这么做?” 钱妍儿道:“倘若你与王后交涉失败,那便由我当见证人,让乐平君百口莫辩。” 段少胤顿时恍然,原来白子岚还留了一手。他想了想,道:“王后答允我了,所以不劳钱大小姐费心了。” 钱妍儿眯起细眼,轻笑道:“这可不成,如此有趣之事,我定要凑上。况且乐平君想害我,我不乘此机会报复,更待何时?” 段少胤皱眉道:“这可不是闹着玩。” 钱妍儿不以为然道:“你当乐平君杀我,便是跟我闹着玩吗?就算我动不了他,挫挫他威风也行,消我心头之恨。” 段少胤皱眉道:“那你想怎么做?” 钱妍儿瞥他一眼,道:“你放心,你照样完成你的事,别在意我。时机到了,我自会出现。” 段少胤担忧道:“这事非同小可,你切记谨慎。” 钱妍儿美眸轻眨,浅笑道:“你才该注意。我是朱雀国人,大不了摸摸鼻子,逃回朱雀国之后,永不相见。你是白虎国人,乐平君大有机会,把你整到生不如死。这家伙狠起来,绝非一般。要不是有商贸往来,我才不肯识得他。” 段少胤道:“好吧,那见机行事了。”语毕,段少胤未免引人闲话,打了个躬,转身离去。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段少胤回到帐里,养精蓄锐。本以为过些日子,乐平君才会出手,孰料他睡到一半,甫至亥时,乐平君便遣人来找季氏姐妹。段少胤登时伸展虎躯,站起身来,稍整衣襟。出发前他找到袁小翎,请她转告邢梦萦此事,一切就绪,他才安下心来,带着季氏姐妹两人,前往乐平君的营账。 帐外,婢女螓首深垂,对他躬了一礼,引他入灯火通明的大厅内。段少胤见到这婢女,面容虽略逊季氏姐妹一筹,但也足以称上姣好,引人心醉。光婢女便有这分姿色,不难想象乐平君平日受多少美女环绕。段少胤摇头叹气,暗忖道,此人不知满足,夺人妻女,抢人所爱,难怪声名狼藉。 在美婢带领下,他们走入灯火通明的营账中。里头十分宽敞,左右两排席位,均摆满酒菜。乐平君坐在正席,见季氏姐妹到来,咧嘴一笑,旋又瞥向段少胤,摆出得意之色,彷佛在挑衅一般。 乐平君请人斟起酒,笑道:“劳驾段总兵亲来,我真过意不去。你尽管放心,我不过是研究星象,过一阵子,便会遣人送她们回去。如果段总兵感到不适,我这儿有许多婢女,任君挑选,让她们好生服侍你。”此言一出,众婢女往段少胤一瞧,秋波晃动,抛出媚眼。段少胤从她们眼中,除了看到美艳,更见到恳切之色,宛若渴求带她们离去。 段少胤暗叹一口气,转过头来,道:“实不相瞒,段某亦对星象占卜,稍感兴趣,不知可否待在这儿,一同听闻呢?” 第82章 及时解围 乐平君脸上掠过一丝不悦,但他仍故作镇定道:“段总兵,公务繁忙,还能抽空增广见闻,实属难得。我手下韩修对段总兵十分敬仰,想要切磋一番,不知段总兵是否成人之美?” 段少胤心叫不妙,这人打算支开他,好对季氏姐妹上下其手,他暗忖道,无论如何,也得撑到邢梦萦前来。段少胤苦笑道:“实不相瞒,近来前往夜猎之时,不幸被猴子抓伤,隐隐作痛,恐不便使刀。” 乐平君问道:“这儿竟有猴子?” 段少胤笑了笑,道:“乐平君不知道吗?常言道,山中无老虎,猴子当大王。我见那猴子看似乖顺,于心不忍,想将其放走,岂知畜生改不了习性,竟恩将仇报抓伤了我。” 乐平君闻言,脸色骤变,眼神隐含怒意。段少胤此番话,明显是暗指他唆使刺客行刺他一事。段少胤将其比喻猴子称王,说出畜生二字,令乐平君委实愤怒。他强忍情绪,瞥向季氏姐妹,仍以为自身掌握主导权,对方不过是垂死挣扎,争一口气。乐平君冷然道:“不若这样,段总兵,你便指点韩修骑射,不须较劲,这样总行了吧?” 段少胤见他不放弃,仍想支开他,心中不禁急了起来。 外头传来一阵喧嚣,段少胤喜不自胜,心想肯定是邢梦萦前来救援了。果不其然,仓卒间,婢女入内通传滇成王到来。 乐平君闻言登时变色,猛转过头,狠瞪了段少胤一眼。段少胤故作视而不见,看向一旁。不到片晌,大队人马已挤在门口。其中一名侍卫掀开帘子,滇成王和邢梦萦一前一后走入账中。众人见到王上亲临,忙着躬身作揖。滇成王环望四周,:“原来段总兵也在此。” 段少胤施礼道:“乐平君对星象有研究,方大人恰巧无暇,故让卑职领其千金,前来替乐平君指点一下。” 滇成王看向乐平君,甚是疑惑,问道:“你何时对星象有兴趣了?” 乐平君尴尬一笑,道:“不敢瞒父王,儿臣近日观星,发觉其中博大精深,故想精进充实自身。” 滇成王俨然不信,他瞥了季氏姐妹一眼,似是明白什么,道:“寡人记得方胥将这两姐妹赠与了段总兵,你若要研究好星象,务必好好善待。”此言甫出,段少胤身子剧震,登时心中一凉。滇成王明知季氏姐妹已归他,听闻乐平君此举,未加阻止,仅是让他善待两人,言下之意,便是睁一眼闭一眼。段少胤怒现于色,心中咒骂,无怪乎乐平君这般猖狂,原是滇成王宠溺纵容。 乐平君对滇成王所言,知晓一二,旋即露出笑容,道:“儿臣定当遵守,他日观星略有小成,必将两女奉还。”语毕,他斜眼瞥向段少胤,嘴角轻扬,彷佛宣告胜利。 这下段少胤按捺不住,慌了手脚,不知该如何是好。他看向邢梦萦,只见她还以微笑,并未采取任何动作。段少胤心想,难道连她也想不出法子吗?这下坏事了,若滇成王一走,季氏姐妹二人,定然无从逃脱。 便在此时,钱妍儿从滇成王探了头来。她双手负后,一脸从容,冉冉而至。她游目四顾,赞叹道:“想不到乐平君,竟这般懂得享受。帐内摆设,均是奢华,可想而知,府上定然有着稀世珍宝。我真想前去探往,一窥究竟。” 乐平君知她在暗讽糜烂奢华,虽感气愤,仍不动声色道:“钱大小姐这般雅致,若不嫌弃,冬猎过后,绝不托辞。” 钱妍儿道:“听闻乐平君对酒也有研究,不知可否让我见识一番?” 乐平君笑了笑道:“没问题,我定当摆设酒席,邀请钱行使一聚。咱们不醉不归,喝上三夜,不知意下如何?” 钱妍儿径自走入账内,找了张席位坐下,道:“正所谓,择日不如撞日,不若今晚我便与乐平君,好好切磋酒量。” 滇成王在旁,开怀道:“好,不愧是褚衣侯之女,行事洒脱,豪放不羁。若非寡人有其它事,定当奉陪。”旋即,他瞥向乐平君,道:“钱妍儿这般赏脸,你可要好好把握,不可轻忽怠慢。” 段少胤见他面色,似有别意。他沉吟思索,心念一闪,暗忖道,莫非滇成王以为钱妍儿对乐平君有意思,所以这般鼓励。一想到这,段少胤不禁苦笑,若滇成王知晓钱妍儿差点命丧乐平君之手,眼下恨不得杀他泄愤,不知有何感想。 钱妍儿笑道:“那我们便畅饮一番。”话犹未了,季冬梅已凑上前去,举起酒壶替钱妍儿斟酒。段少胤不禁讶然,一旁便有乐平君婢女,何以由她亲自斟酒? 正当段少胤纳闷之际,季冬梅玉手微动,酒液忽然洒出来,溅到钱妍儿身上。季冬梅娇躯剧震,登时惶恐道:“抱歉!” 钱妍儿不以为然道:“美人玉手,令人心醉,手拙之举,不过是天妒其貌,故开了个玩笑,无须在意。”她接过酒壶,再斟上一杯,递给季冬梅,道:“只是,惩罚还是要有,你自罚三杯,此事便算了。” 季冬梅点了点头,道:“阁下宽宏大量,冬梅诚心受罚。”两人互饮一杯,对视一眼,均露出笑容。众人见此两女,倾城美貌,绝美姿色,一时看得入神,帐内宛若一幅画,稍有动静,似会毁去这美景。 过了半晌,钱妍儿打算动作,忽闻一声碰地,她手中酒壶滑落。就在众人以为这不过意外,但见她忽地趴向桌子,面色红晕,惹人心痒难耐。 滇成王开玩笑道:“莫非是喝醉了?”帐内一阵笑声,大家均绽出笑颜,仅有邢梦萦仍抱持平静道:“王上,臣妾感觉不太对劲。” 滇成王被她这么一说,顿住笑声,看了过去。果不其然,钱妍儿发出呻吟,身子不断扭动,吐舌舔唇,模样诱人,彷佛春心动荡,不像酒醉之人。与此同时,另一侧的季冬梅,亦有些异状,开始抚摸身子,极其挑逗。 第83章 雨过天晴 滇成王发觉异状,立时喊道:“御医,过来瞧瞧,这两女怎么了。”滇成王贵为一国之君,行走各处,身后必带御医。不出一会,身为御医的李焕便走入账中,替两女把脉,诊断情况。 李焕皱起眉头,瞥向酒盅,闻了闻味道,旋又看向两女,沉吟思索。片刻,他长身而起,作揖道:“禀告王上,此二人双颊绯红,春心荡漾,似是中了春药。请容卑职将酒壶带回,以便检查。” 滇成王闻言,大惊道:“你是说她们喝下春药?”他转过头来,瞪向乐平君,怒容浮现,叱道:“你这家伙干了什么好事!” 乐平君心下甚慌,赶忙叩首,解释道:“儿臣不知为何这样。” 滇成王冷冷道:“这是你的营账,这酒也是你所准备的,如今你却跟寡人说,这一切不关你的事?” 乐平君顿时语塞,哑口无言。一旁段少胤见状,心有所思,一方面担忧两女,一方面不知所措。他瞥向邢梦萦,只见邢梦萦微点头,对他使过眼色。此时,段少胤才恍然大悟,一切均在她们筹划之下。 滇成王指着乐平君,正色道:“英雄好色,你平日放纵,寡人不怪你,可你竟用这般卑鄙手段,真教寡人看走眼了。” 乐平君哑然道:“这是误会,儿臣绝对没有下药。” 邢梦萦见乐平君想辩解,担心给他抓出破绽,干咳一声,兀自道:“王上,依臣妾所见,眼下应先将两人送去医治,以免迟了,酿出意外。” 滇成王点了点头,瞥向李焕,道:“这两人交由你医治,钱行使乃朱雀国贵宾,若有闪失,寡人定不轻饶。” 李焕惊慌道:“卑职遵旨,定不负王命,竭力以赴。” 邢梦萦虽见木已成舟,仍作肃容,吩咐宫婢妥善将两女带走,旋又转过头来,附耳与滇成王说了些话,令滇成王不作久留,以免乐平君狗急跳墙,落得麻烦。乐平君正想说话,却被邢梦萦打岔道:“王儿,你便在此省过,不可再令你父王担忧。”此语一出,封死去路,乐平君哑口失言,无从辩驳。待到众人离去,段少胤不敢多待,以免乐平君迁怒于他。他对乐平君稍作礼数,牵起季夏荷玉手,抽身而退。 段少胤心中砰砰跳,担忧乐平君会冲出帐,不敢逗留附近,直到百步许外,方才缓下来。他转过头来,语带责问,道:“你们策画下药一事,怎不先告诉我?” 季夏荷歉然道:“此事须由姐姐犯险,若事先告知段爷,怕段爷不肯答允,故擅作主张,隐瞒此事。” 段少胤叹道:“若一开始便知,忧虑自不可免,但细心一想,此乃高招,委实能令乐平君不再打你们主意。” 季夏荷道:“多谢段爷体谅。” 段少胤摇摇头,无奈道:“自始至终,除了带你们入账,我没做其他事。” 季夏荷惊道:“段爷切莫这么说,单是段爷肯找王后,已帮上我们许多,我们可是很感激段爷。” 段少胤见她楚楚动人,我见犹怜,不禁一时兴起,调侃道:“好,既然你这般说,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今晚便由你侍寝。”他当然是随口说说,不是真心要让季夏荷陪自己,只是方才被蒙在鼓里,想要小小报复一下。 季夏荷俏脸一红,粉颈染上红晕,抿唇道:“段爷既开口,我自是遵从。只是,姐姐方才服药送去御医那儿,我想等她回来,以免对不住她。” 段少胤听她提起季冬梅,顿时一怔,想起正事,忙道:“对了,她喝下那春药,没什么事吧?” 季夏荷眼波如水,甜甜一笑,得意道:“姐姐用药很厉害,绝不会出岔子。只是,为骗取御医信任,自是不能太随意。我猜大概休息一阵子,便会恢复了。” 段少胤忧心忡忡道:“你先去见她,我去找一下白子岚,商谈后续之事。若我晚归,你们便先就寝,别等我回来了。” 段少胤送走季夏荷,便侧身西走,前往白子岚营账,段少胤见帐内火光摇曳,心中欣喜,赶忙入内。帐内传来龙涎香的香气,白子岚端坐席上,正襟敛容,似是早知段少胤会来到。他抬起头来,道:“请坐。” 段少胤被他气势所慑,顿时语塞,听令坐下。他先喝了口茶,缓过心神,过了半晌,开口道:“乐平君中计了,事情很顺利。” 白子岚瞧他一眼,轻叹口气道:“你可明白,我救了你一命?” 段少胤心中大定,欣然道:“你何止救了我,你还救了她们两人。” 白子岚挥了挥手道:“我不是说这事。” 段少胤心中一凛,直觉不对劲,问道:“那是何事?” 白子岚从怀中取出一只染血羽扇,递给了他,沉声道:“你可有印象吗?” 段少胤瞧了一眼,惊呼道:“这是方大人的羽扇!”上头血迹斑斑,可怕骇人,段少胤不禁倒吸一口气。 白子岚道:“稍早不久,乐平君假传旨意,唤方胥去外头替王上观星。待他一去,便派刺客伏击他。此外,还在现场伪造血书,让人以为是你下的手。” 段少胤惊道:“他想陷害我?” 白子岚点头道:“你带季氏姐妹去乐平君帐内,而方胥当天便惨死,旁人定认为你对方胥答允乐平君一事,心生不满,故下手杀人。” 段少胤为之愕然,诧异半晌。若真如白子岚所述,那此计委实够狠,而且行凶动机明显不已,旁人定会相信。他惊恐道:“等等,方大人伤势如何?” 白子岚平静道:“身中数刀,当场气绝。” 段少胤闻言,脸上再无半点血色,又惊又怒道:“不,都是我害了他。” 白子岚见他自责,不予安慰,反而笑道:“他虽死了,但亦没死。他知晓陷害乐平君之计,故滇成王传旨让他观星,他起了疑心,便命人佯装他赴约。他替那人稍作易容,搭配薄雪片片,刺客没有发觉,以为将其杀了。” 第84章 雨过天晴2 段少胤双目一亮,欣喜若狂道:“他还活着?” 白子岚摇摇头道:“不,他死了。在旁人看来,他已死了。” 段少胤被搞胡涂了,问道:“什么意思?” 白子岚笑道:“我打算乘此机会,让方胥诈死,令乐平君难辞其罪。本来,你若被诬陷杀了方胥,合情合理。可如今你带走季氏姐妹,便再无理由杀方胥。反之,在旁人眼里,便会认定乐平君迁怒方胥,故将其杀死。” 段少胤心头剧震,诧异万分。他已觉得乐平君这招借刀杀人,十分巧妙,但比起白子岚这顺水推舟,将计就计,更是略胜一筹,让人毫无察觉。 虽已不是第一次了,但段少胤仍感到万幸,身旁有贵人相助,否则以他单人之力,宛若蚍蜉撼树,螳臂当车。稍作调适之后,段少胤问道:“那方大人怎办?” 白子岚道:“我会帮他安置好,你无须担心。虽然可惜,但他若不死,乐平君势必不肯罢休。” 段少胤问道:“我能与他相见吗?” 白子岚瞧他一眼道:“我本想让他直接走,以免夜长梦多。不过,我担忧他没跟那两姐妹道别,她们会难以释怀,进而误了大事。我已安排好了,迟些时间我会让他去和你们道别。此为机密,不可传于他耳。” 段少胤点头道:“我明白了。” 白子岚看着他,叹道:“唉,你务必谨慎行事。虽你不肯跟随我,但因你介入,导致他们损失不少。若你能安然度过冬猎,返回雪泉关,定要珍惜。倘若滇成王改日传你入宫,你定要推迟,绝不可前往。否则,那是有去无回。” 段少胤道:“你对我的好,我谨记在心。” 白子岚微微一笑,道:“谁让你是我朋友,我不帮你,还能帮谁?” 段少胤双目灼灼,坚定道:“若你日后有难,我定相助,绝不二话。”此话甫出,段少胤立时后悔,他忽地想起,倘若白子岚命他起兵造反,那该如何是好。所幸白子岚瞧他一眼,只是淡然微笑,并无作声。两人互敬一杯酒之后,段少胤转身离去。 段少胤今日虽无所为,但诸事连起,令他忐忑不安,直至见过白子岚,了解来龙去脉,方才如释重负,缓下心来。 天色已暗,营寨中除了巡逻卫兵,已无白昼嘻笑声。正当他返回营账之际,不远处见灯火通明,一时兴起,悄然走去,靠至帐篷旁偷听。 里头传来季氏姐妹声音,莺声燕语,令人悦耳。与她们相识数日,容貌上虽无太大区别,但声音却有差异。季冬梅声线柔和,温婉典雅,季夏荷声线甜美,清脆如铃,两者虽风格迥异,均令人倾心。 段少胤仔细聆听,听闻季夏荷轻笑一声,道:“段爷真好骗,我们姐妹俩,装装柔弱模样,就惹他怜爱,甚至不惜得罪乐平君。” 季冬梅道:“那还不是我演技好,他才会上当吗?他还真以为立了几个功,我们姐妹便将他当成英雄,愿意献身于他。若非干爹要求,我们才不肯屈就。” 季夏荷附和道:“就是说呀,干爹也不知怎么了,竟要我们去讨好他。要不是看在干爹面子上,就是拿把刀子架在我脖子上,我都不愿意。” 季冬梅道:“唉,他毕竟是总兵,手握兵权,还有些价值。若能早日骗他加入白将军麾下,那我们亦能解脱了。” 帐外的段少胤听闻这些话,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恨不得冲入,将她们各赏两大巴掌,使她们不敢再说话。不过,他转念一想,虽这几人骗他,但关于太子和乐平君害他一事,千真万确,方胥委实帮了他。不看僧面亦看佛面,想起方胥,段少胤勉强抑住情绪。 段少胤稍作缓息,故意在外踱步,弄出声响,令她们注意到。旋即,他故作镇定掀开帘布,走了进来。 季氏姐妹见着他,笑靥如花,轻挪玉步,迎了过来。季冬梅柔声道:“段爷,你终于回来了,我们等你就寝呢!” 段少胤瞧她温顺模样,若方才未在帐外偷听,现在怕是喜不自胜,将两人拥抱在怀中了吧?他暗自叹口气,旋又摆出正容,道:“今日,你们表现很好,乐平君已受惩罚,短期间内,暂且不会打你们主意了。” 季夏荷甜甜一笑道:“这都是托了段爷的福。” 段少胤故意别过眼神道:“此事因我而起,实属委屈你们了。倘若你们两人继续跟在我身旁,终有一日,必遭横祸。明日,我便会告知白子岚此事,他会派人接你们走。” 季夏荷惊道:“段爷为何要赶我们走?”段少胤见她可怜模样,稍作心软,旋又想起方才之事,叹了口气,道:“总之,此事已定了。”为免面对她们,他打算倒头就睡,避开言语。便在这时,季冬梅拉住了他,轻声道:“段爷,若你要让我们两人离开,我们不反对。只是,有件事想问段爷。” 段少胤问道:“有什么事?” 季冬梅媚笑道:“段爷,不知你可知晓皮影戏?这是一种利用影子,搭配声音的一种技艺。” 段少胤正想问说,为何突然提起此事,倏忽间,他心念一闪,发觉了什么。段少胤瞪大眼睛,瞧着季冬梅,只见她拂起袖子,掩嘴一笑。段少胤恍然道:“你们早知我在外头了?”此言甫出,两姐妹哑然失笑。季冬梅道:“段爷,你身板端正,气宇轩昂,即便看着剪影,亦能认出来。” 段少胤道:“那你们方才所言,均是骗我?” 季冬梅俏脸一红,抿唇道:“常言道,君子行得正,坐得直,不欺屋漏。若段爷不偷听,何来上当之由?” 段少胤感到又好气又好笑,看着两人可爱模样,直摇着头,拿她们没辄。季夏荷露出笑容,道:“若段爷不快,我们姐妹任凭处置。”这般绝色美女,说出这话,教哪个男人能不心动。 第85章 太子巩权 季冬梅喜孜孜道:“段爷,让我们服侍你好吗?” 段少胤笑道:“罢了,你若在唇上涂毒,我岂非死得冤枉了。”季冬梅见他翻起旧帐,又窘又喜,横他一眼。此时,段少胤忽地道:“对了,你方才中了春药,身子还好吧?” 季冬梅道:“劳烦段爷费心了,不成大碍。我下药之前,已有斟酌。再者,方才御医替我开了药方子,确认无事,才肯让我回帐。” 段少胤道:“你可真把我吓坏了。” 季冬梅瞧段少胤一脸担忧,关心她安危,不禁芳心窃喜,面泛酡红。她嫣然一笑道:“让段爷受惊了。” 段少胤默然半晌,见她安然无恙,顿时放下心来,可想起方胥诈死一事,旋又慨然不已。 翌日,段少胤前往广场,众将士坐在篝火旁用膳。霜过天晴,地上雪消,却融不了人心畏寒,周围一片肃然之气,教人噤声。 段少胤稍作询问,才知方胥遭害一事,早已传遍整个营寨。虽他官位不高,但死于营寨外不远处,以致人心惶惶,不寒而栗。不光如此,因他之死,滇成王下令,彻查周围,昼警暮巡,若有怠慢情事,拖至广场立斩无赦,引以为戒。 严廷看见段少胤,从前方走来。段少胤心下一惊,知避无可避,只得硬着头皮,上前打声招呼。他想起初见严廷,被他责问,若非方胥解围,当下真不知所措。 原以为会被刁难,孰料严廷瞧他一眼,竟露出哀叹之色,道:“方胥之死你没必要耿耿于怀,生死有命,长短取决于上天罢了。” 段少胤为之一怔,道:“段某明白。” 严廷轻叹口气,道:“话虽如此,人人都知道方胥之死跟你有关。若非那两女被你强行带走,乐平君也不至于迁怒方胥。只是追根究柢,你也不过是想救她们,真正罪魁祸首依旧是乐平君,你若担下此罪,未免对你太过苛刻。” 段少胤心中一惊,没料到他毫不避讳对乐平君所作所为进行指责。段少胤皱起眉道:“严将军言之过早,尚未查定怎能说是乐平君所为?” 严廷泛起微笑,道:“你不用担心我,我已年华老去,倘若乐平君要挟怨报复,大不了我把这条老命赔给他便是了。” 段少胤慌张道:“严将军乃中流砥柱,怎能轻言一死?” 严廷长吁一口气,面色忽沉道:“方胥与我交情甚好,他看人一向很准,你是个好人,不该命丧于此。倘若你真对他有所愧疚,那便好好活下去。你如今身为总兵,肩负抵御外敌之责,至关重要,切勿因小人妒忌,搞得身败名裂。” 段少胤心中一凛,道:“严将军一席话,段某定当长记于心。” 严廷拍了拍他肩,道:“好,你记得便好。返回雪泉关,替我向袁阔天打声招呼,我很久没见他了。”语毕,段少胤尚未答他,他已缓步离去。段少胤见他身影沧桑落寞,想必方胥死讯,定令他难受。但是,诈死一事,亦是为了让其活下去,若严廷日后知晓,定能明白苦衷吧? 正当段少胤思索之际,白子岚忽地出现,伫立在旁,道:“你无须歉疚,方胥之事乃我定夺,与你无关,你不说破此事对彼此都好。” 段少胤轻叹口气,道:“我明白。” 白子岚远眺前方,先是摇头,旋又沉下脸,冷然道:“你可知晓今日,太子派人找滇成王,说要求赐婚,将乃妹下嫁于他底下家将关慎。” 段少胤为之愕然,皱眉道:“为何这般唐突?” 白子岚与他对视一眼,使过眼色,段少胤立时明白,两人转移阵地,前去白子岚帐中,避人耳目。 帐内,白子岚双手负后,面色严肃,道:“事实上,这三人参与冬猎均有所图。太子为求联姻,巩固势力,乐平君与别国来使合作,商贸往来,至于那雍山君,直截了当,他是买凶 杀人。” 段少胤惊道:“他要杀何人?” 白子岚道:“谁都可以,只要威胁到他。他训练一批精兵,埋伏在外,伺机而动。雍山君向来着重军事,这批精兵,绝非乐平君刺客,这般好打发。昨日我派伍然去夜巡,恰巧碰到他们,受了重伤。” 段少胤讶然道:“滇成王知晓此事吗?” 白子岚摇摇头,叹道:“这群精兵十分厉害,训练有素,我很难追查其源头。若我将此事禀告给滇成王,到时雍山君调兵离去,我扑了个空,那就犯了欺君之罪。” 段少胤担忧道:“这批人竟这般可怕,你须谨慎小心。” 白子岚道:“这我倒不担心。比起他们,我更在意太子。他若让关慎娶了乃妹,关系甚大。一来可利用她牵制我,二来可巩固他势力。” 段少胤问道:“那你打算如何做?” 白子岚眼神闪出厉芒,语气冷峻,道:“我就是把他阉了,亦不能让他成婚。虽迟早会除他,但循序渐进,不急一时。可他这般对付我,我若不反击,恐怕一棋之差全盘均负。” 段少胤道:“我能帮上忙吗?” 白子岚笑了笑,道:“虽然我不想劳烦你,但若有你协助,如虎添翼。你要明白,对付太子不可明攻,必须暗处着手才能见效。” 段少胤问道:“我该如何做?” 白子岚拣起毛笔,取出磨砚,挥笔书写,将一张纸放入锦囊。白子岚提起锦囊,交付给段少胤,道:“将这交给她们。” 段少胤将锦囊让入怀中,虽未阅过,但他推测上面字迹,八成与先前一样,暗藏玄机,寻常人找不出异状。段少胤道:“我这便回去。” 白子岚道:“凡事小心。” 段少胤稍点过头,往帐外离去。此事至关重要,他不敢拖沓,急忙返帐。来道营账旁,他竟惊见耿行锋,心下甚喜,走上前道:“大哥,你好多了吗?” 耿行锋见到他,欣然道:“这点小伤,不碍事。” 第86章 触底反弹 段少胤低声道:“大哥不是要佯装重伤吗?” 耿行锋握住他肩膀,叹道:“我听闻方大人的事了,这事闹得很大,你虽未亲手杀他,但他却因你而死。听闻乐平君如此歹毒,我哪还坐得住。” 段少胤歉疚道:“是我不好,连累大哥了。” 耿行锋露出苦笑,道:“说什么傻话,你既叫我大哥,我怎能不管你?对了,你还是先安抚她们好了。”耿行锋稍作交代几句,拍了拍他的肩,缓步离去。 段少胤噤入账内,两女已哭成泪人儿,双目泛红,哽咽啜泣,教人于心不忍。段少胤正要开口,季冬梅扑了上来,晶莹泪珠,滚滚滑落,如串线珍珠散落一地。 片刻,季夏荷身子往上挪移,轻靠他肩,乌黑水亮的秀发垂下,香气扑鼻而来。季夏荷附耳道:“段爷,我们知道干爹未死。”段少胤惊讶之下,正想问话,却被季夏荷紧搂,不肯放手。一旁季冬梅续道:“外头有乐平君的人,他们正在偷听。我们现在演得越是伤心,他们越容易松懈。” 段少胤往外瞥去,果然见到几个人影晃动。他恍然大悟,低声道:“对了,我要请你帮我看封信。” 不知为何,一旁季夏荷玩心大起,轻吹一口气,啮他耳朵,极尽挑逗。段少胤慌张看向四周,所幸外头之人,只能闻其声,无法见其事。季夏荷轻笑道:“段爷,你心跳好快。” 段少胤皱起眉头,如此美人拥入怀中,不心动才有鬼。苦笑道:“锦囊在我胸口,你先离开些,不然拿不出来。” 季夏荷轻撇过头,偎在他肩上,侧目看向他,媚眼如丝,深情款款,道:“段爷不必这么麻烦。”言罢,她伸出玉手,探入段少胤怀中。 段少胤正色道:“帮我看上面写什么。” 季夏荷鼓起脸颊,不依道:“段爷上次吻姐姐令我忌妒不已,莫非段爷看不上夏荷,不肯许给一吻?” 段少胤暗自叫苦,上次分明是季冬梅主动,怎能怪自己呢?再者,她们二人虽个性不同,但同一张外貌,俱是美若天仙,无论吻谁,根本没差。段少胤见她迟迟不放手,无奈之下,伸手抬起她下巴,在唇上重吻一口。 段少胤退后少许,调侃道:“你这嘴里该不会有毒吧?” 季夏荷笑吟吟道:“段爷放心,我不擅下毒,顶多只是偷藏刀片将对方舌头割下。” 段少胤为之色变,瞠大双目,一脸惊恐。不知何时,季冬梅亦扶上他身子,轻声细语道:“别担心,我们两姐妹绝不会对付段爷。” 段少胤道:“你们说话真假难辨,我要如何区别?” 两姐妹闻言,噗哧一阵娇笑,却又担心被外面听出端倪,连忙接上啜泣声,用以掩饰。季冬梅轻咬段少胤的耳朵, 柔声细语道:“段爷必须配合我们,演足这出戏,方能教他们安心离去。” 段少胤还搞不清状况,季夏荷已酝酿情绪,纵声大哭,嘶喊道:“干爹死了,我们也不想活了。” 段少胤沉思半晌,才发觉这是演技,赶忙配合道:“你们千万别寻死,你们正值年华,若方大人见你们这样,他在九泉之下,也无法安宁。” 季夏荷吸了吸鼻子,哽咽道:“段爷,求你成全我们吧!” 段少胤眉头一皱,有些词穷,不知要接什么话才好。倏忽间,他心念一闪,道:“这不可成,方大人已将你们交托于我,便是我的女人了。我若未答允,绝不许你们死。我知你们难过,不若这样,今晚我陪在你们身旁,哪儿都不去。” 季夏荷扯住段少胤衣襟,将他往下一拉,压在自己温香软玉的娇躯上,旋即发出呻吟道:“段爷不要,求你不要这么做。”段少胤大感头疼,自己什么都没干,听起来却像是强逼良女。 片刻,段少胤溜目四顾,瞥向一旁,外头人影丝毫不减。 便在此时,人影倏地一哄而散,全数消失,正当他纳闷之际,帘布被掀开,只见袁小翎伫立帐外。 袁小翎看着他,道:“王后有旨,要二哥去见她。”她目光移下,见到段少胤将季夏荷压在席上,俏脸微红,旋又射出怒色,不悦道:“我去禀告王后,二哥可能要迟些。” 段少胤如哑子吃黄莲,有苦道不出,他猛然起身,道:“不用了,我这便去。”袁小翎侧过身子,故作不理睬他,径自离去。后方季氏姐妹,掩嘴一笑,如隔岸观火,事不关己,段少胤瞥她们一眼,摇头叹气。 一路上,袁小翎快步走前,不与他并肩而行,更不说半句话,纵使段少胤想搭话,她也闻而不理。很快地,在这尴尬氛围下,两人来到王后营账。 袁小翎神态冷淡,作揖道:“启禀王后,段总兵带来了。”不等邢梦萦回话,袁小翎兀自退开,临走之前,她还瞪了段少胤一眼。 邢梦萦秀眉轻蹙,问道:“你得罪了她?” 段少胤懊悔道:“若王后不再追问此事,那便是皆大欢喜。” 邢梦萦微微一笑,道:“好吧,那哀家便不予追究了。此次请你前来,其实是有要事请你帮忙,不过说在前头,此事哀家并非当事人,即便你不愿意去做,哀家也无损失。” 段少胤想起先前教悔,道:“莫非王后想故意装作不在乎,这样一来,卑职便不敢乱开条件?” 邢梦萦嫣然一笑,道:“你这谈判学得倒是很快。哀家直说了,此事关乎祈泉,太子想娶她过门。” 段少胤大惊失色,道:“太子不是才请王上赐婚给关慎吗?” 邢梦萦不以为然道:“太子目的是巩固势力,扩张地盘,这种政治联姻,自是越多越好。他请王上赐婚关慎,还可拉拢人心,委实高招。他底下的人若能攀上名家之女,肯定更效忠于他。” 段少胤问道:“滇成王答允了吗?” 邢梦萦道:“白婉乃紫衣侯之女,出身名门,滇成王对此,不敢轻忽大意,尚未答他。单就结论而言,若未当面拒绝,便可再议,对太子较为有利。” 第87章 美人恩重 段少胤问道:“泉夫人意下如何?” 邢梦萦露出苦笑,道:“若她答允,哀家用得着来找你吗?” 段少胤面色为难,道:“王后要卑职怎么做?” 邢梦萦道:“若是祈泉一事那也罢了,但这事关乎白婉终生大事,哀家不信白子岚不打算采取任何行动。方才有人通知哀家,你与他相见,定是为此吧?” 段少胤心叫不妙,故意道:“王后误会了,今早方大人之死传遍营账,白将军知道我与方大人关系不错,所以才在言语上安慰我一番。” 邢梦萦莞尔一笑,道:“你不必骗哀家了,哀家很清楚他的作风。你尽管放心好了,哀家现今与你同乘一艘船,就算不顾你的性命,哀家总得顾着自己。覆巢之下无完卵,哀家还是明白的。” 段少胤岔开话题,道:“王后尚未说,卑职该如何做。” 邢梦萦柔声道:“懂得避重就轻,你委实成长不少。不瞒你说,哀家并不知白子岚有何想法,也不打算追问你,迫你为难。你只须转告他,若有帮上忙之处,告知哀家一声便可。” 段少胤半信半疑,皱眉道:“泉夫人,真对王后这般重要?” 邢梦萦微微一笑,道:“她与你相同,并无害人之心。你若长年待在宫中,便会知道善良、正直和诚信有多可贵。” 段少胤道:“卑职受教了。” 邢梦萦想起什么,道:“虽我不清楚你们有何打算,但若要杀了关慎,你大可不必歉疚。他与潘兴一样,均是狡诈恶徒。” 段少胤惊道:“难道白子岚会杀了他?” 邢梦萦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倘若纵放他一命,难保太子不会施以苦肉计,迫求王上答应此婚事。” 段少胤道:“难道太子身旁均是此等卑鄙小人?” 邢梦萦露出苦笑,轻叹道:“这些将士刚入军中,起初怀抱壮志,满腔热血。无奈加入太子 党之后,享受奢华。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须记住,永远别挑战人性。” 段少胤心有戚戚焉,道:“卑职明白了。” 邢梦萦道:“好了,哀家话已至此,便不打扰你忙了。”她长身而起,走下台阶,来到他身旁,道:“哀家不愿见她伤心,你可明白?”语毕,她走了出去。 刑梦萦前脚刚走,袁小翎后脚便跟了进来。她瞥了段少胤一眼,脸上表情有些不悦。段少胤走上前道:“我虽不能解释原由,但我向你保证,真不是你心中所想。” 袁小翎噘起小嘴,道:“二哥要与谁好,我怎敢有意见。” 段少胤知她闹别扭,道:“唉,你不信二哥吗?” 袁小翎横他一眼,没好气道:“倘若今日换作是你,我与男人同床共枕,你会怎么想?”说完瞬间,她双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 段少胤道:“总之,我与她们清白。” 袁小翎问道:“难道二哥敢说,你没对她们动心?”段少胤闻言,登时色变,心中有愧,垂下头来。如此美人相伴,若说不动心,那肯定骗人。袁小翎闹起别扭,道:“不光如此,你明明答应要陪我,为何弃约?你这样,我怎能相信你。” 段少胤想起初来乍到,他们曾勾过尾指,做过约定。段少胤皱眉道:“我本是想约你出来,只是碍于近来诸事繁多,难以抽身。再者,知晓那秘密之后,亦希望你多与王后相处。” 袁小翎娇躯微震,侧过头去,道:“二哥知道了?” 段少胤道:“她待你好吗?” 袁小翎面色复杂,道:“王后待我很好,但老实说,毕竟初识不久,即便那件事正确无误,我一时之间,亦不知如何面对。” 段少胤道:“别想这么多了。若她待你不好,你再跟我说。你放心,我不会把你就这样交给她。冬猎之后,我们依然回去。” 袁小翎眼睛一亮,道:“真的吗?” 段少胤点头道:“你瞧瞧,你与我相伴多年,季氏姐妹不过数日,不管怎么说,应是她们妒忌你,而非你吃醋。” 袁小翎鼓起脸颊,道:“但你看待我,只是兄妹之情,对她们不同。” 段少胤笑了笑,一把将她抱过来,在她唇上轻吻,旋又拉开寸许,道:“如果只是兄妹,会这么做吗?”袁小翎顿时玉颊烧霞,红晕爬上颈子。段少胤想起正事,稍作谈话,便转身离去。 段少胤甫走十来步,便见白婉走来。她双目微红,好似哭过。她抿唇道:“你是我哥的挚友,你老实告诉我,他是否肯救我?” 段少胤皱眉道:“不过是嫁人,未免言重了。” 白婉怒道:“好呀,那你去嫁给他呀!要我嫁给他,不如杀了我。我知道,这是政治联姻,但我总得甘愿吧?” 段少胤暗忖道,若两情相悦,哪还称得上政治联姻吗?当然,他没笨到在这时火上加油,自找麻烦。段少胤道:“别想这么多了。” 白婉凄然道:“你勿骗我,我见着你从我哥帐中走出。他定是有计策,可以救我出去对吧?我不求细节,只要你告诉我,他是否肯救我便好。” 段少胤暗自叫苦,不知该不该说。此时,偕同白婉而来的伍然,猛然摇头,对他使过眼色。段少胤明白他意思,道:“我真不知道。他找我过去,只是叙旧,顺便谈了方大人的后事。” 白婉瞪他一眼,道:“你骗人!” 段少胤顿了顿,面有难色,道:“我为何要骗你?” 白婉瞧他打死不认,气得俏脸发白,道:“好,如果王上下旨要我嫁那人,我就告诉他,我要嫁你为妻!” 段少胤大感头疼,道:“你这又何苦呢?” 白婉冷哼一声,道:“若你不想被我缠上,亦或得罪太子,那你现在最好起身,赶快去问他,要怎样才能让我不嫁人。”话音刚落,她便头也不回,转身离去。 伍然见她离开,走上前道:“段总兵,幸好你没说。” 第88章 营外血战 段少胤叹道:“为何白子岚不说出来呢?” 伍然无奈道:“你切莫怪白将军,这亦是为了她好。若她得知自己必然获救,那心情肯定有所不同。这样恐怕会让太子起疑,打草惊蛇。” 段少胤皱眉道:“可这样一来,我便遭鱼池之殃。” 伍然耸了耸肩,道:“段总兵,此事确实难为你了。不过想要扳倒太子,那就绝不能贸然行事,教人看出破绽。”他将锦囊塞入段少胤手中,道:“这是白将军所托,还请收好。” 段少胤接过锦囊,忽地道:“对了,听说你负伤了,没什么大碍吧?” 伍然道:“只是皮外伤。”旋即,他皱下眉头,凑上前来,低声道:“这批刺客很厉害,非同小可。倘若段总兵碰上他们,定要小心。” 段少胤点头道:“我明白了。”两人稍作寒暄,施了个礼,各自分开。 段少胤回到帐内,将锦囊交给季冬梅。季冬梅打开锦囊,阅览字条。片刻,她娓娓道出。原来,太子为取悦滇成王,所以特去请人从邻国运珍宝而来,近日已抵荆鹿。他交给段少胤的任务,便是去截住这些商贸旅队,偷龙转凤,陷害太子。 段少胤问道:“何时出发?” 季冬梅迟疑一下,道:“近来因干爹死讯,戒备森严,恐不便出门。” 段少胤沉思半晌,想起邢梦萦,道:“我可以找王后。” 季冬梅点头道:“若有王后相助或许可行。白将军也说了,太子为防万一,特请关慎前去护卫。还请段爷乘此机会杀了关慎,永绝后患。”段少胤心中一惊,果然如邢梦萦所料,杀了关慎,委实是计策之一。 段少胤应诺道:“我明白了。”他顿了顿,皱眉道:“对了,为什么他要把字条分开传给你?” 季冬梅微微一笑,道:“倘若字条落入他人手中,暗语恰巧被破解,对方仅能了解一半内容,不至于被人将计就计。” 段少胤赞叹道:“他真是谨慎行事。” 季冬梅轻轻一笑,道:“若非如此,怎会让太子等人,抓不到他破绽。” 段少胤想了想,卸下武装,躺在柔软毯子上,道:“好吧,明早便出发,今日早些睡去,养精蓄锐。”一旁季夏荷扑了上来,朱唇轻启,秋波闪动,道:“段爷,你怎能背信呢?” 段少胤纳闷道:“我何时违背承诺了?” 季夏荷嘴角微扬,笑声清脆如铃,道:“段爷,你忘了吗?稍早之前,你说过我们是你的女人,今晚要陪我们。” 段少胤大惊道:“那不是演戏吗?” 季夏荷伸出纤手,抵住他的唇,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段少胤双手一摊,道:“我本来就不是君子。再者,你们说要我相伴,我现在躺在这儿睡觉,不正是陪你们吗?” 季夏荷双颊一红,知他故意避重就轻,不依道:“女人总得有矜持,为何段爷如此苛求,非得迫我们道破呢?” 段少胤张开双臂,将她们搂入怀中,左拥右抱,沉声道:“你们令我动心,这我不反驳,但明日一战,至关重要。” 季冬梅道:“夏荷跟段爷说笑,你别介意。” 段少胤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对了,方大人诈死,倘若冬猎结束,你们是要回观月楼吗?” 季冬梅笑了笑,道:“若段爷不嫌弃我们,我们愿跟随段爷。” 段少胤苦笑道:“雪泉关可没这么繁华。” 季冬梅微微一笑,道:“只要有段爷在,那便足矣了。”她伸出手来,取过一只酒盅递上,道:“这是药酒,可固本培元。” 段少胤捉弄道:“可是,若这是春药,那我该怎办?”季冬梅闻言,脸上绯红,抿起樱唇,伸手捶向他胸膛。三人打闹一会,段少胤喝下药酒仰头睡去,等待明日出营。 隔日一早,他去晋见邢梦萦,获取旨令,偕同伍然出营。两人快马加鞭,奔驰到一处小山坡上,勒马停定。伍然取出号角,吹了一口,附近树林,窜出三百人,个个全副武装,配剑持弓。 伍然指着下方,沉声道:“根据情报,那群商队会路过这里。” 段少胤观察地势,道:“用油沾布,制出火矢,从高处向下一射,可见奇效。商队之中,必有丝绸帛布,一经点燃,马车焚毁,军心大乱。” 不等伍然答话,后方窜出一道人影,段少胤回头一瞧,只见钱妍儿乘马,朝他这儿驰来。她坚定道:“这可不成,白将军答允我,要把里头珍宝分我,若经你这般乱烧,弄坏了怎办?” 段少胤皱眉道:“你怎么会来?” 钱妍儿微微一笑,使过眼色,往一旁驰去。段少胤虽感纳闷,仍跟上前去。两人并肩而行,距离原处百步,钱妍儿方才开口道:“今日之事,白将军找我协助。你应该明白,我流着商人之血,便不做亏本买卖。” 段少胤道:“为何他会找你?” 钱妍儿解释道:“白将军命你杀人抢劫,再派人运送马车。那些人可充当护卫,但不能假冒商人。我这儿有一批商人,可鱼目混珠。” 段少胤疑惑道:“他们可靠吗?” 钱妍儿笑了笑,道:“你放心,我定有把握。再者,撇开这不说,白将军担忧此为调虎离山之计,故让我检验马车上珍宝真伪。” 段少胤道:“等等会有血战,你退远些,切勿靠近,免得被波及。” 钱妍儿不以为然道:“你若关心我安危,那日我喝下春药,怎不见你来?你可知我在帐中等候多时,依然不见你慰问吗?” 段少胤面露难色,不知如何回应。于情于理,钱妍儿这般牺牲,对她施以关心,一点不为过。只是,事出突然,他来回奔波,故忘了此事。 段少胤歉然道:“抱歉,是我疏忽了。” 钱妍儿道:“也罢,你与我非亲非故,仅有一吻之缘,这般狠心我很理解。”段少胤想起那日吻别,不禁心中一动。钱妍儿见他模样,笑道:“怎么,后悔了吗?若你当时来探望我,或许有机会。” 第89章 营外血战2 段少胤干咳一声,道:“若没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钱妍儿笑道:“祝你顺利。” 两人分别,段少胤驭马归来。他摊开帛图,再次确认周遭地势。稍作布署,他与伍然退入树林,闭目养神,伺机而动。 良久,日上三竿,不远处忽闻马嘶。经探子通报,商队已至。段少胤睁开双目,低喝一声,振起精神。眼前乃陡坡,若疾驰而下,掌握不佳,必然延宕,故段少胤面容肃穆,纵身上马,率数十精骑,绕路而下。伍然待在上方,指挥弓箭手就定位,举弓拉弦。前方另一处山坡,亦有伏兵,双方透过旗子,下达命令。 不到一会,商队行驶道路之上,甫至弓箭着落点,伍然便大喝一声,命人放箭。霎那间,箭如雨下,底下众人,避无可避。一轮射箭完了,伍然挥舞大旗,命众人执剑,冲下山坡。 若要减少损伤,定然续箭,消磨敌方实力。可是,若真如此,便易让人乘此机会躲入树林。此次任务,主要是歼灭敌人,自身伤亡次要,断不能放出活口。段少胤瞧见对方中箭,兵马顿时混乱,他率众人冲出来,杀个措手不及。 对方毕竟是太子派来之人,受过训练,起初虽慌乱,很快便执剑反击,一时刀光剑影,杀气翻腾。段少胤深知此等游击战,破军之要,乃擒贼先擒王,若斩掉关慎,敌人便不攻自破。 段少胤拉起缰绳,乘着绝影,举起凌云枪,杀入敌阵。他一边杀敌,一边找寻关慎位置。由于是几百人碰撞,人数不多,他很快便发现其踪影。 段少胤双脚一夹,绝影奔前,冲向关慎。关慎见来人是段少胤,不敢大意,松开缰绳,两手持枪,往他身上一挥。 段少胤马上枪战,乃是其拿手好戏,轻易便闪过这击。他旋身一抵,凌云枪由他手中倏然刺出,看似攻击关慎胸膛,实则落点稍低,斜掠其下方。关慎虽感讶然,仍反手一挑,挡下这枪。段少胤策马回来,稍作冲刺,迎面袭来。他转动凌云枪,旋转突刺,枪锋带起劲风,冰冷透骨,教人骇然。 关慎在战场之上,却从未见过如此凌厉枪法,不禁气势骤弱,仅守不攻,担忧段少胤的枪尖会贯入其身。若是五年前,他初上战场,或许仍可一战,但如今他纵情酒色,枪法早已生疏,对付小贼无妨,遇上段少胤此等猛将,定当败阵。 段少胤知他胆怯,并非以退为进,故放胆攻击。他枪法变幻莫测,神化无穷,关慎节节败退,冷汗直流。关慎眼见自身双手颤抖,心生畏惧,心念一闪,竟掉头离去。他大喝一声,命人挡在段少胤前方,不让其冲锋追上。段少胤怎会让他逃跑,挥舞手中长枪,将拦阻之人全数击倒,关慎乘机拉开距离,已至百步远。 段少胤挥枪刺入一名敌方士兵,将他手中长弓夺了过来,拉紧弓弦,瞄准前方。咻地一声,箭矢飞出,射在马下腹。一阵马厮,关慎摔马而下,模样狼狈。 纵使有段距离,但段少胤乘马,占了优势。不出半晌,便至关慎身旁。关慎踉跄几步,正想求饶,段少胤策马掠过,寒芒猛起,长枪一劈,血溅满地,他当场死亡。 段少胤坐在马上,俯视关慎尸身,露出怜悯之色。方才双枪交击,他发觉关慎枪术尚可,技巧也算娴熟,无奈力不从心,劲道欠佳,显然是沉溺声色,身子渐虚,双目跟不上手,武人直觉一概失去。 倘若以往,他定当割下首级,悬挂马旁,以此威吓,令敌方士兵丧胆,可段少胤这次仅轻叹口气,留他全尸,策马返回战场。 士兵群龙无首,遭前后夹攻,不出一会,全军覆没,无人生还。躲在不远处的钱妍儿,瞧大局已定,策马而至,来到段少胤身旁,道:“想不到段总兵骑射 精湛,刀法了得,马上枪术更是一绝。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些人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 段少胤眉头轻蹙,担心她问更深入之事,岔开话题,道:“时间宝贵,你还是先去鉴定物品,免得出了差错。”言罢,他驭马离去。 众人忙一下午,处理地上尸体,换上衣服佯装商队。段少胤确认无误,才与伍然一同离去。 段少胤大胜归来,喜悦之色,掩藏不住。甫入账内,季氏姐妹一拥而上,替其更衣梳洗。他心情一好,带着两人走在营寨之中游逛, 换作平常,他肯定不敢明目张胆带她们到处晃,以免被人垂涎美色。不过乐平君已遭冷落,太子又大祸临头,眼下他已毫无畏惧。 段少胤神采奕奕,走在路上,忽闻喊声,原是有人通传,滇成王要见他。他大感诧异,使过眼色,让两女返回帐中,自身则一头雾水,跟在侍卫身后。一到广场,但见滇成王怒容,直盯着他,教他不寒而栗。 段少胤走上前,作揖道:“卑职叩见王上,不知王上有何吩咐?” 滇成王叱道:“大胆段少胤,你可知犯下死罪?” 段少胤愕然半晌,慌忙跪下,道:“王上息怒,不知卑职犯下何罪?” 滇成王道:“来人呀,给他看证物。”此言甫出,一名侍卫端起一只鸟笼,走到段少胤前方。段少胤一瞧,皱眉道:“不知此鸟有何异状?” 滇成王冷哼一声,缄默不语。片刻,左丞相田予开口道:“段总兵,这鸟衔着一张字条,所写着内容,乃是你命雪泉关起兵造反。” 段少胤双目圆瞠,讶然道:“王上明察,卑职绝无二心。” 一旁姜平见状,冷笑道:“段少胤,王上待你不薄,你却忘恩负义。造反乃叛国大罪,没人可以保你。” 滇成王摇摇头,道:“为何你要造反,难道朕待你不好吗?” 正当段少胤欲辩解之际,白子岚忽地站起来,道:“王上,依卑职来看,此事恐有蹊跷。” 第90章 移花接木 姜平搧风点火道:“白将军,听闻你与他是幼时挚友,我知道你对这结果很痛心,但你应该以大局为重才是。如今他犯了死罪,难道你还想保全他?” 白子岚不以为然道:“难道我与段总兵相识便不能发言吗?为何姜太傅,眼中只有关系,而非冷静看待事情?” 姜平被他一说,心中甚怒,正要发话,便被滇成王打岔道:“好,白将军,朕信你的为人。你给朕说说,这事有何蹊跷?” 白子岚神情自若,道:“人人皆知信鸽跨山渡海,方便至极。为何段总兵要姜信鸽,藏入鸟笼之中?” 姜平驳道:“那只不过是他尚未发出。” 白子岚定睛打量着他,冷笑道:“若是如此,那为何鸟笼非在他自身帐中,却是出现在太子送王上的马车之上?”牵扯到白园,姜平顿时语塞,沉思应对。白子岚不予理会,径自道:“再者,段总兵动机为何?王上刚升其为总兵,便起兵造反,于情于理,均说不过去。” 姜平道:“哼,这不过是你妄自的猜测。” 白子岚笑道:“段总兵刚升职,尚未交接,手中无兵符,雪泉关军士,凭什么听其命令?” 姜平目光冷峻,道:“或许,他与袁总兵串通了。” 白子岚道:“姜太傅此言差矣。段总兵为其义子,雪泉关兴兵造反,难道不怕害死段总兵?若为内应,袁总兵三位义子,一位亲生女儿,均在营寨之中,这般轻易造反,未免太过不智。” 姜平仍不肯罢休,道:“或许他们另有阴谋。” 白子岚道:“以上俱是姜太傅猜测,大放厥词,是否有失妥当?”他将目光移至滇成王,作揖道:“王上大可问问在场将士,雪泉关兵力五千,能否取下这里一万禁卫军?” 不等滇成王说话,严廷立时走上前,看向滇成王,躬身道:“这绝不可能。单是兵力之差,已是难事,倘若荆鹿郡增援而来,他们更是毫无胜算。” 滇成王皱眉道:“白将军,那你说说,为何这信在这里?” 白子岚道:“依卑职所见,定是有人要陷害段总兵,同时嫁祸太子,一石二鸟,隔岸观虎斗。另外,既对方可将鸟笼,移花接木,说不定这马车上也有问题,还请王上小心谨慎,切莫中了小人之计。” 滇成王登时色变,瞥向那几辆马车,喝道:“来人,彻底检查马车。”禁卫军冲上前去,开始搜查马车。不到一会,便闻惨叫,其中两名禁卫军,双手尽黑,脸上面色惨白,十分痛苦,倒地抽搐。 严廷道:“快传御医,这恐怕有毒!”此话甫出,众人将那两人抬起,送至御医那边诊察。白子岚见状,登时回身,道:“王上真是洪福齐天,逢凶化吉。倘若被此毒沾上,后果便不堪设想。使用此计的人实在可恶,这马车上的宝物,乃太子一片孝心,若让此计得逞,太子岂非背上不孝之名,遭人唾弃。” 滇成王闻言一惊,猛然转头,瞪向李园。李园顿时惊恐,赶忙跪下,道:“儿臣害父王受惊,实属不孝,请让儿臣戴罪立功,揪出幕后凶手。” 滇成王冷冷道:“不必了,此事朕已决定,交由白将军去调查。另外,朕下命段总兵无罪,任何人不得再纠缠此事。” 直到听见此话,段少胤方才松下一口气,正因这句话,他恍然大悟,一切均是白子岚安排。白子岚假意让他被陷害,实则拐弯抹角,令滇成王猜忌白园是否居心叵测。 众人施礼,各自回帐。段少胤正要走,便被白子岚拉住。原来,滇成王暗中下令,要他与白子岚留下。待到众人走光,段少胤道:“不知王上有何要事?” 滇成王瞧他一眼,轻叹口气,道:“段总兵,正所谓人红招嫉,名高引谤,有些事虽不在你,却因你而起。朕不愿见你陷此泥沼,过些日子,你便返回雪泉关,避开是非。” 段少胤既惊又忧道:“卑职谢过王上。”对于返回雪泉关一事,他求之不得,可是这般唐突,令他有些不安。 滇成王道:“对了,王后说祈泉近来身子不适,或许是心病。朕命你护送她,安然返回清泉院。若有万一,朕定当追究,绝不宽待。” 段少胤心中一凛,方才明白原因。原来,竟是邢梦萦从中牵线。段少胤欣然道:“卑职定当全力以赴!” 正当他以为结束之际,白子岚补充道:“王上,卑职以为方才之事,定是有人想挑拨离间,让王上怀疑雪泉关将士忠诚。不若这样,王上派胡将军前去视察,一来安抚军心,二来观其忠诚,避免人云亦云,以讹传讹。” 滇成王欣然道:“白将军,此计甚妙,便按你所言去做!”确认处置妥当之后,滇成王方才离去,徒留白子岚和段少胤两人。 段少胤皱眉道:“为何让人跟我去雪泉关,难道你不信我吗?” 白子岚笑道:“你错了,正是信任你,才会这么做。”他沉下面色,道:“此事并非这般简单,你切勿大意。你还记得我说过雍山君,在外有批刺客吗?” 段少胤点头道:“我没忘记。” 白子岚道:“这次冬猎,除了东原山,便是西帆山。虽然我不确定,但我猜测他们打算在那里,刺杀太子,引起骚动。” 段少胤惊道:“这怎么可能,那可是有禁卫军封山。” 白子岚瞥他一眼,不以为然道:“伍然与其交过手,他告诉我,若非他乘着夜色躲起来,否则肯定没命。那群刺客非常厉害,少说百人,均以一挡十,就算禁卫军也未能是对手。” 段少胤半信半疑,道:“这真的能办到吗?” 白子岚道:“若要一举歼灭禁卫军,委实困难多了。但若仅挑一处,攻出破口,冲上山来,杀掉太子,并无不可能。” 段少胤问道:“既是如此,这跟我们有何关系?” 第91章 因祸得福 白子岚微微一笑,道:“返回雪泉关有几条路,我要你走靠近西帆山那条。由你当诱饵,引他们出来。雍山君拉拢不到你,定会毁了你,避免你成为祸根。那些刺客便是最好工具,替他执行此事。” 段少胤不悦道:“这可不成,王上命我护送泉夫人,我不能让她犯险。” 白子岚道:“不,这样正好。这群刺客若知泉夫人也在,更有可能出手。因为这样一来,即便你逃走,若泉夫人遭遇不测,你难辞其咎。” 段少胤摇摇头,道:“王后不会答允的。” 白子岚微微一笑,道:“你错了,我与她接触过,她也赞同此事。若是刺客,在西帆山行刺,说不定连滇成王都一并杀掉。届时,她便失去最大倚靠。对她来说,怎可放弃得来不易的权力。” 段少胤讶然道:“她竟不惜让泉夫人牺牲?” 白子岚笑道:“何来牺牲?若你安然保护她,不就完事了。她亲口说了,此事定由你陪同,否则一律不允。她是信任你,才肯点头此事。” 段少胤虽有迟疑,但一时想不出如何反驳。若在滇成王和祈泉之间抉择,正常人都会选保住滇成王,这也无可厚非。段少胤抬头道:“可是我不明白,为何你让王上派胡将军跟我?” 白子岚解释道:“胡潭乃亲太子派之人,若由他率兵遭遇袭击,事后我便可放出消息,挑拨离间,让太子以为雍山君针对他。” 段少胤不以为然道:“他若是太子的人,说不定我在路上便被他杀了。” 白子岚摸了摸鼻子,苦笑道:“你放心好了,并非所有靠近太子的人都是这般小人。胡潭乃正直之人,单纯认为太子为未来国君,才为其效力。” 段少胤不满道:“你还真不遗余力,把我推入火坑。” 白子岚哈哈一笑,道:“我不是说了,我正因为信你,才肯让你去做。若换作其他人,这跟羊入虎口没两样,我怎会这般胡涂。” 段少胤自知拗不过他,无奈之下,只得回帐准备。他甫至帐中,便将今日之事告知季氏姐妹,两人闻知此事,便主动请缨,想陪同他返雪泉关,却被他拒绝。季夏荷露出哀怨神色,幽幽道:“我们想跟段爷在一起。” 段少胤皱眉道:“这次是诱饵,并非回关。若我活下来,必带你们走。我段少胤对天发誓,决不食言。” 季冬梅盈盈跪下,依偎他怀中,眼波柔情似水,道:“段爷,此次行程,你切莫小心。伍副将乃剑中高手,对方能将他杀退,必不容小觑。” 段少胤道:“你们不信我?” 季冬梅抿起朱唇,不依道:“并非不信,只是担忧。世事难料,无人可知。再说,段爷心系雪泉关,或许事务繁忙,便将我们忘了。” 段少胤叹道:“这不正是不信我吗?” 季冬梅爬起身来,挺起酥胸,秋波流动,美目深注看向他。段少胤被这动人模样,轻触心弦。倏忽间,他心中一惊,暗忖道,若她们认定此为最后一夜,要求想侍寝,这该如何是好?所幸季冬梅仅微微一笑,道:“明日之战,对段爷十分重要,让我们为你推拿,缓和筋骨好吗?” 段少胤怔了怔,点了点头,他松下一口气,却又感到惋惜。男人便是这样,虽担忧情感负担,但对方一脸淡然,反而产生失落。 段少胤躺了下来,任由她们揉捏,片刻,段少胤发觉不对劲,她们的手越按越慢,有气无力。只见她们容色一黯,垂头不语,似是心事重重。段少胤这才恍然,原来她们对自己没信心,认为此战凶多吉少。 段少胤端坐起来,轻声道:“别担心,我定会回来。”不等她们回话,他挽起两女纤细腰肢,拥入怀中,紧紧搂住,在两张俏脸蛋上各轻一口。片晌之后,他忽感倦意涌上,侧身缓缓睡去, 待到段少胤醒来,已是拂晓时分。 季氏姐妹为他梳洗穿衣,段少胤披上戎装,头戴护盔,系上披风,浑身散出凛然之气。两女面色平静,含情脉脉,目送他出帐。段少胤甫至营寨门口,便见到耿行锋。段少胤惊道:“大哥,你怎么会在这?” 耿行锋颇有微词,道:“你还真敢说,这么大事竟瞒着我。唉,白将军已将事情告诉我了。你呀,还有没有将我这大哥,放在眼里?” 段少胤皱眉道:“大哥负伤,应多休息。” 耿行锋不以为然道:“难道上战场,挨了一箭,便再不出战,任人宰割?反正说什么都没用,这趟我定要去。我们四人,谁都不能分开。” 段少胤讶然道:“大哥,你可不能让翎儿跟来。” 耿行锋道:“这我帮不了你,你自己去和她说。”旋即,他指了指后方,只见袁小翎走过来。耿行锋露出苦笑,耸了耸肩,转身离去。 袁小翎怨道:“二哥,你想丢下我?” 段少胤皱眉道:“这事很危险,连我都没把握。” 袁小翎不以为然道:“我都上过战场了,还有什么会怕?” 段少胤叹道:“这次不同,军队调度均不在我手中,我掌握不到情况。再者,若你有个万一,我没法跟王后交代。” 袁小翎道:“二哥,你错了,正是她点头允诺,否则我怎能出来。” 段少胤为之愕然,道:“她怎会答允你?”他暗忖道,袁小翎可是她亲女儿,她怎忍心将她丢入危险之中。 袁小翎瞧他困惑,笑了笑,道:“二哥,这事不难理解。我与她不过相识数日,而与你已数年,两相比较,自是跟你亲近。她很清楚,若你有个万一,我定会伤心自责。为此,她宁愿让我跟着你,也不愿每晚流泪。” 段少胤心中一凛,叹了口气,道:“那好吧,你务必听话,不可擅作主张。” 袁小翎化嗔为喜,点头道:“我明白了。” 确认一切妥当,大队人马鱼贯出营,踏上归途。队伍分成四段,殷修带上一小批人马,在前方当斥侯,警戒来敌。 第92章 以身犯险 耿行锋和胡潭骑马,并肩而行,走在前头,指挥军士。袁小翎率领弓骑兵,殿后御敌。至于段少胤,则在中段坐镇,就近保护祈泉安危,以防万一。 马车窗帘被掀开,祈泉露出绝世美颜,瞥向一旁骑马的段少胤。段少胤见她似有话想说,拉过缰绳,靠了过来,弯下身问道:“泉夫人有何吩咐?” 祈泉柔声道:“妾身谢过段大人。” 段少胤笑道:“这是王命,泉夫人若要谢,那便谢王上吧!” 祈泉甜甜浅笑,道:“不只此事,王后说了,关于太子纳妾一事,也是段大人从中介入,方才令太子打消念头。” 段少胤捉弄道:“那真可惜了,谁不想入太子府。” 祈泉白他一眼,不以为然道:“入了府中又如何?终日以泪洗面,难道比待在清泉院,弹琴吹 箫,悠闲自在来得好吗?” 段少胤见她对结果满意,感到些许温暖,至少没白忙一场。倏忽间,他想起今日诱饵一事,道:“等等休息时,请泉夫人待在马车上,我会进来找你。” 祈泉杏目圆瞪,霞烧玉颊,抿唇道:“这怎么行呢,让旁人见着了怎么办?” 段少胤道:“我是谈正事,泉夫人尽管放心。”言罢,祈泉松了一口气,旋又露出些许惋惜神色。她瞥了段少胤一眼,担心教他瞧出什么,忙道:“妾身明白了。”她放下窗帘,不再出声。 过了半日,胡潭下达命令,将马车停搁溪旁,让众军士稍作歇息。段少胤见状,立时取过一柄剑,来到马车里。两人独处一室,寸许距离,祈泉垂下螓首,面露赧然之色。段少胤开口道:“这柄剑你收着,非到万一,不可拔出。” 祈泉抬起美眸,一脸纳闷。段少胤早知她有此反应,轻叹了口气,无奈将事情原委道出。祈泉听完,娇躯微震,道:“原是这么回事。” 段少胤坚定道:“你放心,我定会保护你。” 祈泉泛起微笑,秋波闪动,颔首道:“妾身信任段大人。” 段少胤见他这般果断,丝毫不犹豫,忍不住道:“一般人听闻此事,定然惊恐,为何泉夫人得以镇定?” 祈泉沉吟片晌,轻声道:“倘若寻常,妾身必然慌张,可如今段大人在旁,妾身又有何担忧?” 段少胤微微一怔,惊道:“泉夫人竟这般信任段某?” 祈泉轻抬美眸,反问道:“段大人,不希望妾身信任吗?” 段少胤被她一问,顿时语塞,哑口失言。他干咳一声,道:“段某不打扰泉夫人休息了。”他施了个礼,转身而出,祈泉呆在当场,茫然无措。 小憩片刻,众人继续上路。根据地图,他们已接近西帆山。胡潭并不知情,因此挥兵前行,毫无顾忌。反观段少胤,他游目四顾,手握银枪,不敢大意。耿行锋、殷修和袁小翎等人打起精神,战战兢兢,涌起杀气四伏的感觉。 果不其然,队伍经至狭长隘口,倏忽间,飞箭袭来,数十名官兵立时倒下。耿行锋发号施令,军士闻令举盾,挡在左右两侧。殷修拉起缰绳,率众回头,绕至山坡旁,想要侧面打击敌军。袁小翎不惶多让,持弓拉弦,回射箭矢。胡潭虽感讶异,毕竟为将军,喊了几声,稳定军心,很快便控制慌乱。 只见杀声四起,一群人执剑冲下坡来,左右两旁,均有来敌。段少胤跃下绝影,迎面而战。他挥舞凌云枪,反手一劈,锵啦一声,发出金属脆响声。敌人见他威风凛凛,气势慑人,便知其乃率军之将,故蜂拥而上,欲取其命。 段少胤毫不畏惧,一声厉叱,三挑四刺,枪法变化,教人捉摸不定。众人原本想包围他,孰料其枪长优势,甫跨半步,便被刺穿心口。他们盘踞于此,所遇之敌均为平庸,何曾见过段少胤这般人物,不由得锐气稍挫,局促不安。 段少胤心知对手受训扎实,若打持久战,恐有不利。为此,他展开猛攻,枪尖收回之际,均染新血。殷修见他受困,前来帮忙。虽不比段少胤,但其剑法一绝,足以令对方大感头疼。他身法轻盈,灵活迅捷,剑招行云流水,分不清佯攻,又或是实打。 众人背对背,互相掩护,毫无死角,令对方无从下手。可惜寡不敌众,敌军整体实力超乎想象,段少胤一人再厉害,仍无力回天。正当他退至马车旁,忽闻后方阵阵马蹄,白子岚披盔戴甲,偕同数百羽林骑,策马而来。骑兵手握斩 马刀,手起刀落,将外围敌人杀退,打出破口。 眼见援军至此,众人士气大振,转瞬之间,扭转乾坤。双方拼杀,不出半盏热茶的工夫,血流成河,终将敌方杀至片甲不留。 战局已定,尸横遍野,惨不忍睹,白子岚骑马而来,大喝道:“众人听令,稍作整装,返回大营。” 胡潭见状,甚是不解,忙道:“白将军,我们此行是去雪泉关。” 白子岚冷冷道:“胡将军,你们行军半日,便已耗损大半,若非我及时救援,你们早已命丧于此。” 胡潭心中一惊,虽想反驳,但见四周残兵,只能哀叹口气。段少胤收枪拭血,走到白子岚身旁,问道:“你怎么会来?” 白子岚道:“雍山君不是傻子,你们出兵,他已派人沙盘推演,确认这里伏兵足以对付你们。因此,我向王上要一批羽林骑,前来支援。” 段少胤不解道:“王上怎会给你兵符?” 白子岚从怀中取出帛纸,露出微笑,道:“我故意偷走诏书,以送绍书为名,请王上派兵给我。” 段少胤恍然道:“原来,你早有防备了。” 白子岚道:“好了,别说这么多,你先准备一下,回营再说。”语毕,白子岚前去探视羽林骑伤兵,顺便检查敌方死伤。 稍作歇息,众人启程返营。再过半日,抵至营寨之时,已是落日余晖。伤兵被抬去包扎疗伤,其余军士,待在篝火旁,等待放饭。主要将领,诸如白子岚、胡潭和段少胤等人,则被安排晋见滇成王。 第93章 隘口之战 滇成王一见他们,道:“你们此趟辛苦了,朕定会派人,查明真相。”旋即,他瞥向白子岚,道:“白将军,近日来,你屡见奇功,教朕刮目相看。你若待在这,未免大材小用。不若这样,从今以后,你便兼之羽林骑副统领,常伴朕的身旁。” 白子岚微蹙眉头,躬身道:“王上浩恩,卑职感激在心。但是,近来经卑职多方观察,发觉荆鹿以南,位处黑虎山,地势虽险,仍可攀登。倘若敌军来犯,以此路侵入,防不胜防。卑职斗胆,恳请王上,命卑职前往驻军,修筑城寨。” 滇成王沉思半晌,语重心长道:“荆鹿乃白虎国北方重地,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若门户大开,对白虎国而言,如心头之患,寝食难安。白将军未雨绸缪,实乃谨慎。朕准奏,即日起,便命你为驻防将军,兴建黑虎关,警戒提防。” 白子岚闻言一凛,叩首道:“卑职领命。”因段少胤护歼敌有功,滇成王赏赐百两,赞许有加。待到谈话结束,滇成王率禁卫军离去,天空灰蒙,各处燃起篝火,时至傍晚。 段少胤走到白子岚身旁,不解道:“你为何拒绝羽林骑副统领一职?” 白子岚笑道:“若接下此职,我便要去都城。我在那里势单力薄,若太子等人有心对付我,我必处下风,纵有兵权,也无用武之地。反之,我担任驻防将军,可多征五千兵马,手执兵符,镇守关口。他日若起兵,如虎添翼。” 段少胤皱眉道:“你依然要这么做吗?” 白子岚耸了耸肩,道:“倘若我不出面遏止,待太子登基之后,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那时白虎国便气数已尽。每个人均有自身理念,各为所求,你不跟我,我不怪你。若非万一,我也不想轻易动兵。此次冬猎,我已种下灾祸种子,太子、乐平君和雍山君等人,在滇成王心中已生嫌隙。” 段少胤仰天长叹,缓缓道:“王上已允诺我了,过些日子,我便会返回雪泉关了,你好自为之了。” 白子岚道:“不成功,便成仁,我决定之事,从未反悔。”段少胤看向他,百感交集,却说不出半句话。 那日深夜,段少胤做了个梦,梦见幼年的他,正与白子岚持木剑玩耍,两人不亦乐乎,把身子弄得一团脏,直到黄昏,才依依不舍回去。 飘雪漫漫,天气转寒,冬猎大典尚未落幕,段少胤已动身。 段少胤策马,偕同百多骑,离营出寨。队伍浩浩荡荡,马儿颈上挂上红绢布,士兵手持“双喜”高牌,一片喜气祥和,热热闹闹,朝三百里许外铸刀庄出发 长蛇队伍之中,其中最显眼的红顶四轮马车,坐在里头之人正是白婉,此趟行程,便是保护好她,将其安然前至铸刀庄,与之结亲。除此之外,因祈泉出身铸刀庄,且为其唯一嫡系后人,占有极高地位,故她也陪同前往。至于其他人,在邢梦萦安排之下,耿行锋与袁小翎暂返雪泉关,殷修则待在段少胤身旁,两人有个照应。 行军队伍步出数里,来到岔口之处,白子岚命其停下,稍作歇息,自身驭马斜至,朝段少胤使过眼色,两人有默契地脱队,来到一棵沾上雪花的大树下。 白子岚勒马停定,转过头来,正色道:“我尚有要事,不便陪同,乃妹便交给你护送,待事情办妥,我会快马加鞭,赶去铸刀庄喝喜酒。” 段少胤应诺道:“你放心,我会保护好她。”他顿了顿,忽然想起先前与白婉玩耍的元仲和蒲都,忍不住道:“对了,令妹既已有婚事,你先前怎还让她出席冬猎?” 白子岚为之莞尔,道:“上个月,铸刀庄杨展前来求亲,家父斟酌不定,尚未答他。前些日子,她稚气未脱,害惨了你,故家父应允此婚事,快刀斩乱麻,教她不能再胡来。” 段少胤心中一凛,惊道:“这么说来,我岂非害了她?” 白子仰天一笑,不以为然道:“这倒未必。政治联姻,自古俱是如此,已非罕事。铸刀庄乃鹿州冶铁重地,产千百兵刃和精甲,族人加上铁匠约莫三千人,俱是使刀好手,若能与其联姻,巩固军备,何乐不为?” 段少胤面有难色,皱眉道:“你不顾令妹的感受吗?” 白子岚道:“我爹乃王上亲弟,论血统来说,我们也算王室血脉。自古以来,名门之后,男婚女嫁,还轮得到她作主吗?” 段少胤试探道:“你真忍心吗?” 白子岚挥了挥手,沉声道:“若她心有所属,也不是不能谈,可眼下的她,毫无想法,总不能陪其干等,虚度年华。再者,关慎虽死,难保太子不会再有所图,为防夜长梦多,将她嫁去铸刀庄,或许对她比较好。” 段少胤摇了摇头,暗叹口气。他虽不认同,但这家务事,他不仅难介入,也没资格干涉。更何况,白子岚方才所述也没错,太子这种奸佞小人,不过是想利用她,定不会让手下真心待她。 片刻,段少胤忽地道:“对了,你那为何指名我护送她?” 白子岚面色黯沉,冷然道:“出嫁本为喜事,可在有些人眼中,这可不是好事。” 段少胤惊道:“你担心有人要加害她?” 白子岚耸了耸肩,苦笑道:“这不好说,所以才须你协助。再者,利用这借口,恰巧能让你离开,避避风头,一举两得,岂不美哉?”他顿了顿,续道“况且,你本身也有错,将其当作是将功赎罪吧!” 段少胤不解道:“什么!我何错之有?” 白子岚微微一笑,调侃道:“你还真敢说,前些日子,你锋芒毕露,一逞威风,婉儿那颗芳心,早悬在你身上了,你不知道吗?” 段少胤摇摇头,道:“这怎么可能,我跟她才相识不到几天。” 白子岚摇摇头,道:“自古英雄爱美人,美人又何尝不爱英雄?自从你大展身手,她便不只一次在我面前提及你,我看她是春心荡动,爱煞了你。” 第94章 马车歇停 段少胤面露为难,轻叹道:“也许是你误会了。” 白子岚若无其事道:“本来你贵为总兵,两情相悦,门当户对,倒也是桩美事,可你不会想娶她,对吧?” 段少胤长吁一口气,道:“相识不过数日,要许下终身,对我是件难事。” 白子岚道:“时至今日,婚嫁已敲定,你也别介怀了。等我办好事,咱们在铸刀庄,喝个通宵达旦。” 段少胤双目放光,欣然道:“好,不醉不归。”交代几句,白子岚便率三百骑,策马离去。 片刻,段少胤忽然想起什么,喜形于色,跃下马来,走到一辆马车旁。他掀起帘布,季冬梅与祈泉倾国姿色,映入眼中,前者含情媚笑,后者施礼颔首。季冬梅眨了眨美眸,轻问道:“白将军走了吗?” 段少胤点头道:“他还有事。”他沉吟半晌,问道:“要不我遣人送你回去,陪夏荷一起呢?”事实上,季夏荷已先行回观月楼了。按她们所述,方胥诈死,若她们不妥善处理后事,为免惹人起疑。为此,季夏荷随着假尸身,先行回观月楼安置牌位,好教人相信他已死。 季冬梅掩嘴一笑,道:“若我走了,段爷要独自对付白婉吗?” 段少胤心中一凛,顿时哑口,他想起白婉临行前,百般不情愿,死活不上马车,全靠季冬梅暗中下了迷药,方才让她乖顺下来,不再说话。倘若季冬梅离去,白婉醒来既哭又闹,他肯定应付不来。他露出苦笑,道:“那好吧,若有状况发生,你再派人跟我说一声。” 季冬梅嫣然一笑,道:“明白了。” 段少胤望向后方祈泉,恭敬道:“前往铸刀庄,尚有一段路,泉夫人若身子不适,请随时告知段某。” 祈泉目光一触,美眸轻眨,淡然道:“段大人好意,妾身心领了。”段少胤定睛一瞧,端倪她那清丽玉容,久久不舍挪开视线。 祈泉抵不住他灼灼目光,俏脸一红,螓首低垂,不敢直视。待号角响起,众人整装待发,段少胤才放下帘子,既觉不舍,又忽觉自身失礼,面色复杂,往前方赶去, 再行走十里许,地势开始崎岖,起伏不平,丘峦绵绵,并非广阔草原。倘若是观看美景,放眼望去,赏心悦目。可若是以战备而言,此地形危机四伏,各处均能潜伏敌人,一不注意,便容易被偷袭。 此次主要带兵的人,并非段少胤,而是伍然,他受白子岚之命,担任行军指挥。除他们两人,还有一位副指挥,名叫杜文,同样出身铸刀庄,目前是禁卫军小队长,领了滇成王旨令,送礼前往,祝贺此婚事。 良久,日暮西斜,护送队伍进入凹陷谷地,前方清澈泾水奔流,蜿蜒绵长,九弯十八拐,看不到尽头。 杜文转过头来,看向伍然和段少胤,忽地道:“这儿是水质清澈,甘甜入味,不若稍作歇息,意下如何?” 伍然迟疑半晌,环视四周,点头道:“好,那便依你所言。” 段少胤见队伍停下,告罪一声,向后退去。来到马车旁,段少胤再次掀帘,问道:“我要去附近打水喝,泉夫人要下马车,陪我前去看看吗?” 祈泉摇摇头,轻柔道:“妾身头有些晕,想稍作小寐。” 段少胤为之愕然,道:“那泉夫人便好好歇息。”他垂下肩膀,有些失落,本想看见祈泉玩水模样,说不定还能一窥美足,欣赏一番,可现在全都落空了。祈泉凝视半晌,发觉他怅然神情,似乎明白他所意,俏脸微红,道:“谢谢段大人美意,可妾身不适,若改日回程,定当欣赏美景。” 段少胤心中大喜,道:“那段某不打扰了。”正当他离去时,季冬梅秋波闪动,娇嗔道:“段爷,你怎不问我呢?” 段少胤顿时语塞,心叫不妙。这马车本来是祈泉所乘,季冬梅是以婢女身分,入坐此车,所以一时之间,忘了她也在这里。 段少胤大感尴尬,老脸一红,道:“那你要去吗?” 季冬梅别过俏脸,故作伤心道:“段爷被泉夫人婉拒了,才转而邀约,若我答应此事,岂不没有矜持吗?” 段少胤歉然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季冬梅噗哧娇笑一声,道:“我是跟段爷开玩笑的。”她长身而起,走下马车,轻挪玉步,来到段少胤身旁,道:“若段爷不嫌弃,我愿陪段爷。” 段少胤见她懂事,肯给自己台阶下,心中甚喜,他转过头来,看向祈泉一眼,施礼道:“那段某先告退了。”他阖下帘子,立时挽住季冬梅水蛇般的纤腰,牵起玉手,前去小河旁。 清冷透彻的河旁,早有许多士兵和马匹的身影,段少胤带着季冬梅,往深处一探,来到较少人的地方。他拣了个大岩石旁,脱去衣服,跳下河里。他挥了挥手,示意让季冬梅也下来。季冬梅瞥他一眼,抿唇道:“我可不是泉夫人,段爷还有兴致吗?” 段少胤尴尬起来,知道她在算旧帐,闹起别扭,苦笑道:“算我先前失言,我给你赔个不是。” 季冬梅嗤嗤一笑,道:“为何段爷如此好心情?先前在营寨中,你对我们两姐妹态度以礼相待,眼下怎像个喜色之人呢?” 段少胤两手一摊,道:“谁不想美人相伴?”他沉吟半晌,甚感无奈,叹道:“那几日在营寨里,自顾不暇,实不宜耽于逸乐。” 季冬梅美眸深注,道:“言下之意,段爷现在想对我无礼了吗?”段少胤心中一惊,不知所措,他瞧季冬梅明艳照人,秀色可餐,若说无非分之想,肯定说谎,可她非青楼女子,一夕之缘,未免不负责。他长年在战场上,自问没办法经常返家,若娶她入门,肯定不是好丈夫。再者,现在他得罪太子等人,命悬一线,搞不好明天就上断头台了,诸如此事,浮上心头,令他神色黯淡,长吁一口气,道:“我游去另一边,你可尽管下水,我绝不偷窥。” 第95章 鸳鸯戏水 季冬梅瞟了他一眼,莞尔道:“段爷无须担心,其实我不谙水性,本就不能下水。”言外之意,便是婉拒了他,本她这般说法,应当让段少胤松了口气,下了台阶,可他又露出复杂之色,觉得被拒绝,好似没面子。再想到之前季氏姐妹两人多次瞒他,心中顿时生出坏心眼,想捉弄她一番。 段少胤故意游到岸旁,假意上来,实则搂住了季冬梅,将她拽入水中。段少胤想起他不谙水性,故一手环腰,一手握肩,将她牢牢拥入怀里,不让她吃到水。 霎时间,水花溅起,季冬梅浑身湿透,衣裳紧贴身子,曼妙曲线,一览无遗,教人大饱眼福。段少胤瞧她乌黑秀发也被打湿,模样有些狼狈,不禁心生怜悯,暗怪自己太粗鲁,关切道:“你没事吧?” 季冬梅俏脸飞红,抿起朱唇,娇嗔道:“段爷,你真霸道。” 段少胤见她透出喜色,人也没事,松下一口气,故作镇定道:“这是给你教训,教你们两姐妹不再敢骗我。” 季冬梅媚笑道:“段爷的教训,未免太小孩子气了。”正当段少胤掬水,打算继续捉弄她,倏忽间,他看见不远处,有一道人影没入树林之中,他定眼一瞧,那人正是杜文。 只见杜文鬼鬼祟祟,溜目四顾,好像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良久,一名身穿黑色劲装,獐头鼠目的男子来到他身旁,两人对视一眼,窃窃私语。 段少胤问道:“那人是谁?” 季冬梅轻蹙黛眉,摇了摇头,道:“我也没见过他。”旋即,她续道:“队伍至少百来人,记不住众人,实属正常。” 段少胤环视四周,那两人在河旁交谈,附近恰巧有岩石和草丛可供掩蔽,他心念一闪,露出贼笑,道:“不如去偷听看看。” 季冬梅杏目圆瞠,为难道:“段爷,这不好吧,或许他们有私事。” 段少胤若无其事道:“我只是听,又不会说。再者,两个大男人,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私事?” 季冬梅嫣然一笑,抿唇道:“这可难说,好男风之人也不少。” 段少胤耸了耸肩,不以为然道:“你放心好了,就算真如此,我也不会乱说。我虽不喜男色,但我也不会因此轻视。” 季冬梅伸出玉手,搂住他脖子,坏笑道:“段爷,你忘了上次偷听,可谓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吗?” 段少胤瞥她一眼,轻拧他滑 嫩脸蛋一把,笑了笑,道:“你还真敢说,你当全天下人都跟你两姐妹一样坏心吗?” 季冬梅莞尔一笑,轻声道:“我不谙水性,便在这里等段爷。” 段少胤摇了摇头,故作紧张道:“你湿成这样,诱人至极,要是让士兵瞧见,你清白不就毁于一旦了?若他们心存歹念,那可坏事了。” 季冬梅娇笑一声,反问道:“段爷难道就没心存歹念吗?” 段少胤一呆,干咳一声,别过脸去,避开这话题。他一手抱着季冬梅,一手划水,慢慢游向前方,因是下游,两人很快便至目的地。段少胤担忧她呛到水,找了块大石头,遮住身子,便将她稍微拉起来,双手环住她的小蛮腰。 确认无虞之后,他扶在岩石旁,把头探出少许,竖起耳朵,仔细聆听两人对话。 两人浑然没发觉被人偷听,杜文皱眉道:“这次队伍领军之人,乃是伍然,他是白子岚心腹,绝不可轻忽。还有一个段少胤,他刚升总兵,武功十分了得,也须注意。” 黑衣男子道:“你们总共有多少人?” 杜文道:“一共两百精骑,三百步兵,一百弓兵,马车共三辆,中间那辆红顶马车是白婉。”段少胤闻言大惊,心中发寒。杜文不仅巨细靡遗说出配置,甚至连白婉所乘坐的马车都全盘道出,这其中必有问题。他皱起剑眉,继续听下去。 那名黑衣男子道一阵冷笑,道:“好,那我们何时出手?” 杜文眯起眼睛,道:“我让他们停在河旁,已派人在取水时下药。等等路上,我会假借让官兵歇口气,使他们饮下有问题的茶,不出片刻,药效便会发作,到时你派人出来,将他们一网打尽。” 黑衣男子道:“这些人要怎么处置?” 杜文露出猥琐笑容,道:“除了我的手下,其余人全杀掉。但那白婉生得漂亮,肌肤嫩白,我们先享用一番,再杀掉也不迟。” 黑衣男子哈哈一笑,道:“我听闻泉夫人也来了,据说她性格清冷,男子勿近,守了多年寡,仍是绝世美人。” 杜文拊掌道:“说得没错,她长得很是标致,光想起她,我就等不及了。对了,好像还有一个季冬梅,据说她是孪生子,可惜另一人好像不在,不然可有得享受了。”躲在岩石后方的季冬梅,听闻此言,俏脸一红,既愤怒又羞赧,不自觉偎向前方。段少胤感受到她身子颤抖,除了心生害怕,浸水太久,也令她着凉了。 季冬梅呼着寒气,脸色略白,有些不适。段少胤大感头疼,这儿是下游处,若要游回去,势必费力,或许会因此教人发觉也说不定。再者,此刻正关键,他还想听两人谈话。 段少胤心念一闪,将季冬梅抱紧,吻了上去,他堵住季冬梅朱唇,一方面温热,一方面减少吐息声,以免被人察觉。季冬梅欲拒还迎,伸出纤手搂住他,星眸半闭,任他轻薄。 黑衣男子沉声道:“总之,此事绝不能出错。若有个闪失,雍山君怪罪下来,你我均担当不起。”段少胤心中一凛,原以为是太子唆使,想不到背后竟是雍山君。这下麻烦了,他先前与其手下交战过,那些人委实厉害,绝不可小觑。倘若下药计谋顺利,又被包夹,那护送队伍必死无疑。 杜文道:“温吉,你太小看我了,你尽管放心,我都计算好了,待他们死光,我在佯装受山贼埋伏,将错都推给担任指挥的伍然。” 第96章 误打误撞 黑衣男子点了点头,道:“好,那就依计行事。”言罢,两人各自离去,徒留段少胤和季冬梅两人,待在石头旁。段少胤确认他们走远,方才爬上岸来,并将季冬梅抱起来。季冬梅垂下螓首,模样娇艳欲滴,赧然道:“段爷,我这副模样不能见人。” 段少胤道:“你放心,我会对外说,你在河旁洗脸,不慎落水。倘若你真担心名节,我承担便是了。” 季冬梅美目盼兮,捉弄道:“段爷,若我不愿意呢?” 段少胤惊道:“这我倒没想过。”他吟沉半晌,皱眉道:“不然这样,我再想想其他法子。” 季冬梅靠在他胸膛,道:“我说笑而已,段爷别当真。”两人核对说词,段少胤取回衣服,双手环住她,将其抱起,步行返回队伍。 段少胤将她带回马车,祈泉见他全身湿漉漉,杏眸圆瞠,问道:“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段少胤皱眉道:“若泉夫人不追问,段某会很感激。” 段少胤遣人将殷修找过来,片刻,他来到马车上,见到两女,呆愣半晌,对其美貌看傻了眼。直到祈泉别过俏脸,避开目光,他才定过神来,转头问道:“二哥,找我有何事?” 段少胤直截了当,说出杜文的阴谋,祈泉和殷修闻言,俱感讶然,前者惊骇失色,后者怒目而视。殷修冷冷道:“要怎么处置他?” 段少胤道:“此事不可声张,我们虽识破计谋,却无实质把柄。纵使茶有异状,他大可将问题推给手下,避开锋头。” 殷修点头道:“二哥说得没错。况且,若我们主动揪出此事,他发觉事迹败露,再想第二个毒计,也不无可能。” 段少胤轻拍他的肩,笑了笑,道:“对,我也这么想。我打算将计就计,将那群刺客引出来,免得一路上都要提心吊胆。” 殷修皱眉道:“二哥打算怎么做?” 段少胤思索半晌,道:“我记得队伍之中,有一百精骑,乃我们从雪泉关带来的人。你先将茶掉包,见机行事,命这一百人佯装中毒,将刺客诱骗出来。” 殷修拍手道:“真是好计策,我这就去办!”说完,他欣然离去。临走之前,他不忘再多看祈泉两眼。眼见殷修离去,段少胤方才松手,将季冬梅放下。那双圆润白皙的美腿,被打湿的罗裙贴上,甚是诱人。段少胤道:“我去拿衣服给你换,你先将湿衣服脱下。” 祈泉闻言一惊,冲口道:“这怎么行呢!”被她这么一说,段少胤也觉不妥,面色复杂。祈泉缓过心神,道:“让妾身替她换衣服。” 段少胤皱眉道:“这怎能劳烦泉夫人。” 祈泉苦笑道:“眼下段大人又要救了妾身一命,妾身无以回报,这点小事,就让妾身当作回礼。”段少胤思索片刻,点了点头,旋即告退。 段少胤回到前方队伍,把这事告诉了伍然,伍然一听,勃然大怒,骂道:“该死,我早觉得这家伙古怪,方才一路上跟我扯东扯西,好像不想让我专注四周。” 段少胤道:“敢问伍副将,接下来这路上,可有便于伏击之处?” 伍然闻言一凛,登时明白他所意,道:“若我没记错,前方有个狭长道路,两旁均是地势较高的丘峦,若趴在草上,很容易看不清。” 段少胤道:“那里应有他们伏兵。” 伍然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等等我会绕路。”两人商量一番,便各自退开。伍然负责发号施令,让队伍开始前行,段少胤乘机溜到中间处,保持和殷修的联系。 过不多时,他们果然看到不远处山峦堆栈。伍然见状,立时下令,让队伍绕去别路。杜文心中大惊,忙道:“伍副将,前方此路乃快捷方式,你怎绕远路了?” 伍然目光一转,瞪向了他,恨不得将他杀掉。他强忍情绪,故作镇定道:“段总兵初来乍到,前方有片湖泊,乃是绝景,故我带他去开个眼界。” 杜文皱眉道:“这行军之事,岂能儿戏?倘若让人知道我们绕路,事后可不好跟人交差。” 伍然不以为然道:“你放心,有事我扛下,我在鹿州多年,走这条路,了不起多半炷香,绝不碍事。” 杜文虽还想多说什么,但见伍然心意已决,且他又是军队指挥,若真动怒,大可用军法治他。无奈之下,他垂下头去,默不作声。 大队人马听令转向,往辽阔草原前行,放眼眺去,一望无际,难以躲藏。杜文脸色十分难看,低下头来,暗自呢喃。良久,杜文勒马停定,开口道:“弟兄们可能都口渴了,不如先歇息,喝杯茶水吧?” 伍然瞥他一眼,不动声色道:“好,那就休息一下。”杜文眼睛为之一亮,赶忙下马,亲自去拿茶水。伍然见他殷勤,心中暗笑,身为一个副指挥,亲自替士兵倒茶水,这要说心中没鬼,绝不可能。想当然尔,其中茶水,早被殷修派人替换掉,所以伍然装作若无其事,喝了几口茶,取信杜文。 过了片刻,众人继续赶路。段少胤事前已将茶水给季冬梅检查,此药乃是软香散,药效发作时间,一旦掌握了,便等时辰一到,便可行事。 段少胤算了算时间,差不多到了,往后方一探,殷修与他对视一眼,立时打了一个超大喷嚏。那一百骑兵,眼见信号,纷纷开始动作,他们佯装中毒,头晕目眩,趴伏在马上,痛苦不堪。 杜文以为药效发作,喜不自胜,朝一旁使过眼色,其手下接令,点了点头,将高举的军旗用力挥舞,数十支旗子,左右摇晃,十分诡谲。 霎那间,远处传来马蹄声,一群人乘马而来,手持弯刀,杀气腾腾。由于草原实在太过广阔,他们虽避人耳目,但须保持距离,待军旗挥下,方才确定动手。可也因这样,护送军队来得及应对。 第97章 识破毒计 段少胤不等伍然下令,大喝道:“众将士听令,摆开阵势!”倏忽间,那群佯装身子不适的骑兵,挺身腰杆子,坐在马上,双目炯炯有神。杜文见状,登时意会过来上了当,可惜已迟了。 步兵接令之后,一手持矛,一手执盾,首当其冲,意图挡住骑兵冲锋。为了防止被硬迫,弓箭手拉弦射去,遏止部分骑兵。队伍中的两百骑,分成两路,分别由殷修和段少胤率领,待对方冲撞过来,便从侧翼包夹敌军。 事情顺遂,敌军冲不破盾墙,被卡在中央,骑兵立时夹击。对方人数约三百,比起护送军,少了将近一半,占了劣势。段少胤心想,这群人估计是赌在下毒,倘若真中了招,哪怕一万大军,恐也要被杀成重伤。 地上雪花滚起,骑兵风驰电掣,将他们杀得措手不及,节节败退。段少胤在敌军之中,发现那名叫温吉的男子,他登时驭马向前,来到他前方,道:“温吉,你可别来无恙!” 温吉闻言大惊,诧异道:“你怎知道我的名字?” 段少胤冷笑道:“我不只知道你是谁,还知道你们想下毒。莫非你真以为,杜文是你们那方的人?” 温吉瞠大双眼,旋即露出怒色,仰天嘶吼道:“好你个杜文,你这卑鄙小人,竟敢吃里扒外,我若不杀死你,我便不是人!” 即便厮杀声四起,但他高亢嗓音,仍传到后方杜文耳里,无奈此时的杜文,正被人五花大绑,将剑抵在脖子上,连气也不敢吭一声。伍然乘着马,俯视着杜文,显然十分得意。 战场上,温吉举枪杀来,段少胤反手挥枪,轻易弹开此击。温吉展开猛攻,可段少胤防御固若金汤,令他一筹莫展。温吉也不傻,他从数十回合交手之中,早已看出自身非其对手。虽然无奈,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掉马回头,发号撤退命令,往后方奔驰而去。 殷修策马而至,来到段少胤身旁,问道:“二哥,要追上去吗?” 段少胤摇了摇头,沉声道:“兵法有云,归师勿掩,穷寇莫追,他们败退,说不定是陷阱,引我们上当。就算不是,他们已受重创,若无整军补给,断不可能再次袭来。” 殷修微一沉吟,道:“若我们里头仍有内应,那该如何?” 段少胤道:“若伍副将所言无误,我们应快到铸刀庄了。只要到了那里,谅他们通天本领,也翻不出花样。”事情正如段少胤所述,众人稍作整顿,连忙赶路, 夕阳沉入西山,天色完全暗下,他们忽见远处华灯初起,数栋矮房并列,围成大圈。伍然率领队伍,笔直地前进,栅栏门外的人见状,询问一番,得知他们身分,立时开门放行。 其中一名颧骨深邃,脸庞棱角分明的男子,从哨塔走下来,抱拳道:“在下祈展,有失远迎,尚请见谅。”段少胤听闻他便是祈展,仔细打量起他,暗忖道,此人外表虽粗旷,但斯文有礼,浑身散发正气,作为婚嫁之人,委实不错。 伍然跃下马鞍,施礼道:“在下伍然,官拜副将,今次担任护送军指挥,途中虽有些波折,但并无大碍。” 祈展皱起浓眉,关切道:“发生了何事?” 伍然摇了摇头,苦笑道:“只是小事,无须挂心。你身为准新郎官,便该开心才是,别在意细枝末节。”祈展虽感疑惑,但伍然这么说了,他也不好追问下去。 段少胤忽地道:“对了,你们这可有关押别人的地方?” 祈展怔了半晌,道:“有一处地牢,还算堪用。” 段少胤微微一笑,道:“方便借我们一用吗?” 祈展露出困惑,道:“不知大人用到地牢,所谓何事?” 段少胤干咳一声,道:“别在意,只是我们队伍之中,有个人违纪乱法,我们一时找不到处置方法,便想先关起来,等候军法审判。” 祈展闻听此言,顿时放心下来。军中乱纪者,时有所闻,他虽未从军过,也略知一二。祈展道:“好,我等等便请人领你们去。” 段少胤稍作谢过,转头交代殷修将杜文押入地牢,并派人严加看守,旋即,他随同伍然走入内堡。 众人被祈展领入宅院,甫抵门坎,便见到褚衣侯端坐前方,双目灼灼,直视而来。伍然一惊,抢步上前,单膝跪下,作揖道:“末将拜见褚衣侯。” 褚衣侯眉宇一轩,发出低沉嗓音,道:“你们一路上辛苦了,有遇到什么状况吗?”伍然自是不感隐瞒,上前附耳低语。 片刻,褚衣侯将目光移来,段少胤施礼道:“少胤向褚衣侯请安。” 褚衣侯微一沉吟,道:“我都听说了,你升上总兵,对吧?”他泰然自若,续道:“你要切记,官位越大,权势越大,行事须更小心。” 段少胤道:“少胤谨记在心。” 褚衣侯站起身来,使过眼色,旋即走出宅院。段少胤被他看得发寒,不敢多言,跟在其后。褚衣侯环顾四周,确认无人,低声道:“岚儿,把事情都和你说了吧?” 段少胤干咳一声 ,故作镇定道:“不知褚衣侯所指何事?” 褚衣侯嘴角轻扬,欣慰道:“很好,懂得谨慎,看来王后那女人没白教你。”段少胤心中大讶,目定口呆,他与王后之事,未曾跟他人提过,褚衣侯怎会知晓此事?旋即,他忽然想起白子岚,顿时恍然大悟。 段少胤面有难色,道:“少胤愚昧,承蒙王后指点一二。” 褚衣侯沉声道:“她教你此事,不算坏事,但你若因此全心信任她,那可危险了。她并非简单人物,尚未对付你,只因你仍有利用价值。” 段少胤想起过往之事,邢梦萦的确多次隐瞒,甚或想害死他,可转念一想,若没她协助,他或许来不到这,便给太子等人弄死了。段少胤迟疑半晌,道:“少胤明白了。” 第98章 酒后乱性 褚衣侯道:“岚儿所求,你答应了吗?” 段少胤心中大惊,明白他所指之意,深锁眉头,吞吐道:“事关重大,请恕少胤无法回答。” 褚衣侯眉毛一挑,冷然道:“你不出言拒绝,便是犹豫,你可知道,叛国之名,光是稍有迟疑,便可定罪?”段少胤身子一震,面色大窘。褚衣侯见状,容色稍缓,道:“你放心,若要治你罪,我便不会跟你谈话了。” 段少胤喘了口气,道:“少胤谢过褚衣侯提点。”旋即,他期期艾艾,欲言又止,忍不住道:“褚衣侯对此事,有何看法?” 本以为褚衣侯会避重就轻,岂料他毫不避讳,直截了当道:“我视而不见,不表示认同,也不反对。倘若我年轻十岁,或许有所动作,可我老了,英雄壮志,早已随岁月磨去。” 段少胤惊道:“褚衣侯不劝他吗?” 褚衣侯负手在后,凝视片刻,徐徐道:“我为何要劝他?他言之有物,所言非假,以现今局势,委实不乐观。” 段少胤讶然道:“难道褚衣侯支持他?” 褚衣侯摇了摇头,不以为然道:“我方才不是说了,我不对此表态。实际上,当今太子的确残暴可恶,我难道要故作眼瞎,当他是明君?可若让岚儿成功,他又能肩负贤明二字吗?” 段少胤冲口道:“再怎样,都不会比太子差吧?” 褚衣侯冷笑道:“太子暴虐无道,是因其养尊处优,身处高位,要风得风,要雨便得雨,若无人管束,自是目中无人。若让岚儿坐上王位,俯视天下,你能确保他始终如一吗?人心难测,莫要轻易挑战。” 段少胤愕然道:“褚衣侯不看好吗?” 褚衣侯语重心长道:“有些事,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也不好多说。” 段少胤神情凝重,问道:“可若他失败了,褚衣侯该如何应对?” 褚衣侯笑道:“我既知他想法,却无阻拦,已有责任。就算被追究责任,也无话可说。”段少胤本想再问什么,可褚衣侯举起手来,示意他噤声。 片刻,忽闻脚步声,渐行渐近,直至两人后方。原是下人通传,祈展请段少胤过去一趟。段少胤一脸茫然,对褚衣侯告罪一声,随之而去。 两人快步来到内院,段少胤定眼一瞧,只见到祈展沉下面色,手执长刀,模样肃然。段少胤上前道:“发生何事了?” 祈展正视着他,歉然道:“段总兵,此事乃在下疏失,令夫人受惊,深感抱歉。” 段少胤皱起眉,他何时有夫人了?倏忽间,他心念一闪,露出苦笑,猜他估计以为季冬梅乃他妻子。不过这也不能怪他,毕竟自己对其厚待,不仅与她同住,还因她受寒着凉,命人煎药给她,诸多行径,谅旁人怎样也瞧不出她只是奴婢身分。 段少胤苦笑道:“她不是我夫人。” 祈展为之一怔,尴尬道:“抱歉,是在下误会了。” 段少胤耸了耸肩,道:“没关系,是我没说清楚,话说回来,她怎么受惊了?” 祈展双目一寒,怒形于色,咬牙道:“是我大意了,因最近喜事,许多亲戚好友道来,孰料其中有人看上她的美色,对她说话放肆,口语轻薄,甚至还想动手动脚。” 段少胤心中一凛,忙道:“那结果怎样了?” 祈展道:“段总兵别担心,方才下人通报给我,我马上赶来。无奈他身分不凡,我只是喝止他离去,却不能将其撵出铸刀庄外。” 段少胤垂下肩膀,松了一口气,旋又不禁感叹,美人多扰,也是原罪。段少胤躬身道:“多谢祈兄相助。” 祈展猛然摇头,慌张道:“段总兵这话,在下不敢当。此事乃婚事间接而起,在下招呼不周,才该感到歉疚。” 段少胤瞧他谦逊,为人又正直,心想这桩婚事,也算是不错。虽不知白婉如何,但按照祈展为人,应不会亏待她。 段少胤轻拍他的肩,道:“好了,喜事正临,不愉快的事就先忘了。” 祈展欣然道:“段总兵所言甚是。”两人寒暄几句,便各自离去。段少胤心悬季冬梅,抢步入门,见到季冬梅那张俏脸,方才缓下心来。 段少胤走到床沿旁,扶着她的手,关心道:“你没怎样吧?” 季冬梅轻轻一笑,道:“放心,我没事。”旋即,她想起什么,露出坏笑,道:“夫郎这般担心,真教为妻感动。” 段少胤闻言大惊,顿时摇了摇头,苦笑道:“我方才已和祈兄解释了。” 季冬梅垂下螓首,故作难过道:“段爷不喜欢人家吗?” 段少胤知道她在戏弄自己,叹道:“什么玩笑都可说,就这个不成。你未过门,便唤我夫郎,我该如何面令先夫?” 季冬梅身子一震,显是被这话道入心坎。她并非荡女,长年守寡,也是为此。她蹙起蛾眉,道:“段爷说得不错,是我轻忽了。” 段少胤见她面色黯淡,于心不忍,径自坐下,环起她的腰,道:“好了,这事就暂且不提,你真的没怎样吧?” 季冬梅冷然道:“我还备有毒药,若真有万一,大不了玉石俱焚。” 段少胤摇头道:“这不可成,你为那种人死,一点也不值。不过这也是你不好,谁教你生得如花似玉,惹人怜爱,让一群恶蝶想采了你这朵花。” 季冬梅见他言词浮夸,又暗赞其美貌,一时心花怒放,抿起薄唇,道:“段爷说话真夸张,难道方才遇到好事了?” 段少胤想起与褚衣侯一席话,苦笑道:“你要真没事,才是最大好事。”段少胤抚着她稍白的俏脸,怜惜道:“抱歉,我擅自拉你下水,害你受凉了。” 季冬梅道:“段爷不须自责。” 段少胤见她乖顺懂事,情不自禁下,轻了她脸蛋一口,旋又正色道:“对了,你可知轻薄你之人是谁?” 季冬梅道:“我印象中,他叫祈远,好像是祈展的堂兄。”她顿了顿,忽然想起什么,道:“段爷,你切莫与他计较。我甘愿为段爷而死,但不希望段爷为我伤神费心,得罪他人。” 第99章 似嗔还喜 段少胤沉声道:“你是否又在对我施展心计?” 季冬梅一脸纳闷,问道:“段爷为何这么说?” 段少胤微微一笑,将其轻拥入怀,苦笑道:“天下间任何男子,听了你这席话,哪还能受到住呢?你为何对我这么好,是因为方大人交代吗?” 季冬梅笑语盈盈,道:“段爷英雄气概,哪个女人不欢心,怎用得着干爹提醒。” 段少胤凝视半晌,她美眸闪亮,宛若夜空中繁星,脸上红晕,显得娇艳可人,再也保持不住理性,将脸颊凑上去,唇舌交缠,痛吻一番。 正当两人沉浸其中,外头传来敲门声,段少胤一惊,立时挪开寸许,季冬梅被他亲得浑身发软,一时失力,扑入怀中。段少胤单手搂住她,对门外道:“什么人?”门外传来殷修的声音,段少胤应道:“进来。” 殷修一入内,眼见季冬梅气喘连连,发髻散落,偎在段少胤胸膛,不禁贼笑道:“二哥,我是不是去打个转,迟些再来,会比较适宜?” 段少胤笑骂道:“废话少说,快说为何而来。” 殷修耸了耸肩,故作无奈道:“其实是方才有人向我汇报,祈远跑来闹事,好像对总兵夫人失礼了。”季冬梅听他说夫人一词,俏脸垂下,玉颊烧霞。 段少胤横他一眼,道:“你还想损我。”他沉思半晌,忽地道:“对了,这事传开了吗?” 殷修想了半晌,道:“那祈远好像风评不佳,本就是浪荡子,到处拈花惹草,据说其他人甚感无奈。” 段少胤皱眉道:“他在这地位很很高吗?” 殷修解释道:“铸刀庄代代相承,除了当家,还会指名一位守钥人。主因铸刀庄有个规矩,铸成宝刀,须将真品供奉藏宝库,而泉夫人便是那守钥人,故长年居外,避免纷争。” 段少胤不以为然道:“没人去抢钥匙吗?” 殷修早知他会这么说,双手一摊,笑道:“据说这钥匙,除了守钥人,连当家都没见过。再者,这藏宝库宛若迷宫,其中岔路分隔,机关众多,只有守钥人知道其地图。” 段少胤闻听此言,不禁慨然,难怪祈泉地位如此高,就连太子也千方百计,想将她纳入妻妾,原来背后有此重大因素,他叹道:“看来,她也不容易。” 殷修双手环臂,有些不悦道:“那祈远欺人太甚,骑到咱们头上,要不给他教训?二哥放心,我不会明着来,我们可夜闯其屋,痛打他一番,你看如何?” 段少胤笑道:“这听来真是好计策,记得带上我。” 季冬梅娇嗔道:“你们千万别乱来。” 两人听她语气担忧,对视一眼,纷纷笑出声来。殷修道:“对了,伍副将说,铸刀庄今晚要设宴,请我们出席,二哥要去吗?” 段少胤转过头来,瞧了季冬梅一眼,想起祈远一事,担心他又来骚扰,摇首道:“不了,我想留下来陪她。” 季冬梅忙道:“这万万不可,此乃应酬,怎能因我得罪他人。若段爷执意如此,我会很自责。” 段少胤想了想,觉得不无道理,道:“那这样好了,你随我前去。” 季冬梅垂首道:“可我身子不适,不便出席。” 段少胤道:“你放心,若你真不舒服,我便亲送你回来,恰好给了我借口,可从晚宴脱身,何乐不为?” 殷修在一旁道:“这也不错,据说他们请来着名歌姬,倘若二哥看不中眼,回房抱美娇娘也不错。” 段少胤横他一眼,道:“你当你二哥什么人。”三人嬉戏一番,稍作整理,便起身而行。甫至长廊,便见祈泉拐出转角,与他们对视。祈泉身后除了四位婢女,还带了六位家将随行,可见她地位之高。 祈泉秋波流动,平心定气,颔首道:“段大人,是否前去晚宴呢?” 段少胤笑了笑,道:“泉夫人也是吗?相逢即是有缘,不若我们顺道而行吧?”祈泉面露为难,垂下螓首,欲言又止。此举令段少胤心中一惊,以为说错话了。正当他纳闷之际,季冬梅忽地道:“殷爷,我想想去花园逛一下,不知你肯否陪我一去?” 殷修歪起头,射出茫然之色,片刻,他意会过来,拍掌道:“我明白了。”不等段少胤开口,两人径自离去。祈泉见状,轻撇俏脸,对后方家将和婢女道:“你们也先退下,我想和段大人说上几句话。” 众人散去,段少胤开口道:“不知泉夫人有何事?” 祈泉美眸轻垂,幽幽一叹道:“这儿虽不像官场险恶,但仍有权力之争,段总兵你可要当心了,据说太子也派人来了。” 段少胤洒然一笑,深深看着她,道:“莫非泉夫人担心太子对付我?” 祈泉抬起妙目,轻抿朱唇,道:“段大人对妾身有救命之恩,妾身自是要提点一下。”段少胤瞧她羞赧,还想捉弄她之时,忽然想起方才殷修所述,怔了半晌,旋又露出复杂神色,退步寸许,正色道:“承蒙泉夫人关心了。” 祈泉心中讶然,不解为何他为何态度大变,沉思片刻,她双目一亮,似是明白了什么,轻叹道:“段大人,已明白妾身在此的地位了吧?”段少胤皱眉,默不作声,点头回应。祈泉苦笑道:“这也难为段大人了,段大人此举,委实正确。一般人知道实情,权势大之人,便是巴结谄媚,寻常人家,担忧被仗势之人牵连,惟恐避之不及。看来,段大人属于后者了。” 段少胤微一愕然,道:“泉夫人怕是误会了。” 祈泉玉脸一寒,冷淡道:“段大人无须客套,妾身能够理解。妾身与段大人非亲非故,为了几句话,便陷于危险之中,换作是妾身,怕是也要斟酌。”不等段少胤搭话,祈泉轻挪玉步,打算离去。段少胤见她清冷,心里不是滋味,不自觉伸手抓住了她,道:“我没有那个意思。” 第100章 晚宴劝酒 祈泉被他大手一攫,俏脸灼红起来,旋又怒容道:“段大人,你可知自身在做什么?” 段少胤微微一笑,道:“我碰到了你的手,有肌肤之亲,不算非亲非故了吧?” 祈泉心中大惊,肌肤之亲,本指肌肤相互碰触,但在某些场合,又另一种含意。她退缩几步,挣脱了他,既赧又嗔道:“段大人怎可轻薄妾身?” 段少胤不以为然道:“段某行得正做得直,问心无愧,若泉夫人心有担忧,大可避我远去,但段某不会因你身分,有所动摇。” 祈泉俏脸一变,惊道:“段大人这是何意?” 段少胤敛容道:“什么意思也没有,端看泉夫人怎么想。”段少胤像是赌气,不给她追问下去,径自转身,祈泉碍于矜持,不敢挽留,只能见他渐行渐远。 隔了半晌,段少胤在花园旁找到季冬梅和殷修,三人偕行,前往晚宴。别馆门口,早已围起一群人,彼此嘘寒问暖,应酬不暇,也不知他们是真情,还是虚应一番而已。这时,伍然见到段少胤,走上前来,故作不悦道:“段总兵怎么现在才来,你不知道,伍某方才多辛苦,应付了多少人。” 段少胤哈哈一笑,道:“常言道,能者多劳。” 伍然耸了耸肩,露出苦笑,他忽地瞧见季冬梅,惊叹道:“唉呀,原来段总兵早有准备,难怪从容不迫。” 段少胤不解道:“怎么了吗?” 伍然沉吟片晌,道:“方才一堆人,不断介绍女儿给伍某,少说我也听了十来个,除了前面几个之外,后面名字我都记不得了。” 段少胤道:“这不正好,美人相伴,莫非伍副将不喜?” 伍然摇摇头,道:“自古以来,三妻四妾,实属正常,可我上个月刚纳妾,便与妻子大吵一架,若我再纳一妾,我估计连床都不用睡了。” 殷修在一旁笑道:“原来伍副将怕妻呀?” 伍然神情尴尬,道:“这不是怕妻,这是尊重,伍某可不是那种视女子如草芥之人。” 段少胤话锋一转,道:“方才伍副将说段某早有准备,不知所谓何事?” 伍然举起酒盅,晃了晃,笑道:“那些人引荐女儿给伍某,无非是看中伍某身分,段总兵也手握兵权,在鹿州可谓有头有脸,他们自会找上你。只是他们千算万算,也没料到你带上了季姑娘,见其美貌,自惭形秽都来不及,谁还敢厚颜说媒。”季冬梅听他此言,俏脸一红,挨近段少胤身旁。 段少胤微微一笑,调侃道:“想不到伍副将这么会说话,难怪可享齐人之福。” 伍然不以为然道:“或许是酒过三巡,有些醉意,胆子也大了。不过段总兵所言,倒提醒了伍某,不可这般放纵。” 段少胤想起滕禹因酒醉失言,惨死一事,不禁感概道:“说得也是,酒喝太多,伤身伤神,还是适量为好。” 伍然耸了耸肩,道:“段总兵所言甚是。”言罢,歌姬陆续步入别馆,鼓声响起,舞团至少二十来人,阵势之大,教人惊艳。 宾客依序入座,为了增大空间,将椅子全数撤去,改用毯席代之。数百张席位座无虚席,欢声喧闹,甚为热络。果真如伍然所述,因有季冬梅在旁,众人尴尬,自感汗颜,不敢把女儿介绍给他。 段少胤环视四周,虽有应酬,但相较于官场险恶,可谓是轻松许多。他暗忖道,方才因意乱情迷,对祈泉口出轻薄之言,只希望现在能避开她,以免尴尬。无奈造化弄人,上天安排就是这么巧合,祈泉所坐之位,竟就在段少胤身旁。 话虽如此,祈泉的美貌倾国倾城,仍受到不少瞩目,若非家将伫立后方,恐怕众人早前扑后继,与其搭话。段少胤瞧她一眼,皱起眉头,有些不知所措。 霎那间,祈泉转过头来,两人目光相触,她清冷自若,道:“方才之事,妾身就不计较了。此为大庭广众之下,还请段大人不可再口出轻薄。” 段少胤见她故意装作冷淡,心中来气,道:“段某说过了,不畏人言,倘若一片真心,被当成轻薄之言,那段某也认栽了。”祈泉清面现讶色,蛾眉轻蹙,略感不悦。段少胤敌不住她的怒容,轻叹口气,正色道:“段某委实失言了,还请泉夫人见谅。” 突如其来的道歉,又令祈泉不知该如何招架,螓首低垂,道:“既段大人知道了,那妾身也不追究了。”良久,两人缄默不语,彼此欲言又止,却又不敢开口。段少胤举起酒盅,忍不住道:“不若这样,段某敬泉夫人一杯,一笔勾销,永不再提。” 祈泉为难道:“妾身不胜酒量,可否以茶代酒?” 段少胤放下酒盅,道:“既然泉夫人不擅喝酒,那段某也不强迫了。” 祈泉皱起眉,不悦道:“以茶代酒,难道不可吗?” 段少胤笑了笑,道:“泉夫人误会了,段某只是想喝一杯,倘若泉夫人不喝酒,段某又何苦强迫呢?等等,又被泉夫人冠上莫须有罪名,这肯得不偿失。” 祈泉杏目圆瞠,呆怔半晌,倏忽间,她噗哧一阵娇笑,道:“想不到段大人,竟这么强词夺理,得理不饶人。” 段少胤见她笑靥如花,秋波流转,不禁心中一荡。他定过神来,道:“泉夫人说笑了。” 祈泉轻挪娇躯,挨身而至,接过他桌上酒壶,替自己斟酒,旋即举起杯子,一饮而尽,道:“妾身的诚意,便在这里了。” 段少胤惊道:“段某是说笑的。”他大感不妥,仔细端倪,深怕祈泉因喝下这杯酒有何异状。 祈泉微微一笑,道:“方才段大人振振有词,怎现在又畏畏缩缩了?” 段少胤轻叹口气,道:“段某认栽了。”便在两人闲谈之际,歌姬舞曲也渐缓,半晌之后,舞群躬身致谢,台下立时传来喝采声。歌姬下去换裳,乐曲中间空挡,恰巧是众人应酬之际。段少胤放眼望去,多数人纷纷起身,到各处敬酒寒暄。 第101章 美人遭殃 便在这时,祈展走了过来,道:“方才惊扰一事,在下向段总兵赔罪。” 段少胤仔细端倪,见他除酒意外,面容黯淡,好似心事重重。他问道:“祈兄看起来愁眉苦脸,不知为何?” 祈展露出苦笑,道:“方才我见到白姑娘,本来向上前打声招呼,谁知被她给轰了出来,实在惭愧。” 段少胤想起白婉的泼辣刁难,露出同情之色,道:“来日方长,你们成亲后,可以互相沟通。” 祈展耸了耸肩,道:“这可未必。在下看得出来,她不愿委身下嫁。这次婚事,我也清楚是和权势有关,否则以她地位,怎会看上我呢?” 段少胤道:“祈兄不可妄自菲薄。” 祈展摇头道:“段总兵,无须安慰在下,在下还没这般脆弱不堪。其实,在下也不希望她被迫下嫁。双方无情,又何来和睦之说?” 段少胤皱眉道:“莫非祈兄,心有所属?” 祈展默不作声,仅是点头。他叹了口气,道:“唉,在下与她是青梅竹马,上个月已准备提亲,无奈这场婚事到来。” 段少胤想了想,道:“你可以纳她为妾。” 祈展道:“不了,就当有缘无分好了。”他顿了一下,提起酒盅,一饮而下,道:“方才之事,还请段总兵切勿与他人提起,以免害了她。” 段少胤见他用情至深,不禁感慨,点了点头,道:“今日之事,段某已忘。”两人再喝上三杯,祈展才转身走人。看着他怅然背影,段少胤心有感触,可不知该说些什么。 歌姬重新回到别馆,一字排开。正当段少胤纳闷之际,数十人在众目注视之下,走了进来。他们一身华服,缀饰高贵,看似身分不凡。一问之下,段少胤才知道这些人是太子的人,特地前来祝贺。 段少胤皱起眉头,大感不妥,他绝不相信太子派人来,会有什么好事。正所屋漏偏逢连夜雨,其中一位代表,名为关上匡,正是关慎胞兄。太子本请王上指婚白婉给其弟关慎,现在又命其兄前来祝贺,这岂非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不光如此,段少胤心念一闪,自身正是手刃关慎之人,倘若太子循迹查出此事,那还不腥风血雨,搞得鸡犬不宁吗?段少胤面有难色,眉头深锁,一旁祈泉也发觉不对劲,柔声道:“段大人,莫非身子不适吗?” 段少胤转过头来,看她一眼,略显尴尬。他当然不可能对她说,自身与那关上匡有杀弟之仇。他牵强一笑,道:“没有大碍,让泉夫人费心了。” 正当段少胤低下头来,思索该如何脱身,不知不觉,关上匡走到他身旁。令他庆幸的是,他是来找祈泉。关上匡心中一惊,看着祈泉美貌,瞠大双眼,巴不得用眼神把她望穿。 祈泉本就不喜与人群亲近,被他这般透着色心的直视,浑身不自在,冷冷道:“不知关大人,有何指教?” 关上匡定过神来,干咳一声,道:“听闻泉夫人乃铸刀庄守钥人,特来拜见,顺带一睹绝世容颜。” 祈泉蹙起眉,不悦道:“关大人言重了,妾身不过寻常女子。” 关上匡若无其事道:“不知关某是否有荣幸,可请泉夫人喝一杯呢?” 祈泉本就对他举止不悦,此言一出,更是反感。她玉脸一寒,冰冷道:“妾身不擅喝酒,倘若以茶代酒,未尝不可。” 本以为对方会知难而退,岂料祈远竟从后方出现,道:“泉夫人,此言差矣,方才我亲眼见到,泉夫人与段总兵喝酒呢!” 祈泉心中一惊,不知所措。关上匡自是不会放过此机,露出微笑道:“原来泉夫人不是不会喝酒,是不肯和关某喝酒。” 祈泉面露难色,她清楚关上匡代表太子而来,得罪了他,就是触怒太子。她轻叹了口气,道:“好吧,那妾身就敬陪一杯。” 关上匡举起一坛酒壶,道:“这是太子委托关某拿来的名酒,泉夫人既有心饮酒,不如喝上这杯吧?” 祈泉悻悻然道:“妾身不懂酒,喝一般的便足矣。” 关上匡哪肯放过她,仰首伸眉,道:“那也可以,只是要喝上三杯。” 祈泉顿时恼火,抬起美眸,怒视着他,可一想到太子,虽心有不甘,又不能当面叱责。她怏怏不悦,勉为其难道:“好,妾身便喝三杯。” 她依约一饮三杯,过了半晌,双颊红晕,昏意涌起。段少胤怎舍得她被欺负,挺身而出,道:“据说关大人身经百战,武艺高超,在下段少胤,要不乘着酒意,咱们来比划一番?” 关上匡本想叱责他插口,一听闻段少胤三字,顿时一怔,心跳胆寒。当日冬猎,他也在场,就算没亲眼见到,也听了不少事迹。关上匡沉下面色,道:“难得大喜盛事,何必动刀动枪,未免伤了和气。” 段少胤若无其事道:“若关大人担忧,不妨用木刀如何?”他目双一闪,语气冷冽,透出阵阵杀气,令人喘不过气来。 关上匡干咳一声,道:“关某还有些事,便不久陪了。”言罢,他不等段少胤与她道别,径自转身走人。临走之前,他瞥了段少胤一眼,眼神射出怨毒之色。后方祈远眼见关上匡离去,自是不敢留下,以免被段少胤迁怒。 段少胤见他们走去,松了一口气。说实话,他也不想与关上匡争斗,即便赢了,也只会加深太子 党对他的仇恨。与此同时,一旁季冬梅挪了过来,轻声道:“段爷你要当心,这些人来者不善。” 段少胤横她一眼,没好气道:“他都挑惹事端了,哪还有善意?” 季冬梅蓦然笑道:“我不是说这个,我方才见到他拿酒之时,偷偷动了手脚。虽然没看清楚,但应该是下药。” 段少胤惊道:“他下了什么药?” 季冬梅俏脸一红,道:“对付绝世美人,一个男人,还会用什么药?” 第102章 美人遭殃2 段少胤怔了半晌,想起之前为了陷害乐平君,她下了春药一事。他皱起眉,道:“可这里众目睽睽之下,他下此药,又有什么用?” 季冬梅解释道:“倘若自行调配,可掌握药效发作时间。待她身子不适,提前离席之后,再跟随她入房间。” 段少胤道:“听你叙述,倒是很娴熟?” 季冬梅玉颊染霞,抿起嘴唇,娇嗔道:“段爷,不要胡乱猜测。”正当段少胤还想捉弄她之际,锵啦一声,旁边传来酒盅坠地之声。段少胤转过头去,只见祈泉身子摇摇晃晃,眼神迷蒙,看似十分难受。 段少胤紧张道:“泉夫人,你怎么了?” 祈泉咳嗽几声,幽怨道:“妾身没试过喝快酒,有些受不了。” 段少胤道:“我请人扶你回房。”此话甫出,段少胤顿时一怔,想起方才季冬梅所述,搞不好关上匡早已派人盯她,待她回房,便见机行事。段少胤自是不让羊入虎口,忙道:“泉夫人可有信任的人,我请那人来找你。” 祈泉瞧他一眼,抿起朱唇,不知是否是醉意涌现,她声音比平常高亢,道:“妾身只信任你。” 段少胤心叫不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传出去还得了。况且,她明显是因不胜酒力,带有醉意,自己岂能乘人之危。不过,将她放置不管,也是不行。段少胤长身而起,请季冬梅搀扶着她,先行退席。 三人走至长廊,后方家将和婢女跟了上来。段少胤本想将祈泉交付给他们,但一想到陶元反叛一事,不禁心生发寒,不敢孤注一掷。他想了想,转过头来,道:“泉夫人就交给我带回房了,你们先退下吧!” 家将闻言,当然不肯,伫立不动。祈泉见状,嗔道:“段大人都说了,让你们全部退下,你们怎么不退?”家将和婢女见状,面面相觑,有些搞不清楚状况。祈泉勉强撑起身子,朝他们挥了挥手,无奈之下,他们退了下去。 便在此时,殷修也追了上来,道:“二哥,你怎么先退席了?”段少胤轻叹口气,将方才之事,全盘托出。殷修登时色变,道:“这关上匡,未免太无耻了。” 倏忽间,段少胤心念一闪,道:“对了,他们说不定会跟泉夫人回房,你今晚帮我守在那里,将他们逮个正着,教他们百口莫辩。” 殷修玩心也大起,笑道:“好,那我就来教训他们一下。”语毕,他转身离去,前往祈泉的房间。 段少胤跟季冬梅各执一方,左右搀扶祈泉,好不容易返回屋中,段少胤将祈泉抱上床,替其盖上被子。他看向季冬梅一眼,温柔道:“你也先歇息。”安置好两人,他找了两个可信任的士兵,看管门口,以免有人来骚扰。 段少胤走出宅院,甫至水井旁,打算打盆水,烧开之后给两人洗脸。便在这时,他瞧见祈远独自一人,待在院子中央,左右环视,好似在等人。 段少胤眉头大皱,好奇心油然而生,俯身倾前,躲在圆柱后方,暗中窥伺。良久,一名身穿华美服饰的男子,缓步而至,祈远见到他,欣喜道:“敢问大人贵姓大名?” 那名男子答道:“叫我郭 平便可。” 祈远目光一亮,道:“原来是郭大人,不知乐平君可有消息?”段少胤闻言,才惊觉乐平君也派人来了,暗忖道,这祈远方不是跟关上匡连通一气,怎又和乐平君的人勾搭上,他究竟是哪一方的人? 郭 平环视四周,压低音量道:“小心隔墙有耳,这儿可有隐密之处?” 祈远道:“有,现在柴房没人用。” 段少胤心中一惊,倘若他们进柴房,便再也听不见对话了,这可不妙。倏忽间,他斜瞥旁边柴房,竟有一扇窗未关,他矮着身子,悄然走去。在两人抵至柴房门口前,他一个纵身,翻入窗内,并用草堆掩盖身躯。 喀啦一声,郭 平和祈远进入柴房,将门关上。郭 平沉声道:“铁官的部分,你究竟搞定了没有?” 祈远绷着脸,皱眉道:“这新来的铁官,他开价三百两银子,才肯替我们疏通。” 郭 平怒形于色,讪然道:“开什么玩笑,他官俸才多少,竟敢开价三百两,真不知死活。不管怎样,你快把事处理好,千万别搞砸了,否则乐平君追究下来,我也帮不了你。” 祈远栗栗不安,无奈道:“我再试试看好了。” 郭 平见他支支吾吾,眼神闪过不悦之色,冷冷道:“若他不识相,便把他杀了,换一个铁官来,说不定更好搞定。” 祈远咽下口水,道:“他好歹也是个官,我若杀他,被人察觉怎么办?” 郭 平冷哼一声,不以为然道:“瞧你这窝囊样,怎么成大事。好,你给我他所住的厢房,我找人解决他。” 祈远彷佛抓到溺水浮木,惊喜交加,忙道:“那就有劳郭大人了。” 郭 平话锋一转,问道:“对了,关上匡那边如何了?” 祈远双手搓掌,阴恻恻一笑,道:“这你放心,他完全上当了,还以为我效忠太子,殊不知被我玩弄股掌之中。虽然祈泉没喝下那酒,但我瞧她离席时,已有七分醉,现在怕是待在房中,不省人事。” 郭 平皱眉道:“她没喝下那酒,你要怎么对付她?” 祈远自信道:“郭大人尽管放心,我买通她的家将,没人看守。我已命数人去她房中,将她玷污一番,到了明日,我再嫁祸给关上匡,教他百口莫辩。” 郭 平迟疑半晌,问道:“你确定这事可行吗?” 祈远拍了拍胸膛,道:“你放心,我已派人在他床下留下交 欢散,等等我去找祈泉,让她饮下,再留些痕迹,我倒要看那关上匡如何自圆其说。” 郭 平冷笑道:“不错,你虽无杀心,但色胆倒不小。可惜此人是你堂姐,你没那福分了。” 祈远仰首大笑道:“郭大人真爱开玩笑,如此美人,我怎会错过。我这交 欢散让她服下,包准欲仙欲死,郭大人也想试试吗?” 第103章 英雄解围 郭 平若无其事道:“我另有要事,没办法陪你享乐。好了,这件事全权交给你处理,你好好办妥。” 祈远自信道:“包在我身上。”言罢,两人走出柴房。 段少胤打起寒颤,简直不敢相信所听闻之言,他怒目切齿,心中咒骂,这毒计未免太狠,比起乐平君当初想对季氏姐妹下药,有过之而无不及。况且,这其中叛徒还是同族之人,连身为堂姐的祈泉都意图染指,简直是衣冠禽兽。 过了一会,段少胤缓下心来,暗自庆幸,自身早发觉不对劲,让殷修去待命,否则这下可真后悔莫及了。此时,他心念一闪,倏地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茅草,从窗外翻出。 段少胤穿过长廊,经过别院,过不多时,他便来到了祈泉厢房外。他环视四周,附近没有半个人,屋子也静悄悄,好似诡谲。 段少胤敲门三下,门里传来两下敲门声,他心下甚喜,因为这是他与殷修的暗号。果不其然,门扉被推了开来,他顺势进入里头。 段少胤看向地面,有三个人被揍得鼻青脸肿,晕了过去。他心里一想,这些人恐怕就是祈远派来的人。段少胤道:“等等祈远会来,先准备一下。” 殷修双目一亮,道:“主菜要上场了吗?”段少胤乘着空档,简单扼要说出方才之事,殷修闻言一凛,脸色骤变,叱道:“这祈远真不是东西,简直是畜生,我看干脆一刀杀了他。” 段少胤制止道:“这可不成,他若死在这,恐会牵连到泉夫人。” 殷修露出鄙夷之色,怨道:“难道放了他?” 段少胤轻拍他的肩,道:“既然他色胆包天,我们便让他来个永生难忘,教他不敢再肆意欺凌女人。” 殷修嘴角轻扬,贼笑道:“好,咱们让他生不如死。”两人把烛灯熄灭,将门轻轻阖上,等待祈远到来。果不其然,不到一会,祈远便出现在门外。他轻敲门扉几下,殷修故意露出急色不耐烦的声音,道:“是谁呀,别来烦老子。” 祈远怒道:“是我,你们这群饭桶。”殷修装出歉意,一打开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姿将他拽入屋内,霎那间,段少胤将门关上,他还不知发生何事,便被按在地上一阵痛打。 里头昏暗,祈远看不清来人是谁,抱头鼠窜,不断咆哮。殷修怕他大吼大叫,会引来别人,一拳打在他后脑杓上,疼得他受不了,乘机将棉被盖住他的头,继续拳打脚踢。 祈远被被子摀住,发出阵阵闷哼,过不多时,他被打得遍体麟伤,整个人恍神过去,开始发不出声音。两人暂缓攻势,段少胤弹了弹手指,殷修登时明白他意思。 殷修倏地站起身来,左脚向后蜷曲,蓄势待发,用力一踢,正中其胯下。祈远本来疼得麻木了,被这大脚一踹,瞬间哀号一声,接着失去动静,看来是昏死过去了。 两人见状,这才点起蜡烛。段少胤谨慎道:“把这些人收拾一下,扔到外头,别让他们待在这。殷修点了点头,一人扛两人,将他们四人全扔到别馆外。正当他们商量说词之时,便在不远处,伍然匆匆而至。 伍然见到躺在地上的人,一脸困惑,正当段少胤打算说明来龙去脉,伍然忽然想起什么,截断道:“关上匡带人过来了,你们赶快离开。” 段少胤讶然道:“为何他会来?” 伍然也是摸不着脑袋,道:“我也不知道,但他方才在盛宴上,忽然提起泉夫人,又怂恿大家过来。当下我发觉不对劲,便先行脱身而来。” 段少胤皱眉道:“等等,你是说他们来找泉夫人?”他心念一闪,想起祈泉还待在他房间,不禁倒抽一口凉气。他转过头来,告知两人此事,要他们拖延时间,自己则去找祈泉。 三人商谈了一会,各自展开行动。伍然跑去前方,拖住关上匡,延宕其行走,让殷修搬走祈远等人。段少胤二话不说,掉头走人,直奔厢房。 他拐入宅院,回到房间,来不及和季冬梅解释,也顾不得祈泉应允,一把将她拦腰抱起,乘着夜色,专挑小径,从花园曲道,截入祈泉别馆后方。 他粗暴弄破窗,将其打开,带祈泉入房,将她安置在床上。正当要离去之时,外头传来脚步声,后方窗户好像也有人影,情急之下,他放下帏帐,钻入被中,躲在祈泉身旁。 半晌之后,门外传来婢女声音:“泉夫人还醒着吗?”听闻屋里没动静,外头出现此起彼落的细碎声。良久,门被兀自推开了,只见关上匡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群宾客,婢女为难道:“关大人,泉夫人已就寝了。” 关上匡将她一把推开,道:“这儿不须你了,你赶快走。”关上匡不理睬她,将她转过头来,故作施礼道:“泉夫人,方才关某向你灌酒,实属不对,特地来此赔罪,泉夫人不会怪关某吧?” 躲在被窝的段少胤,掀开一个小孔,透过薄纱帏帐,窥视过去。除了关上匡,后方的宾客均是满脸通红,面现醉意,走路摇晃不定,段少胤顿时恍然道,难怪这些人敢夜闯这里,原来是仗着酒胆。 眼见祈泉没搭话,关上匡肆无忌惮起来,逐步走近。正当他离床沿约莫五步,祈泉忽地道:“关大人,妾身犯困,想要歇息了。” 关上匡诧异万分,俨然没料到她竟会回话。不光是他,连段少胤也吓一跳,没想到祈泉还醒着。他方才抱她之时,她昏昏欲睡,呢喃不清,段少胤以为她早已屈服在酒力之下,没想到竟还能应话。 关上匡脸色骤变,皱眉道:“泉夫人真的没事吗?” 祈泉秀眸厉芒闪动,冷冷道:“关大人,你半夜闯入妾身闺房,便是为了确认此事吗?现在妾身已说了,为何关大人不信?究竟关大人有何意图,不妨直说。” 第104章 共处一室 关上匡被她厉声叱责,先是错愕,旋又顿时来气,正想泄愤之时,伍然从后方排众而来,轻拍他肩膀,道:“关大人,泉夫人甚是,此为女子闺房,我们怎能不守礼数,擅闯强入呢?” 关上匡狠瞪他一眼,道:“关某只是关心泉夫人,别无他意。” 伍然不以为忤道:“既是如此,泉夫人已表明无事,为何关大人不信?若再踌躇于此,教其他人看见,那便毁了泉夫人清誉。关大人此行,代表太子祝贺,倘若犯了众怒,挑惹铸刀庄不快,那便不妥了。” 关上匡闻言一惊,登时色变。伍然刻意强调铸刀庄,便是警告他,倘若此事传出去,铸刀庄将与其为敌。此为两家大喜之事,倘若交恶,那褚衣侯自是帮铸刀庄,而非关上匡。再者,他既代表太子而来,若出了事,传回滇成王那里,怕是太子也护不住他了。 关上匡抑住情绪,朝床旁看一眼,作揖道:“关某行事莽撞,设想不周,的确有些不妥,还望泉夫人海涵。”旋即,不等祈泉回话,他径自转身,走出屋外。众宾客见他走人,像是被浇上一桶冷水,顿时清醒,三步并五步,纷纷离去。 伍然告退一声,道:“泉夫人请歇息。” 待到房门被关上,四周寂静,段少胤才掀开被子,端坐起来。他歉然道:“事出突然,段某才出此下策,请泉夫人勿怪。” 祈泉瞥了他一眼,道:“段大人帮了妾身,妾身怎会恩将仇报。” 段少胤问道:“泉夫人何时清醒?” 祈泉俏脸一红,垂首道:“你离去之后,季姑娘给了妾身一帖药,服下之后,就稍微清醒多了。可酒水入身,身子仍虚弱无力,故无法行走。” 段少胤心中讶然,这岂非方才抱她之时,她全程清醒吗?一想到此,他愧疚道:“今日之事,段某绝不和任何人提起。” 祈泉颔首道:“段大人别自责,若妾身感到不快,便不会让段大人带过来。” 段少胤道:“夜深了,段某便不妨碍泉夫人歇息。”正当他要离去之际,祈泉出乎意料地伸出手,捉住他的衣襟,玉颊泛红,道:“段大人可否留步。” 段少胤为之愕然,打量着她。段少胤暗忖道,在这夜深人静之时,她主动挽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莫非是对自己动了情?他心念一闪,皱眉道:“泉夫人方才吃的药,只有醒酒功效?” 祈泉心中一惊,登时明白他所意。她别过俏脸,道:“段大人请别误会,妾身现在身子虚弱,担心贼人再闯入,故请段大人留步。”她眨了眨美眸,瞥了一眼,看见段少胤略感迟疑,续道:“实不相瞒,妾身想明白,这一切究竟发生何事,还望段大人能指点一二。” 段少胤恍然道:“段某明白了。”他娓娓道出发生之事,包括祈远的阴谋。祈泉听其不仅违乱 伦理,存有非分之想,甚至想下药迫她失贞,听到这里,她那张玉脸倏地转白,颤声道:“这可恶的祈远,竟这般胆大妄为。” 段少胤道:“泉夫人别担心,我与舍弟已教训他一番,谅他这一阵子,都不敢再狭戏女人。” 祈泉听他说话直白,不禁俏脸一红,旋又露出担忧之色,困窘道:“妾身谢过段大人之恩。可他始终为我族人,假以时日,再想毒计陷害妾身,那该怎办?” 段少胤微一沉吟,道:“段某替泉夫人想过了,等婚事一完,段某便带你返回雪泉关,谅他有通天本领,也不敢在我这儿放肆。” 祈泉幽幽一叹,垂首道:“若妾身离去,岂非自欺欺人,安于一隅。妾身虽驻居清泉院,仍是祈族之人,为其守钥,怎能放任祸根,残害我族。” 段少胤早知她会这么说,面色一沉,冷然道:“那便只有一个法子,那就是将此祸根除去,教他不得再害人。” 祈泉身子一颤,打起哆嗦,惶恐道:“可他怎样也是氏族之人。” 段少胤冰冷道:“你待他善良,他却想轻薄你,泉夫人还要执迷不悟吗?此乃氏族家事,段某委实不便干涉。倘若泉夫人心意已决,段某便不多说了。” 祈泉垂下螓首,叹道:“可给妾身一些时间吗?” 段少胤不以为然道:“婚事大成之后,段某便离开此地。泉夫人请想一下,若那厮都敢对你心怀不轨,更何况其他女子。经此教训,或许他不敢再打你主意,可其他无辜女子呢?” 祈泉闻言大惊,瞅他一眼,忐忑道:“段大人想怎么做?” 段少胤毅然道:“此事全权交由段某,泉夫人不必担心。倘若被人察觉,便说是我为了冬梅一事,挟怨报复即可。” 祈泉摇摇头,轻叹口气,道:“段大人是为了妾身而做,怎能让段大人担此责。方才一席话,令妾身明白了,还请段大人放手去做。” 段少胤得到允诺,顿时心安,坚定道:“段某定会妥善处理,请泉夫人放心。此事既已敲定,段某便不再打扰了。” 祈泉为之愕然,冲口道:“段大人请留步。”她面色泛红,檀口微张,细语道:“妾身方才也说了,担忧贼人再来,若段大人不嫌弃此处,还请留住一宿。” 段少胤想了想,觉得不无道理。原先他以为制住祈远,想不到又冒出关上匡,倘若再有状况,这该如何是好。段少胤道:“那段某先去借草席。” 祈泉垂下头来,羞赧道:“这可不成,段大人贵为总兵,怎能睡在地上。不若这样,此床尚且宽敞,一分为二,不知意下如何?” 段少胤心中一惊,这岂非同床共衾?他凝视半晌,正色道:“泉夫人不怕段某逾规越矩吗?” 祈泉难敌他灼热目光,别过俏脸,故作镇定道:“妾身信任段大人乃正人君子,绝不会乘人之危。还是说,段大人与祈远一样?是个小人而已?” 第105章 惊见春药 段少胤暗忖道,此话委实高招,祈泉提及祈远,倘若他真图谋不轨,那岂非跟祈远是同一种人?只是,这话虽高明,也只能对付君子,断不能阻绝小人。可既然是君子,本就不会对其胡来,这真是自相矛盾。 段少胤玩心忽起,凑上前来,故作急色道:“泉夫人,未免太高估段某了,世间男子,又有多少人能坐怀不乱?” 本以为祈泉会将己推开,稍作发怒,可没想到她竟抿唇道:“段大人,妾身酒量并不好,而且喝多了,隔日便会忘却今日之事。” 此语甫出,段少胤大感讶然,她这番话,就算是傻子也听明白了。段少胤勉强压下冲动,退开寸许,道:“泉夫人说得没错,段某不能乘人之危。”祈泉杏目圆瞠,甚感诧异,想不到段少胤竟打退堂鼓,令她猝不及防。段少胤露出微笑,道:“倘若酒醒了,泉夫人依旧如故,那段某求之不得。” 祈泉闻言,双颊一红,丰满的胸脯微微起伏,羞怯垂首。段少胤不再作声,转过头去,侧身躺下。不知过了多久,祈泉也睡去,两人始终缄默不语,直至天明。 翌晨,段少胤醒来,床旁已无人。他转头一瞧,只见祈泉端坐在梳妆台前,正插着发簪,抚弄双鬓,擦脂抹粉。祈泉见他起身,悠然道:“段大人早。”段少胤怔了一下,端倪半晌,瞧她神情自若,清冷如昔,心中不禁惋惜。祈泉注视着他,发觉他脸上变化,平静道:“祈远一事,便劳烦段大人了。” 段少胤双目一闪,惊诧道:“你还记得昨日之事?” 祈泉为之一怔,隔了半晌,登时明白他所指之意,赧然道:“昨日段大人以君子相待妾身,妾身十分感激。” 段少胤看她容色又起波澜,涌出玩心,捉弄道:“泉夫人可不知道,为了守这君子之礼,让段某昨晚可睡不好。” 祈泉抿起朱唇,微嗔道:“段大人,一大清早,怎能对妾身说这种轻薄话。” 段少胤笑道:“那晚上便行了吗?”祈泉心中一惊,面颊烧红,螓首低垂,羞怯地差点埋入胸脯。段少胤长身而起,轻叹口气,道:“昨日之事,泉夫人还需谨慎。段某虽以礼相待,但换作他人,那便不一定了。” 祈泉倏地抬眸,眼神射出怒火之色,不悦道:“莫非段大人,以为妾身是不洁身自爱之人,任由男人入房同床吗?”段少胤知道说错话,来不及道歉,祈泉已起身,冷然道:“妾身要更衣了,还请段大人一避。” 段少胤心叫不妙,虽他本就无意待下去,但被她这样误解,甚至下达逐客令,心里可不是滋味。他忙道:“段某一时说错话,还请泉夫人不要见怪。”他轻瞥一眼,见祈泉并无反应,似是不接受,心中懊恼不已。 良久,祈泉噗哧一笑,美眸轻眨,道:“真拿你这人没办法,下不为例。” 段少胤困惑道:“泉夫人原谅段某了?” 祈泉悠然自得,柔声道:“段大人虽说话轻挑,但表里如一,为人正直,比起前倨后恭之人,要来得好多了。更何况,段大人救了妾身多次,若非段大人相助,妾身怎能还在这呢?” 段少胤欣然道:“泉夫人不恼段某,那是自好。” 祈泉颔首道:“好了,妾身委实要更衣了,还请段大人避嫌。再者,若婢女见你在妾身房中,也不好解释。” 段少胤跳下床,作揖道:“段某这便告辞了。”两人对视一眼,俱笑出声来。段少胤顿时心里一宽,神采飞扬,走出屋外。 他一边走在长廊,一边暗自盘算,该如何让祈远受到制裁。他抬起头来,瞧见殷修跟一名婢女打情骂俏,片刻,婢女含羞离去,殷修一脸笑吟吟。段少胤走上前,轻拍他肩,道:“好小子,又把哪家姑娘弄上手了。” 殷修笑道:“这儿真是不错,亮出校尉腰牌,就有女子贴上,难怪一堆人死握着权势不放。” 段少胤皱眉道:“你可别仗势凌人。” 殷修耸了耸肩,道:“二哥,你放心好了,我才没这么傻。比起拿腰牌出来,用花言巧语征服女人,要来得有成就感多了。” 段少胤道:“好了,不跟你谈这了。说说正事,祈远后来怎么了?” 殷修俯掌大笑,道:“这可精彩了,我昨晚将他们一同打包,扔到柴房去,让他们好好睡上一觉。” 段少胤问道:“他们没事吗?” 殷修想了想,道:“我检查过伤势,应该不会怎样。二哥,你别担心了,我知道祈远对铸刀庄很重要,不会轻易让他死。” 段少胤沉下面色,冰冷道:“这你错了,我正要他死。” 殷修闻言一惊,迟疑道:“二哥你这是何意?”段少胤将他拉到一旁,确认附近无人之后,才道出昨晚与祈泉商讨此事,最后做出的决定。殷修惋惜道:“二哥你不早些跟我说,我就在柴房放把火,烧死他算了。” 段少胤摇头道:“直接杀了他,乃是下策,万不得已,不可这么做。我打算先让他身败名裂,教人看清此人面貌,再行动手。” 殷修问道:“为何要这么麻烦?” 段少胤解释道:“他好歹也是铸刀庄重要人物,倘若莫名死去,未免引人怀疑。现在正值大喜之事,搞不好因此发生变故,那便坏事了。” 殷修点头道:“二哥说得有理。”他沉思半晌,忽然想起什么,从怀中取出一只药瓶,贼笑道:“不然这样,我们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 段少胤不解道:“什么意思?” 殷修将药瓶交给他,道:“这药瓶从他身上搜下来,我猜应该就是二哥所说,那个叫交 欢散的药。不若这样,我们找机会让他服下,把他丢到众人面前,让他丑态毕露,你觉得如何?” 段少胤拍掌叫绝,道:“这计策不错,真有你的。” 第106章 叛徒身亡 殷修道:“不过我对这药效不清楚,二哥拿回去给季姑娘看一下,让她瞧瞧,以免我们弄砸了,那就麻烦了。” 段少胤道:“你说得没错,是该谨慎行事。”言罢,两人稍作商谈,段少胤便往房间走去。他穿过宅院,来到客房,敲了敲门,屋内传来季冬梅声音,道:“若是段爷的话,请进。” 段少胤开门入屋,放眼望去,见到季冬梅正端坐床沿旁,掬水梳洗。他关切道:“身子有好一些了吗?” 季冬梅点头道:“昨晚睡了一觉,好多了。”季冬梅俏目流转,轻笑道:“瞧段爷容光焕发,神采飞扬,莫非昨晚在泉夫人房中留宿?” 段少胤苦笑道:“的确如此,不过仅是同床共眠,并无非礼之举。” 季冬梅俏脸仰起,嫣然一笑,道:“其实段爷不用解释,段爷要跟何人睡,又或是不愿回房睡,都是段爷的自由。” 段少胤走上前来,环住她的腰,捏了捏她鼻子,笑道:“你呀,说话带刺,看来是真的没大碍了。对了,我有事拜托你。” 季冬梅梳着鬓发,淡然道:“原是有事相求,难怪段爷肯回来了。” 段少胤轻叹口气,道:“既然你不肯帮,那便算了。” 季冬梅娇嗔道:“段爷不能说出安慰的话,来哄哄人家吗?” 段少胤耸了耸肩,道:“你呀,机伶到不行,我就算说话哄你,你怎会被骗?” 季冬梅莞尔一笑,道:“女人家,总是喜欢男人说甜言蜜语,不是吗?”段少胤露出苦笑,将交 欢散取出来,问道:“据说这是交 欢散,你帮我瞧瞧。” 季冬梅白他一眼,故作含羞道:“段爷,你在女人家面前,取出这东西,是否在暗示什么事?” 段少胤暗自叫苦,虽说相识不到几日,但季冬梅一有机会,就会乘机调侃他,这点让他大吃不消。段少胤忍不住道:“我想先听听正事。” 季冬梅见他严肃,抿嘴轻笑,道:“好了,不逗弄段爷了。”她接过药瓶,用手轻搧,闻了半晌,道:“这的确是交 欢散,段爷从何处得来?” 段少胤将药瓶收回,把昨晚祈远之事,又说了一遍。季冬梅听闻祈远要用来对付祈泉,脸上不禁露出鄙夷之色。段少胤道:“我打算用这东西,让他身败名裂,你可知其药效吗?” 季冬梅正容道:“倘若给我些许药物,我可以搀和在其中,控制药效和时间。” 段少胤眼睛一亮,欣然道:“那真是太好了。” 季冬梅媚眼如丝,秋波闪动,道:“我替段爷解了一个结,不知段爷是否肯赏些奖励呢?”她话犹未了,娇躯轻挪,将滑 嫩俏脸凑上去。 段少胤笑了笑,抬起她下颚,一口吻上去。季冬梅原本要让他亲脸,孰料他竟不按牌理出牌,让她顿时有些错愕。两人相吻一番,季冬梅搂着他脖子,瘫软无力,片刻之后,段少胤才退开,让她伏在怀中。 季冬梅捉弄道:“段爷把自己的吻当奖励,会否有些太自大了?” 段少胤哈哈一笑,色授魂与,道:“那好,待我官俸下来,我再给你钱,这总行了吧?” 季冬梅搂着他脖子,笑道:“那我两样均要。” 段少胤拧了她稚嫩脸蛋一把,站起身来,道:“我要去外头晃晃,顺带想一下要怎么处置殷修,你待在这儿多歇息吧!” 季冬梅摇摇头,徐徐起身,道:“若祈远再来打扰,段爷舍得吗?” 段少胤道:“好吧,那你跟我出去好了。”稍作梳洗,两人便走出客房。甫至一处凉亭,正要坐下歇息,只见殷修跑来,上气不接下气。 殷修面色铁青,道:“二哥,出事了,你还记得那个被抓起来的杜文吗?他昨晚死在牢房里。” 段少胤惊道:“是什么人干的?” 殷修喘了口气,皱眉道:“据说是毒死的。虽然守卫声称没人闯入,但我瞧那尸体,死状凄惨,绝不可能自杀。” 段少胤问道:“为何不可能是自杀?” 殷修挥了挥手,道:“倘若要服毒自尽,至少也选个迅速的毒。我看他死状,死前肯定经过一番挣扎抽搐,导致全身被抓烂。再者,若他真要自杀,他何必等到现在。” 段少胤闻言,甚觉有理,思索片刻,道:“没有人闯入吗?” 殷修冷然道:“守卫是这么说,但我怀疑他们说谎。这事我会继续调查,二哥还请放心。” 段少胤叹了口气,道:“可惜了,本来想用他当作反间计,可人既已死,那也无可奈何了。” 殷修正色道:“不光如此,昨晚伍副将也遭袭了。” 段少胤讶然道:“他没事吧?” 殷修道:“还好,他昨晚没喝个烂醉。据他所言,是有几个刺客闯入,他本想将他们一网打尽,无奈对方撒毒粉,他不敢贸然追去,才让他们逃掉。” 段少胤沉下面色,道:“能在这来去自如,看来只有可能是里面的人。” 殷修点头道:“伍副将也这么认为。” 段少胤仰天一望,不禁皱眉,感到事情越来越复杂。前方茫不可测,等待他的不知是福是祸。 凉亭之中,雪花飘下。 季冬梅俏目一转,徐徐起身,倚靠圆柱,欣赏前方美景。段少胤走上前来,将她雪绒披肩拉紧,道:“小心着凉了,你先回房好了。” 季冬梅摇摇头,笑道:“不了,待在段爷身旁,身子就暖了。”段少胤尚未答话,伍然快步而来,看见他们三人,关切道:“你们没事吧?” 段少胤道:“你来得正巧,我本想去找你。”他稍作打量,皱起眉头,道:“我才想问你,昨晚遇刺没事吧?” 伍然摇了摇头,道:“几个刺客罢了,不足为惧。” 一旁殷修插口道:“伍副将,我方才将杜文一事,告知二哥了。” 段少胤道:“伍副将可有眉目?” 伍然想了想,道:“若是问起刺客,伍某也不清楚。伍某不常来此,理应来说无冤无仇,没道理被人盯上。” 第107章 晚宴风云 段少胤道:“昨晚你不是得罪了关大人?” 伍然挥了挥手,不以为然道:“若要硬说,或许是得罪了他。可这说不过去,我叱了他一顿,他马上派刺客来,这未免也太不避嫌了吧?” 殷修双目一闪,道:“说不定他认为我们会这样想,所以反其道而行。”三人同时沉下面色,陷入思索。片刻,段少胤问道:“对了,杜文一事,有何线索?” 伍然双手环臂,面有难色,道:“这事不好说,但可猜出一二。若他不是自杀,那肯定是有人闯入。守卫说词,定有异状。或许他们被迷昏,不敢承认玩忽职守,又或是早被收买,故意说谎。” 段少胤问道:“有办法查到吗?” 伍然轻叹口气,道:“此事我会再想办法。”他忽然想起什么,道:“对了,伍某方才去见过褚衣侯,他告知情况有变,他打算今日便让白婉完婚。” 段少胤讶然道:“为何这么快?” 伍然沉声道:“褚衣侯认为刺客袭来,非单纯仇恨,或许是想制造问题,好教这场婚事无法如期举行。” 段少胤皱眉道:“可有证据?” 伍然垂下肩膀,露出苦笑,道:“褚衣侯行事神秘,鲜少人能明白他所想,伍某不敢多问。” 段少胤想起昨晚祈远提及之事,问道:“对了,这儿的铁官是谁?” 伍然问道:“为何这么问?”段少胤瞧他一眼,将祈远打算贿赂铁官一事,全盘道出,毫无保留。伍然闻言大惊,道:“好个乐平君,居然动铁官主意。” 段少胤困惑道:“他们贿赂铁官,打算做什么吗?” 伍然道:“倘若是乐平君,那肯定跟钱有关。铁官掌握铁的冶炼、铸造与贸易,若铸刀庄勾结铁官,那便能从中获利。最常见的情况,不外乎是垄断,又或是劣质铁充当上等铁,从中取得价差。” 段少胤惊道:“倘若是铸刀庄,使用劣质铁做刀,也能当上等刀卖。” 伍然点头道:“没错,这利润非常高。不光如此,铁是官营,自古以来,国家军备重十分看中产铁,谁掌握铁矿,便有优势。” 段少胤顿了顿,恍然道:“原来乐平君派人来,不是为了婚事,而是为了商贸之事。” 伍然一脸肃然,道:“看来,要找人盯着他们,免得乐平君在鹿州乱来。”他看了段少胤一眼,道:“对了,等等又有宴席,你们也参加吧,顺势看看那关上匡到底想搞什么鬼。我这边去找守卫,再问看看杜文一事。” 段少胤点头道:“好,那就这样。”再说了一番话,伍然先行告退,段少胤等人动程前往别馆,出席宴会。 段少胤仰首一望,现在不过午时,就摆宴设席,不知是铸刀庄太过热情,还是此婚事重大,热闹氛围渲染开来。 段少胤等人来迟少许,许多宾客已入座,分作几组人马互相闲谈。段少胤本想拣个角落,岂料有婢女前来通传,告知他已有留位,请他一人入席。段少胤皱起眉,前往赴会,甫至席旁,他讶然止步。原来,请他坐在身旁的人正是祈泉。段少胤瞧向后方,殷修耸了耸肩,故作羡慕,旋即他与季冬梅两人,前往空席。 段少胤轻叹口气,径自坐下。众人见他入座,又见季冬梅不在身旁,立时跟上前,替他引荐女儿。段少胤客套几句,歌姬步至场中央,准备表演,众人见状,才依依不舍离去。 馆内拉上窗帘,减少烛灯,四周昏暗,增添一股神秘的表演气氛。祈泉喝了口茶,仪态翩翩,道:“段大人,若仍挂心季姑娘,换席也无妨。” 段少胤心中苦笑,就算真这么想,他又怎敢说出来。在一个女人面前,说自己在意另一个女人,这岂非是找死?段少胤故作镇定道:“泉夫人既有好兴致,段某定当奉陪,怎舍得缺席。” 祈泉白他一眼,道:“段大人,当初在清泉院相见时,可没油腔滑调,究竟是胆子大了,还是本性露出,变得这般轻薄?” 段少胤笑了笑,道:“泉夫人若不爱听,段某便不说了。可段某憋得慌,管不住这张嘴,为免扰了泉夫人清听,段某告退好了。” 祈泉俏脸生寒,语气不悦道:“段大人,这是威胁妾身?” 段少胤心生歉意,搔了搔脸道:“唉,算我认栽了。”他索性将铁官一事,全数告知祈泉。 祈泉蹙起蛾眉,苦思良久,幽幽一叹道:“想不到他与铁官搭上,真是家门不幸。若照他所做,那铸刀庄声誉将会重挫。此事关乎甚大,妾身不能坐视不管。” 段少胤承诺道:“放心,这几日我会找时机下手。” 祈泉听他要除去祈远,娇躯剧震,凄然道:“段大人,务必小心行事。” 段少胤问道:“泉夫人是在担心我吗?”祈泉瞥他一眼,抿起朱唇,眼神透出一丝抗议,好似怪他明知故问。段少胤报以微笑,耸了耸肩,道:“放心好了,我会小心,不露出任何破绽。” 祈泉见他这般自信,心中一荡,含羞多瞧两眼。倏忽间,乐鼓和琴声停下,歌姬开始散场,祈泉定过神来,端正身子,回到席上。 如同昨日一样,空档之时,众人起身,互相寒暄。关上匡长身而起,缓步而来,他隼目亮起,若有所思道:“泉夫人,昨晚多有得罪,尚请见谅。” 祈泉清冷自若,淡淡道:“关大人也是一番好意,此事便作罢了。” 一旁的段少胤生出戒心,他很清楚关上匡绝非来赔罪。果不其然,关上匡指着身后洪同,目光转至祈泉,道:“这位是洪副校尉,在关某底下做事。昨晚据说有刺客,闯入了伍副将房间,我一时担心,便派他在泉夫人别馆外看守。” 祈泉美目一瞪,不悦道:“关大人在监视妾身?” 关上匡露出苦笑,道:“泉夫人误会了,方才关某不是说了,主要出自担心,所以才请洪副校尉巡视。” 第108章 序幕掀开 不等祈泉出言叱责,关上匡瞥向一旁段少胤,道:“关某听洪副校尉回报,今早似乎见到段总兵从别馆走出来。” 祈泉心中一凛,面有愠色,道:“关大人想说什么?” 关上匡嘴角轻扬,逸出一丝笑意,若无其事道:“莫非段总兵,彻夜与泉夫人在一起?倘若真是如此,关某便多此一举了。段总兵武功盖世,何用洪副校尉呢!” 祈泉沉思半晌,本想开口敷衍他,没想到不知何时,关上匡后方聚集人潮,其中有一半俱是氏族之人。 祈木雄看着她,皱眉道:“泉儿,方才关大人所言,莫非为真?”祈泉顿时神色不安,感到不知所措。要知道她守寡多年,矢志守贞,就算真要改嫁,那也该明媒正娶,怎能半夜让男子留宿闺房,这传了出去,她以后如何见人。正当她懊恼之际,段少胤忽地道:“关大人误会了,其实不是大家所想,段某跟泉夫人绝对清白。” 关上匡冷笑一声,不以为然道:“既是如此,为何段总兵会从房间走出来?” 段少胤从容不迫,徐徐道:“关大人昨晚离去不久,泉夫人就寝之时,窗户忽然发生巨响,她点灯一瞧,竟发觉破了一个大窟窿。泉夫人不知是年久失修,还是人为破坏,故找来段某确认。” 关上匡质疑道:“窗户破了,为何不找工匠修补?” 段少胤笑了笑,道:“因为这窗户破得离谱,实在不像人为。泉夫人知道段某虽天性驽钝,可蛮力不小,故请段某瞧一瞧,是否能使用外力弄出大洞。” 关上匡追问道:“可洪副校尉没见你循正门入屋。” 段少胤耸了耸肩,不以为忤道:“因为查看窗户费了些许力气,泉夫人体贴,故请段某入房喝杯茶。当时段某没想这么多,便从窗户爬入。” 不知何时到来的祈木雄,闻听此言,迟疑半晌,问道:“泉儿,真是这样吗?” 祈泉缓过神来,忙道:“叔父,正是如此。” 祈木雄皱眉道:“这么说来,有人打破窗户,莫非是想对你不利?” 祈泉尚未搭话,便给段少胤截道:“泉夫人生得漂亮,多少男子想一亲芳泽,甚至不惜闯入闺房。”段少胤说话之时,双目盯着关上匡不放。 关上匡面色大变,怒道:“段总兵,你这是怀疑关某?” 段少胤故作惊奇道:“方才段某并未提及关大人,为何关大人这么说?” 关上匡冷哼一声,叱道:“关某绝不会做这种卑鄙之事。” 祈木雄见两人针锋相对,身为这场宴席的东道主,自是以和为贵。他挥了挥手,缓颊道:“这纯属误会,两位切勿大动干戈。”关上匡看在祈木雄面子上,本想离去,孰料段少胤得理不饶人,道:“关大人,有一事段某不太明白,可否指点迷津。” 关上匡狠瞪他一眼,没好气道:“不知段总兵有何指教?” 段少胤道:“方才关大人说,因为伍副将受刺客袭击,所以担忧泉夫人安危。可我今早见到伍副将,他亲口告诉我,昨晚行刺一事,并未告诉任何人,不知关大人是从何听来?” 关上匡顿顿语塞,冷汗直流,他环视四周,众人目光移至他身上,待他答话。关上匡干咳一声,道:“那群刺客逃走时,恰巧被我撞见。我看见伍副将也在场。” 段少胤问道:“那关大人怎没出手相助?” 关上匡敷衍道:“当时我有些酒醉,况且刺客跑得太快了。”他担忧被掐着这问题不放,左右顾盼,忙道:“歌姬表演要开始了,请恕关某返席了。”众人见他离去,面面相觑,直至歌姬表演舞蹈,众人才返去。 祈泉乘着乐曲鸣奏,低语道:“方才多谢段大人。” 段少胤耸了耸肩,道:“段某不光是为了泉夫人,更是为了自身清白。段某行得正,坐得直,问心无愧,岂能让人颠倒是非。” 祈泉白他一眼,不以为然道:“这怎么会呢,妾身也多少明白,男人之间总爱拿这事吹嘘。若段大人不否认,其他人或许视你为英雄,可妾身若不澄清,那便会落得水性杨花之名,差别甚大。” 段少胤道:“倘若英雄二字由此而来,未免廉价,段某也不希罕。”段少胤转过头来,凝视半晌,浅笑道:“泉夫人方才提及男人话题,言下之意,莫非泉夫人很常听闻此事。” 祈泉心中一惊,眼神掠过一丝不悦之色,道:“奴婢之间,偶会提及此事,妾身未予以制止,故听闻些许,还请段大人别误会。” 段少胤道:“这是段某失言,自罚一杯。”语罢,他举起酒盅,一干而尽。祈泉身过玉手,接取酒壶,柔声道:“段大人解救了妾身,让妾身敬一杯。” 段少胤想起她醉酒一事,皱眉道:“这可不成。” 祈泉淡然道:“一杯应无妨。” 段少胤依然不允,他一手抢回酒壶,搁置桌上,一手从祈泉几上取过茶壶,倒了一杯茶,摇头失笑,道:“以茶代酒,让段某敬泉夫人一杯。”祈泉俏颊生霞,涌起好感,美眸注视着他,举起茶杯,轻啜了一小口。 宴席持续下去,歌姬已换三套华裳,至少跳了五曲。良久,歌姬再次退席,取而代之的是点起烛灯,掀开窗帘。霎那间,阳光透入,将别馆内照得明亮。 主宾起身,祈木雄举起酒盅,互相祝酒,满堂喜兴。段少胤心里明白,这些人要开始畅聊一些事情了。至于什么事,这也没个准,或许是政事,或许是逸事。段少胤兴致缺缺,仅是喝着酒,放空心神。 不知过了多久,众人提及铸刀,旋又谈到比武一事。此时,关上匡恕地站起身,看了段少胤一眼,作揖道:“素闻段总兵武艺高强,在冬猎大展身手,不知可否乘此宴席,来诸位一睹雄风?” 段少胤闻言,不禁皱起剑眉,感到困惑。他暗忖道,虽非目中无人,唯我独尊,可论到武技,也颇有自信,关上匡又怎会轻易挑战,莫非有十足把握? 第109章 喜丧互换 祈木雄摸了摸胡子,问道:“莫非关大人要亲自下场?” 关上匡笑道:“实不相瞒,洪副校尉仰慕段总兵已久,老早想切磋一番,不知今日可否有这荣幸?”语毕,洪同已站起身来,双目寒光,直视段少胤,道:“还请段总兵指教。” 段少胤思索片刻,方才恍然过来。他推测道,这关上匡八成想乘此一战,窥透他战斗方式,好让他钻研琢磨,该如何拆招或化解。若擂台单挑,此举并无不妥,段少胤就怕他怀有小人心,打起坏念头。 关上匡见他沉吟不语,思绪镇定,眼神不透出心中所想,催促道:“莫非段总兵看不上,不肯比试一番?” 若是平常,这激将法定是没用,可段少胤环顾四周,不光是铸刀庄族人,甚或远赴而来的宾客,翘首引盼,好似想看他出手。段少胤皱起眉,他知道若避开,恐教这里的人看轻,到时以讹传讹,加油添醋,大肆渲染,那可坏了名声。 段少胤别过头去,瞥向坐在斜对角的殷修,两人对视一眼,互点了头。霎那间,殷修倏地站起身,笑道:“关大人,义兄并非怯战,只是有些疲乏。实不相瞒,自从冬猎一役,义兄便屡遇战书,烦不胜烦。我身为其义弟,自是替他分担,洪副校尉若技痒,不如与殷某切磋如何?” 洪同瞥他一眼,冷然道:“机会难得,洪某想与段总兵切磋。” 殷修嘴角泛出笑容,故作谦卑道:“洪副校尉所言甚是,男儿壮志,理所应当。殷某本来升上校尉,沾沾自喜,可如今一见,这位置还太低,别人看不上眼,也是正常。看来,殷某还须多努力,积累战功,方才能与洪副校尉一战。” 此言甫出,全场哗然。殷修虽语气缓和,态度卑微,可字字俱刺,尖锐锋利。要知道殷修好歹也是校尉,比起洪同至少官高一阶,可洪同却不把他放在眼里,众人见状,不禁皱眉,认为洪同好高骛远,狂妄自大。 洪同见众人看向他,附耳交谈,好像对他指指点点,不禁有所动摇。关上匡沉下脸色,道:“洪副校尉,既然殷校尉这般兴致,不如你先与他一战,倘若胜了,再挑战段总兵也不迟。” 洪同慌张道:“关大人所言甚是,卑职明白了。” 坐在身旁的祈泉,转过头来,瞧了段少胤一眼,眼神射出担忧之色,愁容道:“大喜之日,段大人又何必命人动武。” 段少胤道:“此非单纯争斗,而是立威,倘若避战,将不被人信服。泉夫人尽管放心好了,他平日虽语带轻挑,拈花惹草,可该有的实力也没少。” 祈泉瞟他一眼,淡然道:“语带轻挑,这事从段总兵口中说出,听起来真怪,是不事有句话这么说,五十步笑百步。” 段少胤哈哈一笑,道:“想不到在泉夫人眼中,段某竟是这样的人,看来段某以后要避开泉夫人,免得惹人不快。” 祈泉抿起朱唇,怨道:“段大人,为何每次都想以退为进,迫妾身退让。” 段少胤尚未回话,洪同和殷修走入场中央,双方执起木剑。馆内一片肃然,人人屏息噤声,目不斜视。 两人对峙,良久,洪同双目闪出厉芒,前脚踏出,横劈而来。殷修反手一握,倏地刺击,弹开其攻势。洪同为之愕然,旋又凌厉抢招而来。 殷修以灵巧为主,力道为辅,着重双脚活动,一边闪身,一边位移。每当洪同以为拉开距离,可重摆开架势之时,殷修蓦地袭来,速度之快,又令他猝不及防。寻常来说,双方对战,多以力道和技术分胜负,这种刺探型打法,实属罕见,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洪同认为对方不过虚张声势,定是不敢正面交锋,把心一横,全力冲击。想不到这次殷修没躲开,竟迎面接招,硬砍上去。两人力劲拼搏,洪同大感惊诧,殷修居然和他势均力敌,毫不逊色。 洪同怔了半晌,也正因他动摇,给殷修瞧出破绽,开始展开猛攻。殷修的木剑如影随形,又像附骨之蛆,来回打击,左右攻势,不给洪同丝毫喘气。 这种打法,本是洪同所擅长,岂料方才犹豫,竟给他打得难以招架。正当洪同想奋力一击,将其击退,顺势重整旗鼓之际,殷修竟主动退开寸许。 洪同心里正松一口气,没想到殷修此举,原是蓄势待发。他右手一弯,将木剑如弦般拉后,利用甩手之力,将木剑重击过来,直接打在洪同腰间。 洪同一声哀号,脚步踉跄,向另一侧缩去。殷修怎肯放过他,彷佛往死里打,攻拆十多招,洪同终究挡不住这轮猛攻,不断退后。 洪同举剑抵挡,已是出于怕受伤的本能,而非蓄力。他锐气渐减,负伤在身,不出半会,便被打倒在地,面色痛苦。 关上匡垮下脸色,道:“此战是殷校尉胜了,还请剑下留人。” 殷修本还想教训他,听关上匡这么说,顿时收剑卓立,作揖道:“洪副校尉果然身手不凡,殷某险胜,真是承让了。” 众人听他此言,不禁暗自窃笑,何来侥幸,分明是大胜。任何人来瞧,俱看不出这洪同有何能耐,可与他相庭抗礼,若非及时喊停,场面怕是更难看。 祈泉不喜动武,主因怕伤肢残体,但若剑术拼搏,她倒也看得欢喜。两人虽缠斗一番,但无伤亡,祈泉稳下心神,道:“殷校尉年纪尚轻,已崭露锋芒,委实是可造之材,假以时日,自有一番作为。” 段少胤笑道:“泉夫人夸奖至此,连段某都未有这般殊荣。不知泉夫人,是否对他有好感?君子有成人之美,我定当协助。” 祈泉白他一眼,道:“看来,段大人老 毛病又犯了。” 段少胤挠了挠鼻子,苦笑道:“泉夫人越来越厉害了,段某这招不管用,已迫不出泉夫人的内心话了。” 第110章 接连死讯 两人闲谈之际,关上匡看了过来,道:“今日难得齐聚,虽殷校尉露了一手,可段总兵尚未出手,未免可惜。不若这样,我底下还有许多人,久仰大名,想与段总兵较量一番。” 伫立场中央的殷修,从容自在,笑道:“殷某手正热,还可再打几场。” 关上匡斜瞥他一眼,道:“这可不成,殷校尉方才激战,此时若续战,岂不有失公允?还是说,殷校尉看不上这些人,认为他们不足挂齿?”面对关上匡施压,殷修不敢顶撞,欲言又止。 段少胤站起身,道:“关大人所言甚是,小修,你先退下。”殷修放下心中大石,欣然返席。段少胤双目一闪,直视关上匡,语带挑衅,道:“正如关大人所言,机会难得,段某也跃跃欲试了。实不相瞒,段某也久闻关大人剑术一绝,不知今日可有荣幸,讨教几招?” 关上匡惊道:“关某不夺人所求,否则会被人说仗势欺人。还请段总兵先与其他人应战,关某视情况再战。” 段少胤冷笑道:“关大人方才不是说,担忧续战,导致胜负不公允,怎现在又改口要垫后出战了呢?段某明白,关大人擅长打仗,对这种比试,兴致缺缺。不若我们真刀实剑上阵,也好亲睹关大人使剑英姿。” 不光是祈泉闻言瞠舌,馆内众人也纷纷倒吸一口气,惊讶连连。段少胤此言,便是要与关上匡赌上生死。要知道双方对战,那怕木剑,仍可能致伤,更遑论使用锋口锐利的武器。 关上匡冷汗直流,久久说不出话来。他心里明白,段少胤下此招,便是要在众人面前手刃他。这种比试,倘若应允,便等同签下生死状,就算被人杀了,旁人也绝不会指责,家人也不得有怨言。 正当四周静肃,一片噤声,门外忽传声响,众人瞧过去,原来是乐平君派来的人抵至别馆。段少胤一瞥,惊觉领头的人,正是那晚见过的郭 平。 郭 平一身华裳,衣袂飘飘,翩然走进别馆,笑道:“郭某是不是错过什么了?” 关上匡见他来到,心念一闪,赶忙上前,道:“郭大人来得正巧,这里歌姬出色卓越,郭大人务必要欣赏一下。” 关上匡使过眼色,郭 平点头道:“原来是这样,那郭某定要看一下了。”言罢,歌姬被唤出,窗帘放下,馆内曲声再起,众人彷佛方才武斗一事,宛如过眼烟云,不再留恋,反倒沉浸在歌舞之中。 祈泉吁了口气,横他一眼,怪责道:“你这人呀,犯得着和他那种人动气吗?真剑相抵,必有一伤,难道段大人要血染宴席?” 段少胤面色沉冷,不悦道:“原来,泉夫人对段某如此没信心。”本以为祈泉会表现歉意,岂料她竟板起脸孔,怒容道:“段大人,你够了吧,为何要咄咄逼人,迫妾身表态呢?” 段少胤被她叱责,心中一惊,恍然大悟,歉然道:“抱歉,段某一时来气,还真以为泉夫人看不起段某。” 祈泉见他诚恳,玉容解冻,轻叹口气,道:“妾身见过段大人英姿,又怎会低估段大人呢?可是此次宴席,主在助兴,即便斗争,应止于切磋,而非你死我亡。段大人若真杀了他,难保不会出事。” 段少胤坐下来,黯然道:“是段某思虑不周。” 祈泉美眸深注,道:“段大人,何必晦气,其实你所做,也并非不对。这关上匡欺人太甚,且与祈远勾结,陷害妾身,理当该死。可这场合不适宜,段大人也该顾虑铸刀庄才是。” 段少胤道:“段某又惹泉夫人不快,只好赔罪了。”他伸出大手,拿取祈泉几上茶壶之时,也顺势握在祈泉玉手之上。 祈泉俏脸一红,道:“段大人,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段少胤故作讶然道:“真是对不住了,段某本只想拿茶壶,没想到碰到泉夫人,还请见谅。”语毕,他将手缩回来。 祈泉瞪他一眼,抿唇道:“大庭广之下,还请段大人检点一些。” 段少胤哈哈一笑,不以为意,径自喝起茶来。倏忽间,他话锋一转,问道:“对了,那个郭 平,泉夫人可知道他是什么人?” 祈泉道:“他是大仓吏。段大人应知晓,官仓负责之人为仓吏,而他正是统辖所有仓吏之人。虽他官位一般,可他掌控官仓,其中利益之大,巴结他知人,可谓是趋之若鹜。” 段少胤皱眉道:“他不仅管粮,现在还把脑筋动到冶铁上了。” 祈泉道:“此事必须阻止,否则后悔莫已。”段少胤闻言,陷入沉思。正当他打算找个理由,借故开脱,再想法子对付郭 平之时,经祈泉提醒,他才发觉这宴席要持续到晚上,接上白婉婚事。 无奈之下,段少胤只得坐着,等待晚上到来。所幸他与祈泉相伴,还可谈心,否则真会闷到发慌。 好不容易天色渐暗,两盏大红灯悬上,馆外也披起喜字红布。晚膳一结束,正头戏就到场了,外头传来敲锣响鼓声,只见白婉披着红纱巾,缓缓入内。众人纷纷站起身来,无不欢呼。 一旁的祈展走上前,接过白婉的手,迎到褚衣侯和祈木雄面前。两人跪下,依照礼俗叩拜。 段少胤眼尖,瞧见白婉身子微颤,有些不对劲。他瞥向后方伍然,伍然与他对视一眼,露出复杂神色,摇头叹气。段少胤思忖道,看来白婉依然不乐意嫁人,可她无法拒绝。段少胤瞥了祈泉一眼,心中暗叹,若非他出手制止,只怕祈泉也早已被太子收入妾群之中。 新郎新娘行礼完毕,再来便是交杯酒。众人鼓舞之下,祈展尴尬一笑,举起酒壶斟了两小盅,递给白婉,两人双手绕入,一饮而尽。 正当众人吆喝再一杯,祈展不知为何,身子剧震,旋即倒了下去。他面色惨白,嘴唇发紫,全身不断抽搐,过不多时,他停下动静,双眼一翻,宛如气绝。 第111章 接连死讯2 场内立时发出阵阵惊叫,众人慌成一片。伍然夺众而出,抢步踏前,来到祈展身旁检查情况。片刻,他皱起眉头,朝褚衣侯一望,摇了摇头。 祈木雄大喊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此时,关上匡走上前来,道:“祈老先生,依关某所见,令郎惨死,怕是被人下了毒,才有这番挣扎模样。” 祈木雄惊道:“你是说下毒?”他指着白婉,问道:“可她明明也喝了,怎就只有我儿出事了?” 关上匡道:“祈老先生有所不知,毒药并非无解,可事前服下解药。” 白婉再也忍不住了,她掀开红纱巾,怒道:“你凭什么含血喷人!”段少胤见她眼睛红肿,看来是先前大哭了一场。 关上匡不以为然道:“关某不过阐述事实,并未指名道姓。再者,关某见白大小姐两眼哭肿,莫非是心中有愧?” 白婉顿时语塞,说不出话来。段少胤很清楚,她之所以痛哭一场,是因为不想嫁给祈展,并非因杀人而愧疚。 褚衣侯目视关上匡,道:“关大人,会不会有些危言耸听了?当务之急,不应该先检查此酒是否有毒,再来定夺,为何关大人一口咬定,莫非另有隐情?” 关上匡皱眉道:“好,正如褚衣侯所言,须谨慎行事。这样好了,我将这壶酒带去给人检查,确认是否有问题。” 褚衣侯冷然与他对视,面色阴沉,道:“本侯底下很多人,其中不乏医官,这事不劳烦关大人了。” 关上匡道:“这怎么行,白大小姐乃嫌疑人,褚衣侯身为其父,即便我们深知褚衣侯公正无私,但在旁人眼里,又是如何看呢?为了堵住悠悠之口,不如由关某将其酒带回去。” 两人四目相交,虽未发怒,众人却感到一股压迫之感,环绕四周,彷佛一场腥风血雨的大战,即将掀起一般。 由于灯光昏暗,众人又纷纷上前,围聚在前排凑热闹,不知何时,季冬梅来到段少胤身旁。她甫至席旁,便给段少胤一把扯下,伏倒在他怀中。一旁祈泉皱眉,轻叱道:“段大人,现在出事了,你还有心情游玩。” 段少胤不理睬她,轻问道:“是不是有所发现?” 季冬梅点了点头,道:“不愧是段爷,一眼就被你看穿了。”她端坐起来,低声道:“那酒壶现在没下毒。” 段少胤问道:“为何是现在?” 季冬梅道:“若让关上匡取走酒壶,我可就不保证了。” 段少胤惊道:“你是说他会移花接木?”他顿了顿,续道:“你为何能肯定那酒壶没有下毒呢?” 季冬梅若无其事道:“我乃用药专家,怎不知解药一事。事实上,解药非万能,方才白婉一饮而尽,若是毒酒,理应轻啜一口,避免出事。再者,即便对自己再有自信的人,明知是毒酒,仍会迟疑,绝不会像她那般,好似赌气饮下。” 段少胤大惑不解,问道:“若非毒酒,祈兄怎么死的?” 季冬梅想了想,道:“若是这样,那便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他早已中毒,只不过恰巧在饮酒时发作。” 段少胤道:“真是凑巧?” 季冬梅微一沉吟,道:“若要掌握时间,实属困难,毕竟行礼可能延宕。但若是另一种方式,或许有可能。” 段少胤道:“别卖关子了,快说。” 季冬梅仰起俏脸,乌黑眸子溜转,瞅他一眼,含笑道:“段爷这次打算赏给我什么?” 段少胤轻叹口气,道:“我虽与祈兄相识不久,但一见如故,他横死于此,我想还他一个公道。” 季冬梅收敛笑容,正色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她沉思片刻,道:“段爷可否记得用唇舌沾毒一事?有种 毒叫化酒膏,顾名思义,此毒膏遇酒而化。此膏年性极强,可透过亲吻,黏附舌头下方,教人神不知鬼不觉。” 段少胤道:“你是说,祈兄事前与人接吻?”他心中大奇,祈展为人正直,怎会在大婚之前,跟别的女人卿卿我我?旋即,他心念一闪,忽然想起他曾提及青梅竹马。 说那时迟这时快,一个下人跨入门坎,抢步入内,穿过众人,来到祈木雄身旁,附耳了几句。祈木雄闻言色变,冲口道:“你说什么,素儿死了!” 众人从别馆走出,经过大宅院,步行曲径长廊,抵至一间内馆。内馆共有四间宽大寝室,各执东西南北四角。 段少胤在前来途中,稍向旁人打听,方才得知传来死讯之人,名为吕素,而她正是祈展口中的青梅竹马。 祈木雄率领众人,进入东房,踏入门坎,便惊见吕素脖子捆着白绫,悬吊在天花板上,左右晃动。众人惊见,大感诧异,无语相对。祈泉见状,别过俏脸,脸上既惊恐又悲伤。 祈木雄叫来下人吴玄,质问道:“这是何时发生之事?” 吴玄道:“禀告老爷,小的送饭前来,便见其吊在上面,气绝身亡。小的不敢妄动挪移,故前去报告。” 伍然排众而出,沉思半晌,道:“这吕素与祈展认识,说不定两人死亡,其中有所关连。这样吧,去请仵作过来,检查她究竟何时死亡。” 吴玄闻言,匆忙点头,转身离去。便在此时,关上匡走上前道:“伍副将所言,正是关某所想,这其中必有问题。或许有人因爱妒恨,也说不定?”最后一句话,他看向人群后方的白婉。白婉气得想冲上前,直接赏他两巴掌,可若真这样做,反而真落人口实。 无视他们争吵,季冬梅晃了晃,一下仰首,一下低头,环顾四周。段少胤见她好似在找什么,凑上前去,问道:“有什么不对劲吗?” 季冬梅道:“若她是下毒之人,那房中必有药草。一般而言,这类药草绝不会摆在可见之处,这里多半有暗格。”她眉头一蹙,道:“或许在墙上。” 段少胤点了点头,开始敲着墙壁,一步一步往前移。伍然见他这般行事,问道:“段总兵,你在做什么?” 第112章 三尺白绫 段少胤没有理睬他,继续用手扣击墙壁。良久,果真如季冬梅所述,其中一处墙壁回声空荡,好似有玄机。他摸了摸墙壁,皱起眉头,不知如何开启。季冬梅见他踌躇不定,道:“机关在花瓶上。” 段少胤将信将疑,走到桌沿旁,扳转花瓶,果不其然,那处暗格被打开,里头摆放许多药草。段少胤闻了闻,略感刺鼻,皱眉道:“这便是下毒的药材吗?” 祈木雄闻言,惊道:“你是说,下毒之人是素儿?” 不等段少胤回话,关上匡径自道:“这可未必,说不定是有人赃灾陷害。”他看向季冬梅,质疑道:“为何你会知道这有暗格?” 季冬梅盈盈一笑,道:“此事并不难发觉。请诸位一看,这屋内到处摆放花草,就连桌上也放着香料。若要点缀屋内,增添香气,这未免太杂了。倘若是为了让人不闻到药味,用花草香隐藏,那便说得过去了。” 关上匡冷然道:“既是如此,那你又是如何知道机关在哪?” 季冬梅若无其事道:“这花瓶擦拭干净,一尘不染,可屋内花草被剪下之后,不插在花瓶内,反而任意摆放,未免奇怪。” 伍然开口问道:“难道,他们是殉情而死吗?” 季冬梅摇了摇头,道:“应该不是。一般殉情之人,至少会留遗书,告知众人其中爱意与无奈。再者,她既懂得下药,为何不服毒自尽,反而上吊?” 伍然想了想,道:“会不会是怕痛?” 季冬梅道:“她下毒给祈展,因爱生恨,让他挣扎痛苦,也是合理。可若自尽,大可调配出迅速又无痛的毒。” 伍然皱眉道:“若非殉情,难道是他杀?” 季冬梅颔首道:“此事不清楚,须请伍副将去调查,冬梅不便干涉。” 段少胤见她言毕,走上前来,作揖道:“祈老先生,这案情复杂,一时半会,怕是难有结果,夜也晚了,不如先请众人回房。” 伍然附和道:“关于令郎与吕素一事,伍某会派人查明真相,还令郎公道,绝不会息事宁人,还请宽心。” 祈木雄看向一旁褚衣侯,道:“造成褚衣侯与令千金不快,实属抱歉,小犬无缘与令千金结为连理,是他没有福气,这场婚事,便不再提起。” 褚衣侯面色凝重,道:“发生此等憾事,本侯也不乐见。你放心,本侯定会亲自为你作主,找出幕后凶手,还你一个交代。” 祈木雄双目一红,道:“多谢褚衣侯。” 良久,众人散去,各自回房,褚衣侯与祈木雄前去正厅,商谈这桩婚事。段少胤眼见暂告一段落,回过身来,牵起季冬梅的手,准备回房。正当两人走在长廊,回想方才之事,祈泉忽地跟上来,颔首道:“段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不等段少胤应话,季冬梅挣脱他的手,微微一笑,道:“我去前面等段爷。”段少胤点了点头,使过眼色,示意让她别走太远,免得又被人缠上。旋即,他转过身,泰然自若,问道:“不知泉夫人找段某,有何要事?” 祈泉微一沉吟,道:“方才一事,多谢段大人。若非段大人仗义相助,恐怕两家关系生变,后果不堪设想。” 段少胤道:“其实段某什么也没做,所有功劳,均属于冬梅。” 祈泉仰起俏脸,道:“若非段爷在此,她又怎会出手呢?追根究柢,段爷还是帮上了忙。” 段少胤道:“唉,难得被泉夫人称赞,却仅有空虚。” 祈泉见他故作无奈,模样滑稽,噗哧一笑,发出银铃般笑声。过了半晌,她容色稍缓,正经道:“对了,关于昨晚之事,妾身仔细一想,祈远怕是被人利用了。” 段少胤问道:“泉夫人何出此言?” 祈泉道:“倘若昨晚段大人没制服祈远,那关上匡闯入之时,便会见到祈远正在对妾身无礼。”提到无礼之事,祈泉面色困窘,垂下头去。她顿了顿,续道:“按照这样的话,众人便会把祈远抓起来,带去审问,妾身也将身败名裂。” 段少胤皱眉道:“可祈远跟关上匡只是逢场作戏,怎能说被利用?” 祈泉摇摇头,道:“段大人,今日宴席上,你没见郭 平与关上匡两人,相处融洽,绝不只是表面敷衍。若妾身没猜错,他们打从一开始就合作,诱骗祈远,让他以为自己才是得利者。” 段少胤心中一惊,道:“有证据吗?” 祈泉美目一转,道:“段大人请想想,半夜闯入女子闺房,十足失礼,更何况关上匡位居将军,如此人物,怎会莽撞行事。若他笃定房中必有祈远,那他这么做,也就合情合理了。” 段少胤沉思良久,叹了口气,道:“看来,祈远是被耍着玩了。” 祈泉幽幽一叹,道:“关上匡和郭 平此举,便是要毁了铸刀庄。” 段少胤道:“泉夫人放心,段某不会让他们得逞。”他忽然想起什么,道:“可这样一来,泉夫人还打算解决祈远吗?” 祈泉闻言一懔,低垂俏脸,道:“即便他被人利用,他所犯之事,依然没变。他的下场交由段大人定夺,妾身不再过问了。” 段少胤点头道:“段某明白了。” 祈泉瞳眸射出担忧之色,道:“段大人千万小心,你今日得罪关上匡,他应该不会轻易放过你。” 段少胤笑了笑,道:“有泉夫人的担心,段某备感荣幸。” 祈泉杏目圆瞪,嗔道:“段大人又再贫嘴了。总之,段大人还请小心行事,妾身告辞了。”言罢,她转身离去。若是平常,段少胤或许会捉弄她,可季冬梅在旁,他不想让她久候。 段少胤走到季冬梅身旁,道:“今日多亏了你。” 季冬梅嫣然一笑道:“这是我该做的事。”段少胤牵起她的手,返回房间。回到屋里,累了一整天,段少胤感觉身心疲惫,很快便沉沉的睡着了。 第113章 死因疑云 翌日,他稍作梳洗,偕同季冬梅两人,前去找伍然,想问清楚昨晚后续。途中遇见殷修,三人并肩漫步。 伍然似乎通宵达旦,脸上挂着倦容,有些心不在焉。直至从水井打了盆水,将自己浇醒,他才恢复说话能力。伍然喝了口茶,道:“昨晚找仵作和医官看过了,祈展是被化酒膏弄死,吕素则是上吊死。只是,吕素死的时候,并未任何挣扎,这十分不合理,他们怀疑吕素当时不省人事。” 季冬梅道:“或许是迷药。” 段少胤想了想,叹道:“总之,确认是被人害死。看来,有必要揪出那人,否则祈兄死不瞑目。” 殷修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道:“这还须要问,昨晚关上匡一直针对白婉,我看八成就是他唆使吕素下毒,然后再杀人灭口。” 伍然点了点头,道:“伍某也有同感,总觉得关上匡不怀好意。我以前也与他碰过几次面,他不是积极行事的人,这肯定有诈。” 段少胤道:“看来,要多提防他了。”众人商讨之际,忽闻脚步声,只见祈泉温婉娴雅,婀娜多姿,从不远处而来。殷修瞧着她,怔了半晌,看傻了眼。 祈泉施礼道:“段大人,可否借些时间?” 段少胤耸了耸肩,两手一摊,道:“这里均为自己人,泉夫人不必多心。” 祈泉迟疑片刻,徐徐道:“妾身接到消息,雍山君在赶来的途中。” 段少胤心中一惊,想起护送白婉来这之前,曾遇温吉截路,温吉正是雍山君派来刺杀的人。难道说,雍山君是见行刺失败,亲自前来吗?段少胤皱起眉,问道:“泉夫人可知他为何而来?” 祈泉摇了摇头,道:“妾身不清楚,但肯定没好事。” 殷修见众人神色凝重,耸了耸肩,漫不经心道:“这有什么好紧张,有褚衣侯在这里坐镇,谅他再厉害,也要让三分薄面。” 祈泉沉下面色,道:“妾身就是担心褚衣侯。” 段少胤为之语塞,大惑不解,道:“为何这么说?” 祈泉沉吟片晌,蛾眉轻蹙,叹了口气,道:“此乃妾身所猜,尚无证据。倘若雍山君前来,图谋不轨,对付褚衣侯,将此事嫁祸别人,那便坏事了。一来,他可除去褚衣侯,二来,铸刀庄将无人能阻止他,他便可肆意妄为。” 段少胤皱眉道:“他为何要除掉褚衣侯?” 祈泉道:“褚衣侯乃鹿州郡守,管辖白虎国北方,掌握大军,倘若此位空出,那雍山君定会全力争抢。” 段少胤道:“他凭什么能争抢?” 祈泉解释道:“郡守之位,多为王室之人,又或是将军出身。除去太子,眼下只剩乐平君与他一争。雍山君是主战派,朝中结识之人,多半是将领,就算他本人无法当上郡守,也是他党派之人所得。” 伍然闻言,沉下面色,道:“倘若让他得到鹿州,那他势力更大了。以他好大喜功的性格,强行征兵,以致民不聊生,生灵涂炭,那是可预期之事。” 段少胤瞠目结舌,恍然片刻,方才明白一切。乐平君勾结太子,来个计中计,以祈远当诱饵,抛砖引玉,掌握铸刀庄,赚取大量金钱。雍山君更是直截了当,打算杀人诛心,引起纷争,直接拿下鹿州郡守之位。说到底,这三人均对鹿州,抱持极大的野心。 祈泉见段少胤面色复杂,一脸局促不安,她不禁苦笑,幽幽一叹道:“这下,段大人明白问题严重性了吧?” 段少胤道:“既知他们要对付褚衣侯,那当然不能坐视不管。” 伍然拍了拍胸膛,道:“这事请各位放心,我等等便去找褚衣侯,告知他此事,商谈该如何对付雍山君。” 段少胤点头道:“好,那就麻烦伍副将了。” 众人交代几句,确认彼此分工,即将尾声之时,祈泉低声道:“段大人,是否可拨冗些时间,妾身有话想单独一说。” 这是祈泉第二次要支开其他人,段少胤想了想,也不便再拒绝。他看向众人,告罪一声,便随祈泉走去。他们来到花园旁,段少胤道:“这儿应该没人会来,泉夫人可以说了。” 祈泉螓首低垂,为难道:“不知段大人,可有信任的士兵能借妾身吗?” 段少胤问道:“泉夫人要这些人,有何用处?” 祈泉叹道:“段大人应该也知晓,平时伴随妾身的家将,已被祈远收买,即便再换一批人,也难保有所忠诚,故妾身希望段大人,派人保护妾身。当然,其中费用妾身承当,绝不让段大人为难。” 段少胤皱眉道:“要借出士兵,也不是不行,可这有违规矩。泉夫人乃铸刀庄的现任当家,若由段某遣人保护,难免遭人非议。” 祈泉无奈道:“段大人所言甚是,妾身无礼要求,还请段大人见谅。” 段少胤道:“这样吧,我将冬梅借给泉夫人,她对药物颇有心得,至少能替泉夫人分辨毒药。” 祈泉闻言欣喜,道:“那就麻烦段大人了。” 段少胤笑了笑,道:“事实上,我还有个法子,能保护泉夫人安危,就怕泉夫人不肯同意罢了。” 祈泉坚定道:“妾身信任段大人,段大人不妨直说。” 段少胤道:“反正,既然冬梅在泉夫人闺房,不若这样,我半夜潜入,在房中好好保护你们。这样一来,谁来了也没辄。” 祈泉俏脸一红,顿时低头,赧然道:“段大人,男女同室,未免不妥。” 段少胤哈哈一笑,道:“我早知泉夫人不会同意,其实也没差。好了,段某还要去了解一些情况,请恕段某失陪了。” 祈泉听闻他要离去,心中大惊,脱口道:“段大人请留步。”段少胤皱起眉,看向她一眼,正要问原因,只见祈泉耳根子都红透了,垂下粉颈,差点将脸埋入自己胸脯之中,以蚊呐音量道:“妾身房中有一处密道,段大人可由那里进入。” 第114章 房中密道 段少胤讶然道:“你同意了?” 祈泉先是羞窘点头,旋又露出哀伤神色,道:“倘若又像那日,被祈远施以恶计,那妾身不如依靠段大人。” 段少胤闻言,顿时恍然,原来她不是动情,而是出于两害相权,则取其轻。他不禁露出苦笑,暗忖道,想想也是,若非当日她醉酒,又迫于无奈,怎会让男子轻易入她房中。这次,她肯退让,那说明了事态严重,必须让她抉择一二了。 段少胤道:“好,那就麻烦泉夫人了。” 祈泉美眸深注,道:“段大人哪里的话,是妾身要劳烦段大人了。”语罢,她告知了密道位置,两人约定时间之后,各自离去。 段少胤甫走不久,便撞见伍然。伍然愁眉不展,面露难色,段少胤以为他与褚衣侯相谈不合,上前询问,方才明白原来是因白婉一事,致他左右为难。昨日婚宴上祈展被毒死,她遭诬陷,虽洗清冤屈了,仍闷闷不乐,关在屋里,不肯进食,也不肯走出来。 段少胤闻言之后,轻拍他的肩,道:“这事错综复杂,又将她牵扯其中,她会不开心,也是很正常。” 伍然摇头叹气,道:“这可麻烦了,我担忧她搞坏身子,我不好交代。不若这样,你陪我去一趟,说不定她会开心点。” 段少胤苦笑道:“我去又有何用?” 伍然道:“段总兵,你有所不知,自从你冬猎扬威一事,她对你很有好感,时常在白将军面前提及你。” 段少胤横他一眼,道:“她刚守了寡,伍副将便要段某去安慰她?” 伍然尴尬一笑,道:“当然不是那样。再说,以她年纪,可能只是憧憬崇拜,并非男女之情。” 段少胤耸了耸肩,道:“好吧,谁教她是子岚的妹妹。”伍然听他这么一说,脸上立时露出喜色,赶忙带他前往白婉住处。 他们来到一间厢房,外头院子东西散倒一地,下人奴婢站在远处,俨然是白婉方才发了脾气,让他们不敢轻近。伍然一来,挥了挥手,示意让他们都退下,他们喜上眉梢,二话不说匆忙离去,不敢久留。 伍然站在门外,清了清喉咙,沉声道:“白大小姐,伍某找来了段总兵,不知白大小姐是否要见他一面?”良久,屋内没有回应,两人对视一眼,惊觉不妙,也不管什么礼仪了,直接撞门而入。伍然匆匆入房,甫抬起头, 正视前方,见到白婉坐在床沿旁,好似哭过,眼睛红通通,整个人颤抖啜泣。段少胤还以为婚事告吹,白婉心会开心起来。不过,这也正常,毕竟正常人也不希望有人出事,才换得可以不出嫁。 段少胤见桌上饭菜未动,轻叹口气,转过头来,道:“白大小姐,你这样不吃饭,会把身子搞坏。” 白婉抬起双目,抿唇道:“反正,现在跟死了有啥不一样。” 段少胤道:“误会已解开了,你何必这么想不开。” 白婉冷冷道:“哼,哪有解开。对,我不再是凶手了,可你知道那些下人,是怎么在暗中评价我吗?他们说我克夫,带来霉运,只要接近我的男人,难以善终。” 伍然怒形于色,大叱道:“是哪个下人敢这么大胆!” 白婉横他一眼,不以为然道:“你生气又有何用,难道你要把所有人杀了吗,你有这种能耐吗?再者,掩耳盗铃,有何意义?” 伍然被她这么一说,顿时哑口,也不知该如何应对。段少胤叹道:“唉,这些下人平时闷得慌,王权贵族的逸事,他们最爱谈论了,也不差你一人。过不多久,他们有了新话题,便不会再管你了。” 白婉冷眼看他,不悦道:“说得好听,又不是你被中伤。再者,撇开这事不谈,我千里迢迢跑来这,嫁一个我不爱的人,结果他还死了,现在我成了寡妇,以后还有谁敢要我?就连以前玩在一起的人,怕是都不敢接近我了。” 段少胤道:“你乃褚衣侯之女,想娶你的人多得是,你还怕嫁不出去吗?” 白婉道:“反正,爹又会为了政治联姻,随便把我送出去。” 段少胤见她自怨自艾,虽感无奈,但也同情,毕竟这种事发生在谁身上,肯定都不好受才是。段少胤道:“这样吧,你好好照顾身子,恢复精神,这附近有草原,我再陪你骑马晃晃,你觉得如何?” 白婉迟疑半晌,怨道:“你每次都不遵守约定。” 段少胤道:“这次一定遵守,好吗?” 白婉点了点头,道:“如果你再毁约的话,我一定不放过你。” 段少胤双手一摊,苦笑道:“你要不放过我,也是可以,但你至少得有精神,否则你连我一根寒毛都碰不着,怎让我害怕?” 白婉与他对视一眼,片刻,她破涕为笑,道:“好,我就不放过你。”旋即,她端起饭菜,动起筷子,道:“这饭菜都凉了。” 伍然忙道:“白大小姐别紧张,伍某这就让下人把它弄热,你先在这等着,我很快就回来。”段少胤见状,本想假借端菜为由离开,结果被白婉一瞪,硬是拽了他一襟,将他留下来,陪他聊天。 天色渐暗,好不容易捱到傍晚,段少胤才脱身出来。他打了个哈欠,聊了一整个下午,也感到饿了,便前往别馆。由于昨日之事,别馆死气沉沉,也无歌姬助舞,但宾客依旧坐满,令段少胤不禁感到诧异。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是雍山君已至,许多非铸刀庄的宾客,均想利用这个机会,与他亲近,着意巴结,阿谀谄媚。 段少胤一如既往,被祈泉邀到身旁,惟一不同之处,季冬梅被安排在另一侧,至于殷修和伍然也在附近。 段少胤饮着酒,吃着小菜,他环顾四周,虽然宾客还在交谈,但声音偏低,比起昨天黯淡不少。馆内的红布也被扯下,恢复原状,不再充满喜气。 第115章 真假难辨 原本伍然劝白婉出席,可她闹别扭,坚持不肯,以她立场来说,也是合情合理,故伍然也没有请段少胤帮他说服。 段少胤注意到了,褚衣侯和祈木雄不在场,觉得有些奇怪。按道理来说,褚衣侯身为鹿州郡守,若说公务繁忙,或许可不出席,可昨日发生那种事故,身为铸刀庄氏族长老的祈木雄,怎会不出席,安抚群众心情呢? 段少胤一边想着,一边动筷,倏忽间,他当下一怔,瞠目结舌,完全不敢置信眼前景象。段少胤定眼一瞧,前方竟是祈远,而他正和身旁之人,有说有笑,脸上仅贴着几块膏药布。 段少胤挪向一旁,低声道:“那个人是祈远吗?” 祈泉眉头一蹙,嘴角轻撇,不悦道:“妾身不想听见那人名字,更不像再看到那人出现。” 段少胤苦笑道:“我不是捉弄你,只是想请你确认。” 祈泉白了他一眼,拗不过他,只得往前一探。隔了半晌,她没好气道:“那人就是祈远没错。” 段少胤闻言一凛,面露不惑,道:“这怎么可能。” 祈泉问道:“有何不妥?” 段少胤指着他,道:“那晚我与小修连手,将他痛打一顿,甚至踢其要害,以那伤势来说,他至少得躺上半个月。就算恢复较佳,提早下床,也觉不可能像现在脸上仅贴几块膏药,应是全身绷带才是。” 祈泉道:“段大人,会不会是你记错了?” 段少胤瞥他一眼,报以苦笑,祈泉见状,大感困窘,不发一语。仔细一想,段少胤怎可能记错,祈泉也知她说错话,故别过俏脸,不敢看他。 段少胤正要和殷修交谈,想不到殷修也盯着那祈远,脸上表情露出惊诧之色,就连酒洒了出来,也浑然不知。段少胤挨过身子,偎在季冬梅香肩,对另一头的殷修,问道:“那晚你将他带回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殷修不解道:“没道理呀,我虽检查过他伤势,断不至死,可他的确是满身外伤,身上多处瘀青,几根肋骨断裂。” 段少胤这下也迷惘了,不知所措。倘若殷修所言为真,除非神医降世,否则只剩下一种可能,那便是当晚之人,并非祈远。或许祈远早料于此,为防谨慎,故意找了个相似的人前去。他们两人,俱与祈远不熟,当时关灯,也看不清楚脸,等到将她拖出去,早已鼻青脸肿,认不出原貌。殷修看了过来,使过眼色,彷佛在想同样事情。 祈泉身子一颤,问道:“难道妾身误会了他吗?” 段少胤回到席上,靠近了她,握住她颤抖的双手,道:“别担心,就算他找人替他顶罪,此事为他指使,应不会有错。” 祈泉显然很害怕,她恨不得抓住段少胤,将身子挨近,整个人偎在他怀中,寻求保护感。可众目睽睽之下,她自是不赶怎么做。片刻,她定过神来,将段少胤的双手推开,容色稍缓,道:“那就有劳段大人了。” 一盏茶时间过去,正当段少胤想起身,外头忽闻声音,他大感不妥,知道定是那雍山君来了。他皱起眉来,将腿挪回席上,暗忖道,这雍山君肯定知晓截婚失利,杜文被抓一事,若他问起,该如何应对? 果不其然,雍山君驾到,稍与众人寒暄一番,便笔直朝他前来。他道:“段总兵,想当初见你还是校尉,今日已是总兵,真是令人惊叹。” 段少胤忙道:“雍山君过奖了,只是侥幸。” 雍山君笑了笑,道:“怎会是侥幸,段总兵屡战屡胜,教本君刮目相看。据说前来途中,还遭遇伏击,不知是否为真?” 段少胤心叫不妙,他让话题引导至此,肯定另有所图。他尴尬一笑,道:“不过是些许小事,不足挂齿。” 雍山君笑道:“这事已传入滇成王耳中,所以特命本君,前来询问情况。” 段少胤身子一震,惊道:“滇成王也知道了?” 雍山君看了他一眼,若无其事道:“怎么,段总兵不想让人知道吗?”不给段少胤回话,他续道:“听说是有内奸,好像是禁卫军的杜文。此事甚大,父王也十分关心,不知可否请杜文前来,本君想亲自审问他。” 段少胤道:“杜文已在牢里死了。” 雍山君瞥他一眼,像是早已预料一般,故作惊奇道:“杜文已死了?所以段总兵的意思是说,杜文为内奸,你们将他绑起来,关在牢里,他便死了?那么,可有伏兵的消息呢?” 段少胤抬起头来,眼神掠过一丝怒意,他恨不得一拳揍过去。可他明白,若真冲动行事,哪怕只是逞口舌之快,也容易被强冠以下犯上之罪。他稳住情绪,道:“这事段某会在详查,还请雍山君别担心。” 雍山君道:“本君也信任段总兵,可外头已有闲话。今日一闻,段总兵声称遭人伏击,可未捉拿凶手,又指杜文为其中内应,眼下他死了,线索俱断,段总兵究竟如何找到凶手呢?” 段少胤道:“段某定会找出幕后凶手。” 雍山君眯起贼眼,冷笑道:“那段总兵可要尽快,杜文非寻常人,他可是禁卫军其中一个队长,若他是内应,难保其他禁卫军不会是。若真如此,那父王的处境,便非常危险了。各大臣均很重视此事,段总兵切记了。” 段少胤暗叫不妙,雍山君方才所述,平缓温和,彷佛一切均在预料之中,这意味着他早已知情,故作模样罢了。既是如此,杜文应该也是他派人杀死。若真这样,那他的人早已潜伏在这,可谓四面楚歌。 段少胤作揖道:“雍山君放心,段总兵定会妥善处理。” 雍山君冷冷一笑,道:“段总兵,父王特命我来,便是要处理此事,还请段总兵全力配合本君,一同找出敌人。” 段少胤心中一慌,这岂非主导权落入雍山君手中?真是这样,那别说查案了,光是要小心他暗箭袭来,便足以令他彻夜懊恼了。 第116章 私下交易 院子中,段少胤手持雪冷刀,倏地一声,刀影疾窜,扑向前方。殷修见状,反手握起长剑,挽出剑花,以虚对实,佯攻之姿,消去对方体力。 段少胤不吃这套,劈出几刀,虽无花巧,招招凄厉,教人怵目惊心。殷修深知武技拼搏,心身合一,倘若畏惧,身子也会因此退缩,令对方乘虚而入。殷修仰天大喝一声,精神为之一振,腰扭剑击,每一剑角度刁钻,巧劲十足,不禁可攻,防守也无破绽。 换作常人,早已被此气势震慑,拉开寸许,重整旗鼓。可段少胤非一般人,他全力抢攻,乍看之下,有勇无谋,实则无懈可击,每一刀砍下去,殷修长剑便晃动,若非他长年锻炼,手腕早已被震疼,松开了手。 段少胤打得兴起,沉声冷喝,挥刀疾劈,但见刀势如惊滔骇浪般袭来。每当殷修以为挡下,另一刀旋之挑起,宛若暗潮汹涌,前仆后继,难以招架。 良久,殷修被他打得手麻,退了开来,道:“二哥,再打下去,我怕明天握不住筷子了。” 段少胤展颜一笑,收刀停立。一旁伍然见状,拊掌道:“段总兵英勇盖世,其刀法可谓一绝,若昨日关上匡与你对战,怕是要成了刀下亡魂。” 段少胤耸耸肩道:“正面对决,我从未怕过,大不了技不如人。可冷箭扑来,防不防胜,教人心生发寒。” 伍然明白他所指之意,苦笑道:“伍某跟褚衣侯谈过了,横竖婚事告吹了,他让我们收拾一下,过几日便离去。查案一事,便交由其他人去做。” 段少胤皱眉道:“一走了之,也不失为计策,可他现在利用杜文大作文章,段某不能视而不见。” 伍然双手一摊道:“段总兵放心,褚衣侯说这事他会揽下,雍山君或许不乐意,可王上也难苛责褚衣侯。” 段少胤不悦道:“难道我们只能任他欺凌吗?” 伍然摇了摇头,苦笑道:“还能活命,已是庆幸。倘若让他得逞,夺得鹿州,才是黎民百姓恶梦的开端。” 两人言谈之际,忽闻嘻笑声,他们转过头去,十几人正朝这前来。段少胤一惊,竟见钱妍儿在人群之中,不禁诧异。钱妍儿美目盼兮,瞧了过来,正好与他对视。 段少胤心叫不妙,钱妍儿见了他,不动声色,表示她早已预料他在此。果不其然,钱妍儿走上前道:“段总兵在练功吗?” 段少胤心中苦笑,迎了上去,作揖道:“不过是暖暖身子,怕太久不动刀,生锈就惨了。” 钱妍儿嫣然一笑,伸出手来,比向一旁男子,道:“让我来向段总兵介绍,这位是赵异,乃我横州铁兵营校尉。” 赵异双手抱拳,道:“素闻段总兵骑射一流,刀势了得,今日一见,果真是气宇不凡,英雄之姿。” 段少胤塘塞道:“赵校尉过奖了,那不过是虚名罢了。”他注视赵异,上下打量,露出担忧之色。 钱妍儿一眼看穿他心中所想,微微一笑道:“段总兵放心,朱雀国非好战之国,赵校尉不会提出战书,段总兵大可放心。” 段少胤尴尬道:“钱行使误会了,段某只是见赵校尉身材魁梧,虎背熊腰,被其气势所震慑罢了。” 钱妍儿道:“原来是这样,那是我误会了。”她咧嘴一笑,若无其事道:“想不到段总兵也会被震慑,这可有趣了。好吧,相见便是有缘,恰巧段总兵已暖过手了,不如就来比试一场,不知意下如何?” 段少胤见她有意挑惹,若不遵从,怕她是不肯罢休。他暗忖道,此非御前比武,若伤到了赵异引发两国问题,这又该怎么办才好? 伍然知他左右为难,挺身而出道:“钱行使,方才褚衣侯找段总兵,这场比试怕是要暂缓了。” 钱妍儿不以为意道:“那没有问题,我这人很好相与,你说怎样便怎样。但我想先跟段总兵单独谈个话,应该可以吧?” 段少胤道:“钱行使既开玉口,那有何问题。”相较于比武伤人,段少胤宁愿听她牙尖嘴利,若是听不惯,最多装疯卖傻,敷衍行事。 两人走到一旁,钱妍儿回过身来,笑道:“段总兵可有想小女子?” 段少胤见她语气轻挑,方才又迫他比试,令他难为,不禁为之气结,道:“你究竟想怎么样?” 钱妍儿眯起细眼,微笑道:“原来段总兵私下竟对他国来使,这般不遵礼数,还真是增广见闻了。” 段少胤摇了摇头,不耐烦道:“我没空和你闲扯,我与你之事,应当一笔勾销,你怎能出尔反尔,还来纠缠我呢?” 钱妍儿道:“段总兵这话就不对了,莫非鹿州各地,俱是段总兵地盘,我上哪去都不行吗?” 段少胤知她聪颖,能言善辩,故不打算与她浪费口舌。他沉声道:“别在我面前耍花样了,你有什么要求,不如坦白说出来,省得彼此麻烦。” 钱妍儿哑然失笑道:“段总兵这么没耐性,恐日后难以从商。不过,偶尔把话说开来,简单扼要,倒也不错。我这次前来,只是来晃晃,顺势参访铸刀庄,谈些冶铁生意。” 段少胤皱眉道:“自古以来,盐铁均为国营,你这样怕是不妥。” 钱妍儿挺起酥胸,不以为然道:“段总兵放心,此事已与滇成王谈过,我是获令才来。” 段少胤为之愕然,但也松下一口气,敷衍道:“段某预祝钱行使商场顺利。”言罢,他旋过身子,打算离去。 钱妍儿浅笑道:“你不想知道跟我谈生意的人,究竟是谁吗?那人正是乐平君。不过并非他亲来,而是郭 平。” 段少胤想起郭 平所述,讶然止步,回过头来,道:“这么说来,乐平君果然和铁官勾搭上了?” 钱妍儿展颜一笑道:“你既说出铁官两字,表示你不是一无所知。此次邀你,其实是想谈场交易。” 第117章 夜半刺客 段少胤问道:“什么交易?” 钱妍儿走至池旁,倚栏斜靠,淡然道:“我虽与乐平君合作,但他言而无信勾搭上铁官,与之串通,打算讹我一笔钱。我已买通鹿州铁官,想要将计就计,在这发一笔横财。” 段少胤道:“你一个朱雀国出身之人,竟敢跟鹿州铁官暗通款曲,若我揭发此事,你要怎么办?” 钱妍儿哈哈一笑道:“你以为我没给自己留后路吗?” 段少胤见她神色从容,不像虚张声势,心想她既敢前来,定有把握。他略一沉吟,谨慎道:“我有何好处?” 钱妍儿美目轻抬,绽出酒窝,欣然道:“你若助我,我会与铸刀庄做公平交易,但你不助我,便是乐平君得势。我懂得细水长流,可他只会杀鸡取卵,若你不希望铸刀庄从此一蹶不振,那最好乖乖跟我合作。” 段少胤皱眉道:“这听起来,我只是收拾烂摊子。” 钱妍儿淡然自若,沉声道:“乐平君和太子连手,若你能粉碎野心,不也是好事?这样好了,若你肯助我,我便设计关上匡,让他栽在你手上,” 段少胤问道:“那郭 平呢?” 钱妍儿面色一沉,语重心长道:“郭 平乃大仓吏,掌握太多秘密,若让你杀了他,恐会牵一发动全身。除非你能找到他的账簿,否则最好别轻举妄动。” 段少胤大惑不解道:“乐平君之前想杀你,你为何还肯与他们合作?” 钱妍儿负手在后,莞尔一笑,不以为然道:“商场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若利益一致,自然配合。换言之,若你能取代其位,我也很乐意与你合作。” 段少胤冷哼一声,道:“说到底不就为了利益,若非你贪得无厌,又怎肯再次跟他合作。倘若你不跟他合作,他又怎会再设计你?” 钱妍儿抬起俏脸,瞟他一眼道:“我不打算说服你,也不想听你说教,咱们彼此退一步,只谈这桩买卖如何?” 段少胤道:“我有几个条件,你必须答应我。首先,我要知道你的生意,究竟跟铁官有多少往来,避免我无意间做了叛国贼。再者,你得告诉我,你打算怎么对付关上匡?” 钱妍儿两手一摊道:“这些都是小事,没有问题。若你同意了,那我也要说出这边的条件,我要你护送我,让我把铁送回朱雀国。” 段少胤道:“这没问题,可铁矿买卖一事,还须请示褚衣侯,看他是否答应给通牒。” 钱妍儿好整以暇,颔首道:“没问题,那我便等段总兵好消息了。”言罢,再聊了一会,两人先后离开。 段少胤回到院子,把事情告知伍然,伍然虽觉不妥,可横竖一想,最终抉择都落在褚衣侯身上,自己仅是通知,倒也无妨。伍然稍作歇息,便动身出发。 段少胤本想再练一下,奈何殷修报以苦笑,猛然摇头。段少胤心念一闪,忽然忆起祈泉一事。依她所述,密道只能由内打开,也就是说要在就寝之前抵达,以免让她等太久。 事不宜迟,段少胤擦拭了宝刀,将其收回刀鞘,旋即前往祈泉的别院。良久,他来到了别院,不愧是铸刀庄守钥人。偌大院子里,其中水塘假山,拱桥小亭,一应俱全,美轮美奂,优雅宜人。 段少胤站在屋檐上,俯视下方,观察地势,环顾四周。院子里共有六名家将,全副武装,来回巡视。祈泉厢房外的小房,据说是两位婢女的寝室,想要通往祈泉所在之处,也会经过她们。 段少胤开始脱衣服,仅着短裤,上身赤裸。他把衣服和宝刀捆在一起,塞入牛皮肚做成的袋子,可防水耐寒。一切准备就绪,段少胤将其背在身上,跃下围墙,俯身倾前。他乘家将不注意之时,疾跑至水塘旁,立定吸了口气,遁入水里。整个过程乍看迅速,实则悄然,完全没人察觉。 段少胤遁入水中,摸到一块可动石头,他按下机关卡榫,游入其中洞穴。过了一会,他从水中脱身,爬入漆黑隧道。他打起火折子,照亮四周,发觉前方仅有一条路。片刻,他碰到一块挡住去路的砖板,依约敲三下,砖板被打了开来,眼前透出一阵光亮。 段少胤爬了上去,看见了祈泉。缓下心神之后,他望后一看,原来那密道藏在衣柜之中。祈泉见他身子赤裸,俏脸一红,别过头去,困窘道:“妾身让段大人受委屈了。” 段少胤漫不经心道:“这通道真隐密,要是不把水抽干,谁都想不到。”他一边擦拭身子,一边更衣。稍做整理之后,他问道:“冬梅人呢?” 祈泉转过身来,颔首道:“方才褚衣侯和叔父前来,说是想问她毒药一事,请她过去一趟。妾身尚未来得及告知,段大人便出现了。” 段少胤笑了笑,捉弄道:“这样一来,今晚岂不只有我们两人?良辰美景,美人相伴,世上有比这更好之事吗?” 祈泉见他又言语轻挑,立时俏脸一红,抿唇道:“段大人,还请检点一些,怎可出言轻薄妾身。” 段少胤耸了耸肩,故作无奈道:“看来,我在泉夫人心中,不比祈远好上多少。” 祈泉横他一眼,好似在轻责他明知故问。祈泉忽然想起什么,话锋一转道:“说到祈远,妾身甚觉怪异。” 段少胤关切道:“怎么了吗?” 祈泉蹙起黛眉,沉吟半晌道:“方才妾身撞见了他,他对妾身态度大改,并未出言轻薄,反是颔首致意,让妾身甚是惊讶。” 段少胤不以为然道:“他作贼心虚,已被教训一次,怎敢再出言冒犯。” 祈泉摇头道:“不是这般简单,妾身发觉他说话之时,语气大不相同,有如脱胎换骨,像是另外一个人。” 段少胤微微一笑道:“原来如此,泉夫人之意,怕是怪罪那祈远,明明眼前有这般美人,怎能保持冷静,实在失礼。” 第118章 因祸得福 祈泉身子微颤,瞪他一眼,俏脸生寒,冷然道:“段大人既然不想听,那妾身便不再多说了。” 段少胤闻言大惊,没想不她动怒了,心中暗骂自己,口无遮拦,旋即忙道:“段某方才一时冲动,说错了话,还请泉夫人别见怪。” 祈泉自从丧夫之后,贞洁自持,给人冰清玉洁难以亲近之感,若换作是平常,早喝令段少胤离开屋中。可眼下她非但没这么做,反而双目注视,见段少胤心慌,玉容顿时解冻,道:“段大人若能守礼,那自是甚好。” 段少胤听她嗔中带喜,知她不怪罪了,连忙作揖道:“祈远一事,段某会再处理,还请泉夫人别担心。” 祈泉故作严肃道:“那这事便交由段大人了。”两人对视一眼,未再出声,祈泉径自走到床沿旁,熄了灯,躺下来道:“段大人,今晚拜托了。” 段少胤本想再捉弄她,问她今晚要拜托什么,可转念一想,要是再这么轻挑,她怕会因拉不下脸,把他轰出去,那可是名副其实的赔了夫人又折兵。段少胤轻叹口气,来到床旁,在另一侧躺下。 时间流逝,除了些许呼吸声,屋内静至落针可闻。段少胤睡不惯软床,辗转难眠,倚着手臂独自看向窗外。霎那间,他忽见几道人影,鬼鬼祟祟在院外。 段少胤登时心中大惊,猛然起身,此举惊动了祈泉,祈泉正想问怎么了,段少胤一把将祈泉搂了过来,并摀着她的小嘴,轻声道:“外头不太对劲。”祈泉轻瞥窗外一眼,也见到了那些人,身子一颤,抓紧床被。 段少胤直觉不对劲,这些人明目张胆进来,人数也不少,外头看守的人,应该早已发觉才是。可四周不闻砍杀声,也没呼救声,一切太平静,不禁诡谲。段少胤抱起祈泉,让她躲在衣柜中,自身则挺刀而立,靠在墙旁。 过不多时,仓卒脚步声传来,俨然对方已入屋。啪地一声,房门被撞开,四人持刀冲入屋中。段少胤当机立断,转身而出,一刀劈下,其中一人当场殒命。其余人见有人倒地,立时举刀,砍了过来。 段少胤身子一动,刀影跟去,先往下纵砍一刀,再斜倾至上,挑起一刀,来回不过两刀,又有两人断气倒地。最后一人吓傻了眼,全力冲来,不是勇敢,而是因恐惧而麻木。段少胤先是回刀往上格挡,旋后一脚踹开,拉开寸许,再向前一劈,刀声啸啸,血染颈子。 门外又传出吆喝声,显是敌方援兵到来。段少胤暗忖道,这几人武艺不精,虽人多势众,可这屋内狭窄,倘若守住门旁,倒也并非难事。 可惜事出所料,前来之人非等闲之辈。一个高壮身影,挥剑而来,攻得他心惊胆震。段少胤瞧这剑招,宛若以命搏命,誓死如归,教人不敢大意。 段少胤虽想反击,可一想到祈泉躲在衣柜内,担忧对方胡乱一砍,让她行踪曝露出来,那可坏事了。他故意退后,一个翻身,跳出窗外。对方夷然无惧,跟上前来。月光之下,段少胤方才看清此人脸庞,此人名为李章,为雍山君的护卫。 段少胤心下甚惊,他原以为是关上匡派人来,想不到竟是雍山君。情势危急,段少胤也多想不了,他持刀喝道:“李兄,别来无恙。” 李章不以为然道:“想不到在此遇到段总兵,能与你分胜负,实属荣幸。可惜此处无其他人,我就算杀了你,也没人替我宣传。” 段少胤上下打量,李章并未蒙脸遮面,心想他们肯定自认唾手可得,否则不会毫不掩饰,这般明日张胆。 段少胤不愿久战,刃化精芒,电掣而去,直砍李章眉宇之间。李章也非省油的灯,他剑如疾风,拆招解招,伺机反击。 段少胤暗自惊叹,此人与当日霍婴相比,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他自认每一刀都劈向要害,刀刀致命,却被李章招招化解,实在可怕。 段少胤把心一横,猛然一砍,锵啦一声,雪冷刀竟应声折断。李章露出邪笑,举起长剑,在他面前晃了晃。段少胤定眼一瞧,这下惊觉过来,原来他手中之剑,并未开锋,比起剑来说,更像是一块铁石,无怪乎撞下去,刀当场断裂。 段少胤冷冷道:“好个聪明人,竟使用卑劣之招。” 李章昂然一笑道:“雍山君说了,若要对付你,正大光明对决必无望。此剑乃精钢淬炼,特设凹槽,故意克你雪冷刀,引你断刀。本想在比武场上胜你,挫你威风,没想到在这撞见,我索性取了你命。” 段少胤一惊,对方透出杀意,绝非玩笑,他转身向后,打算逃走。李章怎可能让他逃走,立刻提剑而来。段少胤见他疾奔,立时转头,拾起一块石子,往他脸上掷了过去。 李章以为他败将之姿,哪料到他还会反击,尚未回过神来,眼睛被石子打到,当场顿足止步。段少胤没有放过此良机,手握断刀,冲上前去。 李章见他冲来,慌忙一挥,重剑虽击中段少胤左手,无奈未开锋,虽让他疼得咬牙切齿,但不至于削去其手腕。段少胤右手一划,断刀依然致命,抹入脖子,李章血流如注,痛苦倒地。 段少胤知此乃生死关头,绝不可大意,断刀向下刺入其腹,不给半分活命可能。霎那间,弩矢倏地飞来,刺中他左肩膀,令他不由得踉跄退后几步。 段少胤抬头一瞧,只见就在不远处,祈远带人朝他冲来。他一个助跑,双手向前一探,犹如鲤鱼跃龙门,利落地翻入屋中,躲过后方数发劲箭。 段少胤想起祈泉躲在衣柜,一打开来,只见她瑟瑟发抖,吓得花容失色。段少胤心念一闪,将她一把抱住,遁入密道之中。 两人迅速穿过狭道,同时潜入水中。段少胤不敢久留,又怕院子仍有人,悄然浮上水面窥看状况,确认对方将注意力摆至屋内,他才起身拉起祈泉,往一旁草丛躲去。 第119章 雪冷宝刀 段少胤正打算带祈泉翻墙,却见到外头四周,早已被雍山君派人将院子团团包围,滴水不漏。祈泉拉起他衣襟,犹有余悸道:“段大人,往这里来。”段少胤虽有些纳闷,但仍跟着她步伐。 祈泉找到一盏石灯,轻扭灯芯,地上竟裂开一道缝。段少胤立时意会过来,还有一处密道。两人跳入其中,暗门关上,里头一片漆黑。方才混乱,段少胤火折子弄丢,只得摸黑前行。索性祈泉似乎熟稔路线,很快便走到一处平地。她点了一旁火炬,握着手中,向前一探。 段少胤负伤,拖着身子,跟在她身后,蹒跚而行。不久,他们拐过好几弯,终算来到了一道石墙前方。段少胤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祈泉道:“铸刀庄的藏宝库。” 段少胤惊诧道:“等等,难道我们要进去吗?” 祈泉点了点头,道:“他们布下天罗地网,不久便会追来,若躲进来,方能安全。待明日一早,我们再出来。” 段少胤有些顾忌,摇首道:“此处乃铸刀庄重要之地,段某怎能擅入。” 祈泉道:“若死在这里,一切便为空谈,关乎生死,还请段大人无须介怀。”语毕,祈泉走上前,转动机关锁,不一会儿,石门便打开了。 段少胤惊道:“不用钥匙?” 祈泉道:“上面钥匙孔不过障眼法,所以就算有人想仿制钥匙,也没有用。此事乃机密,还望段大人不可传于他耳。” 段少胤点头道:“泉夫人放心,段某绝不会说。”祈泉举起火炬,走在前头,段少胤随即跟上,后方石门缓缓关闭。 过不多时,段少胤便感里面寒气窜身,冰冷蚀骨。方才他与祈泉潜入水中,身上浸湿,加上这寒气扑来,令他不禁颤抖起来。 祈泉叮嘱道:“里头机关众多,还请段大人跟紧妾身。”段少胤闻言,打起十二分精神,不敢到处晃。无奈他负伤,一个不注意,竟碰到一处墙壁。霎那间,机关卡榫启动,一道黑烟窜来。 段少胤毕竟受过训练,立时伏倒在地,可祈泉躲避不及,被迫吸入了打口黑烟。须臾间,祈泉双腿一软,整个人瘫倒向下。段少胤见状,赶忙上前扶她,顺势问道:“这黑烟究竟是什么?” 祈泉气若游丝,面似疲惫,轻声道:“那是一种迷药,一旦人吸入之后,身子便会瘫软,然后头晕目眩。不过此药并不致命,过些时辰之后,即可回复过来。” 段少胤皱眉道:“那我们先留在这,待你恢复过来再前行。” 祈泉猛然摇头,道:“这里冰冷难受,妾身知道有个地方可取暖,我们能去那里避寒。” 段少胤道:“好,那我搀扶你起来,你替我指路就好。” 祈泉露出苦笑,摇头道:“妾身正在头晕,很难思考事情,万一不小心指错路,误踩机关,那就危险了。妾身身上有地图,上头纪载路线和机关,还请段大人自行阅览。” 段少胤惊道:“哦,地图在哪?” 祈泉垂下螓首,俏脸一红,面色困窘,苦思良久,徐徐道:“地图刻在妾身所着的抹胸上。” 段少胤心中一惊,道:“这怎么行呢!”祈泉没有回他,径自别过俏脸。两人顿足良久,段少胤再次感受四周寒冷,令他有些难受。无奈之下,他只得伸手取下祈泉的抹胸,否则便会冷死在这。 段少胤故作镇定,摊开抹胸内侧,上头果然有地图。他小心翼翼抱起祈泉,依照地图找到一处密室。两人进入密室之后,里头果然暖和许多,甚至一旁留有篝火、干粮和水。 段少胤折断箭矢,将箭头拔起,所幸无倒钩,不会把他扯得皮开肉绽。旋即,他从柜子上找到止痛膏,敷上之后,再用布帛包扎起来。 段少胤升起篝火,将衣服褪下烘干。两人裸身,坦诚相见,祈泉羞赧之余,加上焰光照映,双颊通红如烙铁。 两人吃完干粮,默不作声,顿时一阵尴尬。段少胤瞥她一眼,只见祈泉被打湿的秀发散垂而下,羊脂白玉般的无暇身子,一览无遗,让他大饱眼福。段少胤见她身无寸缕,我见犹怜,一时之间血液奔腾,被煽起情火,难以抑制下来。 段少胤胆子大了起来,缓缓偎近,直到仅离寸许,彼此呼吸声,俱能入耳。祈泉不敢正眼瞧他,低垂螓首,赧然道:“段大人,莫非想对妾身做非礼之举?” 段少胤被她点破,老脸一红,困窘道:“此处虽有火焰,但寒冷依在,段某仅想靠近取暖,绝无他意。” 祈泉受不住他的目光,垂首道:“原来如此,看来是妾身误会了。”她当然没这么傻,定然知晓段少胤动情了。令人出乎意料的是她不光没戳破,还兀自凑上前去,偎在他结实胸肌。 过了良久,段少胤终于忍受不了,他握住祈泉香肩,将她身子扳正,肃容道:“若你要拒绝,只要轻推开我,我便不再动作。”不等祈泉应话,段少胤倾前吻了她一口。祈泉没有反抗,任他温存,两人不知缠绵多久,他才舍得退开。他咽下口水,正打算动手,肩上疼痛感阵阵传来。 祈泉轻轻一笑,柔声道:“先将把伤养好再说。” 段少胤叹了口气,道:“真是天公不作美,不过若非上天,段某也不能在这与泉夫人共处一室了。” 祈泉抿唇道:“段大人都受了伤,还这么嘴贫。”两人对视一笑,阖上眼睛,相拥入眠,不再作声。 良久,段少胤再此醒来,身旁祈泉已不在。他放眼望去,只见祈泉穿好衣裳,坐在篝火旁,梳着秀发。段少胤低头一瞧,衣服已烘干,表示过了不少时间。他长身而起,活络筋骨一下,把锦衣穿上。 两人正要出去,祈泉忽然想起什么,道:“对了,段大人的刀断了,妾身记得雪冷刀的真迹,便在这附近,不若将它拿来替代。” 段少胤露出讶然之色,道:“这怎么可以。” 第120章 撕开假面 祈泉摇首道:“说到底,所谓宝刀,也不过是件工具。再厉害的刀,若摆放不用,未免孤独。宝刀赠英雄,段大人定能不负此刀。再者,段大人为救妾身断刀,若不让妾身弥补,实在过意不去。”段少胤见她诚挚,拗不过她,跟她去了另一处。 幽静密室之中,摆放许多宝刀,其中一柄便是雪冷刀。段少胤走去,惊见这把雪冷刀底下,竟还平躺了一柄雪冷刀,他问道:“雪冷刀真迹有两把?” 祈泉走上前,稍微查看,微笑道:“不,放在匣中的是真迹,另一柄为赝品。看来,这刀当初淬炼,便有两把赝品。” 段少胤大喜道:“这样正好,我拿这把赝品好了。”语毕,他将其收入刀鞘。 两人稍作歇息,便往洞窟外走去。天空浮出鱼肚白,段少胤警戒看向四周,一些婢女端起水盆,到处走动,雍山君的人似乎离去了。段少胤不敢轻易回房,先去找了伍然。 伍然见到他们,一脸惊诧万分,赶忙将两人带入房间。经伍然告知之后,段少胤才发现事情严重了,原来雍山君指控他擅闯祈泉院中,并用雪冷刀杀了李章,现在正派人追捕他。 祈泉发觉段少胤肩上渗出血水,一边替他洗涤伤口,一边若无其事道:“此事倒也简单,只要妾身亲自作证,便可还段大人一个清白了。” 伍然露出苦笑,不以为然道:“事情可没这么容易,我猜雍山君会当你是被他威胁,替他出言伪证。那李章身上留有断截雪冷刀,实在难以辩解。” 段少胤觉得言之有理,轻叹了口气,颓然道:“看来此事须从长计议,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此时外头传来脚步声,众人尚未回过神来,郭 平竟已现身在门外,身后还跟着一群带刀士兵。他的心情显然很好,欣然道:“方才听闻段总兵来此,郭某本来还有些不信。不管怎样,既然段总兵回来了,那也得给个交代。众人已在大厅等候,还请两位随我前去。” 正门处士兵巡梭,严密至极。段少胤偕同祈泉和伍然,共计三人,在一群军士戒护下,走入正院。 灯火通明的院子里,段少胤目光一扫,前方站了褚衣侯、祈木雄、雍山君,其余人等伫立两旁,像是在等待他们到来。 段少胤来到院子中央,雍山君走上前,叱责道:“好一个段总兵,竟然行凶杀人,将我底下家将李晃杀死,你该当何罪?” 段少胤若无其事道:“不知雍山君,为何认为是段某所杀?” 雍山君见他从容,冷冷一笑,道:“你想知道原因?可以,我让你心服口服。”他转过身来,拍了拍手,道:“来人,把尸体抬出来。”话音落下,一群壮汉抬着担架走上来,将白布掀开,露出李晃尸身。 不等雍山君说话,郭 平从旁走出来,指责道:“段总兵,仵作已查看了,李晃死于利刀之下,而你雪冷刀插在他腹部,你要如何解释?” 段少胤耸了耸肩,道:“就算是雪冷刀,也不能说明是段某所为。若是这样,那我改日拿走郭大人配剑,插在他人身上,难道可说是郭大人行凶?” 雍山君道:“段总兵所言甚是,可若在加上人证,那样一来,不知段总兵是否还有脱罪之词?” 院内所有事物,看似早已安排,雍山君不需多言,一群人从屋内走出来,分别是祈远以及其他铸刀庄之人。祈远道:“段总兵,你好狠的心,胆敢在庄内行凶,若非我到来,你说不定将屋内所有人杀死了。” 祈泉俏脸生寒,冷然道:“你这话说反了吧?明明想害妾身之人是你,为何嫁祸段大人。” 郭 平见她袒护,不仅没紧张,反而露出微笑,道:“诸位,我方才是否说对了,泉夫人果然替他辩护,肯定是被威胁了。”段少胤登时色变,暗忖道,看来他早已说服众人,难怪胸有成竹,昂首挺立。 祈木雄沉声道:“泉儿,你被他胁持,我不怪你,此刻你莫再替他说话,免得引祸上身。你放心好了,无论他威胁你什么,我都会帮你。” 祈泉为之愕然,正要反驳,却被挡下,段少胤使过眼色,示意让她别出声。段少胤走上前,看向祈远,问道:“敢问祈公子,我是如何杀了李晃?若你亲眼所见,应该知道其细节吧?” 祈远冷然道:“那还不简单,你与他缠斗数十回合,他最终不敌你,被你雪冷刀抹去脖子,再插腹部,失血而亡。” 段少胤问道:“你是说我用雪冷刀杀了他?” 祈远道:“我亲眼所见,难道还有假?你与他全力相搏,雪冷刀断成两截,你还有何话可反驳?” 段少胤嘴角轻扬,故作惊诧道:“这可就怪了,按照你所述,我若真杀了他,雪冷刀理应断掉才是。”话犹未了,他取出腰间雪冷刀,笑道:“诸位请看,我这雪冷刀完好无缺,为何祈兄说我杀了李章?” 众人见宝刀出鞘,寒光乍现,刀锋冰冷,不禁吓了一大跳。一旁郭 平怒道:“你别想拿其他刀搪塞!” 段少胤哈哈一笑道:“这儿是铸刀庄,郭大人大可让人检查一下。”语毕,他将宝刀奉上。 良久,祈木雄将宝刀原封不动归还,叹了口气,道:“此刀委实是雪冷刀,绝无可能造假。” 不等郭 平说话,段少胤指向祈远,径自道:“既然雪冷刀仍在,可祈兄却一口指认我是凶手,究竟是怎么回事?” 祈远顿时语塞,说不出话来。郭 平干咳一声,不以为然道:“段总兵此计不错,可惜仍有漏洞。众所皆知,泉夫人乃守钥人,郭某大胆猜测你这把刀,应该是泉夫人从藏宝库取出的真迹。” 段少胤露出微笑,洒然道:“若郭大人也不信,那也无妨。我段少胤在此发誓,倘若这把刀不是真迹,我愿承担所有罪过,自刎而亡,绝不二话。” 第121章 真凶伏法 郭 平道:“好,那我们就前往藏宝库。” 段少胤抬起头道:“且慢,郭大人未免心急了。” 郭 平冷笑道:“难道段总兵怕了?” 段少胤执刀挺立,双目一闪,道:“段某说了誓言,郭大人怎没说?郭大人此番指控十分严重,不仅针对段某,连泉夫人也牵扯其中。这样好了,倘若我们去了藏宝库一探究竟,证实这把刀不是真迹,郭大人也得付出同样代价。” 郭 平心中一惊,道:“你、你说什么?”他凝视半晌,段少胤振振有词,双目坚定无疑,一副胸有成竹之姿,不禁令他有些退缩。 雍山君道:“段总兵此言差矣,本来就是要澄清你是否杀人,你怎能反过来指责他人呢?” 褚衣侯也发话了,他道:“雍山君这番话,未免有失公允。郭 平与祈远两人,说得煞有其事,彷佛亲眼所见,可事实若非如此,岂不表示他们诬陷他人?既然他们胆敢欺瞒我们,又为何不敢承担后果?” 雍山君怒形于色,冷冷道:“褚衣侯想包庇杀人凶手吗?” 褚衣侯仰天长笑道:“倘若段少胤真犯下杀人之实,不需雍山君说话,本侯便会派人将其诛心,以慰其刀下亡魂。可一命赔一命,若他没有做出此事,本侯也绝不会轻饶那些妄言之人。” 郭 平和祈远被他气势所震慑,两人面色铁青,肩膀发抖。雍山君不敢孤注一掷,沉吟半晌,思考如何应对。便在这时,殷修排众而出,忽地道:“不用想了,祈远所言句句虚假,不过想陷害我二哥罢了。” 祈远怒视着他,冷冷道:“你凭什么这么说?” 殷修泛起笑容道:“因为你根本不是祈远,所以我才敢这么说。”众人哗然,面面相觑,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祈木雄问道:“殷校尉,何出此言?” 殷修笑了笑,道:“实不相瞒,前几天祈远见我二哥厉害,想与其讨教几招,孰料被打成重伤。依他伤势,至少要躺上半个月,可眼前这位祈远,仅有擦伤,未免太过奇怪了。” 祈远不以为然道:“这不过是你片面之词。” 殷修瞥他一眼,道:“就算你装得很像,一个人的行为举止,绝不好模仿,更何况是面对家人。我已向打探过一些祈远私事,不知你是否能答出来?倘若证明是我诬陷了你,我愿受军法处置。” 祈远心中一惊,面色阴沉,道:“我没必要陪你。” 褚衣侯冷然道:“若你真是祈远,你有何畏惧?本侯说过了,倘若有人诬陷,定当不饶他。你若不肯配合,那休怪我动用武力了。” 雍山君怒现于色,大喝道:“褚衣侯,你未免太过蛮横了。” 褚衣侯不理睬他,转过身来,看了祈木雄一眼,露出微笑道:“本侯这般行事,不知祈老先生是否认同?” 祈木雄默然片刻,点了点头道:“正如褚衣侯所言,平常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殷修见他允诺,看向祈远,径自道:“传闻祈远十岁那年坠马重伤,若你是真正的祈远,那应该知道坠马原因。” 祈远沉吟半晌,耸耸肩道:“我不晓得你说哪一次。”此言甫出,底下众人瞠目结舌,声音此起彼落。 祈木雄身子一震,沉声道:“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祈远惊觉不对劲,可话不光已出口,他自身也不知错在何处。 殷修见状,拊掌大笑道:“祈远在六岁曾被马踢到,自此便畏惧骑马,何来十岁坠马呢?” 祈远讶然道:“你竟敢骗我?” 褚衣侯当场一喝,众军士闻令冲上前去,将其压制住。殷修走上来,将他那层伪装的脸皮撕下,底下面孔倏地出现。后方段少胤定眼一瞧,惊觉那人正是当初袭击队伍的温吉。 伍然怒道:“好呀,原来是你这贼人!”伍然转过身去,作揖道:“禀告褚衣侯,这人就是在路上袭击我们的人。” 褚衣侯眼中寒芒亮起,冰冷道:“来人呀,将他押入大牢,若不肯招出幕后主使,对其施以酷刑。” 温吉心中一惊,自知死期已近,蓦地抽出腰间长剑,往前方奋力一挥。伍然见他想伤褚衣侯,执剑出手,砍断他的手腕。温吉疼痛触地,尚未发出哀号,雍山君抢步前来,一剑了结了他。 温吉死前指着雍山君,双目怨怼,看似不甘心。段少胤等人见状,均知雍山君是想乘乱杀人灭口,以防止他全盘道出。 雍山君故作愤怒道:“这厮竟敢对褚衣侯行凶,连本君都看不下去了。” 褚衣侯挥起衣袖,质问道:“雍山君将他杀了,那幕后主使怎办?” 雍山君敷衍道:“那些与他附和之人肯定也有关连,不如将他们全数抓起来,好好逼供一番。” 一旁段少胤见他说话从容,看似胜券在握,顿时明白那些人肯定不知细节,只是被温吉指使罢了。褚衣侯道:“既然此人乃恶贼,那段总兵该如何处理?” 雍山君道:“误会既已解开,那段总兵自当没问题。” 褚衣侯问道:“温吉已死,这倒无妨,可郭 平口口声声指责段总兵,这事又要怎么解决?” 雍山君面色一沉,不以为然道:“郭大人只是求好心切,被人利用罢了。” 褚衣侯瞪他一眼,语气冰冷道:“雍山君这话,莫非打算不予追究?” 郭 平眼见雍山君为难,主动请罪道:“此事为郭某擅作主张,无关乎雍山君,若褚衣侯要追究其责,郭某愿当承受。” 褚衣侯拂起衣袖,冷哼一声道:“你危言耸听,本侯若不治你,日后难以服众。这样好了,本侯先扣你三个月官俸贴补段总兵,其余罪责改日再审。” 郭 平忙道:“多谢褚衣侯宽容大量。” 眼见事情告一段落,众人散去。段少胤拉住殷修,将他拖至旁边,询问方才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殷修微微一笑,把经过之事全盘告知给他。 第122章 真凶伏法2 原来,他怀疑祈远并非原先那人,季冬梅则告诉他,除非是双胞胎,否则只有易容一途。正因如此,他才去情搜祈远以前的事。 段少胤闻言,轻叹道:“你这赌注太大,倘若猜错怎么办?” 殷修洒然一笑道:“二哥放心好了,我早就查过了。我找到负责替他治疗的大夫,大夫亲口说他伤势严重,至少要躺五天才能下床。” 段少胤问道:“那祈远本人呢?” 殷修面色一沉,叹道:“老实说,情况并不乐观。我原以为他被软禁了,结果房间并没有看到他。以雍山君行事风格来看,我不认为会善待他。” 段少胤轻拍他的肩,沉声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以他所做所为虽死不足惜,但于情于理,终要给他家人安葬才行。” 殷修点头应允道:“我会继续找。”两人稍作闲谈,段少胤转身离去。回到房间,季冬梅立时扑上来,将他牢牢搂着不放。季冬梅含泪道:“我很担心段爷。” 段少胤见她眼眶泛泪,令他感到不舍。他吻了季冬梅脸颊,安慰道:“我回来了,你大可放心了。” 季冬梅关切道:“雍山君有刁难段爷吗?” 段少胤露出苦笑道:“那家伙肯放过我吗?不过你放心好了,此事暂告一段落,也多亏你协助小修,我才能洗脱嫌疑。” 季冬梅见他没事了,破涕为笑道:“我能帮上段爷,那是我的荣幸。” 段少胤拦腰将她抱起,放到床上,用袖口擦拭了她的泪珠,道:“我们这次破了雍山君的诡计,他一定很生气,我看此地不宜久留,我先把你送回去。” 季冬梅坚定道:“段爷,要走就一起走。” 段少胤沉吟半晌,轻叹道:“好吧,我再去跟褚衣侯说看看。”他暗忖道,反正横竖白婉也结不了婚,索性用这里由离去好了。 段少胤假寐一会,待到日沉西山,他才醒来稍作梳洗。段少胤将雪冷刀带上,前去找褚衣侯,告诉他想要离开铸刀庄一事。褚衣侯闻言,笑道:“你不须着急,也不用担心雍山君,因为他比你更害怕。” 段少胤皱眉道:“为什么?” 褚衣侯道:“就在今早你揭破其计谋之后,青龙国便派人来铸刀庄。表面上他们是顺道而来,实际上是来保护雍山君。” 段少胤越听越胡涂,问道:“为什么让青龙国的人保护他?” 褚衣侯沉声道:“他要准备撤离了,因为指控泉夫人一事,他得罪了铸刀庄,若再待下去,恐怕性命堪忧。” 段少胤不解道:“铸刀庄敢对他不利吗?” 褚衣侯负手在后,道:“铸刀庄不一定会对付他,但可以见死不救,因为我已准备好一批人马,打算对付他。我想这消息他应该也得知了,所以才这么着急。” 段少胤讶然道:“褚衣侯要对付他?” 褚衣侯瞪着他,冷冷道:“作为一个鹿州郡守,他在我这行凶,我若不处理他,怎么跟鹿州人民交代。作为一个父亲,他派人袭击我即将出嫁的女儿,你说我能忍下这口气吗?” 段少胤倒吸一口气,道:“可他是雍山君,若有个万一,怎跟王上交代?” 褚衣侯道:“你放心好了,我准备好一批替死鬼,就算王上怪罪下来,我至多被训上几句罢了。他找来青龙国之人,无非是想倚赖他们,教我不敢轻举妄动。可惜他遇上的是我,我可不打算纵虎归山。” 段少胤见他双目寒芒,俨然动了杀意。段少胤心念一闪,问道:“说到这个,那关上匡怎么处置?” 褚衣侯道:“他害死了祈展,陷害我女儿,我也不会轻易放过他。可是事情有轻重缓急,我日后再处理他也不迟。”段少胤想起钱妍儿一事,将当时的话全盘托出。褚衣侯听完之后,皱眉道:“那交易我看过了,问题不大,我可以答应她。但对付关上匡一事,你确定能信她?” 段少胤略一沉吟,道:“我想她不至于骗我,这对她没有好处。” 褚衣侯道:“好,关上匡便交由你处理。” 段少胤作揖道:“少胤领命。”接过许可之后,段少胤赶忙动身。他前往钱妍儿所住的别馆,经下人通报,钱妍儿来到院子里。 钱妍儿秀眸一瞥,脸上挂着笑意,道:“段总兵大驾光临,小女子有失远迎,还请不要见怪。” 段少胤直截了当道:“褚衣侯已允诺你的要求,现在该你兑现承诺了。如果要对付关上匡,你打算怎么做?” 钱妍儿道:“这很简单,我用美人计即可。” 段少胤沉下面色,皱眉道:“等等,这就是你的计策吗?”硬要说的话,钱妍儿的确是个美人胚子,可单就这样,关上匡就会上钩吗? 钱妍儿笑道:“你放心好了,他动不动心是一回事,只要我谎称他侵犯我,那他又能拿我怎样呢?” 段少胤道:“事情有这么简单吗?” 钱妍儿哈哈一笑道:“你忘了他怎么对付你了吗?不外乎栽赃嫁祸,我难道就做得比他差吗?” 段少胤道:“光是这理由,顶多让他受点苦头。” 钱妍儿耸了耸肩,道:“这还不容易,你先将其押入大牢,再派人毒杀他,谎称他是畏罪自杀不就好了?” 段少胤心中一惊,想起杜文之死,此事似乎可行,欣然道:“好,那你准备好告诉我一声,让我配合你抓人。” 钱妍儿道:“事不宜迟,今晚我就约他来这,剩下的你看着办好了。” 段少胤点头道:“好,我知道了。”两人交谈一番,谈妥确切时间之后,段少胤才安心离去。 当天傍晚,二更鼓从远方响起,段少胤依约来到别院。他携带少数精锐,埋伏在树丛周围。不一会儿,关上匡如约而至。正当段少胤欣喜之际,关上匡忽地道:“段总兵未免见外了,何不出来一叙?” 段少胤心中大讶,不解为何他察觉此事。他走出来道:“关大人,段某不过是路过此地罢了。” 第123章 夜半鼓声 关上匡哈哈一笑道:“既是如此,为何你带了人过来?”他说话同时,将一颗圆亮的夜明珠交付给钱妍儿。钱妍儿举起夜明珠,月光透入珠内,泛起绿色荧光,十分美丽。 段少胤这下明白了,他被钱妍儿出卖了。他皱眉道:“倘若关大人没事,段某便先行告退了。” 关上匡瞪他一眼,冷笑道:“你能走得轻松吗?”话音刚落,一群士兵冲出来,手持长刀短剑,目露凶光,看似不怀好意。 钱妍儿笑吟吟道:“段总兵,我的确把人找来了,也没说错吧?” 段少胤沉下面色,微怒道:“果然商人就是这样,只要利益在前方,什么承诺都能抛诸脑后。” 钱妍儿摸了摸夜明珠,不以为然道:“真是多谢你了,我冶铁交易很顺遂,现在又拿了夜明珠,还真是大丰收。” 关上匡弹了弹手指,一支支弩箭上弦,蓄势待发。段少胤手握雪冷刀,双目直盯着弩矢不放。便在这时,弩箭齐发,围墙外射出数十支劲箭,将关上匡的人尽数射倒在地。 段少胤惊讶回头,伍然带着士兵冲入院中。他指着关上匡,道:“关大人,你竟敢乘夜闯入钱行使的别院,意图施以暴行,你该当何罪?”段少胤一时之间,丈二金刚摸不着脑袋,完全不清楚他们在做什么。直至钱妍儿朝他一瞥,抿嘴轻笑,他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计中计。 伍然带来的人个个虎背熊腰,气度强悍,将关上匡团团围住。关上匡惊道:“伍副将,你这是做什么?” 伍然不慌不忙,道:“伍某奉了褚衣侯的命,前来逮捕违法乱纪之人。” 关上匡怒道:“好胆,你敢以下犯上?” 伍然冷冷瞪他一眼,道:“军法在前,任何将士一律平等。若要怪的话,你就怪自己为何要与我们作对。” 关上匡道:“我就在从正门走出去,看你们谁敢拦我。你最好搞清楚,若我在这里有个万一,等到王上追究下来,我看你能什么理由回答。” 伍然一声令下,弩箭再发,刺穿关上匡的小腿。关上匡疼痛跪下,叱道:“伍然,你当真敢动我?” 伍然仰天大笑道:“此时此刻,你难道以为太子会来救你?”言罢,关上匡被人五花大绑,带去地牢。 段少胤松下一口气,无奈道:“看来这次又没我的事了。” 伍然苦笑道:“这可未必。”他顿了顿,解释道:“事前不告诉你,全是因为你早已被他盯上,身旁被他派人监视,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被察觉。” 段少胤道:“所以才将段某当作诱饵吗?” 伍然道:“若不是段总兵,相信他也不会这么轻易上当。” 段少胤问道:“那现在该怎么办?他所言不假,我们不能轻易杀了他。” 伍然沉下面色,道:“老实说,直接将他杀了也不是不行。可是这样一来,褚衣侯会不好交代,导致与王上有所嫌隙。”两人沉思片刻,因没有得出结果,伍然只得先行收队离去。 钱妍儿见伍然走人,走上前来,俏皮道:“我这样不算背信吧?” 段少胤拿他没辙,苦笑道:“唉,真服了你。” 钱妍儿俏皮吐舌道:“若你真想杀了他,我也不是不能帮你。只是要重订交易,你需要提出更好的条件。” 段少胤摇摇头,道:“不了,这事就不劳烦钱行使了。”他哪敢还跟她谈交易,虽说这次有惊无险,但以她反复个性,天晓得会不会偷动手脚。 段少胤抛下了她,径自往房间走去。倏忽间,他心念一闪,好像想起什么,从怀中摸出被没收的交 欢散,打量了一下。 走回房间之后,段少胤找到季冬梅,告诉他心中计策。原来他打算让关上匡服下交 欢散,使他在众人面前露出丑态,借此定他之罪。 季冬梅颔首道:“如果让我稍作处理的话,可将交 欢散药效调低。” 段少胤欣然道:“好,就这么做。”正当段少胤以为都准备妥当,事情却出乎他意料之外。 伍然忽然来到了他房间,沉过脸色,道:“方才将关上匡押入地牢,过不到一会,他从牢中脱逃而出,现在估计已带人奔逃出去。” 段少胤惊道:“他们要去哪?” 伍然道:“王上现在仍在鹿州,目前待在行宫之中。” 段少胤皱眉道:“他想去找王上?” 伍然双手一摊,道:“除了王上之外,他还能躲到哪里去呢?” 段少胤叹道:“唉,到手的大鱼就这样游走了。” 伍然忍不住笑道:“段总兵此言差矣,反倒是他这么莽撞行事,正好掉入渔网,等着我们去捞起来。” 段少胤问道:“伍副将此言何意?” 伍然凝视半晌,徐徐道:“事实上,就算钱行使肯出面作伪证,凭她外人身分就想让一个将军断头,那是绝不可能。王上再怎么说,也会袒护关上匡。褚衣侯早已料到这事,所以故意激他,好让关上匡吓到自己逃走。” 段少胤不解道:“可他逃走了,对我们有何好处?” 伍然双目一闪,道:“倘若他忍住气留下,事后跟着其他宾客离去,或许我们还拿他没辙。可他乘夜离去,这不正是最佳时机?” 段少胤恍然道:“伍副将之意,莫非是想半路拦截他?” 伍然哈哈一笑道:“他们所乘之马,早已被我们下了泻药,估计是跑不远。在荒郊野岭之外,倘若关上匡被山贼杀死,王上又要怎么追究责任呢?” 段少胤道:“难道王上会相信他被山贼杀死?” 伍然耸了耸肩,道:“就算不信,也别无他法。关上匡不告而别,众人俱知,倘若发生了意外,难道要算在褚衣侯头上吗?雍山君就怕这样,所以才特地找来了青龙国的人,想利用他们脱身。” 段少胤道:“原来如此,那就有劳伍然了。” 伍然苦笑道:“若此事只须伍某的话,伍某就没必要跑这一趟了。褚衣侯说了,他担忧会有变量,所以特命段总兵一同追捕他。” 第124章 杀人偿命 段少胤心中一动道:“好吧,以关上匡所做所为,也是死有余辜。”事不宜迟,两人起身离去。 段少胤走去马厩,将绝影牵了出来。伍然早已整装待发,率领五十轻装骑兵,在后门口等待多时。段少胤拉起缰绳,大喝一声,疾驰在铺雪的草原之上。 良久,他们果然发觉了关上匡等人踪迹。由于战马被下药,对方索性下马往树林走了进去。可惜现在正值初冬,雪上足迹透露了他们行踪,过不多时,段少胤和伍然便追到了他们。 关上匡见他们前来,惊诧道:“好你个伍然,居然耍这种小手段,今天我关上匡认栽了。你们不必绑着我,我自己会走回铸刀庄。” 伍然道:“你们不须回去了。”此言甫毕,关上匡诧异抬头,他沉思片刻,面露铁青之色,颤声道:“你、你想怎么样?” 伍然眼神透出杀意,纵身下马,举起长剑大笑道:“关大人,你未受军法审判便擅自离去,误遇山贼反遭杀害,我这说词你觉得如何?” 关上匡心中一震,登时明白他的意思。他缓了口气,面色沉下,腰间长剑被右手迅速拔了出来,忿忿道:“你们谁要先来?” 段少胤随之下马,走上前道:“伍副将,这人交给我好了。” 伍然怀疑道:“你身上肩伤不要紧吗?” 段少胤欣然道:“他腿上也有箭伤,两两相抵,反而算是公平一战。”他抽出雪冷刀,寒光一闪,执刀而立。 关上匡大喝一声,长剑由内至外划出,牵出一条优美弧线,铿地一声,正中段少胤的雪冷刀上。关上匡正要抢攻, 段少胤目光如炬,刀势倏地往下一劈,关上匡惊讶之余,提剑格挡,金铁交鸣声响起,双方出招均快如闪电。 段少胤知他小腿有箭伤,所以没有刻意走位,以免他追击不上露出破绽。相较他正人君子,关上匡没这好心肠,专门针对段少胤肩伤猛刺过去。 段少胤右手挥刀,沉腰坐马,疾风般破空而起,刀势如狂风暴雨般袭来,关上匡没料到他刀法凌厉,霎时间被压得透不过气来。 段少胤侧身滑步,回刀而来,招招含蕴无穷变化,关上匡穷于应付挡招,完全没有办法反击。只见段少胤冷喝一声,一刀再劈,关上匡终究露出破绽,被他这刀削去半截手指,痛到踉跄退后。 段少胤势若雷霆,不给他半分喘息机会,执刀往他胸膛劈去,关上匡闪避不及,被他这刀划入肌肤,血溅当场。段少胤不给他活路,反手旋刀贯入,雪冷刀一寸寸刺入体内,关上匡终究迎来了死期。 段少胤收刀立定,周围众人也打得差不多了,关上匡所带出来的人尽数死亡。段少胤看着关上匡的尸体,暗忖道,虽然无法挽回祈展的性命了,但至少能让这害死他的人就地伏法,也算是慰藉他在天之灵了。 段少胤踏入迎宾馆,这是铸刀庄招待外宾之处,不同于先前摆宴席的地方,这里大约可坐四十席。 段少胤跨过门坎,走入馆内。附近围坐了十几个人,闹哄哄一片,互相敬酒。坐在里头的人,多数都是宾客,所以并不受近日影响,依然夜夜笙歌。 馆内四角,设有火炉,使得馆内温暖似春。 众人见到段少胤前来,近半数人起立向他打声招呼。项少龙环目一扫,惊觉雍山君和郭 平两人俱为座上客。他稍作打量,围在雍山君旁的人,衣服宽大,颈口呈现圆领,看似青龙国服饰。 段少胤气定神间,拣了个角落坐下,殷修和季冬梅两人,也跟着坐在左右侧。三人甫入坐不久,宾客便纷纷迎来,提酒与他互敬。 良久,伍然走了进来,来到他身旁,低声附耳道:“打听到消息了,雍山君傍晚出发,一路往行宫前去。” 段少胤皱眉道:“我们何时下手?” 伍然叮嘱道:“等等伍某会派人通知,段总兵千万别擅自离席,否则让雍山君看出端倪可就不好了。” 段少胤明白他意思,点了点头。伍然表示有事,先行告退。余下三人继续喝酒,佯装没发生任何事。果真如伍然所述,雍山君虽分身不暇,忙着应酬,可他底下家将却是挺直虎背,直勾勾看着他们三人。 殷修乘着空档,靠上来道:“雍山君后方那个戴头巾的男子,名叫张焕,这几日我看过他在院子练剑,剑招十分凌厉,二哥可要当心了。” 段少胤道:“我明白了。”事实上,就算殷修不说出来,他从那人炯炯有神的双眸也能多少看出来。雍山君手下能人异士,早已不是什么奇事,特别是段少胤跟他派来的人交手过,更是明白其中厉害。 季冬梅担忧道:“段爷,你肩伤未好,千万不能太勉强了。” 段少胤点了点头,苦笑道:“你说得不错,这的确很重要。若非我受了伤,我现在早已在雍山君面前挑惹事端,逼他手下和我出手了。” 殷修问道:“要不我代二哥去做?” 段少胤摇头道:“不了,这事没必要硬去做。反正伍副将已有对策,我们擅自行动反而坏事。” 良久,雍山君长身而起,举步往外走出去。原以为他只是去透气,直至他身后护卫一字排开,随其走出屋外,段少胤才发觉不对劲了。 段少胤正要起身,却被一群人围起来敬酒。他心叫不妙,知道他们拖延时间,好让他追不上雍山君。便在这时,季冬梅故作难受道:“段爷,我的头有些疼痛,或许是受了风寒。” 段少胤附和道:“那可就糟了,我扶你回房好了。”众宾客虽想挽留,可被他一个狠瞪,所有人均背脊发寒,不敢再纠缠下去。 果不其然,他们甫出屋外,伍然便派人前来通报说雍山君提前出发了。段少胤不敢耽搁,连忙换上银白战甲,提起凌云枪,骑上绝影前去会合。 第125章 釜底抽薪 伍然见着他,皱眉道:“糟了,雍山君早布好计策,他派人伪装成他的模样,共分五路前行,纵使马车缓驰,我们也未必能追上本人。” 段少胤不禁暗叹,这雍山君委实诡计多端,难怪如此放肆也不着痕迹。段少胤看向后方殷修,目光再转至伍然,道:“这样好了,我们兵分三路,至少机会大一些。” 伍然摇头道:“这可不成,他率领的军队非同小可,单凭我们其中一人,不足以与其对抗,反而会被他冠上叛贼之名。” 段少胤道:“雍山君分成五路,伍副将可有他们踪迹?” 伍然点头道:“我分别派了派斥侯去侦查,可是他入马车时,全身包裹紧实,我们分不出哪一个是真的。” 段少胤心念一闪,道:“既然他带了青龙国宾客,一定会以其当作挡箭牌,只要跟着有宾客的那支队伍就好了。” 伍然欣然道:“好,我便派人这么做。” 过了许久,斥侯果然回报,里头只有一支队伍有七辆马车,其中后三辆马车均是坐着从青龙国来的贵宾。三人闻言大喜,快马加鞭,疾驰于草原之上。 很快地,他们来到斥侯回报的地方。伍然放眼望去,果然这支队伍行驶缓慢,马车装饰华美,婢女和下人走在两侧。 不仅如此,段少胤定眼一瞧,竟然还见到坐在马上领头之人,正是那张焕。段少胤转过头来,道:“张焕乃他得力手下,他肯定就在这队伍之中。” 三人交谈一番,由于对方人数比想象中多,决定在黑夜动手,杀他个措手不及。决定方针之后,三人率领百骑,绕过官道往前方偏僻山谷先行待命。 他们铺上绊马索,派数十人躲在树上架起弩 弓,蓄势以待。一切准备稳妥,他们稍作歇息,养精蓄锐待他们前来。 不久之后,天色渐暗,他们果然来到小溪旁扎营。对方由远而近,段少胤这边所有人屏气敛神,双目直视,不敢有丝毫大意。 正当张焕下马指示众人升起篝火,段少胤见他们队伍分散,一声令下,弩箭随着板机一扣掠空而来。见到几人中箭倒地,埋伏在四处的士兵一拥而上,顿时树林间杀声四起,一片惨叫。 突如其来的攻击令敌人一阵混乱,本想驭马冲出重围,就在这时,原先设置的绊马索立下大功,只闻战马长嘶,前蹄跪下,骑兵纷纷摔下马背。 段少胤提起凌云枪,拣定张焕的位置,冲上前来。昏暗月色下,张焕与段少胤对视一眼,两人不发一语,握起彼此武器。霎那间,张焕手握铁剑冲来,段少胤也冷喝一声,执枪与其拼斗。 段少胤手中银枪破空呼啸之声,不绝于耳,张焕铁剑迎头劈来,段少胤以枪尖灵活撩拨,化守为攻,先破他招再接下一记突刺。虽然段少胤肩伤在身,可自古以来兵器一寸短一寸险,他手握百兵之王长枪,恰巧弥补其劣势之处。 段少胤眼中寒芒亮起,俯身一刺,张焕铁甲被划开一处,令他错愕退后。段少胤怎会给他机会,长枪从他手中疾风射出,宛若毒蛇般缠饶而来。 张焕虽自认剑术高超,可是枪剑交击,他本来就处了下风,更遑论段少胤乃用枪高手,其枪法变化无穷,他想破脑袋也猜不出下一击。 张焕深知这样下来必败无疑,他索性舍去防守,先以佯攻弹开长枪,再俯下身子迅速掠来。段少胤有肩伤,手中长枪尚未收回,便被张焕抢空隙上来。 张焕暗自欣喜,倘若避开枪口,以近身搏战的话,使剑自是占了上风。就在张焕自鸣得意,以为胜券在握之时,段少胤索性扔下长枪,借腰马之力,拔出雪冷刀往他头上一劈。 张焕没想到他竟换刀,一时大意之下,他虽举剑抵挡,但指尖已被削去半截。张焕握着手腕,一脸疼痛不堪的模样。他咽下口水,二话不说,往身后逃走。 唰地一声,一支羽箭刺入他足踝,让他当场跌了一跤。只见殷修举起长弓,对着再射一发,这箭正中胸前,他呜呼一声,扑倒在地。 段少胤道:“你那边情况怎样了?” 殷修漫不经心道:“这次敌人太软弱了,我本以为有点看头,谁知惟一能搬上台面的就是这张焕。” 段少胤闻他此言,不禁皱眉,心头浮现不祥预感。果然如他担忧一样,就在战场外头呼传金戈战马之声。段少胤抬头一瞧,一支支燃火箭矢朝他们飞来。小溪旁的空地顿时陷入一片火海,哀号四起,令人怵目惊心。 伍然连忙冲上来,道:“糟糕,我们中计了,那雍山君早有埋伏。” 段少胤讶然道:“难道他牺牲了张焕?” 伍然露出苦笑,道:“像张焕这种人,他底下还有很多,根本不值一提。” 段少胤瞥向地上张焕,心中暗叹,此人剑术了得,若他没惨死在这里,日后或许大有可为,起码当个校尉也不足为奇。 在千百对目光注视下,段少胤等人连忙逃窜,打算找其破绽杀出血路。只是他们梭巡一会,便发觉四处都是人,宛若被困在铁牢之中。 段少胤屏气凝神,专心找寻破口之际,忽闻小溪潺潺流水声,他灵光一闪,告知伍然和殷修可由水路逃走。殷修道:“倘若小溪下游有人,那该如何?” 伍然道:“总比在这等死好多了。” 达成协议之后他们遁入水中,顺着水流往下逃走。由于天色昏暗,虽火箭燃烧了地面,却没办法照亮水下三人。 过不多时,段少胤等人果真逃出战场,避至下游处。正当他们松懈下来,一支羽箭穿过来,不偏不倚射中殷修,他闷哼了一声。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一群战马冲上来,好似要把他们踩踏至死。千钧一发之际,绝影竟从反方向疾驰而来,段少胤立时跃上马背,挥舞手中凌云枪,将那群冲上来的骑兵挥扫在地。 第126章 穷追不舍 段少胤大喝道:“你们快逃,我来断后。”言罢,他冲入敌阵之中。殷修虽然想要跟上去,可被伍然按住肩膀,一把拖入水中,再次往下方游去。 段少胤一夹马腹,靠着绝影惊人速度,穿梭敌阵之中,连刺数十发枪击。他已浑然忘却肩伤,置生死于度外,只想拖延时间让他们两人逃走。 众人虽枪术不如他,可终究敌众我寡,对方开始将枪尖对准下盘,打算藉此让绝影无法动弹,困住段少胤的行动。 这招果然奏效,段少胤被夹在敌阵之中,看似难以脱身。他暗忖道,这匹绝影方才未丢下自己,俨然已尽了本分,倘若让他跟着自己送死,未免过意不去。 段少胤把心一横,纵身下马,拍了绝影屁股,让他往反方向撤退。众人看见段少胤下马,纷沓而来,顿时一阵长枪伺候,让他疲于招架。 段少胤承受不住其猛攻,却又不肯束手就缚,他转身跃水中,不出百尺一道瀑布出现在他面前,他整个人笔直坠入水池。 砰地一记水声,弹出大水花,段少胤被水流包围,呛得喘不过气来。倏忽间,一只手将他抓起来。他爬出水池,咳了几声,抬头环视四周,原来方才是伍然和殷修两人将他拉上来。 此时,他竟惊见白子岚站在他身旁,后方跟着一群带刀铁卫。白子岚笑道:“你看起来真够狼狈。” 段少胤不解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白子岚道:“我本来就要前去铸刀庄,不过我接获婚事取消,我爹让我准备人手打算拦住雍山君。” 段少胤问道:“对了,那雍山君呢?” 白子岚叹了口气,道:“你们猜错了,这支队伍并没有雍山君,他把青龙国的人拿来当诱饵引你们上当。我另外派了两支精锐骑兵,可他们也扑了个空,看来这雍山君命大福大,我们尚未能将其铲除。” 伍然想起上方仍在厮杀,露出担忧之色,道:“白将军,我们还是会撤开,等等再谈也不迟。” 白子岚道:“好,随我过来。”正当段少胤他们要离去之时,绝影忽然又从一旁树林之间窜出,来到了段少胤身旁。 段少胤露出苦笑,抚着马背,暗忖道,看来有时候马比人还忠心。众人在铁卫的保护之下,安全离开树林。广阔草原上,数以百计的骑兵和弓箭手,一字排开,迎接他们归来。段少胤踩着马镫,坐上绝影,跟着大队人马离去。 段少胤原以为他们会返回铸刀庄,没想到白子岚将他们送至另一处。段少胤抬头一瞧,前方一大片牧场,圆型毡帐林立,宛如钵碗倒放草地上。其中也有不乏是有砖头砌成的房舍,看起来较大,可容纳更多人。 段少胤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白子岚道:“墨家堡。”经他简单扼要说明,此处乃鹿州军事之地,专产战马和弓箭手,由墨家族人统辖,其族长墨冲受封总兵,就跟雪泉关类似。 段少胤道:“为什么要来这?” 白子岚叹了口气,无奈道:“在你临走之前,我不是告诉你有事要处理?据说这墨家堡被渗透了,太子 党的人好像收买不少人,现在他们忠心不足,我爹特命我来查明真相。” 白子岚跃下战马,发号施令,士兵开始在外围搭建帐包。白子岚带着他们,来到一处较大的帐包。里面应有尽有,从腌肉、水壶到寝具等等,全都备妥了。白子岚告诉他们,这里暂时给他们住。 段少胤问道:“对了,冬梅和泉夫人呢?” 白子岚瞧他一眼,露出苦笑道:“你呀,都伤成这样了,还在想着美人。你放心好了,她们跟在我爹身旁,不会有事。”突然间,他想起什么,道:“对了,我把季夏荷也带来了,你要见她吗?” 段少胤问道:“他在哪里?” 白子岚道:“我让她去当内人的婢女,现在应该在她帐中。” 段少胤讶然道:“尊夫人也到了?” 白子岚哈哈一笑道:“你不知道吗?这里可是墨家堡,内人名叫墨娟,她正是墨总兵的女儿。这也是桩政治联姻,纯粹是为了巩固权势。” 段少胤道:“既然你与墨家关系匪浅,为什么还会被渗透?” 白子岚瞥他一眼,不以为然道:“墨总兵或许没差,底下的人可不这样想。人都是贪心的,太子有的是权势和金钱,谁又能不动心呢?倘若不是我爹介入,只怕墨娟也会被太子看中吧?” 段少胤本来还想问下去,却被他伸手阻止,让他好好养伤。殷修箭伤很深,暂时被移去医官那边包扎,而伍然也以副将之姿,随同白子岚出去视察。此时,偌大的帐包只剩段少胤一人。 段少胤闲来无事,躺在了雪白毛毯上,稍作休息。不知过了多久,帐包外传来了窸窣声将他吵醒,他起身一看,眼前竟是两名女子。其中一人是季夏荷,另一位则是没见过的陌生女子。 季夏荷眼波流转,关切道:“段爷,你伤势还好吗?” 段少胤端坐身子,笑了笑,道:“还好,不怎么碍事。”他仔细一瞧,季夏荷和季冬梅同一张脸,可气质完全不同,所以他方才一眼就认出来了。段少胤看向一旁那位姿态优雅的女子,问道:“敢问姑娘芳名?” 女子柔声道:“妾身名为墨娟。” 段少胤闻言一凛,惊道:“原来是将军夫人,段某真是失敬了。”他想爬起身来作揖,却被墨娟制止道:“段总兵身上有伤,不须这般多礼。” 季夏荷走他的身旁,弯下腰来,检查其伤势,一脸不舍道:“段爷,你一定吃了很多苦对吧?” 段少胤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难道你没听过吗?” 季夏荷听他语气轻快,忍不住笑道:“段爷还是一样俏皮,看来这些苦头没有让段爷挂心,那夏荷也就放心多了。” 段少胤问道:“你不想知道你姐姐的近况吗?” 第127章 将军夫人 季夏荷道:“方才撞见白将军,他已将此事告知给夏荷了。” 段少胤想起季夏荷现在是墨娟婢女,皱眉道:“对了,你来看我就算了,怎把将军夫人也带来了?” 墨娟忙道:“段总兵切勿怪荷儿,其实是妾身的意思。” 段少胤不解道:“将军夫人找我?” 墨娟深深看了他一眼,淡然道:“夫君常与妾身每次与我谈起段总兵,他总是滔滔不绝,跟以往敛容不语相比,简直判若两人,故妾身今日乘此机会,想要一睹段总兵风采。” 段少胤尴尬一笑,道:“将军夫人说笑了,段某不过是一介武夫,哪能让白将军整日挂在嘴上,又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美人儿。” 墨娟轻笑道:“段总兵此言,好像是说夫君若遇上美人,便会给她迷住一样。妾身深闺简出,不常抛头露面,敢问夫君真是这样的人吗?” 段少胤心中一惊,知道说错话了,当场老脸一红,有些不知所措。季夏荷在一旁缓颊道:“就算真看到美人,怎么可能赢过夫人你呢!” 段少胤仔细一瞧,季夏荷所言不假,墨娟委实明艳动人,美丽典雅。若真要和她一较长短,恐怕也只有泉夫人那种美女,才能与之相提并论。 墨娟见他盯着自己,不禁俏脸一红,垂首道:“段总兵伤势在身,妾身不打扰段总兵休息了。妾身熬了碗汤,希望段总兵不嫌弃。” 段少胤接过汤,欣然道:“多谢将军夫人好意,段某感激在心。” 墨娟长身而起,临走之前,回眸一笑道:“段总兵,以后称妾身夫人即可,妾身不希望因夫君关系跟众人有隔阂。” 段少胤点头道:“段某明白了。” 墨娟甫走不久,段少胤把汤一口喝完,仰躺在地上,思索下一步要怎么做。他身为雪泉关总兵,算一算时间,也差不多该回去一趟了。可是他尚未接回泉夫人,季冬梅也不见人影,纵使有褚衣侯陪在她们身旁,也难保太子那些人不会再施毒计。 段少胤本想睡上一会,无奈脑中浮现诸多之事,把他弄得意乱心烦,难以顺利入眠。他索性起身走出帐外,大吸一 口牧场清爽的空气,伸展一下身子。 忽然间,白子岚迎面而来,皱眉道:“行宫那边好像有些情况,我现在要赶过去一趟,如果你在这有任何情况就告诉伍然,千万不要贸然行事。” 段少胤道:“行宫发生什么事了?” 白子岚轻拍他的肩,道:“也没什么,不过是一些琐事。对了,其实太子也收买了墨家堡的人,所以这里严格来说也不安全,你最好留心一下。” 段少胤点头道:“我明白了。” 白子岚略一沉吟,道:“对了,我收到消息,有个叫万志的人刚升上参卫,据说他经常私下骚扰内人,你若发现他图谋不轨的话,顺势帮我处理一下。虽然我对墨娟没有什么感情,但好歹他是我名义上妻子。” 段少胤回道:“我会替你留意他的。”白子岚再交代几句,便径自离去。段少胤在帐外晃了一下,不知不觉又晚上了。他吃过晚膳之后,在附近找了个湖,打算一边享受美景,一边清洗身子。 段少胤还未脱衣服,便发觉有人早他一步到了。他探头一瞧,池子里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墨娟。他羊脂白玉般的滑 嫩肌肤,在水波反光下显得动人,就连段少胤一时之间也看得呆怔半晌。正当段少胤想回头,遵守君子之礼,没想到 墨娟竟叱道:“看够了没?” 段少胤为之一怔,脸上露出尴尬模样。他本想道歉,孰料墨娟口中所指之人竟然并不是他。只见一旁树丛之中,走出一个模糊身影,等到走近之时,月色才将那张粗糙的男性脸庞照出来。 男子看得两眼发直,露出邪笑道:“夫人真是好雅致,在这池子沐浴。” 墨娟猛然回头,将香肩沉下水面,不悦道:“万志,妾身不是说会主动找你,你究竟想怎样?” 男子两手一摊,道:“放心好了,夫人虽然生得花容月貌,我也很想一亲芳泽,可眼下太子交代要事,我也不敢拖沓耽搁。” 段少胤闻言大惊,原来此人不光是白子岚所说的万志,更是太子派来的人。他暗忖道,墨娟怎会跟这种人扯上关系,而且他们并非不相识。 墨娟美目闪过怒色,轻蔑道:“你说得再冠冕堂皇,也无法解释你为何在此偷窥。” 万志哈哈一笑道:“夫人的身体实在美丽,令人百看不厌。不过我之所以选在这里,这是因为那样一来,我才能确保你不会埋下伏兵害我。” 墨娟瞪了他一眼,冷笑道:“笑话,妾身何必要对付你,你未免也太自以为是了。” 万志发出咋舌声道:“那夫人为何言而无信,先前说要给我墨家堡配置图,到现在仍未兑现承诺,你是否打算背叛太子?” 墨娟冷哼一声道:“你当那兵力配置图这么好到手吗?” 万志为之气结,怒形于色,叱道:“不管怎样,你最好赶快交出来,否则要是太子失了耐心,我就不保证你家人安危了。”他忽然想到什么,命令道:“对了,太子说那个段少胤不识抬举,不能让此人留下活口,你索性找个机会杀了他。” 墨娟略感错愕,不悦之色一闪即逝,冷然道:“他可是击败众多高手之人,哪怕是现在负伤,妾身也拿他没辙,你怕不是在痴人说梦吧?” 万志道:“你一定有方法,总之你要搞定好他。” 墨娟沉吟半晌,无奈道:“这样好了,等等妾身端碗掺下迷药的汤给他,你就在他药效发作时动手。” 万志贼笑道:“好,事成之后,我会替你向太子美言几句。” 墨娟转过身去,语气转冷道:“现在妾身要沐浴了,你若没事的话,就快滚出这里!” 万志仰天一笑,往树林走入。 第128章 恶毒心肠 段少胤听完这两人对话,顿时遍体生寒,不由得打了个冷颤。他没想到这看似亲切的墨娟,下起手来竟如此残忍。再者,她明明是白子岚妻子,居然还联合了太子,简直是吃里扒外。 段少胤沉下面色,乘着夜色摸回帐包。他将此事告知伍然,请他派人埋伏,然后自身佯装疲倦模样,躺在毛毯上待命。 良久,墨娟前来帐包,她身上飘来沐浴香气,令人心醉。若换作是平常的话,段少胤或许会沉浸在这温柔气息之中,可是他一想到方才之事,心中顿时来气。 墨娟将那碗汤交给了他,道:“段总兵,这里头有补身药材,味道可能会不太一样还请别介意。” 段少胤故意道:“对了,我想送季冬梅发簪,不知夫人可否帮我挑选。”语毕,他将小木匣打开让墨娟挑选。 墨娟不疑有他,将注意力放至在发簪之上,段少胤便乘此机会,将那碗汤洒入一旁的地毯,等她转身过来,段少胤 将空碗递回去。 墨娟柔声道:“段总兵身子好些了吗?” 段少胤不知药效如何,佯装困倦道:“我头好像有些晕,想先睡一会。” 墨娟点头道:“那段总兵保重了。”言罢,她起身离去。 过了不久,外头传来仓卒脚步声,一群刺客闯了进来。他们持刀往被毯乱砍,直至羊毛团撒落一地,掀开被子才惊觉里头竟然没人。 躲在几旁的段少胤见状,倏地起身,挥出雪冷刀,其中一人当场倒地。 不等其他刺客定过神来,外头伍然率众冲入,将他们团团包围。他一声令下,帐包内瞬间化为战场,杀声四起,对方不到一会便尽数死亡。段少胤翻开尸身,掀去面罩,其中一人正是万志。 段少胤与伍然交换眼色,将这些人交给他,他命季夏荷假借万志之言,通知墨娟前去湖泊,墨娟虽感困惑,仍前往赴会。 墨娟来到湖泊旁之时,段少胤早已等待多时,并将身上脱个精光,仅剩一条短裤,沉入水中不发一语。 由于月色昏暗,墨娟看得模糊,误以为他是万志,嘴角轻撇道:“你找妾身来此有何事?你不是忙着对付段少胤,怎么还有闲情逸致来这泡澡。” 段少胤背对着他,故意压低声音道:“夫人,这事早已办妥了。只是稍早之前,我不小心瞧见你那动人娇躯,现在我也让你看一下,两两相抵,不知你意下如何?” 墨娟面色一沉,叱道:“荒唐!妾身没空陪你玩。” 段少胤转过身走上岸,走到她正前方,贼笑道:“夫人,春宵苦短,你为何这么急着离去?” 墨娟见到眼前之人竟是段少胤,登时色变,颤声道:“怎么会是你?” 段少胤沉声道:“好一个恶毒女子,表面上是将军夫人,实则暗中替太子做事,你还真是卑鄙。” 墨娟心中一惊,猛然摇头道:“段总兵在说什么,妾身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段少胤两手一摊,不以为然道:“别装模作样了,我在这里亲耳听见你与万志之间的对话,难道还能有错吗?” 墨娟为之愕然,辩解道:“妾身是被他所威胁,绝非本意。” 段少胤道:“你就算没这意思,你所做之事也是事实。要是我今日没这么好运,早被你给害死了。” 墨娟故作镇定道:“段总兵想怎样?” 段少胤道:“白子岚是我好友,也是褚衣侯之子,于情于理我也不能放任你勾结太子陷害他。” 墨娟虚张声势道:“你就算说了,他难道会对付我吗?” 段少胤耸了耸肩道:“我请伍然把万志尸体保留下来,我会把你杀了,然后将你们两人捆在一起,伪装成殉情而亡。到时,我看墨家堡的人怎么看待你。” 墨娟大叱道:“我爹不会放过你。” 段少胤哈哈一笑,道:“那样正好,反正你们里头早有太子的人,谁是内奸谁是忠诚之人也不清楚,不如索性全杀了。” 墨娟双目一闪,威胁道:“墨家堡有四千兵马,段总兵最好三思而后行。” 段少胤道:“我雪泉关手握五千兵马,子岚也拿到驻防军六千精骑,再加上褚衣侯镇守鹿州郡的两万五千大军,你说这样够不够对付你们墨家堡?” 墨娟顿时腿软,俏脸再无半点血色,颤声道:“这、这不可能。” 段少胤道:“等到破你墨家堡之际,我将所有男人发配边疆做奴,至于女人则全数充当官妓。我记得你妹妹才十岁左右,虽然年幼,但也不是不行。” 墨娟吓得花容失色,忙着求饶道:“放过心儿,妾身求你了。” 段少胤微笑道:“那就要看你表现如何了,你该知道怎么做吧?” 墨娟娇躯一颤,美艳朱颜淌下晶莹泪珠,垂首道:“妾身什么都依你,你千万别对付妾身家人。” 段少胤不理睬她,粗暴将她拉入湖中。霎时间,墨娟全身被打湿,扎好的发髻全都散开,任由乌黑秀发垂在香肩。段少胤见她肤白如玉,风韵楚楚,情不自禁将她搂在怀中,凑近身子挨了过去,笑道:“夫人的香味真好闻,不知平常是用什么香水?” 墨娟撇过头去,既尴尬羞赧,又心中大恨道:“段总兵别戏弄妾身了,妾身已落在你手中,你要怎么对付妾身都关系,妾身绝不反抗。” 段少胤一把推开她,不以为忤道:“段某最讨厌强迫人了,若夫人不愿意,段某也不勉强你。只是你的家人,段某就没办法保证其安危了。” 墨娟身子剧震,一时六神无主,忙道:“不要对付他们。” 段少胤双手拍在水面上,打了个哈欠,慵懒道:“那就看夫人诚意了。” 墨娟已非黄花闺女,自然明白其中意思,她缓缓褪下衣裳,任由美丽娇躯展现在段少胤面前。她迎上段少胤怀中,双手环住他脖子,正要接下去动作之时,段少胤倏地抓住她手腕,将她搂着紧实,沉声道:“你想要害我,我巴不得让你死,可你毕竟是他妻子,我这般羞辱你,只是要消我心头之恨。” 第129章 墨堡之地 墨娟两眼一红,垂下俏脸,道:“段总兵气消了吗?” 段少胤叹道:“我并非什么君子,可也不想乘人之危。你放心好了,倘若你家人并无歹念,我担保他们不会有事。” 墨娟欣喜抬头,见到段少胤灼灼目光,不禁面露赧色,道:“那段总兵打算怎么处置妾身呢?” 段少胤道:“我会把你勾结太子一事告诉他,至于他如何定夺,那不是我可左右的。按照常理来说,他应不至于迁怒你家人,你就尽管放心好了。” 墨娟垂下秀长的睫毛,叹道:“妾身明白了。” 拂晓之际,墨家堡的下人开始活动起来。 载货马车在曙光映照下,在墨家堡分岔的道路朝前方缓驶。经过昨晚折腾,段少胤因为身心俱累反的关系,意外地睡上了一个好觉。 段少胤走出圆顶帐篷外,吸了一口新鲜口气,然后环视四周景色。墨家堡位处鹿州的正中央,接近各个主干通道,可谓是广纳百川的湖泊一般。与此同时,也正因为其战术价值佳,所以白子岚才与墨娟成婚。 段少胤想起这事,不禁摇头叹气,千算万算也抵不过天算,再怎么努力维持终究比不过人心险恶。 段少胤稍作梳洗,前去找季夏荷。他甫至帐外,便听闻里头传来哭声,他吓得未经通报便擅自闯入。他掀开布帘,惊见墨娟正坐在毯上啜泣,一旁的季夏荷则是露出无奈的模样。 段少胤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季夏荷抬起美眸,对他打过眼色,将他带出帐外百步许,轻叹道:“白将军方才命人捎信过来,信上写说要休了夫人。” 段少胤大惊道:“他为什么好端端的要休妻?” 季夏荷露出苦笑道:“段爷莫非以为白将军对夫人一事不知情吗?他之所以将我安排在夫人身旁,便是要时时监视着她。” 段少胤讶然道:“你是说子岚早就怀疑她了?” 季夏荷道:“白将军早知她是内奸,只是不说破罢了。他认为反正就算杀了她,太子也会收买其他人,不如索性放着她在身旁。” 段少胤问道:“可这样不会有危险吗?” 季夏荷解释道:“白将军已有防备,他笃定墨总兵不会将军事机密告诉她。倘若夫人真的不幸拿到了机密,那便是她死期的到来。” 段少胤睁大双眼,既惊又恐,愕然道:“他想杀了自己妻子?” 季夏荷点头道:“若让夫人拿走机密,从而将其交给太子的话,那因此而死的人可就不知道要有多少了。” 段少胤心中生寒,他万万想不到一切都在白子岚掌握之中,更料想不到他居然能这么狠心。不过转念一想,他觉得这行事并无不妥,委实是正确的抉择。 段少胤问道:“那昨晚的事?” 季夏荷道:“我请人连夜赶去通知白将军,所以白将军才生气回信。我想倘若不是夫人要害段爷,他可能还不至于这么做。” 段少胤黯然道:“这样听起来,我似乎间接害到了夫人。”他很清楚如果不这样做的话,死的人恐怕就是他了,可他多少还是有些歉疚感。 季夏荷道:“段爷无须自责,这不过是夫人不自爱罢了。反正白将军与夫人之间本就没有感情,这么做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段少胤皱眉道:“可是他要是休妻,那他跟墨家堡关系怎么办?” 季夏荷点了点头,道:“白将军已与墨总兵协议好,彼此达成共识了,短期间内应不会有变数。只是为防万一,白将军要带走墨总兵次女墨心,以她为人质,避免墨家堡叛变。 段少胤不解道:“区区一个女儿,墨家堡会在意吗?” 季夏荷道:“段爷有所不知,墨总兵膝下只有两女,分别是夫人和心小姐,墨总兵很疼爱她们两人。” 段少胤恍然道:“这也难怪夫人哭得伤心,因为她不仅要被休了,而且还顺势害惨了她的妹妹。” 季夏荷颔首道:“正如段爷所述。”季夏荷顿了顿,道:“不光如此,白将军还下达命令,把夫人软禁在墨家堡,倘若她胆敢出去半步,当场格杀勿论。” 段少胤惊道:“他居然做到这种地步。”段少胤暗忖道,这无疑宣判了死刑,往后日子墨娟只能待在墨家堡,甚至见不到她妹妹,这怕是比死还难过。段少胤面露担忧之色,道:“子岚不怕她寻死吗?” 季夏荷凄然一笑,道:“白将军吩咐了,倘若夫人胆敢擅自自尽,那他将会对墨家堡用兵,连根拔起,绝不容半分宽待。” 段少胤倒吸一口凉气,这行事跟自身威胁墨娟之时很像,可是当初他只是言语上说说想要吓唬她而已,但白子岚既然敢说出口就绝不是妄言。 段少胤看她一眼,道:“那这阵子你多照顾夫人好了。” 季夏荷正色道:“这是我的职责,还请段爷放心。只是信上还说了,要请段爷前往路周郡一趟。” 段少胤问道:“我为什么要去鹿州郡?” 季夏荷沉下面色,凑近身子,附耳道:“据说郡尉打算谋反。” 段少胤双目瞠舌,惊诧到说不出话来。季夏荷见他夸张反应,不禁噗哧一笑,旋又恢复正容将始末娓娓道来。原来白子岚接获消息,担任鹿州郡尉的蒲伯于似乎跟太子 党暗通款曲,狼狈为奸。白子岚担心是反间计,自身又分身乏术走不开,只得让段少胤替他跑一趟,确认蒲伯于究是否有异心。 段少胤忍不住道:“这事有这么急吗?” 季夏荷点头道:“蒲郡尉手握鹿州重兵,王上行宫离这在不远处,倘若真造反起来非同小可。” 段少胤哑然失声道:“你是说他会叛变?” 季夏荷沉下面色,正色道:“据说太子已与他联系,近日便会有所动作。倘若他得逞的话,太子将以报仇平乱为由,拿下兵权之后顺势登基。” 段少胤道:“这事有通知褚衣侯了吗?” 第130章 危机四伏 季夏荷颔首道:“褚衣侯知道他若待在那里,蒲郡尉一定不会露出马脚,所以才下此险棋诱他造反。” 段少胤怒道:“开什么玩笑,这关乎多少人性命,怎能这般儿戏?” 季夏荷解释道:“褚衣侯出发铸刀庄时,已调出了八千精骑,要是蒲郡尉真有意配合太子造反,他快马加鞭还来得及救驾。” 段少胤为之一怔,依然不谅解道:“这太危险了。” 季夏荷美目轻抬,语重心长道:“正是这样,所以才希望段爷去一趟,或许能从中扼杀他的阴谋也说不定。” 段少胤垂下肩膀,叹道:“我可没这么大本事。” 季夏荷道:“这些日子段爷表现出色,屡破太子等人阴谋,只要段爷肯答允定然水到渠成。” 段少胤问道:“那我该做什么?” 季夏荷见他态度缓和,看似有意要答应此事,喜不自胜道:“此事简单,蒲郡卫一向喜欢与人比剑术,彰显自身实力。段爷此程前往鹿州郡,可乘此机会与他进行武术切磋。” 段少胤皱眉道:“难道要我杀了他?” 季夏荷露出苦笑道:“白将军尚未明白他忠心,怎会让段爷去杀他。段爷只须经常去找他,让他无暇与太子 党接触便可。” 段少胤不以为然道:“我怎么可能整天陪他,这事未免想得过于乐观。” 季夏荷幽幽道:“白将军说了,若是必要的话,也可伤其筋骨令他难以下床,这样他便不能勾结太子 党。” 段少胤挥挥手,反驳道:“这事太危险了。” 季夏荷道:“段爷别担心,其实白将军主要是让你当诱饵,使他处处提防你,剩下的事我们自然会处理。” 段少胤咋舌一声,不悦道:“果然被我激出心里话了,又是拿我当诱饵,我早就知道你们不安好心了。” 季夏荷歉疚道:“此事实在万不得已,还请段爷体谅。” 段少胤双手负后,长叹一口气,无奈道:“好吧,若是诱饵倒是无妨,比起可能要跟他正面交锋,若你们能早有准备那是最好。” 季夏荷大喜:“感谢段爷。” 段少胤皱起眉头,问道:“为何你这么开心?” 季夏荷道:“倘若蒲郡卫真起兵造反,就算平定下来,褚衣侯也会被怪罪。若不是有褚衣侯在,就不会有观月楼了,也不会有我们两姐妹了。” 段少胤道:“这么说来,我岂非你们恩人?” 季夏荷甜甜一笑道:“自从乐平君事件之后,段爷的恩情我们一直不敢忘。若不是白将军胸有成竹,我们也不愿让段爷涉险其中。” 段少胤道:“那你要怎么报答我?” 季夏荷俏脸一红,垂首道:“段爷想要我怎样,我无一不遵从。” 段少胤看了看自身肩伤,想起当初在洞窟与祈泉一事,不禁露出惋惜道:“唉,我现在也没法放纵了,你还是熬碗汤给我补身吧!” 季夏荷俏皮道:“那这碗汤,我要让夫人亲自端过来赔罪吧?” 段少胤哈哈一笑道:“打死我都不敢喝。” 两人稍作商谈之后,段少胤回头收拾行李,顺道跟殷修谈起此事。本来段少胤拒绝带他去,可殷修坚持不肯独留在这,他只得无奈答应也带上他。 翌日清晨,段少胤备妥马车,打算赶路去鹿州郡。动身之时,段少胤注意到墨娟竟上了马车,他顿时把季夏荷拉过来,问道:“为何她也在这?” 季夏荷答道:“白将军要将夫人当人质,所以把她带去鹿州郡。” 段少胤闻言一凛,心想这家伙也未免太过谨慎。他游目四顾,又问道:“对了,我记得小修也要来,怎不见人影呢?” 季夏荷道:“殷校尉还在歇息,晚点跟上大队人马,还请段爷不须担心。” 段少胤瞧了她一眼,道:“我该坐哪辆马车?” 季夏荷道:“白将军吩咐过了,为防夫人再有二心,请段爷与她同坐,倘若她行事有异就当场拿下。” 段少胤猛然摇头道:“这怎么可以,她名义上还是将军夫人。” 季夏荷道:“段爷无须担心,这里的人俱是白将军手下精锐,忠心耿耿,绝不会将今日之事透露给他人。” 段少胤依然想要反驳,可季夏荷态度强硬,丝毫不肯退让,无奈之下,段少胤只得与墨娟共乘一车。墨娟见他上车,不发一语,好像一早便知晓此事。 段少胤看她面露愁容,漫不经心道:“你放心好了,我问过夏荷了,只要你安分守己的话,顶多软禁一阵子,过不久还是回墨家堡。” 墨娟幽幽道:“回到墨家堡,何尝不是另一个牢笼呢?”她语带哽咽,不一会就流下泪珠,沾湿了华美衣裳。 段少胤看她这样,不舍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墨娟道:“妾身不过是想保护家人,毕竟太子乃下任国君,掌握杀生大权,又有谁敢违抗他的命令。” 段少胤冷然道:“既然你本意是为求自保,东窗事发之后,被人追究责任也在所难免,你又为何装成受害者?你的计策若是成功,不光我会死,怕是子岚那些人都得跟你陪葬。” 墨娟垂首道:“段总兵可否替妾身说情?” 段少胤冷哼一声道:“事到如今,你还想要我帮你说好话吗?” 墨娟忙道:“段总兵误会了,妾身并非想脱罪。妾身往后的命运,只能被软禁在墨家堡之中,这种生活妾身实在不愿意。”她顿了顿,哀怨道:“不知段总兵可否向夫君说情,赐妾身一杯毒酒。” 段少胤心中大讶,双目直视着她。他想起季夏荷所述,倘若墨娟自杀,可能会牵连到其家人,故她才提出这项建议。当一个人只求死的时候,那是做出多大觉悟,段少胤不须过问也能明白。 段少胤摇头叹气道:“这事我不能作主,你也先别想太多了,只要你老实点,或许事情还有转圜余地。” 墨娟叹道:“那段总兵可答应妾身一件事?” 第131章 休妻之书 段少胤问道:“还有什么事?”此言甫毕,墨娟并未答话,径自将身子凑上来,一把抱住了段少胤。段少胤讶然道:“你这是做什么?” 墨娟将头埋入他胸膛,道:“请恕妾身无礼,暂时保持这样子便可。” 段少胤将她推开寸许,皱眉道:“请你洁身自爱。” 墨娟露出苦笑道:“妾身终究是女人,希望能躺在男人怀中获得安全感,难道也做错了吗?夫君虽与我有夫妻之名,可是同床异梦,妾身数不清有多少夜晚,醒来之时没见着过他身影了。” 段少胤道:“他只是公务繁忙,你也得体谅他。” 墨娟摇了摇头,轻叹口气道:“你虽是他幼年挚友,可这方面你不了解他。他时常去青楼找姑娘,这些事我还是知道的。他之所以这么做,并非看不上妾身,而是不愿与妾身有所关系,以免日后因为动情误了大局。” 段少胤道:“这不过是你猜测罢了。” 墨娟苦笑道:“若段总兵不信,妾身也不便勉强。段总兵就当作被妾身骗了,让妾身沉浸在一个好梦之中。”言罢,墨娟偎偎在他怀中。 段少胤冷然道:“若你敢耍花样,我一定不饶你。”他没有再推开她,只是露出警戒的模样。他暗忖道,反正就算被人发现了,依照墨娟之前所作所为,白子岚也不可能真怪罪他。 良久,马车从墨家堡驶出二十里许之后,停在道路旁歇息一会。枕在段少胤身旁的墨娟睁开美目,透过车窗指着不远处一条小溪,淡然道:“妾身想要独自一人去晃晃,顺便梳洗一下。” 段少胤沉声道:“你还想作怪吗?” 墨娟凄然一笑道:“这里荒山野岭,妾身就算真要逃跑,又能跑去哪呢?难道闻名鹿州的段总兵,居然会怕一个手无寸铁的妇人?” 段少胤道:“我看你也玩不出把戏,你快去快回,可别耽搁时辰了。” 墨娟点了点头,长身而起,往小溪旁走去。段少胤看了看那条小溪,忽然想起当初 有惊无险度过劫难,正是因为偷听到杜文的阴谋。 反正闲着没事做,段少胤走下马车,蹑手蹑脚跟了上去。幸亏旁边树林很多,可以掩蔽他精壮身躯,教墨娟一点也没察觉出来。 片刻,墨娟来到小溪旁,用手掬了瓢水,稍微洗了一下白皙玉手。段少胤见她动作自然,心想自己真是小心眼了。正当他打算离去之时,树丛窜出一道人影,走到了墨娟面前。 那黑衣人蒙着脸,看不出脸庞,对着墨娟道:“段少胤也在这吗?” 墨娟点头道:“他就在马车上。”段少胤听闻此言,为之气结,想不到这女人又把他出卖了。他正打算走出去,将两人抓起来之时,墨娟忽地道:“你们应该会放过他对吧?”段少胤听到这句话,顿时怔了怔,抑住想出去的冲动。 黑衣人道:“这可不行,他会坏了太子大事。” 墨娟蹙起黛眉道:“这怎么能,你们明明答应我的。原本说好只有妾身在这被你们杀死,然后让白子岚受墨家堡指责,你怎能出尔反尔?” 黑衣人不以为然道:“刀剑无眼,难道那段少胤就会放过我们?” 墨娟怒道:“总之你们不许杀他。” 黑衣人冷冷道:“我还以为将军夫人有多矜持,原来是人尽可夫,你是不是对那段少胤动情了?我派去侦查的人,亲眼见到你与他共乘一车。孤男寡女,你们在里面做些什么呢?” 墨娟叱道:“这不关你的事,总之你不能伤他,否则妾身要毁约。” 黑衣人仰天一笑道:“事已至此,还容得了你抉择吗?再者,你现在若毁约,那你以后日子要怎么过?你真要给白子岚软禁一辈子吗?你放心好了,我们会佯装成山贼袭击将你杀死,这样他也没办法牵连你家人。” 段少胤听到这儿,方才恍然大悟,原来墨娟一心求死,可又为了不牵连墨家堡上下族人,所以才出此下策。 墨娟寸步不让,看似跟黑衣人争执不休,可无奈黑衣人根本不理睬她,她话还没说完,黑衣人便兀自离去,临走之前还警告她千万别乱来。墨娟双目一红,又哭了起来。段少胤见她难过,也不忍再去苛责她。 段少胤匆忙回到马车旁,找来了季夏荷,把这事完全告诉她。只见季夏荷一点也不感到意外,反而松了一口气,笑道:“果然还是来了。” 段少胤皱眉道:“你早就知道了?” 季夏荷秋波流转,发出银铃般笑声,俏皮道:“白将军早就预测此事了,他说依照夫人的个性肯定会这么做。” 段少胤担忧道:“这里不过百来人,真打起来我们不见得会赢。” 季夏荷抚着发鬓,自信道:“段爷放心好了,白将军既然预知会这样,又怎会一点防备也没有呢?殷校尉之所以迟来,那是因为他带着三百骑兵跟在后头,只要这里发生战斗,他们很快就会到来。” 段少胤没好气道:“我怎么觉得被你们摆着玩,彷佛人偶一样。” 季夏荷笑吟吟道:“段爷别生气,很多事情不跟段爷说,一方面是怕段爷知道之后不肯配合,另一方面是不想打草惊蛇。” 段少胤道:“唉,这样任人摆布,心情还真不好。”话犹未了,他将季夏荷整个人抱了过来,轻轻吻上她的香唇。 季夏荷退开寸许,俏脸一红,抿唇道:“段爷怎么这样突然?” 段少胤不以为然道:“谁教你整天瞒我,该罚!” 季夏荷搂着他脖子,笑靥如花道:“段爷还真不讲理,不过我不讨厌。可是我还有正事要做,否则等等真要被山贼偷袭了。” 段少胤轻拍她美 臀一记,笑道:“快去准备吧,剩下的迟点再罚。” 季夏荷甜孜孜一笑,猛地一挣,脱身而去。段少胤见她活泼可爱,不禁又想起也爱捉弄人的季冬梅。 第132章 狗急跳墙 过不多时,墨娟从溪旁回来了。她面色沉重,返回了马车上。段少胤故作什么也不知情,跟着她上马车,坐在她身旁。 墨娟见他目光灼灼,黯然垂首,看似欲言又止。终于她鼓起勇气,吞吐道:“段总兵,妾身有些不适,可否回墨家堡一趟呢?” 段少胤瞥她一眼,问道:“敢问你是真的不舒服,还是良心过意不去?” 墨娟心中大惊,讶然道:“段总兵在说什么?” 段少胤凝视半晌,肃然道:“我方才尾随你去溪旁,什么都听见了,你说呢?” 墨娟身子一颤,面色顿时惨白。隔了半晌,她缓缓抬起头,问道:“段总兵打算把妾身怎么处置?” 段少胤冷然道:“若你不希望家人出事,那就别离开这马车。我话已至此,你好自为之了。”墨娟闻言娇躯剧震,缄默不语,仅点头示意。 马车再行驶三里许,果然听见树林传来动静,马蹄声越来越大,直至窜出几百名人出来,护送队伍才反应过来。 霎时间,外头陷入一片砍杀,段少胤提刀下车。与此同时,后方另一批骑兵也奔驰而来,只是这次是援兵,率领在最前方之人正是殷修。箭矢从他们蛇弓射出,飕飕几声,数十人中箭倒地。 援军一至,军队士气大振,在包夹围攻之下,很快便把来敌杀光。段少胤检查附近尸体,确认安全之后,才走到殷修面前,笑道:“这次多亏你了。” 殷修耸肩道:“二哥客气了。” 两人闲谈一番,段少胤返回马车上。他看见墨娟暗自啜泣,不禁见哭兴悲道:“这件事就算了,我不会跟你计较。” 墨娟惊疑不定道:“段总兵是说真的吗?” 段少胤叹道:“虽然你依然勾结太子 党,可是你本意想自杀,而且中途你知道对方不肯放过我,还特地想掉头回去墨家堡,说明你心中仍有愧疚。” 墨娟神色一黯,幽幽道:“段总兵是真英雄,妾身此生无以回报。可是段总兵也亲眼所见,妾身实在不想苟活于世,可否给妾身一个解脱呢?” 段少胤尚未说话,不知何时出现的夏季荷,从前方钻了进来,露出笑容道:“夫人就算这样死了,白将军还是会怪罪下来,所以夫人还是打消念头。” 墨娟眼神射出哀怨之色,不悦道:“他不肯放过妾身吗?” 季夏荷双手一摊,笑语盈盈道:“夫人别担心,只要夫人好好遵守规矩,那长命百岁也不无可能。” 墨娟瞪她一眼,冷冷道:“软禁百年,有何意义?” 季夏荷道:“其实白将军说了,有个法子能让夫人不受拘限,只是这个法子要达成有些困难,所以我本来不想告诉夫人。” 墨娟眼睛一亮,问道:“有何方法?” 段少胤干咳一声,叹道:“你们两人好好谈,我先下车。” 季夏荷一把拉住段少胤,眨了眨美目,笑道:“这可不成,因为这个条件必须要让段爷来完成,否则不可能办到。” 段少胤为之愕然,皱眉道:“我能帮上什么忙?” 季夏荷洒然一笑道:“白将军说他只信任段爷,如果要夫人想要出远门的话,只要有段爷在旁即可。” 段少胤不以为然道:“说什么傻话,我还有自己的事要做。”话音刚落,他看见墨娟眼眶含泪,一脸我见犹怜的模样,不禁改口道:“好吧,若是偶尔的话,倒也不是不可以。” 正当墨娟脸上泛起欣喜之色,季夏荷却插口道:“这可不行,白将军有交代,除非她变成段爷的女人,否则不允许你带她出去。” 段少胤心中大讶,旋即愤怒道:“这是什么蠢话,她可是将军夫人,就算子岚把她休了,我也不能对她出手。” 季夏荷沉声道:“段爷先别怒,此事是有原因的。” 段少胤强忍情绪道:“那好,你说说看!” 季夏荷容色平静道:“坦白说,这是两家政治婚姻,各取所需,白将军并不认为亏欠什么。惟独有一件事,白将军觉得对夫人感到些许歉疚。” 段少胤问道:“是什么事?” 季夏荷颔首道:“那便是夫妻之实。”她顿了顿,正色道:“虽有夫妻之名,白将军却鲜少与夫人来往,更别说是同床相眠。” 段少胤冷哼一声道:“难道就因为这样,要我去当替代品吗?” 季夏荷道:“夫人天生丽质,美艳动人,不知段爷有什么不满之处?” 段少胤泛起不悦之色,怒道:“就算她再怎么美也一样,她可是白子岚之妻,我怎能对她有非分之想。” 季夏荷故作叹气道:“那真可惜了,白将军说如果段爷答应,他不光能让夫人自由活动,甚至还可取消休书,不让墨家堡上下难堪。” 墨娟听她说可撤去休书,而且不被软禁,忍不住热泪涌出,动容道:“段总兵,妾身别无所求,但愿段总兵给妾身一点施舍。” 段少胤大感不妥,忙道:“这怎么行呢,我不可能答应这件事。”正当墨娟又打算流泪之时,季夏荷道:“夫人别急,我和段爷说两句。”言罢,季夏荷将段少胤带出马车外,走了数十步左右。 段少胤挣脱她的手腕,冷冷道:“我说什么都不肯答应。” 季夏荷知他作风刚硬,绝不可用威逼,于是她放软身子,故作无奈道:“段爷,夫人其实也是可怜人,不如你就答应她好了。” 段少胤道:“哼,我才不信子岚会这样做,我要当面问他看看。” 季夏荷露出苦笑道:“段爷不用问了,夏荷哪有这么大胆子骗你。坦白说,白将军这是缓兵之计,还望段爷不要生气。” 段少胤困惑道:“什么意思?” 季夏荷解释道:“夫人这样做,白将军不可能不治她。可是要软禁她一辈子,白将军也知道会让她想寻死,故想出此法拖延。” 段少胤冷哼一声道:“躲得了一时,可是躲不了一世,他后续要怎么做?” 第133章 隐藏身份 季夏荷道:“待一段时间之后,白将军再想方法赦免她。” 段少胤怀疑道:“这些都是真的吗?” 季夏荷举起手来,发誓道:“若我季夏荷有一句说谎,教我不得好死,生生世世受尽最残忍的酷刑。” 段少胤吓了一跳,忙道:“别发这种誓,你疯了不成?” 季夏荷莞尔道:“现在段爷可信我了吗?” 段少胤见她又露出俏皮模样,顿时之间,所有气都消了。他将季夏荷拉得倒入怀里,勾着她粉颈尝了她的唇之后,苦笑道:“以后不许乱发誓,听懂了吗?” 季夏荷仰起俏脸,乌黑眸子流转,娇笑道:“段爷答应帮夫人了?” 段少胤望向季夏荷,既好气又好笑道:“就算我现在不肯答应,你们会放过我吗?”季夏荷甜甜一笑,纤手搂上他脖子,曲线迷人的酥胸紧贴着他。两人对视一眼,季夏荷主动献上热吻。 细细雨雪落下,夜深时分,街道灯火通明。 大队人马抵至鹿州郡,段少胤发号施令,将众人都安排好之后,跟着墨娟暂时下榻在将军府。墨娟熟稔地指挥下人,折腾好一番,才来到内室找段少胤。 墨娟颔首道:“妾身都吩咐好下人了。” 段少胤点了点头,问道:“对了,我的房间在哪呢?” 墨娟尚未答话,季夏荷喜孜孜道:“段爷怕不是犯傻了,这里可是将军府,段爷该去的应该是总兵府。” 段少胤讶然道:“这里还有总兵府?” 季夏荷道:“当然有,先前雪泉关总兵来鹿州郡办公,就是住在总兵府。段爷应该知晓将士出征或驻地守关,为了严防叛乱均不可带家属,这些人平时所住的地方就是总兵府。” 段少胤想起袁阔天,不禁露出苦笑,袁小翎是军中副参卫,所以他才没印象他有将家属安置在某地。段少胤耸肩道:“好吧,那我就去总兵府了。” 季夏荷拉住了他,俏皮道:“段爷不是才答应白将军吗?他可是要你盯着夫人,怎么现在就要背信了?” 段少胤皱眉道:“我待在这里不妥吧?” 季夏荷笑道:“如果不是用总兵的身分,那就没关系了吧?” 段少胤见她神神秘秘,不悦道:“别卖关子了。” 季夏荷轻吐了个舌头,耸了耸肩道:“其实我方才派人去查了一下,发现蒲郡卫近日都待在府上鲜少出门,任何人去拜访都谢绝会面。” 段少胤问道:“莫非他知道我们要来了?” 季夏荷两手一摊道:“蒲郡卫又不傻,何况他握有兵权,随便派个斥侯侦查就知道我们要来了。” 段少胤想起本来目的,懊恼道:“我见不到他,要怎么拖延时间呢?” 季夏荷道:“这点我也想过了,这也是为什么段爷不须离开这里的原因。段爷虽知道姐姐懂下药,可应该不知道我擅长易容吧?” 段少胤讶然道:“你要我扮成谁?” 季夏荷道:“白将军事先就准备了几个身分,以备不时之需。这次段爷就扮成墨家堡的人,名叫邹卓,担任负责保护夫人的随从。 墨娟惊呼一声道:“这怎么行呢,怎么可以让段总兵做这种事。” 季夏荷道:“这也是不得已的法子。” 段少胤剑眉微蹙,有些搞不清楚,问道:“要我扮成邹卓也不是不行,只是扮成这样有何用?” 季夏荷解释道:“段爷可知旗士馆?” 段少胤点头示意道:“当然知道,那里是训练武艺的地方,很多平凡人家都从那里被提拔做官,各地都有旗士馆。” 季夏荷笑了笑道:“鹿州郡也有武门馆,馆主叫秦环,他是蒲郡卫的心腹,专门替他训练人才。段爷若是扮成邹卓前去踢馆,将所有人都击败,你猜猜那蒲郡卫还敢躲在家中不出门吗?” 段少胤苦笑道:“这旗士馆肯定有规矩,怎会让你乱来。” 季夏荷道:“我不清楚其他地方如何,但鹿州郡的旗士馆可下战帖,只是踢馆之人倘若输掉的话,要奉上高额银两,就跟赌博一样。” 段少胤挠了挠鼻子,不以为然道:“好吧,就算我可以踢馆,你又怎么能断定我一定会赢呢?我身上可还有箭伤,你可别说你忘了。” 季夏荷甜笑道:“以段爷的实力,我看用只有一只胳膊便可得胜了。”她凑上身子挽着他的手,撒娇道:“段爷还是先歇息,好好养精蓄锐。” 段少胤辩不过她,只得苦笑跟着她进房。季夏荷细心替他抹了胭脂,黏上胡子,又混杂香料涂在他健壮的胸肌。不知过了多久,待季夏荷将他画好粗眉之后,一切便大功告成。 段少胤看着铜镜内的自己,简直不可置信,惊叹道:“难怪当初小翎让你化妆,变得如此有女人味。” 季夏荷笑道:“那是她本来就是璞玉,我只是小小雕琢一下。”她摸了摸段少胤粗旷的脸庞,叮嘱道:“虽然模样换了,但体态和声音仍要伪装一下,以免被熟识的人认出来。” 段少胤自信道:“我这副模样,怕是连我大哥都认不出了。” 季夏荷露出苦笑道:“认不出来是很正常,可段爷平时气度风范,绝非寻常家将可比拟,这点会让人起疑心,还请段爷谨慎行事。” 段少胤将她拉入怀中,笑道:“你帮我画好妆,我该怎么报答你才好?”季夏荷主动挽着他的脖子,亲了一口道:“我愿意为段爷做任何事。” 正当段少胤心中一荡,打算与她痛吻一番之际,门外传来了墨娟的声音。季夏荷挣脱段少胤的怀抱,离去时她与墨娟擦身而过。 墨娟一袭罗衣长挂,衣袂飘飘,婀娜多姿地走了进来。她放下手中盘子,取出一块黑色药膏,细语道:“这是墨家堡家传的膏药,贴在伤口处很快就能愈合。” 段少胤打量了一下,沉声道:“你放着就好。” 墨娟深垂螓首,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幽幽道:“段总兵是否担忧这药有问题?倘若段总兵对此有所怀疑,妾身可以先试。” 第134章 潜入虎穴 段少胤见她楚楚动人,心中一动,将她一把拉入怀中,神色凝重道:“我要你发誓从今往后不会害我。” 墨娟眼波如水,徐徐道:“自今日起,妾身若胆敢再加害段总兵,愿遭受五雷轰顶而死。” 段少胤凝视半晌,将唇贴上,两人缠舌一番。段少胤退开寸许,感受到墨娟双手不停颤抖,问道:“为何这么害怕?” 墨娟俏脸微红,含羞道:“段总兵忽然转变态度,这让妾身不适应。” 段少胤哈哈一笑道:“反正子岚那家伙,一有事就瞒着我,横竖我也任他摆布,不从他身上讨些便宜怎行。再说了,现在侵犯你的人不是段少胤,而是邹卓,难道你忘了吗?” 墨娟娇笑道:“难道段总兵要假戏真做吗?” 段少胤微微一笑道:“正所谓逢场作戏,既然要演戏当然要演足,还是说你不希望我碰你吗?我这个人不喜欢迫人,你若不愿意我绝不用强。” 墨娟默不作声,粉颈低垂,脸上一片通红。片刻,她道:“全依段总兵吩咐。” 段少胤抚着她的头发,沉吟顷刻后道:“你叫我少胤就好了。” 墨娟笑了笑,颔首道:“那段总兵叫妾身娟儿就好,两两相抵,谁也不吃亏。” 段少胤凑上脸去,再亲了一口,笑道:“这是罚你又叫我段总兵。” 墨娟娇躯放软,整个人伏在他怀中,媚眼如丝道:“少胤,虽然娟儿这么说很厚脸皮,可在外人面前你还是要称我夫人,以免惹人起疑。” 段少胤笑道:“我当然知道。可是,在这就不同了。”言罢,他将墨娟整个人扳转过来,整个人压了上去。他一手摸着她的鬓发,一手抚着她的香肩,双唇消交,抵死缠绵。 段少胤自身也觉得奇怪,他面对季氏姐妹和祈泉等人,虽也颇有好感,可多少还是遵守君子之礼。但他在应对墨娟的时候,他却将这事抛之脑后。仔细一想,或许是因为墨娟曾害过他,所以比较不愧疚,甚至可说是借此泄愤。 只见墨娟被他吻得全身发软,宛若一头雪白绵羊般任他动作。直到她反握段少胤那坚实的手臂,段少胤这才惊觉自己负伤,退了开来道:“今日不宜太过放纵,避免我身上箭伤迸裂。” 墨娟喘了口气,秀发披散落于肩上,媚笑道:“让娟儿帮你上药吧!”段少胤褪下衣服,让她将药膏贴上。 段少胤故作无奈道:“今晚你就留在这了,省得我又被说没看好你。” 墨娟笑了笑,道:“让娟儿帮你推拿一下。”语毕,她在他肩肌处搓揉起来,随着时间过去,段少胤眼皮阖起,缓缓睡去。 再次醒来之际,外头天已亮,透过窗外照了进来。段少胤正要起身,忽感有重物压住之感,他低头一瞧,原来是墨娟枕在他手臂上睡去。 段少胤原想轻挪开她,可墨娟立时醒来,看见段少胤的脸,不禁吓了一跳,旋即又想起他易容之事,赧然垂下首。 段少胤苦笑道:“你把我缠得这么紧,等等勒伤我怎么办?” 墨娟听他这番情挑之话,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她虽不想祈泉那般冰清玉洁,可她也嫁为人妻,平时恪守贞节,只是昨日饮了些酒才壮起胆来。她现在想起来,也不知昨晚为何失了魂,任由他轻薄自己。 墨娟美眸流转,柔声道:“娟儿来替段总兵换衣。” 段少胤逗起她下颌,如蜻蜓点水般吻了一下朱唇,笑道:“我不是说了,没旁人在的时候唤我本名就好。” 墨娟含羞低头,旋即站起身来,替他更衣。段少胤将头发盘起来,绑上头巾,稍作梳洗之后,率先走出屋外。 季夏荷一边赏雪,一边等候,见他走出来,露出笑容道:“段爷,昨晚我特地把人都支开,没人会发现夫人在你屋中。” 段少胤双手负后,走上前道:“唉,可惜我受了伤,又必须养精蓄锐,不然今早我就不会这么早起了。” 季夏荷搂着他脖子,笑道:“等段爷伤好了,夏荷随传随到。”段少胤将她的玉手放下来,耸耸肩道:“我现在可是邹卓,让别人瞧见怎么办?” 季夏荷不以为然道:“我把人都支开了,这里现在由我做主,谁敢不听我的话,我就把那人开除。” 段少胤捏了捏她的鼻尖,笑道:“这就是所谓的仗势欺人吗?” 季夏荷仰起俏脸道:“那也得看后面主人是谁了。”两人稍作商谈一会,前往厅堂用过早膳之后,动身前往旗士馆。 墨娟以代替白子岚视察名义,顺利带着段少胤进去。才刚踏入馆内,身为馆主的秦环走上来,作揖道:“这不是将军夫人吗?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墨娟端坐在椅子上,平静道:“实不相瞒,今日前来,妾身不为别事,主要是奉了夫君之命而来。” 秦环肃然道:“不知将军有何吩咐?” 墨娟微微一笑,颔首道:“秦馆主自开馆以来,不知孕育了多少人才,关于这点夫君非常满意。可是,近日却听闻馆内风气不佳,人人无心练武。” 秦环面色忽沉,怒道:“此为一派胡言,还请将军夫人明察。只要我秦环还担任馆主的一天,就绝不容许这种事发生。” 墨娟道:“秦馆主不须生气,妾身只是将所闻之事道出,对秦馆主自是相信。可夫君还是坚持例行公事,希望秦馆主能证明。” 秦环歪起头来,困惑道:“不知将军希望秦某如何做?” 墨娟嫣然一笑道:“此事简单,正好妾身这里有个随从,平时就很仰慕秦馆主,故将军派他作为代表。” 秦环登时意会过来,沉声道:“将军夫人,馆内一直以来都遵守规矩。” 墨娟点头道:“妾身明白秦馆主所指之意。”话犹未了,一旁季夏荷已命人将小木匣奉上,打开一看里头是白亮亮的银两。墨娟指着银两,笑道:“倘若秦馆主这方赢了,这些银两就当作是些许慰劳。” 第135章 潜入虎穴2 秦环看见白花花银子,哪能不动心,作揖道:“好,秦某这就安排一下。” 稍作准备之后,秦环派了其中一个弟子李歆上阵。他多少还是懂得做人,为了不让白子岚派来的人丢脸,故意不派出大弟子庄义。 按照常理来说,他这个考虑委实正确,可他万万没想到对上之人是段少胤,李歆走入场中央不到半会,便给段少胤出手一顿教训,双手被撞得骨折,就连牙齿也被打断两颗。 秦环着实一怔,他没料到仅用木剑,段少胤竟也能将人伤成这样。秦环朝着后方打过眼色,庄义果然走出来了。 庄义抱拳道:“在下庄义,还请邹兄赐教了。” 段少胤独自挥舞木剑,彷佛不将他放入眼里,左顾右盼道:“还有其他人吗?我也是可以一次对好几个,不如你们一齐上吧?” 庄义见他说话狂妄,为之气结。他取下一旁木剑,目露凶光,冲上前来。段少胤轻易闪躲开来,迅速划出一剑打在他胳膊上。 庄义被这一敲,打乱了攻势,但双眼仍没离开过段少胤。他稳住步伐,再次冲上来劈出一记,这次段少胤以攻制攻,直接和他正面相对。咚地一声,木剑相交,力道反馈之大令庄义险些握不住,被震开数步。 庄义咬牙一瞪,连刺三十余发剑击,仍奈何不住段少胤,就连秦环也心头一凉,对段少胤精准的拆招瞠目结舌。 段少胤冷喝一声,剑光一闪,瞄准庄义疲弱收招之际,直贯而入。庄义闪避不及,胸口被剑尖重重一撞,整个人猛地往后一仰,倒在地上。段少胤想起初衷,故得势不饶人,狠狠踢了他一脚。 秦环登时色变,朝他大喝道:“住手!”秦环命两人抬走庄义,双目直视段少胤,透出些许杀意。全场肃然无声,众人屏气凝神,看他要如何收场。片刻,秦环走上前作揖道:“邹兄好身手,就让秦某来陪个几招。只是邹兄方才连战两场,不知是否要先作歇息?” 段少胤见他不乘人之危,对他涌起好感,可是他这次前来是要引蒲郡尉出来,所以不能太过温和。段少胤暗自苦笑一声,施礼道:“不了,正所谓打铁趁热,我现在刚暖好身子。” 秦环怒目横眉,觉得此人太过猖狂,心中怒火顿时腾升,喝道:“好,那就让秦某领教一下。” 两人站在场中央,秦环狂喝一声,执剑攻来。段少胤瞧他目光灼灼,腰腿合一配合发劲,旋剑猛刺,迅若闪电,心中不敢丝毫大意。段少胤反手一挑,在众人眼中看起来主动进入攻势简直是找死,可也正因这样,秦环毫无料到这一手竟被反打一波向后退开。 段少胤气势如虹,暂且不顾箭伤,左手同时握上剑柄,双手运剑展开攻势,秦环被打得步步后退,毫无招架之力。 旁人看起来以为秦环不如庄义,实则是因为段少胤使用全力,毫无保留,秦环根本承受不住。秦环本想以巧劲反攻,用虚探实,可惜段少胤一眼看破,他昔日自豪的剑招全被拆解,令他信心瞬间大减。 破风声从耳边呼啸而来,段少胤一剑当头劈下,秦环双手举剑反挡,孰料力道太大将架势击破,秦环向旁一闪,左肩当场被打了一记。 秦环双目眦裂,怒喝一声,木剑回旋挥来,段少胤执剑正面迎敌,剑尖忽由横刷变化上挑,不偏不倚打在秦环手腕,秦环一个闷哼,木剑脱手而出。段少胤见状俯身上前,举剑抵在他前方。 段少胤笑道:“看来胜负已分了。” 秦环瞪了他一眼,旋又垂下头,露出败犬之姿,叹道:“邹兄剑术精湛,秦某惭愧至极。” 墨娟长身而起,悠然道:“今日一事,妾身会一五一十禀报夫君。在贵馆百忙之中叨扰而来,还请秦馆主见谅。”一旁段少胤施了个礼,将木剑交还,旋即跟在她身后一同离去。 走出旗士馆,墨娟和段少胤上了马车。墨娟别过头去,颇有微词,低声道:“你这样太不给他们面子了。” 段少胤不以为然道:“若我没受伤,他们会被我打得更惨。” 墨娟白他一眼,一脸拿他没法的模样,摇头道:“晚上娟儿要去醉酒楼,你也一起跟来吧!” 段少胤皱眉道:“醉酒楼是什么地方?” 墨娟俏脸一红道:“青楼。” 段少胤惊呼一声,狐疑道:“你怎么会去那种地方?” 墨娟苦笑道:“青楼不只是男人寻欢之地,也是应酬场所。很多权势之人都会带妻子过去,这些女人通常会待在独立别院,彼此寒暄一番。” 段少胤问道:“那你为何愁容满面?” 墨娟幽幽一叹道:“坦白说,那里说穿了就是女子寻乐之所。很多官夫人都会带上家将,彼此相换,弥补平日夫君不足的缺憾。” 段少胤见她说得直白,不禁暗叹这些女人还真荒唐。可转念一想,既然男人可以找青楼女子,女人又何尝不能找精壮男子? 段少胤笑了笑道:“如果你要我回避的话,我也不是不可以答应。” 墨娟抿起朱唇道:“你想到哪去了,我才没有那想法。正因为那样,才经常被她们嘲笑整天面容愁无惨雾,好像被打入冷宫之人。” 段少胤道:“你不喜欢去吗?” 墨娟摇头道:“我就算不喜欢去,又有什么用?罢了,她们爱说就给他们去说,反正我这将军夫人还能当多久,我自己也不知道。” 段少胤见她如此自嘲,不禁心生怜惜。他捉弄道:“只要滋润一下,她们就看不出端倪了。” 墨娟尚未答话,身子已被他压住,段少胤亲吻上来,她欲拒还迎。四处传来小贩叫喊声,加上车轮滚落声,段少胤一时胆大起来,毫不避讳与她热吻一番,弄得她娇 喘连连,连衣服和头发都被弄乱了。 良久,马车停了下来,段少胤才退开寸许。墨娟双颊艳红,媚眼如丝,娇嗔道:“都是你不好,娟儿被你害得不想去参加宴席了。” 第136章 梁上君子 便在此时,季夏荷拉开帘步,钻了进来道:“段爷,你也太夸张了,亲嘴儿的声音这么响,难道当外头都听不到吗?” 段少胤暗叫不妙,皱眉道:“别人发现了吗?” 季夏荷搂住他脖子,甜甜一笑道:“逗你玩的,外面这么吵谁会发现。除非是我知道你们关系,刻意去聆听马车内动静。” 段少胤笑道:“你这小ㄚ头,整天就知道捉弄我。”他顺势亲她脸颊一口,看向窗外道:“醉酒楼到了?” 季夏荷俏皮道:“还没呢,不过就在不远处。”她指着衣服紊乱的墨娟,咯咯一笑道:“如果让夫人这样就进去,那岂非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墨娟被她这么一说,羞红了脸,赧然垂下头。段少胤道:“我来帮你穿衣服。”墨娟白她一眼,微微点头。 稍作整理之后,三人来到醉酒楼,各个官爷登楼入室,墨娟则与他们的官夫人走进别院,坐在席上,彼此互相交谈。 段少胤虽然听了墨娟所述,但本以为她们多少会婉转一些,没想到这些官夫人丝毫不掩饰,直接与家将门出言情挑,上下其手。 其中一名穿着雍容华贵的女子走上来,问道:“这不是白夫人吗?我听说你回去墨家堡了,怎么又回来了?” 墨娟平静道:“恰巧有些事要处理。” 女子打量了她一下,妩媚一笑道:“瞧你容光焕发,跟昔日愁容截然不同,难道是白将军回来了?” 墨娟故作镇定道:“我方才吃了些中药,可能是有些燥热。” 女子虽有些狐疑,但并未追问,而是将眼神瞥向后方段少胤,笑道:“这位就是鼎鼎大名的邹卓呀,夫君承蒙你指教了。” 段少胤一脸纳闷,正想询问她夫君之时,墨娟忽地道:“这位是秦环之妻李采,你称她秦夫人就好了。” 段少胤心中一凛,忙道:“稍早多有得罪,还望秦夫人恕罪。” 李采不以为然道:“我那夫君技不如人,你有何错之有?不过,若你真想赔罪,不然你等等陪我去院子看看花草如何?”段少胤心叫不妙,瞧她一脸望穿秋水,绝不可能仅是普通散步。 墨娟缓颊道:“秦夫人,不瞒你说,邹卓喜好男风,对女子没有兴趣。” 李采神色一黯,惋惜道:“那真是浪费了。” 便在此时,门忽地被开,只见一个高大人影走进来。段少胤定眼一瞧,此人正是冬猎时见过的蒲都。他环目一扫,发现了段少胤,走上前道:“哼,你就是那嚣张的邹卓吗?你胆敢来踢馆,我这就给你个教训。” 墨娟惊道:“蒲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蒲都无视她将军夫人的身分,冷然道:“这跟女人无关,这是男人之间的事。” 段少胤想起他是蒲伯于之子,心想正好,面露微笑道:“我来者不拒,还请蒲公子赐招了。” 众人见状,清出一个空间,好让两人对战。蒲都稳住身子,仔细端倪段少胤,好似在找其破绽。段少胤从容自在,伫立在他前方一动也不动。 片刻,蒲都终于出手,一剑挥出,迅雷不及掩耳。段少胤击剑格挡,退后半步。他终于明白为何蒲都这般自信,因为他委实很厉害。 蒲都静若处子,动若脱兔,手中长剑一个旋转,寒光乍现,倏地笔直袭来。间不容发之间,段少胤叱喝一声,,挥剑疾劈。 两人大战数十回合,你来我往,众人发出一阵喝采声。两人剑法宛若行云流水,潇洒不定,一旁家将屏气凝神,不敢置信。 段少胤记起肩伤,不想久战,立时腰马合一,朝前方迅速击出一剑。此剑之快,蒲都只窥见半分剑影,剑尖已至。 噗哧一声,蒲都皮革甲裂开,胸腹处鲜血泉水般涌出来,当场倒了下去。众人惊呼一声,连忙让人抬他去医治。李采根本不在乎蒲都伤势,抢步上前,来到段少胤身旁,媚笑道:“不然这样好了,我可以好好教你,让你体会个中奥妙,说不定你会重新喜欢上女人。” 墨娟见她不肯罢休,干咳一声道:“方才吃药之后,好像身子不适,请容我暂时退席去歇息一会。”段少胤闻言大喜,赶忙佯装上前搀扶,带她离开别院。两人走出别院之后,要来一处休息用的客室。 两人一进房间,段少胤蓦地将墨娟一把拉过来,推到墙边,故作叱责道:“居然说我喜好男风,你还真有胆子说。” 墨娟知他没有真正怪罪,含笑道:“我不这么说,她怎会放过你?可惜你方才一战雄姿,仍撩起了她们芳心。” 段少胤道:“她们不放过我,我也不放过你。”语毕,两人唇舌交缠,稍作缠绵一番之后,门外传来季夏荷声音。段少胤道:“进来。” 季夏荷听命进房,一见他们两人又亲在一起,不禁笑道:“段爷还真放纵,要是让人见着了怎么办?” 段少胤两手一摊道:“反正这里不就是这种地方?” 季夏荷笑了笑,旋即正色道:“对了,我打听到蒲郡尉好像也来了,可是他行事十分神秘,连我找不到他在哪个地方。” 段少胤想起蒲都,心念一闪,肃容道:“我应该知道他在哪。” 两人交换了个眼色,不约而同往屋外走去。段少胤找了个下人,询问蒲都人被抬去哪了,问出之后登时赶上去。 他们来到一栋别院,只见前方部署几十人,全副武装,守卫森严。季夏荷稍微环视四周,发觉月色迷朦下,一旁小楼灯光昏暗,无人使用。她细语道:“这小楼离别院仅有数十尺,正好可以避人耳目。” 两人迅速攀爬围墙,翻上小楼的二楼,来到了露天观景台。段少胤见季夏荷身手矫健,行事果断,心中暗叹她不愧受过行刺训练。 季夏荷从腰间取下一捆特制蚕丝索钩,攀过高墙,绕过站岗之人,悄无声息落至后方露天院子。 第137章 大破计谋 忽然间,一个士兵发觉了他们,正要大叫之时,季夏荷倏地俯身上前,手中迷烟粉瞬间撒出,那人仅是轻轻一闻,两眼翻白,笔直仰躺而下。 段少胤连忙将他拖入草丛,避免有人察觉。两人透过这处破口,成功翻入了别院二楼,进到了里面。下方灯火明亮,他们卧爬向前,找了个小孔往下一探,果然发现了蒲伯于和蒲都。 蒲都身上包着帛布,面色惨白道:“该死,那家伙比我想得厉害。” 蒲伯于皱眉道:“你何必与他动手?” 蒲都瞪他一眼,声色俱厉道:“闭嘴,这事轮不到你插话。旗士馆可是我爹心血,怎能任外人践踏。” 段少胤闻言大惊,这蒲都在蒲伯于面前,说话怎敢这般放肆。再者,他方才提及了旗士馆,他爹蒲伯于不正站在他前方吗? 片刻,段少胤的疑惑终获解答,只见蒲伯于伸手一探,摘下脸上面具。段少胤定睛一瞧,此人竟是庄义。段少胤摸了摸自身的脸,暗忖道,想不到对方也懂易容,而且是用人皮 面具。 庄义神色骤变,沉声道:“这人不好解决,你千万别贸然行事。太子已派人通知,后天一早,我就要率大军前去行营,你别在这节骨眼闹出大事。” 蒲都忿忿道:“哼,我才不管太子怎么样,这口气我横竖是咽不下去。这样吧,你派人包围醉风楼,我要亲手宰了他。” 庄义双手颤了一下,失声道:“这样会得罪将军夫人。” 蒲都冷哼一声道:“她的将军夫人还能当多久?你不是一直妄想她很久了,还有她身旁的季夏荷也是绝世美人。你若帮我这次,她们两个就是你的人了。” 庄义怯怯道:“此话当真?” 蒲都耐不住性子道:“我何必骗你这事,你快点叫人来吧!”躲在上方的两人见他要找救兵来,一齐跳下来。蒲都尚未反应过来,季夏荷已将一柄锋利的匕首抵在他脖子旁。 庄义长剑抽到一半,段少胤倏地前来,一拳打在他脸上,待他爬起来,段少胤的剑指着他眉尖寸许。 段少胤朝季夏荷使个眼色,季夏荷点了点头,用迷烟粉将两人弄晕。段少胤道:“要怎么将他们带出去?” 季夏荷道:“这样好了,我去找殷校尉前来这里,你则戴上这张人皮 面具,假装自身是蒲伯于,命外头的人全部撤掉。” 段少胤道:“好主意。” 两人商谈一下,便各自行动。就如他们所规划的一样,段少胤调开哨岗的人,季夏荷去找来殷修,暗中将两人抬回去。 解决交代的任务,段少胤神清气爽,贪了几杯酒,旋即呼呼大睡。待他醒来,才发觉自己在总兵府的内室,脸上妆容早已被卸掉。 白子岚坐在他身旁,笑道:“总算醒了,我还差点叫人去打盆水来,往你这醉醺醺的脸上一泼。” 段少胤潇洒笑道:“你就这样对待好友的吗?” 白子岚耸了耸肩,摇头道:“我要是对你不好,怎会把妻子送给你,天底下还有我这样的好友吗?” 段少胤心中一惊,忽感内疚道:“关于夫人一事,我觉得有些不妥。” 白子岚捏了捏他的脸,捉弄道:“现在才歉疚未免太晚了,昨日你可不是尊称她为夫人,怎么今日这么无情了。” 段少胤肃容道:“我想了想,还是没办法接受她。” 白子岚道:“如果因为她害过你,那我可以理解,但若是顾虑我的话,那你可就想多了。我会把她交给你,就不会在意这种事了。” 段少胤沉下面色,一时之间不知所措。他索性岔开话题道:“对了,昨天那两人你怎么处置?” 白子岚双手负后,瞧他一眼道:“我把他们关起来,暂时先不处置。我让伍然戴上那面具假装是蒲伯于,然后去跟太子交涉。如果运气好的话,太子就会中计,我们就可以逼他谋反了。” 段少胤道:“你真要与他决一生死吗?” 白子岚轻叹口气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是很想早日分出胜负,可事实绝非这般简单,我必须从长计议才行。” 便在这时,墨娟忽地推开门扉,端了一盆清水前来,柔声道:“妾身来替段总兵梳洗更衣了。” 不等段少胤答话,白子岚从怀中取出一张帛纸,淡然道:“这是休书。”旋即,他将帛纸放在蜡烛火光上,不一会就烧个精光。他转过身来道:“休书一事,我就暂时保留了,你可以继续当将军夫人了。” 墨娟身子一颤,低头道:“妾身一切遵从夫君安排。” 白子岚走上前来,抬起她下颌,轻吻了她一口,苦笑道:“我惟一亏欠你的就是不能给你安全感,而我也不想这么做。你越是跟我亲近,越容易被人盯上,对你来说是有害无利。” 墨娟愁容道:“妾身不怕。” 白子岚心平气定道:“你虽不怕,可我却怕。如果让你成了我的绊脚石,我将处处受制于人,一切便功亏一篑了。你放心好了,只要你不再有二心,我会保证你和你家人平平安安。” 墨娟眼眶含泪,梨花带雨,楚楚可怜道:“妾身明白了。” 白子岚道:“你名义上还是我妻子,如果有人对你不敬,你还是可以告诉我。不过陪在你身旁的男人,会是段少胤而非我。” 段少胤若有所思道:“我不可能久留,我打算回雪泉关了。” 墨娟闻言一惊,眼泪顿时止不住,从脸颊上滑落下来。她彷佛是觉得这两人都要弃她而去,不禁悲从中来,再也无法抑住自身情绪。 白子岚抚着她的脸,悠然道:“别担心,若你真想他,我会用让你探视泉夫人之名去雪泉关找他。” 墨娟为之愕然,不知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他。白子岚是她丈夫,而她对段少胤产生了男女之情,不管响应什么,她都感到对另一方有所愧疚。 白子岚看穿她心思,默不作声,踏步离开了屋子。段少胤见她哭成泪人儿,不禁心生同情,走上前来道:“别哭了好吗?” 墨娟扑看着她的脸,扑倒在他怀中,高耸的胸脯不住急促起伏,放声大哭。待到回神之时,两眼已哭肿,妆容也花掉了。段少胤抱住她软玉温香的娇躯,痛吻她一番,捉弄道:“是白子岚吻技好,还是我呢?” 墨娟收止哭声,破涕为笑道:“我不知道。” 第138章 三年之约1 正值严冬,大雪纷飞,苍天茫茫,一团团的雪花随风大片洒落。 朔气迎面拂来,北风呼啸而过,树枝上堆满厚重雪片,时不时晃落而下,将地面包装得银装素裹。 段少胤身穿剪裁合身的素色衣衫,配上软皮靴,扎着一头马尾,英姿焕发地挺直身子,伫立在大树下,丝毫不为冻寒所动。 倏忽间,一道人影从树丛斜飞而出,疾掠至段少胤正前方。 来人是一名美男子,他秀黑的长发垂泄而下,双眉细而长,轮廓不深不浅,恰巧在阴柔和阳刚之间拿捏得宜。他转动那双清澈的双眼,薄薄的嘴唇往上一弯,微笑道:“看来你也提早来了。” 男子的笑容很美,是一种如沐春风的甜美,而不是勾人摄魄的美。 段少胤抬手拨开肩头上的雪片,走上前来轻笑道:“段玉瑾,我知道你一向会早来,所以我也这么做了。” 段玉瑾挠了挠鼻子,淡然道:“都撑过了三年,你又何必急于一时半会?”他抬起头来,仰望银雪天连一线的天空,笑道:“当日约定夕阳之下相聚,现在离夕阳尚不足一个时辰。不若我们一边走一边下山,意下如何?” 段少胤欣然道:“好主意,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好酒?” 段玉瑾凝视他半晌,眼角含笑道:“我若是没带酒而来,你岂不白交了我这朋友?” 段少胤拊掌大笑道:“说得不错。” 段玉瑾伸出白皙无暇的手,那双手如同女人一般纤细柔嫩,一举一动并非刻意妖娆卖弄,而是优雅有礼。他将一坛酒扔给段少胤,自己也从身后取出一坛,两人把酒交 欢,待到下山之时,已是暮色斜阳。 两人甫入城镇,周围的群众便朝他们直视而来。段少胤虽然长得不差,甚至是英俊,但男人的眼光往往不会盯着好看的男人。这些人伫立在原地,直视着段玉瑾,双眼看得发直,完全没有掩饰自己正在窥伺的举动。 段玉瑾若是不说话,确实长得很像女人,他喉结偏浅,说起话来雌雄难辨,单从外表来看很难看出他是男人,只会以为他是个长得清秀的女人。但不到一会儿,这些人便发现他是个男人,因为段玉瑾举手投足之间,给人一种翩翩君子之美,而不是腰肢款摆的女性韵味。 片晌之后,这些将目光扫向段少胤,起初段少胤以为这是因为城镇封闭,两人初来乍到,引人瞩目在所难免。但时间一久,段少胤发觉有些不对劲,因为这些人视线停滞之处,并不是他们陌生的脸庞,而是他们腰间的兵刃。 这些人注视着段少胤的三尺青锋,又打量起段玉瑾那柄白银吞口的刀,旋即众人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好似他们做错什么大事。 终于,段少胤想了起来江湖的不成文规矩,刀剑不同谋。 自古以来,刀剑便是江湖上最惯用的两种兵刃,也正是这样结下了不解之仇。江湖曾掀起一阵腥风血雨,为此杀伐不断,三年前在多派势力努力调解之下,这场看似无止尽的斗争才暂告一段落。也正是三年前,绝刀崖和天剑盟两大势力崛起,分别统管零散的门派。 段少胤瞥了众人一眼,兀自地摇了摇头,心中不禁暗自苦笑。 段玉瑾停下手边的酒,淡然道:“仇恨没这么容易消去。” 段少胤叹道:“那这三年我为何而走?” 段玉瑾瞥了他一眼,微笑道:“三年的平静,难道不好吗?” 段少胤轻吁了口气道:“真是如此吗?” 段玉瑾浅浅一笑道:“人心难测,这谁也说不准。不管怎样,事已至此,但求问心无愧,那不便是对自己最好的交代了吗?” 段少胤默念了几遍,容色稍缓,露出笑容道:“你说得对。”两人走进一间客栈,径自拣了个角落坐下。即便他们低调行事,但那两把从腰间拔起来放在桌上的刀剑,仍被邻桌的人给注意到了。 一名美丽的妙龄少女挽起秀发,身上一袭鲜红衣裳,朝他们盈盈而来。 美女靠近自己,本该令人开心,但段少胤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那名少女一双杏目,透出一丝的敌意,她左手按在剑柄上,蓄势待发。段少胤稍微打量了一下她,她的脚步轻盈,呼吸沉稳,不出所料应是长年学武之人。 转瞬之间,少女已来到他桌前,眼波流转,问道:“敢问两位师承何派?” 段少胤徐徐抬起头来,一双炯炯有光的眼睛瞧了瞧她,少女的衣裳剪裁合身,衬托出她的曼妙曲线。她的胸脯很挺,腰肢很细,双腿笔直修长,绝对是放在众人之中,会被男人第一眼发现的美女。段少胤一边大饱眼福,一边笑问道:“姑娘为何好奇?” 少女默然半晌,稍作打量两人之后,蹙眉道:“难道你不知道江湖规矩,刀剑不同桌吗?你犯了大忌,这可是会惹祸上身,你明白自己的处境吗?” 段少胤保持微笑道:“他是我的朋友,既然是朋友,那同桌又有何妨。姑娘没有朋友吗?恰巧我们这儿还有几个空位,若姑娘不嫌弃的话,随时欢迎入座。” 少女面色一沉,语透不悦道:“哼,道不同不为谋,我劝你们还是趁早分开,否则到时候出了事可别怨我。” 段少胤双手环臂,仰视着她道:“我若不肯,谁能拿我怎样?” 少女绷着俏脸,恨恨道:“我话就说到这里,若真发生了什么,你可别后悔了。” 段少胤往她后方瞧了一眼,轻笑道:“你是指你的朋友会我们不利吗?”少女呆了半晌,转过身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与她同桌的一名少年倏地站起身来,往他们而来。 这名少年可不像少女这样好心言相劝,他蓦地拔出长剑,一脸凶神恶煞地道:“敬酒不吃偏要吃罚酒,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少女对他反应俨然不满,斜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你在做什么,我们可不是无赖,你乱拿剑威胁他人性命,莫非想丢了御剑派的脸?” 第139章 三年之约2 段少胤听到御剑派三字,心中一怔,肃容道:“不知两位少侠如何称呼?” 少女犹豫了一下后道:“我叫邢月萦。” 少女话才刚说完,少年血气方刚,走上前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就是严穆,你最好牢牢记住了,我就是下任御剑派的掌门人。” 邢月萦狠狠瞪了他一眼,冷叱道:“饭可以乱吃话不能胡说,掌门之位还轮不到你。你若再随便说出这些话,小心我告诉掌门,到时包准有你的罪受。”严穆听到她抬出掌门两字,面色顿时垮下来,活像是挨了一记狠辣的鞭子。 方才一直保持沉默的段玉瑾,瞥向那两人道:“若两位不打算共饮,还请离去。” 严穆瞪着他道:“哼,看来不教训你一下,你是不会知道厉害的。”他似是早已不耐烦,长剑出鞘,大喝道:“看剑!” 段少胤右手一探,取出一包粉末,倏地往他撒去。猝不及防之下,严穆被撒个满头灰粉,呛了好几口。段少胤嘴角轻扬,露出微笑道:“我建议你别轻举妄动,那可是一种剧毒,倘若你现在运功必毒发而亡。” 邢月萦色变道:“你竟敢使毒,算什么英雄好汉!” 段少胤拍了拍手,仰天大笑道:“我从未说过我是英雄好汉。”他从容道:“你若想救他就独自一人跟我来。”话音甫落,段少胤稍施轻功,腾空翻圈,蓦地掠出客栈。邢月萦眼见段少胤离去,二话不说跟上去。 良久,两人来到一处偏僻井旁。邢月萦的轻功不如段少胤,她大展轻功,勉强才能追上他身影,导致她整个人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地道:“你、你到底想做什么?” 段少胤平静地道:“你若能赢过我手中的剑,我就告诉你。” 邢月萦怒现于色,忿忿道:“你这是找死!”倏忽间,长剑脱鞘而出,邢月萦握紧剑柄,朝段少胤的方向直刺而来。段少胤身子一晃,疾速掠后数尺,邢月萦为了追上,加快自身速度,反令她握不住剑,难以施展御剑派的剑法。 段少胤玩心大起,以绝妙轻功环绕四周,不到一会儿,邢月萦露出疲态,大感吃不消。不得已之下,邢月萦伫立在原地,摆出架势,化攻为守。 邢月萦面色焦急,内心纠结万分,因为严穆身中剧毒,拖长时间肯定对她不利。况且段少胤轻功胜她百倍,大可拍拍屁股走人,无须跟她硬碰硬。段少胤看穿她的想法,笑道:“你尽管放心好了,我虽不是英雄好汉,但也不会不战而逃。” 邢月萦冷哼一声,鄙视道:“使毒之人竟大言不惭,别令我笑掉大牙了。”段少胤瞧她眼神透出一丝担忧之色,明白她担心严穆,故跃下树梢,不再闪避。 便在此时,邢月萦抢快上前,一剑砍去。段少胤闪开的同时,健腕轻旋,锵地一声,震了她的剑身一下,其威力之大,令她险些握不住剑柄。邢月萦稳下心神,左手佯攻,右手捏着剑诀朝他袭来。段少胤见状不疾不徐,先以长剑挡住其剑势,再以手肘撞开她的手,转瞬之间便化解开此招。 邢月萦讶然之余,再连劈数剑。段少胤定睛一瞧,此招凌厉,剑招源源不绝而来,正是御剑派的连环十三剑。邢月萦挥剑成风,剑光闪闪。段少胤暗自惊叹,邢月萦招招利落,功底扎实,确实不容小觑。 邢月萦眼见连环十三剑无效,运起功来,外式与内力合并,再施一招,旋身劈来。段少胤心下甚惊,此招乃是御剑派的圆月剑法,以自身为中心,宛若陀螺般旋转前进,近乎无死角的攻势。 这招圆月剑法虽不是镇派武学,但也算是御剑派上乘之招,段少胤不敢大意,斜剑一出,霎时间剑气纵横。段少胤本只想打乱她,孰料剑气将她整个人弹飞,令她踉跄跌步数尺,整个人摔在地上。邢月萦似是筋骨受伤,面露痛苦之色。 段少胤为防她使诈,点住了她的穴道, 邢月萦立时慌张道:“你、你想做什么?” 段少胤先是一怔,旋即明白她所担心之处,故作坏笑道:“这儿四下无人,孤男寡女,你说我打算怎么做呢?” 邢月萦闻言大懔,脸色苍白得跟纸一样,大喊道:“你若再敢靠过来,我便不惜一切代价与你玉石俱焚。”这话当然是虚张声势,但若她真有心的话,硬冲穴道让经脉寸断,这点自刎的手段还是能办到。 段少胤没想到她性格倔硬至此,大皱眉头道:“我只是说笑罢了,你方才受了伤,我帮你看看。” 邢月萦板着脸道:“哼,黄鼠狼给鸡拜年。” 段少胤摸了摸鼻子,苦笑道:“我并没有敌意。” 邢月萦瞪着他,冷笑道:“没敌意就能对人随意下毒,那有敌意还得了?” 段少胤耸起胳膊道:“你大可放心,那只是一般的面粉,根本不会让人死去。我留在那里的朋友现在应该也和他说明此事了。” 邢月萦瞠大双眼,半信半疑道:“此话当真?” 段少胤点了点头,无奈道:“坦白说,我本来也不想这样,但你们太不讲理,我又不想当众人的面让你难堪,故才出此下策。” 邢月萦忽地抬起了头,凝视着他道:“你师承何派?” 段少胤干咳了两声,敷衍道:“我师父仙逝已久,他老人家生前淡泊名利,我也不便过多提及。况且他并未教我什么精妙的剑法,我如今所学,全是拜这险恶江湖所赐。” 邢月萦眼睛里发着光,问道:“你要不要加入我们御剑派?” 段少胤反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邢月萦神情肃穆,解释道:“现今江湖分成两大势力,各门派不是加入绝刀崖就是天剑盟,你待在天剑盟不仅可出一份力,同时也能给你庇护,这样双赢的局面难道不好吗?” 段少胤摇头道:“唉,我并不适合贵派。” 第140章 小试身手1 邢月萦虽想再说服他,但想起待在客栈不知全盘情况的严穆,不得已只得打消念头。她凝视段少胤半晌,叹了口气,续道:“你若改变主意的话,就来御剑派找我,我会和掌门说说。” 段少胤贬了眨眼睛,捉弄道:“这样问吧,倘若我加入御剑派,我能和你一起行动吗?” 邢月萦纳闷道:“什么意思?” 段少胤展颜笑道:“近水楼台先得月,你没听过吗?” 邢月萦怔了半晌,耳根子瞬间烧成红烫,白了他一眼之后,忍不住嗤笑一声,旋又故作镇定道:“哼,就知道油嘴滑舌。”她倏地往后掠去,不到一会儿,她已消失在他的眼前。 段少胤返回客栈,段玉瑾从容地饮酒,一旁却早已不见严穆的身影。他一问之下得知,原来严穆知道自己上当受骗之后,一时气愤夺门而出。段玉瑾瞥了他一眼,问道:“你不觉得该跟我说些什么吗?” 段少胤故作纳闷道:“哦,我该说什么呢?” 段玉瑾放下酒杯,冷然道:“你让我收烂摊子,难道你不觉得对我有所亏欠吗?” 段少胤摸了摸下巴,笑道:“你不是佛门中人吗?施比受更有福,你这样强调回报,那可不是件好事。” 段玉瑾的声音还是很平和,他淡然道:“我总算知道什么是恩将仇报了。” 段少胤洒然一笑道:“哈,我只是说笑的,方才多谢你了。” 段玉瑾站起身来,朝柜台取过一壶酒,笑道:“这桌的酒钱你知道怎么做了。”言罢,他径自走出客栈。 段少胤耸了耸肩,付账之后,也提着一壶酒跟上去。 雪花片片落下,两人并肩走在大街上。段少胤来到市集,找到一间用竹棚搭制的铁匠坊。他瞧见一名男子,走上前问道:“你认识李冶吗?” 男子本来专心铸铁,听他提及李冶二字,忽地瞪大双眼。他讶然道:“李冶正是家父,莫非你认识家父?” 段少胤闻言一怔,仔细端倪这名体格壮硕的男子,倏忽间,他注意到一块挂在男子脖子上的铁牌,铁牌上单写一个“李”字。段少胤皱眉道:“这铁牌是李冶的?” 男子摸了摸铁牌,点头道:“这是家父的遗物,本来我打算将它一同下葬,后来有些不舍,所以才挂在身上。” 段少胤倒抽一口凉气,诧然道:“你是说遗物?” 男子看了看他,旋即明白怎么回事,苦笑道:“家父两年前因肺结核去世。我叫李展,现在铁匠铺由我继承。” 段少胤叹道:“唉,想不到人事已非。” 李展沉吟半晌,脸上露出困惑之色,问道:“不瞒你说,家父向来不与人打交道,生平结识的朋友十分少,你年纪看上去也不大,不知跟家父有何关系?” 段少胤微一定神,淡然道:“要说是忘年之交,似乎也有些不妥。这样说吧,我手上这剑是出自他的手,算是与他有缘。” 李展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 便在这时,后方忽传脚步声,段少胤回头一瞥,竟是邢月萦和严穆两人。邢月萦与他对视一眼,讶然道:“你怎么在这?” 段少胤笑道:“那你又怎么在这?” 李展似乎知道邢月萦前来的原因,兀自上前道:“刑姑娘,经过再三思索之后,我还是无法答应你的请求,还请另请高明吧!” 邢月萦柳眉倒竖,不悦道:“我订金已付,你要言而无信?” 李展猛地摇头,赶忙解释道:“邢姑娘误会了,我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他从怀中取出一只钱袋递给她,长叹一声道:“这是你当初所付的订金,我原封不动还给你。” 邢月萦仍是不满地道:“你嫌钱不够吗?” 李展面色一沉,歉然道:“还请姑娘请勿再过问了。” 与此同时,一群人走入铁匠铺,他们纷纷身穿官服,手持佩刀。一名留着络腮胡的男子,瞥了邢月萦一眼之后,将目光转到李展身上道:“李展,别忘了承诺。” 李展像是惊弓之鸟弹了一下,缩起身子,战战兢兢道:“请大人明察,我已照大人所述,不再接下其他人的单子,全心为朝廷铸刀。” 男子得意地转过头来看向邢月萦,冷笑道:“听清楚了吧,他不会再帮你们铸剑了。我叫张保,是这里的总捕快,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们要是敢乱来就别怪我了。” 邢月萦双目一凝,在心中幽幽长叹一声,现在她已知道李展为何拒绝了她。换作是别人,她定不会善罢罢休,但对方是官府的人,她也不敢与其硬碰硬。 邢月萦耸了耸肩,无奈地退开数步,张保瞧她主动示弱,大笑起来,模样盛气凌人。张保看向李展,问道:“对了,还有那件事,你考虑得如何了?” 李展闻言一懔,大惊道:“大人,此事万万不可,其余的事草民全凭大人意思,只有这件事请允许草民拒绝。” 张保瞪了他一眼,冷哼一声道:“我只是给你台阶下,你还真敢拒绝?”跟在他后方的捕快半抽出银刀,双目紧盯着李展,只要一声令下就会冲上前将他拿下。 剑拔弩张之际,一个穿戴金饰银环的男子,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他脸上有一道伤疤,目透凶光,看似来者不善。他看了看张保,冷冷道:“事情怎样了?” 张保冷然道:“这小子敬酒不吃,看起来是想吃些罚酒。这样吧,我把他交给你,让你好好处理一下。反正就算真弄出人命,我这边也会帮你。” 段少胤虽不知所谓何事,但从张保轻蔑的语气听起来,肯定不是好事。光天化日之下,官府的人与江湖中人狼狈为奸,还真是令人不胜唏嘘。 那名男子看向李展,沉声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最好想清楚了。” 李展猛地摇头,似是无奈又有些悲愤地道:“唉,哪个男人肯将妻子转让出去,就算天底下真有这种人,我李展也绝不是那种人。” 第141章 小试身手2 男子冷笑道:“我明白了,你是不是觉得不划算?好吧,你开个价,那女人值多少?” 李展虽惧怕他们,但听到自己妻子被人污蔑,也有些动怒了,他露出不悦之色,笃定道:“这并不是钱的原因。” 张保插口道:“你这小子,到现在还不知道情势吗?只要我这里一句话,我就可以让你的铁匠铺打包收起来,你明白吗?” 李展剑眉一轩,挺起胸膛道:“就算铁匠铺收起来,我也不可能答应。” 张保冷然道:“你知道一年有多少悬案吗?我随便找一件将它安在你身上,你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待你死了之后,我再把你妻子抓来衙门,让我几个弟兄好好伺候她。” 李展大喝道:“你这是欺人太甚!” 张保贼笑道:“我就是要欺负你,你又能奈我如何?”李展当场气得脸红脖子粗,若不是对方身上的官服,身后又带着一堆人,他恨不得立刻拿起槌子朝他脑袋敲过去。 一旁的男子见他怒现于容,走上前来,将一把刀扔给他道:“别说我仗势欺人,只要你能挡下我三招,我就放过你的妻子。反之,你若捱不住的话,那可别怨我了。”他说话的声音,虽然轻松写意,但一字一句似重逾千斤,沉重地压在李展的身上,教他喘不过气来。 一旁的邢月萦眼见此景,忍不住摇了摇头,脸上透出怜悯之意。段少胤不禁好奇问道:“难道你认识那个男人?” 邢月萦瞥了他一眼,面有难色道:“江湖上不认识他的人只怕不多。他是金刀门的大弟子,名叫苏焕,手中金刀骇人听闻,所向披靡。” 段少胤默然片晌,看了看邢月萦,沉声道:“素闻御剑派仗义助人,替人打抱不平,如今你见到他人遭此欺辱,难道不打算挺身而出吗?” 邢月萦不悦地瞪了他一眼,忿忿道:“哼,这苏焕平日嚣张狂妄,江湖早有所闻。上个月我大师兄与他起争执,反被他当场打成重伤,所幸宋师叔及时赶到才保住一命。论武功我远不及大师兄,跟他硬拼肯定毫无胜算,我又能拿他怎么办?” 段少胤问道:“就算你明知他可能会被杀,你也打算视而不见吗?” 邢月萦低垂俏脸,幽幽一叹道:“我的确很同情他的遭遇,也很恨苏焕的嚣张,但我真的无能为力。我奉劝你一句,你千万别想强出头,否则你自身难保。” 相较之下,一旁的严穆持反面态度,他忍不住低叱道:“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人,你怎么会变得这么窝囊了?师父告诉我们要锄强扶弱,你都忘了吗?” 邢月萦双手环臂,似是赌气道:“你还真敢说,上次要不是你去招惹他,大师兄又怎会替你挨了那几刀。要不是大师兄运气好,没受到什么致命伤,现在早不在人世了。” 严穆被她这样一说登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应才好。与此同时,前方那边也有动静了。段少胤往前一瞧,李展明知没有胜算,仍提起了刀子。 苏焕露出得意的表情,贼笑道:“你放心好了,我若真杀了你只会让江湖人耻笑,不过让你吃点苦头倒也不错。让我想想,你没了一只手,以后可能会更听话吧?”苏焕手握金刀,身上散发杀意,就算李展闭上双眼,也能清楚感受这份强大的压迫感。 就在两人对视,气氛逐渐凝重之际,段少胤兀自走上前去。张保大声遏止道:“等等,你是什么人,你想搅局吗?” 段少胤挠了挠鼻子,若无其事道:“在下姓段。” 苏焕撇过头来,不屑地看了他一眼道:“哼,你打算替他出头吗?” 段少胤夷然无惧,微笑道:“若是如此,又该如何?”他耸了耸肩,语透鄙视道:“光天化日之下你强抢他人之妻,嚣张狂妄,难道不该有人站出来吗?” 苏焕讪笑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段少胤眯起双眼,不以为然道:“当然知道,你是个无耻之徒。” 苏焕面色一沉,那双凶猛的目光,朝段少胤打量了一遍,咋舌道:“好一个管闲事的家伙,今日我便让你知道替人强出头会有什么下场。” 段少胤嘴皮动了两动,像是暗中嘲笑他一般,旋即他淡然道:“荣幸至极。” 苏焕瞟了他一眼,怒眉再轩,大叱道:“今日就是你的死期。”语毕,他抽出金亮的大刀,手腕一翻,刹那之间,刀光已至,对准段少胤的脑袋狠狠劈下。 段少胤没有畏缩,反而挺起胸膛,缓缓抽出长剑。旁人眼中看来,一动一静,苏焕快得如脱兔一般,段少胤却缓如老龟,但不知为何,段少胤举手投足之间,给人一股难以形容的威摄感,教人无法小觑他的实力。 锵地一声,段少胤执剑高举,看似漫不经心,竟轻易挡下了这记攻击。 苏焕怒火腾升,再次出招,招招往死里打,毫不留情面。但见刀势凌厉,招式狠辣,所砍之处刀风啸啸,十分骇人。可是不知为何,段少胤单是平砍和直劈,来回重复这些动作,居然将苏焕的一招一式均格档下来。 苏焕大吃一惊,刀光再闪,伴随一声大喝,他整个人跃起来。他的招式看似鲁莽,但其劲凶猛如虎,体力宛若黄河般源源不绝,段少胤心想,难怪邢月萦不敢与之为敌。 苏焕内力浑厚,一招招接踵而来,丝毫没露出疲惫。他双目透出傲然之色,每一刀都打在段少胤正上方,彷佛向世人展现他引以为傲的怪力。 段少胤主攻上三路,虽然剑势看似威猛,但招式并不独特,甚至可说是毫无变化。苏焕见猎心喜,以为对方剑法造诣粗浅,顿时信心大增,提起金刀猛地往他肩头砍去。 倏忽间,沉重的金属声传来,苏焕明明对准了段少胤的肩膀,但不知为何打在剑上。苏焕以为只是侥幸,再劈一刀,锵地一声,同样的情况再度浮现。 第142章 小试身手3 苏焕退后数步,双目一闪,这次连劈数十刀。但见段少胤不疾不徐,每剑均巧妙格档住他的金刀之上。 在旁人看来苏焕凶猛如虎,招式刚强有力,却没发觉他刀声震耳欲聋,但金刀从未碰触到段少胤衣襟半寸。邢月萦也看得焦急,冷汗直流,每当段少胤成功挡下一刀,她的眉头就会稍微展开,宛若松下一口气。段玉瑾瞧邢月萦模样逗趣,不禁会心一笑。邢月萦皱眉道:“他不是你朋友吗?你好像完全不担心他。” 段玉瑾轻啜一口酒,不以为然道:“正因为他是我朋友,所以我很了解他。普天之下能伤他的人不少,但苏焕绝不是其中一人,我又何必担心?” 邢月萦柳眉深颦,不解道:“他现在被打得毫无反击之力,你怎能乐观?” 段玉瑾笑了笑道:“你只看到表面,没有看到内在。你仔细瞧瞧,苏焕招式虽凌厉无比,却始终未能砍中他一刀。反之,他以简单朴实的剑招,就轻易挡下猛烈刀势,孰优孰劣,难道你还看不出来?” 邢月萦听他说完,露出半信半疑之色,再次转过头去,仔细端倪两人战况。事情果真如他所述一样,不知何时开始,苏焕呼吸紊乱,露出疲态,段少胤却昂然挺立,处变不惊,仍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 邢月萦想起之前与他一战的情况,段少胤当时显得游刃有余,不仅轻功一绝,剑法也十分精湛独到,这样仔细一想,或许真有胜算也说不定。锵啦一声,刀剑交击之声不绝而来,顺势将邢月萦的心思拉回到场上。 方圆之间,段少胤神采飞扬,露出微笑,开始转守为攻。苏焕看似伺机已久,握紧手中沉重的金刀,冷喝一声,使出金刀门独门武学猛虎刀法。 刀招一出,荡激之力直冲刀尖,苏焕纵身一跃,模样彷佛是饿虎扑羊。他腾空飞起,先往前方斩出一道圆,旋又砍出一道弧,再劈出斜长刀轨。每挥一刀,刀气窜流在空气之中,如河流汇入川口 段少胤瞧这刀势疾速,足尖一个使劲,稳住身子往前硬砍。不知真相的旁人看上去,还以为段少胤钻入死胡同,但不知为何,刀剑互撞,刃势如虹,宛若虎啸龙吟之声,不断于耳,刹那之间,已拆了数十招。段少胤身若惊鸿,形如游龙,出手均打在金刀之上,两方气劲双碰的结果,竟以攻势化解了对方凌厉的刀法。 苏焕不是傻子,他虽摸不清段少胤的来历,但很清楚知道这非误打误撞。他拔身急起,顺势拉开双方距离。他不理会其他人的眼光,自顾自地道:“原来只是不懂剑的大外行,我还以为有什么本事呢!我若这样欺你未免太小心眼。方才我让他接我三招,你努力做到了,那我就遵守诺言吧!” 张保双目一睁,大惊道:“你要放他们走?” 苏焕目光抬起,冷瞪了他一眼,厉叱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金刀门也不耻被人说是仗势凌人,今日一战,便算他们好运吧!” 张保露出愕然之色,他目光动处,锋利的金刀指向他的面门,距离不到半尺,刀身上散发出的森冷寒意,迫得他两颊肌肉不禁颤动数下。 苏焕手腕一甩,佯装潇洒之姿,收刀入鞘,转过大步走去。张保眼见这突如之举,虽然气愤但又无奈,他向后方挥了挥手,带着其他人跟着离去。 李展飞奔上前,对着段少胤双手抱拳,感激涕零道:“多、多谢恩公相助!” 段少胤摇头道:“我并没有救了你,反而害了你。” 李展呆呆地望着他,问道:“此话怎说?” 段少胤叹道:“我虽不认识那苏焕是什么样的人,但方才跟他交手后,很明显感受到他并非心胸广阔之人,我若没猜错,他绝不会就此善罢罢休。唉,我不能一直陪在你身旁,你迟早会被他盯上,到时一样要遭殃。” 李展皱眉道:“那、那我该如何是好?” 段少胤笑道:“我若是你的话,现在就会回去收拾行囊,离开这是非之地。天大地大,总会有容你之处,你说是吧?” 李展面有难色道:“这逃跑路上很是艰辛,我担心盘缠不够。” 段少胤轻拍他的肩膀,将一个囊袋交给他,露出微笑道:“这里面有几锭银子,够你好好吃喝半个月了。” 李展神色倏然一变,语声微颤,惶恐道:“这怎么行呢!恩公救了我一次,我怎能再收下恩公的钱。” 段少胤凑到他耳旁,笑了笑道:“你用不着担心,这钱并不是我的,我也没这么慷慨。这是我方才与苏焕打斗之时,从他身上摸来的,你就放心拿去吧!” 李展微微一怔,他全程看着两人挥舞刀剑,却没见到段少胤有这种小动作。他犹豫了半晌之后,最后还是接下钱袋,并且心怀感激地不断向他道谢。 从段少胤口中得知苏焕会报复之后,李展不敢耽搁片刻,告罪一声便匆匆返家。段少胤本打算就这样离开,却被邢月萦一把拦住去路。她抬起美眸,沉吟良久之后,露出歉然之色,无奈道:“我知道你定看不起我,我确实也很想救他,可我当时真的无能为力。” 段少胤摇头道:“你猜错了,我根本不会怪你。你与他非亲非故,本来就没必要救他,因为在意别人眼光而出手相救,那只是一种伪善。况且你认识苏焕,也知道绝非他对手,那你不出手也是合乎常理,谁也没资格去怪你。” 邢月萦叹道:“但你还是救了他,不是吗?” 段少胤微微一笑道:“我之所以敢与他一战,那是因为我有必胜的把握。”他的语声清朗,字字如钟,入耳锵然,言谈之中透出强大的自信。 邢月萦试探道:“你真的不考虑入我们御剑派的门下吗?” 段少胤不解道:“你为何如此执着?” 第143章 金刀恶贼1 邢月萦略一沉吟,轻吁了口气道:“实不相瞒,近日来江湖风波不断,天剑盟和绝刀崖的仇恨与日俱增,各派人人自危,不断招收新血企图壮大自己,以免遭他人觊觎。” 段少胤目光轻抬,苦笑道:“我不问江湖世事多年。”他话声方住,作势转身离去。 邢月萦瞠起杏眼,惊道:“你要去哪里?” 段少胤淡然道:“我若猜得不错,他今晚便会对李展动手,我若现在动身,或许还得及阻止他残害无辜。” 邢月萦色变道:“此言当真?” 段少胤摇了摇头,轻叹道:“他是个沉不住气的人,我猜多半会这样做。” 动念之间,邢月萦沉吟半晌之后,忽地道:“我可以跟你去吗?” 两人目光相对,段少胤瞧了瞧她,只觉她那双美目之中,满是愧疚之色,不禁叹道:“我方才已经说过了,你不须为此内疚。” 邢月萦长叹一声道:“就当作是我想出一份力,让自己好过一点,可以吗?” 段少胤耸肩道:“那我问你,你去了之后能做什么?” 邢月萦被他突如一问,顿时语塞。她低语一顿,稍吁了一口气后道:“我们御剑派近来收了一批新弟子,恰巧缺人铸剑,我可以给他一封推荐书。” 段少胤目光一转,笔直地望向邢月萦,沉思良久,颔首道:“好吧,但你要切记不可胡来,凡事都要由我点头你才可行动,听明白了吗?”邢月萦心头一懔,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若要对付苏焕必须仰赖段少胤,几番挣扎之后,她最终还是妥协了。 就在两人达成共识之时,段玉瑾衣袖微拂,徐徐道:“既然两位有所兴致,那我也不打扰两位前去救人了,你们结伴前去,我就在客栈等你们好消息。” 段少胤双眉一轩,纳闷道:“你不陪我去?” 段玉瑾思路微顿,仰首望天,昏黄的苍穹,像是蜡烛光一样,俯视着大地。他掠了掠细长的鬓发,轻轻一笑道:“这事是你担下的,也没先询问过我的意见,况且你此番前去或许会血染双手也不一定,出家人慈悲为怀,请恕我拒绝。” 段少胤咋舌一声道:“你这酒肉和尚,事到如今才用佛门弟子来当挡箭牌。” 段玉瑾不以为然道:“祝你好运了。” 看着段玉瑾衣摆微晃,洒然离去之姿,邢月萦不禁蹙眉道:“他真是你朋友吗?” 段少胤露出微笑道:“这世上有很多种朋友,朋友不一定要和你出生入死,也不一定整日要陪在你身旁,他们也有其他朋友,也有自己的生活。”他环目一扫,问道:“说起来,你自己的朋友又如何了呢?” 邢月萦心中一动,突然想起了严穆,她转头一瞧,目光动处,本该和她在一起的严穆,不知何时已不见了,四周均看不到他的身影。邢月萦斜眉一挑,不悦道:“这家伙鲜少下山,八成又被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给吸引住了。” 段少胤左手微抬,挠了挠鼻子,淡然一笑道:“看来你朋友也没打算陪你了。话说回来,我看他年纪与你相仿,先前你又这么担心他的安危,莫非你们是一对恋人?” 邢月萦双目一睁,作色怒道:“别开玩笑了,我跟他只是有一段孽缘。”她语声轻顿,一脸无奈道:“我们两人自幼出生在同一个村子,我们两家住在附近,机缘巧合之下,我和他同时入了御剑派。” 段少胤双手负后,露出微笑道:“听起来是青梅竹马,莫非你们还有婚约?” 邢月萦脸色倏地变白,咬唇道:“我可不承认那种事。”她没有反驳此事,言下之意,也就是说婚嫁之约确有其事。 段少胤瞧她忿忿之色,估计她也很不情愿,所以就不继续追问了。两人稍作闲谈,待到夜晚到来,段少胤才打探了李展的住处。途中邢月萦对他深感兴趣,不断询问私事,弄得他无奈之下,施展轻功与她拉开距离。 转瞬之间,来到李展在城外的住处,段少胤神采飞扬,邢月萦却气喘吁吁。段少胤露出苦笑道:“这就是一个教训,让你别随意打探他人私事。” 邢月萦没好气地道:“你仗着轻功厉害,恣意欺人,跟那苏焕有何两样?”段少胤心中不禁感到好笑,不过因为知道她在说气话,所以不打算反驳她。 两人悄声移动,躲藏在木制栅栏旁,从这里望过去,可以看见一栋用茅草和砖瓦拼盖而成的简陋住屋。透过敞开的窗户以及里头的火光,他们清楚瞧见李展不停走动,看似正与他妻子陶红一同收拾离开的行囊。 良久,李展背起装满东西的厚重竹篓,一手拉着驴车,一手牵着陶红。段少胤定睛一瞧,陶红虽打扮朴实,不施胭脂,但仍掩不住她姣好的面容,也难怪苏焕会想得到她。想起世人常说的红颜薄命,段少胤暗自摇头,露出苦笑。 正当两人甫出门邸,还走不到数尺,忽闻不远处传来仓卒的马蹄声。李展目光一抬,赫然瞧见苏焕疾驰而来。不到片晌,他已来到两人面前,勒马停定,冷笑道:“看你如此着急,你这是想去哪儿呢?” 李展心头蓦地一跳,颤声道:“我、我的朋友卧病在床,我想去探望他一下。” 苏焕摇了摇头,跃下马来,打量了陶红一眼后道:“既然是这样,那你就赶紧出发吧,你的妻子由我照顾便可。”不等李展接话,他双目一闪,低沉道:“我可先说好,你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听明白了吗?” 李展瞧他咄咄逼人,顿时火气也上来了,他叱道:“你为何一定要纠缠我?” 苏焕哈哈一笑,厉声道:“谁叫你妻子长得如花似玉,要怪就怪她吧!我本来只想借她陪我个几天,但你今日竟找人在市集折辱我,我说什么也不能轻饶你了。” 李展知道他杀心已起,心中大惊,却又拿他没辙。 第144章 金刀恶贼2 他瞥向陶红一眼,歉然道:“唉,都怪我无能,不能好好保护你,若有来世,咱们再续前缘吧!”正当两人准备殉情之际,一道人影飞快地从苏焕后方窜出来。 苏焕笑声突地一停,抽出金刀往后一劈,一声脆响回荡在这夜空之中。月光洒落下来,照映在来人的脸庞上,邢月萦定眼一瞧,那人竟是严穆。苏焕目光一张,冷峻道:“我早就知道你在跟踪我了。” 严穆沉吟半晌,良久之后,方自抬起头来,双眉一轩,将剑尖指向前方,低喝道:“想不到金刀门竟是些无耻之徒,仗势欺人。” 苏焕宽大的手掌,紧紧握着刀柄,冷笑道:“你在背后偷袭我,又算什么英雄好汉?”他笑的时候,露出一排金牙。他打量了一下严穆,轻蔑道:“我认得你的装扮,你是御剑派的人?当日你大师兄为你出头,身受我数刀之击,你是来报仇的吗?” 严穆那双宛若深海般阴沉的目光,直盯苏焕,时而怒火,时而冷静。附近枯枝摇曳,树影婆娑,静得像死一样,迎面而来的寒风打在他的身上,透出一股骇人的肃杀之气。任何人被这般锐利眼神盯住,难免要升起戒心,但苏焕仍是一副从容的模样。 严穆一撩长衫,颀长的身躯跺脚而起,掠至苏焕前方两尺处。他健腕轻旋,绑在剑柄上的红绸在夜空中随风飘荡,剑光闪闪。 苏焕一言不发,沉腰坐马,陡然间劈出三刀,刀影来如电势,几乎比暗器还要快。严穆想不到他以攻制攻,咬紧牙根,硬着头皮砍上去。一剑接一剑,或如横扫,或如直劈,严穆努力想破他招式,却迟迟未果。 苏焕斜眉一转,腰身微拧,左手一动,刀法看似狂风,又如骤雨,此刀法正是金刀门名闻天下的狂风暴雨刀,讲求一鼓作气将刀法展开,大开大阖,给人无尽的压迫感。 苏焕一边狂笑,一边嘲讽,双足一踏之际,刀锋猛地卷起,彷佛层层密布的浓云。他劈出一刀,刀风呼啸而来,沉重地打在严穆的剑上,宛如雷声般宏亮,将他震开数步。 一旁的邢月萦倒抽了一口凉气,她认出这是惊雷刀法,当初她的大师兄就是被这招攻破,因为稍一闪神之后,胸口随之挨了一刀。 果然如邢月萦所料,苏焕砍出这刀之后,瞬间又补上一刀,与当日如出一辙。严穆当时也在场,所以对这招也早有防备,他向后一缩,勉强避开。 苏焕虽然惊诧这招没得手,但仍定过神来,稳住步伐,欺身进逼。他刀法之快,教人猝不及防,严穆挡了数刀之后,踉跄跌步。 苏焕见猎心喜,大刀一挥,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段少胤斜身而出。他剑光闪动,一柄剑似已化为数百柄,剑如疾风,招招可怖。苏焕哪遇过这种剑招,一时大吃不消,连连败退。段少胤身子一晃,掠到后方数尺,微笑道:“想不到我们真有缘,这么快又见面了。” 苏焕眉角一挑,大怒道:“又是你这家伙!” 苏焕深吸了一口气,身子半转,反手朝他劈出三刀。无奈段少胤身法之疾,剑气之劲,当真无可形容。苏焕被他屡屡破招,锐气骤减,刀势不知不觉落于下风。 段少胤目光如电,剑势连变数次,招招杀着,电射而出。立时之间,胜负便可分判,苏焕当场汗如斗大,惊讶连连。 段少胤纵身一跃,掠至屋上,苏焕目光往上瞧去之际,段少胤倏地飞下。苏焕扎稳马步,提刀高举,段少胤先是佯攻,再绕下方。苏焕没想到他出此招,下三路门户大开,段少胤狠狠执剑一撩,只闻肌肤被剑刃划破之声,再低头之际,下身已淌出鲜血。 苏焕打了个冷颤,双腿瘫软跪地,抱着下半身痛苦地哀嚎。 段少胤手腕轻甩,剑尖沾上的血珠飞溅一地,他若无其事道:“你那害人之物已被斩断,从今以后你再也不能辱人之妻了。” 苏焕本想开口说话,但因疼痛过度,他面色苍白,身子不断地抽搐,难以言语半字。片晌之后,他便痛晕了过去,整个人宛若死去的蜘蛛,蜷缩倒地。 李展胸膛微一起伏,讶然道:“他、他死了吗?” 段少胤缓转过目光,摇了摇头道:“他体格壮硕,又是长年习武之人,单凭这样尚未足够取他性命,他只是失血过多,一时体力不支才晕了过去。我等等会通知官府,这样他应该就能保住这条小命了。” 邢月萦柳眉一蹙,走上前道:“像他这样作恶多端之人,为何要留他一命?” 段少胤双目远望,前方夜色黯沉,似又将要落下雪来。他沉吟了半晌,苦笑道:“正因他是大奸大恶之人,所以才不能让他轻易死去。从今以后他有两个选择,一是好好改过自新,二是遭人唾弃。” 邢月萦呆呆一愕,纳闷道:“为何他会被人唾弃?” 段少胤展颜一笑道:“他平日为人嚣张跋扈,如今被我斩去那物,肯定信心大减,往后他使刀必有阴霾。其他人若知他刀法不如从前,又成阉人,必会嘲笑他。” 邢月萦担忧道:“可是他心态不平,或许会变本加厉。” 段少胤剑眉一轩,抬目望向她,苦笑道:“若你执意于此,那你便去杀了他。他虽是恶人,但他其实并未主动招惹我,我实在也没理由硬要夺走他性命。” 邢月萦不解道:“那你为何插手此事?” 段少胤盯在李展身上转了两转,微笑道:“他爹曾替我铸剑,多少算是对我有恩,我这也不过是在报恩。” 话犹未了,严穆倒了下去,整个人一动也不动。邢月萦上前关切,稍作检查之后,她才松了口气道:“他只是体力不支,性命并无大碍。” 段少胤面目沉静,挥了挥手道:“你先带他走吧,我还要处理一些事。”邢月萦本来还想说什么,但又有些担心严穆的情况,只得将他搀扶起来,带他离去。 第145章 金刀恶贼3 段少胤眼见两人走远,这才转过身来。李展与他双目对视,当场动容道:“恩公,你的大恩大德我实在无以回报。” 段少胤不以为意道:“先别说这些话了,等等官府的人就会来这里,你们必遭起疑。我看你们还是赶紧离去,千万别走大道,绕远路比较好。” 李展忽然想起什么,开口道:“对了,恩公与我爹相识,我爹坟头就埋在后山,恰巧我现在也要去跟他告别一声,不若恩公也一起来吧?” 段少胤沉吟半晌,微一点头,三人结伴而行,往后山走去。不出一会儿,他们便来到了一处墓冢前方,碑上写着“李冶长眠于此”几个大字。 段少胤望着墓碑,长声一叹道:“想不到三年之约,你我最终竟是无缘。”言罢,他将酒壶缓缓取下,先喝了一口,再往前方一洒,宛若对饮。良久之后,段少胤忽地道:“对了,令尊去世之前,可曾将一个木匣子交托给你?” 李展心中一愕,反问道:“恩公为何突然这样问?” 段少胤耸了耸胳膊,微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当日我与他一别,他曾跟我提过待我下山之后要亲手送我一个礼物,那礼物会用木匣子装起来。现在想想,当时他已有七分醉,或许只是他的酒醉之言罢了。” 李展双眉微微一皱,踌躇半晌之后,正容道:“实不相瞒,先父确实留下一只木匣子。他曾嘱咐过为免被人发觉此物,让它一同下葬,若有人提起此事,便将此物交给那人。” 段少胤大讶道:“下葬?”他面露难色,颇为尴尬。虽然他不想违背李冶好意,但要把墓穴翻起来探找,未免对死者有些不敬。 相较于犹豫不决的段少胤,李展倒是不以为意道:“家父生前少有挚友探访,他特地留下遗物给恩公,肯定认为你是很重要的人,我相信家父不会介意这事。”言罢,他卷起袖子,拿起锄头,开始翻土。 在段少胤帮助之下,墓穴很快地被掘开了,李展当时因家境不富裕,棺材看起来也很简单朴素,多处已被蛀蚀。两人共同掀开棺盖,里头那具白骨确实抱着一只狭长的木匣子,段少胤将木匣子取出来之后,把棺材埋了回去。 段少胤看着手中的木匣子,呢喃道:“不知这是什么礼物。” 李展嘴角微微一笑,平静道:“家父平日专心铸铁,也没其他嗜好,依照这木匣子的长度,我猜里头应是一把剑。” 段少胤觉得有理,便将木匣子缓缓打开,果真是一把长剑。他仔细一瞧,这把剑的剑鞘是用紫水晶镶嵌,鞘身则以黑色为基底,伴随深紫色交互相映,看似优雅大方。 李展微一迟疑,他从小跟着李冶铸铁,很清楚他爹李冶不喜在剑鞘着墨,没想到今次破例,可见这把剑定然倾他全力,乃毕生心血之作。 段少胤抽出宝剑,剑身瞬间泛出一阵淡淡的紫光,宛若夜光珠动人。上头的铭文呈鱼鳞状,彷佛飞鱼交缠,遨游在剑身之上,蔚为美丽。 李展惊诧万分,赞叹道:“这绝非我自夸,我敢以人头担保,此剑是我生平见过好的宝剑。我从未见过先父铸造出此等宝剑,这宝剑乃怕是与名剑山庄的剑相比,也丝毫不逊色,有过之而无不及。” 段少胤笑了笑道:“你似乎很欣赏此剑,不若我将此剑转赠给你。” 李展猛地摇头,十分惶恐道:“那怎么行呢,将剑交给恩公可是先父的遗命。再说,我虽然欣赏这把剑,但宝剑赠英雄,这我还是明白的。” 段少胤轻吁了口气道:“我不是什么英雄,但这把剑既是他想给我的,那我也就恭敬不如从命接受了。”两人对视一眼,忽地大笑起来。不知为何,他们相谈甚欢,一见如故。 片晌之后,段少胤并未忘记正事,他催促李展早些上路,目送他们夫妻离去,这才安心下来。 月黑风高,细雪漫天,在既泥泞又积雪的路上,段少胤披着风氅往城镇行去。倏忽间,段玉瑾掠空而来,伫立在他前方,问道:“你不打算救苏焕了吗?” 段少胤轻笑道:“你不是去帮他了?” 段玉瑾目光一抬,皱眉道:“你怎么能笃定我一定会救他?” 段少胤朝着他一笑,悠哉道:“你与我相识多年,我又怎会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你虽然佯装对此事漠不关心,但你还是跟了过来。若我没猜错的话,在我离开李展住处之后,你便已通知官府前去找苏焕了,对吧?” 段玉瑾叹双眉紧皱,沉吟半晌,叹道:“唉,一切都被你料到了。”旋即,他从怀中取出一只钱袋,绽出笑容道:“幸好我也化了不少缘,还不算太亏。” 段少胤讶然道:“这钱是苏焕的?” 段玉瑾瞥了他一眼,嘴角轻扬,好整以暇地道:“我救了他一命,拿些回报,这说起来也不算过分吧?” 段少胤心中暗笑,这话若是一般人所说,那倒也无妨,但段玉瑾也算半个佛门弟子,这事传出去可就不好了。段少胤耸了耸肩,当作没听见这事,续道:“夜深了,天也冷了,我们先找个地方歇息吧!” 段玉瑾眼珠一转,问道:“是该找个地方歇息,但歇息完之后呢?明日一早,你是打算动身先去侠客山庄,还是先去空隐寺一趟呢?” 段少胤思索片刻之后,耸肩道:“我想还是先去侠客山庄好了。” 段玉瑾像是早就预料到此,咧嘴一笑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看来你也不例外。我早已备了两匹马,装了几壶酒,我们可以一边畅饮,一边策马西行。” 段少胤愕了片晌,皱眉道:“有必要连夜赶路吗?” 段玉瑾摇了摇头,捉弄道:“那还不得怪你这家伙,你没事去招惹那个小姑娘,惹得她对你事事上心了。要是我猜得不错,你现在不出发,明早她定会追着你不放。” 第146章 暗夜伏击1 段少胤长叹一声道:“唉,我也是千百个不愿意。”语毕,段玉瑾果真牵来两匹马,马儿配着崭新的全副鞍辔,鞍旁可放置刃器。 两人纵身上马,脚踏黄铜马蹬,拉起缰绳,往西方疾驰而去。 才刚动身不久,后方忽闻急遽的马蹄声,段少胤回头一瞧,来人竟是邢月萦和严穆。段少胤勒马停定,转过身来看向邢月萦,大讶道:“你怎会知道我在这?” 邢月萦怔了一下,不悦道:“谁会知道你在这,我可没那闲工夫。”段少胤仔细打量着她,瞧她一脸纳闷的模样,看起来真不是为他而来。一问之下,他这才明白原来邢月萦也打算去侠客山庄,与他们相遇,纯属巧合罢了。 段少胤似是被勾起兴趣,问道:“你们去侠客山庄做什么?” 邢月萦冷然道:“你又不加入御剑派,何必问这么多。”段少胤大感惊奇,他们仅仅相隔不到半天时辰,邢月萦对他态度变得分外冷淡,不禁令他匪夷所思。 段玉瑾望着两人,忽然明白什么,嘴角微抿,露出得意的笑容道:“原来是这样,邢姑娘这招以退为进,确实用得巧妙。” 邢月萦被他当场戳破,为之愕然,立时别过俏脸,故作镇定道:“哼,你可别乱说,我不过是尊重他的选择,正所谓道不同不为谋。” 段少胤沉思半晌,恍然大悟,旋即露出微笑道:“看来我似乎低估了你,想不到你居然用起心计来了,差点把我都骗了。” 邢月萦俏脸泛红,娇叱一声,抿唇道:“脑袋是你的,随你这么想,我可管不着你。” 段少胤目光四转,沉声道:“这样吧,我其实也和贵派有所认识,待我把一切事情妥善之后,我再去登门造访贵派,不知意下如何?” 邢月萦美目大放异采,既惊又喜道:“你是说真的吗?” 段少胤点了点头,洒然一笑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段玉瑾见两人达成了共识,趁机提议道:“相逢即是有缘,要不这样好了,我们一同上路,彼此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邢月萦尚未答腔,后方的严穆冷峻道:“哼,我才不要与卑鄙的小人为伍。” 段少胤大奇道:“不知卑鄙二字从何而来?” 严穆双目一闪,语透不悦道:“难道我有说错吗?你们在客栈用计骗我,当众给我难堪,还不算卑鄙小人的行为吗?” 段少胤想不到他对这事耿耿于怀,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应答,反倒是邢月萦转过头来,冷冷地瞥了严穆一眼,低叱道:“我不是跟你说过了,你这条命是他所救?若不是他在场,你早给苏焕砍下脑瓜子了,哪还能在这里说话。” 严穆瞪她一眼,不以为忤道:“哼,别想骗我了,反正一定是用见不得人的方法获胜。”段少胤闻言一怔,这才想起来当时严穆昏死过去,所以压根没看到全盘情况。 邢月萦玉容生寒,没好气地道:“他是以真本事赢了,你说这话只是在忌妒他,你只是不想承认你技不如人罢了。” 严穆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两道粗眉,像针一样立了起来,厉叱道:“你说什么!”眼见两人争执不休,段玉瑾以乌云密布,随时会降下骤雪为由,勉强说服了两人。 良久,四人好不容易再度上路,待到看到路旁出现一间客栈之际,已是翌日午时。店小二抬头一瞧,见他们斗篷积雪,知道他们定是连夜赶路,因此询问是要打尖还是投宿。 此时严穆和邢月萦的意见又有分歧,严穆想快点上路所以选择打尖,但邢月萦想补充体力坚持投宿。所幸外头降下骤雪,无奈之下,严穆只得放弃己见。店小二安排了四间上房,每个人各住一间房。 稍作安顿之后,段少胤横躺在床上,瞥了窗外大雪一眼之后,阖上双眼。待到醒来之时,已是傍晚时分。外头的雪仍在飘落,但势头已锐减不少。由于肚子饿了,段少胤走出房门,才刚走下阶梯,他便感到浑身不对劲。 段少胤不动声色,环目一扫,客栈里不仅异常安静,四周毫无半个人影,甚是诡谲。同一时间,其他房门也被打开,先后探头的分别是段玉瑾、邢月萦和严穆等人。 几人面面相觑,所想的事情几乎一样,因此生起了层层戒心。众人来到一楼,周围的窗户倏地大开,一阵冷风迎面吹来,桌上油灯瞬间熄灭。倏忽间,数道黑影迅速窜入,众人一眼便看出来者不善,纷纷执剑摆架。 严穆沉不住气,冲上前去打算先发制人,两名全身包裹紧紧,只露出浓眉大眼的黑衣人拔刀相迎,三人顿时扭打一片,刀光剑影,闪闪生辉。 段玉瑾双手衣袖轻晃,轻功一展,蓦地往二楼掠去,打算蓄势待发。孰料二楼也有埋伏,两名黑衣人从空房钻出来,朝他挥刀而来。段玉瑾从容不迫,欺身而上,反手扣住了其中一名黑衣人的脉门,以四两拨千斤之招,将其推下楼。 另一人见状,沉腰坐马,一刀劈出,段玉瑾不疾不徐,旋身一转,劲腿朝他脸上踢去,顺势将他踹下楼。段玉瑾深吸一口气,腾身飞起,双足踏在栏杆之上,俯视下方。 下方早已打得不可开交,四名黑衣人围攻邢月萦,邢月萦知道寡不敌众,她长剑一甩,杀出一条血路往外头奔去。 出了客栈,外头宽广偌大,上头也有月色照映,总算可看清敌人身影。邢月萦猛一提气,厉叱一声,身形微展,掌中长剑一抹,闪电般地指向黑衣人前胸。 黑衣人早已等待多时,一拥而上,将其包围。邢月萦虽非普通人,但面对四人抢攻,仍大感吃不消。不光如此,她还发现这几人刀法古怪,至今从未见过这种招数。 段少胤本在客栈被两人纠缠,发觉邢月萦冲了出去,担忧她遭受围攻,稍加使力便将纠缠的两人纷纷击退,旋即往外追出去。 第147章 暗夜伏击2 那四名围剿邢月萦的黑衣人,差一点便可得手,可惜段少胤半路杀出。段少胤执剑而立,身上散发气势骇人,顾盼之间,棱棱有威。 黑衣人举刀上前,段少胤不发一语,甩开衣袖,手中紫色宝剑迸裂而出。段少胤出手快如闪电,剑芒逼人,转瞬之间,四名黑衣人分别捱上一剑,发出惨叫声。 眼见黑衣人负伤,握不住长刀,一副丧失战力之姿,段少胤知道胜券在握,也不急于一时将其击倒。 黑衣人看出他的用意,担心段少胤要套出他们的话,彼此对视一眼,向后退去。段少胤不禁疑惑,这些人应该知道自己轻功不如他,又为何要逃跑呢?不到片晌,答案呼之欲出,因为又有一名黑衣人出现了。 这名黑衣人语气沉稳,低声道:“好俊的剑法,不知怎么称呼?”段少胤闻言一懔,这人说话虽故意变声,但仍掩不住他奇特的口音,因此分析他不是中原人。 段少胤看了看他腰间的刀,刀鞘边锋朝上,刀身看似狭长且弯度高,顿时心念一闪,想起了多年以前曾与东瀛刀客对决过,皱眉道:“莫非你是东瀛人?” 黑衣人这下也不装模作样了,恢复原声,冷笑道:“很好,至少让你死得明明白白,也不算占你便宜。” 段少胤笑了笑道:“你又怎知道我一定会死?” 星月之下,黑衣人闪目而望,嘴角隐含冷笑道:“你若不死,那便是我死。”此话一出,他手腕一反,瞬间发出一件暗器。 段少胤到底是老手,旋身一闪,立时避开暗器。黑衣人一声厉叱,右手往外一扬,一口气将刀身飞快地拔出,这正是东瀛人惯用的拔刀术。段少胤剑眉一轩,一缕尖风急劲而来,他知道此招不容小觑,提剑一挥,顿时剑气横生,剑势慑人。 锵啦一声,黑衣人没想到他选择正面交锋,双目一凝,扑上前去。他忽觉风声疾动,原来是段少胤方才剑招势挟余威,从他侧颊掠来。黑衣人讶然之余,反手一握,弹开了剑气。 一般而言,拔刀术为舍身之招,但黑衣人知道段少胤是高手,所以没有使用全力,也正因为这样,他才能转攻为守,化解掉段少胤凌厉的剑招。 短短的一招,段少胤便看出对方心思细腻,绝非方才那些人所能比拟。他稳住气息,将内力传入手中宝剑,摆出架势。 黑衣人走上几步,刀尖向下,疾闪一出,只见一道寒光,快如奔雷般地冲向他。霎那间,刀尖已抵至咽喉,不过半寸距离。 段少胤面寒如水,一翻虎躯,右手突起一扯,长剑下砍。黑衣人处变不惊,向上一挑,刀剑削砍之声迸裂而出,刺耳万分。但见段少胤借力使力,弹开剑身的同时跃空而上,一个利落地翻圈之后,他掠至黑衣人的后方。 黑衣人直觉颈中凉风呼啸而来,心知不妙,健腕轻旋,反砍两刀。段少胤挥剑斜撩,锵地两声格档下此刀势。段少胤见他意图收刀,抢攻而上,黑衣人以为他要攻上路,故将刀摆在胸口之处。 此举正中段少胤下怀,他奋力一斩,伴随剑身将内力打在刀上,黑衣人被反弹之力重挫,虎口剧痛,手腕疼得酸麻,吓得他赶忙退后数步,重整态势。 段少胤对东瀛刀法不太清楚,在心中打定主意不让他施展开来,所以采取疾攻手段,剑招连发,宛若喷泉般窜涌而出。黑衣人见他身似鬼魅,剑法变化无常,大惊之下不经意地使出全力应敌。 黑衣人的刀法迅捷无伦,诡谲多奇,倘若是以武会友,段少胤肯定乐意与他比划,但对方杀着频出,若是轻敌的话只怕一死,这代价未免太大了。 段少胤攻法如猛虎扑兔,守势似坚硬龟壳,攻守俱备,黑衣人既难以抵挡也无法反击。黑衣人知道再这样下去,终有一时会露出破绽,他把心一横,伏地一缩,刀身从下砍上来,迅速地再横劈一刀,此乃东瀛刀法伊贺十字斩。 段少胤当然不知道这刀法来历,但他明白此招凌厉无比,狠辣骇人。他虽然闪过了这刀招,衣襟也被刀气撕开大半,露出半条胳膊。 段少胤心中一惊,虎腰一扭,反手运劲,内力源源不绝注入剑身,这一下使上了七成力。黑衣人搞不清他耍什么花招,但觉事情不妙,抢步上前,无奈为时已晚。 段少胤一翻腕子,剑气从剑尖横扫而出,黑衣人惊诧之余,收招退后,可惜剑气太快,他提刀抵御之时,身上已中了九道剑劲。 黑衣人登时气息一窒,旋即吐出鲜血,血珠如花瓣溅洒一地,随着冷气凝结起来。段少胤这招是他自创武学,也是得意之招,名为凌云九剑。当日他闯荡江湖,便是用此招扬威,令江湖中人闻风丧胆。 黑衣人眼见不是对手,提刀再起,作势遁走。 段少胤方才与他交战数回合,发觉他刀法讲求出其不意,暗中伏击,并非正统东瀛武士,而是东瀛忍者。他明白忍术博大精深,其中招式诡谲多变,有一招便是以烟雾弹掩护,所以他一直盯着黑衣人的手,不打算让他有机可趁逃走。 便在这时,一道人影又窜出,冷不防朝他一刺。段少胤提剑一挡,来人武功与黑衣人如出一辙,但这次对方蓄势已久,所以段少胤不敌其威,暂且退后数步。 段少胤刚站稳身子,心叫不妙,抬头一瞧,果然见那两人扔下烟雾弹。段少胤追上去,但烟雾弹内藏呛鼻之味,他以衣袖掩住口鼻,再次望向前方之时,已是空无一人。 段少胤回头一瞧,原本的四名黑衣人也早就逃之夭夭。不单如此,待段玉瑾和严穆两人纷纷追出来之后,他才得知那几人也如法炮制,使用烟雾弹逃走了。 段少胤摸了摸鼻子,看向段玉瑾,皱眉道:“其他人倒是无所谓,但你认真起来的话,那些人肯定逃不掉,你为何放走他们?” 第148章 侠客山庄1 段玉瑾微笑道:“你不也一样吗?” 段少胤摇头叹道:“我不一样,与我交手之人绝非等闲之辈。” 段玉瑾起初以为他说笑,但见地上剑气入土三寸,他倒抽一口凉气,讶然道:“这人竟逼你出此招,果真不容小觑。” 段少胤瞟了他一眼,沉声道:“他们是东瀛的忍者,刀法诡谲多变,你若遇到他们的话,千万不可轻敌。” 此时严穆走上前来,一边探视邢月萦情况,一边面带冷笑道:“哼,有什么可怕,那些人被我杀得连爹娘都不认识了,要不是使诈逃走,我早将他们的头颅砍下来了。” 不等段少胤应答,邢月萦倏地站起身来,不悦道:“你对付的只是小喽啰,当然很轻松,方才段公子可是对付他们的头目,自然是一番苦战。” 严穆很快地打断她的话,目光中满含怒意,低叱道:“他们都包得紧紧,你又知道谁是头目了?我看你被他灌了迷药,早就不知道天南地北了,只顾着帮他说好话。” 邢月萦方才亲眼所见,这时被他误会,心中自然有些不快。她冷哼一声,抿唇道:“你为什么不肯承认他的实力?师父曾说过,做人要谦虚为怀,你又何苦自欺欺人?” 严穆听她提到师父二字,这下怒火中烧,厉声道:“要不是师父命令我陪你,我才懒得管你。我只想早早把事情办妥回去,找师兄一起锻炼剑法,才不想浪费大把光阴在这差事上。” 邢月萦不以为然道:“我看你是想找大师姐吧?” 严穆本气在头上,被她说起这事,忽地老脸一红道:“你、你可别乱说话。” 邢月萦拍了拍手,哈哈一笑道:“被我说中了吧?平常总说什么想精进自我,在江湖上仗义助人,所以要找人指导一二,其实无非只是想变得更强,好让大师姐对你刮目相看。” 严穆怔了一下,脸上神色既窘又怒,当着众人被这样说,他当然不好受。严穆目光一抬,瞪了邢月萦一眼,咬牙道:“好男不跟女斗,我才不跟浪费口舌。这里不可久留,我要去牵马了,你最好乖乖跟上来,否则我在师父面前说你被男人迷昏头,连正事都忘了。” 邢月萦的脸红了起来,恨恨的瞪着他,抿唇道:“你敢!” 严穆不以为然道:“你看我敢不敢。”语毕,他径自往马厩走去。 邢月萦目光下垂,用余光瞥了段少胤一眼,嘴角微抿,赧然道:“你可别听他胡说。” 段少胤笑道:“你没受伤吧?” 邢月萦摇了摇头道:“尚无大碍,多谢关心。” 默然片晌,段少胤忽觉气氛有些尴尬,干咳一声,故意提高音量催促段玉瑾上路。邢月萦虽想再说什么,但段少胤身形一折,,轻如飞鸿般掠出一丈,转瞬之间已消失在她面前了。 三日之后,段少胤一行人抵至侠客谷,山谷浑苔缀玉,雪深梅开,一股梅香沁心而来,令人心脾清净。 皑皑白雪,暗香浮影,呈现一片朦胧之美。段少胤等人在幽谷四周,漫步一遍,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处蜿蜒小径,顺势而上,终于在晚霞时分,看见侠客山庄的门口。 在两名婢女引领之下,他们跨入大院子,拐进一处转角之后,沿着长廊前行不停。正当众人一边赏着雪景,一边行走之时,其中一处院内忽传女子的嬉闹声。 众人稍停脚步,定眼一瞧,只见四名婢女围绕在一名年约十岁的小女孩身旁,一边哄着她一边陪她玩起踢毽子的游戏。常理来说,此景应是和睦融融,但小女孩看上去并无欣喜,玉面如寒,教人有些不忍心。 一名地位看似较高的黄衫美婢,似乎也发现了这事,蹲下身取走毽子,轻拍小女孩的肩膀,平淡地道:“三小姐,天有些冷了,咱们入屋歇息吧?” 女童不发一语,微一点头,正当她准备离去之时,她注意到了段少胤等人。起初她也不是很在意,直至目光移至段少胤身上,她那双明亮的眼睛忽地放出异采,兴趣盎然。后方婢女正要询问怎么了,小女孩冷不防喊了一声道:“是胤哥哥吗?” 段少胤心中大惊,打量起了小女孩,片晌之后,他哑然失声道:“莫非你是上官灵儿?” 上官灵儿兴奋地娇躯微颤,不顾一切冲了上来,众婢女还来不及拦阻她,她已经兀自地爬到了栏杆旁。 由于厚雪覆盖的关系,石头被遮掩住,上官灵儿不小心滑了一跤,跌坐在地上。婢女大惊失色,本以为她会大哭一场,没想到她似不在意此事,虽脸上仍有泛泪,但她依然往段少胤的方向直奔而去,深怕他转眼之间会消失一样。 段少胤也担心上官灵儿会受伤,身形一展,掠到她的前方。上官灵儿顿时扑了上去,牢牢地抱住了他,破涕为笑道:“真的是胤哥哥,你终于肯回来看灵儿了。” 段少胤蹲下身来,一手摸了摸她的头,一手擦拭她脸上的雪渍,露出苦笑道:“小傻瓜,你这样乱跑,等等摔伤的话,我要怎么跟你姐姐交代?” 上官灵儿猛地摇了摇头,嘟嘴道:“灵儿不怕疼,就怕胤哥哥忘了灵儿。” 段少胤瞧她故作坚强,却又不忍戳破她,长声一叹道:“让胤哥哥看看你的伤。”上官灵儿双手一张,段少胤顺势抱起了她,卷起她裙裳,瞧了瞧红肿的膝盖。 众婢女当场变色,美眸一凝,目光闪电般地盯在他的脸上,齐声大叱道:“大胆无礼之徒,竟敢轻薄我家三小姐,还不快放手!” 霎那间,一名婢女抽出藏在腰间皮革带中的软剑,正要冲上前去之时,上官灵儿喊道:“谁不准伤害胤哥哥!” 众婢女闻令,怔了半晌,面面相觑。她们照顾上官灵儿多年,上官灵儿鲜少开口,更不曾对她们使用命令的语气,如今竟为了一名陌生男子开了金口,这着实令她们匪夷所思。 第149章 侠客山庄2 黄衫美婢审视了一下情势,转过头去朝其他人打了个眼色,挥了挥手,示意让她们退下。接着她孤身一人盈盈而来,对着段少胤施礼道:“小女子名叫田梦,乃三小姐的贴身总管,不知公子是何人?” 段少胤颔首道:“在下姓段。” 田梦抬起美眸,稍作打量之后,露出困惑之色,续道:“田梦来侠客山庄也有数年,三小姐每次远行我必跟在其左右,但我从未见过段公子,不知段公子为何与她相识?” 段少胤微笑着点了点头,淡然道:“那是在你来这里之前,我与她有几面之缘。” 田梦皱起眉头道:“真是几面之缘的外人吗?” 此言甫出,上官灵儿登时不乐意了,她鼓起脸颊,噘起小嘴道:“胤哥哥才不是外人,胤哥哥是灵儿的胤哥哥。” 田梦眼见上官灵儿对他信任有加,心中大奇,正想追问下去之时,花园那边传来细语,几名婢女姗姗走来。 其中一名绝世姿容、婀娜多姿的女子,头束凌云髻,腰肢款摆,走在众婢女的前方。她身穿素白的罗衣长褂,身段飘然若仙,姿态既优雅又高贵。身旁的婢女虽姿色不俗,但在她面前却成了衬托的绿叶,一群婢女跟在身旁,宛若众星拱月。 女子名为上官仙,她的一对秀眉细长妩媚,斜向两鬓,清澈的眼珠闪闪发光。唯一可惜的是她冷若冰霜,不苟一笑,让人有种高岭之花的疏远感,可远观不可亵玩焉。 上官仙瞧向众人,绷起了玉脸问道:“何事喧闹?” 婢女还未上前道歉,上官灵儿登时截口道:“仙姐姐,是胤哥哥回来了。” 上官仙闻言一怔,将乌黑眼眸瞧向段少胤,片晌之后,她抿起朱唇,别过俏脸,眼神露出复杂之色道:“我不认识这男人。” 上官灵儿讶然道:“仙姐姐怎会不认识胤哥哥?” 段少胤露出苦笑,摸了摸上官灵儿稚嫩的脸蛋,故作无奈道:“既然她不认识我,那我还是先走好了。” 上官仙心中一懔,转过头来大惊道:“你才刚回来就要走了吗?”此言甫出,她才意识到自己失了态,连忙干咳了一声,佯装镇定的模样。一旁众婢女听到她的说法,大感奇怪,疑念百生。这些婢女长年行侍奉之事,多少也能察言观色,纵然如此,她们也想不到为何昔日冰冷的上官仙竟会对一个陌生男子这般礼遇。 段少胤心里很清楚上官仙脸皮很薄,所以不敢大肆捉弄她,别开话题道:“令尊在吗?我想见他一面,可否替我安排一下?” 上官仙含眸望他,幽怨地道:“你只是来找家父的吗?” 段少胤将上官灵儿一把抱了起来,目光炯然,走上前道:“不论我今日是为谁而来,总该先拜见山庄主人才不至于失了礼数,你说对吧?” 上官仙闻言芳心窃喜,段少胤此言虽不说破,但也暗喻他心中有她。 上官仙俏脸微红,旋又恢复清冷自若的面色,故作镇定道:“你跟我来吧!” 待在后方的邢月萦见状,登时喊道:“我也要去。” 上官仙淡然回身,稍作打量了她的穿扮,冷然道:“你是御剑派的人吧,不知贵派前来侠客谷有何要事?” 邢月萦干咳一声,恭敬作揖道:“家师有命,希望请上官庄主来敝派一叙。” 上官仙黛眉微扬,面如凝霜地道:“家父正在闭关修练,恐不方便见外人。” 邢月萦目露讶色,问道:“你们现在不是去见上官庄主吗?” 上官仙低垂螓首,低声道:“他、他不是外人。”语毕,众人顿时一片哗然。上官仙忙自清了清喉咙,掩饰着自己窘态,她看向田梦,指示道:“你先带灵儿去歇息。” 上官灵儿不住地摇头,闹别扭道:“灵儿不要。”段少胤无奈之下,只得与她勾指约定,又哄又骗之后,好不容易才让田梦将她带走。 上官仙一声令下,遣去其他婢女,只让段少胤一人跟着她。婢女虽觉不妥,但也不敢违逆她的意思,只让看着两人缓缓离去。 走不到一会儿,段少胤眼见周围已无人迹,双手一探,将她拉到阴暗的长廊。上官仙来不及出言抗议,珠玉般的小嘴已被他封住。段少胤一手搂着她的小蛮腰,一手轻抚她滑 嫩又富有弹性的粉颈。霎时间,两人交缠一番,良久之后,上官仙伸出春葱般的手指,轻轻地推开了他,大发娇嗔道:“想不到许久不见,你这人还是这么不规矩。”她鬓发被弄得零乱,衣着不整,心房剧烈地跳动着, 段少胤一脸不以为然,凑在她耳珠旁,轻笑道:“我想不管是谁见到了你,都很难把持住自己不对你动心。” 上官仙梨窝乍现,横了他千娇百媚的一眼,旋又露出愁容之色,叹道:“你何时要离开?” 段少胤故作讶然道:“谁说我要离开了?” 上官仙环目四顾,确认附近真的没人在,这才放开矜持,嘤咛一声纵体入怀,幽幽道:“我又不是灵儿这么好哄,你肯定不会留下很久对吧?” 段少胤抬起她的俏脸,轻吻了她的脸蛋,露出苦笑道:“三年之约,我还得去空隐寺。待一切妥善之后,我会回来找你的。” 上官仙眼帘一抬,秋波四转,问道:“你是说真的吗?” 段少胤摇了摇头,轻吁了口气道:“三年前我不告而别,你也很清楚原因。倘若当时我不顾一切留下,只会给侠客山庄人添麻烦,绝无好事。” 上官仙仰起俏脸,依偎在他胸膛里,瞟了他一眼道:“那你为何不带我走?” 段少胤心中又是一热,他强忍住再次夺走她双唇的想法,耸了耸胳膊,柔声道:“你是侠客山庄的大小姐,倘若与人私奔这事传出去,就算你不在乎,也会引来不少问题。” 上官仙忽地挣脱他的怀抱,美目凄迷道:“你可知女人青春岁月不多,我如今已过十八,可没这么多时光任你挥霍。” 第150章 侠客山庄3 段少胤衣袖一摆,轻笑道:“看来说什么也没用了,我只好付诸行动,好让你相信我对你的一片真心诚意。”话犹未了,他的手已开始作怪,猝不及防地滑入上官仙的衣襟。上官仙按住他的手背,双颊染霞,羞窘道:“你先去见爹再说,以免让他等着。” 段少胤想起正事,色心立敛地道:“你说得不错。”达成共识之后,两人来到三层塔楼。他们并肩上去,直至楼顶,途中未见到半个下人。 一名穿着宽袖衣衫的男子,伫立在桌几旁,看似已等待许久。 上官仙衣袖一晃,作揖道:“仙儿给爹请安。” 男子瞥了她一眼,轻声道:“我还以为你还会拖沓下去,想不到还明白事情缓急之分。”男子双目灼灼,气宇轩昂,直视着两人。这名男子不是别人,正是上官少阳,在江湖上被人称为剑侠,其剑法一绝,教人望尘莫及。 上官仙露出不解之色,问道:“爹何出此意?” 上官少阳气定神闲,笑道:“你可知这塔楼不光有高度,而且还是我精挑细选的位置,从这儿可俯视底下各处,若有人敢作怪,可谓是一览无遗。” 上官仙沉思半晌,方才恍然大悟,她粉脸通红,大窘道:“女、女儿不是故意的。” 上官少阳反问道:“两人搂搂抱抱,你能说只是无心?” 上官仙羞窘万分,芳心紊乱,岔开话题道:“女儿这就去给爹冲一壶茶。” 上官少阳挥了挥手,若无其事道:“你用不着不好意思,男欢女爱乃是人之常情,我当初建这塔楼也不是为了窥透他人隐私。”他似乎不打算让上官仙回话,径自转过头来,双目看向段少胤,轻叹道:“唉,这些日子可委屈你了。” 段少胤摇了摇头道:“前辈言重了,难得可以隐居山林,也是人生一大惬意之事。” 上官少阳长叹一声道:“你过得轻松写意,我这边可一点不好玩。当日你不告而别,我足足被某人缠了大半年,整日逼我派人去找你下落。” 上官仙闻言大惊,横了上官少阳一眼,又看了看段少胤,俏脸宛若熟透的西红柿,羞赧地垂下首来。段少胤微微一笑道:“那可真苦了前辈,我虽自问剑法不及前辈,但轻功尚可入眼,前辈想要派人找到我只怕难如登天。” 上官少阳洒然一笑道:“闲话家常到此吧,咱们该谈一谈正事了。”他语声一顿,问道:“今后你打算怎么做,你要重出江湖,还是趁此机会继续隐退?” 段少胤双目一凝,叹道:“前辈希望我怎么做?” 上官少阳神色黯然,无奈道:“唉,我希望你好好照顾仙儿,不再涉足江湖,可是我又不能眼睁睁看着这江湖,被某些人的私欲弄得乌烟瘴气。” 段少胤瞧了瞧他复杂的神色,知道上官少阳正饱受挣扎,微笑道:“前辈请放心,我这次下山已经历了不少事,发觉情势比我想象中更坏,我就算插手不管只怕会心生愧疚。” 上官少阳点了点头道:“不愧是我看上的人。”他别过头来,看了上官仙一眼,淡然道:“我跟他还有事要谈,你自已先回房吧!” 上官仙虽想留下来,但父命难违,她也只能稍作施礼,无奈地退下。待到她离去不久,上官 段少胤开口道:“不知前辈有何事?” 上官少阳默然半晌,沉声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想将旭日剑法传给你。” 段少胤讶然道:“旭日剑法乃侠客山庄镇庄武学,这可是前辈耗费大半生钻研出来的剑法,我断然不敢接受此份大礼。” 上官少阳侧身一望,微微摆手,一字字道:“此事并非临时起意,而是我想了许久。你这次因我重入江湖,我再怎么说也得表示心意。况且众所皆知,我这旭日剑法以阳刚为主,女人并不适合修习此招。唉,仙儿当初正是硬练走火入魔,这才被迫服食冰蚕蛊保命,导致寒毒入体,终年饱受此苦。” 段少胤面露尴尬,正色道:“前辈正值壮年,还不必太早下定论。” 上官少阳目光远远投向窗外的斜阳,轻叹道:“我虽不信什么天命,但物极必反,强摘的果子并不甜。我若为此去生一个儿子,那他活得未免太可怜。我知道你内心仍难以接受,但你不妨将它看成一份嫁妆,就当作是我赠送给你和仙儿两人的礼物。”但见段少胤踌躇不定,上官少阳双眉紧皱,笑容一敛,缓慢而清晰地道:“男子汉大丈夫,做事不该这样扭扭捏捏,优柔寡断。” 段少胤知他心意已决,深深一揖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上官少阳点了点头,倏地抽出几上宝剑,银光登时迸裂开来,放出慑人的气势。上官少阳将剑尖对准他,目光一转,脸上现出冷凛之色,肃容道:“让我瞧瞧你的本事。” 段少胤执剑挺立,应声道:“献丑了。” 上官少阳瞟向他手中宝剑,诧声道:“哦,想不到你也是懂剑之人,你这剑乃绝世好剑,可谓是世间少有。” 段少胤微微一笑道:“我并不懂剑,这是一名故友赠与给我。” 上官少阳问道:“此剑何名?” 段少胤耸了耸肩,不以为意道:“它没有名字。” 上官少阳洒然一笑道:“宝剑佩英雄,英雄既有名字,宝剑也该有名字,不若今日你替它取个名字吧?” 段少胤低头沉思着,良久之后,他忽地抬头道:“此剑既为紫色,我名字有个霄字,那就唤它紫霄剑好了。” 上官少阳哈哈一笑,拍手道:“是个好名字。” 上官少阳身形动处,施展开身法,两道寒冷的光芒发出,迅如奔雷。他径自地比划剑招,开始传授旭日剑法的剑式和心诀,段少胤不敢散漫,认真端倪其中奥妙。 这旭日剑法看似以刚猛着称,实则剑招繁琐复杂,一个太过心急会练到死结,从而走火入魔也说不定。 第151章 真假仙儿1 所幸段少胤本就内力浑厚,剑法造诣也不低,数个时辰便悟得七成左右。待到他回神之时竟已过三更,从高楼上放眼望去,万籁俱寂,四周仅剩虫鸣之声。 段少胤离开塔楼之后虽感到疲倦,但想起上官仙美丽的脸庞,心中一热,付诸实行,连忙前往上官仙所居住的别院,一解相思之苦。甫至别院,上官仙的闺房外伫立着两名婢女,站在门外来回踱步。 段少胤问道:“敢问两位姑娘,上官姑娘是否在里头?” 左边的婢女见到他,大惊失色道:“你是什么人,这里可是大小姐的别院,闲杂人等是不能随意进入这里的,你快些离去。” 段少胤不以为然道:“我与上官姑娘是旧识,不知两位可否替我通传呢?” 右边的婢女露出不悦之色,冷然道:“大小姐现在身子不适,不便见客,还请这位公子速速离开此地,否则休怪我们无礼了。” 段少胤皱眉道:“你说身子不适,莫非是寒毒发作了?” 左边的婢女也沉不住气了,娇叱道:“你再不立即离开,我可要叫人来了。” 便在此时,因为从屋内里听到喧哗声,一名老妪推门走出,布满皱纹的脸一沉,一双锐目瞪向两女,怒道:“何事吵闹,你们不知道这里要安静吗?” 两名婢女吓了一跳,不约而同地跪下。其中一名婢女怯怯道:“回沈总管的话,都是这公子蛮横不讲理,怎样也打发不走他。” 老妪转过头来,瞥向段少胤,眸子闪过一丝讶异之色。她深吸一口气,挥手道:“你们两人先去放热水,此人交由我处理。” 两名婢女闻言大喜,心想总算把段少胤这麻烦甩开,应了一声之后,匆匆告退。 待两人走远之后,段少胤双手抱拳,一脸歉然道:“多谢沈婆婆相助,我这般唐突而来,造成诸多不便,还请见谅。” 被他唤作沈婆婆的老妪看向他,轻叹道:“若你真有愧疚,当年就不该离开大小姐。你可知在你走后三个月内,她整日魂牵梦萦,食不下饭,时时为你烦心。” 段少胤眼角一垂,无奈道:“这都怪我。” 沈婆婆微一颦眉,忽然想起什么事,连忙催促道:“好吧,你快去去看看大小姐好了,我会把别院的下人都遣走。记着,你只有半炷香的时辰,否则会引起下人怀疑。” 段少胤欣然道:“多谢沈婆婆的谅解。”言罢,不等段少胤开口,沈婆婆兀自离去。段少胤担心引起太大的骚动,悄声地进入屋子,小心翼翼地将门关上。 上官家在江湖上地位显赫,不仅租贷土地,官商人脉甚广,家境富裕自是不在话下。上官仙的屋内本来偌大宽敞,但角落摆放的拔步床竟占上三分之一。这拔步床平台四角立柱,镶以木制围栏,其中雕花描金,不难看出其主人的身分不凡。 上官仙坐在床榻内,倚靠着床柱,面色苍白且倦乏。她没有注意到段少胤进来,只当他是沈婆婆,轻声细气地道:“沈婆婆,方才外头喧闹不已,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段少胤一边走去,一边笑道:“沈婆婆出去了。” 上官仙登时一呆,猛地回头瞥向他道:“怎、怎么会是你?”问话的同时,段少胤已走入拔步床的围廊里头,他足靴一脱,坐入床上,微微一笑道:“我不是跟你说过很多次了,倘若你寒毒发作的话,一定要与我通报吗?” 上官仙低垂螓首,抿唇道:“你与爹似有要事商谈,我不想打扰你们。” 段少胤瞧她善解人意,心中一动,顺手抄起她不盈一握的纤腰,吻起她的脸蛋,平淡道:“时间不多了,把衣服脱了吧?”不等上官仙回应,他站起身来径自地宽衣解带。上官仙面露娇羞,但仍点了点头,按照他所说的话去做。片晌之后,两人赤裸身子,盘坐在床榻上,彼此盘坐对视,双掌相交,开始运功。 段少胤曾在机缘巧合之下,由空隐寺已故神僧那边修练出纯阳诀,此为镇寺武学,乃是上乘内功,绝不轻易传人。此内功至刚至阳,全力运功时可散发出大量的热气,所以最好把衣服敞开,避免闷住使身子不适。段少胤自从修练纯阳诀之后,便会以此招替上官仙疗伤,效果绝佳,可驱寒避毒。 段少胤深吸一口气,运起内力,将纯阳真气源源不绝透过掌心输入上官仙体内。不到一会儿上官仙已满身大汗,面色潮红,整个人微微颤抖。 运行此招必须心无杂念,平静如水,故段少胤闭上双眼,避免瞧见上官仙曼妙的曲线,以致功亏一篑。良久之后,上官仙虽汗流浃背,但气色回复,精神大振,模样已不再是方才那病恹恹的倦容。 段少胤轻吁一口气,收掌停功,缓缓睁开双眼。上官仙感受到掌心离去,也抬起俏脸,朝他轻声道:“谢谢,我身子好多了。” 段少胤瞧向一览无遗的人间美景,心中一动,顺势将她搂入怀中,笑道:“对我说谢谢,未免也太生疏了。” 上官仙横了他一眼,却没有挣扎,反而像温顺的绵羊,斜倚在他结实的胸膛上。她抬起美眸淡然道:“你的纯阳诀更厉害了,这几年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段少胤摸了摸她的下颔,重重地吻一口,微笑道:“这三年我并非游手好闲,而是在山上勤奋苦练,特别是钻研内功纯阳诀,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替将你体内寒毒尽数散去。如今我神功大成,假以时日,你将不再饱受寒毒之苦。” 上官仙闻言轻颤,眸中含泪地看向他,动容道:“得你厚爱,我此生无悔了。” 段少胤看了看桌上的香炉,似是不舍地道:“看样子已过了半炷香,我应该离开了,免得让沈婆婆不好做人。” 上官仙低垂螓首,羞赧道:“今晚你会来吗?” 第152章 真假仙儿2 段少胤点了点头,笑道:“我也希望可以,但我必须先找段玉瑾,你若是等不到我的话,累了就先睡没关系。” 上官仙凑上去吻了他一口,柔情似水地道:“不管你多晚回来,我都希望一早起来能看见你在我身旁,答应我好吗?”段少胤心中涌起层层暖意,与她稍作亲热一番,这才依依不舍地告别了她。 段少胤走出门外,略施轻功,趁四下无人悄然而去。才刚返回客房,只见段玉瑾早已等候许就似地拦住他的去路。段玉瑾提着两壶酒,开口邀他去凉亭共饮。两人坐定,互斟酒盅,段玉瑾问道:“你打算何时动身去空隐寺?” 段少胤反问道:“你觉得呢?” 段玉瑾轻叹道:“唉,站在我的立场,这自然是越快越好。”他双目一闪,试探地道:“你应该不会想告诉我,你不打算去空隐寺一趟了吧?” 段少胤洒然一笑道:“正所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看起来是那种言而无信之人吗?”话音刚落,他瞥向后斜后方,清了清喉咙,故意提高音量道:“想不到堂堂的御剑派弟子,竟然喜欢偷听别人说话。” 躲在树旁的邢月萦没想到自己行踪曝露,香肩一颤,尴尬地走上前,故作无辜地道:“哼,谁偷听你们说话,我只不过是恰巧路过此地罢了。”她看了看两人,兴趣盎然道:“你们两个人去空隐寺做什么?” 段少胤瞥了她一眼,微笑道:“你方才不是说没偷听,怎知道我们在谈什么?况且我们去不去空隐寺,又和你有什么关系?” 邢月萦被他气得直跺脚,正打算出言反驳之时,却反被段玉瑾截口道:“不瞒姑娘说,我是佛门弟子,空隐寺就是我的家,这个理由够充足吗?” 邢月萦微一颦眉,不禁疑云大起,诧声道:“你是佛门弟子,怎么看上去不像呢?”此话所言不假,单看段玉瑾这面红齿白,衣冠正襟的模样,任何人看他就像是位出身世家,风度翩翩的公子,绝不会把他跟僧人联想在一块。 段玉瑾轻啜了一口酒,微一停顿,朝她微笑道:“我是苦行僧,不必待在寺中。” 邢月萦依然露出质疑的神色,蹙眉道:“苦行僧也不该是你这样。再说了,你既喝酒又吃肉哪里像个受戒的僧人,你莫不是在骗我吧?” 段玉瑾沉吟了一会,淡然一笑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姑娘没听过吗?” 邢月萦双手叉腰道:“你这分明是强词夺理。” 段玉瑾摇头道:“既然姑娘不信我的话,那我也不便强迫你。只是我正与段兄谈事,倘若姑娘没其他的事,还请姑娘暂时一避。” 邢月萦抿唇道:“谁说我没事找他。”她转过头来,瞧了段少胤半晌,正色道:“你好像与霞客山庄的人很熟,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段少胤摸了摸鼻子,接口反问道:“让我猜猜,你是不是想要我替你引荐上官前辈?” 邢月萦双目一亮,猛地点头道:“不错,正是如此。” 段少胤瞧了瞧手中的酒,将目光转至邢月萦身上,露出不怀好意地笑容道:“这样吧,你若能喝酒胜过我,我就帮你这个忙。” 段玉瑾在一旁听着,不禁露出苦笑,他太清楚段少胤的酒量了,故使了个眼色,希望段少胤打消这念头,因为他不想看邢月萦胡乱喝酒,为此受了活罪。 段少胤右手微扬,做了个手势,示意自有分寸,不必担心。按照他原先的想法,邢月萦出身自御剑派,门派规矩严谨,一定不常与人拼酒,所以两三杯黄汤下肚,肯定就会打退堂鼓不敢再续战。孰料邢月萦竟竟不按牌理走,她把心一横,提起了酒壶疯狂灌酒,待到段少胤觉得大事不妙,一把从她手中夺走酒盅之时,她双颊醺红,俨然有了七分醉。所幸邢月萦酒品还算不错,不一会儿便兀自沉睡,没有惊动旁人。 段玉瑾沉吟了半晌,皱起双眉,瞥了段少胤一眼道:“自作孽不可活,我虽与她不相熟,但这事是你一手挑起,你可要好好负责。” 段少胤心中大讶,尴尬道:“你不帮我吗?” 段玉瑾浅浅一笑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你曾几何时听闻过和尚近女色?就算真有,那也一定不是我,阿弥陀佛。” 段少胤没好气地回了他一眼,不满道:“我也没听说过和尚留长发,喝酒又吃肉。”不过抱怨归抱怨,他也知道这篓子是他捅出来的,半推半就之下,他也只好负责到底。 段少胤一把抱起邢月萦,尽量不引人注意地将她带回客房,一切安顿好之后,他才放下心来走出院子。 不远处传来三更鼓声,他想起与上官仙的约定,立时动身前往别院。才刚走不到几步路,他竟瞧见到上官仙就伫立在一棵枯谢的大树下,朝他轻轻招手,彷佛大老远就看见他一样。美人在前,段少胤心中一热,既惊又喜,快步迎了过去。 上官仙作揖道:“段公子,别来无恙。”此言一出,段少胤双目大睁,登时一怔。他不禁露出疑惑之色,因为上官仙在两人独处之时,并不会对他用如此生疏的称谓。 段少胤试探地道:“对了,听闻你寒毒复发,不知如何了?” 上官仙看了看他,貌似故意咳了几声,幽幽一叹道:“这是老 毛病了,多谢段公子关心。”段少胤闻言一懔,这下子毫无疑问确定眼前的“上官仙”根本不是本人。 段少胤故作镇定,缓步走上前去,趁着对方尚未反应过来之时,他右掌一探,出手如风,拔出紫霄剑,只见剑光毕现,一道紫芒划过前方。 那位“上官仙”惊讶不已,登时掠后数尺,仍不及剑气速度,身上衣裳尽数被剑气扯破。倏忽间,她如同金蝉脱壳一般,纵身一跃,从美丽的华裳中脱身而出,再次落地之时,女子已是身穿黑色劲装,脸上也多了一层黑纱。 第153章 真假仙儿3 段少胤仔细打量了她一下,惊讶她不仅精通易容,所使的身法也与当日在客栈之时,那些东瀛刺客的轻功如出一辙。他剑眉一轩,冷峻道:“你与那些刺客是什么关系?” 黑纱女子不动声色道:“我若不说,你又能奈我何?” 段少胤眼见她这般自信,不禁露出微笑道:“若真不说,那你可得遭殃了。”言罢,他身子一晃,斜飞而出。 黑纱女子从未见过如此迅速的身法,讶然之余,她抽出短刀摆出架势。只见段少胤手中紫云剑一扫,狂风骤起,黑纱女子目光虽至,但手速不及,欲格挡之时,一道强劲的剑气打入她胸口,令她向后跌去。 黑纱女子担忧对方趁胜追击,硬着头皮负伤起身,但为时已晚,段少胤双手一探,在她身上点了几处穴道,她当场动弹不得。黑纱女子知道大势已去,连忙道:“我不是来杀你的,我是想与你做交易。” 段少胤面色如水,不以为忤道:“倘若你尚未落在我手中,你说这话倒也有几分可能,可是现在你已败了,从我这边看来,你只是想拖延时间罢了。” 黑纱女子坚定道:“那好吧,如果你真不信的话,那你要杀要剐也就随你。” 段少胤仔细打量了她,沉吟半晌,沉声道:“从现在开始我说的话,你全都得回答,否则我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黑纱女子冷哼一声道:“你犯不着吓唬我,我不是被吓大的。” 段少胤收剑卓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当日在客栈袭击我的刺客是你同党吗?” 黑纱女子似是毫不隐瞒,坦然道:“我叫北条幸子,如你所见我并非是中原人。当日袭击你的刺客与我师出同门,但我此次前来,仅是我一人独判,并非受任何人指使。” 段少胤听出话中含意,追问道:“刺杀我的人是受何人之托?” 北条幸子摇了摇头,断然道:“此事无可奉告,除非你答应与我交易,否则纵使千刀万剐,我也绝不会泄漏半字。” 段少胤纳闷道:“你口口声声说要与我交易,你究竟想交易什么?” 北条幸子沉默了很久,轻叹道:“那日与你交手的人是我大哥,他任务失败了,所以还会再来,我希望你到时不要杀他,放他一条生路。” 段少胤仰起首来,拊掌大笑道:“哈哈,这未免太有趣了,他要来刺杀我,我却不能杀他,这听起来我似乎很吃亏。好吧,那我问问你,我这样做有何好处?” 北条幸子美眸轻眨,肯定道:“倘若你肯答应,我会告诉你很多事,很多你想知道的事,只要我知道的事,我都可以一五一十告诉你。” 段少胤双手环臂,半信半疑地道:“那你得先告诉我,是谁派他来杀我的?” 北条幸子眼波流转,平静道:“派他来杀的人是我师父,但要你死的人却是绝刀崖,我们不过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下你懂了吧?” 段少胤双目一凝,低沉道:“你方才迟迟不说出幕后主使,如今却又轻易道出,我要如何能相信你这话?这也许是你事迹败露,故意说出来混淆我也说不定。” 北条幸子瞧了他半晌,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微笑道:“看来你很就没踏入江湖了,这事在江湖上早已不是什么天大秘密,众所皆知绝刀崖找了很多人协助。我们使用的武器是刀,站在绝刀崖同一阵在线,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 段少胤被她这么一说,先是一怔,旋即开始动摇了。他确实才刚下山不久,与这江湖脱离至少三年了,倘若真是这样,那北条幸子的话倒也能自圆其说。段少胤追问道:“绝刀崖的人怎会知道我在这里?” 北条幸子摇了摇头,嫣然一笑道:“你错了,我们并不是针对你,只是你刚好在场罢了。那间客栈已被我收买,只要任何身上配剑的人前来,我们便会下手。”听到她的话,段少胤当场松下了一口气,心想他重出江湖一事,看来尚未被人知晓。 段少胤瞥了她一眼,旋即拾起两颗小石子,笔直地掷向她,分别打中她两处穴道,北条幸子顿时被解开穴道,可以活动自如。段少胤挥了挥手道:“你可以走了。” 北条幸子大奇道:“你要放我走?” 段少胤耸了耸肩道:“方才你对我并无敌意,否则现在你起码会少了一条胳膊。” 北条幸子蹙眉道:“你怎能确定我没敌意?” 段少胤看了看她,洒然一笑道:“你的疑心病似乎很重,不过这不是件坏事。若你真是特地要来杀我的话,那未免太过愚昧,你大哥武功比你高,都伤不了我半分,更遑论你此次只身一人前来。” 北条幸子沉吟半晌,问道:“那我们之间的交易呢?” 段少胤双目一凝,蹙眉道:“你方才所说的话有待商榷,我没办法一时之间就轻信你。你若想从我这里获得信赖,那你下次来的时候,最好准备该有的诚意。” 北条幸子讶然道:“你要我再来一次?” 段少胤笑道:“你看起来不像是会轻易放弃的人。” 北条幸子美眸一亮,莞尔一笑道:“好,既然如此,那我下次定带来令你满意的答复。”她正准备离去之际,段少胤开口叫住了她,问道:“对了,我还有一个问题。” 北条幸子纳闷道:“什么问题?” 段少胤微笑道:“你可否让我瞧一瞧你的脸?” 北条幸子万万没想到他会提这个要求,当场一怔,旋即伸手将面纱取下,微笑道:“这样是否满意了?”段少胤定睛一瞧,北条幸子的皮肤白皙,眉目如画,一颦一笑俱使人动心,委实是世间少有的绝世美人。段少胤看出了神,片晌之后,他仰首大笑。北条幸子不悦道:“我的模样令你感到可笑吗?” 段少胤摇头道:“不,正好相反。” 第154章 真假仙儿4 他顿了顿,续道:“倘若你一开始便现出真面目,那你根本不必和我提出交易,我也会放你离去。” 北条幸子大惑不解道:“此言何意?” 段少胤微笑道:“像你这般倾国倾城的美人,倘若我真杀了你,那岂不让全天下男子惋惜,遂而让我与全天下男子为敌?” 北条幸子杏目圆瞠,旋即噗哧一笑,脸上露出红晕,横了他妩媚的一眼,笑道:“我还以为你这人很正经。” 段少胤笑了笑道:“我只是一般人,既是一般人,当然喜欢美人。”他环目一扫,叮嘱道:“你还是快些离去,方才我与你战斗,不知是否有人注意。” 北条幸子颔首道:“多谢不杀之恩。”她倏地向后一掠,施展轻功,往屋瓦上轻盈地一踏,转瞬之间便消失在夜空之中。 段少胤看着她离去的倩影,将紫霄剑放回腰际,前往上官仙的别院。除了外面有两名带剑家仆看守,别院里头静悄悄,只有院中的几盏石灯摇曳火光。 段少胤轻功一绝,避人耳目入院,那是轻而一举之事。他蓦地打开窗户,翻身入内,桌上一盏微弱的烛灯,旁边放有一盆清水和折迭好的衣裳。 段少胤凑近到床旁,掀开布帘之时,上官仙已醒了过来,端坐起来侧看着他,柔声道:“这次你总算没食言了。” 段少胤温柔地抚摸着她顺滑的云鬓,由上至下,缓缓地探到她的纤腰,低声道:“三年前我不告而别,还希望你能大人不计小人过。” 上官仙含情脉脉地瞥他一眼,嫣然一笑道:“那就得看你的诚意了。” 段少胤贼笑道:“今晚我舍命陪你,绝不让你失望。” 上官仙也不是什么未经人事的女子,很清楚他话中的含意,双颊顿时泛红,娇羞垂首。段少胤情动万分,正准备伸手大举逼近,岂料上官仙却将他推开,白了他一眼道:“你哩,满身的酒气,可别就这样爬上我的床。”他伸出纤手指了指桌上的水盆,命令道:“这水是我让下人打来的,你先去洗把脸。” 段少胤听她说话之间似嗔还喜,知道她并没有生气,不加思索地起身,前往水盆旁。他宽衣解带,不一会儿的工夫,便将身子擦拭了一遍。瞧见段少胤全身赤裸,上官仙双目一凝,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结实的胸膛和宽阔的虎背,不禁面露赧色。旋即,她想起什么,忽地道:“桌上有一套我织好的衣服,你看合不合身,我好在替你修改。” 段少胤径自坐在床沿,露出微笑道:“反正都要熄灯歇息,何必要换上华丽衣裳?” 上官仙娇躯轻颤,玉脸生霞,娇嗔道:“你这人老不正经,我不与你说话了。”昔日在下人眼中神色漠然的上官仙,此刻却露出这副少女般的娇滴模样,实在令人讶异万分。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段少胤可不打算当君子。他移前少许,目光在她耸挺酥胸梭巡好一会后,双手一探,把她顺势抱了起来,痛吻她那如珠玉般的香唇。 上官仙只是象征性挣扎一下,便任由他施为。段少胤知道她久旱逢甘霖,不可急色,时而温柔时而积极,好让她彻底享受这男女之间的甜美滋味,而非单纯迎合他。 良久,一阵云雨覆歇之后,两人肢体交缠,相拥而眠。 翌日清晨,日上一竿,上官仙平日的贴身ㄚ鬟花儿和婉儿来到房门前,齐声道:“大小姐,花儿和婉儿向你请安。” 上官仙刚睡醒不久,精神仍恍惚不订,一时之间没想这么多,慵懒地应声道:“进来。”此言甫出,她当场为之一怔,瞬间醒神过来,因为段少胤正睡在她一旁。 上官仙暗自惊呼,正打算开口截住她们进来,无奈为时已晚,两女已进入房里。她们一如往常地将换洗水盆放下,作揖道:“大小姐,请下床更衣。”她们的声音也惊醒了段少胤,他揽住上官仙的腰,朝她使了个眼色,示意要她不动声色,千万别露出马脚。 拔步床的外头有床柱和帏帐,两女无法看清里头情况,所以也没发觉段少胤的存在,只能在外头等待。 上官仙深吸了一口气,故作镇定道:“你们两个先出去,我还有点犯困。”这话若是从其他人嘴里说出,那倒也不是稀奇事,但是上官仙平日一向规矩行步,日出而起,这令花儿不禁露出疑惑之色,轻问道:“莫非大小姐身子有些不舒服?” 婉儿附和道:“要不叫大夫来一趟?” 上官仙登时一惊,连忙道:“不了,你们先出去外面等。” 花儿仍有些不放心,走上前来,问道:“大小姐,你当真不打紧吗?”伴随声音接近,上官仙大皱眉头,她本想叱退她们,但又于心不忍,毕竟她们没有犯错。 便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沈婆婆忽地踏入屋里,对着两女道:“花儿和婉儿,厨房那儿好像今日人手紧缺,你们两人先去帮忙,大小姐这边由我负责。” 花儿和婉儿面面相觑,虽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沈婆婆乃侠客山庄的大总管,她的命令在下人眼中等同于上官少阳,两女不敢违抗,连忙作揖,匆匆告退。 沈婆婆瞧她们远走之后,这才走到床旁,淡然道:“大小姐,已经没事了。”她续道:“老爷要我来通知,让你和段公子去正厅一趟。” 上官仙颔首道:“我明白了。” 沈婆婆沉吟半晌,似是早知段少胤在里头,接续道:“对了,段公子,与你随同而来的那位邢姑娘,似乎好像也在到处找你。” 段少胤耸了耸肩,苦笑道:“我等等就去找她,多谢沈婆婆特意转告。” 沈婆婆微一点头,旋即退下,段少胤正要下床,却被上官仙微揪衣襟,她幽幽道:“那邢姑娘为何要找你,你们是什么关系?” 段少胤坐回她身旁,用手逗着她的下颔,吻起她的樱唇,轻啜她。 第155章 代为接令1 片晌之后,他移开寸许,微微一笑道:“你若还是不信我,我可以表达我的诚意。” 上官仙瞅了他一眼,面颊桃红,娇 喘道:“不要胡来了,你没听沈婆婆说我爹在找我。” 段少胤耸了耸胳膊,故作无奈道:“那真是可惜了。”上官仙一双纤手搭上他的宽肩,借力想起身,旋又秀眉蹙起。事隔三年再临恩泽,她似乎仍有些吃不消,不禁玉颊霞烧,含羞地望向段少胤。 段少胤看到她这般诱人美态,忍不住又伸手作怪一番之后,这才将她抱起来。上官仙双手搂着他粗壮的脖子,长声一叹道:“一想到又快与你分开,心里就难受。” 段少胤炯炯双目迎上她的美眸,沉声道:“你没听过小别胜新婚吗?唉,别想这么多了,我好久没帮你画眉了,快坐下来吧!” 梳洗完毕之后,段少胤和上官仙两人来到正厅。 厅堂的大位之上,上官少阳早已等候许久。一旁的座位还有邢月萦和严穆两人,他们见到段少胤,前者欣然微笑,后者露出愤怒之色。 上官仙今日也是一袭罗衣长挂,衣袂飘飘,仙气十足的模样。她腰肢轻摆,踏出一股优雅不流俗的步姿,朝着上官少阳盈盈而来。上官仙袖袍一宽,作揖道:“女儿向爹请安。” 上官少阳沉吟半晌,使了个眼色,两人同时入座。 上官少阳清了清喉咙,看向坐在一旁的邢月萦道:“不知贵派有何要事?” 邢月萦深吸一口气,倏地起身,战战兢兢道:“回上官庄主的话,家师有令,希望能请上官庄主移驾至敝派,一同商议要事。至于细节为何,师父让我不必过问,也不该过问,只须将此话转达给上官庄主即可。” 上官少阳摸了摸胡子,问道:“他可有请你带书信前来?” 邢月萦赶忙从怀中取出一封信纸,交到上官少阳面前。上官少阳撕开上头蜂蜡,取出信纸稍作阅览之后,皱眉道:“这信上要我去名剑山庄,说是天剑盟召开大会。” 邢月萦登时一惊,忙道:“可能是我记错了,一时胡涂。” 上官少阳没有生气,反倒是露出笑容道:“不,你没有记错。这老酒鬼故意设下圈套,好试探你们这封信是否有被开过,你们回答与之相反,说明你们未动过这信。” 邢月萦当场一怔,眼神充满既无奈又气愤。她之所以气愤,是因为上官少阳看似毫不尊重地称她师父老酒鬼,她之所以无奈,是因为她师父并不相信他们,所以才采取此法。 上官少阳凝视她半晌,淡然道:“你犯不着感到愤怒,你师父也是一番好意,毕竟江湖上人心险恶,说不定你途中会被给人骗了。” 邢月萦轻叹道:“我绝不会怨恨家师,家师此举必有他用意。”虽然说得简单,但她表情依然难以释怀。 上官少阳沉思了片晌,岔开话题道:“我留书一封,劳烦你带回给令师。” 邢月萦大讶道:“上官庄主不打算赴约吗?” 上官少阳眉宇一轩,解释道:“此次召开大会,莫不是为了近日绝刀崖侵犯各派之事。我虽闭关修练,但也略有所闻。不光如此,据说这绝刀崖十分猖狂,甚至与东瀛的人合谋,并吞了不少小门派。” 邢月萦不解道:“既是此等重要之事,为何上官庄主不愿出席呢?” 上官少阳瞥了他一眼,气定神闲地道:“侠客山庄虽有家仆百人,个个身怀绝技,但绝刀崖岂是泛泛之辈,倘若我一走了之,岂不给了他们趁虚而入之机?说不定绝刀崖大肆杀人,正是为了调虎离山,毕竟以他们实力,想要硬闯较大的门派,必然两败俱伤。” 邢月萦担忧道:“事关重大,还望上官庄主三思。” 上官少阳看着她,稍作思索,旋即叹了口气道:“好吧,既然你坚决于此,我便委托他人代我前往去,这总行了吧?” 邢月萦大惑不解道:“不知上官庄主派何人赴会?” 上官少阳转头望向段少胤,伸手往袖内一探,取出一只雕刻华丽的令牌扔给他,平淡道:“此令牌为天剑令,见令如见人,你带我令牌前去赴约。”此话一出,全场哗然,就连后排的下人们也一脸不可置信,纷纷瞠目结舌。 邢月萦大皱眉头,面有难色道:“段公子人品虽无大碍,但他不是侠客山庄的人,此事恐怕引人争议,还望收回成令。” 上官少阳冷然道:“你以为我是胡乱选人吗?此事关乎我侠客山庄百年声誉,我又怎会将它当作儿戏。我心意已决,若你无法接受,那此事就作罢了。” 邢月萦顿时期期艾艾,讲话支支吾吾,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正当众人陷入尴尬氛围,本在啜茶的段玉瑾,放下手中杯盅,长身而起,脸上带着笑容道:“上官庄主,我有个提案,不知上官庄主是否愿意一听。” 上官少阳点头道:“段公子,不必多礼。” 段玉瑾挥了挥衣袍,淡然一笑道:“我与段兄交识多年,知他品行为何,上官庄主若将令牌交付于他,我本身认为并无不妥。但段兄在旁人眼中,始终是侠客山庄一介外人,若由上官姑娘陪同他前往,或许能减轻众人疑虑。” 上官仙闻言一惊,双目飘忽,有些不知所措。上官少阳转过头来,正视着她问道:“听说你最近寒毒又犯了?” 上官仙连忙站起身来,作揖施礼道:“多谢爹的关心,仙儿已无大碍。” 上官少阳仔细打量一番,点头道:“你的气色确实好上不少。”他话中有话地道:“枉费我特意派人大老远去各地搜集珍贵药材,结果到头来也是竹篓打水一场空,徒劳无功,还不如以逸待劳等待奇迹到来。” 这话说出来,在场的众人虽然不解,纷纷露出困惑之色,但上官仙心中明白,此言是指段少胤替她疗伤一事。上官仙自然是不能当场说破,她面露羞赧,垂首道:“爹多虑了。” 第156章 代为接令2 上官少阳不打算着墨此话题,问道:“你要接下这重任吗?” 上官仙思索半晌,虽有些担心,但一想到能和段少胤相处,她欣然道:道:“仙儿愿意。”她似有若无地用余光瞥了段少胤,双颊泛霞,旋又恢复容色,故作镇定。 段玉瑾双手作揖,补充道:“每年这时候侠客山庄都会派人到空隐寺参拜,今年由上官姑娘代为效劳,顺道而行,不知意下如何?” 上官少阳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道:“好,就这么办。”他瞟了上官仙一眼,沉声道:“三日之后你便动身前去,此次低调行事,不带下人,由你与他们两人同去。” 花儿和婉儿为之愕然,顾不得下人的卑微身分,走上前来。婉儿忧心忡忡地道:“大小姐寒毒刚愈,还请老爷允许花儿和婉儿同行,我们会照顾好大小姐。” 花儿应声附和道:“段公子再怎样也是男人,互相照应之余多有不便之处,况且大小姐身分尊贵不凡,若无下人侍奉,未免有些不妥。” 上官少阳面色一沉,挥了挥手,正色道:“我明白你们是出于好意,但此事我已有定夺,以后就别再提了。” 花儿和婉儿互视一眼,俨然难以接受这种说法,迟迟不肯退下。上官仙担心她们一时冲动会顶撞上官少阳惹他不快,故上前轻拍两女的肩膀,淡然一笑道:“你们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花儿和婉儿仰起俏脸,望向上官仙,主仆之情一览无遗,引人心暖。 一旁的邢月萦蹙眉道:“上官庄主不再考虑吗?” 上官少阳脸色露出稍许不悦,冷然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邢月萦见他态度坚决,无奈之下也只得虚应了一声,旋即和严穆黯然离去。 这三天内,上官少阳尽可能将旭日剑法的心诀和外式全教给段少胤,期限一至,段少胤等人立时动身,毫无耽搁。 男女授受不亲,段玉瑾虽是佛门中人,但也懂得避嫌,故挑了匹骏马兀自骑乘。至于上官仙则是进入备妥的马车,由段少胤亲自握绳驭马。段少胤露出贼笑,故意在牵她上马车时握紧她的纤手,令她顿时羞窘万分,脸红得宛若夕阳晚霞。 跟在身后也骑着骏马的邢月萦,虽然不发一语,但她不是傻子,从先前种种迹象看来,段少胤和上官仙关系肯定匪浅,否则上官少阳怎会这般信任他。只是她实在费解,完全不明白为何段少胤能受其信任,因为她根本没在江湖上听过此人名号。 不管怎样,众人正式启程,由于上官少阳也是爱马之人,所饲养的马 万中选一,均可日驰百里。甫上路不久,众人便已驰好一段路,五日之后,他们已抵至空隐寺。 虽然空隐寺乃佛门净地,并非什么喧闹之处,但阶梯上仅有一名和尚在打扫,寺院里头寂静无声,看得众人委实觉得有些诡异。 邢月萦率先走上前,看了看那名和尚,问道:“请问可否通传一下,说是御剑派与侠客山庄的人来到此处,想要会面方丈大师。” 那和尚抬起头来,面色苍白,轻叹道:“诸位施主还请回吧,近日寺院众僧闭关静修,方丈下令不得接见任何人。” 邢月萦大讶道:“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不光是他一人,以往总是从容自在的段玉瑾,此刻也如疾雷劈身,不经意地双目一睁,大皱眉头。空隐寺乃武学泰斗之地,也被封为国寺,突然封寺不接见外人,这未免太奇怪了。 和尚瞧邢月萦毫不死心,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应对。段玉瑾从袖口取出一串念珠,交到和尚的手上,沉声道:“我在此等候,你将此物交给方丈。” 和尚惊见念珠上刻有空隐寺三字,点了点头,转身进入寺里。片晌之后,他再度出来,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方丈允许段公子进入。” 段少胤大感奇怪,虽说他此次前来是因三年之约,但段玉瑾是空隐寺的人,为何方丈只让他独自一人进入,这总感觉说不过去。 段玉瑾眉目一挑,想法虽与段少胤相同,但他知道方丈这么做,必有他用意所在。段玉瑾淡然一笑道:“你先进去吧,也许方丈有事想跟你单独谈谈。”邢月萦越发觉得奇怪,眼下不光侠客山庄礼遇他,就连空隐寺也这样,令她不得不再度对段少胤的身分有所质疑。 段少胤看了上官仙一眼,微笑道:“你找地方歇息,别在这里吹风。” 上官仙美眸深注,颔首道:“你自己也小心。”话刚出口,她不禁暗自苦笑,赧然垂首。段少胤此刻所在之处是灵隐寺,为何要让他小心,此话就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滑稽。 段少胤深吸一口气,收敛心神,昂首阔步,跟着和尚 进入寺院。 在扫地和尚的指引之下,段少胤顺利地进入大殿。三尊大佛像伫立在前方,除此之外殿内空荡荡,四周静得执针可闻。 和尚双手合十,微一颔首之后退去。他出殿之前将大门阖上,段少胤顿时感到不对劲,正打算追出去之际,一名老僧人从大佛后方缓缓走出来,手持念珠,呢喃有词。 段少胤定睛一瞧,此人正是空隐寺方丈圆慧大师。他虽有些不知所云,仍走上前去,躬身作揖道:“圆慧大师好。” 圆慧大师沧桑的脸庞上,射出凝重之色,他一脸肃容道:“段施主,三年之约你如期而至,老衲已感受到诚意,不知施主这三年过去,心境是否有变化了?” 段少胤深吸一口气,苦笑道:“段某虽未看破红尘,但往日的杀戮之心已收敛许多,现在只想平静而过。” 圆慧大师眉头一皱,再问道:“不知段施主是否已听闻敝寺之事了?” 段少胤纳闷道:“不知发生何事了?” 圆慧大师沉吟半晌,语气冷峻道:“前些日子,本寺弟子下山化缘,途中惨遭贼人杀害,无一幸免,实属憾事。” 第157章 金刚伏魔1 段少胤大讶道:“究竟是何人所为?” 圆慧大师双目一凝,正色道:“那八名弟子虽不是顶尖高手,但在敝寺修练已久,武功底蕴也很扎实,但凶手竟以一人之力轻易将他们杀害,实在令人讶异。这凶手所用兵刃为剑,招招杀着,毫不留情。” 段少胤既惊又疑,问道:“这人是何来历?” 圆慧大师摇头道:“此人剑法独特,以横劈刀法为主,看似朴实,却狠辣至极,即便是老衲也无法辨别出自何派。这简单又凌厉的剑招,令老衲不禁想起三年前某人。” 段少胤闻言大懔,终于明白他的意思,不禁沉声道:“莫非圆慧大师以为是段某所为?段某近日与段兄在一起,尔后又前往侠客山庄,绝不可能犯案。” 圆慧大师问道:“段施主轻功之高,老衲三年前已切身领教过,若段施主要避人耳目,委实不是件什么难事。况且,段施主被江湖人称之剑魔,剑法高超,杀招狠辣,也是众所皆知,实在让老衲不得不怀疑段施主。” 段少胤环目一扫,握紧紫霄剑,警戒道:“圆慧大师想怎么做?” 圆慧大师双手合十,摇头道:“阿弥陀佛,虽说出家人慈悲为怀,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正所谓佛也发火,老衲不能放任凶手逍遥法外,荼炭生灵。倘若段施主放下心魔,老衲愿助一臂之力,段施主只须在禅房念经,修身养性便可。” 段少胤冷笑道:“圆慧大师是要将段某软禁?若真如此,那请恕段某谢绝好意。”正当他要转身离去,四名老僧从悬梁落下,恰巧将他包围其中。段少胤骤然一惊,蹙眉道:“莫非圆慧大师打算强硬方来?” 圆慧大师默然半晌,长吁了一口气,叹道:“他们四人乃是老衲师弟,敝寺的四大护法,其金刚伏魔阵固若金汤,还望段施主莫逞一时之勇,执迷不悟。” 段少胤环目一扫,狂笑道:“今日就算要斗个鱼死网破,玉石俱焚,我也要拼死一搏。”话声方歇,四名老僧纷纷举起手中坚硬如柱的钢棍,摆起阵式。 段少胤早有所闻金刚伏魔阵的厉害,他知道硬闯绝非上上策,但他已与上官仙有约在先,他可不打算再言而无信了。 段少胤抽出紫霄剑,剑身泛出淡如薄雾的紫光,看似朦胧之美,但此刃削铁如泥,握在他手中绽出骇人气势,令人不容小觑。 段少胤冷喝一声,身子一晃,故作佯攻,实则打算逃出大殿。 四名老僧虽鲜少踏足江湖,但也非泛泛之辈,他们掠出数丈,挡在门口前方。 这些人身法迅快,段少胤虽自认轻功卓绝,也知道不能以此突破。段少胤旋身一转,冷不防地刺出一剑。其中一名老僧没料到他此举,提棍格档之余,被剑气震退数步。 段少胤本想先将一人打伤,这样金刚伏魔阵便会缺一人,等于露出一个破绽,但看样子情势并没有发展成他所预想的一样。 四名老僧重整态势,执棍而来,步步逼近。其中两名老僧悄声地绕至后方,长棍一挥,攻势似缓实急,令人猝不及防,难以招架。 但见段少胤不堪示弱,出剑如风,不逾半尺,来势奇急,其中一名老僧左手一翻,钢棍横放架住利刃,却被他左手一推,击飞数尺。 两名老僧见状接踵而上,双棍齐划,似如蟠龙飞天,又如猛虎伏地,教人捉摸不定。段少胤凌空翻了个跟斗,身子斜飞,健腕轻旋,一提紫霄剑,倏地朝他们直袭而去。 老僧们身子一沉,不疾不徐,卷棍反击,所使的棍法招数精巧,内劲雄厚,就连段少胤也大感吃不消。段少胤抢攻数十回合,均被四名老僧以阵式化解,不得已采取守势,双方大战百余回合,段少胤以寡敌众,疲态渐显。 四名老僧趁胜追击,双手一翻,猛地打出一记记强棍,段少胤以剑卸劲,勉强拆招之后,四名老僧仍抢攻而来,丝毫不给喘息的机会。段少胤知道再这样下去,迟早会败下阵,故他把心一横,运起纯阳诀,全身顿时发烫,宛若熔岩般坚硬又炙热。 四名老僧惊觉这是空隐寺失传已久的纯阳诀,大感惊讶之余,互相使过眼色,摆阵防守。倏忽间,段少胤提剑而上,使出毕生绝学凌云九剑,一招劈出,九道气劲齐发,一名老僧正巧在他剑迹轨道之上,闪避不及,当场中招,踉跄跌步。 段少胤见阵式已破,倏地向前一掠,打算趁胜追击。但其余三僧也非省油之灯,他们知道凌云九剑虽厉害,但无法持续使用,故以多人之力,迅速出招,迫得段少胤难以招架。 一旁的圆慧大师呢喃道:“段施主回头是岸,还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段少胤一声大喝,强大气劲陡然间从剑尖窜出,三僧身子一震,向后掠开数步。段少胤猛地转头,狠瞪了圆慧大师一眼,语带愤怒道:“倘若你们真要欺人太甚,那我不再退让了,今日我再次成魔,便是因你们而起。” 圆慧大师冷静道:“强弩之末,段施主还打算虚张声势吗?” 段少胤仰天大笑道:“哈哈,人生自古谁无死,豁命拼上一搏,死而无憾。”段少胤反手握起紫霄剑,顿时身上环绕一股肃然之气,他双目如电,直盯四名老僧,面带杀字。 圆慧大师心中大惊,忙道:“段施主,剑下留人!”话音甫落,他转过身来看向四名老僧,作揖施礼道:“众师弟辛苦了,还请各位返回禅房。” 四名老僧收棍停定,双手合十,齐声道:“阿弥陀佛。”旋即,他们蓦地掠身,一眨眼的工夫便飞出大殿外。 段少胤不禁大奇,纳闷道:“圆慧大师这是何意?” 圆慧大师摇了摇头,苦笑道:“还请段施主请见谅,方才老衲不过试探罢了。” 段少胤大惑不解道:“什么意思?” 第158章 金刚伏魔2 圆慧大师解释道:“其中一个原因便要试探段施主这三年里是否心性已收敛,另一个原因便是要试探段施主是否为杀害敝寺八名弟子的凶手。” 段少胤问道:“所以我合格了?” 圆慧大师淡然一笑道:“方才段施主被四人围攻,仍迟迟不愿透出敌意,若段施主有心,至少能杀伤几人,非死即伤。段施主面对这些主动来犯之人都能这般顾虑,自然也不会是泯灭人性的凶手。” 段少胤问道:“就只是因为这样?” 圆慧大师点头道:“老衲曾研究过他们伤势,他的所中剑伤,比起段施主那精妙剑法,简直是班门弄斧,不值一提。况且老衲方才也说了,凶手下手以劈砍为主,恰巧是刀之长处。因此老衲怀疑,此人是故布疑阵,以剑代刀想嫁祸于使剑之人。” 段少胤惊道:“圆慧大师已知凶手是何人?” 圆慧大师无奈道:“老衲虽不敢妄言,但也自认对各门派刀剑略懂一二,可是这凶手所用刀法十分诡谲,老衲也无从判别。” 段少胤沉吟半晌,忽然想起什么,沉声道:“圆慧大师武功高强,乃世人皆知之事,倘若这世上有圆慧大师所不知晓的武学,只怕并非出自中原。” 圆慧大师抬头问道:“段施主可有想法?” 段少胤点了点头,徐徐道:“传闻东瀛忍者与绝刀崖有所接触,而这些忍者所使的兵刃便是一种被称为忍刀的武器。实不相瞒,我前些日子也与他们有过对峙,当时也被他们独特的轻功和刀法所震惊了一下。” 圆慧恍然道:“原来如此,若对方是东瀛之人,那老衲确实不清楚其招数。” 段少胤剑眉一轩,沉声道:“圆慧大师打算如何处置此事?” 圆慧深吸了一口气,叹道:“生死有命,他们过不了死劫,那也是苍天注定。但即便如此,老衲也不愿凶手肆无忌惮,再次伤害无辜,故会派人追查此事。” 段少胤提议道:“据说段兄幼时曾在东瀛交流佛法,他本身也擅于和江湖中人打交道,圆慧大师不如派他彻查此案,不知意下如何?” 圆慧略一沉吟,颔首道:“这提案不错,他的确是合适人选,但他久未回寺,老衲尚有事情想与他交代一下,他恐怕不便与段施主同行了。” 段少胤洒然道:“此事关乎多条人命,理应先行重视,段某岂是不懂轻重之人。” 圆慧凝视他半晌,轻叹道:“实不相瞒,老衲尚有一事相求。” 段少胤正色道:“圆慧大师请说。” 圆慧面露难色,顿了半会,缓缓道:“段施主,你练就了空隐寺失传武学纯阳诀,此乃圆空师兄传于你。圆空师兄圆寂之前,并未留下纯阳诀的心诀,此乃敝寺遗憾。” 段少胤大皱眉头道:“此事恐要让圆慧大师失望了,因为圆寂大师传此招于我之时,曾再三耳提面命,要求我绝不能将此招传给贵寺。” 圆慧闻言大懔,忍不住道:“圆空师兄为何出此言,莫非有难言之隐?” 段少胤看了看他,叹道:“段某愿告诉圆慧大师真相,但请勿将此事传出去,以免毁了圆空大师一生的清誉。” 圆慧点头道:“好,段施主请说。” 段少胤解释道:“方丈大师是否知道圆空大师的来历?” 圆慧稍微思索半会,平淡道:“圆空师兄虽是老衲的师兄,但他是二十岁才遁入空门,其悟性极佳,所以深受师父喜爱。” 段少胤叹道:“不错,圆空大师是半路出家,在那之前他曾是一名马贼,因误打误撞学会西域毒功,导致走火入魔,故在当地大肆欺辱妇女,杀人放火,令人闻风丧胆。” 圆慧大讶道:“这事老衲未听他提过。” 段少胤露出苦笑道:“这并非什么好事,我相信谁都不愿意提起。某日他遇到清心大师,遭到他所击败,清心大师并未取他性命,反而替他消去体内毒功。他为此感激不尽,故随着清心大师进入贵寺出家为僧。” 圆慧淡淡道:“阿弥陀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无论圆空师兄过往之错,只要愿意诚心改善,那便是一大好事。只是不知此事,跟圆空师兄不愿传纯阳诀有何关系?” 段少胤好整以暇道:“段某与圆空大师告别之前,曾听他所提过纯阳诀心诀从未遗失,一直安放在贵寺之中。只是清心大师不愿意公布,所以一直没人练成。” 圆慧问道:“不知师父为何这样做?” 段少胤叹道:“因为要练成纯阳诀,必须先入魔才能领悟其奥妙,这也是为什么清心大师虽武功盖世,却未能练成此招。圆空大师不愿让段某传授贵寺此招,正是因为他不希望贵寺的僧人为此入魔。” 圆慧露出恍然之色,深深一叹道:“想不到圆空师兄如此为人着想,老衲惭愧不已。倘若事实真是如此,那老衲也不再强求,以免坏了圆空师兄一片好意。”他顿了顿,续道:“不过纯阳诀毕竟是敝寺绝学,段施主虽习成之招,但切勿将它拿去危害世人。” 段少胤微笑道:“圆慧大师不必多心。” 圆慧大师忽然想起什么,从袖口取出一块令牌,交给了他,淡然道:“老衲听闻御剑派的弟子也在外面,他们多半是想劝老衲出席大会,敝寺实不想卷入武林纠纷,还请段施主代替老衲出席大会。” 段少胤心中大讶,惊道:“段某并非贵寺之人,此举未免不妥。” 圆慧笑道:“倘若老衲出席,定然会各门派逼迫表态,到时另一方的绝刀崖追究下来,恐又有血光之灾。若是段施主代老衲出席,虽台面上代表空隐寺,但众人定然不服,势必会来敝寺追讨说法。到时老衲以闭关修练为由,婉拒众人,便可拖延时间。” 段少胤拍掌大笑道:“这真是好计策,以圆慧大师对人性的把握,倘若经商定家财万贯,富可敌国。” 圆慧双手合十,微笑道:“阿弥陀佛,钱财乃身外之物。” 第159章 再遇金刀1 众人跟段玉瑾分别开来,段少胤因不能与他饮酒畅谈,忽觉无聊,顿时提不劲来。邢月萦一路上跟随在后,仔细观察他的一举一动,好似想探出他的底细。 不光侠客山庄一事,就连空隐寺都对他有所不同,邢月萦再怎么后知后觉,多少也能推测出他定有过人之处,非等闲之辈,否则不会受此礼遇。 无奈邢月萦自幼在御剑派修练,恰巧是三年多前才初入江湖,她当然无法发觉到段少胤当年叱咤江湖的剑魔身分。 不过,严穆倒是一脸毫不在乎,因为对他来说,他只想回到御剑派,根本不在意侠客山庄和空隐寺两大门派,甚至连此次大会,他都觉得百般无聊,毫不挂心。 相较之下,上官仙心境清闲许多,因为她只要能与段少胤在一起便足够了。 上官仙望向外头风景,倏忽间,绵绵雪花洒落满地,漫天银粉骤下,他们被迫只能赶紧找了间客栈歇息一会。这次邢月萦学聪明了,甫入客栈,除了再三盘问掌柜,也环顾四周,似是想找出违常之处。 便在这时,严穆双目一亮,忽地大叫起来道:“宋师叔!” 邢月萦身子一震,撇头瞧去,正厅的角落坐着一大群御剑派弟子,他们闻声纷纷转头,双方对视了几眼。其中一名约莫四十岁的男子倏地站起身来,他身穿一袭灰白素袍,走上前露出微笑道:“你们两人怎会在这里?” 邢月萦反问道:“宋师叔才是呢,怎会在这?”她眼前这名男子名为宋仲嵩,乃为御剑派现任掌门的师弟,同时也是教导他们两人的传功师父。 邢月萦雀跃不已,迫不及待地将这几日发生之事全盘告知。宋仲嵩闻言大惊,皱眉道:“你们被东瀛忍者偷袭了,他们神出鬼没,刀法奇特诡谲,你们没事吧?” 严穆挺起胸膛,冲口道:“哼,几个贼人还不配与我交手呢!” 宋仲嵩看了看严穆,他深知严穆喜爱夸大,稍作微笑之后,再瞧向邢月萦问道:“按照你方才所述,那金刀门的苏焕被打成了重伤?” 不等邢月萦回答,严穆接口道:“宋师叔,我们可算替大师兄报仇了。” 邢月萦冷冷道:“又不是你的功劳,你得意什么劲。” 严穆气得脸红脖子粗,不悦道:“若非我消耗苏焕的体力,你们又怎能趁虚而入,给他最后一击呢?你不过是收拾残局之人,难道想独揽功劳吗?” 两人拌嘴吵架之姿,宋仲嵩似是司空见惯,仅是一笑置之。忽地间,他发现了一旁的上官仙和段少胤,徐步上前,朝着上官仙作揖道:“这位就是侠客山庄的上官姑娘吗?”上官仙此刻戴着薄纱,宋仲嵩无法看清其脸庞,所以语气有些不确定。 上官仙微一颔首道:“上官仙见过宋大侠。” 宋仲嵩转过头来,端倪段少胤几眼,问道:“不知少侠如何称呼?” 邢月萦瞧他问起段少胤,顿时跑上来道:“宋师叔,他就是我提到的段公子,若非他在途中仗义相助,我们两人恐再也见不到宋师叔了。” 不理会后方严穆传来的抗议,宋仲嵩淡然一笑,施礼道:“段少侠救了本门弟子,宋某在此代替掌门师兄表达感谢之意,只是不知段少侠何门何派,改日方便登门拜访。” 段少胤笑道:“段某师父仙逝许久,并不算门派,不值一提。” 宋仲嵩双眉轻皱,疑惑道:“段少侠既能击败苏焕,怎会没没无闻呢?” 段少胤瞧他故作纳闷又语透怀疑的眼神,知道他可能想套话,不禁大皱眉头。邢月萦只是御剑派一介弟子,搪塞她并不难,但宋仲嵩看似江湖历练很深,若要瞒混恐不是易事。 正当段少胤暗自摸索如何说明之际,一旁的店小二走上前来,忽地插口道:“敢问客人是打尖还投宿?”这一句话如海上漂木,顿时替他解场。段少胤没放过这次机会,话锋一转,微笑道:“我们打算要投宿,请给我两间房,但是我对里头有所要求,还请借一步说话。”段少胤化险为夷,避开了宋仲嵩尖锐的质问。 待到回来之时,御剑派的人已尽数回房,只留下邢月萦和严穆两人在外闲晃。或许是因那东瀛刺客那事太过骇人,给他们人生历练重敲一击,两人宛若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双目不断梭巡在客栈四周,深怕哪个阴暗的角落又躲藏刺客。 上官仙瞧见段少胤回来,美目一亮,故作镇定地走上前来,横了他一眼,好似在说“因为你突然离去,害我被迫应对他们的询问”一样。段少胤不发一语,微笑以对,带她去上房,两人分开之前,上官仙赧然垂首,低语道:“晚些你来找我,好吗?”段少胤故意给了她一个暧昧的笑容,令她不知是好还是不好,不禁心中有些不悦,以为他是在吊胃口。 不到片晌,她便明白这微笑的原因,原来他们两间房间隔墙竟有暗门,双向互通,段少胤可轻易透过此暗门,在无人察觉之下自由出入她的房间。 段少胤辉了辉衣摆,眼角含笑,既温柔又捉弄地道:“美人有令,我自是依约而来。” 上官仙不依地道:“这怎么有暗门?” 段少胤洒然一笑道:“这里有暗门,当然是客栈最初设计,我武功再高,也不能凭空造墙。之所以这房间暗藏玄机,主要是许很多江湖人士、朝廷权贵,又或是经商富贾等人,习惯与人相约在客栈会面。他们身分敏感,为了避免被跟踪,所以房内才设计暗门。当然,据说也有人利用来偷情和走私,总之是见不得光。”说到后面的偷情二字,上官仙玉颊染霞,狠狠地白了他一眼,抿唇道:“你是否早知道此事,所以才请人特地安排?” 段少胤笑道:“你猜猜呢?” 上官仙似嗔还喜,娇声道:“你这人哩,就爱动歪脑筋,满肚子坏水,累得人家整日为你着想好像像个傻子一样。” 第160章 再遇金刀2 段少胤听她大放撒娇,心中一动,右手下探,搂住她的纤腰,吻了她脸蛋一口,笑道:“美人如玉,珠玉在前,很难让人不动歪脑筋。” 上官仙将段少胤带到床旁,让他侧卧枕膝,微笑道:“你一路上驾驶马车累坏了吧,我帮你按摩一下好了。”言罢,她开始替他揉捏筋骨。 两人在床上畅谈一番,不知过了多久,外头忽传刀剑撞击声,时不时夹杂吆喝叫嚣声,令人骇然万分。上官仙担忧道:“发生了什么事,你不去瞧一瞧吗?” 段少胤摇了摇头,笑道:“躺在这儿这么舒服,要我离去,除非拿八顶大轿抬我。” 上官仙瞧他说得夸张,掩嘴轻笑,旋又白他一眼,微嗔道:“你若不去瞧瞧,那你今晚就休想上我的床了。”段少胤伸手抚着上官仙的粉颈,上官仙正在纳闷之际,便给他轻轻使力,被迫向前俯去,香唇顿时让他封住了。一阵销魂蚀骨的缠绵后,上官仙羞不可抑地道:“你还要胡闹吗?” 段少胤给她的媚态弄得心中一热,很想再与她缠绵悱恻,却又知道她不喜急色,只得勉强地爬起身来,带着她往楼下一探究竟。两人才刚到楼梯口,便瞧见底下喧闹吵杂,以中央圆桌为基准点,恰巧分成两派阵营,一方是手持长刀的人,一方是御剑派弟子,双方叫嚣,场面混乱不堪。 段少胤不动声色,双手伏在栏杆上,俯视下方,彷佛在看一场好戏般。 跟御剑派叫嚣的人群之中,走出一名身穿黑袍的虬髯大汉,他颧骨宽大,粗眉怒目,一声大喝道:“好一个冤家路窄的日子,你们座下弟子前几天暗算本派弟子苏焕,今天我恰巧拿你们开刀,以正我金刀门之威!” 段少胤露出恍然之色,暗自惊呼一声,原来这些人是苏焕的同门师兄弟。仔细一瞧,他们手中大刀均涂上金漆,看起来闪亮刺眼,称不上华丽,比较像流于俗气。 宋仲嵩面露难色,干咳一声,皱眉道:“久闻金刀门下偃江快刀沈一帆之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此地乃人来人往的客栈,实不宜动刀舞枪,若有摩擦,宋某在此赔罪。” 沈一帆哈哈大笑道:“亏你游走江湖多年,难道一句道歉就可以化解了吗?本门弟子苏焕下身受到重伤,经大夫诊断再也不能人道,他乃家中唯一男丁,你教他如何对得起两老?如今他在江湖上已成笑话,人人谈之,你毁了一个人,你要如何赔?” 宋仲嵩大讶道:“本门弟子告诉我,他是因强掳民女,意图辱他人之妻,所以遭此劫,难道他没有任何过错吗?况且当初他砍伤本门首席大弟子,本门弟子也自认武艺不精,为何他就能大声讨公道?” 沈一帆冷笑道:“哼,我可是听他说了,你们是以三对一,这可不是什么以武会友,而是令人唾弃的可耻之举。倘若他学艺不精被人击倒,那就算他倒霉,但你们不单仗势欺人,还背后偷袭,枉你们自称名门正派,想不到是这等卑鄙小人。” 宋仲嵩脸色立变,猛地转过头来看向严穆,惊诧道:“当真有此事?”严穆被这样一瞪,登时语塞,支支吾吾,竟说不出半句话来。 沈一帆提刀一挥,对准了宋仲嵩,大喝道:“事实摆在眼前,你无从狡辩。” 宋仲嵩叹了一口气,冷峻道:“沈兄打算怎么做?” 沈一帆双目厉芒闪动,嘴角轻扬,透出杀意道:“很简单,你们全都得死在这。”他说出此话之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态度充满自信。 严穆闻言大惊,冲口道:“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你要杀就杀我一人好了。” 沈一帆不以为然道:“你说得不错,江湖规矩,一命赔一命。只可惜你并非大丈夫,你们御剑派偷袭伤人,以多欺少,充其量只是一群鼠辈,用不上这规矩。我将你们杀光,也不过是为民除害,整顿江湖秩序罢了。” 宋仲嵩大怒道:“你别欺人太甚,大不了御剑派奉陪到底,来个玉石俱焚。” 沈一帆哈哈大笑道:“倘若是御剑派掌门亲临于此,我或许还会给上三分薄面,但就凭你说出这番话,一点说服力也没有。我听闻你旧疾缠身,近年少入江湖,今日我大发慈悲,让你往后不再受病痛之苦,你该感激我才是。” 双方剑拔弩张,蓄势待发,只要有任何风吹草动,客栈势必要染满鲜血。其余的客人不是躲在房里,就是赶快逃出外头,就连掌柜和店小二也藏在厨房,只敢远处窥视他们。 上官仙柳眉轻蹙,微嗔道:“祸是你闯的,你不去收拾一下吗?” 段少胤摸了摸鼻子,露出苦笑道:“对方来势汹汹,我若有个万一你舍得吗?” 上官仙白了他一眼,气若神闲道:“他们要是能伤到你,我倒还得感谢他们,好让你记起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段少胤耸了耸胳膊,正打算吻她脸蛋,却被她伸手轻轻推开。上官仙别过美丽的俏脸,赧然道:“这里是外面,很多人在看哩!” 段少胤环目一扫,众人都把焦点放在楼下,谁还来偷看他们。不过他知上官仙脸薄,两人关系又尚未公诸于世,所以只能暂忍冲动。他捉弄道:“这吻就欠下了。”上官仙见他说话时眼含情愫,不禁心中一热,微点了头。段少胤担心她着凉,将斗篷披在她的肩上,旋即纵身一跃,掠至楼下大厅中央。 沈一帆双目一抬,厉声道:“何人胆敢介入此事?” 段少胤昂首挺立,不疾不徐道:“冤有头债有主,我便是将他去势的那个人,此事乃是我一人所为,跟御剑派毫无关系。” 沈一帆低喝道:“臭小子还大言不惭,若非卑鄙偷袭,苏焕怎可能败阵。” 段少胤淡然一笑道:“他只是拉不下脸,所以才说谎罢了。” 第161章 再遇金刀3 沈一帆双目眦裂,怒道:“哼,我先送你上路好了,省得你胡说八道。”他挥刀而起,朝段少胤冷不防地掠来。 段少胤处变不惊,待到刀尖离不到三寸,他才施展轻功,倏地向后退去数尺。沈一帆大惊失色,他本以为对方首级唾手,孰料段少胤身似鬼魅,完全看不清他如何脱逃。 段少胤稳住身子,拔出紫霄剑,扬剑而起,只见淡紫色光芒伴随剑气直袭而去,沈一帆急忙之下,执刀摆架,勉强挡去剑劲。 这剑劲看似柔和实则沉重,打在刀上咯咯响,沈一帆不禁心中暗惊,这剑劲如此可怕,方才倘若一时轻敌,眼下早已重伤倒地了。 沈一帆混迹江湖较久,交手不一会,便知段少胤深不可测。他也明白像他这种高手,往往都会留有后招,以备不时之用。 沈一帆左手一转,刀劲横生,刀风呼啸而起,一套狂风刀法杀去,意图探清虚实。段少胤知道他想套出招数,所以不想趁他心意,仅以简单砍劈应敌,若有其不足之处,便以自身绝顶轻功闪避。沈一帆手心冷汗涔涔,丝毫不敢大意,他虽看出段少胤露出破绽,但不知是否为诱饵,所以迟迟不敢贸然出杀招。 沈一帆身子一旋,刀锋扭转,一股强劲从刀尖窜出,此乃金刀门武学破盘刀法,由上至下狠劈一斩,刀劲破石摧墙,甚是骇人。段少胤向后一跃,踏在桌子上,借力使力,往上弹至二楼高处。沈一帆向下一蹬,整个人仰冲而来,再劈数刀,攻其下盘。段少胤双脚一开,凌空跨出一字马,执剑迎敌,双方顿时被反弹数尺。 段少胤有条不紊地落下,反之,沈一帆双脚重踏,把地面弄出两道窟窿。邢月萦看得紧张万分,忍不住道:“宋师叔,我们去帮帮段公子吧!” 宋仲嵩皱起眉头,微叱道:“双方凭本事决一生死,你当真成他口中的卑鄙之徒吗?若真是这样取胜,那也是胜之不武,往后只会令江湖中人唾弃罢了。” 邢月萦被他当头一训,心中虽胆怯,但仍担忧道:“可对方来势汹汹,我担心他有万一,说到底他是个外人,没必要淌这滩浑水。” 严穆在一旁不屑道:“什么外人,事情都是他闯出来的,当然要由他收尾。” 邢月萦受不住他这冷嘲热讽,怒道:“你还真敢说,要不是你偷袭苏焕,他们用得着这般火大吗?况且他当时若不出手,你只怕早死了,还能在这冷言冷语吗?” 严穆被说得一时说不出话来,片晌之后,他恼羞道:“哼,你这么关心他,你莫不是喜欢上他了吧?” 邢月萦不悦道:“你在胡扯什么!” 看得两人吵得不可开交,宋仲嵩狠瞪了他们一眼,才让他们乖乖停手。宋仲嵩转过头来,看向邢月萦道:“其实你不必担心,因为现在落于下风的人,并非是那位段少侠。” 邢月萦歪起头来,不解道:“这怎么会呢,我瞧那沈一帆攻势凌厉无比,内力浑厚不绝,刀尖所到之处无不摧毁殆尽,段公子被迫陷于守势。” 宋仲嵩露出苦笑道:“论到剑法我虽不如掌门师兄,但也能看懂一二。你仔细瞧一瞧段少侠,他身法轻盈,落地无声,招招精简利落,以最少的消耗去破解对方招式,一来一往之间,高下立判,不由分说。” 邢月萦秀眸大放异采,欣然道:“这么说来,段公子技高一筹了。” 严穆双手环臂,冷冷地瞪他一眼,不屑道:“那可未必,也许只是侥幸罢了。人人皆知沈一帆的成名绝技乃飞砂刀法,他尚未将其使出来,谁胜谁负还说不清。” 宋仲嵩望着严穆一笑道道:“这你就猜错了,他确实还没使出飞砂刀法,但他之所以不将其使出来的原因,正是因为段少侠尚未透出本门武功,所以他也不敢出手。” 良久,事情果真如宋仲嵩所述,沈一帆的攻势渐缓,锐气骤减,不再抢攻,迂回而来。段少胤不想让上官仙等他太久,心念一转,内力翻涌而上,剑法大展,瞬间使出树十招,其中包含了点、戳、撩和挑等变化。 沈一帆双目一凝,心想总算等待他化守采攻之机,登时上前与他拆招。沈一帆身经百战,刀法比起苏焕有过之而无不及,自负其刀法一绝,气势再度涌现出来。 上官仙在楼梯旁见状之后,暗自惊呼一声,原来段少胤所使剑法是仙霄剑法,这剑法正是他们两人注入心血,共同研创而生。起初这剑法只是因玩闹而起,被段少胤加以改进,如今已成了一套飘渺如烟,变化莫测的高深剑法。上官仙忆起当年她在凉亭弹琴弄曲,段少胤饮酒舞剑,两人好不快活。 一想到那画面,上官仙心中一热,含情脉脉地望着段少胤潇洒身姿。 只见段少胤心念如电,右掌一翻,紫霄剑向前一探,劲道猛极,斜刺向沈一帆。沈一帆双手举刀一提,收敛心神,用上了全身内劲,片刻间刀风有声。 沈一帆每挥一刀,刀劲狂风呼啸,似砂似尘,数道刀劲毫不留情往段少胤扑来,此乃他最得意得武学飞砂刀法。邢月萦虽听闻宋仲嵩的解说,仍心中一紧,脸上露出担忧之色,深怕段少胤被这刀劲砍出数道伤痕。 段少胤目光灼灼,身形一晃,竟大胆地穿入刀围之中。众人惊诧之余,他已掠至沈一帆身旁,沈一帆没料到他竟敢正面迎敌,正要收刀之际,为时已晚。 弹指间,段少胤出手如风般迅速,剑劲如火般猛烈,招式如林般广大,气息如地般沉稳,四者合一,沈一帆抵不住其威力,当场被震开数尺,狼狈跌地。 段少胤紫霄剑一扬,一旦落下,沈一帆便会身首分离。便在此时,宋仲嵩大喊道:“段少侠剑下留人!” 段少胤把剑一挥,剑劲划破沈一帆旁边的桌子,桌子瞬间迸裂开来。 第162章 池中交易1 他执剑挺立,不以为然地朝他问道:“莫非宋大侠一时妇人之仁,打算把他们都给放了?此人眼带恨意,你若将他放走,不过是纵虎归山,他非但不会感激你,只怕还会伺机报复你。” 宋仲嵩皱眉道:“他是金刀门旗下弟子,你若是在此杀了他,恐与金刀门结下梁子。苏焕已遭你制裁,他不过是来讨个说法,你既已获胜,何必大开杀戒。” 段少胤耸了耸肩道:“你若是担心受牵连,那就放心好了,倘若我杀了此人,金刀门也只会找我寻仇罢了。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难道你不懂吗?” 宋仲嵩大感不妥,却又不知道如何说服他,便在这时,上官仙已从楼梯下走下来,用着黄莺出谷般悦耳的声音道:“饶他一命好了。” 段少胤像是早就预料她会这么说,不假思索地收起紫霄剑,转过身来走向她,笑道:“既是赏官姑娘开了金口,那我也只放了这些家伙。但若他们不乖乖离去,仍在附近徘回游荡,心存不轨,到时就别怪我狠心了。” 宋仲嵩怔了怔,尚未来得及搭话,段少胤径自上楼,临走之前,段少胤掏出几两银子,扔给躲在厨房瑟瑟发抖的掌柜,一部分当作赔偿,一部分当作酒菜费,让他等会端上来。掌柜本来还对生意被扰感到懊恼,接到沉甸甸的银子之时,心中大喜,连忙道谢之外,赶紧吩咐厨子备上好酒好菜。 段少胤来到二楼,转身看向上官仙,两人心有灵犀,互使眼色,旋即各自回房。上官仙刚阖上门,暗门便被段少胤推开。 屋内无其他人,两人相见,自有有一番欢喜。虽是夕阳余晖,尚未入夜,但上官仙方才见他使出仙霄剑法,英姿飒爽,神采飞扬,心中早已按奈不住火热情意。段少胤替她宽衣,两人热烈拥吻,同赴巫山,室内登时一片春意。 良久过后,段少胤卧在床上,上官仙双手伏在他虎驱之上,俏脸一沉道:“虽是我让你去解决这件事,但如今你大放异彩,出尽风头,若想低调行事,只怕痴人说梦。” 段少胤摸了摸她滑 嫩的脸蛋,笑道:“你放心好了,这趟我们出席大会,不论对方如何刁难我也会一笑置之,大不了再退江湖。这三年来我想了很多,起初很怀念这里,但仔细一想,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未必比闲云野鹤来得好。” 上官仙凄然一笑道:“你这话是不错,可惜现在事与愿违,常言道一入江湖深似海,万丈深渊无从爬,你想拂袖离去,只怕没这么简单。” 段少胤拍了她粉 臀一记,又重吻了她一口道:“天大地大,终有我段少胤的容身之处。倘若真一发不可收拾,我便带你到处游荡,漂泊四海。待到疲倦之时再找个幽静之处,一起生儿育女,白头偕老。” 上官仙眼帘低垂,歉然道:“大夫说我体内积累寒毒,此生只怕不孕。” 段少胤闻言一怔,旋又伸手勾着琴清粉颈,迫得她俯下俏脸,在享受完香吻之后,他淡然一笑道:“倘若天公不作美,那也不可违,凡事强求不来。” 上官仙听他语气平稳,丝毫无半点怨言,不禁百感交集,一方面松了一口气,一方面又恨自己不争气。两人静默半晌之后,上官仙忽然想起了什么,告诫道:“对了,我听爹曾提起过金刀门,据说这门派到处惹事生非,目中王法,报复心极强,我猜他们绝不会善罢干休,你可千万要小心了。” 段少胤问道:“你认识沈一帆这人?” 上官仙点头道:“我幼时与他见过一两次面,他那时年少便猖狂,不把旁人放在眼里,就连瞧见我爹也尽失礼数。” 段少胤哑然失声道:“你爹是何等人物,他也敢这般放肆?” 上官仙微微皱眉,摇头叹道:“你有所不知,金刀门在绝刀崖中负责钱庄讨债,因与财务收支息息相关,特别受到绝刀崖盟主的庇护,就连其他门派即便有怨言,也不敢当众说出来,只能像哑子吃莲自认倒霉。不光如此,你可知金刀门现任掌门是何人?” 段少胤皱眉道:“是什么人?” 上官仙似是担忧,又似无奈,叹道:“他就是人称刀王的问一刀。” 段少胤大讶道:“什么!居然是他。”他露出恍然之色,在心中呢喃,难怪这沈一帆和苏焕武功如此不凡,个性嚣张跋扈,原来他们师父竟是那问一刀。提起问一刀,段少胤可算是印象深刻。当年他曾与问一刀对峙几回,虽以平分秋色收场,但问一刀绝非等闲之辈,若稍加大意后果不堪设想。 上官仙瞧他沉思半晌,不禁柳眉一轩,告诫他道:“你可不许胡来。” 段少胤先是一呆,旋即明白她的意思,微微一笑道:“你放心好了,我与他并无私怨,实在没必要去招惹他。问一刀虽狂妄,但做事仍有原则,他绝不会为了替沈一帆和苏焕出气,轻易下山与人讨公道。” 上官仙瞟了他一眼道:“他虽不会为了这两人,但他会为了要杀你。当初他与你对决,正是想要取下你的首级,好替自己的刀法扬威。”段少胤知道她所言不假,却又不想让她担心,故岔开话题道:“我先出去打转一会,你在这好好休息。” 上官仙微微一怔,那双剪水瞳子顿时瞠大,惊诧道:“这么晚了,你要上哪儿去?” 段少胤沉吟半晌,搪塞道:“我担心那沈一帆会想报复,所以去兜个圈子,确认他附近没有在附近徘徊,以免扰人我们大美人的清梦。” 上官仙瞧他用词夸张,被他逗得合不拢嘴,露出玉齿,娇嗔道:“就爱油腔滑调,谁不知你肚子又打着坏主意了。”她伸出春葱般的玉手,漫不经意在他俊俏的脸上弹了两指。段少胤微笑以对,替她盖好被子之后,迅速离去。 第163章 池中交易2 段少胤环目一扫,身子一晃,轻快捷巧地掠至围墙外,直奔数里方才缓下。他时不时注意后方,只因他发觉自己已被人跟踪了。 段少胤顿下足步,斜眼一瞥,轻描淡写道:“朋友,还请现身一叙。”细细飘雪落下,树林之间静寂无声,毫无反应。段少胤昂然挺立,气若神闲,彷佛笃定后方一定有人。良久,树梢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一道人影倏地掠下。 段少胤双目凝神,定睛一瞧,此人正是北条幸子。不同以往的是,她今日并未易容,也没有戴上黑纱,姣好的面容,一览无遗地展现出来,那一双淡淡的蛾眉,时而轻轻地蹙起,时而又舒展开来,透出一股不安定的情绪。 北条幸子澄波的眸子望过来,凝视地道:“我在本派已算轻功卓绝,居然仍给你瞧出来,无怪乎大哥不是你的对手。” 段少胤若无其事道:“你今日前来,应该不是来阿谀我吧?” 北条幸子瞧他直截破题,莞尔一笑道:“好个快人快语,那我也不拐弯抹角了,你还记得上次我提到的交易吗?今日前来,我正是要来与你谈场交易。” 段少胤耸肩笑道:“洗耳恭听。” 北条幸子沉吟半晌,从怀中取出一只卷轴,趋前道:“这卷轴记载本派的招式,其中包含了刀法和忍术,你若将其掌握住了,那要对付我大哥便是轻而易举之事。” 段少胤问道:“你希望我不杀他?” 北条幸子点头道:“不错,你虽不杀他,但他接下来会一直来杀你。你若掌握此卷轴,他对你便毫无威胁。” 段少胤质疑道:“你要我如何相信这卷轴为真,而非杜撰伪造?” 北条幸子似是早知道他有此一问,浅浅一笑道:“你若不信,大可亲手翻阅。”她徐徐走向前方,来到段少胤的身旁。她身上的香气飘了过来,面色妩媚动人,搭配被黑色劲装衬托出来的姣好身材,实在诱人。 段少胤勉强别过视线,正要伸手取过卷轴,倏忽间,北条幸子双手一晃,卷轴被掀开的同时喷出大量白雾,直扑段少胤的口鼻。 段少胤呛了一口,向后退去,不禁大皱眉头。北条幸子趁胜追击,抽出背后利刀,将其抵在段少胤的颈子上,幽幽道:“你可别怪我,我也是不得已。” 段少胤问道:“这雾有毒?” 北条幸子轻叹道:“那是软香散,中了之后会浑身发软,使不上力。我本想对你用毒,但一想到你曾放过我,又曾胜过我大哥,若死在毒下未免太冤。” 段少胤苦笑道:“横竖是死,如何死又有何区别?”他摇了摇头,续道:“你为何要杀我?难道你之前所述,全都是编出来的谎言?” 北条幸子面露难色,别过视线,沉声道:“要怪就怪你挡了我们的路,倘若你不死,下次大哥前来刺杀你失败,他便会被师父处死。” 段少胤点头道:“原来如此,你是为了亲人不守信诺,那我倒是欣慰许多。” 北条幸子讶然道:“你不恨我吗?” 段少胤微笑道:“换作是我处在你的立场,我也会这么做。可惜你仍就失算了,因为你根本杀不了我。”话犹未了,他身子斜移,腰间紫霄剑倏地脱鞘而出,转瞬之间,攻守互换,锐利的剑尖抵住她白皙无瑕的玉颈,再差半寸,便会划肤破体,鲜血横流。 北条幸子大感震惊,眼中闪过诧异之色,哑然失声道:“怎么可能,你怎么还能动!” 段少胤从容道:“你可曾听说江湖上有种内功叫龟息功?此功法可让人闭息屏气,若练至炉火纯青,甚至能停止心跳,讹人死讯,也不会令人发觉。” 北条幸子怔了半晌,仍是不解道:“你为何知道我要害你?” 段少胤凝视她半晌,气定神闲道:“我上次之所以放你走,那是因为你没有敌意,但今日你浑身散发杀气,教人想不警戒也难。” 北条幸子叹道:“想不到我还是失败了,我也认栽了。你要杀要剐随便吧,反正待我大哥前来刺杀你之后,我便能与他在地下相见。” 段少胤忽地将剑移开,笑道:“谁说我要杀你了?” 北条幸子瞥了他一眼,狐疑道:“难道你还要放了我?我可先说,你别打什么鬼主意,就算你想跟踪我回去,我也不会让你得逞。” 段少胤悠悠道:“我只是想谈谈你的交易,难道也不作数了?” 北条幸子眼珠子一转,一头雾水道:“事到如今,你难道还肯信任我?” 段少胤沉吟半晌,开口道:“我对你们的刀法十分感兴趣,倘若你给我真正的卷轴,我便可以答应让你大哥不死。” 北条幸子长叹一声道:“他杀不了你,回去也是死。” 段少胤双目如电,沉默了许久,才一字字缓缓道:“我有办法。” 北条幸子瞧他态度坚决,似是毫不迟疑,不禁好奇心大起,问道:“你真有方法吗?”她微一沉吟,想了想之后,又似是无奈道:“唉,就算你真有方法,只怕我也无法答应你此事。一来这卷轴并不在我身上,二来我不能因私欲出卖本派。” 段少胤收起紫霄剑,若无其事道:“既是如此,不若你在我面前演练招式,这样你便可当作是与我交手之时,被我偷瞧去了几招,而非有意要泄漏出来。” 北条幸子大感讶异,虽觉他的话仍有些不妥,但仔细一想,就算给他稍微看了几眼,也不至于被他全部学走。况且,她本身刀法比起她的轻功相较之下逊色许多,就算完整将刀法展示出来,对方也难看出其中奥妙。 踌躇了片刻后,北条幸子美目一抬,下定决定地道:“好,那就一言为定。”事不宜迟,打铁还须趁热,她退开寸许,提刀开始自行演练起来。她的身法很轻盈,姿态优美,刀法干净利落,无可挑剔,可惜内力稍嫌不足,挥出去有华无实。 第164章 池中交易3 北条幸子将所学部分刀法展现出来,待到她香汗淋漓,气喘吁吁,这才将刀重新收回,转过身来看向段少胤,似是等待他的回应。 段少胤瞧了她半晌,微微一笑道:“东瀛刀法名不虚传,真令我大开眼界。” 北条幸子没兴趣听这恭维之词,她双目一凝,直截了当道:“我已履行了我们的约定,你也该兑现诺言了,你要如何救我大哥?” 段少胤摸了摸鼻子,故作讶然道:“我几时说要救他了?” 北条幸子当场一怔,脸色立变,本来美丽的秀眸露出寒芒,怒道:“你竟敢骗我!” 段少胤洒然一笑道:“彼此彼此,你不也骗过我?” 北条幸子咬牙切齿,忿忿道:“好,我算是记住你了。纵使今生我杀不死你,我作鬼也不会放过你的。”语毕,她正打算自刎之时,段少胤抢先出手,扔出捏在手中的一颗石子将她的利刀拍落。 段少胤耸了耸胳膊,露出苦笑道:“我方才是说笑的,你切勿寻死。” 北条幸子半信半疑地道:“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段少胤挠了挠鼻子,淡然一笑道:“这里天冷,你又流得满身汗,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处温泉还不错,不若我们先移去那里。” 北条幸子咬了咬嘴唇,耐不住性子道:“不必了,你有话就快说。” 段少胤瞥了她一眼,笑道:“你若不去,那我便不说。”旋即,她不顾北条幸子的叫喊,径自转身离去。北条幸子明知他在吊人胃口,却又拿他没辙,只得紧跟在他身后。 过不多时,两人来到一处温泉。北条幸子游目四顾,倏地停下脚步,语气有些不悦道:“温泉已经到了,现在你总可以说了吧?” 段少胤气定神闲道:“既来到温泉,那又怎能不下去一趟呢?”话声方歇,他已褪下衣衫,露出大块结实的胸肌,全身赤裸游入池中。 北条幸子目露讶色,别过俏脸,眉头大皱,既赧又怒地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段少胤露出微笑道:“你若要与我交易,那便要坦诚相见,否则彼此各怀鬼胎,又怎能把条件谈妥呢?给你两个选择,要不下来,要不离开。” 北条幸子呆然半晌,不知所措,自从遇见段少胤之后,她完全掌握不住他一举一动,任何看似唐突的行径,在段少胤身上都会发生,令她大吃不消。她脸色一沉,本想就此离去,但一想到交易尚未谈拢,不得已只能硬着头皮下水。她褪下黑色劲装,洁白无瑕的身子,一览无遗展现出来。 北条幸子蓦地遁入水中,本想藉此掩蔽身子,孰料温泉仅至她的纤腰处,她无奈之下只能双手捂胸,既急又气道:“我先警告你,你若有非分之想,我定不会轻饶你。” 段少胤洒然一笑道:“我若真想对你不轨,你又能怎样?” 北条幸子大骇道:“你、你说什么?” 段少胤瞧她语气颤抖不定,面色瞬间苍白,苦笑一声,补话道:“你放心好了,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对你怎样,我这么做也是逼不得已,还望姑娘见谅。” 北条幸子冷然道:“瞧你说得心不甘情不愿,彷佛是我逼你这样做的。” 段少胤双手一举,拊掌大笑道:“不错,确实是如此。”他顿了顿,续道:“我知道你们忍者身上服饰,多半藏有机关暗器,所以我只能想办法让你宽衣解带,避免你另有所图。这样说好了,你扪心自问,难道你方才没有想以此逃跑吗?” 北条幸子抿起薄唇,似是被他说中了一样,不敢正眼瞧他,连忙岔开话题道:“好了,我人也来这里了,你究竟想怎样快些说出来!” 段少胤耸肩一笑道:“我当然可以答应你,也能放你大哥一条生路,但你要如何报答?” 北条幸子不解道:“我不是将演练招式让你瞧了?” 段少胤不以为然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故意使错好几招吗?单凭这点,你的诚意俨然并不充分不,我直说了吧,我要知道你们与绝刀崖之间来往的细节。” 北条幸子冷哼一声道:“你与其在这坐地起价,不如先说说要如何救我大哥。你光手下留情放走他没有用,因为他失手多次的话,依然会被师父处死。” 段少胤沉吟半晌,问道:“你师父比你们厉害吗?” 北条幸子白了他一眼,肯定道:“我师父比我们厉害许多,你未必是他对手。” 段少胤大笑道:“那这样正好。”北条幸子闻言一惊,正在纳闷之际,段少胤续道:“此事尚须你协助,你必须用激将法让他以为我瞧不起他,从而迫他亲自出马。” 北条幸子不解道:“你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段少胤淡然一笑道:“此事十分简单,也合乎常理,倘若他与我正面交锋败下阵来,那他根本也没脸再让你大哥前来刺杀我。” 北条幸子面色一沉道:“你难道不怕死吗?我可不是在开玩笑,我师父非常可怕,他杀了很多自以为能胜过他的中原高手。” 段少胤夷然无惧,双目灼灼,欣然道:“那我更该与他一见,而且避无可避。” 北条幸子问道:“你真不后悔?” 段少胤露出自信神情,笑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北条幸子凝视他片晌,嫣然一笑道:“你虽说得正经,但君子一词似乎与你不搭,莫非中原的君子均会强迫未女子陪浴?” 段少胤笑道:“东瀛之人惯于恩将仇报,我也是初闻。” 北条幸子听他翻旧帐,咬起薄唇,正打算反唇相讥之际,忽然想到什么,说道:“对了,你应该拿剑在我身上划上几道伤痕,这样我师父才会相信。” 段少胤大皱眉头,摇头苦笑道:“要在你这美人身上划出伤口,我于心不忍。”不等北条幸子答话,他蓦地抄起她的纤腰,凑到她圆润的耳珠旁,轻声道:“我知道有一种烙印,不会留下永久性疤痕,但会令男人恨得牙痒痒。” 第165章 池中交易4 说完,他轻咬了北条幸子的玉颈,慢慢移下,滑过锁骨,最后到了香肩,均被他留下红色咬痕。 北条幸子被他弄得舒麻,既羞又赧,不知该如何应对他。段少胤猛然抬头,吻上她的唇,旋即分开寸许。北条幸子面色潮红,羞怯道:“你太霸道了。” 段少胤轻拍她的粉 臀一记,退后几步,笑道:“趁着天色未亮,你赶快回去吧,不过记得装成狼狈不堪的模样。” 北条幸子刚被他挑起春意,突然又被他拒于门外,登时一脸错愕。她默然片晌,低下连耳根子都红透的俏脸,快步上岸,穿回衣服后匆匆离去。 段少胤返回客栈,本以为上官仙早已入睡,钻入被窝的时候,上官仙睁开眼道:“你身上有其他女人的味道,你不是去鬼混了吧?” 段少胤暗自惊呼一声,老脸一红,尴尬道:“你怎么还没睡?” 上官仙白了他一眼,淡然道:“一个人钻进你的被子里,就算真睡着了也会醒,你当我是这么没警觉心的女人吗?” 段少胤握住她的腰,笑道:“听你这么一说,那我就放心多了。” 上官仙轻捏他作怪的恶手,嗔道:“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你尚未说你去哪了。”段少胤不想瞒她,无奈之下只好全招了。上官仙闻言一懔,皱眉道:“你怎么这么冲动,这些东瀛忍者所学之术以伏击暗杀为主,你要是一个不小心,那是如履薄冰。” 段少胤讶然道:“你不怪我与她纠缠吗?” 上官仙仰起俏脸,闻言叹道:“我就算怪责了,你又肯听吗?”正当段少胤心中一惊,想要道歉之际,上官仙伸出纤手抵住他的唇,娇笑道:“我跟你说笑而已,你不必搁在心上。其实你有过几个女人,我根本不在意,我只希望你心中有我便足够了。” 段少胤不禁皱眉道:“你当真不在意?” 上官仙偎在他怀中,戚然道:“若说完全不在意,那也未必,只是我身子羸弱,你又是正值年轻气盛,我总不能这般自私。况且我无法生孕,也不希望你为此绝后。” 段少胤听她这么一说,更是歉疚不安,心想一定是自己给她的安全感不够,才让她这般胡思乱想,担忧自己会弃她而去。段少胤轻抚她的脸蛋,吻了她一口道:“你放心好了,无论我有过多少女人,我心中永远有你的位置。” 上官仙噗哧一笑道:“女人最爱吃醋的,哪怕只是谎言,你应该回答只欢喜我一人。”女人也有占有欲,当然希望另一半只爱她一人,可是即便是她爹上官少阳这种名声显赫之人,也难免有风流史,她自是不会把段少胤当成痴情人,永远只看着她一人。 段少胤不知上官仙这是肺腑之言,还是以退为进,欲擒故纵,总之他是认栽了。他心中燃起一股情热之火,暗自发誓要保护好她,绝不让她受到半点委屈。 上官仙瞧他双目灼灼,漆黑的眸子中透出强大坚决之心,一时看得入迷,红晕染颊。段少胤望着她微微一笑,侧身一趴,轻压在她动人的娇躯上,两人不发一语,抛开束缚,极尽享受欢愉之事。 拂晓之前,段少胤起了个大早。上官仙慵懒地卧在他身旁,美眸半闭,姣好曲线在他双目之下一览无遗。段少胤抚摸她的粉背,上官仙瞬间被惊醒了,她看到段少胤那双深邃的眸子正深情地凝视自己,霞生双颊,少女娇羞之态,横溢无遗。她露出赧然之色,娇嗔道:“你一大早就这般胡来,不知何谓检点吗?” 段少胤微一俯身,凑在她耳旁笑道:“美人在旁,纵使和尚在此,只怕也要破戒。”刚讲出和尚二字,段少胤忽然想起段玉瑾,暗忖道不知道他现在如何了。 上官仙瞧他顿语,不禁问道:“你在想什么?” 段少胤不想让她担心查案一事,含笑不语,随口敷衍道:“我想出去晃晃。” 上官仙脸色一霁,挖苦道:“莫非你在想其他女人?” 段少胤哪知她会想到那边去,不禁露出苦笑,吻了她一口后道:“别多心了。”他看着上官仙娇媚的身姿,强忍情欲的波动,蓦地起身而立。 离开客栈之后,段少胤仰头一望,天色仍有些昏暗,白雪缓缓飘下,如同布绢丝绸。他想起跟北条幸子有约,心中有些担忧,不知她师父究竟有多厉害。段少胤虽自认武功不弱,但人外有人这道理他还是懂的,更何况对方是东瀛人,他丝毫不知对方的招数,光在这一点便已屈居下风。 段少胤环目一扫,四下无人,忽地心血来潮,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大展轻功,在几处树梢之间梭巡不定,宛若水中蛟龙灵活迅捷。 片晌之后,他不经意地来到了昨晚温泉附近,顿下脚步,心想反正既然都来了,那也就洗个晨澡也不错。正当他打算趋前之际,不远处瞥见一道人影,他连忙躲入岩石旁。段少胤定睛一瞧,伫立在那里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昨晚与他暂别的北条幸子。 北条幸子一脸愁容,眼神透出哀伤,段少胤本以为她是担心今日之事,原也没多想,正打算上前搭话之时,北条幸子倏地一动,双眉一皱,似是想起什么事,冷不防地站起身,往后方轻盈一跃,掠空数丈。 段少胤知道她一定没发觉他,但就不为何突然此举,不禁好奇心大起,连忙追上去。北条幸子本就看似心事重重,再加上段少胤轻功卓绝,她完全没察觉自己已被他跟踪,一股脑儿地往前奔去。 良久之后,她疾奔数里,终于来到一处小木屋前方。段少胤眼珠子一转,只见 屋顶上方盘坐着一名白发苍苍的老人。老人披头散发,一张瘦削的脸庞上布满皱纹,眼神似是鹰隼,锐利且深沉,给人一种饱经风霜,江湖历练之感。 段少胤心念一闪,暗自揣忖此人应是北条幸子的师父。 第166章 高手过招1 果不其然,北条幸子掠上去,单膝跪地,双手抱拳,恭敬作揖道:“禀告师父,弟子方才再去检查了他所住的客栈,确认没有其他的援兵,徒儿今晚便按照计划去找他,将他诱骗至此,先以机关将其围困,再由师父亲自手刃这厮。” 虽然北条幸子说话时轻声细语,但她并不知道段少胤懂得唇语,所以她说的这些话全都被他听了进去。 段少胤闻言一怔,立时手足冰冷,心跳加速。他虽对北条幸子抱持怀疑,但万万没想到对方不念恩情果断把他出卖了,甚至设下陷阱要他死。段少胤想起昨晚在温泉的香吻,顿时胃部感到一阵恶心,他摇了摇头,不禁叹道难怪人家常说最毒妇人心,今日果真领教了。 听完北条幸子的话,那名老人抬起头来,一双冰冷的眸子盯着她,毫无抑扬顿挫地道:“你不会舍不得他吗?” 北条幸子面色一沉道:“师父说笑了,对方只是中原男子,成大事者怎能谈儿女之情,何来不舍得之说?” 老人冷笑一声道:“好个小ㄚ头,想不到你现在学会说谎了,还自以为想骗我,你分明对他动了情对吧?” 北条幸子心中大讶,猛地摇头道:“师父明鉴,弟子只是逢场作戏。” 老人双肩一晃,沉声道:“还敢在我面前胡说八道,你若没有对他动情,又怎会让他轻易跟来这边却丝毫没察觉他。”话音方歇,老人倏地起身,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着段少胤躲藏之处掷出数枚飞镖。 段少胤惊诧之余,身子斜飞,飞镖落空,刺入身后树干,精准至极。段少胤双目如电,望向老人,笑道:“阁下好身手,但未免残忍,竟连给人说话的余地也不留。” 老人俯视下方,稍作打量后道:“哼,确实有两把刷子,这也难怪他们斗不过你。老夫已经很久没见到这般高手了,今次赴中原,真是大开眼界了。” 北条幸子完全搞不清楚现在情况,她看了看段少胤,又瞧了瞧她师父,面色惶恐道:“弟子该死,弟子真不知道何时被跟踪了。” 老人挥了挥手,似是不耐烦地道:“你先退下吧,这笔帐迟些再与你算。反正今日横竖都要解决这事,既然他想不开提早送死,那我也就成全他。” 段少胤昂首阔立,笑了笑道:“我们之间无冤无仇,你又为何要杀我?” 老人瞪了他一眼道:“死人不必知道太多。” 段少胤耸了耸胳膊,从容不迫地道:“正因为是将死之人,所以才希望解开心中疑惑,省得死得不明不白,去到黄泉之处,连阎王问话都答不清了。” 老人虽然个子不高,但气势慑人,他沉下面色,一字字缓缓道:“我们忍者杀人,既不过问对方身分,也不会告知自己身分。不过,我瞧你身手不凡,年少有为,又曾胜过我两徒弟,我便破例告诉你我的名字好了,我叫武田真。 段少胤皱眉道:“武田老前辈,不知为何要杀我?”武田真似是不想回答此题,与他双目对视一眼之后,倏忽间,身子一晃,朝他迎面而来。 想不到这武田真真如北条性子所述一样,轻功骇人,宛若一只燕子般飞翔而下,待到段少胤察觉之际,武田真竟已近在尺尺。 段少胤也是见过世面之人,他不动声色,身子掠出,利落地腾空旋身。北条幸子完全没看清两人动作,只觉两道闪电相交,再定过神来,他们已交换了位置。 不光是北条幸子,就连段少胤也暗自心惊,他总算明白北条幸子并非虚张声势,因为武田真确实厉害,换作其他人与其一战,只怕现在早已人头落地。北条幸子在一旁看着段少胤,嗫嚅道:“你为何会跟来这里。” 段少胤目不斜视地道:“我已与你已无瓜葛,若你心中有愧,别再说话使我分心。” 北条幸子惊道:“你难道真想斗下去?” 段少胤长吁了一口气,无奈道:“这话未免有些可笑了,我肯收手,难道你师父肯吗?”不等北条幸子回话,段少胤再次回身,往下俯冲而去。 只见武田真屏气凝神,随之而上,两人互展轻功,在方圆不到三十尺之处来回穿梭,彼此身法之快,教人难以看清全盘情势。 他们尚未取出兵刃,因为他们都在等待一个时机,一个最好的时机。要知高手过招,绝非你来我往这般简单,第一招往往就是胜机,谁能抢下,对谁便有利。 武田真轻功虽不低他,但段少胤年纪气盛,体力充沛,又因缘际会习得空隐寺的上乘内功纯阳诀,内力可谓源源不绝,取之不尽,耗之不竭。 武田真不敢贸然赌命,只能迂回佯攻,蓄势待发。段少胤知道武田真体力不如他,但这里毕竟是他的地盘,谁知有没有其他埋伏,故他也不敢大意轻敌,只得一同消耗彼此的精力。 片晌之后,迟迟不见对方援兵,段少胤这才开始起了疑心,怀疑武田真并未设伏。武田真似是被他看破,眉头大皱,出招更是谨慎小心。 再比拼数十回合,武田真终于挨不住了,他知道再这样下去,定会让段少胤取下胜机,于是他把心一横,深吸了一口气,倏地拔出身后银刀,奋力往他一劈。 段少胤见状大喜,知道他沉不住气了,先是展开身法闪开,旋即掠后数尺。武田真本以为他会上当迎击,岂知段少胤看似年轻,实则沉稳内敛,宛如一只老狐狸,算准像他这样的高手出手第一招多半是佯攻,所以没有硬挡。 武田真大感不妥,他先前也杀了不少中原高手,这些人多半自负绝世武功,所以出招凶狠且凌厉,丝毫不留活路,反而露出破绽,让他趁机反攻。 武田真先是竖刀一劈,再抢快三步,横劈七刀,刀风啸啸,光闻风声便令人胆战心机,无奈段少胤老练至极,左闪右躲,待到武田真提了七成力,他才拔剑反击。 第167章 高手过招2 段少胤宝剑出鞘,快剑疾风,变化精微,武田真不敢轻敌,两人刀光剑影,越打越激烈,呼吸越发急促。 武田真虽为忍者,但也对自身刀法有所骄傲,他本不想取巧,可惜段少胤固若金汤,他完全找不着弱点,迫于无奈之下,他取出烟雾筒掷了过去。 转瞬间之间烟雾乍现,段少胤被一团团浓雾遮蔽视线,他执剑以待,摆出架势。就在他找寻武田真身影之际,疾刀劈来,身上紫色长袍,被划开片片碎裂。武田真低喝一声,锐利的尖刀直砍而来,段少胤闪避不及,挨上了一刀。 正当武田真以为得手,欢喜之余,岂料刀子竟发出咚地一声,彷佛撞到什么沉重硬物被迫弹开寸许。他双目一瞠,大感奇怪,退开数步,冷笑道:“看来你准备倒很周全,居然还穿了金蚕甲,难怪一点也不怕我。” 段少胤挥剑一斩,劈去六成迷雾,脱身而出,掠到后方哈哈一笑道:“你可以用烟雾,我为何不能穿金蚕甲?” 其实段少胤根本没穿什么金蚕甲,他之所以能挡下此刀,纯粹是因为他学过金钟罩。一般金钟罩不可能挡住这刀,但他搭配纯阳诀上乘内功,内外兼俱,才能以肉身扛住此击。话虽如此,这招并非天下无敌,因为两招相乘之下很耗内力,绝不能乱用。 段少胤故意将计就计,说他穿上金蚕甲,一方面是混淆对方,一方面是想让对方以为他是靠穿甲挡住,所以会选择攻击手足之处,这样一来,他也能预知对方出手目标。 武田真虽有些气愤,但兵不厌诈,所以她只是咋舌一声,便再次攻来。武田真展开狠辣的刀势,段少胤左肩斜闪,右手凭空划了几个剑圈,武田真急退三步,段少胤抢攻七步。武田真眼见对方来势汹汹,双足一踏,竟向下一钻,遁入地下。 段少胤没看过这种招数,惊诧之下,连忙向上一跃。可惜为时已晚,武田真窜出地面,一刀斜挑而来,段少胤转身一刺,勉强架住这刀,却被力劲震退到后方。 段少胤深吸一口气,收敛心神,施展仙霄剑法,朝武田真直袭而来。武田真夷然无惧,他使出杀刀诀,身形一闪一晃,疾奔而来,陡然间,两人剑刃相交,停滞在屋檐上。 双方催促内力,将劲力灌入利刃,势要压过对方。武田真脖子上青筋暴出,用余光瞥向一旁的北条幸子,吃力道:“你还待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趁机杀了他。” 北条幸子为之愕然,垂首抿唇,看似十分挣扎。片晌之后,她把心一横,取出短刀一鼓作气地往段少胤冲来。段少胤左手一探,使出金钟罩挡住她的短刀。北条幸子讶然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不光是她,就连武田真也大惊失色,顿时之间恍然大悟,明白段少胤方才不是因金蚕甲而挡下他的刀。 武田真即冷汗涔涔,寒毛直竖,惊觉此人非同小可,断不可留其命,以免种下祸根。他面色一沉声,转头瞪向北条幸子,大喝道:“去把其他人找来,绝不能让他活着。” 北条幸子闻言一惊,本来师父有命,她不敢不从,可是想起段少胤曾放走她多次,并未伤害她半根毛发,不禁心生愧疚,顿时举步维艰。 就在北条幸子踌躇不定之际,一道洪亮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旋即一道人影飞掠而下,不偏不倚落在屋顶上。北条幸子抬头一瞧,此人正是段玉瑾,他站在武田真的正后方,淡然一笑道:“用不着找其他人了,他们都被我大卸八块,动弹不得。” 北条幸子闻此噩耗,既生气又悲伤,她双膝跪地,痛哭失声了起来。武田真大讶道:“胡说八道,你究竟是何人?” 段玉瑾抽出腰间宝刀,随手一挥,气劲横生,树倒屋破。他转过头来,露出招牌式笑容道:“做人莫要以管窥天,否则只是井底之蛙。” 武田真皱起眉头,长声一叹道:“唉,想不到中原竟是人才济济,若要说我输在何处,那便是太小瞧这里了。自古有云,轻敌乃大忌,想不到我还在栽在这里。”他抬头看向段少胤,沉声道:“死期既来,那我也只好接受了。” 段少胤气定神闲道:“有幸能见到东瀛的绝妙刀术,我备感荣幸。”两人微一点头,拉开一小段距离。 武田真双手握刀,屏气凝神,倏忽间,他凌空飞起,蓦地朝段少胤直砍而来。段少胤握紧手中紫霄剑,低喝一声,施展出凌霄九剑,九道气劲油然而生,从剑尖发起,直扑武田真。剑劲原本分成九股,但在碰触到武田真之前,竟又汇合成一道剑气。 猝不及防之下,武田真被打中腹部,整个人瞬间弹飞数丈。北条幸子本沉浸在哀伤之中,瞥见武田真忽地倒地不起,顿时怒火中烧,顾一切冲上前去要报仇雪恨。段玉瑾见状,飞快地掠至她的身旁,双手一探,霎时间掉夺去她的兵刃。 北条幸子当场跪伏在地上,双目赤红,泪眼婆娑,忿忿道:“你们杀了我师父和大哥,我今生已是报不了仇,你一刀杀了我吧,让我在地下与他们相聚。” 段玉瑾笑道:“我若真杀了你,你非但不会与他们团聚,他们还会十分伤心,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死。”他顺手一指,原来武田真虽重伤倒地不起,但仍有些许气息。 北条幸子心念一闪,忙问道:“我大哥呢?” 段玉瑾洒然一笑道:“我只说将他们大卸八块,又没说是砍在什么地方。你放心好了,我只是在和你的师兄弟对打之中,将他们衣衫大卸八块,他们均活得好好,未死半个人。” 北条幸子既惊又疑道:“此、此话当真?” 段玉瑾微笑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你若不信可去一瞧。只是,你们擅自伏击我的朋友,就算我不过问,他也未必不追究。” 第168章 名剑山庄1 北条幸子被他这样一提,忽地想起正事,她瞥向段少胤,幽幽一叹道:“事到如今,若你恨我背叛你,我无话可说,但请放过我的师父和大哥,我任凭你处置。” 段少胤冷冷道:“你走吧,别再让我见到你。”他举剑指向武田真,对着北条幸子道:“你帮我转告他,我这次放过他,倘若他仍不死心,那就别怪我无情了。” 北条幸子本该开心,但听闻段少胤冷漠的语气,宛若一根冰刺 插入她胸口,令她感到有些窒息难受。良久,北条幸子搀扶着武田真,姗姗离去,临走之前,她似有若无看向段少胤,又重叹了一口气。 待到他们远去,段玉瑾摇头苦笑道:“这姑娘看来对你有些意思。” 段少胤白了他一眼,冷然道:“当然有意思,她恨不得杀了我,你没瞧见方才景象吗?”他收起剑来,话锋一转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段玉瑾悠悠道:“我奉方丈他老人家之命,前来调查那八僧的血案。因为你曾与方丈提过东瀛之人,所以我循线追来,想不到又遇到了你。” 段少胤不禁皱眉道:“那你这样放走他们,你要如何交代?” 段玉瑾轻吁了口气,徐徐道:“他们所使招式以伏击为主,多用暗器辅助,这跟那八名僧人的伤口明显迥异,不太一致。不过,那些人虽非他们所杀,但也许他们是关键的线索,所以接下来我要继续追着他们,恐怕没办法与你喝酒了。” 段少胤耸肩道:“要喝酒往后还有时间,何必急于一时,你还是先办正事吧!”两人互视了一眼,彼此微微一笑,旋即段玉瑾不发一语,往后掠空数丈,拂袖离去。 大雪纷飞,段少胤颓然返回客栈,上官仙瞧他魂不守舍,长吁短叹,一番追问原因之后,露出苦笑道:“你也别往心里搁去了,她毕竟不是中原人,对方又是她的师父和亲人,她背叛你也是人之常情。” 段少胤点头道:“我也明白,只是仍不是滋味。这世道险恶,我离开江湖三年,一切似是没有改变,依然是钩心斗角,争权夺利的地方。” 上官仙伏在他肩上,语气轻细,柔声道:“你现在知道我以前多担心你了。” 便在此时,屋外却传来敲门声,段少胤大感惊讶,立时坐起身来,佯装喝茶模样。待到门被推开之后,邢月萦走了进来,才正要开口,语声忽地停住,她瞥向段少胤,皱眉道:“你怎会在这里?” 段少胤摸了摸鼻子,故作镇定道:“我来商议大会的事。” 邢月萦虽仍感怀疑,但此话也合乎常理,并无不妥,故她没有深究下去。她稍微撇头,望向两人上官仙,正色道:“我们御剑派打算动身了,你们要跟我们一起吗?” 段少胤不解道:“现在外头不是正在下雪?” 邢月萦望向窗外,摇头道:“这大雪只怕一时半会停不住,况且现在正值冬季,难保往后几日都是这样,为了不耽搁行程,我们也只好被迫上路了。” 上官仙神情自若,沉吟半晌,轻叹道:“好吧,既是如此,那便一同启程吧!” 邢月萦眼珠子一转,欣然道:“好,那我在楼下等你们。” 邢月萦走出门外之后,段少胤露出不解之色,望向上官仙问道:“为何不让他们先走,我们迟些再动身也行。” 上官仙淡然一笑道:“身旁有御剑派的人,可以避开不少麻烦事。况且我若出言婉拒,那也有些不合常理,怕给他们起了疑心,怀疑我们的关系。” 段少胤搂着她的腰,笑了笑道:“难得能两人独处,可惜又破灭了。” 上官仙瞟了他一眼,噘起了小嘴,轻叹道:“你要真觉得这事惋惜,那你当初就不该离开我三年之久。”她默然半晌,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续道:“唉,这事不提了,我也知道你是身不由己,并非有意为之。” 段少胤微微一笑,吻了她脸蛋一口道:“早点收拾行囊吧,别让他们等太久。”两人稍作收拾一会,便往楼下前去。御剑派众人早已准备好,瞧见他们,纷纷上马在前方开路。上官仙入了马车之后,段少胤依旧坐在辕座替她驾车,行驶在众人后方。 过了几日,所幸天公作美,大雪并未阻拦他们行程,众人如期抵至名剑山庄。这名剑山庄位于山丘上,一旁是偌大的阔林,一旁是平坦的大草原,只是深冬时分,树林一片光秃秃,树梢上满是亮闪闪的银粉,地上也是一层厚雪,完全看不出原先绿意盎然的草皮。 宋仲嵩领在前方,正打算去找名剑山庄的下人代为通传,没想到众人来到大门之时,各大门派的人已聚集于此,他们彼此口耳交谈,时不时皱眉,时不时抱怨,气氛颇为凝重。宋仲嵩迟疑不定之际,白鹤派的掌门丘峻忽地发现了他,赶忙走上前道:“宋大侠,你们御剑派也接到英雄帖了吗?” 宋仲嵩一脸纳闷道:“这不是天剑盟发出的英雄帖吗,为何丘掌门这么问?” 丘峻瞧他半晌,叹了口气道:“原来你也不知情。” 宋仲嵩皱眉道:“究竟怎么了?” 丘峻摸了摸胡子,解释道:“放眼望去,来到名剑山庄的人均是接到英雄帖,可是我们彼此询问之下才发现,原来名剑山庄的人并没接到通知,也不知有英雄帖这东西。” 宋仲嵩怔了怔,大奇道:“可是这英雄帖明明要我们来此会合,莫非是地点写错了?但这么重要的事,天剑盟又怎会这般疏忽呢?” 丘峻摇了摇头道:“这事我们也不清楚,但眼下更迫切的问题,应是去留一事。因为各门均遣人过来,名剑山庄还在评估是否能容下这么多人。我们已等了一会儿,至今尚未看到他们讨论出结果,真是急死人了。” 宋仲嵩仰头望天,尴尬道:“这大雪纷飞时节,老待在外面受寒也不是办法,要不我们先下山去,看看客栈还有没有位置。” 第169章 名剑山庄2 丘峻尚未答话,大门忽地被人推开,一名男子率领几名下人走了过来。宋仲嵩一眼望去,立即认出此人是名剑山庄的总管郝少方,他衣冠楚楚,一身华服,走上前作揖道:“回报诸位英雄豪杰,我家主人已答允让诸位入内,但有一个条件,那便是每个门派只限十人。” 苍海观的掌门余辛全闻言大惊,双目一瞪,语气不悦道:“大伙人千里迢迢来此,外头风雪又这么大,难道名剑山庄待客之道如此不近人情?” 郝少方眉头轻蹙,轻叹了口气道:“余观主言重了,但放眼瞧去,这里至少百余人,倘若事前通知倒也无妨,可是诸位这般临时登门造访,我们一时之间也难以准备好。” 余辛全低喝道:“打地铺也行,只要让我们有地方睡便可。” 郝少方猛地摇了摇头,无奈道:“余观主,这可万万不得,倘若日后传了出去,那才真是令人贻笑大方,看不起我们名剑山庄。”他沉吟半晌,续道:“不若这样,山下还有几间客栈,我会派人去疏通一下,还请各门派拣人下山,剩余十人便可移驾别院。” 余辛全怒现于色,还打算其辩论之时,一旁七璇派的掌门弘华师太忽地道:“余观主,你不必再说了,郝总管也不过是听命行事,你又何必处处为难他。况且他没有说错,我们此番未经通知便前来,又怎能怪他人待客不周?” 余辛全被她一指责,顿时脸红脖子粗,忿忿道:“弘华师太,莫非你要我看着我底下弟子在这漫天大雪之中冻死吗?” 弘华师太瞥了他一眼,悠悠道:“丘观主未免言重了,这儿离山下不过几十里,贵派弟子只须小施轻功,约莫半炷香左右便可抵达,又何来冻死受寒之说?” 余辛全登时一怔,当场哑然无言。弘华师太为出家人,但在武林之中威望甚高,身分地位宛若空隐寺的圆空大师一般超然。其他们派纷纷点头,一致同意弘华师太所说的话。余辛全眼见多数人赞同,知道再强争下去徒增难看,只能冷哼一声,不情愿地退去。 郝少方瞧他们终于下了定论,双手一摆,上前恭敬道:“那就请各门派前来递交名单,我会指派下人带你们去各自的别院歇息。” 众人听他这么一说,开始交头接耳,似是忙于决定人员去留。宋仲嵩所带出来的御剑派弟子约莫三十余人,迫于无奈之下,他也开始分配了起来。过了良久,他决定好留下人选,其中便有严穆和邢月萦他们两人。 段少胤和上官仙代表侠客山庄,仅有两人出席,故无须担心人数。段少胤笑了笑道:“我们只有两人,还请带路。” 郝少方问道:“敢问两位所属何派?” 上官仙将面纱取下,气定神闲道:“侠客山庄。” 郝少方双目一凝,干咳一声,沉声道:“原来是侠客山庄的上官姑娘,我一时未认出,还请上官姑娘见谅。”他抬起头来,看向一旁问道:“那这位少侠是?” 上官仙微一欠身,平淡道:“他是家父的旧识,此次也是代侠客山庄而来,还请你将我们两间房间分配在隔壁,也好有个照应。” 郝少方怔了半晌,皱眉道:“上官姑娘此次前来,身旁未带半个ㄚ环吗?” 上官仙望了她一眼,反问道:“有什么问题吗?”郝少方虽觉奇怪,但也没立场过问,于是他点了点头道:“明白了,我这就派人带你们去别院。” 他向后方使过眼色,一名美婢腰肢款摆,走上前来,毕恭毕敬地道:“叫我幸儿就好了,两位待住在名剑山庄的这段期间,便是由幸儿负责侍奉两位。” 段少胤定睛一瞧,此女生看上去约莫二八年华,身材丰满,眼神秀丽明亮,虽称不上什么绝世美人,但也是秀色可餐,足以让男人多瞧她几眼了。上官仙朝段少胤横了一眼,虽未发一语,但双目冷冽如冰,刺得他立时回过神来,有些尴尬地低下头去,避开慑人视线。 两人被幸儿引入大门,走了好一会儿,来到一处幽静别院。名剑山庄占地宽广,放眼望去的数个山头,均属于名剑山庄的地。他们所居的客房,不像客栈单纯隔间的简陋,而是以廊院式院落为基准,院子中轴线为主体建筑,周围俱是回廊。本来这里可容纳至少十人,但因段少胤和上官仙仅来两人,所以显得较为空荡冷清。 幸儿将两人行囊安置好后,正打算告退,却被段少胤抢先截口道:“最近天气寒冷,我想多拿些柴薪,不知幸儿姑娘可否带我去柴房一趟?” 幸儿微一施礼道:“这是幸儿该做的事,段公子不该纡尊降贵前去柴房。” 段少胤露出微笑道:“其实是这样的,我想要四处走走,顺便看看四周景色,劳烦幸儿姑娘能替我带路了。”幸儿被他大手握住,惊讶之下缩起玉手,赧然道:“幸儿明白了。” 段少胤笑了笑道:“那有劳幸儿姑娘了。” 幸儿拗不过他坚决的态度,无奈之下只得点了点头带他去柴房。两人来到柴房门外,幸儿指着堆在柴房外的薪木,颔首道:“段公子想要拿多少?” 段少胤瞧了她半晌,好似在打量什么,幸儿被他灼灼双目盯着羞窘,不自觉地低下头来,就差点没将下颔整个埋入她高耸的胸脯里。段少胤露出微笑,忽地道:“我未自报姓名,你怎知道我姓凌?” 幸儿当场一怔,面色尴尬道:“刚才各门派待在门外,我恰巧听见。” 段少胤摇了摇头,淡然道:“方才外面少说几百人,你怎会听得这么仔细,这未免不合理,你说是吧?” 幸儿双肩一颤,惊诧道:“若段公子没事的话,幸儿就先告退了。” 段少胤双手还臂道:“事到如今你还想隐瞒吗?我方才抓你手的时候已确认过了,你就是北条姑娘对吧?其实之前我一直忘记告诉你,我的鼻子可灵了,你身上用来易容的胭脂味,那可是瞒不住我的。” 第170章 名剑山庄3 幸儿倒抽一口凉气,秀眸正视他片晌后,长叹了一口气,无奈道:“唉,想不到竟被你轻易看穿了,看来我太小看你了。”言罢,她将脸上的妆容抹去大半,露出她原本姣好的玉容。 段少胤正色道:“你是奉你师父之命跟踪我?” 北条幸子点头道:“不错,因为你十分危险,他要我时时刻刻盯着你。不过你放心好了,师父并未下令取你性命,他只是想查出你的底细罢了。” 段少胤不以为忤道:“他派你来查我的底细,而你却当着我的面毫不避讳地说出来,这未免也太可疑了吧?” 北条幸子,撇了撇嘴,幽幽道:“信不信随你吧,反正我知道我瞒不过你,你也会想方设法找出真相,我已经怕了你,不打算再与你为敌了。” 段少胤沉声道:“别说是你,我才真怕了你,谁让你多次背叛我。” 北条幸子脸上一僵,既歉疚又无奈地道:“我也是不得已的。算了,你真要这么看我就随你好了,反正事到如今,我知道我说什么也没用了。” 段少胤瞧了她一眼,面色一沉道:“既然我知道你在这里,我当然不能坐视不管了,你要不乖乖走人,要不让我把你抓起来交给郝总管。” 北条幸子杏眼圆瞠,抿起了樱唇,跺足不满道:“你为何非得理不饶人。” 北条幸子正想往前走一步,段少胤却后退一步,冷然道:“等等,你别靠我太近,天晓得你身上又有什么机关暗器,你最好与我保持一段距离。” 北条幸子被他这么一说,俏脸气得红通通,似是小孩子赌气一般,双手一深,转眼间便将身上所有衣物褪下,露出她那洁白无瑕的雪肌肌体,宛若丝绸缎子般光滑。 段少胤大惊道:“你在做什么?” 北条幸子抬起美眸,泪珠在眸子中打转,忿忿道:“这样你满意了吗?我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凭空藏起东西来。” 段少胤瞧她一副我见有怜,于心不忍,叹了口气之后,徐徐走上前来用身子护住她,旋即将她轻搂入怀,以免被冷风吹到单薄的身子。北条幸子双手环住他,霎那间,泪水打湿在他的衣襟上。 段少胤不知如何是好,终于忍不住伸出手去,轻抚她凌乱的柔发,叹道:“算我输了,你别哭了,等等路过的人看见你这样衣衫不整,泪眼婆娑,说不定还以为我欺辱你了。” 北条幸子身子绷紧,幽幽道:“所以你只是担心旁人眼光,而非原谅我吗?” 段少胤耸了耸肩,满面无奈道:“此事攸关生死,换作是你也不会轻易相信对方吧?” 北条幸子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垂首道:“我知道你还在怀疑我,就算你说的,如果是我也能不会轻易相信曾背叛过我的人。但我必须发誓,这次我真没打算对你做不利。好吧,看在你救了我这么多次的份上,我便就告诉你一些事。我知道你那朋友在追查一件命案,我也知道死了八个和尚,若我没猜错的话,他们应该是死在武士之手。” 段少胤皱眉道:“你是说你们东瀛的武士?你有何证据,为何这般肯定?” 北条幸子轻抬秀眸,解释道:“说绝刀崖不光与我们合作,还找了一批武士,这些武士跟我们这些忍者不同,他们主要专研杀人刀法,身经百战,你最好小心行事。” 段少胤笑道:“你在担心我?” 北条幸子咬起了嘴唇,不悦道:“莫非你还在怀疑我吗?” 段少胤低下头来,看着她赤裸光滑的身子,若无其事道:“我听闻东瀛女忍者在必要之时,会主动献身来取信敌人,你难道不正是这么做吗?” 北条幸子双颊一红,面色羞窘道:“我才不是这样,我没受过那种训练。” 段少胤轻笑道:“那你要不要试试呢?”话音刚落,他将身子挨紧过去,一把将她抱住,将其牢牢搂在怀里。他想起那日在温泉的触感,忽然觉得浑身热得很。 段少胤凝视着她,即便她曾背叛过自己,但她仍是个女人,一个美得让男人无法不动心的女人。段少胤不理会她象征式的抗议,慢慢吻起她的薄唇,吸吮她的丁香小舌。 北条幸子初尝滋味,既好奇又羞赧地迎合他,享受这偷欢之感。 片晌之后,段少胤移开寸许,北条幸子显是意犹未尽,含羞不解道:“怎么了吗?” 段少胤笑了笑道:“时间不对,地点不对,点到为止便可。”他摸了摸北条幸子的脸蛋,温柔地问道:“你现在住在哪里?” 北条幸子秋波一转,媚笑道:“我被分配侍奉你们两人,所以也住在那里。” 段少胤笑吟吟道:“那就不急于一时了。”他拍了拍北条幸子的粉 臀一记,替她将地上的衣裳拾起来,耸肩道:“这么冷的天气,你还是早点穿起来吧!” 北条幸子接过衣裳,美眸轻眨道:“你原谅我了吗?” 段少胤迟疑了半晌,露出苦笑道:“那得看你之后表现了。” 北条幸子一边穿衣,一边提醒道:“你要小心这里的人,不光是师父派我过来,好像还有其他流派的忍者也混入这里了。除此之外,我方才提到的那群武士之中,上泉真宗也在其中,他是个刀法高手,就连我师父也要敬他三分。” 段少胤皱眉道:“难道他比你师父强?” 北条幸子沉重地点着头道道:“我们专研伏击和暗杀,不擅长正面交锋,昨天我师父与你那样交手,其实一早便落了下风。可上泉真宗不同,你若跟他正面对决,可讨不到便宜。” 段少胤凝视着她,微笑道:“你现在这样侃侃而谈,不停地将情报告诉我,莫非又想让我对你掉以轻心,从而有什么企图吗?” 北条幸子凝视着他,打趣道:“我若不肯从实招来,只怕要被你赶出这里,我能不说吗?” 段少胤哑然失笑道:“你要真这么怕我,那倒也不错。” 第171章 剿刀大会1 段少胤返回别院,一进门便看到上官仙伫立在假山旁,饶有兴趣地欣赏四周,时而低头看向底下结冰的池水,时而仰头瞧向树上银雪。 段少胤故意屏住气息,悄然无声来到他后方,一把将她从后方环抱起来。上官仙被这突如之举先是吓到一怔,发觉是段少胤之后,旋又白了他一眼,模样似嗔还喜,甚是动人。 段少胤将头埋入她的玉颈,阖上双眼,贪婪地嗅吸她的体香。上官仙被他逗得发痒,忍不住娇嗔道:“光天化日之下,你这样乱来,要是让人瞧见怎么办?” 段少胤柔情蜜意地看着她,微笑道:“放心吧,我已经调查过了,此别院幽静僻远,眼下这里除了幸儿姑娘会来以外,其他人不会无端经过。” 上官仙本来沉浸在两人世界,忽闻幸儿两字,她不禁黛眉轻蹙,撇了撇嘴道:“这幸儿姑娘与你是何关系,为何你好似对她很感兴趣,方才还借口与她同行?” 段少胤暗自不妙,差点想搧自己两巴掌,他心想真是哪壶不提提哪壶。他微一抬头,面色颇为尴尬地搔了搔脸,因不想为此欺骗上官仙,他沉吟半晌之后便把事情原委娓娓道出。上官仙闻言一懔,眨了眨美眸,神色之中透出一丝担忧, 段少胤摸了摸她的鬓发,紧紧握着上官仙细腻如玉的双手,正色道:“你尽管放心好了,我会三五不时盯着她,不让她有机可趁。” 上官仙瞥他一眼,咬着嘴唇,嗔怪道:“说不定想作怪的人不是她,而是你呢!你纵容她在这里闲晃,也许就是想来个近水楼台先得月,我说对吧?” 段少胤心中一惊,看了看她,勉强笑了笑,却不知该如何应对。 北条幸子很美,那是一种令许多男人为她动心的美,凑到嘴边的肉不吃,那不是君子便是大傻子。段少胤不是傻子,也不是君子,他没兴趣当一个柳下惠,面对佳人坐怀不乱。 不过他也不笨,他知道北条幸子混入这里定有什么阴谋,所以不敢对她大意。毕竟,她也曾出卖过自己,甚至还想让他人杀了自己,防人之心不可无,女人的甜言蜜语,有时比刀剑更可怕。 上官仙瞧他思索半晌,盈盈转过身来,整个人偎在他怀中,幽幽一叹道:“唉,其实我内心很纠结,天底下没有几个人女人愿意自己情郎与他人相好,但我却知道我不能这么自私。我无法替你生儿育女,若你真倾心于她,你便娶她当小妾我也无妨。” 段少胤摸了摸鼻子,苦笑道:“我或许对其他女人有好感,但绝不会是为了怀孕。”他忽然想起什么,岔开话题道:“对了,今晚我再替你以内力祛除寒毒一次,最近天寒地冷,我很担心你的寒毒复发。” 上官仙双颊一红,赧然道:“醉翁之意不在酒,你净想一些坏事来累人家。”她嘴里虽然这么说,但秀眸中饱含爱意,丝毫没有抗拒。 凌天抬起她下颔,凑在她滑 嫩的脸颊旁,轻声道:“难道你不想吗?”上官仙的玉颈顿时爬上一团红晕,整个人如烙铁般烧了起来,娇羞地垂下首,避开他灼灼炙热的双目。 就在两人爱意绵绵,互诉情愫之时,外头忽闻急促脚步声,两人先是一惊,旋即站起身来分开寸许。上官仙为了不让人看见满面羞红的脸,特意转过身去,背对正门。 两人从大门走进来,其中一人是邢月萦,另一人是丘峻。邢月萦瞧见段少胤,欣然道:“太好了,你果然在这里。” 段少胤笑了笑道:“邢姑娘特意来找我,不知有何要事?” 邢月萦瞧他说话轻浮,语气带有男女挑逗的情意,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大发娇嗔道:“你可真是不要脸,谁特地来找你呀,我只是带丘掌门来罢了。” 一旁的丘峻虽觉两人拌嘴有趣,但他身为一派掌门,自是不能与其嬉闹。他走上前来,悠然笑着道:“在下白鹤派丘峻,敢问上官姑娘是否住在这?” 上官仙听闻有人唤他,转过身来瞟了他一眼,微一欠身道:“上官仙见过丘掌门。”她从容自在的语气,给人一股仙气的飘然感,但谁也想不到就在方才不久之前,她还是个与情郎闹得十分折腾的美丽少女。 丘峻双手一摆,作揖道:“实不相瞒,这次英雄帖虽有人从中造假,但实不碍正事,所以众门派仍一致同意成立剿刀大会,按原定计划商讨此事。丘某这番前来,便是转述这事,还请上官姑娘移驾去大院一趟。” 上官仙面不改色,施礼道:“此等小事劳烦丘掌门,上官仙受宠若惊。” 丘峻瞧她爽快答应,心中大喜,微笑道:“有劳上官姑娘动身了。”言罢,他转过身去。上官仙朝段少胤打了过眼色,段少胤像是明白她的意思,示意般地点了点头。 两人稍作整理,便随同丘峻前去大院,一盏茶不到的工夫,他们来到了院子中央。此刻大院已挤满人潮,段少胤目光一扫,这儿起码百余人,而且连名剑山庄也派人来了。 上官仙眼波四转,仔细打量周围,这大院被人群围成一个大圈,内圈摆放椅子,坐着的是各派的掌门或代表,以此为基准,外圈则站着各门派的弟子。 上官仙转过头来看向段少胤,刻意压低音量道:“内圈位子是出席的代表,你手上握有我爹的天剑令,理应入座。” 段少胤吃了一惊,失声道:“这万万不可,你才是侠客山庄的人,我只是外人。” 上官仙咬着朱唇,不满地道:“我爹若真把你当成外人,又怎会给你令牌,事到如今,你还和我说自己是外人,你想过我的感受吗?” 段少胤没想到她竟兴师问罪,大感尴尬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总之我不能答应你,那位子应该由你去坐。” 上官仙本想和他辩驳,但众人已纷纷入席,她也没时间在这儿耽搁。她瞪了段少胤一眼,忽然一笑道:“好,那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第172章 剿刀大会2 段少胤问道:“什么事?” 上官仙冷笑道:“你不准再与幸儿姑娘来往。” 段少胤当场一怔,露出困窘之色,支支吾吾。上官仙瞧他模样,稍微避开人群视线之后,掩嘴娇笑一声道:“瞧你这样子果然很在意她,好啦,我是逗你玩的。” 段少胤目露讶色,苦笑道:“你差点把我吓死了。”上官仙白了他一眼,不再说话,径自地往位子移动过去,旋即盈盈坐下。段少胤露出苦笑,跟了过去,伫立在她身旁。 待到众人确定都入座之后,名剑山庄现任庄主南宫笃宽袖一摆,长身而起,微一作揖,开口道:“今日诸位豪杰齐聚此处,实令敝庄蓬荜生辉,备感荣幸。虽然敝庄未接到英雄帖,但相逢便是有缘,有失远迎之处,还请诸位见谅。” 南宫笃环目扫视众人,淡然一笑,重新入坐,朝前方伸了伸手,示意将主导权交出来,让各门派自己主持这场大会。 余辛全蓄势已久,眼见此机,毫不犹豫地站起身来,故作矫情地作揖之后,沉声道:“绝刀崖近来气焰嚣张,此事无庸置疑,苍海观便率先发难。余某主张各门派团结起来,一同将其歼灭此敌,永绝后患,为民除害,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众人一片哗然,此起彼落的声音传来,虽然他们早知道会是这样,但一听到要正面和绝刀崖拼个你死我活,仍不免惶恐和犹豫。 弘华师太面现诧容,问道:“不知余观主所提歼灭二字,所指何意?” 余辛全捋了捋下巴的一撮小胡子,咧嘴一笑道:“我知道弘华师太身为出家人,对大开杀戒此事多有迟疑,但正所谓佛也发火,我不如地狱谁入地狱,古有周处除三害,今只须除掉绝刀崖这一害便可。弘华师太此举乃为武林除害,绝非滥杀无辜。” 弘华师太怔了一会,皱眉道:“杀便是杀,何以避重就轻?” 余辛全脸色铁青地道:“弘华师太不愿意吗?” 弘华师太沉吟半晌,面色凝重,似是踌躇不定的模样。 正当余辛全想追问下去问,长山派大弟子殷承忽地向前一站,打岔道:“余观主,请恕晚辈斗胆提出一问。”此话一出,全场众人均现出不悦之色,要知武林中人极看重辈分,殷承区区一个门派弟子打断他的话,未免太失礼数。 余辛全以为他要刁难,不禁皱眉道:“你是长山派的殷承吧,你想说什么?” 殷承微一作揖,朝他微笑道:“余观主,晚辈身分尚不足论议此事,也不打算问。只是有件事晚辈感到奇怪,这剿刀大会如此重要,各门各派均盛重出席,以示诚意,为何晚辈却只瞧见号称江湖仁义的侠客山庄,仅派了两人出席,甚至连上官庄主也不亲来?” 坐在前方的长山派掌门于枫,撇过头来瞧了他一眼,挥了挥手,故作叱责道:“是谁允你这般放肆,目无尊长呢?上官庄主定有要事在身,才会不克前来,你怎能这样乱说。”这话听来是责怪他,但明眼人都知道事实相反,侠客山庄向来与长山派不合,早已不是秘密。 上官仙似是早知道变得如此,美眸一转,不疾不徐道:“殷少侠有此疑虑,也是难免,但家父接到英雄帖之时,帖上仅说派代表出席便可,并未要求盛大出席。家父以为前来此地并非摆谱设宴,低调行事方可,况且这里是名剑山庄,并非酒楼茶坊,人数太多会给名剑山庄造成困扰,所以我们才低调行事,简装远行。” 于枫面色气得发白,怒瞪她一眼,低沉道:“上官姑娘,莫非你这是拐弯数落我们吗?这儿在场的门派均带了弟子前来,可不只有我长山派,你这样说是否不妥。” 上官仙双眸凝视着他,淡然一笑道:“各派虽带了弟子前来,但仅有贵派提出此问,于掌门不须将此事往心里搁去,我别无他意。” 于枫怎肯退让,但他正打算追责之时,宋仲嵩忽地站起来,作揖道:“上官姑娘所言有理,在下掌门师兄也是因为闭关修练,所以不克前来,由我代劳。” 弘华师太吁出一口长气,附和道:“不错,人多嘴杂,也未必是好事。” 于枫眼见御剑派和七璇派都替上官仙背书,心中虽感愤怒,但他还懂得隐忍,知道现在若真撕破脸,只怕被人质疑他是挟怨报复,而非秉公无私。他无奈之下,只得作罢,冷哼道:“打断余观主发言,于某有愧,还请余观主继续说。”众人知道于枫脸皮薄,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所以也没打算追究。 余辛全瞧此事暂告一段落,故清了清喉咙,接续地说道:“总之,余某认为绝刀崖绝不能再留在武林之中,我们天剑盟终有一日,势必要与其分出胜负。当年和解,不过自欺欺人,如今他们卷土重来,我们绝不能坐视不管。兵法有云,先发制人,我们应杀个措手不及,好让他们没有防备。” 宋仲嵩正色道:“事关重大,这事须从长计议,待我向掌门师兄汇报再给答复。” 余辛全猛地摇头,遏止道:“这万万不行,我们聚在此处,盛大商议,这消息必定已经传到江湖上,绝刀崖迟早会发觉此事,我们应快刀斩乱麻,绝不能优柔寡断。在场众人应该都带有天剑令,我在此提出请求,让我们投票决定此事。” 于枫点头道:“我赞同此意见。”其余人虽心存迟疑,但投票正是天剑令最大的用处,他们手中的天剑令,也是为此而生,若不用在这里,反而显得鸡肋。 门派之间各自商议起来,良久之后,语声渐缓,彼此之间有了结论。为了公平起见,余辛全让众人同时表态,天剑令刻字的正面,代表同意,反面则是不同意。 霎时间,各派代表将天剑令举起,结果一出,众人愕然相对,尴尬不已。 第173章 剿刀大会3 原来同意票和反对票均是三票,其中七璇派、侠客山庄和白鹤派表示反对,苍海观、御剑派和长山派则投给了赞同票。 以往结果若是同票,那将由天剑盟盟主做出决策,可是因英雄帖是假的,所以盟主并没有来到这里,等于无法做出结论,令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余辛全自是不肯接受结果,他朝向势单力薄的上官仙,率先发难道:“令尊被称为剑侠,以侠义肝胆的名号闯荡江湖,人人俱知,也对其钦佩不已,为何你此刻投下反对票,莫非是想看着百姓困于水火,任由绝刀崖作威作福?我相信以令尊的气概,他若是在场的话,定会赞同余某的意见,绝不会眼睁睁袖手旁观。” 上官仙知道他柿子挑软的吃,就打定主意想欺负她这边人少,她抬起秀目,夷然无惧道:“家父时常告诫我,所谓行侠仗义是发自真心,为民除害,并非打着正义的幌子满足自己的私欲或虚荣感。绝刀崖或许有人滥杀无辜,但只因那些人犯乱,就要将绝刀崖灭去,这未免有些过当了。就以门派来说,难道底下几名弟子失德,就要赔上整个门派吗?” 余辛全冷冷一笑道:“绝刀崖残忍至极,众所皆知,何来无辜之说?旗下金刀门嚣张跋扈,烧杀掳掠无恶不作,令人发指,上个月福远镖局镖师十三条人命,也是旗下天鹰帮所为,难道你还打算漠视这一切?” 上官仙眼珠子一转,淡然自若道:“金刀门确实恶贯满盈,但福远镖局却非这般简单,据我所知,此案动机源于福远镖局押镖之时,因在山上撞见天鹰帮弟子,垂涎其女帮众姿色,故将六名女子强拖至草丛,不仅施以淫辱甚至事后将其杀害。天鹰帮上门讨说法,却被福远镖局搪塞敷衍,气不过之下才杀人报复,试问在此案之中,福远镖局当真纯属无辜?余观主此言倒果为因,未免避重就轻,甚是不妥。” 余辛全双目一瞠,登时语塞。良久,他面色一沉道:“你说什么也不肯答应吗?好,既然这样我也不迫你。”他转过身来,看向南宫笃,压住怒气地道:“南宫庄主,我们六门派已表达了意见,剩下名剑山庄尚未表态。” 南宫笃皱眉道:“敝庄未接下英雄帖,今日仅尽地主之谊,并未打算参与此事。” 余辛全不以为然道:“南宫庄主此言差矣,方才南宫庄主不是说相逢即是有缘吗?今日你我几人在此,也是一种缘份,况且那英雄帖是假的,名剑山庄却仍是天剑盟一员,理应参加这次剿刀大会。” 南宫笃面露难色,摇了摇头道:“天剑令并不在我这里,而是在家父手上,他老人家近来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我不愿去打扰他。” 余辛全板起脸孔,语气尖锐道:“事关重大,还望南宫庄主以大局为重。” 眼见余辛全咄咄逼人,上官仙终于忍不住道:“剑圣前辈不问江湖多年,余观主又何必这般强迫他人呢?况且按照规矩,就算各门派表述意见,此事也应由天剑盟项盟主决策。眼下项盟主并不在场,就算投票有了结果,也没办法立即执行。” 余辛全面露不悦之色,低喝道:“上官姑娘,我姑念令尊号称剑侠,所以才对你一再忍让,想不到你竟不知好歹,你若要当强当出头鸟,那我便如你所愿。今日我在众门派面前,对你发出质疑,我怀疑侠客山庄根本没资格拿着天剑令,不过是一群贪生怕死之徒。” 丘峻闻言大懔,倏地站起身来,面色凝重地道:“余观主此话有失偏颇,难道与你持反对意见之人便不可吗?你此言不仅折辱侠客山庄,也是对我其他门派的大不敬。” 余辛全沉声道:“丘掌门言重了,贵派培育优秀弟子,众所皆知。但侠客山庄近年来,除了上官庄主,底下又有哪位年轻人闯出名号呢?上官庄主剑法卓绝,可惜无人接钵,实在是武林一大憾事。” 上官仙冷笑道:“余观主有话直说,不必拐弯抹角。” 余辛全双目一挑,冷喝道:“好,那我就挑明说了,除非上官庄主亲自前来,否则我不接受其他人有能力代表其出席。你若不服气,那我们便依江湖规矩,双方一对一比试。” 弘华师太蹙眉道:“余观主怎能这样,你们两人辈分有差,这话传出去岂不贻笑大方,让其他人笑话天剑盟以大欺小吗?” 余辛全冷笑道:“弘华师太不必担心,我不会亲自动手,我把这机会让给长山派大弟子殷承,两人辈分相似,也不会有以大欺小之虑。” 丘峻目光闪动,面色一沉道:“这次是商讨绝刀崖之事,何必自家人舞刀动枪。” 余辛全丝毫不理会他,转过头来看向上官仙,语气十分不屑地道:“上官姑娘,你是否要答应一战,还是你承认除了令尊之外,侠客山庄再无人才?” 上官仙沉吟半晌,游目四顾,虽然许多人也同情她,但也没起身反抗余辛全,倘若她就此避战的话,从今往后侠客山庄在江湖之中,恐无立足之地了。无奈之下,她起身道:“余观主既有此意,那我也只好讨教几招了。” 上官仙答允应战,此举令余辛全喜不自胜,为恐生变,他不断催促。段少胤伫立在一旁,细看殷承的模样,他身材高挺,脸庞削瘦,双目灼灼有神,称不上英俊潇洒,但给人一股傲然气势。殷承挥开衣袍,大脚一跨,冷笑道:“请赐招。” 上官仙取出佩剑,严阵以待,殷承一脸从容不迫,好整以暇之姿,宛若胜券在握。上官仙剑尚未出鞘,在昏暗夕阳之下,敌意弥漫全场。众人屏气凝神,睁大双眼,深怕错过任何一个眨眼的瞬间。 倏忽间,上官仙闪电般地拔出长剑之际,殷承立时摆出架势,向后一退,采取防守姿态。各门派年轻弟子一瞧,以为他打算后发制人,但明眼人均看得出来,他别有用心。 第174章 比武扬威1 上官仙自幼天资聪颖,剑法精湛,只因修练旭日剑法走火入魔,导致寒毒入体,内力难以凝聚。殷承摆开架势,不断防守,便是看准此点。殷承明摆着要迫她出招,消耗内力,从而不费吹灰之力,趁虚而入击败她。 高手对峙,宛若两军对垒,必须十分专注,即便上官仙也采守势,最终仍会因过度使用精力而败下阵来。殷承清楚这点,所以有恃无恐,也不怕上官仙不攻过来。 果不其然,上官仙毫不迟疑,配合轻盈步法,一剑挥去,连消带打。殷承施展长山派的轻功七彩踏云,倏地掠出数丈。此招一出,众人看在眼里,丘峻和弘华师太对其大感摇头,心存鄙视。 上官仙剑法精妙,每一剑出手之快,宛若飞燕般踏雪,令人看得惊叹连连。锵地一声,殷承弹剑后退,借力使力,避开对决,似是不给她机会。 众人耳听风声,长剑忽地飞出,反手一剑向后劈了下去,这一剑砍去的部位,巧妙至极,教人猝不及防。上官仙再劈一剑,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破空而起,但殷承仍不攻击,宁可狼狈地逃窜,也不肯赌上一剑。轻功与内力息息相关,上官仙知道他的意图,但仍无法改变现状,只能任其消耗自身内力。 良久,双方你来我往之间数十回合,上官仙终至疲倦力竭,身上寒毒隐隐发作起来。她的脸色倏地苍白,额角渗出晶莹斗大的汗珠,伴随身子些微摇晃后,她痛苦地将剑撑地上,显是因用力过度虚脱了,连脚跟都有些站不稳了。 殷承眼见她大势已去,脚尖一挑,刷地一声向前突刺,打算结束这场胜负。本来他也有怜香惜玉之心,只想让上官仙主动投降,但于枫在后方故意干咳一声,朝他使过眼色,殷承便明白其意,知道于枫想藉此折辱侠客山庄的声威,好报复当年输给上官少阳之恨。 殷承望向上官仙,她美貌出众,如天仙下凡,换作是一般情况,他定当不会这般狠心,无奈师命难违,他双目之中闪出一丝杀意,执剑高举,似是要将她残肢伤体。 上官仙惊讶之余,用尽力气退开数尺,结果她一个没站稳,玉颈稍仰,整个人向后倒地,正当她要碰地之刻,一个人却拉住了她,并将她扶起来。上官仙猛地回头一瞧,原来那人是段少胤。上官仙垂首道:“你快放开我,这儿有很多人在看。”段少胤明白她的意思,确认她可自行稳住脚步之后,这才将双手放开。 余辛全蓦地走上前来,露出鄙视的眼色,叱责道:“双方对决,怎能有第三人干涉,你这样做是坏了规矩,也给龙泉山庄蒙羞。” 弘华师太沉声道:“今日比武,点到为止,何必伤人肢体?” 余辛全冷然道:“看着弘华师太的面子上,余某也不计较了。只是按照说好的规定,侠客山庄既已败给长山派弟子,那便不再享有天剑令的资格,方才投票也就不作数了。” 段少胤听他气焰嚣张,强忍压住情绪,微笑道:“余观主此言差矣,即便胜负已分,这天剑令依旧有其效力。” 余辛全不悦道:“你是什么人,这儿有你说话的余地吗?” 段少胤双目一凝,从怀中取出天剑令,淡然一笑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天剑令不是在她身上,而是在我身上,所以你赢了她也是枉然。” 众人闻言大惊,哗然四起,各门派交头接耳,望着眼前的段少胤,好像想从彼此口中探出这年轻人的底细。可惜段少胤退出江湖三年,当初他叱咤风云之时,也鲜少与人打交道,在场众人没几个人能认得他。 余辛全沉下了脸,瞪大双眼,皱眉道:“这怎么可能,你究竟是何人,为何上官庄主会将令牌交给你?” 段少胤不以为然道:“上官庄主早知道诸位有此疑虑,所以才令其千金陪我同行,在座诸位若是不信,大可询问她此事无妨。” 弘华师太半信半疑道:“上官姑娘,令尊当真将此令交给这位少侠?” 上官仙稍作喘息之后,身子已好上许多,她抬起美眸望向弘华师太,颔首道:“不错,此次我委实是因家父之命陪同而来。” 弘华师太问道:“敢请教少侠尊姓大名?” 段少胤微微一笑道:“在下姓段,我与上官庄主是旧识。” 余辛全虎目一扫,勃然大怒道:“这太荒唐了,天剑令如此重要之物,上官庄主怎能当儿戏交给外人保管?他这么做实在是不尊重天剑盟,看不起各门派,改日我定要禀告项盟主,让他主持公道。” 段少胤平静地道:“余观主要怎么做,我反正是管不着,但今日我既有天剑令,我便不同意对付绝刀崖。” 余辛全冷笑道:“你的令牌无用,我不必承认它。” 段少胤早知道他没这么好打发,含笑而立,看了看一旁的殷承,笑道:“要不这样,按照方才的规矩,倘若他也能胜我,那我便撤回此言,甚至将天剑令交出来。” 不等余辛全说话,于枫闻言大喜,忙道:“此话当真?”本来他就对侠客山庄不满,只是碍于上官少阳的剑技,他不敢多说什么,但如今有个人要为此赌上令牌,他当然再好不过。若是尔后上官少阳追究起来,在场有众多门派当见证,也不怕他耍赖。 不同于这几人,丘峻倒是眉头大皱,摸了摸胡子,面色凝重地道:“段少侠,这未免不妥,此令牌乃上官庄主交托给你,那表示他信任你,你怎能随便赌上这令牌?” 段少胤笑了笑,似是毫不在意地道:“这并非我的本意,可是余观主不肯承认这令牌,那这块令牌即便在手,也是毫无用处。” 于枫担心他反悔,低喝一声道:“殷承,你还待在那里做什么?” 殷承怔了怔,旋即回过神来,赶忙走上前去。段少胤笑道:“殷少侠方才奋力一战,体力多少有些损耗,不若先歇息一会如何?” 第175章 比武扬威2 殷承不以为然地笑道:“用不着你担心,对付你绰绰有余。”他双目精芒大盛,浑身挥散着强大的敌意,众人口耳交谈之声立即敛去,全场肃静下来,目光集中他们身上。 殷承目光如电,全身贯注在段少胤身上,手中长剑缓缓展开,一时之间杀气腾腾。殷承蓄势待发,双耸竖起,霎时间大步前跨,他引以为傲的苍海剑法立即挥涌而去。 段少胤嘴角轻扬,看似轻挑,但身姿挺立如山,一双虎目寒芒闪闪,教人不寒而栗。只见殷承挥剑而来,段少胤不疾不徐,向后退开一小步,令殷承见猎心喜,以为自己畏惧他的剑法之时,剑招陡然间出手,宛若风雷齐发,疾扑向段少胤。。 段少胤挥剑一挡,对方气劲化为虚无,他反手劈出一剑,剑势凌空而下。 殷承提足上乘轻功,打算避开攻击,可惜的是他速度很快,但段少胤比他更快,就好像转瞬之间化成一阵狂砂尘风暴,狂卷而来。 殷承举剑格档,来势过猛,他接连暴退,仅仅不到五招,他竟已败下阵来。他手中长剑与段少胤的紫霄剑交击,段少胤暗催内力,以强劲压住殷承的剑身,导致他虎口剧痛,最终握不住剑柄只能任其飞出。 段少胤厉喝一声,一脚踹去,殷承滚落三圈,吐出几口血。眼见这难堪模样,于枫气急败坏地瞪了殷承一眼,怒道:“你到底在做什么!”此话一出,其他门派的人纷纷对他予以鄙视之色。不管怎么说,殷承都是他的弟子,他竟然一点也不担心其伤势,反而当场指责他,教他更加难堪,此举无疑毫无度量之姿。 段少胤意气飞扬,含笑而立道:“看来胜负已分,不必再战了吧?” 余辛全和于枫两人均气得脸红脖子粗,却又拿他没辙。尤其是于枫,他带出来的弟子殷承不仅是长山派大弟子,还是未来掌门的热门人选,如今当场输给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子,他日传了出去,必定成为武林一大笑话。 正当他踌躇不定之际,苍海观这里走出了一名男子,年约四十许,他双目似鹰隼,五官棱角分明,身材魁梧高大。他开口道:“哼,素闻侠客山庄剑法卓绝,你不是侠客山庄的人,又不会使他们剑法,根本只是一介外人,这要让人如何信服?” 段少胤问道:“敢问阁下是何人?” 男子不悦道:“我是苍海观的石仇,余观主是我师兄。” 段少胤微笑道:“原来阁下便是苍海三雄之一的石仇,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今日有幸能见到石大侠,也算是我的荣幸。” 石仇神情肃穆道:“别跟我说客套话,我不认同你这家伙。众人敬仰侠客山庄,除了上官庄主的侠义心肠,无非是他那高超的旭日剑法,无人可及,像你这来路不明的人,怎能轻易代表他,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 段少胤暗自心惊,这下他才明白为何上官少阳坚持要传他剑法,原来是这层考虑,。段少胤沉吟半晌,反问道:“言下之意,若我懂得旭日剑法,石大侠便承认我了?” 石仇哈哈一笑道:“别开玩笑了,就连当年号称他继承人的上官仙都走火入魔,可见这剑法错综复杂,你又如何能学会?” 段少胤微微一笑道:“百闻不如一见,我是否会旭日剑法,不如亲自见证?” 石仇心中一懔,既惊又疑地问道:“你当真会使这剑法?” 段少胤耸肩道:“口说无凭,还请赐教。” 石仇瞧他这般有自信,握住剑把,躬身施礼道:“好,那就让我会一会你。”他锵地一声拔出长剑,摆开架势,缓缓将剑尖斜举胸前,遥指段少胤的方向。 石仇双目精芒大闪,一股凛冽的杀气立时弥漫全场。段少胤微俯往前,执剑立定,手中紫霄剑轻轻一转,淡紫色光芒在夕阳余晖照映之下,显得更加璀璨美丽。石仇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虽然他不知道段少胤的来历,但他切身感受到一股睥睨当世的气势,罩视全场,一副夷然无惧之姿。 石仇也在江湖上打滚数十年载,跟殷承这般血气方刚的少年不同,他不敢有丝毫大意,屏气凝神,静待随时展开的一场恶战。 霎时间,段少胤提剑挥来,石仇没料到他这一出手竟是舍身猛攻之姿,顿时退后三步,沉腰坐马,运剑格挡住他的剑势。剑风破空的呼啸声随之而来,伴随响音,石仇咬牙切齿,硬是扛下了这一记猛攻,却迫使他虎口剧震,感受到一股强大劲力。 石仇冷喝一声,往上提剑,将段少胤弹开数尺,众人以为他屹立如山,纷纷给予喝采。但明眼人都知道,这次拼搏凶厉无匹,石仇化解此招已竭尽全身之力,绝非容易。 石仇心中惊悚,没想到对方剑法这般可怕,他不敢再给对方抢攻机会,主动化守为攻,一把长剑回旋而出,借着身子的横移由左侧刺入。此招迅速凌厉,正当余辛全大喜若狂,以为此招可以重创段少胤之时,只见段少胤紫霄剑倏地横斜而至,硬挡了他这一击。 段少胤一声低喝,健腕一抖,迫得石仇于惊诧之中急退开去。段少胤掠身追去,剑招如惊涛骇浪般趁势攻来,石仇只觉眼前电光疾闪,剑气滚腾。段少胤虽刚学旭日剑法不久,但他本身内力浑厚,剑法卓绝,又能融会贯通,很快便掌握个中奥妙之处。 这旭日剑法招式不仅复杂,所使剑招均须以内力催动,以强势破招为主,阳刚至极,所以上官仙身为女子,体内阴柔之气才会因此冲突,导致走火入魔。 石仇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仍惊讶他会使用旭日剑法,不禁被连攻数十招,每一剑所取角度均是刁钻无比,迅捷难料。 刺耳的剑风呼啸之中,石仇似是难以招架,忍不住微微后退。 第176章 比武扬威3 段少胤虎躯剧震,剑招风雷齐发,源源不绝地化成一道道精芒,趁着这次比试,也把他领悟出来的龙泉箭法发挥殆尽,毫不留手,只管往前方出招。 石仇汗流浃背,顾不上自身体力,费尽全力拼死抵挡,但段少胤的剑法有若羚羊挂角,去留无迹,精妙至极,让他把握不到格挡的时机,徒浪费精力。石仇终不敌他慑人剑法,锵第一声巨响之后,石仇虽展尽浑身解数,仍吃不消这招,跌退三步。 段少胤眼剑时机成熟,如附骨之蛆般抢攻上前,将紫霄剑提至过肩,由上疾劈而下,双剑交击之下,石仇手中长剑竟迸裂开来,虎口被压道淡淡的血痕,显是用力用猛所至。 石仇单膝跪地,抬头一瞧,段少胤的剑抵在他前方,只要他再稍加用力,剑尖便会往他额头一划,令他当场丧命也不为过。 段少胤收敛剑气,身子一晃,掠开数尺,嘴角淡然一笑,躬身道:“石大侠内力浑厚,实在令人佩服不已,我今日抢胜,仅是侥幸罢了。” 石仇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摇头呢喃道:“段少侠武功盖世,石某自叹不如。”他长吁了一口气之后,默然无语,转身离去。 弘华师太大讶道:“这、这怎么会呢,你看上去只是一介外人,上官庄主何以将龙泉剑法倾曩相授呢?你剑招凌厉,剑气收放自如,就算不以此剑法为攻招,定然也是剑术高手,我怎么从未听过你的名号,你究竟是什么人?” 丘峻也走上前附和道:“不错,单看你的内力和轻功,就知道你非泛泛之辈,你说你与上官庄主是旧识,不知是如何认识?” 段少胤轻描淡写道:“只是把酒言欢之人,不值一提。”他担心众人追问,岔开话题道:“既然胜负已分,那我便有资格投反对一票,我想在场诸位无异议吧?” 弘华师太点头道:“既然段少侠已获胜,按照先前订下的规矩,那便是如此。” 余辛全面色铁青,咬牙道:“哼,既然你赢了,那我也无话可说。”他转过身来,朝着南宫笃说道:“现在是三对三,关键还是在名剑山庄的意愿,还望南宫庄主派人通报剑圣,请他老人家出来一趟。” 南宫笃依旧面有难色,尴尬一笑道:“天也渐晚了,不若诸位先行用餐如何?” 余辛全沉声道:“南宫庄主切勿顾左右而言他,事关重大,还请南宫庄主体谅。正所谓今日事今日毕,又何必将此事拖延至明日?” 南宫笃被他这样一迫,脸上虽有些不悦,但也找不到好理由拒绝他。段少胤瞧了一旁的上官仙一眼,她俏脸发白,看似寒毒发作,实不宜久留于此。段少胤轻叹一口气,上前道:“余观主不必费心了,此事就算名剑山庄投你一票,这事也不会有定论。” 余辛全冷冷道:“段少侠此言何意?” 段少胤淡然道:“倘若按照余观主之意,此乃多数决,那便不必劳烦剑圣了。”他从怀中又取出另一块令牌,肃容道:“前几日我去拜访圆空大师,他亲自将令牌交给我,要我代表空隐寺出席此次大会。换句话说,我手上有两块天剑令,就算名剑山庄支持你的论点,那也是票数打平罢了。” 弘华师太怔了半晌,惊异不定道:“圆空大师将令牌交给了你?” 段少胤作揖道:“回弘华师太的话,此事千真万确,圆空大师确实将令牌交给我。” 余观主反驳道:“这怎么可能,空隐寺向来不问江湖事,以往发英雄帖也只是礼仪行事,空隐寺几乎未曾出席大会,圆空大师又怎会将令牌交给你?” 段少胤笑道:“圆空大师曾说若众人不信,不妨亲自去一趟空隐寺找他对质。”此话一出,余辛全当场呆若木鸡,久久说不出话来,俨然大势已去。 丘峻大惑不解道:“圆空大师这几年平时少出空隐寺,多半在禅房诵经念佛,就连我们前往拜访也难以见其一面,不知段少侠如何与圆空大师认识?又如何令他对你这般信任,甚至不惜将此重要之物交给你。” 段少胤洒然一笑道:“此事说来话长,我既不方便在这里说,也不知该如何说,一切都是缘分二字罢了。” 南宫笃眼见段少胤主导局面,怎会放过此机会,附和道:“既然段少侠深得圆空大师和上官庄主的信任,同时有两块令牌,那我也不必请家父出面了。今日大会诸位都辛苦了,敝庄已备好上等晚膳,还请诸位移驾。” 方才一直沉默的于枫,此刻也耐不住性子了,站起身来道:“段少侠武功一绝,石大侠虽输得心服口服,但两码子事不可混为一谈,我从未听过有人可同时代表两派表达意见,更遑论手持两块令牌,这有些不妥。” 段少胤从容道:“从未有人这么做,不表示不能这么做,就像贵派钻研出精妙剑法,从未有人想过贵派能创出这些剑法,但不表示贵派不能。倘若于掌门心存疑惑,对此事难以接受,那不妨请项盟主亲来一趟,这样大家也就不用争执了。” 余辛全本以为有于枫的发声,可以稍微挫挫段少胤的威风,但仍给他抓住话柄,经常就把问题丢了回来。余辛全当然知道不能让盟主亲来,因为盟主十分在乎各派感受,即便多数决成立,他也不会一意孤行,否则早就和绝刀崖拼死输赢了。 弘华师太平淡道:“段少侠说得有理,贫尼也觉得这事难以下定论,不如我们还是等下次项盟主召开大会时再说。” 余辛全皱眉道:“弘华师太此言差矣,到时便为时已晚,生灵涂炭了。” 段少胤知道他不死心,也不想与他继续纠缠,低喝道:“倘若余观主仍不愿意罢手,那我话已至此,不便再多说什么。上官姑娘身子不适,我要先带她回房,余观主若不认同我手上的令牌,那也随余观主之意,恕我告退。” 段少胤转过身去,朝上官仙使了个眼色,两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去。 第177章 南宫剑圣1 夜色苍茫,在灯笼映照之下,段少胤和上官仙两人返回别院。才刚回到房里,上官仙便一脸如释重负,松下一口气。段少胤二话不说,伸手趋前一探,掌心按在她胸口上,以纯阳内力徐徐地注入她体内,藉此缓解她身上的寒毒之苦。 过不多时,段少胤缩回了手,将一件斗篷披在她肩上,皱眉道:“你以后可别再逞强了,这种苦差事我去做就好。” 上官仙瞥他一眼,幽幽道:“在旁人眼里,你依旧是外人,侠客山庄的事不能牵扯到你,否则会让江湖上的人说闲话。”言下之意,只要段少胤肯娶她,到时他身分不同,那些人也不会再质疑他的举动了。 段少胤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汹涌的情绪,摇头苦笑道:“待事情结束,我便答应你一起回去侠客山庄。”他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对了,你认为余辛全会不会在我离去之后,怂恿其他在场的人,擅自投票决定,不将我手中令牌当作一回事?” 上官仙一双美目盯着他,掩嘴轻笑道:“你未免想太多了,他那敢这样肆无忌惮。方才你不仅武服众,说话又据实有理,他若真一意孤行不顾旁人眼光,只会换来各大门派的鄙视,他们根本不会支持他。” 段少胤目光闪动,微笑道:“那就好了。” 上官仙看了看他,不知为何顿时百感交集,将头轻轻地枕到他的肩上去,娇痴地道:“爹让我随你来这一趟,我本不想拖你后腿,可现在想起来,若我仍守在侠客山庄,终日思念你,那可累惨自己了。” 段少胤动容道:“那我也不好受了,没你的陪伴,我定会索然无趣。” 上官仙故作吃醋道:“别哄人家了,你不是还有那东瀛女子吗?”段少胤没想到她突然抛出北条幸子出来,当场一怔,正要出言之际,没想到北条幸子竟恰巧来到了。她待在门外道:“幸儿有事通报。” 上官仙眼珠子一转,白了段少胤一眼,旋即站起身来,将房门打开之后,凝视她道:“将你的的易容抹掉,我要瞧瞧你本来的面容。” 北条幸子闻言大惊,旋即明白段少胤已将此事告诉了她,虽然有些犹豫,但她仍按照上官仙的意思擦去浓浓的胭脂,露出原本那张美丽的玉容。北条幸子抬起美眸,轻叹道:“还请别与他人提起此事。” 上官仙似是不在意她的话,径自打量了一下,皱起了眉头道:“果真长得如花似玉,难怪你再三背叛了他,他依旧你狠不下心来。”上官仙沉下脸来,用警告的语气道:“不过,我可不是男人,不会被你的美色诱惑,倘若让我知道你潜入来此,另有所图,我定不会放过你,你听明白了吗?” 北条幸子这才恍然,原来她是想给下马威,她忙道:“明白了。” 段少胤瞧两人话声方歇,忍不住问道:“你找我有何事?” 北条幸子连忙凑上前去,瞧了他一眼,轻声道:“我是奉南宫庄主之意前来,他似乎对你今日解围十分赞赏,想要邀你去他那一趟。” 段少胤剑眉微蹙,面色为难地回过头来瞥向上官仙,似是询问她的意见。只见上官仙不以为然地摸了摸顺长的云鬓,淡然一笑道:“南宫庄主不常与人打交道,他主动约你见面,表示他很欣赏你,你可别失礼了。” 段少胤点头道:“那你记得把门窗关好,可别着凉受寒了。” 上官仙听他这般关心,似嗔还喜道:“知道哩,当我三岁小孩吗?唉,你还是快去吧,免得让南宫庄主等你太久,那可不好了。” 段少胤微一点头,告退之后,他将关上房门离去。才刚走没几步路,他转头看向跟在后方的北条幸子,露出微笑道:“我一个人去赴约便可,你留在这里照顾她,倘若有任何问题你要第一时间通知我,知道吗?” 北条幸子瞧了瞧他片晌,问道:“你是否很喜欢她?” 段少胤怔了怔,问道:“你怎么知道?” 北条幸子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娇笑道:“我想任何人都看得出来,你今日重挫群雄,她虽未表现出来,但她那饱含情愫的双眸已诉说一切,只要是女人都能看出来。” 段少胤默然半晌,轻叹道:“唉,我确实很喜欢她。”他双目一闪,面色凝重地道:“但这件事你务必保密,我不想因此事造成她的困扰。” 北条幸子嘴角轻扬道:“段公子,我可不是你的下人,我既要帮你照顾她,又要替你保守这个秘密,你不就觉得对我太不公平吗?” 段少胤没想到她会说出这话,尴尬一笑道:“那你想要什么?” 北条幸子笑道:“我要的你应该知道。”段少胤不假思索,倏地抓住她的香肩,将她搂住怀中痛吻一番。两人缠绵片刻,北条幸子俏脸通红,伸手将他轻推开来,抿唇道:“看不出来你这人真坏,我又不是说这个。” 段少胤大笑道:“你又不说清楚,我怎么知道。” 北条幸子瞪了他一眼,赧然道:“我要知道的是你的来历,但我猜你不会据实跟我说,这样好了,我在名剑山庄的这段日子,就由你负责保护我好了。” 段少胤讶然道:“难道你有危险?” 北条幸子瞧了他一眼,忽然变色道:“师父没有杀了你,等于违背绝刀崖的意思,他们已派其他人潜伏在这里,表面上跟我一样收集情报,实际上他们说不定会杀我灭口,毕竟我知道的事情可不少。” 段少胤骇了一跳,失声道:“他们会这么狠吗?” 北条幸子凝目瞧着他,无奈道:“江湖险恶,难道你不知道吗?顺带一提,不光是绝刀崖,天剑盟也有混了不少他们派来的内鬼,你务必谨慎行事。” 段少胤不以为意道:“这我倒是不意外,毕竟他们以前也曾这么做过,而且我相信天剑盟也有派人去绝刀崖潜伏,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第178章 南宫剑圣2 北条幸子关心道:“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你千万要当心。” 段少胤捉弄道:“哦,你怎么突然关心我,倘若我死了,你不正好可以回去交差了?” 北条幸子别过俏脸,故作镇定道:“你没听过兔死狗烹的寓言吗?要是你真死了,搞不好下一个人就是我,毕竟死人才能保守秘密。说到这里,我还有一个情报,你想不想听?” 段少胤摸了摸她的脸蛋,笑道:“若是对我有利的事情,我自然是求之不得,只是我现在还得去找南宫庄主,你就先帮我去照顾好上官仙,晚上我再去找你好吗?” 北条幸子怔了怔,垂首道:“你这人又不正经了。” 段少胤拍了她粉 臀一记,大笑两声,旋即走出院子。良久,他根据其他下人指引,来到了南宫笃与他相约之处。这是一处开满梅花的院子,四周幽香飘晃,池水潋滟,别有一番隐士住居的风味。 段少胤环目一扫,四下无人,他心想南宫笃或许有事耽搁,也没太过在意,独自在院子中来回走动,享受美好月色。便在此时,一道人影飞身而来,伴随而来的是一道银芒,段少胤旋身一转,闪过对方的伏击。 段少胤定睛一瞧,对方竟是个妙龄少女,她身材曼妙,秾纤合度,模样活泼动人。段少胤注意到她的衣裳,上头满是银亮配饰,就连发簪也是镶金玉簪,可见其身分不凡。 段少胤问道:“你是什么人?” 女子露出微笑道:“这句话该由我问你,你又是什么人?”话刚说出口,她冷不防地执剑飞扑而来。段少胤倏地一掠,向后退开,她却死命不放地追着。 段少胤无奈之下,双脚一踏,腾空绕至她后方。女子反应过来之时,手腕已被擒住,段少胤淡然一笑道:“我不想与你比剑,就此打住好吗?” 女子不以为然道:“你这时候就懂得见好就收,方才场上怎没瞧你这般退让,反而让两大门派在众人面前出糗。” 段少胤皱眉道:“你也在场?敢问姑娘师承何派?”不等女子回答,南宫笃从后方走出来,洒然一笑道:“让你见笑了,这位是小女南宫瑛。” 段少胤闻言大惊,收手道:“原来是令千金,我真是失礼了。” 南宫笃挥手道:“段少侠不必担心,此乃小女独断行事,怪不得你。我本以为她至少能和你过上几招,想不到你剑未出鞘她已被制伏,着实献丑了。” 南宫瑛噘起小嘴道:“爹,你怎能在外人面前一直数落女儿不是?” 南宫笃瞪了她一眼,沉声道:“你这小ㄚ头,回头我再跟你算账,剑法都学哪去了,是不是又整天偷懒了。” 南宫瑛双手环臂,鼓着脸颊道:“我方才是瞧他没敌意,怕他不小心受伤,所以才没有下狠招对付他,否则又怎会被他截住。” 南宫笃摇头道:“你还真敢说,他要是要对你认真起来,我看你这条小命早没了,你的剑法对付殷承那家伙还可以,石仇你是万万不敌,他轻易打败了石仇,你能办到吗?” 南宫瑛撇过头去,不满地道:“爹,你再这样长他人志气,灭女儿威风,女儿从今以后就再也不与你说话了。” 南宫笃面色骤然一变,低叱道:“你就是被你娘给宠坏了,才敢这般目无尊长,你若真从此再不与我说话,那我也干脆不让你走出房门半步,看你受不受得了。” 南宫瑛不依道:“爹!” 南宫笃摆了摆手道:“好了,还有客人在前面,不许你再胡闹。”他目光一转,,看向段少胤苦笑道:“小女顽皮,让你见笑了。” 段少胤微笑道:“令千金十分活泼,这是件好事。” 南宫笃敷衍一笑,似是不打算继续此话题,他沉吟半晌,开口道:“其实我找你前来,主要是因为你今日出手解围,令我实在感激不尽。况且我见识到你那精湛的剑法,英雄惜英雄,我瞧见江湖上竟有这般后起之秀,也备感欣慰不已。” 段少胤平淡道:“南宫庄主言重了。” 南宫笃笑了笑道:“名剑山庄的家训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你今日对我们有恩,我当然不能忘记家训。我瞧你手中也握有宝剑,莫非是个爱剑之人?我名剑山庄什么不多,但宝剑可是多不胜数,不知你是否有空,我带你参观藏剑阁。” 段少胤摇了摇头道:“这把剑只是故友留给段某,段某对剑并无钻研,难得南宫庄主一番的好意只能心领了。” 南宫瑛俏皮地笑道:“你还真傻,我们名剑山庄的剑举世闻名,放眼江湖无人可比,人人巴不得前来求剑,甚至看上一两眼也好,你居然一点也不稀罕,真是古今奇事。” 南宫笃皱眉道:“瑛儿,不许你再胡闹。” 南宫瑛吐了个舌头,不以为然道:“爹,女儿说的是事实。那余观主方才来找你,不正是想要拿一把剑吗?” 南宫笃似是受不住她的调皮,也有些半放弃了,转过头来道:“你既然不爱剑,莫非是喜欢宝马吗?名剑山庄养驹数百,均是精挑细选的纯种好马,你有兴趣吗?” 段少胤摇头道:“实在不巧,我对马也没研究。”南宫笃正想继续问下去,不料却被南宫瑛抢话道:“爹,这人不爱马也不爱剑,只怕是喜欢美人吧?” 南宫笃这下可忍不住了,大叱道:“瑛儿,你一个女孩子家怎能说出这种话来,你究竟是跟谁乱学的?名剑山庄是何等地方,你以为烟花之地吗?” 南宫瑛似是发觉自己说过头了,低首玩弄起衣角,有些胆怯和尴尬。段少胤虽不想卷入这场纠纷,但也不愿看她这样被叱责,话锋一转道:“南宫庄主,实不相瞒,其实段某平生最大乐趣便是喝酒。” 南宫笃捋了捋胡子,点头道:“这样正好,我名剑山庄也有酒窖,绝不让你失望。只可惜众门派前来,我又担任东道主,不宜太过纵放,否则我便与你痛饮一番。这样吧,你随我去酒窖取几坛美酒,千万别跟我客气。” 第179章 南宫剑圣3 段少胤洒然一笑,作揖道:“那段某就恭敬不如从命。” 南宫笃转身过去,打算引领他去酒窖。段少胤趁此机会,伸出手指按住嘴唇,朝着南宫瑛使过眼色,示意让她噤声小心被骂。南宫瑛瞧他这般好相与,方才又助她化解危机,脸上忽地一红,露出既羞又窘的甜笑。 良久,三人来到一处树林,段少胤环目一扫,此地虽无特别之处,但不知为何他总感觉有一股肃然之气,令他忍不住握紧手中的剑。南宫笃没有注意到他的反应,只是介绍地道:“这里看似是一片竹林,其实是剑冢,我与家父以前常在此处练剑。” 段少胤尚未接话,竹林深处忽传声响,好像是利刃划破空中的呼啸声。南宫笃和段少胤两人面面相觑,旋即走上前去,一探究竟。 来到声响之处,但见一人伫立在剑冢之上,他挺立如山,不必沉腰坐马,仅以单手摆动长剑也能造成可怕力劲,实在令人惊诧。 南宫笃瞧见此人,当场一怔,登时作揖道:“孩儿不知爹在此练功。”段少胤听他此言,也顺着视线看了过去,那人正是剑圣南宫傲,名剑山庄上一代当家,其剑法超然,闻名遐迩。 南宫傲本淡然道:“老夫只是在此赏月,心血来潮稍作舞剑,不必大惊小怪。我听下人今日大会众门派各执己见,争执不休,应该没出什么岔子吧?” 南宫笃歉然道:“让爹费心了,不过暂无大碍。”他忽然想起什么,指着段少胤道:“说起来今日多亏了段少侠,孩儿正打算带他去酒窖。” 南宫傲抬起头来,看向段少胤,身子顿时一震,面容直沉而下。他皱眉道:“原来是你,原来你没有死。”片晌之后,他呢喃道:“不,你本来就不会死,也不该死。” 南宫笃对他的反应一头雾水,纳闷道:“爹认识他?” 南宫傲眉宇一轩,沉声道:“何只是认识而已,我还跟他交过手,倘若当年我败了,那我今日便不会在这里。” 南宫笃愕然道:“什么,爹与他交过手?” 南宫傲无视他的震惊,长剑一指,神情肃穆道:“你今日来此,所谓何事?” 段少胤叹道:“顺路而来罢了。” 南宫傲瞥了南宫笃傲一眼,低沉道:“你们先退下。”他执剑而立,正对着段少胤道:“用剑来表达你来此的意图吧!” 段少胤虽不情愿,但仍无奈地道:“既然前辈心意已决,晚辈便领教前辈的剑法。”段少胤把紫云剑抽出少许,精芒乍现,剑气横生。 南宫笃知道此战不可避,双手一探,霎时间抓住一旁南宫瑛的肩膀,将她带开数尺外。 段少胤一言不发,躬身行礼,旋即他身形一掠,迎面而去。他剑招如风,招式奇快,顷刻间已至南宫傲正前方不到一尺许。段少胤上前抢攻,招式毫不间断,干净利落,宛若行云流水一般。 南宫傲不愧为剑圣,夷然无惧,手握剑柄在空中划成大圈,所使剑招虚虚实实,教人分不清真假。本来高手过招,第一招至关重要,乃是致胜先机,但在两人疾迅骇人的攻防之间,早已分不清先后顺序,双剑交击,你来我往之下,双方竟已互拆百余招。 南宫笃看得心惊动魄,却又心生钦佩,他没想到有人能与他爹南宫傲有来有往。在他印象之中,此人若非剑侠上官少阳这等高手,光挡十招恐怕也难如登天。可眼前的段少胤只是一名年轻人,剑法竟已到超凡境界,令他不禁大开眼界,暗自惊叹这后起之秀。 转瞬之间,竹林中雪尘飞扬,化成一团浓雾,将两人团团裹住,南宫笃只能闻声辩位,时不时看到剑光冒出。尽管如此,他仍感受到双方剑气不减,十分惊人。 倏忽间,两人斜飞出浓雾之中,凌天空旋身一转,搭配身怀的绝顶轻功俯冲而下,南宫笃急忙后跃数丈避过杀招。南宫傲身子忽东忽西,忽进忽退,看起来飘荡不定,身无定型。 段少胤也不示弱,身子一掠,形似鬼魅,双方再拼搏数招,剑光大闪,声响不绝,待到一旁南宫笃回过神来,竟已去了半炷香。更令他惊诧的是,两人气息稳定,毫不紊乱,彼此都未落入下风。 可惜拳怕少壮,南宫傲毕竟已年过半百,步入知命之年,段少胤正值气血鼎盛,又有纯阳诀上乘内功,精力源源不绝,彷佛汪洋大海般永无止尽。段少胤屏气敛神,双目闪动,衣袖拂动之时,人已纵身跃起,掠出数丈。 段少胤施展仙云剑法,剑法独特,南宫傲第一次瞧见,当下摆开剑势一挡,若按照常理来说仙云剑法以变化多端为主,硬打之下绝无好处,但南宫傲内力惊人,剑法刚猛,一道剑劲直接破了他剑法,令段少胤不得已再改其他招。 段少胤挥剑挺来,剑划长空,锵地一声,双方弹开数步,南宫傲忽地道:“可以了。” 段少胤瞧他收招,执剑立定,作揖道:“晚辈受教了。” 南宫傲瞧他半晌,淡然道:“你的剑法已趋近沉稳精敛,不再像以往凌厉迫人,说明你心性已转变许多。圆空大师定也是想到此事,当初才在我面前保你一命,看来他目光独慧,我委实是自叹不如。” 段少胤作揖道:“多谢当年前辈不杀之恩。” 南宫傲摇了摇头道:“我不杀你也是为了自己,当初我心已乱,若硬要与你分胜负,怕是也不会好过多少。总之,重入江湖之后,好自为之了。”言罢,南宫傲往上方一跃,斜飞入竹林深处,一眨眼就消失在众人面前。 南宫笃看得错愕万分,打从他们开始比剑到结束,整个过程他都不知所云。南宫笃疑惑地看了看段少胤,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段少胤苦笑道:“段某宁愿不拿酒,也希望南宫庄主别再过问了。” 第180章 下山遇劫1 南宫笃虽好奇段少胤的出身来历,但也不会硬要追问他人隐私,既然段少胤不主动说,他也就此作罢。反之,南宫瑛一脸兴趣盎然,对他问东问西,幸好她只是出于好奇心,只要段少胤稍加岔开话题,她便没深究下去,还算很好应付。 良久,酒一到手之后,段少胤向两人告罪一声,担心又被询问,故匆匆离去,不愿逗留。好不容易回到别院,四周静谧,虽然心情轻松下来了,但又有股说不出的惆怅感。段少胤想起了上官仙,正打算前去她的房间,一旁北条幸子所在的厢房忽然亮起了灯光,好似在故意暗示他什么事。 段少胤不禁露出苦笑,顿住脚步,转身走去。才刚进入房间里,灯火忽地灭去,一双娇嫩的纤手顺势搭在他那的脖子上,轻细的声音传来道:“三更半夜闯入女子闺房,敢问段公子有何居心?” 段少胤微微一笑道:“你觉得呢?”北条幸子低头不语,片晌之后,段少胤将她拦腰抱起。月光透过窗户映照而入,她那羊脂白玉的身体,展露在段少胤的眼底下。一阵热吻之后,北条幸子星眸半闭,任由段少胤为所欲为,携手登榻。云散雨歇之后,北条幸子身无寸缕地伏在榻上,侧起俏脸,美眸一转,轻笑道:“你们中原男子都这么霸道吗?” 段少胤坐在榻沿,俯头看着她,双手抚摸她的粉背和隆臀,轻笑道:“其他人我不知道,但我肯定不是傻子,美人在前,哪有忍住的道理?” 北条幸子颊生桃红,艳光四射,模样动人,娇嗔道:“就知道欺负人。” 段少胤想起她甫经人事,担忧地问道:“身子有不舒服吗?”北条幸子白了他一眼道:“方才也不见你这般温柔,现在才问会否太迟了?”她起身用力地搂着他,睁开美眸,吻了他一口后笑道:“我很欢喜。”倏忽间,她问道:“你不是要去看她吗?” 段少胤知道她初获恩泽,怕他又忍不住对他施为,所以想支开他。段少胤拍了拍她的肩,站起身来,露出微笑道:“我先回去了,有事的话再来找我。” 北条幸子抿唇道:“没事就不能吗?” 段少胤蹙眉道:“想不到东瀛的女子都爱抓人语病。” 北条幸子横了他千娇百媚的一眼,顿了半晌之后,她忽地道:“对了,你可知道今次英雄帖是谁从中作梗吗?” 段少胤心中一懔,沉声道:“难道你知道?” 北条幸子巧笑倩兮地瞧他一眼,掩嘴笑道:“你这人呀,说好是交换情报,你却忘了正事。好了,时候不早我也不闹你了,今次英雄帖是绝刀崖在搞鬼。” 段少胤沉思半晌,叹道:“我或多或少能猜到,但我不知道他们的用意。倘若我没阻止,那余辛全打算对绝刀崖下战书,他们这么做,难道真想决一生死?” 北条幸子摇了摇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原因,但他们定有计划。对了,上次我跟你提到的那些东瀛武士,根据我线报似乎已来到附近,你切勿大意。” 段少胤点头道:“我明白了。”他穿上衣服之后,缓缓走出屋子。来到上官仙房门前,他心想夜也有些深了,屋内又静悄悄,说不定她已睡着了,打算去空房独自睡觉,却听到屋内传来上官仙的声音道:“你不进来吗?”段少胤为之愕然,旋即走进房内。他摸黑来到床沿旁,上官仙立即伏入他怀中,牢牢地抱住他的虎腰。 段少胤摸了摸她的脸,问道:“怎么了吗?” 上官仙幽幽道:“方才我寒毒又发作了,旁边没有你,感到痛苦难受。” 段少胤立时手足冰冷,震惊道:“什么?”他垂下脸来,歉然道:“对不起,如果我早点回来就好了。” 上官仙噗哧地娇笑一声,微泛红霞,横了他娇艳欲滴的一记媚眼,将头轻侧在他肩上,嫣然一笑道:“我开玩笑的,我只是想气你一下,谁让你一回来就往其他女人的被窝里钻。现在知道你仍这么关心我,我当然也只能气消了。” 段少胤一手环住她的纤腰,一手上探抓着她下颔,重重吻在她朱唇上,微笑道:“我们的上官大小姐,何时变得这么爱捉弄人了?” 上官仙笑得花枝乱颤,嘤咛一声,偎入他结实的胸膛上,微嗔道:“还不都是你害的,你若安分守己,我又怎会提心吊胆。” 淡淡幽香传来诱人至极,段少胤心中一热,猿臂向外一伸,抱住她白皙娇嫩,身材匀称的娇躯。他抬起上官仙的下颔,俯视俏脸,轻声道:“让我弥补歉意好吗?” 上官仙故作不依地挣脱他的怀抱,娇哼一声道:“谁要你弥补了。”段少胤知她脸皮薄,所以象征性挣扎一下。段少胤径自将全身衣物逐一褪下,掀开被子钻了进去,几声嬉闹之后,两人相拥而吻,一片春意。 翌日,段少胤起了个大早,稍作梳洗之后,整个人神采飞扬,容光焕发。上官仙因为被他传送内力,气色也好上许多,正对着铜镜画眉印唇。外头忽传脚步声,段少胤打开门,北条幸子抬头道:“不好了。” 段少胤一脸疑惑,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北条幸子满脸愁容,叹道:“我方才去打水,听到其他下人的谈话,昨天被迫离开名剑山庄的各门派弟子,他们在山下客栈遇劫了。据说有一群黑衣人闯入,将他们杀得片甲不留,许多人均已死亡。” 段少胤惊道:“怎么会这样?” 北条幸子抿唇道:“除了那些人之外,有些打算返回门派住居的人,好像也在半路上被人截住了,据说尸横遍野,模样惨不忍睹。” 上官仙放下眉笔,沉声道:“你可知道是什么人?” 北条幸子摇头叹道:“我不知道,不过听他们说那些人身上好像是剑伤。” 段少胤讶然道:“难道是内哄?” 第181章 下山遇劫2 北条幸子皱眉道:“如果是内哄的话,从剑伤来看应该能知道是谁的下手,但听说现在还找不到凶手,甚至毫无头绪。” 段少胤纳闷道:“有什么人能做到这种事?” 北条幸子美目盼兮,堆起笑脸,瞥了段少胤了一眼道:“若我猜得没错,此事或许与我昨日提到的那些武士有关。” 段少胤问道:“可是他们不是用刀吗?” 北条幸子轻笑道:“你这人有时很精明,有时又很胡涂,他们只要换把剑不就得了?这样一来就不难想,为何无法从剑伤验出是何人下手。” 一旁的上官仙闻言大懔,旋即露出恍然之色,惊呼道:“原来是这么回事,若真是这样那所有的一切便说得通了。” 段少胤问道:“你明白了什么?” 上官仙挽了挽发髻,好整以暇道:“这次绝刀崖用上的是连环计,他们先以假英雄帖把众门派的人叫来这里,再用调虎离山削弱他们战力,从而逐一击破。再者,他们以剑代刀,就是要故布疑阵,让各门派疑神疑鬼,彼此猜忌。” 段少胤皱眉道:“他怎能确定各门派会分人走下山?” 上官仙凄然一笑道:“这正他计谋的巧妙之处,他故意不给名剑山庄英雄帖,众门派为了面子定会兴师动众前去大会,到时名剑山庄无法容纳他们,势必请他们去山下客栈。” 北条幸子低头道:“名剑山庄的消息不该这么薄弱,若我猜得没错,就算有人事前捎信过来确认此事,可能也被内鬼截住了。” 段少胤懊恼道:“看来绝刀崖这次是认真的了。”他想起空隐寺八僧命案,若这些人都是东瀛武士所杀,那一切就说得通了。北条幸子抬起美眸,幽幽一叹道:“这里太危险了,你还是早些离去,回去侠客山庄吧!” 上官仙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平淡地道:“他若走了,你们便可为所欲为了是吗?” 北条幸子香肩一震,目露讶色道:“莫非你怀疑我?” 上官仙眼中掠过一丝敌意,不以为然地道︰“你也是东瀛人,按常理来说,你没有理由帮我们才是。那群武士也是东瀛人,如果你就是内鬼,一切不也合情合理?” 北条幸子脸色微变,忿忿道:“好吧,你要这么想就罢了。” 段少胤摇了摇道:“我相信她不是内鬼。” 北条幸子惊呼道:“你相信我?” 上官仙露出不悦之色,正要说话之际,段少胤截口道:“你虽不是内鬼,但你必然还有事情瞒了我,你说你是受师父之托来监视我,这未免太过奇怪。他明知道你非我对手,又怎会让你独自前来,这其中必有诈。” 北条幸子心中大惊,面露难色,一时默然无语。片晌之后,她轻叹道:“好吧,我也不想被你一直怀疑,我就告诉你真相好了。”她深吸了一口气,徐徐道:“我师父对你武功很好奇,他想了解你的剑法,甚至希望我能把秘籍偷过来。” 段少胤半信半疑道:“就只是这样?” 北条幸子长吁了一口气道:“确实只有这样,否则他定不会只派我一人前来,因为他知道若派太多人来,可能会造成反效果,引起你的戒心。” 段少胤沉声道:“你现在把这事说出来,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做?” 北条幸子秋波荡漾,露出苦笑道:“我早趁你们出去的时候,翻过你们的行囊,完全没找到相关的剑谱。若要从你嘴里探出来,只怕难如登天。” 段少胤眉宇一轩,神情凝重地道:“你竟然闯入我的房间?”他厉声道:“下不为例,否则我不会轻饶你。” 北条幸子双肩一震,惶恐道:“我知道了。” 稍作整理之后,北条幸子先行告退,段少胤和上官仙前去用膳。甫至院外,便见到大院聚集了一堆人,争吵不休,喧闹不已。段少胤瞥见地上摆放数具尸体,上头用白布盖住,暗自心想这应该是各门派死在外头的弟子。 位于众人中心的郝少方,皱眉道:“请诸位把尸首移走。” 余辛全大喝道:“郝总管这样未免太不近人情了吧?敝派弟子遇害,你怎能冷眼旁观,忍心看这些尸体在外风吹雨打。” 郝少方摇头道:“各门派弟子遭逢大劫,名剑山庄深表遗憾,但此地并非安放尸体之处,恐怕无法容下贵派弟子的尸体。” 余辛全大怒道:“你是睁眼说瞎话,这里放眼望去都是你们的地方,你居然跟我说没地方放置在这些尸体?哪怕是放在院子也好,总比将其搁在荒野上来得要好。” 郝少方态度坚决,摇首道:“此事万万不可。” 段少胤双手环臂,不打算介入他们的争执,暗自观察四周。他环目一扫,注意到邢月萦和严穆两个人,前者秀眸红肿,哭成泪人儿模样,后者双目眦裂,俨然愤慨不已。 他们伫立在尸体旁,一言不发,不用说也知道这白布底下必有御剑派的弟子,所以他们才会这样难受。段少胤轻叹了口气,本不想多管闲事,却好死不死他正要离去之时却被余辛全无意间瞧见。 余辛全怒转过身来,冷冷道:“侠客山庄真是未卜先知,若非事先知晓此劫,怎会故意不带其他人前来呢?昨日各门派的弟子被迫下山,今日就发生此等憾事,凶手如何知道这情报,难道有人暗中偷风报信吗?” 上官仙杏眼一瞪,拂开飘逸的衣袖,面色深沉道:“余观主此言何意,莫非是暗指我侠客山庄与贼人勾结?倘若拿不出证据,还请不要含血喷人,诋毁我侠客山庄百年盛誉。” 余辛全抬起瘦削的脸庞,睨了她一眼,冷喝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今日各大门派死伤惨重,只有你们安然无恙,这不让人起疑都很难。” 宋仲嵩终于看不下去了,他目光凛然,开口道:“余观主,发生此事谁也不愿意,敝派也伤亡不少弟子,宋某实能体会贵派此刻心情,但也不能因此迁怒他人。” 第182章 下山遇劫3 余辛全胸膛一挺,双目大睁,怒道:“宋大侠,你还想袒护他们吗?”他指着上官仙道:“昨天侠客山庄处处阻挠我劝说众人对付绝刀崖,今日只有他们毫发无伤,此地无银三百两,难道还够明显吗?”此话一出,众人也不禁哗然四起,纷纷议论起来。 虽然其他门派没有明说,但他们溜目四转,满是狐疑的眼神,明显心中动摇了。段少胤瞧情势不对,打算强行带上官仙离去,却被苍海观的人挡住去路。石仇走上前道:“昨日你虽名正言顺胜过我,但两件事不可混为一谈,你最好老实招来,是不是你们去告密的?” 段少胤正色道:“石大侠,你会有此一问,表示你根本没有证据。杀人讲求证据,你既没有证据又怎能胡乱说话,无端造成人心惶惶?” 石仇向来直肠子,眼睛又是一瞪,双目尽赤,驳叱道:“好,如果你真没有的话,那就让我们搜一下房间,若是真有相关的证据,我定不轻饶你!” 段少胤拒绝道:“我为何要答应你们?” 余辛全见缝插针道:“既然是清白,又怎会不敢让人搜,你是否作贼心虚?” 段少胤冷笑道:“这并非敢或不敢,而是为何好端端要被你们当成成犯人一般看待。”他看向石仇,神情肃穆道:“如果你真要强搜的话,那倒也无妨,但倘若你没找到证据,表示你诋毁我的清白,那请把命留下来。” 石仇大惊失色道:“我只是搜房间,为何以命相抵?” 段少胤淡然一笑道:“上官姑娘尚未出嫁,乃是黄花闺女,你这样擅闯她房间,等同于坏她名节。一个女人被坏了名节,因羞愤自杀屡见不鲜,难道你不知道吗?你既这么肯定,那你赌上性命又有何惧?” 一旁的余辛全大骂道:“你这是诡辩,你想要用赌上性命让众人打退堂鼓,这说明了你一定心里有鬼,否则怎会不敢让人搜呢?” 段少胤耸了耸胳膊,双手环臂道:“余观主说得轻松,那我也可以怀疑你,你要不要让我搜一搜你的房间呢?” 余辛全冷笑道:“你可别想顾左右而言他,故意岔开话题。今日众人所怀疑的人是你,当然是要检查你,推到我身上来做什么?” 段少胤定眼而望,冷冷道:“我可没闲工夫陪你们玩,我也说得很清楚了,你们要搜就搜请自便,但若没有证据的话,可别怪我无情了。”言罢,他作势转身离去。 石仇挡在他面前,皱着浓眉,恨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事情还没水落石出,你就想这样一走了之,你这不是作贼心虚,又是什么?” 段少胤凝视他半晌,霎时间双目透出精芒,一字字道:“我已把话说清楚了,你要怎么做我管不着你,但你也别想挡住我。昨天不过比武切磋,点到为止,我没跟你认真。但你今日要是想强来,那休怪我剑下无情了。” 余辛全拊掌大笑道:“你终于露出真面目了,还不快从实招来。”余辛全拔起长剑,正打算怂恿其他人一起上之际,一个声音从天而降道:“何人敢在我名剑山庄撒野?” 众人抬头一瞧,只见人称剑圣的南宫傲凌空掠下,身形飘逸,不偏不倚落在众人前方。与此同时,南宫笃也带了家仆齐一而来助阵,其中包含不少使剑好手。 余辛全为之愕然,他本想趁势拿下段少胤,岂料南宫傲忽然现身打乱了他的节奏。南宫傲不光是名剑山庄真正的主人,同时也是家喻户晓,武林奉之的剑圣,倘若他不给情面,只怕各大门派会对他嗤之以鼻。余辛全登时变色,脸上堆起尴尬的笑脸,上前作揖道:“南宫前辈来得正好,此人用计杀害了各大门派的弟子,实在罪大恶极,我们一同将他制伏,也好祭吊死去弟子的冤魂。” 南宫傲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厉声道:“若我真出剑,第一个死的人便是你。” 余辛全当场一怔,讶然道:“南宫前辈何出此言?” 南宫傲环目四望,语透不悦道:“你当我名剑山庄是什么地方,你把尸体擅自搬来,有经过我们名剑山庄的同意吗?不光如此,你们还想在我这里动刀舞剑,就算项盟主亲临,只怕也要给我三分薄面,你凭什么这里血口喷人,胡乱放肆?” 余辛全没想到南宫傲这般气愤,登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应对才好。其他门派的人,其中虽然也有人支持余辛全的作法,但南宫傲在前,他们根本不敢得罪,只得纷纷噤语,就连血气方刚的石仇,也低下头来,不敢吭声半句。 宋仲嵩走上前,摆了摆宽袖,双目一抬,神色凝重地道:“南宫前辈还请息怒,余观主只是急于抓到真凶,所以才一时胡涂,莽撞行事。” 南宫傲正容道:“侠客山庄派人来我这里,那就是我的客人,既然他们是客人,那我就不允许有人对付他们。至于他们离开之后,你们要如何盘问他,那便不关我的事。” 余辛全大讶道:“那他们一直待在这里,岂非安然无事?” 南宫傲撇过头来,冷瞪了他一眼道:“哼,就算以武林规矩来说,他们怎么说也是侠客山庄派来的代表,手上还有天剑令,你也没有这资格审问去他们。如果你真怀疑他们,那你为何不找项盟主亲自前来一趟,让他主持大局,还你一个公道。如果只因你的胡乱猜疑,我便要将人交给你,他日传到江湖之上,我名剑山庄岂非矮你一截?” 宋仲嵩道:“南宫前辈,我想这样好了,既然大家都怀疑侠客山庄,为防万一,在他们住在这里的时候,还请派人监视他们,也好消弭众人的担忧。” 南宫傲沉吟半晌,淡然道:“如果这样你们便退让,那倒也无妨。”他指了指地上的尸体,露出不满的神情道:“尸体我可以派人送回各个门派,但不可留在这里。” 众人虽有微词,但南宫傲看似态度坚决,他们无奈之下,也只得点头答允。余辛全没有成功拿下段少胤,甚是气愤,双目瞪视,嘴里再呢喃几句,这才悻悻然地离去。 第183章 夜林恶斗1 好不容易从人群之中脱身而出,段少胤二话不说挽着上官仙的手,迅速返回院子。他打算收拾行囊,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便在这时,南宫傲忽地前来,段少胤大感奇怪,上前作揖道:“南宫前辈别担心,我们过一会就离去,绝不会给贵庄添麻烦。” 南宫傲瞧了他一眼,平淡地道:“事已至此,你现在走了反而落人口实。若你走了,他们便会说你作贼心虚,而力保你安危的我也会成众矢之的。” 段少胤讶然道:“那晚辈应如何处理?” 南宫傲眼角一瞟,沉声道:“我虽不管江湖事已久,可这次各大门派死伤惨重,虽非我名剑山庄本意,但我们确实将他们赶下山,此事难辞其咎。你若真打算离开这里,那就先证明你的清白,也好有个结束。” 段少胤剑眉微皱,面色一变道:“难道前辈也怀疑晚辈?” 南宫傲轻轻吐了气,一字一字地说道道:“我知道不是你,因为若是你下的手,犯不着这般大费周章。但我虽这么想,其他人未必这也是如此,你总该拿证据说服他们。” 段少胤纳闷道:“前辈有何高见?” 南宫傲沉吟半晌,淡然道:“这事倒也不难,眼下你只要将真凶抓出来,我保证其他门派的人也没理由再刁难你。” 段少胤倒抽一口气,倘若这事真这么简单,他又何必懊恼不已,甚至要暂离此地。他心念连转数转,长叹一声道:“唉,此事我毫无头绪。” 南宫傲目光四扫,负手而立,颔首一笑道:“我虽然老了,但可没犯胡涂,那些人身上表面是剑伤所致,可是明眼人均知道那是刀砍的方式。我名剑山庄从不给绝刀崖好脸色,他们若在这附近,定会被我的眼线发觉。” 段少胤一怔,试探性道:“莫非前辈已有线索?” 南宫傲语声微顿,旋又展颜一笑道:“你心知肚明,又何必问下去?那几名东瀛人如此胆大潜入我名剑山庄,佯装下人,偷风报信,难道真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此事若我没猜错,肯定跟东瀛人有关吧?” 段少胤没想到他猜得八九不离十,神色一变,失声道:“前辈观察甚微,晚辈自叹不如。只是晚辈有一事不解,为何前辈知道这群人潜入,仍没对他们出手呢?” 南宫傲目中神光一闪,瞬即敛去,悠然一笑道:“这些人潜入我这里,必有原因,要我把他们全都揪出来十分容易,可是他们还会派人过来。既是如此,我为什么要打草惊蛇,何不看看他们想玩什么把戏。” 段少胤俯首沉吟半晌,钦佩道:“前辈深谋远虑,实在令人佩服。” 南宫傲浓眉一扬,挥了挥手道:“你我之间用不着说恭维之话,我虽信你没杀人,但如果你没办法证明此事,到时项盟主亲自前来,只怕我也保不住你了。” 段少胤仍是不解,皱眉道:“那晚辈该怎么做?” 南宫傲摸了摸胡子,徐徐道:“既然他们打算逐一击破各门派,那必有后招,我猜他们此刻正徘徊在山腰附近,你轻功了得,找出他们的行踪理应不难。为了怕他人说闲话,你独自一人前往,上官仙要留下来替你掩护。” 段少胤闻言大惊,面色为难道:“这恐有不妥。” 南宫傲看出他心中疑虑,摆起肃容道:“你不用担心其他门派,只要我尚有一口气,我便不会让他们动她一根寒毛。” 默然许久的上官仙,叹息一声,秋波转向段少胤,幽幽道:“你用不着担心我太多,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段少胤呆然半晌,他实在不放心留她一人,可眼下别无他法,比起在这守着儿女之情,眼下还是找出凶手要紧。就算撇开自己的清白不管,倘若再放任这些凶手害人,于情于理,他都会良心不安。段少胤目光凛然,缓缓抬起手掌,握住上官仙的肩膀,仔细叮咛地道:“我快去快回,你千万要小心。” 话声方歇,南宫傲想起了什么事,沉声道:“对了,你把那个叫幸儿的下人也带去吧,她也是东瀛之人,或许能帮上你的忙。” 段少胤目露讶色,大惊道:“莫非前辈知道我和她的关系?” 南宫傲点头道:“当我知道她潜入这里之时,我便已派人盯着她,根据回报说她与你似乎关系匪浅,甚至共度良宵。” 段少胤老脸一红,尴尬道:“人人都说东瀛的忍者擅长跟踪,但在晚辈看来,比起名剑山庄来说他们只是班门弄斧罢了。” 南宫傲目光如电,微微一笑道:“你当我名剑山庄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酒楼吗?好了,闲话莫再谈下去,你若继续待在这里,能用的时间就更少了,你还是早些下山吧!”言罢,南宫傲转过身,洒然离去。 待他走远之后,段少胤回过头来,看着上官仙清澈的双眸,歉然道:“一入江湖深似海,这话一点也不错,就算什么也没做,仍会被卷入江湖纷争之中。” 上官仙秋波闪动,莞尔一笑道:“你犯不着把事事都想得悲观,你应该要庆幸这群人是被你给遇上了,因为这样他们绝对逃不了。如此一来,你替武林除去一害,岂非美事?” 段少胤语气便停顿片晌,双手搂住她的纤腰,似是不舍道:“一想到又要与你分别,我心里既难受又无奈。” 上官仙玉颊升起两朵红云,嘤咛一声挨到他胸膊处,横了他一眼道:“你别哄人家了,你又怎会感到难受,你不还有东瀛的美人在旁?” 段少胤被她的娇态弄得心神俱醉,忍不住吻上的朱唇,良久之后,他才柔声道:“你的身子还好吧,要不临走之前,我先替你运功一下吗?” 上官仙本来想说不用,但她瞧段少胤眉目含情,眸子中闪过一丝挑逗之意,顿时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她轻开了他,低垂俏脸道:“你真是坏心眼,动不动就想使坏。” 第184章 夜林恶斗2 段少胤大笑一声道:“这么说来,你是答应了?”已不知有多少夜晚,两人一起就寝,但上官仙仍依旧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女,含苞待放。 夕阳西下之际,段少胤整理好衣襟,往屋外走去。离别之时,上官仙仍美眸紧闭,沉浸在温柔乡之中。段少胤刚踏出院子,北条幸子便跟上来,徐徐道:“详细情况我已知道了,想不到我自以为天衣无缝,岂料一切早被铭剑山庄的人看在眼里,成了佛祖掌心上的孙大圣。看来南宫傲不仅剑艺高超,而且老谋深算,这也难怪师父一直告诫我要再三谨慎,绝不可轻敌大意。” 段少胤微笑道:“南宫前辈赏罚分明,你若对他无敌意,他也不会对你怎样。此次你若真助我抓到东瀛武士,我会替你美言几句,不让他刁难你。” 北条幸子趁着四下无人,猛地搂住了他的脖子,吻了他一口道:“你对我真好,就是不知道你是真这么仁慈,还是爱上了我?” 段少胤反问道:“你猜猜?”北条幸子踮起脚尖,凑了上来,稍微用鼻子嗅了一下,旋即露出苦笑道:“看来我赢不过她。” 良久,两人步出山庄之外,前往山下城镇。经过连续几日在街上的打探之后,他们终于在第三天有了进展。段少胤从一群叫化子口中得知,据说城里来了一批奇怪的人,清一色戴着黑色斗笠,说话口音听起来并不像是中原人。段少胤闻言大喜,再三询问之下,确定了他们已离开城镇,正往山上走去。 段少胤想起了名剑山庄,不禁心中一惊,莫非这些人想加害名剑山庄?匆匆告别之后,他们往山上前去,段少胤对着北条幸子道:“我们得加快脚步了。” 北条幸子轻功不如他,追得有些吃力,索性一把将他拽住让他停下,苦笑道:“你用不着这么担心,名剑山庄是什么地方你又不是不知道,况且那里还有其他门派的人,他们再厉害也不斗不过这么多人。” 段少胤皱眉道:“这么说来,照你所述,你认为他们有何目的?” 北条幸子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但肯定不是好事。不过就算这样,在诸多谜团尚未明朗开来之时,实不宜贸然行事。” 段少胤问道:“你出身自东瀛,多少明白他们的习性,你能找到他们吗?” 北条幸子沉思半晌,顿了顿道:“我可以试试。” 段少胤点了点头,让她带路先行,两人在山林中梭巡许久,待到夜色黯下,他们仍找不着东瀛武士的踪迹。段少胤不禁暗自心想,莫非那些人只是路过此山,所去之地另有他处?就在他有些颓然放弃之际,皇天不负苦心人,不远处冒出些许星火。 段少胤停下脚步,轻声道:“看来他们扎营了。” 北条幸子瞥了他一眼,面色凝重道:“这些武士的警觉心很重,一定在附近设有陷阱,而且会有人轮流在一旁看守,绝不能贸然接近。” 段少胤问道:“你有何想法?” 北条幸子皱眉道:“我们可以找上风处,利用迷烟将他们迷晕。” 段少胤问道:“你能办到吗?” 北条幸子嘴角轻扬,自信道:“这些人耳目敏锐,但我所使用的迷烟乃无形无色,就算他们发现也已迷晕几人,削减了不少战力。” 段少胤沉吟半晌,点头道:“那就交给你了。” 事不宜迟,两人立时来到上风处,北条幸子找来了三支竹筒将其插入地面,利用火折子点燃起来,一团团迷烟徐徐升起,伴随凛冽的雾气飘了过去。 不到半盏茶工夫,他们便听到另一头传来动静,俨然发现了此事。段少胤身子一晃,凌空掠去,不一会儿便来到他们扎营之处。段少胤举步四望,地上躺着数名武士,其余武士向后推开,一手掩鼻,一手持刀。 其中一名武士执刀而来,猛烈一劈,刀劲刚猛,地上沉雪被大片掀起,迷烟霎那间散去。那名武士双目灼灼,用着奇怪的口音道:“你是什么人?” 段少胤从他身上散发的肃然之气,一眼便看出他是绝顶高手,挺剑而立道:“你们就是东瀛武士吗?那些门派的人,是不是就是你们杀的?” 武士冷冷一笑道:“原来是来寻仇的,那就没话好说了。”武士弹了弹手指,地上那些本该晕倒的武士竟爬了起来。 段少胤目露讶色,大惊道:“怎么会这样?” 武士耸了耸肩,不屑道:“你们中原人有句话说,死要死得瞑目,我就大发慈悲让你知道自己怎么死的。”武士话音刚落,北条幸子顺势往旁退去,刻意跟段少胤拉开距离。 段少胤惊觉不对劲,哑然失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北条幸子轻声道:“对不起。”她别过俏脸,低垂螓首,避过段少胤充满愤怒的眼神,似是不敢再瞧他一眼。 武士手持长刀,一字字道:“没人可以背叛我上泉真宗,她也不例外。” 段少胤默然无语,收敛心神,将专注力放在手中紫霄剑。正当上泉真宗打算出手之际,几枚飞镖从旁射出来,猝不及防之下打中了他背后。上泉真宗大讶之余,猛地别过头来,直视着手持飞镖的北条幸子。北条幸子神情肃穆,秀眸闪过沉沉的杀意,冷冷一笑道:“你没想过会这样死吧?” 上泉真宗蹙眉道:“你这是何意?” 北条幸子嘴角轻撇,一个带着种令人全身发冷的低沉语声缓缓道:“你该问你自己,为何会落到今天这地步,这事对你来说或许微不足道,但我永远不会忘记。当年我师姐替你们武士办事,负伤回城之后,你们不仅没照料她,甚至趁机一起凌辱了她,导致她羞愤自杀,你该为此付出代价。” 上泉真宗不屑道:“能服侍我们高贵的武士,你们这些人应该感到荣幸,当时我没有顺手杀了她已很仁慈了,是她自己想不开,那怨不得我。” 第185章 夜林恶斗3 北条幸子双眸光芒精亮,厉声道:“我早知道你不会忏悔,所以我涂了慢性毒,他会把你折磨半死,直至你咽下最后一口气。” 倏忽间,上泉真宗仰天大笑道:“你未免也想得太天真了。”他将裹在外面的衣衫扯下,露出了一件银白色的软兜甲,那些飞镖刺在上面,看似未伤他半分。 北条幸子立时手足冰冷,露出惊惧之色,诧然道:“这怎么可能!” 上泉真宗目光闪动,傲然道:“我早就知道你的话不可信了。”此言甫毕,一道声音从树上传来道:“我说得没错吧,这些人根本不懂耻辱,竟联合中原人反咬一口。” 北条幸子往上一瞧,说话之人是一名黑衣男子,他蓦地掠了下来,同一时间,将近十人跟在他后方也降至地面。黑衣男子拉下面罩,露出他冷酷的脸庞,北条幸子冷汗涔涔,惊道:“甲贺派的武田丸,你怎么会在这里?” 武田丸正眼也没瞧她一眼,撇过头去看向上泉真宗,讪笑道:“我就说了,伊贺家的忍者根本靠不住,你选择了我们是正确的。” 上泉真宗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走上前道:“你说得不错,那就按照原先的协议,因为伊贺派背叛的关系,我出手替你将其铲除,而你给我更多的情报。” 武田丸点头道:“一言为定。”这下北条幸子终于恍然大悟,原来她一早便被人设计了。上泉真宗知道她打算反叛,所以故意演了一出戏,好让武田丸有理由灭了伊贺派。一想到既抱不了师姐的仇,又将整个门派卷入其中,北条顿时遍体生寒,骇得心胆皆丧。 段少胤低喝道:“别动摇了。”被他这么一声大喊,北条幸子才定过神来,呼了一口气。她心初定,胆犹寒,朝段少胤使过眼色,示意让他一个人逃走。她这么做是正确的,因为对方虽人多势众,但段少胤轻功天下一绝,若她舍身拖延,或许段少胤能逃出生天。 武田丸冷笑道:“你不用费心了,此处我已安插人手,他插翅也难飞了。”话音刚落,一道疾光从他身旁掠来,武田丸顿时一惊,向后闪身而去。 这刀速实在太快,武田丸虽已尽力躲开,左肩仍被削出一道血痕。他站稳步伐,才刚抬头看出手之人究竟是谁之时,惨叫声在耳边响起,两名忍者头颅被砍下来,腾空翻圈。转瞬之间又有两名忍者惨遭腰斩,这刀劲之强,刀锋之利,简直是骇人听闻。武田丸抽出忍刀,看着前方那名全身浴血的忍者,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那名忍者将面罩摘下来,段少胤一瞧,此人竟是玉禅子。段玉瑾的脸依旧俊俏,举手投足之间优雅翩然,但他身上杀气却异常可怕,令人不寒而栗。 段少胤大讶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段玉瑾笑道:“面对救命恩人,想不到你第一句话是质疑而不是说声道谢。至于我为何出现在这里,我本来调查八僧命案到一半,恰巧查到这批武士,所以跟了上来。唉,早知此事跟你也有关,我又何必拐了一个大弯,索性待在你身旁,还有个酒友相陪,你说是吧?” 段少胤怔了半晌,叹了口气道:“都这种时候了,你还想着喝酒,你确实比我看得透,我还没你这份从容。” 武田丸看他们你一人我一句,没将他们放在眼里,不禁怒问道:“你是什么人?” 段玉瑾瞥了他一眼,顿住笑声,目透杀意,冷然一笑道:“我是谁并不重要,因为你会在死在这里。我不会这么仁慈告诉你名字,因为我斩的是罪孽,并非活人。”段玉瑾虽算是半个出家人,但他跟和尚最大的不同之处,那就是一旦他认定的敌人,他就会毫不犹豫出手,而且从不心软。 武田丸见过大风大浪,没这么容易被吓唬住,他很快地定下心来,沉声道:“那今晚就是你丧命之日,我只要一吹笛,那些潜伏的忍者就会来此,加上这里的武士们,你们几个人一个也别想走掉。” 段玉瑾若无其事道:“你以为我为何要扮成你们的同伙,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你没听过吗?我早已摸清你们的动向,你们安排的人都被我杀了,一个也不留。” 武田丸双肩一震,瞠大双眼,不可置信地道:“你、你一个人就把他们杀光了?”根据他当初安排,那里至少埋伏了二十余人,而且尽是高手,绝无滥竽充数之辈。 段玉瑾叹了口气,低首笑道:“不是只有你们懂得杀人,我也杀过不少人,很多人都在悄然无声的时候被我夺走性命。” 武田丸双目欲裂,怒吼道:“好个家伙,我要宰了你!”一声令下,所有忍者蜂拥而上,从四面八方将其包围逼近。 与此同时,上泉真宗这里也没闲下来,他指挥其他武士,命令他们攻击段少胤。上泉真宗虽自认武功不凡,但并非只是莽夫,他先让其他武士探其虚实,再趁机拟定战术,方可达到万无一失。 段少胤也知道上泉真宗的意图,明白他想摸清自己武功的路数。段少胤本想有所保留,无奈这群武士非等闲之辈,清一色勇猛过人,武功甚高,令他难以温存实力。 段少胤声长啸,举剑格档,先将一人踢开之后,借势往上一蹬,凌空施展卓绝轻功,俯冲而下斩掉两名武士的手臂。其他武士毫无畏惧,接踵而至,段少胤回身一劈,施以刚猛的旭日剑法,连劈数十剑,劲道十足,肉屑满天飞舞,甚是骇人可怖。 这时武士发觉他剑气纵横,霸气十足,故纷纷采取防姿,以守代攻,伺机而动。 段少胤巧妙地变化招式,改用虚幻的仙云剑法,有时轻飘如烟,有时疾风骤雨,宛若女人的内心,教人捉摸不定无从抵御。 由于仙云剑法似缓实急,连风声都不着半点,倘若不是南宫傲这般内力浑厚,果断出手之人,要破其招难上加难。 第186章 夜林恶斗4 这群武士本就是善于使刀,又是东瀛人,被这套剑法欺得不知所措,一时乱了方寸,落入下风。 段少胤知道不能久战,否则会被看出其破绽,所以催促内力,急舞手中宝剑。其他武士在他凌厉的攻势之下,纷纷落败,直至最后一名武士被他一剑斩杀,倒地不起。 上泉真宗见状,不仅没有丝毫畏惧,反而更增添自信,冷眼道:“原来只是华而不实,你是没有可能在我刀招之下,活过十个回合的。” 上泉真宗所述的刚猛剑法,自然是指旭日剑法,虽然段少胤也曾想以此招定胜负,但他初学不久仍未熟稔,贸然与高手过招实在不智。段少胤故作镇定道:“那今日我段某,便来领教一下东瀛刀术的威力,好教让我大开眼界,不必以管窥天。” 上泉真宗听他语气轻挑,虽有些不悦,但仍保持平稳情绪以便应战。双方互视片刻,陡然之间上泉真宗心神合一,身形掠出,挥刀而来。 段少胤微一低吟,宝剑出手,往上泉真宗身上砍去。刀剑交击,火光迸裂,点亮夜晚,宛若繁星闪闪。乍看之下两人是以刃器相拼,实则内力暗涌催劲,彼此体内真气互撞,只要哪一方稍有分神便会五脏破裂。 上泉真宗果然如北条幸子先前所述一样,的确是个绝顶高手,方才那几名武士虽然不弱,但至多是中原门派中上程度,可是这上泉真宗无论是刀法或内力,均是一等一厉害,恐怕这次前来的各门派掌门都不见得能胜过他。 上泉真宗胜在武学独特,段少胤鲜少见过东瀛刀法,本来就稍占下风,再加上他方才已窥见自己招数,所以早有破解之招,刀法展开是攻势十足,丝毫不虚。 上泉真宗刀势紧凑,密如联珠,但是段少胤摆出守势,又以轻功相辅相成,上泉真宗眼见自己久攻不逞,脸上的自信顿时收敛,表情也逐渐地狰狞起来。 上泉真宗的刀较长,本来一寸长,一寸强,他应该能强力压制住段少胤,但段少胤一直巧妙变招,让上泉真宗有股刀子刺入棉花一般软绵无实感,难以倾力下攻。 上泉真宗再展刀法,唰唰唰三刀,全是进攻的杀着,段少胤挥剑架开,打算反击之时,上泉真宗又收刀后退。他手中武士刀比紫霄剑还长,倘若段少胤要抢攻,定然要犯险深入刀圈之中,届时若被上泉真宗收刀侧打,伤筋挫骨在所难免。 段少胤本想以武士刀无开刃的刀背为攻击点,但上泉真宗使刀精熟,健腕轻旋就将武士刀反过来对付他,令他难以投机取巧。 上泉真宗屏气凝神,刀刀不离要害,招数越来越险,自身破绽也越来越明显。 段少胤虽瞧见其破绽,但刀法凌厉霸道,他实在很难把心一横冲上前去。上泉真宗也深知这个道理,所以劲力使得更强,让段少胤完全不敢反击。东瀛武士受过专业训练,体力也是一大重点,上泉真宗挥刀无数,但气色仍佳,大气也不喘一口。 段少胤心念一动,一声长啸,剑招先变,把上泉真宗稍微击退之后,向后掠出数尺。上泉真宗知道他手中刀刃较长,占有极大优势,所以不怕段少胤拉开距离。然而,这正好中了段少胤的下怀,他沉下气来,双目一闭,全身贯注在剑上。 片晌之后,上泉真宗惊觉不对劲,正打算采取动作之际,段少胤怒目一睁,往前冲来。上泉真宗双手持刀,高举过头,向下猛力一劈,刀气瞬间斩断地面。 段少胤腾空一跃,长剑一挥,九道气劲疾飞而去,这正是他最引以为傲的凌云九剑。上泉真宗身为绝顶高手,即便没见过此招,也很清楚这招不容小觑。他凝聚内力,挥刀格档,没想到九道剑气合而为一,倏地往他下盘一钻,重砍在他的膝盖上。 上泉真宗虽然削去大半剑气,但仍没有完全阻隔,膝盖当场被剑气重创,令他痛苦地单膝跪地而下。段少胤看准时机,一剑劈来,上泉真宗舍身挥刀一挡,段少胤毫不避开,一剑划在他右肩上,自己也被武士刀砍伤腹部。 两人拉开距离,表面上互相受伤,但上泉真宗明显负伤较重,鲜血泊泊流下。他看着自己身上的伤势,懊恼不已,倘若北条幸子没偷袭他,那身上软兜甲便不会被发觉,这样一来段少胤就不会挑部位攻击,令他丧失偷藏的底牌。 段少胤冷喝一声,再次劈剑而来,这次攻守互换但上泉真宗似是撑不住了,中气不足,显然强弩之末,无以为继。他满头汗落如雨,招式出手间力不从心,实招占少,虚招占多,最终不停挨打,全身浴血的模样惨不忍睹,一脸痛苦狰狞。 上泉真宗瞥向一旁,本来想将希望压在武田丸的身上,但只见段玉瑾手中长刀一挥,武田丸双手齐断飞开,情况比他惨上数倍,宛若处于人间炼狱。 上泉真宗呆若木鸡,双肩颤抖,为了保住最后的尊严,他提刀而起打算切腹。倏忽间,北条幸子以飞镖弹开武士刀,抢步上前道道:“想就这样死去,只怕没这么容易。” 上泉真宗声音顿时嘶哑,骇然道:“你、你还想做什么?” 北条幸子默不作声,绕至他身后,将飞镖掷入他的后颈,一双厉电般的眼睛瞪着他道:“这是我花了半年才研制出来的毒药,它会让你生不如死,宛若万蚁钻心,直至你承受不住而痛苦死去。” 段少胤怔了怔,大感不妥道:“你不能杀他,我还没问出背后的主使。” 北条幸子咬起嘴唇,恨声道:“你别白费心力了,我太清楚这些人了,他们宁愿一死,也绝不会透露半字。” 段少胤虽想说服她,但北条幸子此刻彷佛已化为地狱厉鬼,玉容冰寒。她双目瞪着痛苦挣扎的上泉真宗,眼神中冒出熊熊怒火,无比的恨意和杀心,再也掩藏不住。 第187章 林中小径1 昏暗的山林之中,段少胤和段玉瑾两人将尸体掩埋,一切妥善之后,段少胤仰面望他,提出了心中的疑问,不解道:“你又是怎么发现他们的?” 段玉瑾淡然一笑道:“那日我在街上游晃,他们虽以斗笠掩脸,但在一次意外之下,我偶然桥见他们藏在黑布里的武士刀。” 段少胤沉默了半晌,叹道:“早知道你也搀和此事,我也不必这么累人了。” 段玉瑾也笑了笑,摇头道:“我又何尝不是这么想,若知道你也在这,我大可先找间客栈喝个他三天两夜,待我酒醒之后,你自然会把事情摆平。” 段少胤瞪了他一眼,觉得既好气又好笑道:“要是你不出手,只怕要来吊丧了。说起来,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段玉瑾昂起了头,打了个呵欠,似笑非笑地瞧着他,平淡地道:“方丈虽给了我这任务,但他并未订出期限,所以我打算在这逛上几日。” 段少胤皱起眉头,忽地道:“还是你要随我去名剑山庄?” 段玉瑾呆然半晌,忽然仰天大笑道:“你怕不是被撞坏了脑袋吧?那儿可是名剑山庄,我可是个刀客,若是进去那边,岂非羊入虎口?” 段少胤长长叹了口气,沉着脸道:“你这句话的意思,那是要与我分别了?” 段玉瑾轻拍他的肩膀,笑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人生在世,很多事情讲求缘分,况且三年都可以撑过去了,何愁没再会之日?” 段少胤点头道:“你说得一点也不错。” 段玉瑾看了看他,语重心长道:“你还是早些回去歇息,你方才也受伤了吧?这些人的刀十分锋利,你最好早点上药,免得留下难看的疤痕。” 段少胤不以为然道:“那可是男人的战利品,有什么好遮掩的?难道多了几道疤,你便会觉得我很难看,不跟我来往了吗?”段玉瑾被他这么一说,为之愕然,旋即大笑起来。 段少胤转身看向北条幸子,她失魂落魄跪坐在地上,双眼凝视那堆黄土。她沉默了很久,撇过头来,心里一酸,忽地道:“我好不容易报了大仇,心中却感到十分空虚。” 段少胤沉声道:“你的仇报了,我这里倒是苦恼了。” 北条幸子不解道:“什么意思?” 段少胤轻叹了口气道:“我本想带他回去拷问一番,你却将他给杀死了,眼下线索尽断,你不觉得该赔偿我一下吗?” 北条幸子瞧他说得夸张,不禁冲口一笑,伴随这个笑声,她彷佛如释重负一般。北条幸子恢复往昔的模样,美目一眨,轻笑道:“如果只是这样,那我的确可以帮上忙。”她从怀中取出一张被卷起来的纸,将其缓缓摊开来道:“这信本来是要交到上泉真宗的手上,不过它被我从鸽子上给拦下了。” 段少胤接过纸张,看了一眼后皱眉道:“这上头的字我看不懂。” 北条幸子笑道:“你当然看不懂,这又不是你们中原人的字。”她解释道:“这信上说万事俱备,只等上泉真宗上山之后,便可将各大门派逐一击破。” 段少胤惊异道:“你说什么?”他若有所思地低头一瞧,看了看纸张上的字,脸上露出既担忧又怀疑的神色。 北条幸子撇了撇嘴,不悦道:“你不信我?” 段少胤尚未说话,段玉瑾走上前来,将纸张接过来,看了一眼之后道:“她说得没错,纸上确实是这么写的。” 北条幸子诧然道:“你看得懂上面的字?” 段玉瑾微微一笑道:“我自幼皈依佛门,曾被送去东瀛待过一年,与岛上之人交流佛法,所以多少识得这些字。” 段少胤大皱眉头,打岔道:“若所言属实,那这封信很有可能是从名剑山庄传来,这也就是说确实有内鬼,说不定那人就潜藏在门派之中。” 北条幸子颔首道:“确实有这可能。” 段少胤问道:“这信是谁写的?” 北条幸子摇了摇头,无奈道:“信上没有署名,也没有其他的记号。” 段少胤失望道:“还是先回去再说。” 段少胤和段玉瑾分开之后,北条幸子跟在他身后,返回名剑山庄。途中骤雪疾下,两人被迫找了个树洞,勉强挤进两人挡雪。因为天寒地冷,两人抱着一起取暖,不知不觉,他们两人越抱越紧,相比外头寒冷,里头温暖如春。北条幸子伏在他胸膛上,柔声道:“唉,如果你不是中原人就好了,我或许就可以带你回去了。” 段少胤讶然道:“你要走了?” 北条幸子微一点头,无奈道:“我有些厌倦这里的杀戮了,也有些想家乡了,可能过不久就会向师父提出此事。” 段少胤疑惑道:“他肯放你走吗?” 北条幸子幽幽一叹道:“我猜他应该不愿意,所以我打算想方法诈死。但是,我也不想丢下我大哥不管,他为人有些偏执,我担心他不肯随我回去。” 段少胤虽然想帮她,但这毕竟是他们的事,身为外人的他也不好干涉。他轻叹道:“你们的家务事我不便介入,但你可以转告你的师父,让他别再介入中原纷争,否则我定不饶他,也许他会害怕被我报复,答应让你们两人回去。” 北条幸子搂住他的腰,凄然一笑道:“我想他不会屈服的,不过还是谢谢你。对了,方才一战你好像早知道我别有意图,这又是为什么呢?” 段少胤笑了笑道:“当下你说出那番话,我确实有些错愕和担心,但仔细一想,你的演技可谓是破绽百出。你明知我的实力如何,若真有心要害我,定不会这样莽撞行事。以我的身手不定能胜出,但要逃走却是轻而一举。” 北条幸子怔了半晌,闹起别扭,抿唇道:“原来你还是不信我。” 段少胤紧紧握着她的手,长长吸了口气,苦笑道:“若你一直被人背叛,你也很难完全相信那人,更别说这事关乎性命。” 第188章 林中小径2 北条幸子不依道:“你又翻旧帐了,你现在还认为我会害你吗?” 段少胤端坐起身子,将她抱入怀中,吻了她脸蛋道:“如果我真不信任你,我又怎会让你待在我身旁这么久?好了,先睡吧,明早还要赶路上山。” 言罢,两人相拥而眠,沉沉睡去。 翌日,段少胤起了个大早,雪雾果然减缓不少,两人登时赶回名剑山庄。 几个时辰后,两人便抵至名剑山庄,段少胤找到上官仙,几日不见,两人难掩心中的情意,关上房门拥吻一番。 唇分之后,上官仙深情地望着他,很想说什么话,却又想不出该说什么话。段少胤抱住她纤细的腰肢,欣然道:“我已找到凶手了,现在只要追查幕后主使便可。”他将这几日的事言简意赅地说给她听,岂料上官仙闻言大懔,柳眉紧蹙,似是面有难色。 段少胤惊觉不哪里不对劲,追问之下才得知一件大事。原来因剿刀大会讨论无果,长山派和苍海观负气之下,今日一大早便下山折返,其余门派见状,也纷纷离去。上官仙幽幽道:“若真你所述,那幕后真凶藏于其中,那他肯定也已走人了。” 段少胤悔恨道:“只可惜昨晚下起了大雪,否则我定能早些回来。” 上官仙沉吟半晌,忽地铁青着脸,哑然失声道:“糟了,若你所言属实,那各大门派的人就上当了。” 段少胤愕然望着她,纳闷道:“为什么这么说?” 上官仙摇了摇头,脸色沉重地道:“你自己想想信上写了什么,上面通知那群人让他们上山不就是要他们事先埋伏吗?倘若这些门派逐一下山,加上之前已死伤不少人,恰巧让他们有机可趁不是吗?” 段少胤虎躯一震,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 上官仙目光闪动,面色担忧道:“我们必须赶快去通知他们,否则大事不好。” 段少胤看了看她,微笑道:“这你放心好了,我刚才不是说了吗,那些人已被我杀死了,又有何危险呢?” 上官仙黯然道:“这信上写得这么果断,想必此人身分不凡,地位不低,八成是某个门派的中枢人物,所以才能诱导其他人下山。” 段少胤不解道:“我越听越胡涂了。” 上官仙似是不理睬他,独自回想过往种种,片晌之后,她惊呼道:“是苍海观!” 段少胤问道:“苍海观怎么了吗?” 上官仙思索半晌后,叹道:“今日各门派下山,苍海观和御剑派因顺路一同下山,但余辛全平日心高气傲,他又怎肯和御剑派的人同行呢?若我没猜错,这内鬼或许就在苍海观,而且很有可能是余辛全,所以他才可以煽动众人。” 段少胤苦思良久,疑惑道:“你忘了吗?余辛全可是全力赞同对付绝刀崖,倘若那些武士是因为绝刀崖而来,那余辛全为何还要让其他人对抗绝刀崖?” 上官仙意味深长地道:“这正是他高明之处,声东击西,故布疑阵。就如你所言,倘若有人起了疑心,他大可以此表示自己的清白,好教没人敢怀疑他。” 段少胤轻描淡写道:“不过就算真是这样,那群武士被我收拾了,我想他即便满肚子坏水,恐怕也地方使了。” 上官仙一脸肃容道:“不一定只有那群武士,也许另有伏兵,况且他若选择暗中下毒,御剑派的人绝不会防他。” 段少胤大惊道:“那岂不是糟了吗?”他想起了邢月萦,心头一紧,顿时有些坐立不安。他正打算起身,却被上官仙拦截住。 上官仙瞥了他一眼道:“你去得这么急,你可知道他们往哪条路下山吗?” 段少胤顿了顿,尴尬道:“我不知道。” 上官仙点了点头道:“这里我以前跟爹常来,多少知道这里的路,倘若余辛全真要害人,那绝不会选择人潮熙来攘往的大路,根据我印象之中,有两条路是顺着他们的方向。” 段少胤惊诧道:“二择一,如果我们选错了呢?” 上官仙面色一沉,叹道:“唉,这两条路多少有些距离,如果你真选错的话,要返回另一条路会花不少时间,只盼那时他尚未出手。” 段少胤眼睛发直,紧张道:“事不宜迟,我得赶快出发才行。” 上官仙解释道:“我跟你去吧,以免你乱闯走错路。” 段少胤顾虑她的安危,本想让她她留下来,但眼下缺她不行,只得带她一同前去。少胤转过身来,叮嘱北条幸子留下来,并让她将此事转告给南宫笃。 一切备妥之后,两人御马疾驰,冲出名见山庄大门,所幸现在仅飘淡雪,视线无碍,他们先拣了其中一条小径,策马奔去。段少胤暗自祈祷,希望抽到一支上上签,无奈事与愿违,彷佛上天开了一个大玩笑,他们费劲赶上队伍,没想到竟是七璇派。弘华师太眼见他们急促奔来定有要事,脸上一沉道:“段少侠,何事匆忙?” 时间紧迫,段少胤虽想不顾一切离去,但仔细一想,说不定这里也设有埋伏说不定。他索性下马,请弘华师太到一旁说明情况。 弘华师太听闻事情经过之后,当场瞠目结舌,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段少胤叹道:“我知道这事难以相信,但确实是这样。” 弘华师太沉思半晌,摇头道:“难怪段少侠前几日离去之时,余观主没有趁此良机说服各大门派对付绝刀崖,反倒让大家各自散去,现在这么一想,的确有些古怪。” 段少胤沉声道:“事关重大,我先告辞了,还请弘华师太小心。” 弘华师太凝视他半晌,无奈道:“段少侠也保重了,你好不容易才重返江湖,切勿别再成为众矢之的,落得被人追杀的下场。” 段少胤惊诧道:“弘华师太,莫非你知道我是谁了?” 弘华师太点了点头,露出苦笑道:“其实也不难猜,你的剑法精湛纯熟,那并非埋头苦练就能练出来的,定然是要有江湖历练才行。可是你年纪轻轻,倘若有一番作为,老尼应该不至于没听过你的名号,这也就表示你曾退出江湖。” 第189章 林中小径3 段少胤困惑道:“这样的人并不少,师太何以抽丝剥茧找到答案?” 弘华师太笑了笑道:“据说剑魔最后一次出现在世人面前,那便是去侠客山庄,尔后与刀佛一战,江湖不再听闻两人传言。当时你生死未卜,众人盼求圆空大师出手抓住你,也被他婉言拒绝了,可想而知他与你也曾接触过。你身怀绝技,剑法高超,身上又有两位武林前辈的天剑令,老尼稍作推算了一下便想出来了。” 段少胤赞叹道:“弘华师太不仅武功高强,连洞察力也着实令人钦佩。” 弘华师太淡然一笑,道:“段少侠莫夸老尼了,老尼不过是多活几年,多了几分历练,段少侠正是年轻气盛之期,还望今后循规蹈矩,仰不愧于天,俯不愧于地。” 段少胤失声道:“弘华师太这句话,难道打算放过我吗?若我没记错的话,我可是曾经杀了贵派两名弟子,难道你一点也不追究吗?” 弘华师太双手合十,不动声色道:“她们过不了此劫,那也是她们的宿命。实不相瞒,老尼当年的确很气愤,甚至想亲自下山,但不知是上天捉弄,还是机缘巧合,老尼请其他弟子打扫两人空置的房间时,无意间搜出了一本厚重的账本,这才得知原来她们乃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女恶贼,假借皈依佛门,以此掩护,背地里继续干着杀人勾当。” 段少胤试探地道:“只因这样吗?” 弘华师太看了看他,轻笑道:“段少侠不必隐瞒了,老尼早已派人查过了,你当年所杀之人非奸即盗,有些人乍看之下正人君子,暗地里却是不折不扣的衣冠禽兽。那时老尼才明白,你所做之事与刀佛段玉瑾相同,你们一心想铲除世上坏人,好让百姓过得更好。” 段少胤惊讶道:“师太难道赞同我杀人?” 弘华师太轻叹了口气,坦然道:“我佛慈悲,老尼自是不希望段少侠血染双手,但是杀人虽不妥,为何杀人的动机更为重要。倘若你滥杀无辜,实属罪过,但杀了一人救了千百人,究竟这是不是罪过,老尼也没无法去判断此事。” 段少胤苦笑道:“世上有很多事,本来就不是非黑即白,当初我自以为斩恶非斩人,实际上不过是杯水车薪,如今放眼望去江湖仍动荡不安,暗潮汹涌,毫无改变。” 弘华师太无奈道:“段少侠说得不错,但即便如此,老尼仍要劝段少侠心存善念,切勿忘却初衷,沦陷于这名为江湖的牢笼之中。”她抬起头来,笑了笑道:“好了,老尼也不打扰段少侠前去救人了,你还是快些动身,免得误了大事。” 段少胤被她稍一提醒,这才想起正事,双手抱拳道:“保重了,后会有期。”他纵身跃马,拉起缰绳,往另一条路直奔而去。 第十九折:恶战再开 段少胤御马狂奔数里后,双手握绳,勒马疾定。上官仙一脸茫然,正要出言询问之际,段少胤转过头来,怒瞪了一旁的草丛,低叱道:“什么人,出来!” 段少胤不知来人是敌是友,剑眉一轩,身上不自觉地散发出杀气,周围的气氛瞬间凝结,肃杀之感油然而生,就连上官仙也紧张起来。 一道人影忽地从树上掠下,段少胤定睛一瞧,这人竟是南宫瑛。她仰起俏脸,双方对视,默然顷刻之后,她撇了撇嘴道:“哼,你何必这么凶,这儿可是我们名剑山庄的山头,我兴致高昂在此这散步,难道还要你同意不成?” 段少胤双眉一皱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从一开始就在跟踪了吗?” 南宫瑛目露讶色,失声道:“你、你早就知道了,那你为何不说?” 段少胤摇了摇头道:“那是因为我不知道你究竟是敌是友,直到方才你为了追我弄得自己气息不上不下,步伐凌乱,我才明白你绝非敌人。因为擅于跟踪的人都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宁愿跟丢对方,也绝不露出破绽,否则教人生出戒心,只会打草惊蛇。” 南宫瑛抿唇道:“你只是想说我轻功技不如人对吧?” 段少胤双目一凝,不理会她的闹别扭,神情严肃地道:“接下来我所要去的地方,绝不是什么有趣好玩的地方,你最好早点回去,免得遭受池鱼之殃。” 南宫瑛挺起胸膛,嘟起小嘴赌气道:“名剑山庄鲜少与江湖人士来往,难得各大门派当客人登门拜访,没想到才短短几日,他们全都匆匆下山,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段少胤皱眉道:“这事情十分复杂,我一时片刻也说不清。这样吧,待事情告一段落,我会再与你说明,你现在乖乖回去好吗?” 南宫瑛双手环臂,看似不满地道:“你别把我当三岁小孩。”她撇过头来,伸出春葱般的纤指对着上官仙,问道:“她看起来身子比我还差,你为什么就带她去?” 段少胤解释道:“她要替我引路。” 南宫瑛眯起双眼,莞尔一笑道:“你忘了吗?这儿是我家的山头,我比谁都还清楚这里,我可以替你带路。” 上官仙看向段少胤,低声道:“我们不能耽搁太久,以免误事。” 段少胤踌躇半晌,无奈之下只得先让南宫瑛上马,所幸这马儿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名驹,同时坐着三人,依然能奔驰在树林之间,速度丝毫未减。 段少胤看向南宫瑛,本想对她点穴后安置在草丛旁,但他转念一想,此时正值冬季时分,倘若骤雪到来,那她便有生命危险。一想到这里,他暗自叹气,也只能暂时放弃让她下马的念头。 幸运的是,南宫瑛并非是累赘,她确实派上用场了。这里的小径蜿蜒曲折,在她精确的引路之下,他们比预计还要快地上截入另一条路。 疾驰一段时间之后,前方忽传喊杀,旋即金戈交击声随之而来。段少胤知道大事不妙,挥鞭疾催,待到抵至之时,前方已竟已是一大片血泊,尸横遍野,宛若炼狱一般。 第190章 林中小径4 段少胤勒马停定,身子一晃,掠入人群。他环目一扫,倒地的人以苍海观弟子居多,宋仲嵩手持长剑,身后则是御剑派弟子。段少胤看着负伤的余辛全,暗自大奇,难道余辛全遭到反击而败阵? 就在段少胤纳闷之际,倒在地上的邢月萦,勉强爬起身子,大喝道:“小心!”段少胤定过神来,向后一掠,顿时闪开从后方的致命一击。他稳住步伐,抬头一瞧,没想到攻击他的人不是别人,居然就是宋仲嵩。段少胤震惊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邢月萦面色惨变,柳眉斜立,怒声叱道:“宋师叔是叛徒,你快杀了他!” 段少胤心头一凛,立时转过头去,果真瞧见宋仲嵩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身后的弟子个个杀气腾腾,似是来者不善。 段少胤剑眉微轩,沉下脸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邢月萦双目差点喷出火来,狠狠瞪了前方一眼,厉声道:“宋师叔他在茶水里下药,苍海观的人喝下之后全身无力,任人宰割。” 段少胤心中一惊,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内鬼并不是余辛全,而是宋仲嵩才对。段少胤沉吟一会后,冷然道:“宋大侠,知人知面不知心,想不到你居然是绝刀崖的走狗。” 宋仲嵩目光一闪,大笑道:“哈哈,我也想不到你会找到这里来。本来我与东瀛武士约在这里,眼下他们尚未出现,多半是跟你有关吧?唉,正所谓百密一疏,终究还是让你看出破绽。不过,你也犯了致命的错误。” 段少胤语声缓慢低沉,一字字道:“愿闻其详。” 宋仲嵩斜眼一瞥,看向南宫瑛和上官仙两人,面目森寒道:“若你只身前来,以你身手我或许还忌惮你三分,但你将她们带来,那便是致命的累赘。” 段少胤目光一扫,暗自沉吟,他知道宋仲嵩所言不假,他若全力对付这些人,很可能会造成空档让其他人围攻她们。上官仙也看出这件事,淡然道:“你放心去吧,我可没这么容易就被几个人给制伏。” 南宫瑛虽搞不清现况,但仍不服输,心念数转,挑衅道:“想对付本姑娘,那要瞧瞧他们有没有这本事。” 段少胤沉声道:“这可不是儿戏,你切勿轻敌。” 南宫瑛双颊鼓起,不悦道:“你怎就只提醒我一人,你是不是不信我?” 段少胤知她好胜心强,但空有自信心,实力不足也是枉然。他知道不可强逼她,只好轻声细语地说道:“你现在可别耍性子了,就当我口误好吧?你最好小心谨慎,只有一点失误,你必死无疑。” 南宫瑛容色稍缓,展颜一笑道:“这还差不多。” 段少胤转过头去,看向宋仲嵩道:“你现在投降的话,我可以考虑饶你一命。” 宋仲嵩冷冷一笑道:“你对我还不错,但我可就不同了,就算你就算跪下投降,我也绝不会放过你。”言罢,树林后方窜出数人,他们清一色穿着黑色劲装,身法像是东瀛的忍者,段少胤这才明白,宋仲嵩之所以如此从容不迫,那是因为他尚有埋伏。 宋仲嵩冷喝一声,众人齐上,刀剑光影霎时间蜂拥而来。段少胤身形一展,凌空横斜,整个人以非常奇特的方式向后滑行,众人刀剑瞬间扑空。 段少胤再施轻功,反手回剑,全身如陀螺般旋转向前,前方三名忍者执刀格档,岂料剑尖碰触刀身,一股强大的力劲如潮水般涌来,他们手腕被震得发疼,只得放弃手中兵刃。 段少胤长啸一声,忽地矮身蹲下,紫霄剑随之横扫,那三人腹部被切出血痕,不约而同地惨叫一声,立刻晕厥,倒地不起。 御剑派弟子戮力围攻而来。这批人确实悍勇,若非段少胤早已习惯以一敌多,或许会被他们牵制住。段少胤清楚知道对方意图在于拖住他,所以他毫不留情,招招杀着,一道道鲜血飞溅而出,地上苍白雪堆之中出现数片红点,格外显眼。 段少胤一招横扫千军,退开众敌,奋力一足,踢中其中一人的下颔,又捏起剑诀打入另一人的左肩。他屏气敛神,使出旭日剑法,一剑一剑刚猛强劲,所劈之处血如泉涌,染红了他身上的衣衫。 宋仲嵩虽然早就知道他武功不凡,但当他身历其境之时,仍忍不住打起冷颤。他很清楚这些人的武功绝对伤不了段少胤,所以再施号令,让剩余的人全部冲去包围上官仙和南宫瑛。 上官仙取下腰间的剑,一剑砍出,疾如旋风,教人不敢小觑。南宫瑛不甘示弱,她也算是出身剑法名门,剑术耳濡目染,虽不像上官仙精湛神妙,但对付这些人也丝毫不落下风。无奈她江湖经历太少,对方故意以退为进,她一时没想太多,见猎心喜,往前一钻,打算直捣黄龙反倒上了个当。 宋仲嵩亲自提剑前来,使出一套御剑派的剑法,当场就将南宫瑛打退了好几尺。南宫瑛被他节节逼退,顿时锐气骤减,凤目圆睁,粉脸失色。 宋仲嵩到底是江湖老手,他深谙剑法比拼不光是技法高低,更是精力与自信的斗争,他剑法本来就胜过南宫瑛,眼下南宫瑛又遭他重挫气势,方寸大乱,已是弱态百出。 上官仙也自顾不暇,虽然单以剑法来说应付这些人绰绰有余,但时间一久也撑不住,她担忧体内寒毒复发,迟迟不敢全力以赴。 御剑派弟子原本还对她剑法忌惮,但发觉她体力不佳,又要分神注意南宫瑛之后,众人把心一横,执剑齐上,不给她喘息机会。果真不到数十回合,上官仙尽显疲态,面色苍白,冷汗直流。 段少胤余光一瞥,发觉此事,双眉一皱,再施力劲,将内力灌注在剑尖上,一剑扫去,那群东瀛忍者血溅当场,砍头宛若切豆腐一般,令人不寒而栗。 面对宋仲嵩此等卑鄙伎俩,段少胤难得一见现出忿然之色,一心对其鄙视,一心又悬在上官仙的安危之上。 第191章 林中小径5 他深吁一口气,先缓下心神之后,大展剑法,左劈右砍,上撩下挑,剑招霎那间变化数十种,令人猝不及防,难以招架其猛烈攻势。 片晌之后,东瀛忍者只留存一人,他惶恐地看向段少胤,尚未从嘴里吐出一字遗言,紫霄剑已落下,他的气息随之停下,双目一翻,整个人仰天倒地。 段少胤不敢耽搁半会,他反手收剑,纵身一掠,滑入战局之中。锵地一声脆响,千钧一发之际,他从宋仲嵩手上截住差点就要了南宫瑛左手腕的那柄长剑。 段少胤冷然道:“一个大男人欺负女人,难道你不感到羞耻吗?” 宋仲嵩大笑一声道:“女人也是人,手中也有剑,也能杀人,我又何来羞耻之说?在我眼中只有活人和死人的区别。” 段少胤咋舌道:“你让人围攻她,还真不害臊?” 宋仲嵩双目闪过怒意,冷哼一声道:“你若想要英雄救美,只怕选错了。”他旋身回剑,刺出一击,段少胤踩踏龙行虎步,英姿飒爽,不以守势而用杀招抢攻。他目光如电,眼神看不出半分仁慈之心,仅有冰冷如沉铁的杀意。他甩剑一扫,剑气横生,所击之处攻向宋仲嵩空隙之处。 宋仲嵩共瞧见过他两次剑招,其中一次是客栈,另一次是名剑山庄,恰巧看到了他分别以仙云剑法和龙泉剑法对阵敌人之姿,所以心中早有防备。 仙云剑法虽奇特,但此招跟御剑派颇为相似,以虚探实,讲求变化,所以他很容易防住。至于龙泉剑法虽刚猛,但段少胤毕竟是初学,也未至炉火纯青,面对宋仲嵩这种老手,似是也讨不到便宜。 段少胤以为宋仲嵩会跟石仇一样,但没想到他的剑法更强,以他这般实力,当初在客栈说不定是故意示弱,因为他完全不可能输给对方。 段少胤既知对手底蕴很深,当然也集中心力,不敢有丝毫大意。他倏地腾身而起,悄然无声地跃到宋仲嵩身侧,他长剑一刺,宋仲嵩东一闪,西一晃,尽数避开攻招。 旁人看起来段少胤招式落空,显得乱棒打鸟毫无规章,但宋仲嵩很清楚这是佯攻,招式之中故意露出破绽,只要宋仲嵩以为有机可趁上前攻击,届时便会落入陷阱遭到反击。 段少胤本就不认为这样能欺瞒到宋仲嵩,他仗着身法起落,虚幻无形,又掠到另一侧,逼得宋仲嵩提剑摆出架势,在两侧之中旋转抵御。 段少胤冷喝一声,朝宋仲嵩腹部一踢,宋仲嵩举剑弹开,段少胤借力往后一退。双足落在地面的同时,他再度凌空飞起,身似鬼魅,直飞而来。 段少胤右手催促内力,一剑劈出,使出的是凌宵九剑。宋仲嵩没见过这套剑法,大感惊诧之下,下意识地想挡住剑势。段少胤顿时双目一亮,精神大振,因为他知道宋仲嵩落入了剑法窠臼之中,无法第一时间判别此招。 段少胤甩剑打出剑气,九道剑气直扑而去,宋仲嵩心中一惊,旋转剑身呈现圆盘之姿,意图以剑代盾挡下。可惜段少胤这招之所以高明正在此处,九道剑气在碰触到对手之际,会在其中一个方向汇流成一道强劲。 宋仲嵩的剑盾虽然看似完美,可以挡住分开的九道剑气,但如果贯穿同一点,他的盾形如帛纸一般不堪一击。果不其然,宋仲嵩发觉此事之时,为时已晚,待到他定过神来,身子已倒在血泊之中,强大的痛楚从胸口涌上,令他喘不过气来。 段少胤知道他已丧失战力,没有过多理会他,一个箭步往上官仙方向奔去。他从后方将那群御剑派弟子逐破击退,直至上官仙面前,手中剑刃沾附上的鲜血才缓下。上官仙立时扑入他怀中,靠在他宽阔的胸膛上道:“若你再晚一步,后果不堪设想。” 段少胤心中一酸,正打算拥她入怀好生安慰,忽然想起四周仍杀戮不断,只得暂放这绵绵的儿女之情,转过头来瞪向在地上蜷伏的宋仲嵩。便在此时,邢月萦提剑而来,剑尖抵在宋仲嵩前方,脸上表情充满复杂之色。 段少胤目光一转,皱眉道:“别杀他,我们要问出幕后之人。” 邢月萦撇过头来,牙齿咬得吱吱作响,面上气得忽青忽白,紧握着双拳,厉声道:“他害死了众兄弟,难道我不该杀他吗?我们这么相信着他,没想到却被他背叛。” 段少胤瞧她怒火上头,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劝阻,所幸上官仙眼尖,她瞥见了奄奄一息的严穆和其他负伤之人,忙道:“现在最要紧的是带人回去,而不是在这里争执此事,若是稍有延迟说不定会酿成更大的悲剧。” 邢月萦虽气在头上,但想到其他人的安危,仍勉强冷静下来。她收起了长剑,双目怒视着地上的宋仲嵩,语声微顿,忿忿道:“哼,别以为我会就这样放过你。”言罢,她走到一旁,搀扶起身上被砍中一剑的严穆,往马车上走去。 一行人返回名剑山庄,重伤的人被送去治疗,其余轻伤的人稍作包扎之后,被下人带去客房安置妥善。段少胤好不容易抽身出来,立刻向南宫笃解释原委,虽然南宫笃闻言大懔,露出震惊之色,但环目一扫,众人伤残不断,他也只能接受宋仲嵩是叛徒的事实。 御剑派以侠义助人闻名江湖,没想到今日却勾结绝刀崖荼毒武林,此话若传了出去,大概会成为众人的笑柄。南宫笃不敢作主,只得先将宋仲嵩押入窄房,派人严格看守,待武林盟主亲临再作解释。 两人谈完正事之后,段少胤去找邢月萦,但途中偶遇几名残存下来的御剑派弟子,从他们口中得知,邢月萦自幼跟随宋仲嵩,两人亲如父女,这突如其来的背叛令她心神俱创,一时之间,难以平复,所以把自己锁在房间里,谁也不肯见。 第192章 划下句点1 段少胤望向邢月萦深锁的房门,轻叹了口气,无奈之下只得先行回房。由于上官仙因消耗体力过度,也被大夫留下观察,房里只有段少胤一人,他望着四周静谧的一切,不知为何涌上一股莫名的不安感,好像自己忽略了什么事。 一名女子走上前来,她将捧着的香茗放在桌上,作揖道:“幸儿被老爷叫走了,婉儿代替她服侍凌爷。”段少胤仔细打量着这名自称婉儿的少女,婉儿被他虎目一瞪,骇得低首,不敢直视他的双眼。段少胤这才回过神来,尴尬道:“你先下去吧!” 婉儿颔首道:“婉儿明白了。”言罢,她转身盈盈而去。便在这时,段少胤雄躯一震,顿时发觉了什么事,双眼直盯着她行步之姿。 段少胤知道名剑山庄卧虎藏龙,跟侠客山庄十分相似,哪怕是下人也懂习武,但婉儿的步伐十分轻盈,悄然无声,看起来更像是一名刺客。不单如此,她举手投足的姿态,不禁让段少胤想起北条幸子,身上散发相同的气息。 段少胤惊觉不对劲,连忙放下手中香茗,略施轻功跟在她后头。婉儿似是完全没发觉到他的存在,兀自往前方行去,走了一会儿,她左右顾盼,确认无人之后进入了柴房。 段少胤大感奇怪,纵身一跃,掠至窗旁,伸出手指戳开窗户的薄纸,使其透出光线。虽然外面天色渐晚,夕阳西下,但桌上点着一盏蜡烛,尚且能看清里面的情况。 段少胤双目一凝,柴房里面除了婉儿之外,竟还有北条幸子。段少胤寻思一想,方才婉儿说南宫笃叫走了她,那眼下为何她还会在这? 婉儿沉默半晌,脸上简直换了一副面孔,露出冷然之色,低声道:“现在屋内只有他一人,你知道该怎么做。”此话一出,段少胤顿时遍体生寒,惊觉不妙,因为从她冰冷的语气听起来这绝非好事。 北条幸子摇了摇头道:“师父并没有下令,我不想擅作主张。” 婉儿沉下面色,双目掠过一丝怒火,厉声道:“你是应该效忠伊贺派,而不是效忠他,那个姓凌的家伙知道我们太多事,绝不能留他性命,你必须早日除掉他。”段少胤闻言大惊,暗忖道莫非她只是假意投诚,其实一直另有所图。 只见北条幸子玉容转寒,嗤之以鼻道:“我已经失手两次,他绝不可能轻易再信我。我想你今天去找他,也应该明白才是,他绝不会给你任何下手的机会。” 婉儿冷笑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早就跟他好上了。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你要是沉沦下去就是背叛伊贺,后果如何你自己负责。”婉儿嘴角轻扬,悠然道:“念在咱们师出同门,我可以给你一点建议。一个男人再厉害,他在行房之时必有破绽,你若肯把握住,那么他的性命便在你的手中了。” 北条幸子仍是不动摇,调侃道:“你也是个女人,长得也颇有几分姿色,要不我把这机会让给你如何?你说得好听,但其实上头是要你去杀他,我何必要帮你一把?” 婉儿冷眼看着她,一字字道:“我再问你一句,你究竟要不要动手?” 北条幸子露出不悦之色,冷冷道:“我不想再说第二次了。” 婉儿为之愕然,旋又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徐徐道:“好,那你别怪我无情了,你若是不肯去杀他,我就亲自动手。” 北条幸子道:“你放心吧,我虽不帮你,但也不会干涉你。” 婉儿眯起双眼,闪过一丝杀意,冷笑道:“既你不肯帮我,那你也没用处了。” 北条幸子惊道:“你想做什么!”她惊觉不妙,正想摆出架势,脑袋忽地感到一阵晕眩,整个人浑身瘫软,跌坐在茅草堆上。她警觉道:“你给我下药了?” 婉儿拊掌大笑,指着桌上短了一截的蜡烛道:“你难道不奇怪为何一间柴房,会在四下无人之时点着蜡烛吗?这迷药无色无味,我故意让你先在这等,就是要你多吸几口。” 北条幸子皱眉道:“我只是不帮你,你为何要取我性命?” 婉儿两眼一瞪,射出锐利的光芒,语调却相当平静,缓缓道:“原本按照本派规矩,严禁同门相残,我是没理由杀你的。但我想要你那张脸皮,只要有了它,我便可以易容成你,这样一来那家伙就会以为我是你,从而对我的戒心放松。” 北条幸子怒叱道:“你好恶毒!” 婉儿肃容道:“你可别怪我,这也是你逼我的,我本念在同门一场,不想这样对你,可你好死不死对他动情了。你嘴上虽不干涉我,但我根本不信,只有你死了我才信。” 北条幸子娇躯一震,恨不得用尽力气站起来,但这迷药委实厉害,他身为用毒高手,很快便知道这已是一局死棋了。她抬起美眸,凄然一笑道:“好,你要我的脸皮我给你便是,但请你下手快些,可别让我太痛苦。” 婉儿微微一笑道:“你放心好了,念在同门一场,我不会让你太难受。” 段少胤在外头一瞧,婉儿双手高举看似真要出手,他心中一惊,立时破窗而入,腰间紫霄剑银光出鞘,婉儿双手被剑气震开,左肩也被顺势撩出一道血痕。 北条幸子大讶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婉儿脸色数变,双目眦裂,彷佛要喷出火焰一般,恶狠狠瞪着两人道:“好一对狗男女,你们果真勾搭在一块了,待我回去禀报此事,我看你要怎么办!” 说那时迟这时快,段少胤甩剑一挥,婉儿瞬间被砍伤,嘴巴吐出血沫。北条幸子趁机从自己身上取出提神药,一饮而尽,虽无法完全解去药效,但勉强能撑起身子了。 婉儿眼见段少胤挡在门前,似是不让她离去,只得把心一横,朝他射出数枚飞镖。段少胤回剑一挡,飞镖全数落地,北条幸子从怀中取出一枚飞镖,反身朝婉儿掷去。 第193章 划下句点2 婉儿双眼紧盯段少胤,没注意到她的攻击,猝不及防之下,胸口不偏不倚被打中,渗出涔涔的鲜血。北条幸子面色一沉,无奈道:“镖上有毒,你活不了多久了。” 婉儿抿唇道:“你为了他来杀我?” 北条幸子摇了摇头,淡然道:“我不是为了他杀你,我是为了自己,你方才不也一样打算取走我性命?” 婉儿知道她杀心已起,颤声道:“你现在放过我,我绝不会说出去。” 北条幸子长叹一声道:“换作是你,你又会放过我吗?我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你,难道还不知道你是怎么样子的人吗?你绝不可能放过我,只有你死了,我才能安然无恙。” 段少胤大惊道:“你真要杀她?” 北条幸子直勾勾地瞧着她,默然半晌,不动声色道:“你最好趁她毒发之前杀了她,因为那镖上的毒很可怕,若是毒性发作,她会七孔流血,受尽折磨死去。唉,她毕竟是我师姐,我不想这样对待她。” 段少胤虽不情愿,但他也在江湖走动过一阵子,知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之道理。况且北条幸子所言不假,若他没及时出手救她,那死在这里的人就会是她。尽管他不认识这名叫婉儿的人,但人心险恶,人为了苟活下去多少会说谎,待到这种人安全之后,他们是否会遵守承诺那就未必了。 段少胤深吸了一口气,剑尖骤挥,霎那间婉儿白皙的颈子多了一道血痕,她双目一瞪,支吾呻吟了几声,咚地倒在地上。段少胤杀过无数人,但杀死一个毫无反抗之力的女人,他仍有些过意不去。他叹了口气,收起紫霄剑,搀扶起北条幸子,问道:“你还好吗?” 北条幸子微笑道:“如果你没来的话,那可就不好了。” 段少胤担忧道:“还能走吗?”北条幸子美目深注,纤细的秀手向外缓缓张开,段少胤露出苦笑,一把将她抱起来,略施轻功,将她神不知鬼不觉带回别院。 北条幸子被轻放在床上,她秀眸半闭,檀口微张,呵气如兰,搂着段少胤的脖子不肯放。段少胤环目一扫,外头四下无人,心中火气腾升,吻上了她的薄唇。北条幸子方才在地狱走一遭,现在又宛若来到天上人间,大起大落,连她自己都觉得荒唐。不过正因如此,她更加放开享受,两人极尽缠绵,良久之后才分开。 北条幸子伏在他怀中,脸上透出一丝满足的笑意,院外忽传脚步声,段少胤心中一惊,赶忙跳下床来。他从窗外看到了余辛全,大皱眉头,先将床帏放下来遮住北条幸子,迅速穿好衣服走到门旁。余辛全瞧见他,纳闷道:“段少侠是在等人吗?” 段少胤摇头道:“我只是到处走走,余观主有何指教?” 余辛全提起一壶酒,淡然道:“这是苍海观特制的药酒,对内伤调理十分有效,段少侠救下了我们,这壶药酒就当作我的回礼。” 段少胤闻了闻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膏药味,轻蹙眉头,露出苦笑道:“余观主身受重伤,这壶酒还是留给余观主自己喝吧!” 余辛全尴尬一笑道:“段少侠别担心,这药酒还有很多。”他打开盖子,正准备斟酒之际,南宫瑛冷不防地冒了出来。 南宫瑛瞧见余辛全,想起前几天他在大会上咄咄逼人之姿,不禁露出鄙视之色。她很不情愿地道:“余观主,我爹请你去一趟。” 余辛全蹙眉道:“现在吗?” 南宫瑛嘴角轻扬道:“不错,就是现在。” 余辛全大感为难,他看了看段少胤,无奈地放下酒坛,沉声道:“这药酒不能直接喝,它有特殊的喝法,所以记得等我回来。”言罢,余辛全挥开下摆,大步退去。 段少胤瞥向南宫瑛,不解道:“南宫庄主为何找他?” 南宫瑛嫣然一笑道:,那只是我随便说说罢了,我爹才不想见到他。”她径自坐下来,托起俏脸道,看着药酒道:“黄鼠狼给鸡拜年,我看你还是把它扔了吧!” 段少胤皱起眉头,遏止道:“这可不行。” 南宫瑛轻笑道:“我当然是骗你的,我再怎样也不会这么做,然那老家伙人品很糟,不过苍海观的的药酒确实名闻遐迩。” 段少胤笑道:“你若留下来等他,或许能喝上一杯。” 南宫瑛吐了个舌头,娇笑道:“我刚才耍了他一番,这时要是还不跑,待他回来我岂不是要挨一顿骂了。况且这药酒就是药酒,哪有什么特殊喝法,真是故弄玄虚。”南宫瑛不理会段少胤的阻止,兀自将药酒倒入杯子,一饮而尽。 段少胤问道:“还好吧?” 南宫瑛摇了摇头,片晌之后,她忽觉身子发热,双脚发软,半点力气也使不上来。南宫瑛喘着大气道:“这、这怎么回事?我觉得体力被吸走了。” 段少胤大讶之下,赶紧将她搀扶到床旁,北条幸子顾不得被发现,掀开床帏将她搬上来。南宫瑛瞧她衣不蔽体,顿时猜到他们之间的关系,不禁赧然垂首。段少胤没空和她解释,双目直视着北条幸子问道:“她中了什么毒?” 北条幸子稍作触诊,摸了摸她的经脉,又看了看她涣散的瞳孔,沉声道:“只是一种迷药,虽然不清楚是什么,但应该不会致人于死。” 段少胤皱眉道:“这怎么可能,你再仔细检查一下,这壶酒本来是要给我的,倘若余辛全真想对付我,那这酒应该会下剧毒。” 北条幸子瞧了瞧他,不禁噗哧一笑,嘴角轻扬道:“说到剑法我虽不如你,但论到下毒你还差得远呢!”她顺手穿上了一件衣衫,指着那壶酒道:“你的疑心病这么重,他早已想过你绝不会轻易易喝下这酒,所以若要取信你,必须自己先服下。当然,他不可能亲自试毒,所以早就服下解药。” 段少胤反驳道:“就算是剧毒也有解药,何必用迷药。” 第194章 划下句点3 北条幸子眼波流转,轻笑道:“这就是你不懂了,很多人都以为中毒只要服下解药便好,但那其实只对了一半,因为剧毒从入喉开始便会发作,倘若毒性扩散快,瞬间窜遍全身,即便你先行服下解药,也不能完全幸免,至少你的喉咙会灼烧受损。” 段少胤思索了半晌,淡然道:“不过,按照你这样说,也许下毒的人根本不是他,他也只是被人利用罢了。” 北条幸子白了他一眼,嗔笑道:“他肯定是知情之人,你忘了他说要你等他回来再喝,那表示他早知酒里有问题。再者,你不觉得他身上膏药味太杂了吗?我自幼学过医术和用毒,他身上药味太不合常理,根本不像是受伤之用,更像是故意将多种药粉混在一起,我猜他是想用此掩盖酒中怪味。” 段少胤闻言大惊道:“这么说来,他确实要害我?”他双手环臂,露出不解之色道:“就算他本来对我没好感,但再怎么说我也救了他一命,他堂堂一个苍海观观主,这般恩将仇报,难道就不怕传出去坏他名声吗?” 北条幸子耸肩道:“这里除了你和我还有谁,就算杀了你有谁知道?而且,他也许有非杀你不可的理由。” 段少胤问道:“什么理由?” 北条幸子叹道:“你没注意到他的脚步吗?他脚步稳重,看上去像负伤之人吗?他身上那药味是随便混搭,表示他根本没受到重伤。” 段少胤皱眉道:“这点我也注意到了,我本以为他是顾不下面子,不想在我面前示弱,所以硬撑着自己,这样听你说来,其中果然疑团重重。” 北条幸子笑道:“解铃还须系铃人,你只要将他抓起来便可知悉一切。”她伸手擦拭掉南宫瑛额头上的汗珠,淡然道:“我等等给她开药方,她应该没有大碍。” 段少胤欣然道:“那就拜托你了。” 北条幸子横了他千娇百媚的一眼,嗤笑道:“你现在总算肯信任我了吗?” 段少胤搔了搔脸,略感尴尬道:“唉,当初我也是身不由己。” 北条幸子捧起他的脸,轻吻了一口后道:“好了,我也知道自已非中原人,又曾多次害你,你不信我也很正常。只是我要你知道,从今往后我不会再害你了。” 段少胤点头道:“若是这样,那我以后也会信你。”两人对视一眼,彼此笑了出来,旋即开始着手对付余辛全的策略。 苍海观在江湖上百余年历史,武学也颇负盛名,余辛全毕竟是一观之主,段少胤不敢轻敌大意半分,故让北条幸子准备迷药,打算以其人之道还于其人之身。段少胤先将药酒倒掉,再将南宫笃当日送他的美酒装入,北条幸子趁机放下迷药。 万事俱备之后,被南宫瑛骗走的余辛全回来,瞧了段少胤一眼,问道:“南宫姑娘现在人在什么地方?” 段少胤故作镇定道:“她方才离去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余辛全打量了他一会,沉声道:“不,没什么事。”此话一出,更让段少胤怀疑了,因为余辛全平日骄傲自大,如今被一个小ㄚ头耍着团团转,怎可能还沉着住气。若非作贼心虚,那他早就应该对此愤怒,大声喊骂才是。 段少胤干咳一声,岔开话题道:“对了,这药酒要怎么喝?” 余辛全似是想起正事,赶忙提起酒壶替他斟酒,露出强挤出来的僵硬笑容道:“这药酒可是我们苍海观独有的,对调养身子特别好,其实也没什么特别喝法,就是喝前摇几下杯子,这样能让味道更均匀。” 段少胤按照原先计划,故意提高警觉盯着余辛全,余辛全也早有准备,在他面前不疾不徐地饮下药酒,然后将酒杯斟满递给他。 段少胤伸手搁下酒杯,先讲了些无关紧要的话,让药效发作之后,他才笑道:“余观主,这药酒这么厉害,不知余观主有感受到了吗?” 余辛全本来还意会不过来,直到他发现喉咙发痒,眼皮肿痛,身子虚软使不上力来,这才明白自己中了毒。他双目一瞠,讶然道:“你、你下了毒?” 段少胤这时也不遮掩了,挪开那壶酒,贼笑道:“我只是仿效你而已。” 余辛全大喝一声,正当段少胤被声音吸引之际,他伸出右手快速取出一包药粉,将吞一口吞下,再点住几处穴道。原先躲在屏风后的北条幸子大惊失色,纵身飞出,扔出飞镖,余辛全一个闪身,双手一探,将飞镖全数击落在地。 段少胤一脸惊讶,心想他不是中毒了,怎还有力气反击?与此同时,北条幸子冲口道:“这家伙是忍者!” 段少胤转过头来,问道:“你说什么?” 北条幸子解释道:“这药是我们忍者的药,一般人是不会解,他可以短时间反应是何毒,身上还带着解药,那就说明他也是个忍者。” 余辛全双肩一颤,模样看似被说中心事,面容狰狞起来,咬牙道:“原来是你搞鬼,想不到叛徒竟然会是你。” 段少胤虽不知眼下情况,但他很清楚余辛全非善类,仅是知道这样便足够了。他倏地抽出腰间的紫云剑,一剑劈下,余辛全闪躲不及,脸上被划上一剑。段少胤当场一惊,原来余辛全的脸是人皮 面具,底下还有一张脸。 余辛全眼见事迹败露,也不打算遮遮掩掩,他将易容用的面具撕下来,露出一张五官较为清秀,年约二十岁的脸庞。 北条幸子大讶道:“上杉悟?” 段少胤问道:“你认识他?” 北条幸子点头道:“他也是伊贺派的忍者,本来是我的师兄,但多年前因为顶撞师父,被迫拜于其他人门下,自此我便很少见过他。” 上杉悟冷冷道:“哼,当初他说我心存歹念,对他不够忠诚,所以把我转交给其他人。结果他自己底下的弟子又如何,还不是爱上了中原男子,甚至不惜背叛伊贺派。” 第195章 桂花之香1 北条幸子皱眉道:“我没有背叛,伊贺派并未要我杀他。” 上杉悟冷笑道:“上面的人是没有直接对你下令,但这也不表示,他们认同你处处维护着这个中原人,甚至还暗中帮助他。要是他们知道,我看你怎么交代。” 段少胤淡然道:“他们不会知道的。”他按住剑柄,双目如电,一字一句沉稳有力,彷佛给话语注入了无形的杀气。 上杉悟大笑道:“好一对狗男女,我就算拼上这条命也要维护伊贺派名声。”言罢,他出手迅速如风,袖里探出两把匕首,左右开弓,分别往段少胤两侧攻去。 段少胤往上一跃,凌空劈出一字马,紫云剑向下纵劈,上杉悟被剑气震伤,被迫只能向后退出数步。北条幸子心中一急,他知道段少胤必然不会败,但她毕竟曾把上杉悟当成师兄,也不想一他死在这里。 段少胤没想这么多,抢攻数招,上杉悟果然敌不住他,狼狈地跌倒在地。段少胤手中削铁如泥的紫云剑一伸,剑尖指向上杉悟的天庭穴,只差寸许便可刺入。 北条幸子忙道:“不可以杀他。” 段少胤皱眉道:“如果你不杀他,那你便有危险。” 北条幸子踌躇片刻,幽幽道:“你别杀他,我可以让他提供情报好吗?” 段少胤叹了一口气道:“你面对那名叫婉儿的女人之时这么果断,现在对他就犹豫不决,莫非你与他曾有过一段情,舍不得下手吗?” 上杉悟闻言大懔,惊诧道:“什么?你居然还杀了同门师姐?” 北条幸子咬牙道:“是她要先杀我,我也是不得已。” 上杉悟冷冷看了她一眼,不屑道:“总有一天,你一定会为此付出代价。”他趁段少胤一个闪神不注意,向后掠开,取出匕首对准自己咽喉,沉声道:“我就算是自刎,也不会接受你这叛徒的施舍,你休想从我这里得到情报。”北条幸子还来不及阻止他,他把心一横,用力划开自己的颈子,血溅当场。他直勾勾地瞪着北条幸子,旋即身子横斜,倒地不起。 北条幸子别过俏脸,呢喃道:“为什么要这么做。”段少胤摇了摇头,将被子盖住尸首,徐徐把北条幸子带开。 段少胤问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北条幸子轻叹口气,无奈道:“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段少胤握住她的香肩,将她搂入怀中,柔声道:“我会把尸体处理好,没人会知道这事,我也绝不会说出去。” 北条幸子泪流满面,双手牢牢握住他的虎腰,泣不成声。 ———————————— 秋风肃杀,苍凉无边,天空灰蒙蒙。陡然间,瓢泼大雨滂沱落下,斗大雨珠起先颗颗分明,旋即连成一线,宛若珠帘般垄罩大地。雨势所及之处,周围视线模糊,如云似雾。 竹林间,镖车倾斜,木制圆盘车轮陷地,物品东歪西倒,四处均是身穿布衫宽袍的尸身,几乎无一幸免,看上去刚被人劫了镖。 唯一生还的是一个年约五、六岁的男孩,他蹲坐在地上,前方是一具被雨水浸湿的尸体。尸体腹部窟窿的鲜血汩汩流下,顺着雨水滑入泥泞不堪的凹凸地,从伤口看来,此人遭乱刀砍死,行凶手法残暴却粗糙。 男孩双手不住颤抖,嘴唇发白,双眼空洞无神,因为这具尸体主人是他的父亲。他们两人相依为命,就在刚才不久前他父亲还和他说玩笑话,转眼间已是死尸,再也无法摸着他的头。 男孩悲怆至极,却是欲哭无泪,他想挤出几滴眼泪宣泄哀痛,可惜恐惧感占据了他的心房,他连丝丝啜泣都办不到,只能任由雨水拍打在脸上,权充泪水。片晌,男孩定过心神,他瞥向一旁地上长刀,刃长三尺,刀柄首呈圆环形,重达七斤,以他柔弱的力气根本提不起来。 男孩想起他父亲随身携带短刀,伸手一探,果真从凌乱布衫里找到一柄短刀。他盯着闪着光芒的锐利短刀,怔了一怔,咽下唾沫,缓缓阖上双眼,巍巍颤颤地反手对准咽喉。 “如果要自杀,你的手握得不够紧。”一个声音传来,男孩双肩一颤,他胆战心惊地睁开双目,一个颀长身躯,头戴银冠,灰发苍苍的老人伫立前方。灰发老人刀削般的脸庞布满皱纹,双眼炯炯有神,目光锐如鹰隼,他手持花鸟绘画的油纸伞,面容静如止水,深深凝视过来。 男孩被灰发老人身上不寻常的压迫感震慑住,顿时语塞,良久才好不容易鼓起勇气问,“你、你是什么人?” “死人没必要知道我的名字,如果你打算活下去,那便另当别论。”灰发老人脸沉如水,意味深长地说道。 “我、我不知道。”男孩垂下头来,哀怨地说。他知道自己不可能自杀,并非他尚有留恋,而是他没勇气自杀。很多人以为自杀很简单,一了百了,但对一个五岁大的男孩要亲手了解自己的性命,这委实太为难他了。 “你为什么要自杀?”一个纤细柔弱的声音传来,男孩为之愕然,话音传出之处在灰发老人的膝边,他低头一瞧,一名跟他年纪相仿的女孩正望着他。女孩怯怯地走上前来,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呀眨,不等男孩说话,女孩咧嘴一笑,“我叫冷如霜,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段少胤。”或许是年龄相近,男孩感到亲近感,答话自然许多。 “你是不是没东西吃?”冷如霜歪着小脑瓜子,笑吟吟地说,“我这有桂花糕,你要吃吗?”她拿出一个用油纸包起来的桂花糕,顿时香气四溢。 “我不饿。”段少胤犹豫半晌,低垂下头,泪水在眼眶打转,“我没心情吃。” 冷如霜闻言一怔,露出哀伤之色,“其实我差点被人掳走,幸亏这位老先生出手相助,要不我也看不到我爹娘了。” 第196章 桂花之香2 段少胤惊讶地看着女孩,旋又凄然一笑,“你还有家人。” “你也还活着不是吗?”冷如霜天真地说。 “我一个人活不下去,我什么也不会。”段少胤摇了摇头,他想起过往跟父亲在一起的回忆,眼眶再次泛红,泪珠一串串滑落细嫩的脸颊。 “我可以帮你,但前提是你想活下去。”灰发老人捋了捋胡子,“如今我也到了知命之年,差不多该找个继承人了,你我相遇即是有缘。” “你能教我武功吗?我想报仇!”段少胤踌躇片晌后,他挤出了这句话,他的眼神忽地变得坚定,双手紧握小小的拳头。 “报仇?”灰发老人淡然一笑,“不错,这是很好的动力,我不会阻拦你。但你必须想清楚,跟着我可不轻松,你能吃苦吗?” “好!”段少胤果断点头,他的双眼燃起熊熊的生命之火,似是找到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冷如霜抿了抿嘴,蹙眉道:“那你还要吃桂花糕吗?” “吃!”段少胤大声地说,“要吃!我要好好活下去,我要替我爹报仇,在那之前我绝不会轻易倒下!” 冷如霜虽然不理解段少胤所谓的报仇,但仍笑嘻嘻地将桂花糕递过去,段少胤接过之后,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好吃吗?”冷如霜灿烂一笑。 “好吃!”段少胤答。 灰发老人捻须沉吟道:“吃完后先埋好你爹他们,接着随我来吧!” 段少胤点了点头,顺势把桂花糕吞入嘴里,冷如霜本想责怪他暴殄天物,忽地瞧见他脸颊塞得鼓鼓宛若小仓鼠之后,忍俊不禁,觉得十分逗趣。 亲手埋葬好遗体后,段少胤拾起地上木头,用石灰粉划了个名字,简单地替他爹立了个墓碑。段少胤双手合十,拜完之后,雨竟也停了,遥远的天边绽放出彩虹,彷佛一切云过天晴。 冷如霜双目放出亮采,拉着段少胤一起看,两人看了一会,灰发老人在一旁干咳两声,段少胤回过神来,连忙走上去。 灰发老人俯下身子,双手张开,左右抱住两人,身子忽地腾空而升。过不多时,灰发老人带他们来到山脚下,在一间酒馆放下了冷如霜,一个灰发苍苍的老妪杵着拐杖走出来,一眼见到冷如霜,赶紧将她搂在怀里,她朝灰发老人说,“若不是多亏了你,我真不知该如何跟老爷交代。” “下次小心点。”言罢,灰发老人再次起身,身子一掠,竟已飞出数丈外,段少胤双目瞪大,待回过神来,冷如霜的身影已消失在他视线里了。 灰发老人将段少胤带到一处江上,江上有一艘双桅横帆船,船头方正,甲板尚且宽敞,但空无一人,似是没有其他人。灰发老人身轻如燕,悄然落地。段少胤举目环视,忍不住道:“这里是哪儿?” “这里以后便是你的家。”灰发老人淡然道。段少胤举目四顾,似是打量新家,过不多时,他问道:“我何时能开始学武?” “现在。”灰发老人微微一笑。 物换星移,风吹雨打,段少胤在灰发老人教导下,日渐茁壮,恍眼间,已过去十多个春秋。灰发老人将他收为义子,但鲜少提起过往,段少胤只知他叫银冠侯,有个外号叫“刀魔”,曾是中原武林里不可一世的绝世高手。 望着奔流滚滚的江水,潮汐变化,段少胤日日勤修苦练,不曾荒废怠惰。终于,五年后,他以银冠侯赐他的镜花刀,亲手斩杀弑父仇人,并将其头颅割下,带去墓碑前祭拜亡父。 “爹,孩儿为你报仇了。”段少胤双目如刃,静静凝视着墓碑。 ps:如果喜欢我的创作,欢迎点赞、收藏和留言哦~ 怒雪发威,青江岸上一片银白,几无杂色。漫天霜花之下,雪深逾尺,放眼望去银装素裹,亭台楼阁白雪皑皑,街道宛若洗净铅华。 江岸两旁的苍白杨柳垂低,树梢上披挂轻纱般的雪霜,纯净皎洁得令人惊叹。暮沉西山后,枝头洒上一层金黄余晖,景象如梦似幻,美如帛画。 夜凉如水,冷香舫停泊在雪光云影的青江上,其船身主色为白,殷红点缀,优雅又不失高贵。双层画舫上建筑工艺繁杂精美,玲珑精致,圆柱上的蟠龙浮雕环环相扣,层层错落有致。冷香舫二楼亭阁最为别致,六角飞檐翘角,罗纱帷幕轻轻垂挂四方,向下俯瞰便是偌大宽敞的甲板。 淡淡的月色下,一叶扁舟蓦地出现在冷香舫左侧丈许处。扁舟主人正是段少胤。多年过去,他已茁壮不少,双肩宽阔,虎躯精挺,伟岸如山地伫立于舟尾。他双目灼灼,精芒亮闪,双手运浆,娴熟老练,扁舟轻快如飞。 一望无际的青江上,四周万籁俱寂,狂风忽起,雪花倏地化成千万银针,朝四面八方飞射。段少胤轻撩下摆,身子一晃,倏然拔地而起。霎时间,他凌空掠去,身轻如燕,悄声无息地落在甲板处。 段少胤举目四顾,甲板上不见家仆和船夫,不禁剑眉轻蹙,正思忖如何请人通传,筝声忽地响起,空灵之音,宛若幽兰山谷。 段少胤对乐曲并无钻研,不知弹奏的是什么曲调,只觉声音优美,沁人心脾,时而情丝绵绵,时而泫然欲泣。他闭上双眼,心如止水,徜徉于筝音天地里,听得如痴如醉。 倏忽间,筝声疾停,四周顿时静谧无声,落针可闻。段少胤身形一晃,腾空掠至六角亭阁,上方匾额写着赏月亭。他端倪一会,淡紫色罗纱帏帐覆盖整座亭阁,夜风轻拂帏帐,飘然之貌,高贵典雅。 段少胤踌躇半晌,深吸一口气,掀起帏帐,举步入室。赏月亭四角摆放火盆,炭火烧红,室内温暖如春,地上铺满了柔厚的羊毛地毡。周围悬挂山水帛画,两旁盆栽花卉,红梅盛开,雅淡清逸,清香扑鼻。 赏月亭的中央处放了一张莲花托紫檀木长几,几前是一座金丝楠木贵妃榻,整体向外延展,三组方几矮榻呈半弧形环绕长几。长几上安置笔砚,摆着古筝,古筝主人端坐榻上,一双白皙玉手轻抚古筝,优雅端庄,落落大方。 第197章 舫上美人1 段少胤抬头一望,暗暗吃惊。但见一名国色天香,玲珑曲线的女子,高髻云鬟,身穿素白罗纱雪衣,月光洒透映下绝美毕呈,翩然似仙。 女子举手投足,优雅高贵,似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广寒宫仙子。一对长袖垂挂随风轻摆,白嫩似玉的肌肤和淡雅装束相得益彰,衬托她倾城容颜。 女子外披一件雪貂裘斗篷,外层素色锦缎光滑如肌,内衬柔软蓬松的貂毛,搭配一身袖长雪衣,看上去娴雅恬静,纯美有如含苞待放的清莲。有如乌丝般柔顺的秀发下,柳眉细长,斜飞入鬓,一双妩媚又不失端庄的翦水双瞳,清澈如镜。 段少胤目光梭巡,只见女子襟领下,修长玉项宛若天鹅,配合她山川起伏,侧岭成峰的的酥胸,不盈一握的纤腰,相互辉映间明艳照人,令人目眩神迷。段少胤是个男人,是一个正常的男人,他理所应当地怦然心动,为之倾醉。 女子轻抬俏脸,美目凝注,轮到她打量段少胤。段少胤双眉偏浓,直线上扬,典型剑眉。他深邃眼睛里藏着漆黑眸子,看似幽潭之水,又似夜空星河,奕奕有神。 段少胤鼻梁高挺,五官棱角分明,俊俏中又带有粗犷的男性魅力,上翘的嘴角充满自信,看上去从容自在,夷然无惧。他背宽如猛虎,全身散发出一股慑人魅力,气宇轩昂,英姿勃发。 段少胤身着劲装疾服,乌色为主,辅为綘紫,右手握着寸不离身的镜花刀,刃长三尺八寸,刀柄一尺二寸,以漆黑皮革包裹刀鞘。良久,四目相交,女子柔声道:“阁下可是段公子?” “正是。”段少胤拱手施礼,“姑娘可是冷如霜?”女子默然半晌,微一点头,段少胤心中一荡,事隔十余年,他一直想见她一面,如今偿愿,脸现喜色。段少胤问道:“你可认得我?” 冷如霜颔首道:“银冠侯老前辈提过你。”她捋起罗裳长袖,缓缓从袖口取出一封飘着淡淡郁金香的信笺,笺上的字迹飘逸洒脱。她秋波流盼,柔声地说,“令尊乃镖师水上鸥,十二年前惨遭山贼劫标,魂断当场。因缘际会之下,银冠侯老前辈收你为义子,传授武学,助你报仇。” 段少胤闻言一怔,目光怅然若失,心中因重逢燃起的火苗瞬间浇熄。冷如霜所言字字分明,平铺直叙,却是转述信笺,全无情感。他斜瞥冷如霜一眼,只见她面色平淡,神态超然,一股生疏感油然而生。 段少胤暗自苦笑,她与自己不过一面之缘,相隔十余年之久,她又怎会记得桂花糕一事呢?她的出现是自己人生中重要的转折,但自己对她不过是个过客,单方面认为别人记得此事,岂非自作多情? 冷如霜似是感到段少胤有话想说,秀眉微动,美眸静静地凝视他。段少胤本可把这事说出来,但他却拒绝了,因为这是冒险的赌注。倘若冷如霜依稀记得此事,那倒是无妨,若她毫无记忆,重提此事只会令两人尴尬不已。 段少胤轻吁了口气,心想罢了,不过童年往事,何苦让别人为难?暗自下定决心之后,段少胤重整情绪,悠然道:“冷姑娘可知我为何而来?” 冷如霜抬起玉颈,肃穆道:“知道,银冠侯老前辈让你来保护我。” 段少胤嘴角轻扬,“总算有件事我知道的跟你差不多。” “此话何意?”冷如霜轻蹙柳眉,眨了眨美眸。 “你知道我的来历,但我却不知你的来历,岂非不公平?”段少胤耸了耸胳膊。 “我所知的一切是银冠侯老前辈所述,并非我有意调查。”冷如霜玉颜转寒,眼神中掠过一丝不悦。 段少胤见状大惊,顿时懊恼万分,不知所措。眼前此人虽是冷如霜,但早已不是当年给他桂花糕的小女孩。纵使他不知晓冷如霜来历,单从这艘精美的冷香舫和她身上绫罗绸缎推测,她若非富贵人家,至少是名门闺秀,方才之言略显轻薄。 段少胤歉疚道:“我并非此意,冷姑娘勿误会。”他暗忖道,这下别想问她是否记得以前的事,但求对方别撵走自已就偷笑了。 “既是误会,那便作罢了。”冷如霜玉容如冰,秀眸射出锐利之色。段少胤不知如何是好,良久之后,他轻叹了口气,岔开话题,“敢问冷姑娘遇见何事,为何我义父特命我前来?” 此话一出,气氛再次骤降,冷如霜不悦地瞪着他,“段公子此言,似是不情愿?倘若如此,冷如霜绝不令段公子困扰!夜深了,恕我送客。” “冷姑娘别误会!”段少胤面色尴尬,“我向来谨慎行事,既受义父所托保护冷姑娘,总得知晓事情原委,以便防备来敌。” 冷如霜听他说话不卑不亢,言之有理,遂容色稍缓,平淡道:“看来是我误会段公子了。”她取出另一封信笺,笺上字迹潦草不堪。笺上写道:“以笺立誓,满月期限为止,本人崔花手必与佳人共度春宵。” 段少胤大惊失色,“采花贼?” 冷如霜秀眉含怒,语带鄙夷地说,“此人江湖人称『辣手摧花』,乃天下间首屈一指轻功好手,可惜魔由心生,步入歧途,至今已有数不清的女子惨遭毒手。” 段少胤沉吟半晌,问道:“若我杀了他,你是否便安全了?” “你杀不死他。”冷如霜轻摇螓首。 “何出此言?”段少胤剑眉微轩,好胜心被激起。 “因为他不会来。”冷如霜一霜乌灵亮闪的眸珠凝视着他,伸手指着信笺,若无其事地说,“此信乃我书写。”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段少胤愈听愈胡涂。冷如霜双袖齐平,敛任施礼,轻摇螓首,一字字道:“我此次前来青城县,另有要事,为免贼人干扰,迫于无奈心生此计。” 段少胤恍然大悟,拊掌道:“原来如此,冷姑娘故意告知众人被采花贼盯上,倘若你仍出现在青城县,众人必认为你有备而来。” 第198章 舫上美人2 “说来惭愧,我本想虚张声势,孰料贼人不减反增,令人不堪其扰。”冷如霜轻叹一声。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他们不信你有所准备吗?” “他们甘愿冒险前来,打算逞凶后将罪责扔给崔花手,来个死无对证。”冷如霜柳眉轻蹙,幽幽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此事是我错算了。” 段少胤总算听明白了,问道:“不能取消行程吗?” “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冷如霜螓首低垂,吁了口气。段少胤细思片刻,环顾四周,露出困惑之色,“为何不见其他家仆?” “冷如霜知道段公子要来,早早让ㄚ鬟们回房歇息。” “船上有多少人?”段少胤问。 “冷香舫上仅四名ㄚ鬟,均不会武。”冷如霜据实以报。 “没有船夫,谁来掌帆?” 冷如霜明亮的双眸望着段少胤,花蕾般的樱唇微微颤动,欲言又止。良久,她缓缓开口,“为避男女之嫌,我命船夫去岸上投宿。”冷如霜忽地想起甚么,连忙道:“段公子乃银冠侯老前辈义子,当然没问题。对了,我已派ㄚ鬟打点了客房。” “客房不必了。”段少胤轻笑,“我习惯睡扁舟。” 冷如霜俏脸忽寒,抿起娇艳欲滴的薄唇,问道:“莫非段公子不信冷如霜,怀疑我安排不妥?” 段少胤没想到她反应剧烈,急忙补充说,“冷姑娘多心了,我不入住贵舫实有两个原因。”段少胤耸了耸肩,露出苦笑,“此船既已被盯上,对方偷袭势必小心,任他们怎样也想不到,负责保护你的人竟在扁舟之上。” “另一个原因呢?”冷如霜问。 “扁舟上搭建的竹棚无窗无门,仅有布帘遮挡,进出方便,若我察觉敌人行踪,可先发制人。除此之外,扁舟视野空阔,便于观察周围情势。” “段公子言之有理,既是如此,那冷如霜也不坚持了。”冷如霜微一点头,“实不相瞒,银冠侯老前辈今早临行前,再三嘱托我将段公子视为上宾。” 段少胤不禁苦笑,难怪她方才听到自己要去扁舟这般担心。段少胤问道:“义父可有请冷姑娘转达我甚么事?” 冷如霜摇了摇头,“银冠侯老前辈没说其他话。”默然片晌后,她余光瞥向雪花点缀的夜空,淡然道:“夜深了,倘若段公子无事,请恕冷如霜先行告退。” 段少胤抱拳行礼,转过身略施轻功,轻盈落到甲板上。正当他打算返回扁舟,眼角余光忽地瞥见左侧廊道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顿时勾起他的好奇心。 是甚么人?在这里做什么?段少胤屏住气息,身子一晃,掠至半空,沿着屋檐栏杆边缘,绕至那个人影的后方。 段少胤定睛一瞧,此人身穿素衣罗裙,曲线玲珑窈窕。莫非她是冷如霜的ㄚ鬟?段少胤不禁纳闷,既是船上ㄚ鬟,为何行事掩掩藏藏,偷偷摸摸,彷佛深穴蝙蝠见不得光似的。 段少胤忽又发现一件事,这名ㄚ鬟脚步轻盈,行走船板上声响甚微,令他不由得心头一震,此人会武!这就奇怪了,段少胤想起冷如霜方才所言,她明明说ㄚ鬟均不会武,难道她骗了自己?不对!这事有何好欺瞒,明眼人一下便识破。倏忽间,段少胤脸色一沉,心中涌起不祥之感。 ps:如果喜欢我的创作,欢迎点赞、收藏和留言哦~ 丫鬟穿过正厅,走在狭长廊道上,不久后便来到一处屋子前。屋中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门缝透出雾气和香味。 段少胤躲在梁柱后方,但见丫鬟踱步不前,双手负后,嘴里念叨,似是盘算。过了半晌,丫鬟伸出白如莹玉的手掌,双手齐扬,功贯掌心,暗施巧劲。声音虽微,段少胤隐约听见门扉后方喀啦一声,似是门闩震断之声,一时心念电转,暗忖莫非洗浴之人是冷如霜? 段少胤剑眉一轩,虎目生寒,注视丫鬟的背影,心中闪过可怕念头。身为丫鬟未得主人呼唤便闯入浴房,本是大不敬,更遑论她震断门闩,意图不轨。 丫鬟左右环视后,轻推开门,压低脚步声,蹑手蹑脚地走在光滑木板上。段少胤身影一闪,蓦地掠去,腾空翻身,跃至内室梁柱上。丫鬟忽觉一阵劲风拂过,双肩一颤,猛地转过头去,却连段少胤的衣角也没瞧见半分。 段少胤闻到一股熟悉的甜腻味道,大感讶异之际,阵阵水声从底下传来。此处恰巧好可窥见屏风另一侧风光,但见下方弥漫蒸腾水气,朦胧白雾中浮出妙龄女子的窈窕身影。 冷如霜蹲在椭圆形大木桶里,藕臂粉肌,曲线毕露。她全身赤裸,胸脯茁秀,玲珑浮凸的纤腰半身浸桶,白皙玉手轻抬,盆中热水倏然往身上淋浇。她滑腻如水蛇的娇躯扭动两下,香艳无比,诱人心醉。 段少胤大感惊诧,他自认无心当君子,但仍不愿欺人暗室,本想避过视线,他又怕丫鬟趁隙对其不利,犹豫半晌后,目光不移。 冷如霜沾满水珠的秀发,湿漉漉的光滑身体,每一寸肌肤均令人心旌摇荡,为之销魂。她柔嫩的浑圆香肩向下一沉,水波之上,傲人的高耸雪乳浮出,水珠沿着饱满的弧面轻滑落下。冷如霜美若天仙,肤质白皙,早已令女性妒火如焚,上天甚至赐予她姣好体态,简直完美无瑕。 放下小木盆后,冷如霜趴伏桶沿,光滑如雪的粉背微微一弓,浑圆修长的美腿向后伸展,圆丘般的臀拱起,酥白诱人。这下段少胤忧喜半掺,大饱眼福自是喜,忧的是若被冷如霜知晓此事,秋后算账,自己又该如何辩解? 陡然间,杀气涌现,段少胤立时定过神来,虎目瞥向另一侧。丫鬟隔着六扇花卉曲屏,从怀里取出一柄短刀,步步逼近。段少胤心叫不妙,莫非她想逞凶?段少胤脸色一沉,松开刀鞘,狭长的镜花刀泛出银亮寒芒。 “是谁?”冷如霜发现有人闯入,身子一缩,举起木盆遮掩腰乳。“大小姐,水温还好吗?”丫鬟将短刀藏于背后,脸上堆起笑容。 第199章 家贼难防 “你为何在此处?”话音甫落,冷如霜惊觉不对劲,她记得自己明明锁上门闩。冷如霜柳眉轻蹙,杏眸一闪,愠怒地问,“是谁派你来的?” “大小姐不愧为明理人,我不过请大小姐去个地方罢了。”丫鬟语气轻描淡写,双目却犹如蛇蝎射出狠毒之光,似是警告对方勿轻举妄动。丫鬟继续说,“倘若大小姐配合,明早你仍是冷香舫的主人。”段少胤闻言大惊,言下之意,倘若冷如霜不肯乖乖就范,只怕再回不到冷香舫。 冷如霜轻蔑瞥了她一眼,冷笑道:“既是请帖,为何不说出邀约之人?” “我家主子只想同衾共枕,一夜夫妻,各分东西。” “住嘴!”冷如霜大叱,“滚回去告诉你家主子,多行不义必自毙。” “哼,给你三分颜色便开起染坊了,我本好言相劝,你既逼我动手,那休怪我不顾昔日主仆之情了!”丫鬟恼怒道。 “莫非我会怕你?”冷如霜沉下面色,一字字地说。自从幼时被掳走,她勤修苦练飞刀,便是为了日后自保。如今她武功称不上绝世高手,对付地痞无赖,已是绰绰有余。 “自不量力。”丫鬟冷笑。冷如霜被她一激,心中着实不悦,她深知江湖险恶,不敢轻敌。她运气丹田,立掌如刀,欲一掌劈去,身子忽地一软,倾斜前坠。所幸她人在装满热水的大木桶里,哗啦一声,仅是跌入水里。 冷如霜狼狈至极,好不容易从水里爬起来,途中呛了几口水。陡然间,她察觉自身真气逐渐殆尽,仅剩一成不到。她杏眼圆瞠,双肩颤抖,惊惶地问,“你对我做了甚么?” “你未免太天真了,我怎可能毫无准备?我在你平常沐浴时使用的宁神焚香里掺了软香散,如今你内力骤失,已然无胜算。”丫鬟嘴角上扬,勾勒出令人不寒而栗的狡黠笑容。 软香散?段少胤恍然大悟,原来这名丫鬟方才在浴房外踌躇不前,便是在等软香散发挥功效,他闻到的甜腻味道正是软香散余香。他大皱眉头,此女处心积虑,谨慎行事,必是行家,唆使她的人来头肯定不小。 冷如霜一听是软香散,登时发怔,她略懂医经,多少明白此物特性。一旦中了软香散,表面上看似无事,但若是催促内力,软香散便会立刻发作,致使此人暂失大半真气,浑身乏力。 段少胤摇头苦笑,银冠侯多次告诫他,行走江湖,最忌讳轻敌。他暗忖这丫鬟若够果决,眼下应要立即点冷如霜的穴道,绝不能让其有机可趁。 冷如霜所想与段少胤相同,她佯装懦弱害怕,余光瞥向一旁木柜。木盆里有换洗的罗裳,内层藏有紫檀木针匣,按下机关便可发射毒针。 冷如霜暗忖道,眼前丫鬟认为她受软香散所制,防备必有所松懈。她目的既是要掳走她,必不会痛下杀手。盘算至此,冷如霜已有对策,她故作气愤,“今日栽在你手里了,要杀要剐随你处置。” 丫鬟眯起细眼,阴恻恻地笑道:“你的演技委实迫真,换作平常人早已信了,但你忘了我曾是你丫鬟,我知道你有一只紫檀木针匣,我不会给你半分机会。” 冷如霜心中大讶,跟来冷香舫的丫鬟是府中拣挑,三个月换一批,原因便是不让她们掌握自身秘密,如今却仍被识破。按照丫鬟方才所述,对方仅夺她清白,若不抵抗兴许能活命。但是,未出嫁女子遭人玷污,此事传出去,这比死难受。 片晌之后,丫鬟似是不耐烦了,她一手持着短刀,一手五指并拢为掌,小心翼翼地往前靠去。冷如霜樱唇紧抿,面色苍白,秀眸紧攫丫鬟,好似仍在盘算甚么。 说那时迟这时快,段少胤纵身一跃,震臂疾挥,脚不沾地,人未至刀已出。他借下压之势运足劲力,突如一劈,寒气大盛,凛冽刀气破空袭去。丫鬟左肩遭削,一时失声大叫,鲜血涌现,疼得她踉跄一跌,不偏不倚撞倒了屏风。 段少胤双足触地,落至两女中央。他腰杆笔直,虎背拱开,看上去伟岸高大,宛若屹立不摇的巨岩。霎时间,冷如霜忘了掩胸遮股,美目紧紧地凝视他的背影,内心涌起莫名的安全感,松下一口气。 肩伤令丫鬟痛苦不堪,但她仍迅速回神,鲤鱼打挺,高举短刀,试图反抗。但见段少胤龙行虎步,往前一跨,镜花刀顺势一荡,气势磅礡,犹若千军万马驰骋。段少胤沉声道:“我只想问幕后主使,你若挣扎后果自负。” 丫鬟心中一凛,面色铁青,她深知段少胤绝非虚张声势。眼见大势已去,丫鬟取出怀里一颗药丸,猛地一吞,面色顿时狰狞,双目瞠大。 坏了,她想自尽!段少胤身形倏起,猿臂疾伸,可惜为时已晚,丫鬟咽下最后一口气,双手坠地,香消玉殒。 段少胤惊诧,暗忖此女不惜牺牲自己,如此忠心耿耿,对方究竟对她有何大恩?倏忽间,他转念一想,或许这名丫鬟自杀,不过是担心把真相说出来后,等待她的是生不如死的日子。 无论如何,事已至此,懊悔无用,段少胤倏然起身。便在这时,他忽闻后方冷如霜失声大喊,“不许回头!”顷刻间,段少胤想起她一丝不挂,连忙别过头去,“我在门口等你。” “等等!”冷如霜瞿然一惊,面有难色,“我、我现在使不上力。” “我去唤其他人过来。” 冷如霜惊魂甫定,惴惴不安,抿唇道:“不了,如今我谁也不信。”她面红过耳,犹豫半晌后,赧然道:“你保持这个姿势,缓缓退至我身旁,将毛巾拿给我。” “好。”段少胤答道。 段少胤依冷如霜所述,正眼平行面对门口,取下毛巾往后方递给她。冷如霜费了不少力气从木桶里走出来,伸手接过毛巾,擦拭身上水渍,旋即裹巾。毛巾不大,仅能遮住胸脯和腰,白嫩如笋的大腿仍露出一大截。 第200章 冰释前嫌 冷如霜正打算往前走,却因软香散浑身无力,意外踩空,一个踉跄跌向段少胤。段少胤听闻不对劲,不假思索地转过身来,张开双臂接住了她。冷如霜回过神来,惊呼一声,诧然地看着一双大手隔着毛巾紧贴她白璧无瑕的处子之躯。冷如霜心中既赧又窘,板起面孔,“我说了不许回头!”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担心你出事。”段少胤本想收手,可对方娇躯重心压在他胸膛,玉体摇摇欲坠,突如抽身只怕要摔倒。 冷如霜玉手无力地按在段少胤肩上,檀口微张,嗔道:“你还不转过头去,莫非想让我羞愤而死?”段少胤经她提醒,蓦地闭目,移过脸庞。冷如霜瞧他乖顺,想起若非他出手相救,只怕自己贞节不保,顿时怒气全消。良久,她柔声道:“扶我过去木柜旁拿衣服,这次你可不许再看了。” 段少胤怔了一怔,应声道:“明白。” 冷如霜换上褚红色的齐腰襦裙,薄如蝉翼的雪白披帛缠在手肘,垂悬而下。她斜倚在金丝楠木贵妃榻上,锦榻乃单翘头,尾部上卷,围栏由巧匠刻出游龙戏凤浮雕,椅足形似月牙弧曲线。 榻上铺上羊毛软垫,软皮靠枕,冷如霜微侧娇躯,晶莹白皙的足踝,轻踩方形紫檀木脚垫板。她甫出浴房出来,犹若出水芙蓉,身上泛着淡淡槴子花香,头上惬意地挽了个蓬松的堕马髻,俏脸不施脂粉,淡雅梳妆,清新脱俗。 段少胤饱餐秀色,一时看得出神,握在手里的凉糕悬在半空,模样滑稽。冷如霜察觉到他灼灼视线,美眸一闪,段少胤大感尴尬,心虚地低下头来。 冷如霜轻啜香茗,片晌之后,她将黑釉茶盏放下,秀眸微抬,意味深长地问,“段公子不觉欠冷如霜一个解释吗?”她的语气听来虽平静,眼神锐利无比,似是兴师问罪。她绷起俏脸,玉容渐寒,“你为何会出现在浴房里?” 段少胤本想编个谎言,转念一想,说谎容易圆谎难,索性老实交代道:“我注意到那丫鬟行踪可疑,一时没多想便跟上去。” 冷如霜美目深注,薄唇轻抿,“你可看到了甚么?” 段少胤心中一凛,大感头疼,他知道冷如霜想问自己是否见到其裸身之姿,毕竟贞节对女子甚为重要。段少胤皱下眉头,唉,是否要骗她呢?虽说善意的谎言,但能瞒过她吗?百思千转后,他颓然一叹,“冷姑娘想听到何种答案?” 冷如霜柳眉深锁,目光紧攫,冷然道:“我仅想知道真相。” 段少胤沉吟片刻,摇了摇头,无奈地说,“若想知道真相,那便不必问了。” 冷如霜娇躯剧震,眸中闪过森寒的怒意,恶狠狠道:“原来银冠侯老前辈所收义子竟是个梁上君子,为人不齿,真令他老人家感到不值。” “此事因我而起,与我义父无关,不必牵扯到他。”段少胤挺起胸膛。 “怎会无关?”冷如霜板起脸孔,轻叱道:“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银冠侯老前辈是你义父,兼之师父,当然要对你的品性负责。” 段少胤为之气结,无名火涌起,倏地起身,低喝道:“哼!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别人救命之恩当以涌泉相报,我却遭冷嘲热讽,未免可笑。” “此事你不对在先,怎能恼羞成怒?”冷如霜不悦。 “我救了你是我不对,我若不出手救你,我明早便可以离开,犯不着在此处受你晦气。”此话一出,段少胤大感不妥,虽说冷如霜有失公允,但他并非毫无过错,当初他早先将丫鬟制住,后续便无他事。段少胤微一闭眼,暗自运起水镜诀中的“明镜高悬”,顿时灵台一片清明,得失置之脑后,半晌之后,他一字字地说,“我无意窥见姑娘娇躯,我不否认,我是否道歉?” “你可知女人的名誉比性命还重要?”冷如霜质问。 段少胤深吸一口气,淡然道:“对你来说贞节胜过性命,但对我来说活下去比任何事都重要,倘若你要我挖去双眼,亦或以死谢罪,恕我拒绝!” 冷如霜垂下螓首,眼眶泛泪,抿唇道:“为何你不能留给我半分颜面?”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从未想羞辱你。”段少胤轻叹一口气,“倘若冷姑娘信得过我,今晚之事不会有第三人知晓,反之,明早我便离去。” “你确定不会有人知道?”冷如霜怯怯问。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若违此誓,我愿遭受天打雷劈,五雷轰顶之刑。”段少胤不禁苦笑,此言规范乃君子,但他可不是甚么正人君子。不过,事关重大,即便他不立下毒誓,他也不想毁人清白。 冷如霜默然良久,颔首道,“好,既然你立下誓言,我便相信你。”段少胤眼见事有转机,松下一口气,“多谢冷姑娘不计前嫌。”坦白说,他真要负气走人,到时还真不知要如何跟义父交代。更别提他若是一走了之,难保躲在暗处的贼人不会趁虚而入,那便真后悔莫及了。 段少胤坐回短榻,正要倒茶之际,冷如霜忽地双手高举合袖,身子微倾,朝他长揖一礼,恭敬道:“冷如霜谢过段公子救命之恩。” 段少胤大感愕然,皱眉说,“冷姑娘此举何意?”冷如霜玉容解冻,恬然一笑,解释道:“请恕冷如霜略施心计,方才我仅想知道你是否故意为之,倘若不是,那便为无心之过。段公子救了冷如霜一事,千真万确,当然得好生道谢。” 段少胤闻言大喜,欣然地说,“冷姑娘不必多礼,这不过分内之事。”冷如霜抬起美眸,忽地神色一黯,嗫嚅道,“言虽如此,但我终是女人家,男女授受不亲,段公子日后行事务必谨慎。” 段少胤心叫厉害,冷如霜先释出善意,旋又叮咛告诫。他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点头道,“冷姑娘所言甚是,我谨记在心。” 第201章 冰释前嫌2 “多谢段公子体谅。”冷如霜颔首道。段少胤呷了口热茶,倏然心念电转,剑眉微蹙,“对了,方才闯入浴房的丫鬟你可知晓来历?” “舫上丫鬟经由府中挑拣,长期待在船上,三个月换一批。此丫鬟既既有本事混入府中,身分亦能造假,一时半会恐难追查来历。”冷如霜斜瞥过来,幽幽道:“倘若那丫鬟未死,说不定能查出甚么。” 段少胤大感尴尬,若非他一时大意,那丫鬟势必没机会服毒。他搔了搔脸颊,心虚地说,“事态紧急,我没想这么多,委实是疏忽了。”冷如霜美眸闪出异采,笔直地凝视着他,露出雪白整齐的皓齿,浅笑地说,“段公子不必介怀,你若未及时出手,只怕遭殃的便是我了。” 段少胤想了想,沉声问,“这丫鬟既在此处动手,主使或许在附近,否则不会承诺一夜过后让你归来。” 冷如霜听到段少胤提及一夜,立时想到男女情事,不禁俏脸飞霞,面红过耳,赧然道:“莫非段公子猜测出一二了?” 段少胤注意到她脸色变化,为免尴尬,他佯作避而不视,“这丫鬟身手不错,心机很深,却十分畏惧这主谋,可见此人势力必然庞大。考虑方才所述,此人或许就住在青城县,你可知道青城县里有何人想对你不利,兼之身分不俗,可轻易收买你的丫鬟。” 冷如霜踌躇片晌,轻叹道,“不瞒你说,家父冷夜冬乃金刀卫正四品副指挥使,掌管朝廷重大情报,树敌之多,难以细数。那些被掌握把柄的文武大臣,多为达官显赫,权倾朝野之人,他们若想收买府中丫鬟,只怕易如反掌。” “你是朝廷中人?”段少胤诧然道。他早猜到冷如霜身世不凡,但以为只是武林世家,亦或富贵人家,万万没料到她是朝廷高官之女。 冷如霜纤手一震,娇躯微颤,轻瞥段少胤一眼,“莫非你讨厌朝廷?” 段少胤瞧她反应宛若惊弓之鸟,一时间生出怜惜之心,缓颊道:“不,我只是稍稍讶异,你可别放在心上。”听到此话,冷如霜轻轻点头,绷紧的脸颊舒缓不少。她沉吟半晌,俯首沉思一会,慎重地说,“倘若此人并非因我爹迁怒于我,又依你所言乃青城县有权势之人,兴许我有头绪了。” “此人是谁?”段少胤问。 “提到青城县最具势力之人,必会想到青城四公子。”冷如霜正色道:“根据坊间流传的消息,这四人平日游手好闲,流连青楼,视女人如无物,品行不彰。” “我没听过青城四公子,他们是谁?”段少胤扬起眉毛。 “你与银冠侯老前辈隐居山林,潜心修武,自是不了解江湖之事。”冷如霜气定神闲,继续说下去,“这四人均出生武林世家,撇开人品不谈,单就武学成就,他们四人在江湖中已有一席之地,可谓青年一辈的佼佼者。” 不等段少胤问话,冷如霜盈盈起身,腰间绸带绶环垂下。她娉婷转身,缎裙裹着丰满的臀股,腰枝款摆之间摇曳生姿,美丽背影引人遐想。冷如霜走到柚木柜旁,伸出春藕玉臂取下卷宗,翻开几页后,她小心翼翼地取出四张短笺,折返回来。它敛目垂颈,洁白玉手犹如迎风蝴蝶一般,轻轻地将短笺递给段少胤。 段少胤被冷如霜一举一动深深吸引,一时呆住,竟忘了伸手接笺。待到冷如霜凝视片晌,他这才回过神来,干咳几声,掩饰心虚。他低头阅览短笺,笺上字迹清逸秀丽,透出淡淡薄荷香。 第一张笺上写道:“青城四公子之首北辰鹰,北辰镖局少主,逞凶斗狠,擅朴刀。北辰镖局明为走镖,实为买凶,长期与当地官府勾结,私下行凶杀害江湖中人,替官府除去眼中钉,侠客嗤之以鼻。” 第二张笺上写道:“青城四公子之一南宫枭,巨鲸帮少主,好大喜功,擅马刀。巨鲸帮明为跑船,实为走私,长期与当地官府勾结,海上劫掠,拐卖人口无所不有,船民闻风丧胆。” 第三张笺上写道:“青城四公子之一西门雀,醉香楼少主,心胸狭窄,擅飞刀。醉香楼明为酒馆,实为青楼。长期与当地官府勾结,逼良为娼,诱骗无知少女供人淫乐,妇女惶惶不安。” 第四张笺上写道:“青城四公子之末东方鸦,东方钱庄少主,财大气粗,擅蝴蝶双刀。钱庄明为兑币,实为讨债。长期与当地官府勾结,高利借贷逼人为奴,伪造文书侵地占屋,农民苦不堪言。” 段少胤逐一审阅后,开口询问,“情报可靠吗?” 冷如霜淡然道:“金刀卫负责调查逆反罪证、拘捕贪官污吏和押送朝廷钦犯,情报网遍布大江南北,家父既是金刀卫副指挥使,此情报自是不假。” “你说这些人是武林世家,除了镖局和帮派,另两人如何与武林挂勾?”段少胤不解地问。 冷如霜语带轻蔑地说,“这两人父辈均为武林高手,祖上几代是有名侠士,家族因厌倦打杀退隐江湖,分别开设酒楼和钱庄,本想借此安居乐业,孰料后代之人心怀不轨,如今变本加厉,官商勾结,令人唏嘘不已。” 段少胤眉头轻蹙,摇头道:“若按这上面所述,他们委实很可能是主谋,但他们共有四人,此刻线索太少,无从查证究竟是何人所为。” 冷如霜仔细端倪段少胤,美目闪动异采,忍不住发出银铃笑声。片晌之后,她恢复清冷自若的模样儿,气定神闲道:“我待上几天后便会离去,但求这段时间安然无事便行。” “原来如此!”段少胤拊掌。冷如霜长睫轻轻垂掩,秋波柔软似水,横了段少胤一眼,柔声说,“糕点多吃无妨,茶喝多了难以入眠。” “我明白了。”段少胤明白这是逐客令,点了点头,蓦地起身。冷如霜端坐在卧榻上,凝视段少胤离去的颀长身影,虎姿荡漾于胸,久久未散。她余光窥向帐外,确认段少胤返回扁舟,这才提起青铜烛灯,莲步轻移,返回寝室。 第202章 贼人来袭 夜半时分,江面水波粼粼,乌云悄然而至,掩却大半星光。陡然间,风势忽强,漫天大雪,卷天盖地,立时充满肃杀诡谲之意。 小舟篷舱里,段少胤闭目养神,双脚交叉,双手迭放,呈打坐之姿。在银冠侯谆谆教导之下,他自行参透出水镜诀。此功法初见平庸,但求心如明镜,似若止水,静心凝神,五感升华,能人所不及之处。 练至炉火纯青,全身筋骨放松,十二周天运转,阖眼行吐呐之法便可回复精力,普通人睡眠若为四时辰,段少胤便是二时辰。水镜诀非毫无缺陷,世人均知内功择一修习方至大成,各家内功心法彼此矛盾,同时双修,恐使真气混乱,相互排斥,难为其所用。 段少胤选择水镜诀,意味舍弃更多可能性,但他不后悔。他勤修苦练,内功早已大成,浑厚扎实,兼之天赋异禀,运行水镜诀,灵台清明,体内真气源源不绝,彷佛无垠大海,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便在段少胤运功之际,狂风袭来,他本不在意,但两股杀气涌现,令他不得不睁开双眼。他眼观鼻,鼻观心,运气丹田,功聚全身,使出水镜诀的“以刀为镜”,五感骤升,不一会儿便查出气息来自冷香舫水下十丈。 段少胤暗忖道,此二人在寒江之下游动自如,忍人所不能,武功必不可小觑。方圆百尺,江上仅有冷香舫一艘船,对方来意明显不过。 他挺起肩膀,眼神充满自信,深知出手必可扼杀二人,但如此一来,他便无从得知他们受谁所托。冷如霜虽不在乎究竟是何人所为,但若能知晓对方底细,日后防范相较从容,不失上策。 暗自思索片晌后,段少胤下定决心,纵身一跃,形若鬼魅,潜入冷香舫。舫上楼屋不多,段少胤很快便找到了冷如霜的寝室,但见门扇紧闭,窗户拴住,里头漆黑一片,悄然无声,落针可闻。 段少胤轻施巧劲,弹指发劲,震开窗户木栓后,蓦地翻窗入屋,立时往身后隔空发劲,晃眼间窗户竟再度栓好,彷佛甚么事也没发生过一般。 段少胤脚尖轻沾地板,身形如电,掠至床榻旁。眼前床榻是月洞式架子床,正面床沿安设满月门罩,四面围子与挂檐上下连成一体,角柱缕空镶刻,底下弯曲床牙雕塑精美图案。床榻挂有大片罗纱帏帐,床旁点上一盏宁神灯,香气弥漫。 段少胤功贯双耳,单凭细微吐息,他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找到了冷如霜的位置。本想轻掀罗纱,孰料冷如霜因方才浴房一事心有余悸,夜难入寐,此刻人尚清醒。霎时间,一只玉手往段少胤身上袭来,他向后一掠,翻掌一探,后发制人扼住对方手腕。 不等冷如霜叫出声,段少胤一手箍住她的小蛮腰,一手捂住她的薄唇。冷如霜以为是敌人,身子发抖,发出呜咽般的呻吟。正想反抗之际,段少胤赶忙说,“别怕!是我。”话音甫落,他将手挪开。 冷如霜方才保持清醒,瞳眸很快地适应黑暗,朦胧间她看到段少胤的脸,心里总算松下一口气。片晌之后,她杏目圆瞪,语气不悦,“段公子半夜闯入女子闺房,究竟所为何事?” “事出有因,还望恕罪。我本想暗中观察,但今晚浴房一事令你不快,我左思右想后,仍决定知会一声。”冷如霜细细咀嚼他的话,立时明白一切,惊惶道:“莫非有人来了?” “这次有两人,武功不弱。” “甚么!”冷如霜因软香散的关系,内力尚未恢复完全,惊怕之余忘了平日严防男女之嫌,软玉温香的娇躯竟主动挨近段少胤。段少胤不假思索地搂紧她的腰,顿时感到充满弹力的软绵之物轻压胸膛,隔着轻薄绸缎摩娑。段少胤暗自惊讶,莫非她只穿亵衣?此念头甫浮现心头,他不禁自嘲,除了餐风露宿的旅人,又有何人睡觉会着正装? 冷如霜似是发现此事,连忙挪开身子,段少胤虽感可惜,但又怕她追究此事,话锋一转地说,“我打算循线找出幕后主使,不知冷姑娘意下如何?” 冷如霜娇躯剧颤,秀眉轻蹙,怯怯地问,“你是否要我当诱饵?” “正有此意。”段少胤点头。冷如霜默然半晌,似是踌躇不定。段少胤见状,连忙补充道:“此事并非一定,倘若冷姑娘不肯,我绝不强人所难。” 冷如霜鼓起勇气问,“你可否保证我的安危?” “你放心,我必让你完璧归来。”此话刚落,段少胤心叫不妙,果不其然,冷如霜听见完璧二字,俏脸上升起红晕,羞赧地瞪着他。顷刻间,段少胤听见外头传来细如蚊蚋的脚步声,脸色数变,低声说,“我去对付他们,你留在这里。” 冷如霜轻扯他衣角,颤声道:“我愿当诱饵引蛇出洞,你若让我有闪失,我做鬼亦不会放过你。” “我若不能把你平安送回,我会先一步黄泉路等你。”段少胤告诫,“等等你佯装不敌,绝不可缠斗太久,我怕对方狗急跳墙。” “我此生的清白便赌在你身上了。”冷如霜幽幽地说。段少胤本想安慰她,但门外脚步声已停下,他赶紧起身,向后一退,躲到一座紫檀雕莲花六扇屏风后方,围屏之宽,用以掩护毫无窒碍。 喀啦!门闩被劲力震断,朱漆门扇被推开,外头横挂的灯笼透过门缝照射进来,一个偌大身影从门扇后方探了出来。躲在屏风后方的段少胤摇了摇头,此人虽然轻功不弱,但并非窃盗暗杀的行家。倘若是自己,必将门外灯笼弄熄,搭配大雪纷飞之景,里外昏暗无光,便可神不知鬼不觉混入屋里。 冷如霜屏息以待,坐在床榻等待对方出手。若情况许可,她想先穿上衣物,毕竟她此时上半身仅有一件绘着五色鸳鸯的菱形殷红肚兜,下半身为白绫绸缎亵裤,若被外人所见,羞耻至极。 第203章 贼人来袭2 冷如霜瞧向自己身上轻薄衣物,忽地后悔答应段少胤,可如今势成骑虎,她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担忧之际,一个蒙面男子掠入屋里,朝她袭来。 冷如霜双掌一翻,试图攻击对方腹部,猝不及防之下,对方挨了这招。无奈冷如霜内力尚未恢复,泛有空招却疲力,仅仅推开他,并未造成伤害。黑衣人虽纳闷,但此举暴露出冷如霜的破绽,他见机不可失,趁势而攻,大施拳脚。 冷如霜咬紧银牙,以仅存内力施出“游身八卦掌”,掌法述变,一掌接一掌,掌风啸啸。她脚踏“盘龙绕步”,步似行云,忽退后,忽倾前,身法卓绝。黑衣人虽先抢攻,但不敢大意,出手如风,左劈一掌,右挥一拳,旋又施出“通臂拳法”,拳拳刚猛,威力绝伦。 双方来往数回合,冷如霜香汗淋漓,疲态毕现,已是强弩之末。转瞬间,黑衣人一掌拍来,正中后背,痛彻心肺,冷如霜败下阵。黑衣人摆头蹬腿,在半空中划了个巧妙的半弧,借着疾落之势欺身而来,瞬间攻出数招,招式干净利落,力道亦恰到好处。 冷如霜一时忘了段少胤的叮嘱,打算鱼死网破,玉石俱焚。躲在屏风后的段少胤心中一凛,剑眉轩动,星目如电,握紧镜花刀伺机而动。所幸冷如霜虽豁出去,但真气难聚,空有掌式,软绵无力,不到十招便被制伏。 黑衣人不知冷如霜已中软香散,并未多想,取出软香散朝她撒去。心念未已,冷如霜俄顷间浑身乏力,双膝一软,整个人倒在床沿。段少胤瞧见此幕,摇头苦笑,暗忖冷如霜接连中了软香散两次,只怕恨死此物了。 事实上,软香散并不好取得,调制方法困难重重,仅有少数行家才能制作。此物在武林中人眼里鄙视万分,多为宵小奸佞所施,一旦被发现持有此物,门派弟子下场轻则逐出师门,重则废去武功。 黑衣人取出一捆麻绳,环视四周后,顺手抄起羊毛棉被将冷如霜横入其中,宛若洋葱层层卷起。为了怕其闷坏,他让冷如霜的俏脸露出半截,秀挺的琼鼻仍可呼吸外面空气。 “好轻!”黑衣人呢喃一声,他将冷如霜扛在宽阔的肩膀上,看上去宛若码头卸货工人,只是肩上并非沉重货物,而是一个绝世美人。黑衣人一个蹬腿,犹若弹弓般飞射而出,一眨眼便消失在屋里。 段少胤并不着急,他掌握了黑衣人的轻功身法,自信相距十丈远亦能赶上他。他担心另一件事,水下明明还有一人,为何至今仍未有动静?他陷入沉思,按照经验有两种解释,其一是此人负责断后,协助黑衣人掳走冷如霜。其二是他们来自不同势力,此人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黑衣人来到栏杆旁,施展轻功,在雪夜下纵掠闪移,直往岸上奔去。段少胤想起冷如霜身穿薄衣,顺手抄起架子上的雪貂裘斗篷,迅速跟在黑衣人后头。黑衣人来到一片竹林,他穿梭于昏暗的林间,似乎很熟悉此处地势,双脚迅速交错急奔,从未走过一步冤枉路。 风势渐大,竹梢叶片相击,沙沙作响,天地间立时充满肃杀之意。追赶之际,段少胤解开方才疑惑。一名虬髯大汉身背大砍刀,一身布衫粗袍,紧追黑衣人身后。段少胤思忖这人若与他为同伙,断不会跟这么紧,视线应注意周围。 过了片晌,又有一名身材枯瘦,面容严峻,头戴方形黑帽的中年男子加入追逐。段少胤仔细端倪,从这男子的位置和跑姿来推断,肯定不是他们的同伴。换言之,三人各怀鬼胎,形成角逐之势。 啪地一声,黑衣人脚步顿停,双脚踏在一处泥泞。他将包裹在厚重棉被里的冷如霜放到竹子下,蓦地转过身来,朝后方大喊,“男子汉大丈夫,躲躲藏藏,简直贻笑大方,还不快给我滚出来!”段少胤感到好笑,此人说得义正严词,干出的事却是偷香窃玉令人不齿之事。 刷刷两声,虬髯大汉和黑帽男子凌空翻身,双双现身。三人各执方位,目光互相左右打量,形成三角对立之势。 他们轻功不俗,追赶这么久后仍鼻息均匀,大气不喘,内力调息有成。段少胤心中揣测,如此功力之人,当是江湖上有头有脸人物。 段少胤本想继续观察,眼角余光瞥到了困在棉被里的冷如霜,她阖上美眸,额颈间沁出汗来,嘴唇发白,很是难受。段少胤轻叹口气,趁着三人互相对视,一个闪身掠至冷如霜身旁,身形之疾,有如飞燕。 当三人注意到冷如霜凭空消失,为时已晚,他们连段少胤从何处来,又从何处去都没见着,甚至一度以为自己看错了。人不见了,他们无法交差,本应立即寻人,但三人都不肯移动半步,他们戒心重重,深怕背向对方会被趁隙偷袭。 带走冷如霜之后,段少胤掠空十丈,确认无追兵后才停下。他小心翼翼地将冷如霜倚靠树干,正打算解开麻绳,忽感杀意袭来。段少胤怔了一怔,低声地说,“冷姑娘,是我!” 冷如霜辨别出段少胤的声音,秀眸微张,眼眶里泪珠打转。段少胤连忙解开宛若枷锁的棉被,美丽的身体体犹若山川起伏,横看成岭侧成峰,藏在肚兜下半遮半掩,勾勒若隐若现之美。段少胤低头一瞧,原来冷如霜手里紧握紫檀木针匣,他顿时恍然大悟,方才他若未出声,冷如霜便会以为他是敌人朝他发针。 冷如霜秀眸凝注着段少胤,试图抬起玉手掴他耳光,无奈气散力消,青葱玉指宛若春风轻拂,不痛不痒。冷如霜美目凄迷,眼角挂着泪珠,气若游丝道:“我真的很怕。” 段少胤歉然地说,“是我不好,让你受惊了。”他想起雪貂裘斗篷,连忙将它披在冷如霜白皙平滑的肩膀上,避免玉体寒侵。 第204章 竹林血战1 段少胤碰触冷如霜的粉肌藕臂,触感柔嫩弹性,温度却冰冷如铁,他诧然地问,“怎么回事?你的身子好冰,莫非染上风寒了?” 冷如霜轻摇螓首,无奈道:“我乃寒肌冰骨之身,平时用内力箝制身上寒气,如今中了软香散内力骤失,寒气抑制不住。” “寒肌冰骨?那是甚么意思?”段少胤问。冷如霜面露赧色,似是难言之隐,薄唇轻抿,“回去我再告诉你。” 段少胤点了点头,“我会用内力先帮你抑制寒气。”言罢,他猿臂一伸,大手按在冷如霜肤若凝脂的粉背上,催促内力,将真气循序渐进导入体内。按道理来说,注入真气当以膻中穴最好,但膻中穴位于两乳之间,男子之间倒是无妨,对方若为女子甚是不妥。 冷如霜弯翘睫毛微微一颤,双颊酡红,闭目轻喘,胸脯伴随吐呐剧烈起伏。不到片晌,冷如霜感到气血翻腾,浑身滚烫如煮沸热水,冰冷的肌肤再次回润,整个人宛若脱胎换骨,呈容光焕发之姿。 “你在这儿待着,我去那里看看情况。”段少胤想起那三人,暗忖道若不从他们身上探出有用的消息,此趟便是白来了。冷如霜俏目一睁,急扯段少胤的衣服,猛地摇头,“段公子,别丢下我一人!” ———————————— 漫天雪花中,冷如霜裹紧雪貂裘斗篷,双肩瑟缩斗篷里,仅探出纤纤玉指轻扯斗篷不让其滑落。她神情专注,呼着雾气,静待段少胤的答复。 段少胤大感头疼,实话说,带她在身旁甚是稳妥,但竹林那三人绝非善类,武功亦不俗,最怕他们趁乱劫走冷如霜,那便得不偿失了。 冷如霜心细如发,一眼便看穿段少胤心中所想,肃穆道:“你带上我,纵使出了事我也不怨你,若你将我弃在这里,我定恨你一辈子。”既说到这份上,段少胤知道坚持已是枉然,无奈地点头应允。他低头看着双脚站不稳,宛若风中稻杆飘忽不定的冷如霜,剑眉微蹙,问道:“我该如何带你过去?” 冷如霜默然良久,嗫嚅道:“你可否背我一程?” “好吧,那你可要抓稳了,若不舒服要赶紧跟我说。”段少胤温柔体贴的语气令冷如霜心中一荡,她俏脸微红,顺势应诺一声,“好。”但见段少胤蹲下身去,双手箕张,她轻挪玉步,小心翼翼地将玉手按在宽阔结实的双肩上。 段少胤收拢粗壮的臂膀,反握冷如霜白皙如笋的大腿,蓦地起身。眼角余光不自觉地瞥两侧下方,羊脂如玉般的小腿摇晃有序,纤巧裸足晶莹柔滑,分外诱人。换作平常,段少胤必细细欣赏这旖旎美景,但眼下正事要紧,他抛开绮念,纵身一跃,掠空数丈。 忽地间,段少胤惊觉有异,背后似是重心不稳,摇摆幅度甚大。他停下脚步,侧头询问道:“怎么了?你若不抓紧,我背起来不方便。”冷如霜娇躯轻颤,犹豫半晌后,咬着唇皮说,“好。” 良久,段少胤听见背后传来冷如霜吸气的声音,旋即她软玉温香趴伏在他背上,雪白酥盈的饱满胸脯隔着肚兜紧贴虎背,绵絮触感袭来,段少胤为之一怔,这才恍然明白她为何踌躇。 两人沉默不语,气氛尴尬至极,周遭事物宛若静止。段少胤知她脸薄,这时不宜多话,干咳两声,故作镇定般说,“你抓稳了。”他手臂肌肉贲起,箍住冷如霜的纤腰,身形一闪,掠出三丈,一个凌空踏步,晃眼间又飞五丈。 不到一会儿,段少胤背着冷如霜来到那三人对峙之处。段少胤双脚张开,踏在两棵树干粗如茶碗的竹子上,借此悬在半空中,呈俯视之姿。下方三人虎目生光,气息沉稳,彼此看似戒心重重,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不知何时,黑衣人的面罩已脱下,他脸容削瘦,眼角低垂,右半脸有青色胎记,下巴略为尖长,留有一撮小胡子。先前在寝室里伸手不见五指,段少胤以为他主修拳脚,但见他腰间配挂两把弯刀,应是名使刀好手。 段少胤重新审视另外两人,虬髯大汉豹头环眼,体貌魁梧,宛若小山般巨大,手握着十斤重的斩马陌刀,浑身上下散发肃杀之气。另一侧的黑帽男子身板精壮,双眉间有颗黑痣,背上是九环大砍刀,未配刀鞘,刀锋泛着闪闪寒芒。 段少胤仔细打量之际,忽闻后方冷如霜轻叹一声,“唉,竟是他们。”段少胤闻言侧过头来,低声问,“莫非你认识他们?” 冷如霜伸出纤指对着下方,“手持陌刀的虬髯大汉,一绺长长灰髯,乃是人称『灰髯公』的冯不敬。据说他手中陌刀刚劲威猛,轻挥便可劈石破地,本名非不敬,只因他横行霸道,无人可挡,他便改名不敬,意味不必对任何人尊敬。” 双手伏在段少胤背上的冷如霜,距离不过寸许,樱唇呵气如兰,淡淡的芳香气息吹拂过来,弄得段少胤耳朵酥麻,飘飘欲仙,差点忘了正事。段少胤暗施水镜诀,收摄心神,双目盯着青色胎记的男子问道:“这人又是谁?” “他是『青面双刀』耿青,双刀灵巧,刀法迅捷如雷,攻守俱备。据江湖所言他专门从事杀人买卖,因轻功卓绝,刀法甚快,在青城县作案数次不留证据,官府亦拿他没辙。”冷如霜想起是如此人物将她掳来,娇躯顿时一颤,心有余悸。 段少胤察觉异状,右手轻拍冷如霜的大腿,微笑地说,“别怕,有我在呢!”冷如霜被碰到大腿,虽觉羞赧,却又因他的话语备感安心,霎时间矛盾至极。稍整情绪后,冷如霜继续说下去,“黑帽男子是『铜九环』童宸,他乃青城县的捕快,破案无数,据说他追捕耿青不下数十次,无奈两人武功不分轩轾,至今未果。” “如此说来,耿青是来抓他的?”段少胤微扬眉毛。 第205章 竹林血战2 冷如霜摇头道:“耿青声名狼藉,此次前来恐非这么简单。他虽抓人不少,但多是冤枉良民,全因想尽快了结案子,亦或遭人贿赂。” 段少胤百感交集,为此唏嘘,他忽地想起短笺的内容,“说起来,青城四公子均与官府勾结,莫非青城县真如此腐败?” 冷如霜轻叹一声,语气道尽无奈,“何处不是如此?若非官商勾结,他们又怎能从一个只懂争强斗狠的武林世家轻易立足青城,几代扩张后,如今腰缠万贯,在青城县呼风唤雨,只手遮天,平民唯恐避之不及。” 段少胤面容一沉,正色道:“我记得你曾说你爹是金刀卫副指挥使,专门调查贪官污吏,莫非你正是为此而来?”冷如霜闻言愕然,面有难色,低声说,“此事万万不得张扬,否则前功尽弃,一切付诸东流。” “放心好了,我只负责保护你,其他事我一概不管。” “多谢体谅。”冷如霜柔声道。她本想继续说话,一阵狂风忽地疾来,雪花不偏不倚拍拍在她的俏脸,令她忍不住失声喊出来,引来底下三人的注意。 “什么人!”冯不敬大喊,他的声音如雷贯耳,中气十足。眼见事迹败露,段少胤倏地从竹梢上掠下,其轻功精湛,背着冷如霜仍落地无声,轻如鸟羽,令在场三人心中大凛。 大敌当前,山雨欲来,段少胤知道自己不可能背冷如霜应战,正打算将她放下,不知是错觉亦或另有原因,她似是依依不舍,踌躇一会后方才下来。 此处为段少胤特意挑拣,脚底下有块光滑大石头,恰好让冷如霜伫立上头,不必担心细嫩的裸足遭残枝刮伤。 三人原本目视段少胤,但见冷如霜仅披雪貂裘斗篷,绫罗肚兜若隐若现,一双优美修长大腿一览无遗,令他们不自觉看出神来。 尤是耿青,先前劫走冷如霜,因灯光昏暗没意会过来,如今亲眼一瞧冷如霜美丽动人的雪肌酥骨,脑海浮现出他与冷如霜过招数回合,双手不自觉触碰到她肤若凝脂的娇嫩触感,立时色心大起,魂飞九霄。 三双贼眼上下梭巡,分别在冷如霜玉润匀称的美腿、裂衣欲出的胸脯和浑圆丰满的俏臀来回逗留。冷如霜捱不住这灼灼目光,身子不住轻颤,玉步挪后,宛若惊弓小鸟般挨在段少胤身后。 段少胤反手探上她的香背,微拍两下,微微一笑地说,“不必担心。”冷如霜想起若非自己喊了那一声,他们犯不着现身,顿时面有愧色,樱唇一抿,垂首道:“对不起,是我累了你。” 段少胤凑近她耳旁,“就算你没出声,我还是要杀了耿青。”段少胤不是圣人,亦不想当圣人,他报了父仇之后,手中镜花刀杀了不少人,其中多为山贼流寇,亦或江洋大盗。 冷如霜抬起秀眸,纳闷道:“你与耿青何时有过节?” “这三人想掳走你,本就死有余辜,耿青碰到了你,若不将他除去,你日后又怎会睡得安稳?”冷如霜闻听此言,热泪涌起,神色旋又恢复恬静,叮嘱地说,“你要小心,他们三人均非泛泛之辈,真拼不过逃走也罢。唉,大不了就给他们看几眼而已,犯不着为此搭上性命。” 段少胤瞧她担心模样,苦笑地说,“你总是对我不信任,别老愁眉不展,我可没傻到去送死。”冷如霜美眸闪出异采,她忽觉眼前的段少胤变得威武慑人,虎目迸出厉芒,臂肌上绷起的条线结实有力,充满放荡不羁的野性魅力。她压抑情绪,别过俏脸,嗔中带喜地横了他一眼,“你若平安归来,我便笑给你看。” “一言为定!”段少胤洒然一笑,转过身去。 三人视段少胤如无物,目光投及之处均是我见犹怜的冷如霜,待到段少胤往前跨出半步,身子挺立,气势万钧,这才使三人警戒起来。 耿青沉下面色,率先开口道:“你是何人?” “死人没必知道。”段少胤轻描淡写地说。 “好狂妄的口气,你可知我们是谁?”冯不敬大声怒喝,他振臂一挥,沉重的陌刀在他手里犹如鹅毛,轻巧自如。童宸毕竟算半个江湖人,追捕武林中人的次数不在话下,他敏锐地直觉段少胤绝非省油的灯,甚至比身旁两人更加可怕。 童宸沉思片刻,决定采合纵之策,提议道:“这小子这般猖狂,若不杀掉,日后传出去岂非被武林中人笑说我们拿小娃儿没辄?我们目标一致,先把他除去后再讨论此女归谁!” “待了这么久,难得有了共识。”耿青不是傻子,多少看出段少胤有点本事,能够轻易将其除去,自是甚好。 “我没有异议!”冯不敬狡黠一笑。台面上虽达成协议,但三人眼神游移,仍戒备彼此,段少胤早猜出他们各怀鬼胎,绝不可能放下芥蒂。 又过了盏茶工夫,三人仍全无动静,童宸撇了撇嘴,不悦地说,“两位还在酝酿情绪吗?” “哼!那你又为何不出手?”耿青反唇相讥。冯不敬抬头仰望夜色,大雪似乎停下了,他耐不住性子,咋舌一声,大喊道:“再这么蹉跎下去,天都要亮了!”不等两人答话,冯不敬率先出手。 冯不敬抡起手中陌刀,盛气凌人,朝段少胤左侧攻来。他反转陌刀,故意在半空中兜了几个圈子,虚招数晃,忽左忽右,方向骤变,令人捉摸不定。倏忽间,他眼见时机成熟,一记斜劈狠狠落下,目标对准了段少胤肩膀。 但见段少胤气定神闲,寸许之间镜花刀出鞘,冷锋毕现。手中长刀化作厉芒,似如雷电,朝前方激射而去。金属交击,铿锵一声脆响,段少胤兀立如山,毫发无伤,反之,冯不敬可没这么好运。冯不敬虎口微震,陌刀险些滑手,退开两步,骇然瞪着段少胤,额际沁出一丝冷汗。 这下更证实童宸的想法,段少胤绝不是他们任何一人能扳倒的对手,若想抱得佳人离去,势必要齐力除之后快。 第206章 竹林血战3 童宸取下背上九环大砍刀,其刀刃长二尺八寸,刀宽一寸,铜制圆环叮当作响,声音刺耳骇人,阴森可怖。 童宸一个箭步,寒芒大起,九环大砍刀由远而近,迅速由外拐弯入内。他先是几招佯攻,旋又竖直刀柄,往段少胤的额头猛地下砍。九个铜环惯性前甩,刀的重心朝刀尖偏移,加深劈砍力道,刀势排山倒海涌来。 不知何时,段少胤早已蓄满劲气,狂喝一声,长刀电掣疾劈,风卷残云般一刀劈在九环大砍刀上。童宸顿时手臂发麻,全身真气乱窜,惊呼不妙。不等童宸收招,段少胤猛展刀势,连攻数招而去。 童宸没料到段少胤转守为攻,惊愕之余,仓皇地举刀格档。火光四溅之下,他汗流浃背,战战兢兢,深怕没捱住会当场皮开肉绽。段少胤的刀法看似杂乱无章,但刀刀凶险,直击要害。童宸一时之间看不出他所使刀法源自何处,师承何派,本就不敌刚猛刀势,如今更是雪上加霜。 段少胤虽未跟童宸对决过,但他自幼从银冠侯身上拿到许多刀谱,过目不忘,倒背如流。童宸所使刀法均能被他轻易看出端倪,避开险峻,专攻破绽。 不光刀势凌厉,段少胤身法更是一绝,童宸左砍右劈,但见段少胤侧移寸许,招招落空。段少胤抓住空隙,忽似鹰隼盘空,忽似猛虎伏地,招招凶狠刚猛,方圆十数丈之内,飞雪走石,杀气腾腾。 童宸咬紧银牙,九环大砍刀挽了数朵刀花,一招“平沙落雁”,刀如展翼,水似流烟,弯腰出刀,动作快到极点。此招若是常人抵御,多是不及,但段少胤刀法更胜一筹,一招“流星赶月”施出,刀如流星,迅捷不凡,轻易化解其招。 童宸大惊之余,收势慢了一步,段少胤逮到良机,运足内力,奋力一击,长刀破空而下,童宸知道此招闪避不及,高举九环大砍刀硬架。一声惨叫划破夜空,待众人回过神来,童宸右肩到胸口已被砍出深可见骨的刀痕,鲜血汩汩流下。 耿青本想养精蓄锐,坐收渔翁之利,岂料童宸大败,不由得心中一寒。他转过头与冯不敬四目相交,两人有默契地点头示意,霎时间,两人箭步踏出,以左右包夹之势,双管齐下。 兵器一寸长一寸强,七尺陌刀看似占了上风,但灵活性终不如镜花刀。 兵器一寸短一寸险,双刀攻招千变万化,但刚猛性不如镜花刀。 段少胤从容自在,游刃有余,长刀疾挥,一瞬间化解两侧攻势。两人瞧他他刀法出神入化,刀势惊人,快如闪电,慌忙之下只敢试探,不敢擅闯禁区。他们万万没想到段少胤御时固若金汤,击时猛如虎豹月,攻守兼备。 段少胤虽年纪尚轻,但武学承自“刀魔”银冠侯,刀法乃银冠侯钻研数十年后传授于他,常人自是难以匹敌。耿青平日嚣张跋扈,哪受得了这种晦气,他施尽浑身解数,双刀一先一后劈、砍、挑、撩而去。 段少胤知他心急,犯了武家大忌,霎时间顿足踏地,坐马沉腰,持刀猛地一劈。耿青双目一瞠,没想到段少胤竟出此招,手中双刀立时呈十字抵御刀势。 方才连九环大砍刀都扛不住镜花刀,以灵巧为主的弯刀又怎有作为?顷刻间,耿青虎口大震,双刀脱手坠落,段少胤趁势旋刀。耿青只觉喉头一甜,回过神来,咽喉已被长刀贯穿,他呜咽一声,瞪大双眼,旋即肩膀一沉,魂断当场。 眼见耿青惨死,冯不敬遍体生寒,他强压心中畏惧,腾空而起,旋转般地挥舞手中陌刀,划出一道圆弧刀芒。段少胤剑眉大轩,夷然无惧,伏起身子冲至下方。他双脚一蹬,弹飞丈许,欺身砍去,冯不敬见状大喜,以为段少胤飞蛾扑火,立时挥刀朝他疾劈。 段少胤早看穿他意图,身子侧闪,轻易地躲掉对方削铁如泥的刀锋。他搭配水镜诀的“以刀为镜”,功贯刀尖,长啸一声,斜撩而去,只见刀劲滚滚涌现,刀气瞬间慑住冯不敬,令其攻势锐消。 冯不敬重心偏失,镜花刀如电光石火般砍去,凌厉无匹的刀势欺身而来,慌乱之中他空门大开。段少胤双目一闪,趁虚而入,直捣黄龙,待冯不敬双脚落地,心脏已被切成两半,整个人摇晃片晌,倒地不起。 童宸吓得当场双腿发软,憋起一口气,施展轻功,奋力往竹林深处逃去。他身负重伤,兼之轻功不如段少胤,只闻一声凄厉惨叫,他整个人坠入地面,原来是段少胤背后一刀结果了他。 段少胤身形一闪,折回原处,回眸一笑,“看吧!死的人不是我。”方才他以一敌三,冷如霜早已看得心神俱醉,意乱情迷,如今他语气逗趣可爱,冷如霜终忍不住娇笑起来。 ps:如果喜欢我的创作,欢迎点赞、收藏和留言哦~ 天初破晓,天空露出鱼肚白不到半晌,转瞬间便下起骤雨。到了辰时,已是绵绵细雨,江面与天空藕断丝连,海天一线。冷如霜稍作洗漱,袅袅婷婷步入赏月亭,她身着罗衣长挂,肩披雪貂裘斗篷,仍是绝美风姿,高贵优雅的模样。 初冬甫至,天冷潮湿,冷如霜双手捧着一盏方圆的青铜手炉,这手炉铜质匀净,色泽晶莹,雕镂精细优美。炉孔飘烟,香草焚烧,芳香盈鼻,温热馥郁。她今日挽了个飞仙髻,绾发于顶,呈飞动灵仙状,俏脸稍施胭脂,珠圆玉润的耳朵,挂上了银亮坠饰。 冷如霜平时初醒会先斜倚贵妃榻,闭目宁神,待片刻后,她会起身修剪赏月亭里的盆栽,亦或书写字画,吟诵诗词。今日她正眼没瞧一眼贵妃榻,轻挪莲步,盈盈来到赏月亭栏杆旁,俯瞰逾丈远的一叶扁舟。 冷如霜表面上清冷自若,内心却汹涌彭湃,卷浪翻腾。她望着毫无动静的扁舟,脑海里浮现段少胤昨晚英姿,思忖着这个接连救她两次的男子是否起床了。 第207章 北辰镖局 踌躇一会后,她拣起盆栽里的一颗圆石,暗催内力,施以巧劲,将圆石弹向扁舟。 倏忽间,圆石不偏不倚落入扁舟里,静待片晌,扁舟无人响应,她不禁懊恼是否雨声遮掩声音,亦或他根本还没醒?冷如霜双唇闭合,微微一噘,宛若小孩子吃不到糖负气模样。 便在这时,冷如霜忽觉一股视线从后方盯来,她倏地转身一瞧,段少胤竟衣着整齐地映入眼帘。冷如霜吓了一跳,娇呼一声,身子不稳地踉跄一跌。段少胤连忙抢步上前,探手挽着她纤柔的小蛮腰,稍稍施力将她扶正。 冷如霜被摸到腰肢,酥胸不住起伏,顿时浑体发软,玉颊霞烧,连忙推开他。顷刻后,冷如霜俏脸一沉,面色丕变,质问道:“你这人怎么无声无息便出现了!” 段少胤微一苦笑,他将那颗小圆石放到几上,“不是你扔石子急唤我吗?” 冷如嗔怪地横了他一眼,“谁急唤你了,我只是确认你醒来了没。” “原来是我会错意了,那我回去了。”段少胤耸了耸肩。 “来都来了,何必急着走?”冷如霜一双杏目又恼又恨地瞪着他,抿起朱唇,拉不下脸,“好吧,你要走便走。” “你是否找我有事呢?” 冷如霜脸寒如水,故作漠然地问,“不走了吗?”段少胤知道她乃大家闺秀,脸薄如绢,不可太戏弄她。段少胤摇头苦笑,主动示弱地说,“这里风光明媚,我恨不得今日一整天都在待在此处。” 冷如霜瞧他用词浮夸,夸张表情,忍不住娇笑一声后,回复淡然的模样儿,继续说道:“我要你假扮马夫保护我,陪我前去北辰镖局一趟。” 段少胤心中愕然,眉头微蹙,他想起青城四公子北辰鹰是北辰镖局的少主,不禁纳闷道:“你去那里,岂非羊入虎口?” 冷如霜听他担心自己,心旌摇荡,美眸绽出亮采。半晌之后,她抬起秀目,语气轻柔地说,“我只是去赴约罢了。”她顿了顿,解释地说,“北辰镖局不管在武林或朝廷均有人脉,他们发请帖过来,于情于理我都得去一趟。你放心好了,光天化日之下,我谅他们不敢乱来。” “既然你这么说,我只能舍身相陪了,现在出发吗?” “不急,还有些许时间。”冷如霜恬然一笑,霎时间,她忽地想起甚么,赧然垂首地说,“昨晚你救了我两次,我心有愧疚,不想欠人情,你有甚么想要的吗?” “昨晚?”段少胤咧嘴一笑,意味深长地说,“昨晚发生甚么事了?我一直待在扁舟上,哪儿都没去!” 冷如霜被他搞得胡涂,一时电念心转,瞬间领会他的意思。冷如霜秋波流盼,横了他一眼后,幽幽地说,“昨晚我想通了,事已至此,装作甚么事都没发生,不过自欺欺人罢了。你无须挂心,但求勿将此事传他人之耳便可。” “放心吧,我不会说的。”段少胤点头。冷如霜瞟他一眼,淡然地说,“这下可说出想要甚么了吧?” 段少胤摇头,“无功不受禄,昨晚竹林我险些害了你。那三人虽被我杀死,但没得到有用线索,可说是差点赔了夫人又折兵。” 冷如霜听他用“夫人”二字比喻,娇躯轻震,双颊酡红,连耳根都红透了。所幸段少胤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并未琢磨此事。冷如霜虽红霞未退,神色平复如故,“这你便想错了,经昨晚竹林一事,我已知幕后主谋是谁。” “甚么!”段少胤诧然道:“你知道是谁了?” 冷如霜微一点头,其实她昨晚犹有余悸,足足大半时辰不敢上床,横竖闲暇无事,索性着手调查三人。她语带鄙夷,冰冷地说,“昨晚三人均跟他们有密切关系,童宸包庇北辰镖局,冯不敬替巨鲸帮当打手,耿青帮东方钱庄催债。” “这么说来,昨晚他们各为其主?” 冷如霜柳眉一蹙,忿忿地说,“其实不难猜出来,仔细一想,青城县谁能让这三人为其卖命?” 段少胤摇头苦笑,“说来讽刺,短笺上说醉香楼乃烟花之地,酒池肉林,他们少主反倒正直,至少没用这般卑鄙伎俩。” 冷如霜白了他一眼,冷然道:“你莫忘了浴房一事,我想那丫鬟多半是他的人,只有他才能轻易拣来这种受过训练的女人。我听闻他对失宠的青楼女子极其残酷,那丫鬟多半是怕自己落得此下场,宁死不肯透露半字。” “唉,我还以为至少是参差不齐,原来是一丘之貉。这般看来,我瞧他们青城四公子改个名,不如叫青城四无赖更贴切!”冷如霜被他此话逗得花枝乱颤,好一会儿才定过神来,娇嗔地横了一眼,“这下你终于可说想要甚么了吧?” 段少胤大皱眉头,其实他深知冷如霜为何追问此事,因为以冷如霜的个性,势必不想欠下人情债。他自己也不喜欠人情,因为此债可大可小,你永远不知有朝一日会用甚么方式偿还。段少胤灵机一动,想起桂花糕一事,试探道:“实不相瞒,我想吃桂花糕。” 冷如霜歪起脑袋,狐疑地望着他,“你喜欢吃桂花糕?”段少胤瞧她平淡反应,心中一沉,看来她真不记得小时候的事了。他暗自苦笑,这不早知道了吗?有时人就很怪,明知道希望渺茫,一旦得到答案后仍是心如刀割,悔不当初。 面对冷如霜凝视过来的秀眸,段少胤知道势成骑虎,似笑非笑地说,“我喜欢吃桂花糕。”他转念一想,横竖当作给她还人情,没甚么不好。 两人谈话之际,段少胤忽闻楼梯传来脚步声,声音沉稳有序,此人必是高手,实力只怕不下于昨晚三人。段少胤记得冷如霜曾提过舫上丫鬟均不会武,又想起浴房夜袭一事,不自觉握紧镜花刀,戒心骤升。 忽地间,一名灰发苍苍的老妪出现,她身穿锦缎长袍,杵着拐杖,气度从容,脸上皱纹证实年华老去,但身板挺直,目光炯炯有神。1 第208章 北辰镖局2 不等老妪开口,冷如霜向老妪解释道:“此人是段少胤。”语气微顿半晌,旋又将一双美眸移至段少胤,甜甜一笑地说,“这位是易巧手,我管她叫易婆婆,她是我的丫鬟总管,平日是她负责我的安危。” 易巧手望着段少胤,淡然道:“你便是银冠侯带走的孩子吗?岁月不饶人,想不到你已长得这么大了。” “莫非老前辈认识我义父?”段少胤大讶不已。银冠侯为了躲避仇家,以诈死避开祸端,世上知道他活着的人屈指可数。易巧手双目打量,洒然一笑道:“别看我老婆子这把年纪,手可还没生疏,当初银冠侯诈死便是我在尸体动了手脚。” “原来是义父的恩人,失敬了!”段少胤拱手行礼。 “恩人?”易巧手笑了笑,“他才是我的恩人,若非是他,我根本活不到今日。对了,你管我叫易婆婆就好了。” 冷如霜看了看段少胤,若无其事地说,“先前我派易婆婆出去办些事,现在她回来了,我也可以安心了。” 段少胤闻言一怔,耸然变色,顿时心凉了一半。这也难怪了,毕竟对方武功看上去不弱,又跟她相处多年,说不定早比家人还亲,自己终究是个外人,就算救了她再多次亦不被信任。他眼神难掩失落,但仍挤出笑容,“冷姑娘所言甚是。” 冷如霜注意到他脸上细微的变化,美目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垂首不语。她盈盈转身,朝易巧手微一欠身,“易婆婆,你刚回来不久,先下去歇息。” 易巧手微微一笑,明白她有意支开自己,点头道:“我先告退了。”话音甫落,她沿着原路走下楼梯,咚咚数声后,俨然走远了。 冷如霜别过俏脸,一双秋波明眸深深注视着段少胤,板起脸孔,“你莫以为我不信任你,人多必是好事,我并没有因易婆婆回来便忘了你的恩情。” “我、我没有这么说。”段少胤面色尴尬,期期艾艾。 “你用不着骗我。”冷如霜轻抿薄唇,绷紧俏脸,“你的眼神早说明一切,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我若不信你,昨晚便不会自愿当饵。” 段少胤闻言汗颜,冷如霜所言合乎情理,令他不禁懊悔自己方才因桂花糕一事感到失落,霎时间失去了自信,这才妄自菲薄。仔细一想后,他忽觉自己气量太小,不由得暗自咒骂起自己。 段少胤深吸一口气,脸上恢复昔日自信风采,沉声道:“你说得对,我方才太小心眼了,我应该信任你的。” “你无须自责。”冷如霜摇了摇头,凄然一笑,“没有人天生便彼此信任,这都得靠时间累积沉淀。” “我们现在算互相信任了吗?” “那便要看你怎么想了。”冷如霜意味深长地说。不等段少胤答腔,她望向周围陆续划来的渔舟,温婉地说“时候差不多了,该出门了。” “好!”段少胤应声。 她仰起俏脸,眼波流动,嫣然一笑地说,“对了,我差点还忘了这事。”她从长几下取出一只朱漆锦盒,段少胤本以为里头藏有甚么稀世珍宝,结果掀开后竟是一张样貌丑陋的人皮 面具。 “这是甚么?”段少胤微一错愕。 “你外表看起来不像马夫,容易惹人起疑,你戴上这面具吧!”冷如霜话语讲得含蓄,其实是段少胤的脸长得俊美,身材精壮,若旁人知道自己身边有如此男子,闲话一传,只怕自己是哑子吃莲,有理亦说不清。 段少胤没多作揣测,不假思索地戴起面具,面具轻如帛纸,里面触感柔顺,外层摸起来像丝绸,富有弹性,戴起来毫无窒碍。冷如霜美眸瞥去,戴上面具的水中变得奇丑无比,令她心情五味杂陈。不过,反过来一想,除了自己跟易巧手外,再没人见过段少胤的真面目,反令她有种优越感。 下过雨的空气甚是新鲜,江水烟波,柔柳飘荡。良久,两人来到岸边柳树下,易巧手早将一辆双轮马车备妥。段少胤伸手摸了摸前方两匹赤红良驹,鬃毛梳剪整齐,皮肤如镜,光滑柔顺。 冷如霜步入车厢,段少胤放下一卷珠帘,独自一人坐在辕座。他手握缰绳,挥起长鞭,但闻马儿嘶鸣一声,车轮滚动,马车驰行。段少胤不谙地形,冷如霜似如新莺出谷,珠落玉盘的喁喁细语不断透过帘幔传来,拜其所赐,段少胤忽觉这份工作不仅非枯燥乏味,反倒很有新鲜感。 青城倚山靠江,尚且繁华,屋瓦连云,鳞次栉比,刚开张的市肆喧嚣不已,街道摩肩擦踵,很是热闹。穿过坊间车马道,东拐西绕,他们终于抵至北辰镖局。刚想转去门口,冷如霜突如出声遏止。 过不多时,三辆精美装潢的马车依序停靠,一共走下十余人,其中包含昂然而立的魁梧大汉,梳着双螺髻的青裳丫鬟以及三名英姿飒爽,年轻俊俏的少年。段少胤双目闪过寒芒,背倚车厢,低声道:“莫非他们是青城四公子?” “你猜得不错。”冷如霜沉吟半晌,微一点头道:“他们差不多入席了,我们此刻进去,便可省了门外寒喧。” 段少胤应诺一声,旋即将马车驶向大门。 细雪漫漫,天气寒凉,放眼望去银装束里,大地洁白无瑕。段少胤跃下辕座,冷如霜伸出纤纤玉手,段少胤为之一怔,一时不知所措。冷如霜横他一眼,段少胤这才定过神来,连忙搀扶她下车。 巍峨的北辰镖局矗立在前方,拱门上挂着数十盏金灯,虽是白昼,但不难猜出傍晚缤纷炫丽的壮观景象。拱门旁是拔地参天的绣金龙凤圆柱,大门由桧木所制,偌大门扇上有狮子头金扣环,看上去宏伟壮观,美轮美奂。 门外扫地的下人瞥见冷如霜的绝世玉容,登时惊为天人,目眩神驰,手中扫帚差点握不住滑落地面。段少胤说明来意后,其中一名下人前去通传,另一人留下带两人朝宅邸走去。 第209章 公子齐聚1 跨过门坎,拐了一个弯走入小门,映入眼帘的是庄重华丽的卷棚式垂花门,位于府第中轴在线,两侧连接抄手回廊,廊道外侧为丈许高墙,把北辰镖局院落截然分为内外两部分。除去练武场和镖师屋舍,北辰镖局共分六大院,内分十五小院,百余间瓦舍。 穿过垂花门后,眼前是空旷的大院,路旁两边种植松柏树木,脚下铺着石板路,步至尽头便是正厅。大院有两座凉亭,架设圆形水池上,亭顶为六角飞檐,以红砖瓦片铺成,下面是大理石台基,栏杆雕纹精美。 院内植物的布置以松柏等耐寒的为主调,搭配落四季花卉、小桥流水和假山奇石点缀。即便雨雪飘飞,依旧能感受到傲然不凡的品味。 正厅大门由金丝楠木打造,气派辉煌,富丽堂皇。上方天花板挑高近两丈,看起来格外宽敞,气势磅礡。左右两旁各摆四张屏背式太师椅,椅身宽大,细雕繁工,两张椅子一组,中间相隔樟木桌几,几后的古董柜内放满了字画、象牙浮雕和瓷玩等奇珍。 左半边太师椅坐满三人,均是年轻英俊,身着华裳之人,段少胤暗忖他们应当是青城四公子。正前方是两张铺着虎皮的太师椅,左侧之人年纪与三人相仿,是一名气宇轩昂,英姿飒爽的颀长少年,右侧之人是一名雍容华贵,风韵犹存的美妇。 冷如霜娉婷移步,身段婀娜多姿,盈盈至右侧空位坐下。段少胤对外宣称的身分只是马夫,他只能伫立在冷如霜右方,挺直身板,随时待命。 段少胤眼角余光瞥向美妇,她眼神掠过一丝妒火,似是窥见冷如霜倾城之貌,心有不甘,同美相妒。段少胤不禁苦笑,这名美妇与其说心胸狭窄,不如说她是欲壑难填,吃着碗里又瞧着锅里 ,贪得无厌。 美妇玉容虽比不上冷如霜,但她丰腴,蜂腰隆臀,锦缎衣裳下摆高衩,半露浑圆晶莹的美腿,足以称上人间绝色。段少胤转念一想,或许正因她条件不俗,这才分外妒忌。 世人往往以为丑陋之人才羡慕他人美貌,殊不知许多美女长期受人赞美,早已习惯被人当成夜明珠捧在手心的感觉。如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她们哪会甘愿落于人后,当然是对其恨之入骨。 对于美妇的拈酸吃醋,段少胤淡然置之,他将目光移向青城四公子。段少胤本来还懊恼不认得这些人,幸好他们瞧见冷如霜亲临,连忙起身自我介绍,只差没把心肝挖出来见证其诚意。 对面三人依左至右,分别为巨鲸帮少主南宫枭、醉香楼少主西门雀和东方钱庄少主东方鸦。坐在主位的两人,颀长少年是北辰镖局现任当家北辰鹰,那名美妇并非他的娇妻,而是他父亲北辰大鹏的小妾俞秀秀。 段少胤瞥了俞秀秀一眼,思忖难怪美妇年轻貌美,姿态妖娆,原来是小妾,怪不得打扮得花枝招展。倏忽间,一道视线冷冷地射了过来,段少胤为之愕然,猛地转过头来,原来是冷如霜横了他一眼。 冷如霜面如寒冰,玉手指了指空茶杯,段少胤意会过来自己不仅是马夫,还得权充下人侍奉她。他暗自苦笑,居然被占了便宜,真是上了贼船。 段少胤凑近过来,举起精致茶壶往下一斜,龙井茶倾注空杯里,顿时茶香四溢。便在这时,冷如霜伸手取过几上枣子糕,掩起素白长袖佯装品尝,趁着众人观察不到她的面色,斜睨段少胤一眼,低声道:“她可是北辰大鹏最宠爱的小妾,你若想逾规越矩,最好惦惦有多少斤两。” 段少胤心中愕然,微一苦笑,暗运内力,施出传音入密:“你误会了,我没有招惹她的意思。” 冷如霜神情漠然,冰冷地说,“你的眼珠子都快贴上去,还敢说没有?我不想干涉你个人喜好,但你现在假扮我的马夫,我绝不能让人看笑话。” 段少胤尴尬地说,“没这么严重吧?” “哼,你可以试试看。”言罢,冷如霜将袖口挪开,恢复恬静闲逸的模样儿,一双美眸迅速扫了对面三人一眼。尽管只有一刹那,那三人登时双目亮闪,误以为冷如霜对自己有意思,纷纷色授魂与,魂飘云外。 虽被冷如霜提醒,段少胤仍用余光瞄向俞秀秀,事实上,他并非倾心于此女,乃因他感受到此女双目射出不怀好意的厉芒。段少胤轻吁口气,俞秀秀必是对青城四公子其他三人视她无睹,一心悬在冷如霜身上,内心感到气愤不已。 段少胤轻叹一声,移开视线,开始认真打量起青城四公子。坐在正位的北辰鹰身材魁梧,浓眉大眼,手掌上多处长茧,臂膀肌肉结实,不愧是惯使朴刀之人。 坐在正对面的南宫枭,样貌俊秀,锐眼似隼,坐姿沉稳,大腿粗壮,段少胤猜他下盘功夫定当了得。 相较于北辰鹰和南宫枭,西门雀和东方鸦给人的威摄感较低,浑身上下散发翩翩少年的气息。西门雀面如冠玉,举止温文儒雅,段少胤想起在门口他们下车之景,此人走路轻盈,衣袂飘飘,轻功身法应是四人之首。 最后一人东方鸦,眉清目秀,清新俊逸,看上去是三人之中最为稚嫩,面容上亦是最为收敛,若非毫无心机,便是城府极深,教人难以辨别形色。除此之外,东方鸦身上衣物最为奢华,锦缎绸袍,金丝玉带,深怕别人不知道他乃钱庄少主。 此行虽是邀约冷如霜,谈论筝乐琴曲之妙,但四人明显醉翁之意不在酒。北辰鹰身为东道主,当然没放过此良机,一有机会便趁隙说话。接连称赞冷如霜几句,旋又将目光转向段少胤身上,露出一丝妒恨之色,皱眉道:“素闻冷才女平日仅让丫鬟陪同,就连冷香舫也不允船夫逗留,不知这马夫有何特别之处?” 第210章 公子齐聚2 “冷如霜从未对外说只让丫鬟侍奉,这不过是众人的误解。此人叫阿丑,不过是街道上随处可见,再普通不过的马夫。他身世凄凉,为了葬父卖身,我瞧他怪可怜才聘了他,诸位切勿多想。”冷如霜淡然地说。段少胤听得大感不妥,她虽说得轻描淡写,但肯定是因方才之事生他的气。 俞秀秀美目一闪,似是逮到机会,故意提高语气地说,“冷才女谦虚了,如此威风凛凛,虎背熊腰之人,又怎随处可见?若我没看错,此人肯定学过武,一个普通马夫又怎会学武呢?” “俞夫人言重了,不过学了点皮毛,三板斧的小伎俩,难登大雅之堂。”冷如霜响应俞秀秀的同时,不忘数落段少胤,这令段少胤愈发感到头疼。 俞秀秀眯起长长睫毛,嘴角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意味深长地说,“不知这年轻气盛,膀阔腰状的马夫,是否住在冷香舫,夜夜守着冷才女呢?” 此话一出,青城四公子纷纷皱眉,面色一沉。俞秀秀故意强调段少胤特征,明摆着暗示冷如霜对此人垂青,说不定早已暗通款曲。倘若段少胤英俊潇洒倒也罢了,但他现在戴着丑陋的人皮 面具,俞秀秀这样一说,反倒像在羞辱冷如霜。 东方鸦轻挥扇子,微微一笑,“俞夫人少见多怪了,就以皇城之处来说,贵妃寝宫外头也是魁梧大汉的禁卫军把守,不足为奇。” 段少胤暗叫此话甚妙,东方鸦搬出皇宫来比喻,任凭俞秀秀再厉害,也绝不敢开罪当今圣上。果不其然,俞秀秀顿时语塞,恶狠狠地瞪了东方鸦一眼,却又拿他毫无办法。 若非昨晚竹林一役,段少胤兴许对东方鸦产生好感,无奈他们表面道貌岸然,实则手段阴险毒辣,为求一亲芳泽竟强掳冷如霜,如同衣冠禽兽之举。 冷如霜似是司空见惯,她朝东方鸦欠身行礼,佯装对东方鸦解围感激万分,内心却恨不得不再看到这可恶的败类。 俞秀秀仍不放弃,稍加思索后,继续道:“冷香舫怎能与皇宫相比,禁卫军均受过训练,纪律良好,岂敢胡来。冷才女既说这马夫平庸至极,又怎能跟禁卫军相提并论呢?”她假笑地说,“哎呀!冷才女切勿多想,我不是暗指甚么事,只不过这江湖流言蜚语众多,我是担心冷才女被人说闲话了。” 冷如霜依旧神情自若,情绪毫无起伏地说,“实不相瞒,这马夫本想入宫挣钱好安葬亡父,净身完后发觉其身世不清白,亦没钱疏通,最终只能流落街头。” 众人闻语,尽皆愕然,除了对冷如霜描述段少胤乃阉人一事感到惊愕,更诧异的是冷如霜竟讲出如此露骨之话。不过冷如霜语气平淡,面色不改,看上去只是阐述事实,竟没有半分羞愧之感。 段少胤这下受不住了,冷如霜余光一瞥,感受到他怒意涌现,瞪视过来,惊得她连忙别过俏脸,不敢与他四目相交。 众人本应表达怜悯之意,但段少胤的脸貌奇丑无比,他们一时之间竟说不出半句同情的话。毕竟按常理来说,倘若段少胤家世不显赫,一个小小马夫,如此丑容,就算不是阉人,只怕也没多少女人肯委身下嫁。 众人面面相觑片晌,为免尴尬,西门雀朝南宫枭拱手施礼,“听闻巨鲸帮近来又新造一艘三桅帆船,其船偌大如鲸,蔚为壮观,真是恭喜南宫公子了。” 南宫枭接口道:“若不嫌弃,诸位可一同前来观赏。” 西门雀笑容可掬地说,“一定一定。” 趁着他们注意力转移,冷如霜如法炮制,又让段少胤替自己斟茶。段少胤虽对方才之事感到气愤,但不好在此处翻脸,只得弯下腰提起茶壶。冷如霜用长袖遮掩,她的双肩像弓弦般绷紧,垂首地问,“你是否恼了?” “我能不恼吗?”段少胤没好气地说。 冷如霜被他一双冷冽寒目直视,吓得花容失色,咬起下唇,“你莫要怪我。唉,你有所不知,这俞秀秀为人风评不好,她为了彰显魅力,招蜂引蝶,甚至连有妇之夫亦不放过。我担心她为了报复我,故意对你谄媚示好,到时又麻烦了。” 段少胤瞪了她一眼,低声地说,“你要说我阉人无妨,为何羞辱我爹呢?我爹生前为人耿直,侠义心肠,死后竟被你污蔑,教我为人儿女何忍下这口气?”冷如霜闻言一惊,她虽存赌气之心,但多少编了个合理借口。现在仔细想来,委实不妥,惹得段少胤不快也是人之常情。冷如霜幽幽地说,“对不起,我没想过这点。” 段少胤本不想轻易原谅她,但见她平时傲然清冷,如今委屈求和,我见犹怜,顿时狠不下心肠,几经挣扎后叹了口气,“罢了,无心之过,下不为例。” 冷如霜想不到他好相与,脸现喜色,动容地说,“我不会再犯了。”与此同时,一个下人匆匆而来,拱手道:“禀告少主,姬姑娘到了!” 厅外,一名绝色美女在两名美婢引路下,婀娜多姿,盈盈而至。本在谈话的众人目光交触如受电击,立时噤声,全将目光投去此女身上。 但见一位肤若凝脂,美目盼兮的白皙美女,玉步挪移,徐徐走来。段少胤本以为冷如霜已是自己见过最美的女人,但眼前这名美女不惶多让,难分高下。 美女头上梳着灵蛇髻,高而危斜,髻式变化无常,随形绕之。她身段修长曼妙,腰肢如杨柳,玉项似天鹅,晶莹剔透的肌肤,白里透红。她微一欠身,一双点漆眸光轻瞥而来,秋波顾盼,着实动人。 段少胤霎时间惊觉不妙,赶忙定过神来,本以为失态,孰料在场男性无一例外看得目不转睛,置礼数于脑后,只差流涎而下。 这名秀色可餐的俏佳人,腰肢款摆,步姿轻盈,娉婷移至右侧,拣了一张太师椅后优美入座。 第211章 名伎登场 两位绝色美人相隔不过三尺,目光可轻易在她们身上梭巡,不同风貌的美人任君采撷,依其所爱。 美女外披一件白狐大裘,坐下后轻褪,里面是轻纱罗裳,衬托紧致起伏的曲线,令人不自觉想挪前观赏。段少胤心想横竖众人均看得出神,自已不必遮遮掩掩,恣意地打量起眼前这位神秘美女。 此女坐姿不同端庄高贵的冷如霜,她意态慵懒,身子斜挨扶手,一只白皙玉手轻托香腮,双腿并拢斜摆,举手投足间均妩媚动人,勾人心魂。 美女抬起美眸,朱唇轻启,嫣然一笑,“姬若雪迟来,还望诸位担待。” 北辰鹰目光双芒大盛,兴致盎然地看向玉脸斜倚的姬若雪,展颜一笑,“姬姑娘言重了,今日诸位能一睹你迷人风采,可谓福薄不浅,等再久亦是值得。” 段少胤原以为北辰鹰出身世家,对美女司空见惯,多少含蓄婉转,没想到竟毫无保留倾诉爱慕,明显有意在众人面前争夺花魁。俞秀秀眼见此景,深感再受冷落,紧咬双唇,恶狠狠地瞪着姬若雪。比起冷如霜来说,俞秀秀更恨姬若雪,因为她举手投足妩媚至极,猛送秋波,更加主动。 冷如霜彷佛冰崖上的高岭之花,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似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雪白清莲。姬若雪更像一朵盛开在花团锦簇中的牡丹,艳绝世人,奼紫嫣红、虽说风情万种,却又融于世间,似是随手可触,更加讨人喜爱。 青城四公子含着金汤匙出生,自幼娇生惯养,张嘴茶来,平日多得是女人主动攀附巴结,面对冷如霜这冰冷自若的模样儿,虽想一亲芳泽,却不愿摆低姿态,劳心费神地讨她欢心。相较之下,姬若雪不吝啬自己的笑容和媚眼,一颦一笑似有若无地挑拨他们心弦,更受青睐。 段少胤暗叹一声,他想起昨晚竹林之事,这青城四公子虽不想花费心神,但他们仍觊觎冷如霜美丽动人的胴 体,故派人夜袭冷月舫,只想逞一时之欲。 段少胤全神贯注看着姬若雪,从皎白如笋的长腿、柔软无骨的纤腰,甚至是浑圆饱满的胸脯。面对此景,本该生出绮念,但他忽地涌起一种奇妙之感。这诡谲的感觉并非男女情愫,似是如临大敌的氛围。 纵使毫无根据,但段少胤暗自猜想此女武功必不弱,绝不逊于在场众人。他之所以如此笃定,全因他自幼习武,在银冠侯严峻教导下,他手刃多名恶名昭彰的顶尖高手,不知不觉已养成野兽般的直觉。当眼前众人脑海里尽想着挪近少许,嗅闻姬若雪身上淡淡体香之际,段少胤却面色凝重,隐隐嗅到了不怀好意的味道。 冷如霜坐在一旁,她斜睨段少胤的表情,瞧他这般仔细打量,心中不免有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感。换作平常,她早出声叱责,但想起方才自己说错话,歉疚感使她不敢过度责骂段少胤。她转念一想,罢了,英雄好色,亘古不变。 话虽如此,良久之后,冷如霜终忍不住,朝段少胤轻挥手。段少胤不像其他人心猿意马,很快地便发现冷如霜的举动,他一脸纳闷,凑上来问,“怎么了吗?” 冷如霜抿起下唇,欲言又止,深吸一口气,“你莫怪我打扰你的美梦,但我方才谎称你是阉人,你如今紧盯着她,恐让人起疑。” 段少胤摇着头,耸了耸胳膊,不以为意地说,“谁说阉人不能欣赏美人,你既算半个朝廷中人,难道没听闻过太监的后宫逸事吗?”冷如霜瞧他说话不检点,言语中又不肯放弃看姬若雪一眼,漠然地别过俏脸,负气道:“你要看便看,我不阻止你了。” “莫非你在呷醋?”段少胤故意问。冷如霜瞪了他一眼,“我是为了顾全大局才与你谈,脑袋是你自己的,你要怎么想随便你。”段少胤听出她心中不快,一时心念电转,低下头来,露出微笑,“你可曾听过两个毽子的故事?” “甚么故事?” 段少胤清了清嗓子,压低音量,仅让她一人听见。段少胤一字字地说,“从前有个小孩拿到两个精美毽子,一红一紫,他爱不释手,他爹娘怕他把两个毽子弄丢,只允许他每日外出两时辰踢红毽子,紫毽子留在室内,结果你猜怎么着?” “我猜不着。”冷如霜轻摇螓首。 “因为这项规定,小孩在外头总是踢上两个时辰的红毽子,旁人见状以为他偏爱这红毽子,殊不知他每晚回家都踢紫毽子,足足四个时辰才肯休息。” 冷如霜听出言中含意,登时俏脸升霞,嗔中带喜地瞥他一眼。不过,冷如霜早已习惯虚应行事,对情绪的掌握收放自如,半晌之后,恢复冷静模样儿,悠然道:“倘若毽子有思想,它不见得会拣那孩童。” “若真如此,他未免有些可怜。”段少胤微笑地说。正当两人谈话之际,那些人的视线从姬若雪移开,其中西门雀注意到冷如霜,目光先在段少胤身上打了个转,旋又纳闷地看向冷如霜,问道:“怎么了吗?” 冷如霜淡然施礼,顾左右而言他道:“没甚么事,只是他今早忘了喂马,担心它们饿着了。” 北辰鹰闻言一笑,“冷才女多心了,这里虽不像大内皇宫般奢靡豪华,区区几匹马儿还是能妥善照顾。” 冷如霜美眸流转,看了北辰鹰一眼,轻笑地说,“让北辰公子见笑了。” 方才被段少胤弄得心花怒放,冷如霜不自觉流露出亲近的笑容,无意间让北辰鹰看得骨软神酥,以为冷如霜对自己有情意,脸上现出蜂蝶随香之色。 片晌之后,北辰鹰开口说,“今日能见到武林十二金钗两姝,实乃毕生荣幸,冷才女不胜酒力,我便以茶代酒,先敬为快。” 众人纷纷举起茶盅,客套几句,一饮而尽。趁着婢女上前斟茶,南宫枭将目光移向姬若雪,洒然一笑,“武林十二金钗个个绝美,均为百年难得一见的绝世佳人,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坊间传闻姬姑娘已名花有主,不知真伪?” 第212章 名伎登场2 姬若雪娇媚地瞥他一眼,奉上甜美笑容,“南宫公子说笑了,姬若雪至今仍孑然一身,尚无落叶之所。” 其他三人听她这么说,大为兴奋,双目放亮。霎时间,北辰鹰忘了自己才刚跟冷如霜示好敬茶,眼下突如转过头去,深情地凝视姬若雪,“如此佳人无人追求,未免暴殄天物,不知姬姑娘择偶条件为何?” 姬若雪笑靥如花,黛眉含情,秀眸环视在场众人后,淡淡地说,“姬若雪乃一介歌伎,平日见惯形形色色的人,若要踏入姬若雪内心,此人必有涵养,谈吐不俗,兼之深爱姬若雪。” 众人听闻大皱眉头,姬若雪所言抽象不务实,听来更像推搪之词,不由得让他们意兴索然,暗自叹了口气。南宫枭沉吟半晌,不肯罢休,追问道:“不知姬姑娘认为在场谁符合?”此话一出,众人立时又聚精凝神,等待答复。 “南宫公子莫寻姬若雪开心了,众人皆知青城四公子出生武林世家,文武兼备,方才姬若雪微不足道的条件,在诸位面前简直贻笑大方。” 北辰鹰撇了撇嘴,“如此说来,岂非在场的人都能受到姬姑娘垂青?” 姬若雪微微一笑,淡然道:“这倒未必,因为姬若雪尚有一个条件,这正是为何姬若雪至今仍是无主之花。” “不知条件为何?”北辰鹰皱眉。 姬若雪莞尔道:“姬若雪多少算是个武林中人,江湖中纷争扰扰,倘若此人武功平庸,又如何保护我呢?” 北辰鹰闻言大笑,“哈哈,想不到姬姑娘不仅能言善道,还懂说笑。方才姬姑娘不是说在场众人文武兼备,倘若真如姬姑娘所述,我们岂非都有资格?” 姬若雪从容自在地说,“青城四公子有四人,可姬若雪仅有一人,品德涵养得花时间琢磨分出优劣,但武学高下立判,不由分说。” 段少胤瞪大双眼,惊讶地望着姬若雪。她此言听上去不无不妥,但其中含意众人了然于胸,这摆明要在场四人分个高下,方能夺得花魁。 北辰鹰毛遂自荐地说,“不知我是否有这荣幸?” 姬若雪没有回应,她扬起细长睫毛,眼神似有若无地游移在另外三人身上。果不其然,不到半晌,南宫枭蓦地起身,冷冷一笑,“北辰兄未免心急,一时曲解姬姑娘的意思。姬姑娘此意不正说明我们四人之中,只有一人能拔得头筹?” 北辰鹰怒视南宫枭,他们平时虚应行事,显露真正情绪实为罕见。北辰鹰以为这是北辰镖局,这三人多少会给些面子,孰料美人当前,大家各怀鬼胎,谁都不肯退让半步。北辰鹰冷冷地说,“南宫兄此言,莫非想分个高下?” 南宫枭不卑不亢,挺起胸膛,“言重了,我早想领教北辰镖局的刀法了。” 面对两人为己大打出手,姬若雪非但没劝阻,反倒托着香腮,娇慵地说,“看来姬若雪今日可大饱眼福,一窥两位武林世家的绝妙武学了。” 段少胤双目一凛,剑眉大皱,他愈发觉得此女可怕至极。单凭她随口几句话,竟能掀起滔天巨浪,逼得青城四公子为其争个你死我活,若非西门雀武器是飞刀,只怕他也有意加入战局,争夺佳人。至于东方鸦不动声色,纯粹是有自知之明,认为自己绝非南宫枭和北辰鹰的对手。 青城四公子毕竟年纪尚轻,血气方刚,彼此自视甚高,容不下对方挑衅,稍一煽火便不可收拾。但见北辰鹰冷喝一声,下人三步并两步,慌乱之中将沉甸甸的朴刀递上去。 北辰鹰接过银亮闪闪的朴刀,凌空振臂一挥,竖眉怒眼地,沉声道:“还请南宫兄指教了!”他手中朴刀沉重无比,刀身三尺五寸,刀尖锋利无比。此刀本该由双手持握,但他臂力惊人,身强体壮,单手运用自如,毫无窒碍。 只见南宫枭面不改色,夷然无惧,应声道:“彼此彼此。”话音甫落,他从自己带来的下人手里接过马刀,刀宽背薄,刀身狭长弯曲,相较一般马刀沉重许多,增加劈砍力度,更适合下马作战。 西门雀长笑而起,虚情假意地拱手道:“江湖中人,互相较劲不足为奇,但此时此地不宜两位切磋吧?”他的飞刀既无法搬上台面,一争高下,抱得美人归,当然不愿让南宫枭和北辰鹰两人专美于前。 北辰鹰冷眼看过去,扬声说,“西门公子不必担心,我这里不敢说媲美皇宫,但地方尚且宽敞,还请诸位移驾练武场。” 不到半盏热茶,众人纷纷移至内院,院子空旷,周围仅有数棵松柏,没有过多装饰摆设。段少胤游目四顾,前方地上用白灰划出大圆,左右两旁设有木架,架上摆放各式兵器,包含刀、枪、剑、戟和棍等等,任何兵器应有尽有。 北辰鹰率先上前,他执刀卓立,器宇轩昂,脸上泛起睥睨天下的豪壮之气。一旁的南宫枭不堪示弱,提刀踏步,双目精芒亮起,威风凛凛。 段少胤不禁苦笑,这两人虽暗地里使用卑鄙伎俩对付冷如霜,但台面上仍是英姿飒爽,极具魅力之人,段少胤猜想他们平日定受许多女人喜爱,举手投足便能使她们意乱情迷。 莫说其他人了,哪怕是差点遭辣手摧花的冷如霜,见到两人双目精光摄人,浑身散发着气吞山河之息,不由得屏气凝神,静静欣赏。当然,她仍对两人恨之入骨,绝不会因为他们展现魅力便改观。 陡然间,冷如霜察觉有股视线盯着自己,转头一瞧,那人正是段少胤。众人目光均放在两人之战,段少胤毫不避讳凑近过来,微笑地说,“别在意我,你可以继续欣赏两人,我绝不是心胸狭窄之人。” 冷如霜白了他一眼,他这话岂非说自己方才气量小,不许他看姬若雪吗?冷如霜故做镇定,不以为忤地说,“有些男人表面心胸宽阔,其实是为自己的风流寻找开脱之词。这些男人视女人无物,认为她们不过是毽子,多一个少一个无关痛痒。” 段少胤心中大愕,没料到冷如霜竟有此着,反将他一军。正当他思忖该如何响应此话之际,金属撞击声不绝而来,原来是北辰鹰和南宫枭两人之战揭开序幕。 第213章 鲸吞虎踞 顷刻间,庭院里铿锵之声不绝于耳,北辰鹰连劈九刀,刀刀凶险,直取要害,浑然不像一般比试,彷佛是生死般的对决。 南宫枭乃巨鲸帮少主,深谙水性,在惊涛巨浪磨练之下,下盘功夫了得。他沉腰坐马,以守代攻,马刀回旋而出,借旋转之势加重力道,施出“鸿鹄高飞”,抬臂往上斜撩。 锵!锵!锵!北辰鹰不惶多让,他的刀势宛若一道道激电,疾劈而去。双方你来我往,刀锋相交,攻守互换,谁也不让谁。北辰鹰刀法强悍刚猛,天赋杰出,搭配多年修练,北辰刀法已是炉火纯青,称得上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了。 北辰刀法彰显北辰鹰悍勇无伦的本性,众人只闻暴喝连连,朴刀上下翻腾,如水中蛟龙,又似大鹏展翅,愈战愈勇,愈打愈快,毫不停歇。 南宫枭也非省油之灯,北辰鹰虽为青城四公子之首,单论刀法两人伯仲之间。面对北辰鹰步步相逼,南宫枭冷哼一声,双足沉似泰山,马刀振臂一挥,抵住武北辰鹰凌空劈下的朴刀后,施劲一推,竟将其逼退数尺。 北辰鹰双目神光电射,提刀疾掠,长啸一声,刀锋向空中划出两圈。南宫枭不敢大意,施出浑身解数,一刀劈在刀尖处,两人同时虎口剧震,各自掠后逾丈。 北辰鹰倏地翻身,再次弹上半空,食髓知味,企图再借下压之势攻击南宫枭。南宫枭下盘稳健,内功浑厚,但长久下来亦有些吃不消。他的马刀更适合抢攻,不利防守,心念一动,决定转守为攻。 南宫枭举刀佯攻,假意抵挡,趁其不备之际横移两步,马刀疾砍,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完美弧形,破入北辰鹰凌厉的刀影里。他所使武学是“鲸吞刀法”,招如其名,刀势如鲸,着重连展攻势,犹如排山倒海,气势磅礡。 但见南宫枭挥出刀招,漫天刀影铺天盖地而来,宛若大鲸吞噬残船,北辰鹰不敢小觑,一刀劈出,银光迸裂,刀光罩住南宫枭。 双方展开新一轮激战,南宫枭一刀旋出,第二刀后发先至,北辰鹰连挡下两刀。南宫枭眼见无果,索性收势不出第三刀,故布疑阵。北辰鹰以为对方退缩,登时气势大盛,朴刀急旋如电飞快攻去。 南宫枭早料有此一着,不慌不忙,使出“鹞子翻身”,翻旋劈刀,往下溯去,刀气霎时间朝北辰鹰激射而去。 锵!双方再次拉开,谁也没讨到好果子吃。眼见僵持不下,南宫枭把心一横,马刀一挥,宛若惊涛骇浪,劲气激荡,朝着北辰鹰施展出鲸吞刀法中最险峻的一招“鲸波怒浪”。此招一施,等同鱼死网破,玉石俱焚,至死方休。 众人以为南宫枭为了美人,实则不然,他们青城四公子虽齐名,明争暗斗乃家常便饭之事。北辰鹰倚仗青城四公子之首,锋头压过三人,南宫枭早已心生不满,此次不过借题发挥,争一口气。 “鲸波怒浪”委实凶险,南宫枭本不想施展这招,无奈北辰鹰武功超出他预期,如今势成骑虎,拉不下颜面,只得攻出险招。倘若侥幸胜出,日后他将成为武林年轻才俊中的顶尖者,名利双收,美人相伴。 北辰鹰年纪轻轻,血气方刚,他暗自冷哼一声,心想对方既有胆硬碰硬,自己又有何惧?抛开后果如何,北辰鹰催促内力,劲力贯臂透体,真气似江河窜动。他大喝一声,使出北辰刀法奥义“饿虎扑羊”,刀声嗤嗤,无数细小的风劲化成凌厉无比的刀芒,挟着无坚不摧的刀气,竖砍而下。 两人直扑彼此,目露凶芒,刀气逼人,方圆尺许宛若虎踞鲸吞之处。便在此时,俞秀秀双足一蹬,身影疾掠而来,挡在两人中央,娇叱道:“还不住手!” 北辰鹰和南宫枭立时定过神来,连忙收势,纷纷退开数步。但见俞秀秀一身华美衣裳,外披红色貂裘,俏立风中,厉声道:“不过比武切磋,何须拼个死活?” 北辰鹰大感尴尬,拱手道:“姨娘教训得是!” 南宫枭惊魂甫定,心有余悸,“俞夫人所言极是,晚辈冲动了。”数尺外的段少胤见状,心中大讶,他方才全将注意力放在青城四公子身上,殊不知这俞秀秀轻功甚佳,竟能抢在两人出手前赶到。他不免感到可惜,倘若俞秀秀未及时阻止,必成两败俱伤,如此一来,他们养气调神,再无闲暇打冷如霜的主意。 在场众人多半认为俞秀秀顾全大局,不失长辈风范,可段少胤不这么想,他认为此女投机取巧猾,城府极深。北辰鹰和南宫枭齐名,两家必有交集,俞秀秀怎会不知两人旗鼓相当,伯仲之间?若真想避免血战,早该制止,何必当初?俞秀秀先前沉默,早已设好退路,假如双方真难分轩轾,她再出手即可。 倏忽间,姬若雪的莺声软语传来,她莞尔一笑,“想不到今日有幸见两位一战,姬若雪深感荣幸。”她顿了顿,秀眸看向冷如霜,轻笑地说,“姬若雪仰慕冷才女许久,不知冷才女是否肯拨冗至醉香楼一趟,促膝长谈,好教姬若雪不枉此程。” 众人闻言一愕,北辰鹰、南宫枭和东方鸦不约而同地瞪了西门雀一眼,脸上纷纷泛起不快之色,心想原来这家伙早有安排。他们三人可没少在花丛里打滚,岂会不知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道理。 冷如霜柳眉轻蹙,大感头疼,不知如何是好。她与姬若雪并列武林十二金钗,双姝齐名,倘若她推辞婉拒,便会被他人认为气量小。 西门雀掌管醉香楼,对女人见多识广,他很清楚像冷如霜这样的女人脸皮最薄,赶忙道:“不光是姬姑娘,家父特地叮嘱,倘若冷才女来青城县,务必请她前来醉香楼一趟,好生款待,不可怠慢。” 姬若雪和西门雀两人一搭一唱,弄得冷如霜更难下台。犹豫半晌之后,她轻吁了口气,无奈道:“既是盛情难却,那冷如霜便恭敬不如从命。” 第214章 鲸吞虎踞2 这下其他三人坐不住了,他们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怒,恶狠狠地盯着即将坐拥两姝的西门雀。西门雀没有正视他们,故意用余光瞥向几人,嘴角微弯,彷佛宣告自己的胜利。 冷如霜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告知傍晚前往醉香楼后,敛任施礼,匆匆离去。坐上马车后,待到驶离好一会儿后,这才让段少胤放缓速度。为了方便与他说话,冷如霜挪坐前方,两人之间隔着一卷珠帘,不到半尺。段少胤坐在辕座上,问道:“你当真要去醉香楼?” 冷如霜轻摇螓首,“事已至此,我还能不去吗?” 段少胤听她说得委屈,心中泛起怜悯之意,安慰地说,“我会保护你周全。” 冷如霜沉吟半晌,意味深长地说,“话可别说太早,那儿是醉香楼,你进去说不定早被迷得七荤八素,连自己名字叫甚么都忘了。” 段少胤耸了耸肩,挖苦道:“看来某人似乎记性不好,你莫忘了方才你当众说我是阉人,既是阉人,去那里不过有心无力。” 冷如霜双肩一颤,歉疚地低下头来。一来是想起自己无意间污辱他家世,二来是想起他毕竟乃正常男人,被说是阉人终有不妥。冷如霜抿起薄唇,幽幽地问,“你是否在怪人家呢?” 段少胤听冷如霜语声娇弱,似是跟情郎道歉,心中大讶。他灵光一闪,涌起捉弄的念头,贼笑地说,“别人误会我无所谓,只要你知道我不是便可。” 冷如霜终是受不住这对话,微嗔道:“不许你对我轻薄!” 段少胤多少习惯了,连忙说,“便当我口无遮拦,我诚心向冷姑娘道歉。”冷如霜听他说话一半浮夸一半诚恳,不禁好气又好笑,忍不住说,“你这人哩,愈来愈不正经了。” 段少胤答说,“你希望我正经八百吗?”冷如霜摇了摇头,轻叹道:“唉,平常虚应那些人已是头疼,若私下仍得战战兢兢,未免累人。” 段少胤正想回话,忽闻前方一声大喝,他立时勒马停定。突如其来的情况,冷如霜没有半分防备,身子不禁一倾,幸得她学过武才没被甩出车厢外。 “你把我的蛐蛐吓死了,你该如何赔我?”一名衣衫褴褛,脸上坑坑巴巴的乞丐走上前来,朝他伸出粗糙的手掌。段少胤低头一瞧,掌心上有一只蛐蛐,看上去毫无生气,应是死亡多时。 段少胤环视一扫,附近本来盘坐在墙边的乞丐蓦地站起身,纷纷涌至,人数几近二十余人,将马车团团包围。乞丐们目露凶光,手持棍刃,一脸不怀好意。段少胤皱起眉头,顿时明白他们早有预谋,想借机勒索。 一名高瘦男子,看似乞丐头子,拨开人群走到马车旁。段少胤仔细端倪,此人脸上有一道从右眼横跨到下嘴唇的长疤,鼻梁歪曲,应是曾断过。高瘦男子一双贼目骨碌碌打转,冷笑地说,“我乃丐帮九丐长老之一轮不破,你害死了能替我们挣不少钱的蛐蛐,打算如何赔偿我们?” “这蛐蛐是因我而死?”段少胤反问道。 “哼,你想抵赖吗?他被你马蹄声吓到,当场暴毙。” 段少胤心中苦笑,却仍问道:“不知要赔多少?” 轮不破没想到段少胤这么好相与,沉吟半晌,“这蛐蛐可是常胜军,我就算你十两黄金吧!” 十两黄金?段少胤虽自幼居住山林潜心修武,偶会随同银冠侯下山,对金钱可还没这么生疏。十两黄金省吃俭用,足够平常人家用一辈子了,这些乞丐分明狮子大开口,漫天开价。 车厢里的冷如霜柳眉微蹙,暗骂这帮人简直无赖,但她知道不能得罪丐帮。丐帮在武林中势力庞大,开枝散叶,遍布各地。倘若得罪他们,一旦造谣嫁祸,只怕日后蜂拥而至,不胜其扰。 段少胤挠了挠鼻子,“既是十两黄金,那咱们两不相欠了。” “甚么意思?”轮不破诧然道。 “我吓坏了你的蛐蛐,你也吓到了我的马,我这马可是当世名驹,幼马便花了十两黄金,如今身价至少翻倍成五十黄金。”段少胤说得振振有词,煞有其事,知情的冷如霜在车厢里掩嘴偷笑。 “你分明是强词夺理,看来是敬酒不吃药吃罚酒了!”轮不破大喝,后方数十人乞丐高举武器,凶神恶煞瞪着段少胤。 便在剑拔弩张之际,一辆马车疾驶而来,两人从上方走下,其中一人方脸高鼻,眉梢平直,面容冷峻。另一人段少胤倒是认得,正是青城四公子的东方鸦,他轻挥扇子,步履轻盈,翩翩而至。 东方鸦傲然地盯着轮不破,沉声道:“你便是轮不破老前辈吧?不知发生何事,为何要拦下他们的马车呢?” “他把我们的蛐蛐害死了,他不肯赔偿。”轮不破冷笑地说,“横竖你乃东方钱庄的少主,对你来说不过是小钱,你代他们赔偿如何?” 东方鸦不以为忤道:“钱虽事小,不表示可以乱花。你以为我不知情吗?你们早有预谋,故意拦车,讹人钱财!” “哼,你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吗?”轮不破啐了一口。 “你若伤了我,丐帮别想在青城县混了。”东方鸦挺起胸膛,气势凌人。 “不过仗着有几个臭钱,真以为自己是皇帝老子吗?”轮不破大喝,一旁巷口又涌出数人,加上原有人数,将近五十人包围住了东方鸦。 “凭你也敢叫板?”东方鸦衣袖一挥,藏在宽大袖里的蝴蝶双刀飞出来,他顺势握住刀柄。段少胤见状,轻皱眉头,虽说蝴蝶双刀方便藏匿袖里,但东方鸦此等身分之人,为何不将刀交给身旁下人?如此说来,他下车前早做了准备,一开始便想以武力解决此事。 “我敬你是条汉子,我不想仗人多欺负人少。”轮不破大喊道,“你们别插手,我跟他一对一单挑!” “螳臂挡车,不自量力之人。”东方鸦自信一笑。 第215章 装虚作假 段少胤放下缰绳,双手环臂,倚靠在车厢旁,饶富兴致地盯着前方。他本以为此种小事东方鸦会派手下打发这群丐帮的人,没想到竟亲自下场。他转念一想,东方鸦兴许想在冷如霜面前大展身手,借此图个好感。 东方鸦虽是青城四公子年纪最轻之人,行事却最为谨慎,方才北辰镖局没一时冲动加入战局,足以说明他懂得隐忍,绝不轻易出手。相较北辰鹰和南宫枭浑身上下的阳刚之气,东方鸦优雅自若,潇洒倜傥,翩翩公子之姿。 面对不拘礼数,披头散发的丐帮弟子,东方鸦微一拱手,先礼后兵。他虽是受女人欢迎的类型,恰巧是令男人最为讨厌的类型,这群丐帮弟子怒视东方鸦,一方面将他当成巧言令色之人,一方面妒忌他出生优秀,全凭一张俊俏外表和显赫家世便足以把多数女人迷得团团转。许多人常说女人妒忌起来甚是可怕,事实上,男人亦不惶多让。 轮不破冷哼一声,从腰间取出两柄圆月轮,这是一种圆环状的刀刃,外围磨得锋利无比,中间圆孔手柄可握,圆环尺许大小,可攻可守,运用灵活。马车上的段少胤双眼一亮,暗忖双环对双刀,这下可有趣了! 沉默片晌后,轮不破平地拔地,率先出手,但见圆月轮来回摆动,刃劲刚强。霎时间,两人相隔不到尺许,东方鸦蝴蝶双刀往上一抬,左右开弓,荡开圆月轮,攻其中路。 同样手持短兵交接,轮不破的环刃虽灵活,劈砍力道略逊蝴蝶双刀,强行碰撞,自己势必吃亏。段少胤不禁诧异,轮不破虽招招险着,所使招式多为适合偷袭。如今正面对决,他不采佯攻,亦不强压,想绕过对方取其破绽,未免投机取巧。 不光如此,更令段少胤纳闷的是,轮不破武功不弱,甚至在东方鸦之上,为何打起来如此别扭,似是被人枷锁束缚,拳脚难以大展。 东方鸦连攻数招,蝴蝶双刀变化七次,挽出朵朵刀花,教人看得目不暇给。他的武学乃重金拜师,非承袭家中祖传刀法。段少胤未曾见过此刀法,好奇心大起,侧过头来,朝冷如霜问道:“你可知他所使刀法为何?” “那是狂蝶刀法。”冷如霜顿了顿,“他找到蝴蝶谷谷主李骛,不惜花费重金,在指点下习得此套刀法。狂蝶刀法翩然起舞 刀花斑斓,暗藏极招,杀意无形,乃李骛晚年所创绝学。” “如此说来,假以时日,他会超越其他三人?” “狂蝶刀法虽厉害,但李骛并非傻子,他必留后手,绝不会倾囊相授。再者,北辰刀法和鲸吞刀法各执一方,此二招均不逊于狂蝶刀法。” “他是否对你的威胁最小?” “这可说不准。”冷如霜轻叹一口气,“虽说青城四公子平日嚣张跋扈,北辰鹰和南宫枭倚仗武功高强,倾向武力行事,反倒直率许多。西门雀和东方鸦擅长笑里藏刀,暗中偷袭,更教人难以防范。” 陡然间,一声暴喝从前方传来,两人同时看过去,东方鸦正用双刀架开双环,稍施巧劲将其弹开,轮不破立时手无兵刃,任人宰割。东方鸦一个凌空翻身,拉近距离后双刀齐下,刀背打在轮不破双肩。当场令其失声大喊,踉跄跌步。 东方鸦腾空跃起,双脚并拢一个侧踢,轮不破捱不住,整个人被踹飞数尺,滚落两圈方才停下。丐帮众弟子见状,本来冲上前来,但见东方鸦后方约莫八名护院将刀抽出来,双目精芒一闪,执刀卓立。“看来胜负已分。”东方鸦收起蝴蝶双刀,嘴角挂笑。 “哼,走着瞧!”轮不破捂着瘀青的胸口,狼狈转身,匆匆离去。丐帮众弟子面面相觑,树倒猢狲散,纷纷散开。东方鸦并未理睬,径自步至马车旁,施礼道:“让冷才女受惊了。” 冷如霜早将珠帘放下,退回车厢里,似是料定他会过来。隔着珠帘传来冷如霜清冷自若的声音,“多谢东方公子解围。” “来者是客,冷才女前来青城县,在下不过尽份地主之谊,还望冷才女不别对青城县留有不好印象。”微微一笑后,东方鸦轻拂衣袖,洒然离去。段少胤见状,心中愕然,他暗自钦佩东方鸦委实厉害,深谙欲擒故纵。东方鸦没将此次当作筹码,趁势提出邀约,便给人留下不贪报酬,仗义相助之感。 段少胤偷瞄车厢一眼,不禁涌起担心,倘若冷如霜真动心,说不定会让东方鸦的奸计有机可趁。冷如霜虽未掀帘,单从段少胤时而沉吟的声音,多少猜出他心中所想之事。“放心好了,我参加过朝廷大大小小的宴席,对男人的伎俩见多识广,绝不会松下戒心。东方鸦跟在马车身后许久,不正为此事吗?如此心机深沉之人,只会令我心生厌恶。” “听你这么一说,我便放心了,不必揭他底细。” “甚么底细?”冷如霜大奇。 “我此刻说出来,恐让人以为我落井下石,还是不说好了。” 冷如霜神情不悦,横了他一眼,“你是银冠侯的义子,又曾解救我两次,你认为我仍会觉得你是搬弄是非,无中生有之人吗?” 段少胤瞧她语锋犀利,苦笑地说,“其实没甚么,若我没猜错的话,这群丐帮弟子早被东方鸦收买了。” “你怎么知道?” “这很简单,其中一个疑点是轮不破的武功,另一个是东方鸦的武功。” 冷如霜抿唇,语透不快地说,“你说话可否别拐弯抹角,吞吞吐吐,眼下没有其他外人,有话直说无妨。” “原来在冷姑娘心中,我并非外人?”段少胤故意提高音量。冷如霜闻言大窘,俏脸生霞,嗔道:“我说过了,脑袋是你的,你要怎么想是你的事。” “其实方才我所述不难想,轮不破武功阴险毒辣,均是偷袭之招,他正面迎敌,等同自废双手。” 第216章 装虚作假2 “这委实不智,很是怪异。”冷如霜继续问,“那你提到东方鸦的武功,又是怎么回事?” “方才东方鸦亲自下场,傲气凌人,他理应重伤轮不破,又怎会手下留情,避开要害呢?” “或许他不想把事情闹大,毕竟丐帮势力盘根错节,并非好惹之人。”冷如霜解释地说。 “倘若东方鸦不想滋事,他大可花点小钱解决,事后再派人处理,没必要当众与其起冲突。轮不破招式狠辣,若非采错战术,以他武功必能伤到东方鸦,正面对决未免太过莽撞。” “这只是你的揣测。” “你说得对,眼见为凭,要不跟我去一趟?” “现在?”冷如霜诧然道。 “莫非你要先回冷香舫梳洗一下,换装再来?”段少胤故意反问。 “去便去。”冷如霜抿起唇,轻瞥了他一眼。段少胤将马车藏于一条隐蔽的小巷子后,两人下马车,双肩一晃,他们施展轻功沿着房舍屋檐上下跳跃,很快地追上了那群丐帮弟子。 以轮不破为首的丐帮弟子走入一间破庙门口,段少胤和冷如霜交换了眼色,两人倏地跃上矮墙,伏在墙砖上俯瞰宛若废墟的院子。段少胤瞧着一旁的冷如霜,即便他们现在正干着偷鸡摸狗,帘窥壁听之事,她看上去仍是秀逸娴雅,端庄温婉。 段少胤微微一笑,“想不到冷姑娘的轻功不错。” “换作他人,冷如霜兴许当作称赞,但从你口里说出,反而像嘲讽。毕竟跟你相较起来,冷如霜如此雕虫小技,不过班门弄斧。” “我是真心的。”段少胤苦笑。 底下院子传来喧闹声,两人不约而同看去,只见破庙外停着一辆精美的双轮马车,从车厢里走下一个人。段少胤定睛一瞧,他认得此人,此人正是方才紧跟在东方鸦身侧的人。 冷如霜轻瞥段少胤,瞧他眉头深锁之姿,不禁莞尔一笑,“那人叫董闯,他是东方鸦手下最厉害的护院,同时亦是他的心腹。” “我没看过东方鸦,难道他没来?”段少胤纳闷。 “你这人哩,有时候精明,又时候看起来又不谙世事。东方鸦是何等人物,他在淮青城少说也头有脸,这种事他又怎会亲自出面?改日若东窗事发,他大可将责任推给下人,甚至演上一出大义灭亲的戏。” “想不到这人比我想得更可怕。”段少胤脸色微变,倒抽一口凉气。 正当两人闲聊之际,底下董闯拿出了一只沉重的束口囊袋,轮不破双目一亮,脸上泛起笑意。段少胤不必问也能猜出里面是甚么,依其沉甸甸的模样,里头的钱肯定不少,他暗忖道,东方鸦不愧是钱庄少主,挥金似土。 冷如霜看到眼前这一幕,绷起秀脸,语气如冰,“以往都是别人给我的情报,今日亲眼所见,更对此人心寒。幸好爹当年派人调查,没有轻易答应婚事,否则我一生清白便毁于青城四公子手里。” “甚么意思?”段少胤大讶。 冷如霜摇头苦笑地说,“实不相瞒,当年他们初入武林,备受瞩目,均曾向我爹提过亲。幸好我爹身为副指挥使,不易轻信于人,私下调查后,发现他们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最终亲事不了了之。” “幸好你没嫁给他们。”段少胤苦笑。他虽不想说三道四,但单凭几人昨晚意图玷污冷如霜清白之事,便可知他们毫无怜香惜玉之心,冷如霜若真踏其家门,只怕不会有好日子过。 “虽说不嫁给他们是好事,但我终得嫁人。”冷如霜深深叹了口气。 “正所谓欲速则不达,此事切莫仓促决定,还是随遇而安吧!” “事情没这么简单,若我再不嫁人,只怕日后更加麻烦。” “此言何意?”段少胤不解。 “倘若我保持现状,身旁总是会出现像青城四公子这样的人。提亲事小,最怕他们不择手段,那才令人不堪其扰。”冷如霜幽怨地说,“这些人不过武林中人,要推辞倒也不难,更怕的是朝廷中人,有些人官位比我爹高,若他们要纳我为妾,只怕我爹很难保我。” “不若这样,你带发修行,意下如何呢?” “这也不成。”冷如霜凄然一笑地说,“实不相瞒,我是独生女,倘若不成家,那冷家势必无后。我爹曾立誓说过,倘若我有幸生子,长子必从冷姓,以便冷家延续香火。” “长子?”段少胤大皱眉头。 “不错,正因如此,很多家世显赫之人,即便有意,亦是望之却步。” “这委实不能怪他们,毕竟他们娶妻生子也为传续香火,若是你肚皮争气那倒也罢了,就怕你只生了一个儿子。”段少胤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 “你们男人呀,总是只为自己着想。”冷如霜斜挪玉容,白了他一眼,“常言道两女不共事一夫,总要我们弱质女流坚守妇道,却从未有人指责男人三妻四妾。冷家只有我能延续香火,你们男人可不同,大可找很多女人为你们生下儿子。” 段少胤被她瞪得头大如斗,干咳一声,搔头尴尬地说,“趁天色尚早,我们早些回去冷香舫兴许能小憩一会,毕竟傍晚还得去醉香楼。” “你又想岔开话题了。”冷如霜忽地道:“一直都没谈过你的事,你对未来有何打算?” “我?”段少胤仰望天空,微笑地说,“月下灯前,有酒有肉,那便足矣。我向来及时行乐,对未来没太多思虑。” “你不想在武林闯出个名号,成家立业吗?” “除了经常到处漂泊流浪的义父外,我等同孤身一人,毫无牵挂,向来遇事随遇而安。”段少胤耸了耸肩。 冷如霜娇躯微颤,一双秀眸睨睇而来,轻叹道:“我真羡慕你这么悠闲自在,有时我也很向往自由。”默然片晌后,她幽幽道:“回去吧!” 第217章 夜赴酒楼1 雨雪纷飞,华灯初上,醉香楼大门外张灯结彩,人潮络绎不绝,大队车马排了两百余尺,人们比肩接踵排队抢着入内。今日有姬若雪在场,许多人远道而来,一睹丰采,盛况空前。 普通人家听歌阅舞便足矣,有权有势之人纷纷摩拳擦掌,恨不得把家里的玛瑙、琥珀、翡翠等珠宝首饰全带在身旁,仅为聊表心意,取悦佳人,看看是否有机会抽到上上签,奢望成为姬若雪入幕之宾。 段少胤将马车停靠外墙,醉香楼的下人赶过来,牵马去后方马厩。冷如霜披着一身雪貂裘斗篷,脸挂薄纱,轻挪莲步,并肩地走在段少胤身旁。段少胤望着前方,皱眉道:“这儿不是烟花之地吗?怎跟我印象不太一样,居然有妇孺前来?” 冷如霜白了他一眼,“听你口气,好似常来这种地方?” “嘿,义父怕我在山林练刀太无趣,他总说及时行乐,做人应适时放松,偶尔带我下山见见世面。”段少胤一脸尴尬。 “银冠侯老前辈怎是那种人,我瞧是你自己想去吧!”冷如霜嗔怪道。 段少胤微一苦笑,岔开话题,“你方才还没答我。” 冷如霜白了他一眼,“西门家是武林世家,碍着面子总要遮掩一下。醉香楼的主楼委实是普通酒楼,共分三层,其大厅为宴会歌舞之所,上两层是客房。”冷如霜指着左右两旁数十个灯红酒绿的热闹院落,俏脸微红,抿唇道:“那儿才是他们的销金窟。” “今晚是去主楼吗?”段少胤问。 “这儿消费可不一般,你有闲钱吗?我答应银冠侯老前辈金援你,但可不会把钱花在这种地方上,你趁早死心吧!”冷如霜别过俏脸,不再理睬他。 “我不是这个意思。”段少胤大感头疼,自从来了醉香楼,他总感觉自己说甚么都不对。事实上,他很清楚原因,毕竟冷如霜乃家世良好的大家闺秀,本就对这种烟花柳巷之处稍加抵触,自己问东问西,看似兴趣盎然,当然会遭冷眼相待。 “姬若雪会在主楼正厅献舞。”冷如霜忽地说。 “说起姬若雪,你跟她熟识吗?”段少胤好奇地问。 “你若对她抱有兴趣,我劝你最好放弃比较好。”冷如霜淡然自若地说,“你可听说三江?从青江延伸过去,途经乌江和朱江,通称三江。姬若雪擅长歌舞,经常在三江巡回,又被称『三江第一名伎』。” 段少胤沉吟半晌,提问道:“北辰鹰提到的武林十二金钗是甚么?按他说法,你似乎是其中一人?” “那不过是一群无聊人士想出来的称号,他们依照美貌外表,选出自认为最美的十二名女子,擅自称为武林十二金钗。”冷如霜美目射出鄙夷之色,不屑道:“他们根本不知此举,造成多少女人不堪其扰,终日躲躲藏藏。” “有这么严重吗?”段少胤讶道。 “对男人来说,武林十二金钗并非满足私欲这般简单,更像是种身分炫耀。彷佛谁掳获其芳心,便是男人之间的英雄,一想到此,真令人作恶。” “这我倒能理解。”段少胤轻叹道。 “你也跟那些男人一样?”冷如霜玉颜生寒。 “你误会了。”段少胤脸色忽沉,肃穆地说,“当年我爹是镖局武功最好的人,在地方小有名气,之所以被山贼劫镖,正因那群山贼想杀了我爹出名,我永远无法忘记他们沾沾自喜的嘴脸。” 冷如霜没想到他提起此事,赧然低头,歉疚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勾起你不好的回忆。” “不必多心,这事本与你无关。”段少胤微一苦笑,话锋一转,“对了,姬若雪这样反其道而行,如此高调行事,不会惹来麻烦吗?” 冷如霜俏目凝注他,浅浅一笑地说,“你别看她是名歌伎,她干爹千利久乃东瀛茶圣,一生钻研茶道,制茶品茗一绝,深得许多武林老前辈喜爱,时不时便邀他去府中作客。姬若雪若出事,只怕武林将祭出通缉令,誓杀贼人不罢休。” “原来是这样。”段少胤心中大讶。过了半晌,他想起甚么,“对了,姬若雪武功是不是很厉害?” 冷如霜美目亮出异采,仔细盯着段少胤,钦佩道:“你这人直觉真可怕,你猜得不错,若非她乃歌伎之身,不常涉足武林,否则有传言说她是年轻一辈武功最具潜力的人之一。” “她武功是跟谁学的?” “有一说是跟她干爹学习,千利久虽平日种茶,但武功深不可测。另一说是她生母乃东瀛着名流派之女,他自幼学习东瀛刀术,如今大成。”冷如霜摇头苦笑,“其实这些均是传闻,没甚么人见过她施展武学。江湖上另有两种说法,其一是说她不谙武学,但身旁有高手保护。其二是说她武功平庸,但机关暗器运用一流,许多人被算计后自觉有失颜面,对外谎称她武功高强。” “连你也探不出虚实吗?” 冷如霜轻叹口气,“千利久茶艺一绝,皇后娘娘深感兴趣,多次召他入宫。单以此身分,我爹便不敢太过深入调查,避免开罪了他,皇后娘娘一个怪罪下来,仕途毁于一旦。” 便在这时,忽闻身旁传来一个声音,两人转头一瞧,原来是西门雀从大门走出来亲自迎接他们。西门雀身旁跟着一个人,他面色蜡黄,鼻钩如鹰,双目深陷,身材精壮匀称。一开始段少胤以为是护院,经西门雀介绍后方才得知,此人乃是醉香楼的总管莫多闻。 西门雀热烈地招呼完后,两人被他带进了院里。此处布局以中轴对称,一条大道贯通东西,两旁近数十个四合院落和数个亭阁,院子里缀以花石鱼池,假山流水,花卉满园,看上去宛若世外桃源。通过中央道路,众人来到醉香楼,外面排着冗长队伍,似是检查身分。西门雀身为醉香楼少主,自是没人敢拦他。 第218章 夜赴酒楼2 醉香楼正厅为了腾出空间,舍弃以往的桌椅,改用短几软垫,方便众人亦能尽情一窥台上歌伎,不必担心被挡住视野。坐席后方有张矮榻,段少胤环视四周,此榻是为了避免宾客之间争执,一个宾客只准带一个丫鬟或随员,位置多半在主人坐席右侧后方的矮榻。 入座之后,西门雀虽想跟冷如霜促膝长谈,但他身为醉香楼少主,处事必须八面玲珑,稍作寒暄几句后,便去跟其他贵宾虚与委蛇,看似分身乏术。 歌伎上台暖场后,数十多名姿色可人的俏婢来到短几旁,笑声盈盈中,为宾客添加酒水,恭敬地奉上热巾拭脸抹手,将客人服侍得无微不至。俏婢经过长年训练,媚态毕呈,打闹中欲擒故纵,惹得男人心里发痒,恨不得剑及履及。 醉香楼虽招待寻常人,但周围婢女仅穿轻薄罗裳,外罩若隐若现的纱袍,稍低下身来,敞开的衣襟窥见深沟险壑之处。段少胤是个男人,对其多少感兴趣,恣意梭巡一会后,旋又移回目光。 冷如霜瞧见他这样,抿起下唇,冷哼一声,“看来有人狐狸尾巴露出来了。”段少胤报以苦笑,微倾身子,低声道:“反正我只是阉人,看一眼又何妨?我有心无力呀!”冷如霜瞪了他一眼,似在怪他算旧帐。 大厅四周的灯火被捻熄,灯光瞬间暗下,仅留舞台上灯火通明。几名妙龄女子从左右廊道徐徐而出,段少胤认出其中一人是姬若雪,她身穿璀璨华服,以众星拱月之姿盈盈上台,伸出羊脂白玉的纤纤玉手,朝底下观众微一施礼。 段少胤尚有自制力,其他人早被姬若雪一颦一笑牵动,魂彷佛被勾走了一样,痴痴地望着台上。本来携家带子的丈夫,瞧见姬若雪国色天香的玉容,高耸起伏胸脯和妩媚动人的美眸,忘了身旁还有妻儿相伴,一瞬不瞬地紧盯着。 台上近二十名歌伎挥舞五光十色的彩带,勾勒出千变万化的美丽图案,宛若一片片彩云飞扬半空中,美不胜收。歌伎们有默契地退开半步,腾出一个圆圈,圆圈中央处是姬若雪,她举手投足间充满美与自信,令在场众人神迷昏醉。 倏忽间,锣鼓声停下,古筝和琴声微微响起,姬若雪搭配轻快小调,独自一人高歌一曲。姬若雪歌唱美妙,抑扬顿挫,铿锵有力,高音转折毫不突兀,此曲说是余音绕梁也不为过。 一曲奏罢,再接一曲,每首曲子调性不同,有时极具张力,有时轻柔婉约,位于角落的乐队施出浑身解数,起劲吹奏,使厅内布满悦耳的曲声。 终曲唱罢,众人鼓掌喝采,姬若雪在欢呼声娉婷下台。此时灯光亮了不少,虽又有歌伎上台,但专注台上的观众锐减不少,彼此交头接耳,寒喧敬酒。好不容易脱身的西门雀,连忙来到冷如霜面前,他凑到冷如霜身旁,“不知冷才女认为今晚乐曲是否入耳?” “西门公子说笑了,此曲只应天上有,冷如霜从未听过如此美妙的歌曲。”冷如霜露出洁白皓齿,微微一笑。 西门雀瞧着一向清冷自若的冷如霜微笑,霎时间以为她对自己颇有意思,双目大放异采地,连忙说,“实不相瞒,姬姑娘事先派人请我转述,她希望近距离跟冷才女谈心聊事,不知意下如何?” 冷如霜沉吟半晌,虽有疑虑,但仍颔首道:“劳烦西门公子带路了。” 西门雀兴奋地起身,连忙叫两名美婢跟在冷如霜身旁,好生伺候。倏忽间,他注意到了段少胤,思索片刻后,走上前来说,“丑兄,双姝互谈心事,咱们身为男人不好跟在一旁。要不这样,我找两个美女侍奉丑兄,包你乐不思蜀。” 段少胤苦笑道:“西门公子寻我开心,我可是阉人。” 西门雀眯起眼睛,挥了挥手,“丑兄不必瞒我了,我自幼在醉香楼走动,各色男女都见过了,又怎会看不出丑兄是假装阉人呢?”听到西门雀这么说,段少胤双肩微颤,惊讶地看着他。西门雀继续说,“光看丑兄身板挺直,目光灼灼,如此男子气概之姿,绝非阉人所有,只是不知你为何说谎?” 段少胤面露尴尬,他思忖半会后,故作轻叹道:“唉,西门公子有所不知,我这脸生得实在可怕,女人见到后纷纷逃走。我故意说是阉人,一方面让她们放松戒心,一方面博取同情,总好过女人从我身旁尖叫闪开。” “真是难为丑兄了。”西门雀说,“丑兄别担心,我这儿的姑娘都经过训练,绝对会好好侍奉丑兄的。” “西门公子说笑了,我只是马夫,可没这么多钱。”段少胤说 西门雀仰首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用担心,这钱我付了。” “这怎么好意思呢?”段少胤猛地摇头,故作推托道:“我刚领了工资,身上恰巧有一两银子,我再去跟我家大小姐透支下个月工资。”不等西门雀回应,段少胤径自靠向冷如霜。 西门雀看得哑然失笑,后方婢女目光闪过一丝讪笑之色,旋又恢复平静。光是今晚挤进这大厅坐上普通席位就得花五十两银子,区区二两银子连塞牙缝都不够,更遑论找两位貌美如花的姑娘侍寝一晚。 段少胤余光瞥向西门雀,心中窃喜,他正是希望西门雀看不起他。西门雀愈对他放下戒心,他愈能来去自如,保护冷如霜愈为容易。段少胤凑到冷如霜耳旁,佯装索取一两银子,趁机说,“我去去就回,你小心点。” 冷如霜嗔怪地横她一眼,幽怨道:“你还记紧回来吗?” “我可不想死在温柔乡里。”段少胤笑了笑。冷如霜娇躯轻仰,仔细凝视了他好一会后,这才回嗔作喜道:“看你诚恳模样,我姑且信你一回。” 稍作交待后,段少胤起身来到西门雀面前,西门雀不疑有他,连忙催促两名美婢带他去厢房。两名美婢分别唤作红儿和翠儿,娇嫩欲滴,柔软无骨,段少胤站在中间左拥右抱,可谓名副其实的偎红倚翠。 第219章 锁镰刺客1 离开正厅后,段少胤故意露出急色模样,他目光梭巡两人酥胸,双手一探,大逞手足之欲。段少胤搂着翠儿的细腰,抚摸红儿的隆臀,两人偎在他怀里,彷佛要把身体挤进去一样。 段少胤见状,心中暗自抹了一把冷汗,他多少算是花丛老手,这种烟花之巷可没少来过。素养再厉害的青楼女子,面对像他这样的丑人,多少难掩失落之色。这两人却喜形于色,这只说明了一种可能,那就是她们是逢场作戏,她们很清楚自己不用委身于他。 来到了一间空着的厢房,其中一人将段少胤手中裹着战刀的皮革刀袋接过去,小心地放置在一个木架上,另一人则替他斟酒,脸上堆满笑容。 段少胤暗忖道,我就看看你们玩甚么把戏。他不慌不忙一屁股坐下来,挽着红儿水蛇般的小蛮腰,一把将她抱到怀里。大嘴正要亲下去之时,红儿往后挪开,嫣然一笑,“大爷,翠儿和红儿今晚都是你的人了,长夜漫漫,何必着急?” “古人有云,春宵一刻值千金,我可不想浪费!”红儿想起段少胤刚才二两银子的事,心中鄙视,但她仍陪笑地说,“来!我们先喝杯酒。” 段少胤接过酒盅,轻轻一闻,果不其然,这酒里被下了蒙汗药。常人难以察觉,但对习武之人来说,功聚鼻尖,嗅觉便可提高数倍。 段少胤不禁暗笑,我道以为这两人有啥本事,原来是在酒里下药的老套路。他在青楼花丛打滚过,知道有些女子不愿陪人,她们会故意在酒里掺点药,这样对方很快完事,自己早些解脱。 知悉对方招数之后,段少胤双手捧着酒盅,四指并拢,一掌背交叉,仰头喝酒的同时,催促内力把酒水附着掌心,趁着两女未瞧见将其甩到地上。 一旁的翠儿没再添酒,两女专注地看过来,段少胤明白她们必在酒里掺了极强的药量。段少胤见机行事,佯装难受,故意呢喃,“唉呀,我的头好晕,难道我喝醉了吗?”过了半晌,他故意倒在地上。 翠儿生性谨慎,用脚轻触段少胤几下,确定没有反应之后才说,“他睡死了。” “哼,长得丑就算了,身上才那点银子还想让我们两姐妹陪他。”红儿不假辞色地冷哼道。 “现在该怎么办?”翠儿问。 “这药足够他睡到天明,我们先去回报少主吧!”红儿答。段少胤闻言大喜,他本来多少懊恼这偌大地方该怎么找到冷如霜,眼下两女要去找西门雀,那便不愁找不着了。 两女稍作收拾后,盈盈步出。段少胤倏地起身,抓起包覆镜花刀的皮革袋,迅速掠出屋外,尾随两女后方。 段少胤轻功卓绝,攀梁附瓦,悄然无声,红儿和翠儿两女浑然没察觉。段少胤方才没有好好欣赏,现在仔细一瞧,两女轻纱罗裳下隐见绫罗肚兜,其肌肤胜雪,纤腰款摆,摇曳生姿,足以看得男人口涎横流。 段少胤注意到两女步履轻盈,想起先前闯入冷如霜浴房的丫鬟,不禁暗忖,看来冷如霜所言不假,那丫鬟正是西门雀派来的。顷刻间,红儿目光一抬,忽地大喊,“糟了,我忘了把掺上蒙汗药的酒端给冷如霜了。” 翠儿耸了耸胳膊,无奈地说,“这样吧,我去她房间,你去通报少主。” “麻烦你了。”两女分开之后,段少胤跟着翠儿。 夜幕低垂,拐了半盏热茶的路后,翠儿沿着灯笼映照下的石板路,来到了一处偏僻的清幽别院。趁着她转入一个漆黑角落,段少胤从纵身跃下,未等她回过神来,段少胤已点了她几处穴道,让她悄然无声地躺下。 段少胤将翠儿拖入小空房后,往别院里最大的房间移动。他移至别院正房,戳开窗纸往里头瞧去,果真见到冷如霜坐在一张椅子上。段少胤举目环顾,没瞧见姬若雪的身影,思忖难道她还没来吗? 一道杀气突如而至,段少胤绷紧肩膀,蓦地往杀气源头瞥去。一道模糊人影出现在稀疏月光下,此人身穿夜行劲装,身材曼妙,凹凸有致,应是名女子。黑衣女子翻过矮墙,越过小桥,倏地前来。 黑衣女子取出一只圆形细长的竹筒,朝屋里轻轻一吹,段少胤心叫不妙,正打算出手,一柄飞刀刷地射往窗户。“是谁!”冷如霜蓦地起身,手握另一柄飞刀。 黑衣女子事迹败露,段少胤本以为她会打退堂鼓,孰料她身形一闪,正门入室。她取下缠在腰间的锁鎌,摆出架势,似是打算以武力逼迫。段少胤看着甩在半空中的锁鎌,想起银冠侯演示过此种武器,此兵刃乃农用镰刀发展而来,其中一端带是锐利的镰刀,以铁链相接,另一端系上重锤。 中原武林少数人会用锁鎌,但擅长使用锁鎌的应是东瀛人,尤以忍者使用得出神入化,令人惊叹连连。段少胤不禁皱眉,姬若雪是半个东瀛人,武功又不错,难道此女是姬若雪? 黑衣女子兀自开口,“你那清白身子只能到今晚了,从今以后,你便是残花败柳。”即便隔着一层蒙面黑布,仍听出这是姬若雪的声音。冷如霜幸目圆瞠,娇叱道:“姬姑娘,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害我?”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要怪便怪你生得漂亮!” “是西门雀派你来的?” “话不投机半句多,我没时间与你闲话。”黑衣女子冷喝一声,身子一旋,手中锁鎌朝冷如霜甩了出去。她施展锁鎌,得心应手,宛若手臂延伸,收放自如。 冷如霜被袭来的重锤打得左闪右避,到第七下之时,这才好不容易找到机会,立即反守为攻,欺身上前,一掌朝对方胸口击去。黑衣女子眼见来不及收铁链,反手一握,以另一端的镰刀应战。 冷如霜手无寸铁,仅有飞刀可用,被迫退后数步。 第220章 锁镰刺客2 黑衣女子见猎心喜,俯身而至,一刀劈下。冷如霜侧身闪开,袖口一拂,一柄飞刀探出,锵地一声打在镰刀上。黑衣女子大感惊讶,若非反应灵敏,只怕飞刀早穿过她胸口。 黑衣女子再次挥动铁链,每甩一次,她就近身一步,接过重锤后,再以镰刀劈砍,一来一往之间,冷如霜逐渐被逼到墙角。 当镰刀要砍到手臂之际,冷如霜身形电闪,腾空飞起,绕至黑衣女子身后。她两指挟着飞刀,振臂一甩,飞刀差点射中黑衣女子的手腕,却被镰刀舞出刀花解围。黑衣女子再次甩开铁链,冷如霜掠向后方,形成平分秋色之局。 段少胤躲在窗外,静静欣赏两人攻守交换,之所以从容,全是因他看出冷如霜武功不弱,前两回多半吃了软香散的亏。便在段少胤偷得浮生半日闲之时,冷如霜忽地顿下脚步,右手捂住剧烈起伏的胸脯,面色苍白如纸,看似难受。 这是怎么回事?段少胤纳闷起来,黑衣女子并未攻击到她,亦没施放毒粉,为何似是内息不顺?黑衣女子不明事由,但见冷如霜露出破绽,欣喜若狂,毫不犹豫扔出绑重锤。霎时间,冷如霜横空翻旋,袖口忽探飞刀,电掣风驰般笔直射去,黑衣女子这下才发现自己上当了。 黑衣女子腹部直接被飞刀插入,她闷哼一声,整个人踉跄跌地。半晌之后,冷如霜收起飞刀,徐徐走到黑衣女子身旁。说那时迟这时快,黑衣人竟弹了起来,双脚凌空翻腾两圈,她借着旋转之势抛出锁镰。 重锤不偏不倚掷向冷如霜,冷如霜避无可避,单掌一撩,勉强推开重锤,但掌心亦感到一阵火辣辣,奇痛无比。黑衣女子冷笑一声,这只是她端上来的前菜,重头戏还在后头。重锤被拍开的同时,她抓住铁链中央处,令锁镰在空中翻转,顺势抛出另一头锋利的镰刀。 糟了!冷如霜全身一颤,心叫不妙,方才她使出掌功推开重锤,那已是迫不得已的下下策,如今想回身躲避,俨然力不从心。她咬紧银牙,无奈娇躯一软,只能眼睁睁任由镰刀从她的右肩砍来。 便在黑衣女子以为得手之际,忽闻一声金属交击声,虎口顿时传来剧震,令她险些握不住兵刃。她倏地抬起头来,只见段少胤不知何时伫立在中央,手中战刀泛起丝丝寒芒,阴森可怖。 黑衣女子本想再战,但四目相触片晌,一股气吞山河的无形劲流扑面袭来,她心中大讶,没想到段少胤不过执刀卓立,身上气势竟如此慑人。武功到了一定程度,看出差距并不难,黑衣人扔出烟雾丸,圆球炸开,烟雾弥漫整间屋子,她趁势一跃,侧身撞破窗户,逃之夭夭。 段少胤来到冷如霜身旁,“你没事吧?” “如果你再迟来一步,我或许就有事了。”冷如霜抿起唇,双肩不自觉微颤,看上去心有余悸。 “我早在旁边了,顺道还欣赏了一下两位的演技。”段少胤微笑。 冷如霜瞪了他一眼,不满地说,“你看到了还不帮,是否存心看我出糗?”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秀眸射出厉芒,声音转寒,低声叱道:“这笔帐我势要跟姬若雪算清楚!” “你若去找她算账,那便中计了。”段少胤气定神闲地说,“我可以保证那人绝不是姬若雪。” 冷如霜柳眉轻蹙,质疑道:“你没听到她的声音吗?” “天下之大,擅长口技之人不算少,模仿他人声音不难,更何况方才她隔着一层黑布,仅七分像便可欺人。” “你有证据吗?”冷如霜半信半疑。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静下来便可察觉端倪。姬若雪与你密谈,你若出事,事后不是第一个怀疑她吗?她既身穿夜行装,脸上故意蒙布,目的是掩人耳目,为何用姬若雪的声音,岂非此地无银三百两?” 冷如霜忽觉段少胤言之有理,细细一想,轻叹道:“我差点上了当。” “此女身形虽跟姬若雪相似,仍有不同,仔细观察便可发觉差异。” “你这话说得好像对姬若雪的身材甚是了解。”冷如霜白了他一眼,“倘若此女并非姬若雪,那她会是谁呢?” “我本以为她用锁镰是为了嫁祸姬若雪,但瞧她用得有声有色,我猜她应是长年使用此兵器之人。你可知道青城县里,有东瀛来的女子吗?” “这青城县之大,人口众多,连当地官府都难以掌握确切人数。”冷如霜嘴角逸出苦笑,“况且,她使用锁镰不见得要是东瀛人,即便她是,中原人与东瀛人肤色相近,外貌差异不大,若不开口,如何辨认出来?” “看来没辙了。”段少胤摇头。 “这倒未必,她中了我一记飞刀,说不定是线索。” “你错了,她没有中你的飞刀,我猜她穿着金丝软甲之类的护具,否则她中刀后出招不会这般利落,浑然不像受伤之姿。”段少胤解释地说。 “看来线索断了。”冷如霜轻叹。段少胤想起翠儿要在酒里下药一事,连忙把方才之事说出来,冷如霜闻言色变,气得双肩颤抖,娇叱道:“西门雀好大的胆子,利用姬若雪引我过来!看来方才那名女子定是他同伙了。” “此地不宜久留,还是赶紧走吧!” “你说得对。”冷如霜点头。两人匆匆收拾,趁着四下无人,踏出院子。段少胤前来途中观察过地形,他拣了偏僻的小径,直走便可到马厩。便在这时,几名美婢朝他们迎面而来,似是没有注意到两人,低头快步离去。 段少胤回过头去,一头雾水看着她们的背影,倏忽间,又有几名精壮的大汉持刀走在廊道上。其中一人喊道:“你们块根上,别拖沓了!要是赶不及到正厅,少主怪罪下来,谁都吃不了兜着走!” 这下连冷如霜也好奇了,她顿下脚步,仔细端倪这群大汉,从身上服饰看来,应是醉香楼的护院。两人面面相觑,谁也没个头绪,段少胤索性往院子拦了个神色慌张的婢女,问道:“正厅发生甚么事了?” 第221章 狼牙大刀1 婢女看了看段少胤,沉吟半晌后,“有客人在正厅捣乱,没人拦得住,少主正调派人手前去。” “你知道闹事的人是谁吗?”段少胤问话的同时,眼角余光瞥向冷如霜,冷如霜当然明白他的意思。段少胤虽师承银冠侯,武功高强,但不涉足江湖之事,对武林中人多有不识,还得让冷如霜从旁提点。 婢女怯怯地看向两人,颤声道:“听、听说是石大路。” “甚么!”冷如霜诧然。不等两人追问下去,婢女急忙闪身离去,段少胤不好抓着她不放,只能任由她逃走。 “石大路是谁?”段少胤转过头来。 “他无师无派,人称『孤狼』,一把狼首刀横行天下,所创孤狼刀法霸道凶残。据说为人好胜,常与武林中人发生冲突,许多人唯恐避之不及。” “他是来找姬若雪的?”段少胤问。 “也许是,也许不是。” “罢了,不关我们的事,西门雀开设醉香楼,总不会应付不了这种事。”段少胤不以意地说。 “这可未必,他武功很高,相较竹林三人犹有过之。” “莫非你要我帮西门雀?” “我不在乎他,但姬若雪若在场,她或许会小露一手。”冷如霜说道。 “你不信我刚才说的?”段少胤皱眉。冷如霜瞧他生气模样,哑然失笑道:“你误会了,我当然信你的话,我也认为那人不是姬若雪。我要去正厅,主要是想窥看她的武功路数,兴许能查出她武功来历。” “你何时这么好奇了?”段少胤不解。 “还不是为了你,银冠侯老前辈给你的刀谱,一大部分是从我这儿拿去的。我爹逮捕武林中人时,没收秘籍,每次上缴朝廷前让我手抄一本。” “难怪义父有这么多刀谱!”段少胤恍然大悟。 “她身上的谜团太多,秘密愈多之人,多半愈危险。”冷如霜语重心长。 “还好我没秘密。”段少胤自嘲地说,“现在去一趟主楼吗?” “若情况不对,我们掉头就走,绝不逗留!” “正合我意。”段少胤笑了笑。 一轮蛾眉般的下弦月,高挂在稀疏的乌云里,院子传来梅花香。冷如霜和段少胤疾穿长廊,匆匆步入醉香楼主楼。甫至正厅,便听闻一阵喧嚣,两人不约而同往抬头一瞧,但见前方台上慌乱成一团,数十名歌伎躲屏风后方,瑟瑟发抖。 姬若雪长身玉立在舞台中央,她换了一身紫色衣裳,绣花纱裙,绛红锦花绣鞋,略施胭脂,鲜红樱唇娇艳欲滴。她挽了个凌云髻,乌黑秀发插着玳瑁发簪,一对珍珠耳环垂下,粉颈系挂翡翠项链,雍容华贵。她胸前衣领敞开恰到好处,微露雪白酥胸却不失庄重,纤腰不盈一握,肌肤如缎子般光滑,顾盼生妍。 闹事之人是婢女提及过的石大路,他身材伟岸,肤色古铜,五官棱角分明,眉毛因被削皮过,眉毛淡而疏,他手持一把宽刃的狼牙刀,刀如狼牙,直而不曲,刀柄处有一个月牙护手。 台下十多名醉香楼的护院,提刀举剑,却无人敢身先士卒。西门雀气急败坏,发出阵阵咆哮,护院双脚似是被胶漆黏住,仍不肯移动半步。段少胤见状,不免摇头苦笑,他知道这群护院可不傻,清楚差距,兼之混口饭吃,犯不着搭上性命。 段少胤环视一扫,发现南宫枭和东方鸦两人纷纷双手环臂,倚靠墙边,似是欣赏一出好戏。段少胤暗忖他们果然来了,这里到底是开放场所,有钱即是大爷,姬若雪和冷如霜在此,他们又怎会缺席呢? 石大路将刀扛在肩上,啐了口唾沫,望向姬若雪,“你有两个抉择,一是看着我把这群歌伎杀光,再将你绑回去,二是乖乖跟我走,她们不会因你而死。” 姬若雪若无其事道:“她们乃醉香楼的歌伎,生死轮不到我决定。” “你不在乎她们的性命?”石大路质疑。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她们若死在石大爷刀下,那是她们的命。”姬若雪似有若无地瞥了下方一眼,只见西门雀面色难看,尴尬至极。 “哈哈,你还奢望他出手吗?”石大路嘴角逸出冷笑。 “你简直欺人太甚!”西门雀朝护院喊道,“还不快抓住他!”护院面面相觑,本想索性弃械投降,但石大路似不给他们机会。石大路高举狼牙刀,纵身跃下,一刀挥去,其中一人来不及反应过来,膝盖被划了一刀。其余众人见状,心想横竖逃不了,纷纷握起长刀,一拥而上。 石大路旋身一圈,狼牙刀甩出数道刀圈,两人被刀劲震得长刀脱手。石大路连劈七刀,砍得那两人胆战心惊,狼狈跌地。其他护院吓得脸色骤变,弃刀逃去,石大路登时飞身闪前,长刀疾劈,待众人回神,地上血迹斑斑,倒成一团,虽然一个人都没死,但战意尽失。 “你竟敢在我的醉香楼伤人!”西门雀勃然大怒,他没想到石大路然敢明目张胆动手,简直不把他放在眼里。 “你想唤官府抓我吗?你若能办到,那请便吧!”石大路笑了笑。此言一出,西门雀脸色铁青,他暗忖这石大路平日素来单来单往,如今敢主动挑衅,说不定背后定有人撑腰。西门家开设烟花柳巷,多少跟当地官府打过招呼,但这不表示他们关系良好。 正当西门雀一筹莫展之际,一个高大身影从门口走了过来,正是北辰镖局少主北辰鹰。段少胤还在想怎没见着他,此刻出来,莫非要替西门雀出头?段少胤才不信他会帮西门雀,多半是想来英雄救美,好教姬若雪倾心于他。 “你若想带姬姑娘走,先问问我手中的刀!”北辰鹰冷喝一声,身影闪前,倏地掠到石大路前方三尺。 段少胤凑到冷如霜身旁,低声问,“他们谁会胜出?”冷如霜昂起粉颈,清澈的眸子瞟了段少胤一眼,淡然道:“这石大路单枪匹马闯荡天下,名声全靠一双手闯出来,论实战经验比北辰鹰厉害多了。” 第222章 狼牙大刀2 方才屋里打斗时,冷如霜遮掩俏脸的薄纱被弄掉,两人此时相距不过半尺,但见冷如霜眉若春山,眼似秋水,段少胤一时看得出神竟忘了答话。过了半晌,他发觉冷如霜翦水双瞳凝视自己,这才定过神来,“那正好,这石大路最好把北辰鹰打得半个月下不了床。” 冷如霜秀眉轻蹙,纳闷地问,“怎么,你与他有过节?” “你莫忘了他处心积虑想毁你清白,他在这里出事,岂非少一个麻烦?”冷如霜一对美眸似幽似怨望着他,摇头轻叹,“走了北辰鹰,来了石大路,事情只会更坏不会更好。”段少胤怔了一怔,尴尬万分,他倒没想过这个问题,石大路既想得到姬若雪,又怎会不想要冷如霜呢? 两人闲谈之时,前方早已打得如火如荼,一串金属交击的声音不绝于耳,段少胤和冷如霜循声望去。但见北辰鹰微弓腰背,双手举刀过头,笔直地往由石大路头上直劈过去,视死如归。石大路毫无畏惧,一声长啸,双手一握,霎时间挽出无数朵刀花,劲气嗤嗤作响。 锵地一声,北辰鹰闪电般劈击而来,石大路回砍一刀,两刀相撞,周围激起一股强大气流。不等北辰鹰收势,石大路一个旋身,冷不防挥出一刀。刀来得太快了,北辰鹰反应不及,向后一仰,连人带刀往后跌去。 重摔一记后,北辰鹰担心对方趁胜追击,猛吸一口气,虎背甫触地,整个人弹飞杖许,双手再次握紧朴刀摆出架势。石大路手中狼牙刀上下旋腾,刀芒电射,北辰鹰勉强挡了四刀,到对方第五刀出手之际,自己虎口已被刀劲震得酸麻,不得已后退数步,气势锐减。 刀相较于剑,更着重劈砍,讲求气势慑人。北辰鹰是用刀高手,心知肚明,如今气势败下,紧接而来的必是连攻。果不其然,石大路展开连绵刀势,连劈数刀,北辰鹰持刀硬架。石大路虚晃一招,借旋身之力再砍一刀,沉重劲道传来,北辰鹰俨然吃不消,银牙紧咬,虎口迸裂渗血,手中朴刀险些脱手。 眼见对方防御已破,石大路双手持刀,催促真气蓄至刀尖。陡然间,刀随声下,狼牙刀化成惊滔骇浪汹涌扑来,北辰鹰心叫不妙,使出上次未跟南宫枭分出胜负的“饿虎扑羊”。北辰刀法以刚猛着称,重在进攻,如今以防守之姿出招,无异于将招式局限。事实上,北辰鹰本就技不如人,如今招式处于劣势,长刀虽未交锋,结果了然于胸。 锵!刀声传来,此声不仅代表两人刀身相触,同时宣告了北辰鹰的败阵。北辰鹰单膝跪地,一道血痕从手臂流淌而下,没数几日的休养,休想再提起这把曾令他引以自豪的朴刀。 石大路收起狼牙刀,仰天长笑,讥讽道:“看来北辰镖局不过如此,难怪有人说开设镖局,走镖山林,仰赖人脉而非武功。” 北辰鹰听他羞辱镖局,心中气愤,却拿他没辙。北辰鹰勉强站起身来,擦了擦嘴角的血渍,冷冷道:“你莫要得意,若非我与他人决一生死,真气耗尽,我还不至于被你欺辱,有种便等我伤势好了再战!” 段少胤摇头苦笑,北辰镖局那一战看似凶险,其实并未元气大伤,北辰鹰的说法不过是找台阶下。冷如霜沉吟半晌,轻叹道:“原来是苦肉计。”。 “甚么意思?”段少胤不解。 冷如霜脸容清冷,淡淡地说,“北辰鹰早知自己非石大路对手,此战不求胜,只求不残肢伤体。他虽未能救美,旁人看来却是勇气十足,日后姬若雪于情于理,怎样也得去一趟镖局探望他。” “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吗?”段少胤皱眉。 “不是女人,是荣耀。”冷如霜露出鄙夷之色,语气不屑地说,“还记得我提过武林十二金钗吗?姬若雪在他们眼里,已非一位美貌女子,更像稀世瑰宝。青城四公子论武功和家世差异不大,相互齐名,谁能得到姬若雪,等同脱颖而出。” “莫怪乎他们千方百计想得到你。”段少胤轻叹道。听到自己名字被提起,冷如霜嗔怪地瞥了他一眼。 石大路击败北辰鹰后,环视四周,大声嚷嚷,吆喝问谁要挑战。众人眼见武功高强的北辰鹰都奈何不了他,面面相觑,低头不语,顿时厅内鸦雀无声。石大路见状讥笑数语,迈开大步,走到台上,“姬姑娘,这下你没话说了吧?” 姬若雪一双秀眸扫向众人,目光忽地停在冷如霜身上,冷如霜立时感到不妙,正要挪步离去,姬若雪已缓缓道:“石大爷情有独钟,姬若雪自是感激万分,但为了石大爷被人说厚此薄彼,石大爷怎能冷落了冷才女呢?” 段少胤闻听此言,心中咒骂,这女人好狠毒的心肠,当众将冷如霜拖下水。不过事已至此,再多不满亦无力回天,石大路早已将视线转来,大笑一声,“嘿,原来名闻天下的冷才女也来了!” 姬若雪微一欠身,秋波流盼,莞尔地说,“石大爷是否已有定夺?” 石大路扭过头来,狡黠一笑,“舞雪姑娘未免看轻我了,这样吧,你俩今晚效仿娥皇女英,让我享尽人间艳福吧!”此话一出,底下的人纷纷露出羡煞之色,若能同时拥抱两姝,他们甘愿减十年寿命。 冷如霜玉颜转寒,气得香肩直颤,恨不得扭头走人。当然,她很清楚石大路绝不会放她离开,如今只能祈祷段少胤劝退石大路。 段少胤刚想开口之际,一道身影闪入中央,此人身一袭青色素袍,燕颔虎颈,身手矫健,仪表堂堂。段少胤虽不知道他是谁,但他方才目光投至南宫枭时,此人恰巧站在南宫枭身旁,并有说有笑,明显交识匪浅。 段少胤原以为南宫枭找了个帮手替两女解围,孰料那人竟开口说,“我乃沧海派弟子高盛,今日有幸见到石兄的狼牙刀,实乃万幸。方才听石兄说要将并列武林十二金钗的两位美人带走,此举羡煞小弟,不知小弟是否有这荣幸能够顺水推舟,一亲芳泽呢?” 第223章 酒楼扬威1 “你想挑战我?”石大路双眉一扬,不悦地说。 “石兄误会了。”高盛笑了笑,“两位美女艳冠天下,谁不想欢好缠绵,石兄总不可能夜夜笙歌,让其长伴左右吧?”众人闻言一片哗然,说穿了高盛想分杯羹,虽说厚颜无耻,但在石大路面前开口说番话,多少要些勇气。 “好!古人有云,食色性也,英雄难过美人关。”石大笑眼角余光扫向北辰鹰和西门雀两人,旋又目光移回高盛身上,冷笑一声,“比起娇柔造作的伪君子,像高兄这般简单坦率之人,我石大路更为欣赏。这样吧!待我玩完这两个女人,我便将她们让给你。”石大路的话愈说愈露骨,但众人均畏惧他手中的狼牙刀,只能选择隐忍不发。 “那小弟便先谢过石兄了。”高盛拱手施礼。 冷如霜俨然不想再听其污秽之言,倏地转过身去,打算离开,石大路身形一掠,不偏不倚落在了她身后,仰首大笑道:“今晚你除了好好侍候我,哪儿都别想去去!” 冷如霜旋身回来,脸若寒霜,冷冷地说,“冷如霜从不受他人威胁。” “我先把你穴道点了,看你往哪跑!”石大路甫踏前一步,段少胤镜花刀出鞘,双目厉芒一闪,沉声道:“别再踏前一步,否则小命不保。” 石大路本想发怒,但见段少胤昂然而立,身姿挺拔,手中刀光闪闪,浑身上下散发辄人气势,一时之间竟让他无语反驳。石大路望着段少胤虎虎锐目,内心生出一股骇然之感,沉下面色,问道:“你是何人?” “若你不往前走,你不必知道我是谁,若你往前走,死人也不必知道我是谁。”段少胤从容一笑。 面对段少胤狂妄之语,石大路嗤之以鼻,不过他到底是个中高手,知道交战前忌讳心神不宁,沉声道:“哼,好大的口气,我倒要看你有没有这本事!” 话不投机半句多,石大路平举狼牙刀,与肩齐宽,对准段少胤。段少胤深知无缓颊余地,不疾不徐地握着镜花刀,一双虎目直勾勾地盯着石大路。石大路向来我行我素,倚仗武功高强天不怕地不怕,此刻心中却泛起怪异之感,虽未见到段少胤施展一招半式,但直觉告诉他切勿轻敌。 石大路冷喝一声,刀芒暴涨,提刀直攻而去,只见段少胤执刀架起,随手一挥,刀势电掣风驰,拔山倒树。 石大路急退半步,改攻为守,一声脆响,狼牙刀被嗤嗤刀劲震开,踉跄数步后才勉强稳住身子。他不愧是刀法高手,倘若方才轻忽大意,只怕如今腹部已多了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段少胤双目凶芒大盛,不给喘息机会,刀光迸现,闪电疾劈。猝不及防之下,镜花刀似如长蛇窜至左腰处,石大路倒吸一口凉气,反手横劈,但见段少胤脚未着地,御风疾行,攻势再起。 石大路既惊又怒,他自认刀法极快,世间少有人能与之匹敌,如今被一个默默无名之人攻得狼狈不堪,令他颜面尽失。石大路大喝一声,突如展开猛烈攻势,舍身攻击,似要以攻制攻,不让段少胤掌握主动权。 段少胤眼神掠过寒芒,倏地又敛回平静神色,荡开刀法,虚晃一招后凌空劈下。石大路每每想趁他攻招后出刀,但段少胤刀法刚猛,凌厉无伦,令他光格档便已施出浑身解数,无暇反击。 石大路深吸一口气,展开身法,试图绕至段少胤身后。以为得逞之际,段少胤却又旋身攻来,彷佛看穿他一举一动。石大路惊惶失措,且战且退,偷出空隙观察对方神色,只见段少胤目光如炬,专注笃定,宛若世上无一物牵动其心。 石大路吓得沁出冷汗,他过往遇见之人,哪怕再厉害的高手亦有情绪起伏。若他们抢攻占上风,多少难掩欣喜之意,但段少胤截然不同,即便得势,内心仍静如止水,给人深不见底之感。 陡然间,段少胤健腕一翻,镜花刀化成一轮弯月,挟着无坚不摧的刀气,朝石大路奋力一攻。锵!石大路反手架开,虽有惊无险,整个人却被弹飞数尺。 眼见石大路顽强抵抗,段少胤剑眉微轩,不由得对他多少改观,若换作北辰鹰或南宫枭两人,方才断不可能挡下。 段少胤屏气凝神,蓦地将周围杂事全抛诸脑后,聚功丹田,真气瞬间流窜周身,运行全身经脉。石大路瞧他镜花刀戛然而止,脑热之下竟以为对方现出疲态,大喜若狂地展开攻势。 待石大路冲到面前,刀尖深长寸许之际,段少胤散发的森寒杀气,宛若巨浪般涌入心中。石大路脸色数变,自知大势不妙,但眼下已无法收招,索性全力一拼,连劈刀招。 段少胤周围刀气嗤嗤,气流形成漩涡,刀势如水龙卷扶摇直上,乃水月七式中“水底捞月”。段少胤最喜爱的一招,此招形如骇浪,势如风刃,自对手下方撩起,防不胜防。 霎时间,一道完美月弧毕现,刀锋所指,飕飕有声,似如涛翻浪卷,劲气激荡。石大路虽反应过来,仍未挡住此击,只闻一声清响,狼牙刀脱手,石大路左胸口到右腹部被砍出伤痕,哀号一声。 段少胤收刀卓立,淡然道:“你输了。”不等石大路答话,转瞬间一柄长剑朝石大路直劈而去。段少胤眉头轻皱,以迅雷不及掩耳速度疾倒下这一刀,对方长剑登时震得铿铿作响。 段少胤撇过头去,出剑之人竟是高盛,高盛怒眼直视段少胤,“你在做甚么?此人罪恶滔天,若不趁此将其伏法诛之,难道等他伤好去戕害其他人?” “我记得你方才跟他是一丘之貉。”段少胤冷冷地说。 “我是忍辱负重,为了让他掉以轻心,大丈夫能屈能伸,蓄势待发,伺机而动。你这家伙故意阻饶我为民除害,是何居心?” 第224章 酒楼扬威2 “赢他的人是我不是你,决定他生死的人是我不是你。” “你要保他一命?”高盛故意提高音量,“此人作恶多端,你却妇人之仁,莫非你跟他是同伙?”段少胤心中咒骂数声,高盛此举无疑陷他不义,毕竟在场众人没人会同情石大路,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段少胤陷入胶着之际,冷如霜盈盈上前,面色冷淡地说,“好一个能屈能伸,若阁下所为称为英雄好汉,那世上便无卑鄙奸佞了。” 高盛看着冷如霜,愕然道:“冷才女何出此言?” 冷如霜秀眸寒芒闪闪,娇叱道:“半年前你自告奋勇铲除马家村旁的山贼,当时你中伏被捕,你凭三寸不烂之舌说服山贼头子放走你,结果他转身离去,你却射出暗器重伤他,最终将他斩于剑下。事后你沾沾自喜,到处宣扬自己勇猛擅战,仅凭一人之力剿灭山贼窝,试问这不是欺骗是甚么?” “你、你怎么知道!”高盛心中一惊,他连忙说,“哼,我忍辱负重,即便手段有些不光采,但除恶一事绝无虚假。” “倘若你只是杀了山贼倒也罢了,但你看上他掳来的两个美妇,不仅将其奸污后还痛下杀手,此事你如何辩解?” “这是子虚乌有,冷才女切莫受人挑拨离间。”高盛冷汗直流,佯装镇定。 “你自以为天衣无缝,却没料到那两美妇被你弃尸河里尚且苟活,待船夫捞起后她们说完此事,她们便咽下最后一口气。” “此事没有证据,你要怎么说都成!”高盛气急败坏地说。 “证据?”冷如霜微微一笑,“你恶劣行径若只到此便算你运气好,偏偏你心生贪念,将山贼劫来的金银财宝私吞一半,不知算不算证据?” “哈哈,冷才女真会说笑,若我真有财宝,我早去享清福了。” “你好赌贪色,这些年早花了不少,不过尚有银两存在钱庄里。冷如霜建议你最好先想好说词,以免官府近日若严查此事,只怕纸包不住火了。” 高盛闻言大懔,他双手不自觉颤抖,任谁都看出他作贼心虚。倘若此话由别人嘴里说出口,那他倒还不这么害怕,但冷如霜是金刀卫副指挥使之女,她说得如此巨细靡遗,言之凿凿,手上必有确切证据,说不定正是钱庄的手抄账本。 “谣言止于智者,若冷才女真有证据,我必奉陪到底!”高盛双手握拳,双目射出凶光,他强压激动情绪,故作潇洒地离开大厅。 高盛一走,厅堂内气氛顿时缓和不少,众人纷纷松一口气。不过,挑起事端的石大路仍在,高盛虽不追究,但西门雀可不能放任不管。西门雀走上前来,“你伤我这么多人,又在醉香楼滋事,就算今天不杀你也得废你武功!” 只见台上姬若雪身形闪动,飘然如羽,纤腰一挺,脚尖徐徐落地。姬若雪来到西门雀面前,稍一欠身,笑着说道:“西门公子,此人虽平日猖狂跋扈,但他未杀死你手下的人,不若当他发了个酒疯,讨个银子赔偿算了。” “这怎么成呢?”西门雀显然不接受这个提议。 “此事真不能看在姬若雪的面子上,稍作宽容吗?”但见姬若雪媚眼如丝,呵气若兰,本气在头上的西门雀瞧见这幕,登时把怒火抛去九霄云外,连忙改口道:“好吧,既然姬姑娘这么说,那便依你所言。” 虽说表面上是展现宽容大量,但众人都知道哪有这么便宜,西门雀此举不过是要卖她人情,日后追求姬若雪时,姬若雪迫于人情压力便会给他图个方便。一旁的北辰鹰眼见于此,不禁妒火中烧,他捱上皮肉痛才能换来人情,西门雀却只让几个手下受伤就坐享其成,这让他大为光火。 姬若雪似不在意这两人想法,莲步轻移,径自走到段少胤面前,一双秀眸仔细端倪一会后,嫣然一笑,“想不到冷才女身旁竟有如此高手,难怪冷才女此次前来青城县有恃无恐。唉,若我身旁有这样的人,便不用整日提心吊胆了。”周围惊呼声四起,众人纷纷露出羡慕之色,姬若雪此言无疑相中段少胤,公然拢络。 段少胤避开四周目光,暗自庆幸自己戴了个面具,这样众人便以为姬若雪仅是看中他的武功,并非垂青他的外貌。今日一趟下来,他已见识到青城四公子忌妒之火有多可怕,他可不想蹚这滩浑水。 未等段少胤开口,方才躲在暗处的东方鸦缓缓走过来,拱手朝段少胤行礼后,露出微笑地说,“姬姑娘所言甚是,如此年轻便武功大成之人,江湖上实属罕见,不知师承何派?” 糟了!对方想探自己底细。段少胤心叫不妙,他故作干咳两声,敷衍地说,“我不过区区的马夫。” 姬若雪莞尔一笑说,“丑先生言重了,武林中哪位英雄起初不是无名小卒,何须妄自菲薄。”话音甫落,东方鸦为之愕然,尴尬垂首。他出身武林世家,自幼名气远播,受人瞩目,姬若雪此言无疑指桑骂槐,令他大感困窘。 “姬姑娘说笑了,在下对武林之事毫无兴趣。”段少胤说。姬若雪瞧段少胤谦虚为怀,美目异采连闪,欣然地说,“丑先生仗义相助,不知近日能否拨冗舍下,姬若雪想当面致谢。”众人虽觉她并非倾心段少胤,但对于公然邀约一事,既羡煞又忌妒。 眼下最难堪莫过于青城四公子,他们努力想讨姬若雪欢心,事实上除了北辰鹰有勇气对抗石大路,其余三人均坐壁上观。如今姬若雪公开向段少胤表示谢意,他们心情五味杂陈。 一旁默然不语的冷如霜,抬起美眸,神情冷淡地说,“姬姑娘切勿放在心上,他不过为了保护我出手,这是他分内之事,姬姑娘不必介怀。”话音方落,她敛衽施礼,飘然转身离去,段少胤见机不可失,匆匆告罪跟上。 第225章 酒楼扬威3 众人虽对段少胤放弃良机感到惋惜,不过转念一想,冷如霜与姬若雪齐名,并列武林十二金钗,两者择其一,算不上损失。冷如霜最后那句话,似是有意与姬若雪撇清关系,两姝间的攻防,令人玩味。 过了片刻,冷如霜坐上马车,不发一语。段少胤大感不妥,认为是自己没果断拒绝姬若雪,惹恼了冷如霜。他沉吟半晌,支支吾吾道:“冷姑娘,天气凉了,你着紧把羊毛毯盖上。”段少胤暗骂自己没用,想来想去只挤出这般无关紧要的话。 静默良久后,冷如霜忽地说,“找个隐蔽的地方把马车停下。”段少胤心中不禁纳闷,眼下已是子时,不回冷香舫要做甚么?段少胤不赶忤逆她,小心翼翼拣了个地方停定,恭敬道:“停好马车了。” 冷如霜点了点头,“你进来车厢一下。”她的语气听起来平淡,却令段少胤涌起不安之感,暗自轻叹后,掀开珠帘,缓缓步入车厢。两人共处一室,段少胤如坐针毡,时不时瞥向冷如霜。终于,他耐不住这股寂静氛围,深吸一口气,“冷姑娘有话不妨直说。” 冷如霜美眸深注,忽地娇笑,段少胤当场一怔,丈二金刚摸不清脑袋。冷如霜收起银铃般的笑声,千娇百媚地横了他一眼,悠然道:“你莫不是以为我要责怪你吧?” “原来不是吗?”段少胤闻言大喜。 “方才我故作冷淡,好教人以为我们是主仆关系,一方面断了她对你的邀约,一方面借故离开。”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不仅是主仆关系?”段少胤意味深长地说道。 冷如霜大窘嗔道:“你别多想,我指的是你身为银冠侯老前辈义子一事,你本就不是我的仆从。”过了半晌,她正色道:“醉香楼里,你为何不杀了石大路?”段少胤没想到她会追究此事,面色尴尬,“我感受不到杀意,对这样的人,我很难对动起杀心。” 冷如霜静静聆听,段少胤以为她心生不满,孰料她竟展颜一笑,“你做得对,你不该杀他,绝不能杀他。” 段少胤目露讶色,询问道:“为何这么说?” 冷如霜美眸射出坚定神色,若无其事道:“他姬若雪的人。” “甚么!”段少胤哑然失声,“可是石大路不是公然要带走她吗?莫非,他们二人是在演戏?” “不错,正是如此。” 段少胤剑眉轻蹙,忍不住问,“你可有证据?” “你方才不是说石大路毫无杀意吗?他在江湖上,如同孤狼,杀人不眨眼,为何会对西门雀的护院网开一面?” “人的想法很善变,不足为奇。”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句话原封不动还给你。”冷如霜横了他一眼,用着平淡的口吻说下去,“先前我不是曾提过姬若雪的背景吗?江湖上人尽皆知,石大路又怎敢如此猖狂人,这岂非找死吗?” “凭他武功躲到某处深山老林里,其他人又如何抓他?” “你未免想得简单了,别忘了她干爹千利久乃皇后娘娘跟前大红人。”冷如霜抿唇一笑,“武林和朝廷虽井水不犯河水,主要是朝廷行了个方便,不然武林高手个个身怀绝技,朝廷又怎不忌惮?倘若皇后娘娘凤怒之下,对其发出通缉令,石大路再厉害,双拳难抵四手,他真能逃得了吗?” “若真如你所说,那姬若雪为何针对你?” “此事我想是个意外,她应是无意间察觉到我在场,这才派石大路试探。” “她要试探甚么?”段少胤问。 冷如霜柔声道:“她知道我武功不高,却明目张胆赴青城四公子的约,说明我必有准备。一般而言,武功不可能一朝一夕变强,那便只剩下一种原因,我身旁必有强力帮手。” “你的意思是说,她在试探我的武功?” “不错。”冷如霜点头。 “可我仍不明白,她为何要跟石大路演这出戏?”段少胤纳闷地问。 冷如霜美眸轻抬,凝视着段少胤,嫣然一笑,“这不难想,她用意是要断了青城四公子的心。你想想吧!除了北辰鹰的苦肉计外,其他三人眼见她陷入危险却不敢吭半声,日后有何颜面追求她?”她顿了顿,钦佩道:“她手段比我高明,我放出采花贼的消息本想虚张声势,反受其扰,单凭这点而言,我远不如她。” “你跟她的差别在于你心软,你不想造成他人困扰。”他忽地想起甚么,“若我能看穿她的计谋,当初便不会出手这么重,往后低调行事便难了。”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此举吓阻了青城四公子,在他们在没想到方法如何对付你之前,绝不敢贸然对我出手。” “若真如此,那便甚好。” “时候不早了,回冷香舫吧!”冷如霜望向浓浓夜色,轻描淡写道。 回到赏月亭,段少胤松下一口气,径自往地上一躺,双手负在后脑杓,另一旁的冷如霜悄然坐下,没多说半句。段少胤阖上双眼,暗自运起水镜诀,恢复精力。倏忽间,他隐约听见冷如霜长身而起的声音,但他并未去瞧她做甚么。 不知过了多久,再次起身之时,竟是因为一股熟悉的香味。段少胤盘腿坐起,望向桌几上,一只瓷盘上堆着高高的桂花糕,稍微一数至少有十来块。段少胤看着冷如霜,讶然问,“这是怎么回事?” 冷如霜杏眼轻抬,掩嘴一笑,“不是你说要我准备桂花糕给你吗?” 段少胤怔了怔,“哎呀,我都忘了。” 冷如霜横了他一眼,“你是贵人多忘事。来吧,这些桂花糕是我亲手做的,你着紧吃一吃。” “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段少胤端起一小块桂花糕,不急着放入嘴里,反用眼角余光瞥向冷如霜,观察她有何反应。令他失望的是,冷如霜并未正眼瞧他,兀自取了一块桂花糕,掩嘴轻尝。 第226章 惊悉阴谋1 段少胤暗自苦笑,我怎么还抱持希望,不是早知没可能了吗?他方才做的试探,结果很明显,冷如霜压根不记得那件事了。霎时间,段少胤心灰意冷,即便桂花糕色香味俱全,仍是索然无味。 罢了,早点吃完去歇息好了,段少胤转念一想,吃完第一块后,甚至没打算伸手拿第二块。冷如霜柳眉微蹙,一双秀眸凝视着他,“莫非不合你胃口?” 段少胤心叫不妙,搔头道:“你别多想,这好吃得很。”冷如霜沉吟半晌,眉目含笑,嫣然道:“那么,这桂花糕相比小时候你吃的那块,哪一个更好?” 段少胤一时尚未反应过来,片晌之后,他哑然失声道:“你、你说甚么!”他不可置信地望着冷如霜,既惊又喜,“莫非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 看着段少胤惊疑不定的神色,冷如霜忽觉有趣,娇笑一声,“你都记得,为何我会忘记呢?”这下段少胤确信她记得了,他先是兴奋,旋又不解,纳闷道:“为何你早知道了,先前却没说出来?” 冷如霜白了他一眼,反问道:“你有问我吗?”她抿了抿嘴,嗔怪地说,“男子汉大丈夫,说话拐弯抹角,是否怕问出来损了颜面才吞吞吐吐?我不喜你试探,这才瞒你到现在,顺势解了我心头气。” 段少胤呆若木鸡,他想不到事情竟会是这样发展,不过总归来说,事情至少是往好的方向前去。段少胤摇头苦笑道:“这给我了个教训,以后跟女人说话要直白,不管甚么事都别瞒她们。” 冷如霜淡然地说,“秘密可以说,轻薄话儿敬谢不敏了。” “我何时说过轻薄话了?”段少胤刚说完这句话,自己都觉心虚,连忙岔开话题地说,“坦白说,当初要不是你递给我桂花糕,我那时被仇恨冲昏头,说不定随时会做出傻事来。” “我可没这么伟大,不瞒你说,我也承蒙你帮助了。”冷如霜叹道:“那时我年纪小,经常跟家人唱反调,总爱乱跑胡撞。当时偷溜出去,易婆婆没发现我,这才被贼人有机可趁掳走。见着你之后,听闻你凄惨之事,忽觉自己像个傻瓜似,不懂好好珍惜。从那之后,我跟家人重归于好,至今仍感谢你!” “这么说来,我们两不相欠了。” “这可未必,你救了我多次,真要说起来,应是我该好好报答你恩情才是。”冷如霜说,“虽只有一面之缘,分开后我还是很担心你,所幸从易婆婆口中得知银冠侯老前辈将你收为义子,这才总算放下心来。” “你不是说你抄了不少刀谱,我武功进步神速,刀谱功不可没。多亏了你,我武功大成,总算手刃杀父仇人。哼,他是第一个死在我刀下的人,我只用了一刀,我很后悔没折磨他,让他感受我当时的无助和痛苦。”言罢,周围顿时安静下来,段少胤发觉冷如霜面色尴尬,不禁暗自咒骂自己不识趣,偏提这种旧事。他抓起一块桂花糕塞入嘴里,含糊地说,“嘿,这桂花糕真好吃。” 冷如霜瞧他狼吞虎咽的模样,忽又笑了起来,“你慢点吃,可别噎着了,我给你倒杯热茶。”冷如霜替段少胤斟了杯热茶后,似是想起甚么事,连忙从衣袖里取出三本帛书,柔声地说,“这是东瀛刀谱,你拿去研究看看。” 段少胤稍微翻了一下,“东瀛刀法精妙独到,义父以前让我学了不少。你这几本我均瞧过了,不过还是多谢你一番心意。”倏忽间,他恍然明白了甚么事,“莫非你担心姬若雪对我不利?” 冷如霜摇头轻叹道:“世事难料,谁也说不准。先不说她,你忘了还有那个假冒她潜入我房间的黑衣人吗?她武功源自东瀛,又受人所托,说不定幕后主使跟东瀛息息相关,难保不会再来更厉害的人。” “我倒没想这么多,多亏你提醒。”段少胤拊掌说。 便在这时,一个丫鬟走来,她将一封短笺交给冷如霜后便下楼。冷如霜打开短笺看了一眼,旋即将短笺放在烛灯上烧掉。她转过俏脸,淡然地说,“东方鸦想私下见你一面。” 段少胤大皱眉头,东方鸦找他做甚么?他问道:“我想东方鸦找我只是幌子,他是想借机亲近你吧?”” 冷如霜瞧他半晌,露出微笑,“你怎看不出他的计策呢?他是商人,他拉拢你是因为你价值比我更高,你不明白吗?” “我有何价值?”段少胤仍一头雾水。冷如霜两眼厉芒闪烁,语带冰冷地说,“今晚你大败石大路,武功令人瞠目结舌,他当然想拉拢你。你想想吧!若你在他底下做事,到时他派你来抓我,我岂非只能乖乖束手就擒?” “若他真派我抓你,我还不来个监守自盗,教他后悔莫及。”段少胤耸了耸肩,不假思索地冲口道。 冷如霜听到监守自盗四字,登时俏脸生霞,耳根子都红透了。她扭过头来,狠狠瞪了段少胤一眼,嗔怪地说,“方才还信誓旦旦不说轻薄话,这下人赃俱获,你又有何辩解?” 段少胤为之一怔,露出苦笑,“嘿,算我口无遮拦,这次饶过我吧!” “夜深了,我没闲致理睬你了。”冷如霜指着一旁折迭起来的厚棉被,柔声地说“小舟上不好睡,你累了一天是该好好休息,今晚你便睡在这里吧!” “也好,我顺势留下来看个刀谱。”段少胤答。冷如霜盈盈起身,朝他施了礼,娉婷离去。段少胤斜椅在短榻上,一边翻着刀谱,一边喝着香茗。不知不觉,夜又更深了,此刻已是三更左右。 正当段少胤打算熄灯休憩之时,一股气息传来,他立时盘腿,双手靠在膝旁,眼观鼻,鼻观心,聚功丹田,将体内真气化为感知,向外延绵。果不其然,他感受到水下有异状,气息微弱,他推断此人论身法和定力比先前那三人更加厉害,是个了不得的高手。 第227章 惊悉阴谋2 段少胤涌起戒心,伸手取过镜花刀,屏息以待,伺机而动。过不多时,诡谲气息逐渐消失,从丈许处退至百尺外。此等高手激起段少胤的好胜心,他吹熄烛灯,翻身一跃,施以绝顶轻功,疾行追去。 半盏热茶的工夫,段少胤来到当初冷如霜被掳走的竹林,他跟踪的那个人虽身着夜行衣,但身材颀长,腰摆纤细,衣物贴紧,包裹浑圆臀部的曲线一览无遗,明显是名女子。 段少胤不自觉想起醉香楼袭击冷如霜的东瀛人,端倪后又觉不可能,因为眼前这名黑衣女子武功似是更高。单以轻功身法来说,此人是他来到青城县至今为止遇过最厉害的,况且两女身形颇有差异,应不是同一人。 黑衣女子一个利落翻身,她倏地从三丈高的竹子滑下来,轻巧如猫地落在地上。顷刻间,一道人影从她前方疾行飞来,速度之快,宛若雷电。黑衣女子似是早预料此人回来,夷然无惧,双手负后,看似从容自在。 段少胤施展轻功,掠至一棵竹子上,目光俯瞰下方,这才看清楚他们的正面。黑衣女子头戴青鬼面具,看上去阴森可布,与其曼妙身材反差极大。同样身着黑衣的男子,他头戴赤鬼面具,步伐沉稳,双眼炯炯有神,段少胤推测此人武功不弱,至少与此女不分轩轾。 黑衣男子清了清喉咙,压低声音,段少胤为了听清楚他们说话,功贯双耳,聚精凝神,以内力提高五感。他听闻男子声线低沉不自然,应是刻意变声,但他为何要这样做呢?段少胤暗忖道,四下无人,他故意更改声线,说明他不想让女子察觉自己身分,莫非他们并不熟识? 黑衣男子沉声说,“雪姬,今晚醉香楼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你要擅自挑惹青城四公子?”雪姬?段少胤皱起眉头,莫非他指的是姬若雪?他提到醉香楼的事,或许正是石大路那件事。 黑衣女子轻蔑地说,“哼,那四人缠着我不放,我若不施以小计,只怕我别想轻易走动了。”这次段少胤猜对了,女子一开口,他便认出是姬若雪,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这下段少胤更好奇了,他全力催促内功,丝毫不想错失掉两人只字半句。黑衣男子不悦地说,“别忘了此行的目的,那四人仅是次要目标。” “亏你潜入中原这么久,你不知道中原人有句说勿以事小而不为吗?” “那是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看来你脑袋不怎么灵光。”黑衣男子啐了一口,语气充斥不屑。 “我故意说错的,看来你倒是挺融入这里。”姬若雪冷笑了一声,“既然你伪装这么好,动起手来有何难,为何千里迢迢找我来帮你,你可知道我有多忙?” 黑衣男子甩了甩手,眼神露出鄙夷之色望着姬若雪,“你能有多忙,莫非忙着调整乐曲,想着取悦台下听众?” 姬若雪回瞪他一眼,丝毫不客气地说,“你最好搞清楚,我是来协助你,不是听你冷嘲热讽。你在这潜伏这么久,为何迟迟拿不下青城四公子?” “我说过他们不是首要目标。”黑衣男子反唇相讥,“你真这么容易被拿下吗?要击破他们四人,不过弹指之间,但后续可不容易。若真对付了他们,四大世家群起而攻,我再厉害也捱不住。” 姬若雪鄙视道:“好,此事姑且不论,咱们谈回正事。先前你买通她身旁的丫鬟失败了,你便让我施以美人计色诱童宸、耿青和冯不敬三人,我说到做到,你却没交出成果,这又是为何?”段少胤闻言大惊,想不到这两人目标竟是冷如霜,更想不到他本以为童宸、耿青和冯不敬三人是青城四公子派来,孰料是他们唆使。 “那只是意外。”黑衣男子辩解道。 “意外?哼,你这想法一开始便很奇怪了。”姬若雪不以为忤地说,“你明知道他们分别替青城四公子做事,彼此不合,你居然让他们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去办同一件事?” “别以为我胡涂,我当然知道他们的关系。”黑衣男子不满地说,“正因为知道他们分别效忠那三人,我才安排此计,一来可以掳走冷如霜,一来让他们互斗,到时我便可不费吹灰之力除去他们,可谓一石二鸟。” “说得简单,结果事情不如你所愿?”姬若雪嘲讽地说。 黑衣男子面色一沉,双眼直视姬若雪,一字字地冰冷说,“我去检查过他们的死状了,他们是被同一人杀的,从打斗痕迹来看,对方没受到半点伤。” “这怎么可能,就算他们再不合,有谁能同时将杀死他们?”姬若雪灵光一闪,忽地想起了甚么,她沉声问,“他们是否被刀刃所伤,而且是刃长三尺的刀?” 黑衣男子为之一愕,旋即看向姬若雪,哑然失声道:“你知道是谁?” “今晚石大路败了,他败给一个叫阿丑的人,此人声称是冷如霜的马夫。”姬若雪顿了顿,“此人所用兵刃是一把长刀,武功十分厉害,石大路连一招半式都未击中到他。” “他竟会输成这样?”黑衣男子目露讶色,追问道:“这阿丑究竟是谁,你可曾调查过他?” “我已派人调查过冷如霜,她带来的丫鬟我都了如指掌,若我没记错,她船上应该只有易婆婆一人懂武功。”姬若雪面色直沉,叹了口气,“这阿丑自称马夫,但凭他高深莫测的武功,我绝不相信身分如此简单。” “冷夜冬是金刀卫副指挥使,这马夫会不会是金刀卫?以他的能耐,想要派人保护自己女儿,寻常人查不出来历实属正常。” “我想不会,此人武功路数不像朝廷中人,所使兵刃更是罕见。况且,倘若这人是冷夜冬派来的护院,冷如霜大可不必掩藏他的来历。” “不管他是谁,我只问你一句话,能否拿下他?”黑衣男子问。 第228章 栽赃嫁祸1 “你若当时在场,你就绝不会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念在我们相识一场,我好心提醒你,你最好别跟他交手,否则后果自负。”姬若雪冷冷地说。 “哼,你没听过软硬兼施吗?你去拉拢他,这总成了吧?” “这也不成。”姬若雪摇了摇头,轻叹道:“今晚我稍微试探了一下,虽是在冷如霜面前拉拢他,但他毫无兴趣。你应该调查过冷如霜,她向来不让男子接近,随船下人清一色是丫鬟。此次她不光破例让阿丑进入北辰镖局,甚至带他去醉香楼,两人形影不离,说明她信任此人。” “你不是跟冷如霜齐名,你没自信抢赢她?”黑衣男子哼了一声,眼中射出锐利之色,恶狠狠地说,“倘若此人不能为我们所用,那便将他除之,避免他危害到我们鬼道门的计划。” 段少胤听了这么久,总算再听到一个重大线索。鬼道门?这听起来像一个组织的名称,难道他们两人同属这组织里的人?段少胤低头思忖一会,旋又收慑心神,继续运功倾听。 “不要总想把烫手山芋扔过我,我不会让你坐享其成的。”姬若雪冷然地说。 “神道门是让你来协助我,若这次事情搞砸,你也不会好受!”正当两人展开争吵之际,段少胤忽闻后头传来一阵尖啸声,他回头一望,天空被一道红光划破。段少胤皱起眉,这应是信号矢吧?倏忽间,他心叫不妙,因为那方向正是冷香舫停泊的位置,莫非冷如霜发生了甚么事? 段少胤撇过头来看向姬若雪和那神秘黑衣男子,两人也被这声音吸引,纷纷露出警戒神色。姬若雪说,“今晚先谈到这里。” “别忘了对付那个阿丑!”黑衣男子叮嘱道。 “哼,你最好让我感受到你的诚意,否则休怪我无情了。”话音方落,姬若雪展动身形,倏地飞向另一侧。段少胤本想跟过去瞧瞧她葫芦里卖甚么药,但又担心冷如霜安危,无奈之下只得撤退,施展轻功折回冷香舫。 段少胤心系冷如霜安危,全力施展身法,衣不沾水,御风疾行,身形犹如鱼雁般滑飞在江面上。不到半盏热茶,他奋力一蹬,整个人宛若蹴鞠般弹起三丈,在半空中一个鹞子翻身,倏地落至船尾栏杆上,姿势美妙之极。 段少胤环顾四周,舫外停着十来艘快艇,甲板上聚集了不少人,个个面色冷峻,神情肃穆。这群人虽令段少胤大感好奇,但他更在意冷如霜,举目四顾,好不容易在台阶旁找到她的芳踪。 段少胤二话不说凑过去,冷如霜注意到他的身影,美眸泛出亮闪,旋又露出一丝哀怨的眼神幽幽瞪着他。段少胤不用问也知道,冷如霜必是责怪他擅离职守,否则这群人如何能轻易登上甲板。 便在这时,段少胤发觉甲板上躺了几名伤者,他们身中飞刀,刀身锋利,刀柄上刻有霜花图案,冷如霜在醉香楼对付黑衣人便是用此刀。 这下段少胤愈发胡涂了,看了众人一眼,为之愕然,原来他在人群中发现南宫枭的身影。段少胤倒抽一口凉气,莫非南宫枭率众偷袭冷香舫?不,这说不过去,他怎会这般大胆。片晌之后,但见南宫枭走上前来,拱手行礼,“冷才女出手重伤我巨鲸帮,总得给个说词,好教我给弟兄们有个交代吧?” “他们潜伏在冷香舫旁,一声不吭,我道以为是贼人。如今真相大白,兴许是场误会,我便予以计较了,南宫公子将他们带回后,此事当作没发生过。”冷如霜不卑不亢。 一个彪形大汉从后方走出来,他肤如黑炭,脸颊瘦长,双目凶光闪闪,令段少胤在意的是此人身穿官服,不由得让他想起童宸。彪形大汉左手按着刀鞘,扯开嗓门地说,“在下乃青城县捕快郝烈,冷才女伤人后连句道歉都没有,妄图息事宁人,此举未免让人唏嘘。纵使令尊前来,多少得给个说法,哪像你这般目无王法!” 段少胤不禁大奇,他虽不清楚朝廷中的事,但冷夜冬乃是正四品,怎么想也比这小小捕快的官阶还高,为何郝烈咄咄逼人,丝毫不留情面? 段少胤转念一想,恍然大悟,天高皇帝远,郝烈定是盘算远水救不了近火,这才如此猖狂。他用眼角余光瞥向郝烈的后方,只见南宫枭双手负后,嘴角逸出一丝得意的笑容,看来在郝烈背后撑腰之人是南宫枭无疑了。 虽不明白方才发生何事,但段少胤肯定这群人来者不善,似是早有预谋。冷如霜挥开衣袖,一双秀眸冰冷地凝视着郝烈,漠然道:“郝捕快当时并不在场,如何得知事情经过?” “人赃俱获,你还想抵赖吗?”郝烈指着担架上的伤者,“我听闻今日醉香楼发生之事,担心石大路报复,特命几位弟兄在岸上巡视。巨鲸帮深谙水性,我便私下找他们就近保护冷才女周全,孰料你不分青红皂白伤了他们!” “他们在冷香舫周围徘徊,谁能证明不是图谋不轨的贼人?”冷如霜秀眸一凛,轻蔑地说,“冷如霜前来青城县,从未要求官府的人保护我。” 郝烈冷哼一声,“冷才女莫要血口喷人,颠倒是非!”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冷如霜冰冷地说。 郝烈气得圆眼大瞠,旋又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好!既然冷才女坚持己见,那我们听听他人如何说。”他走向其中一名伤者,询问道:“当时情况究竟为何,你务必如实招来,倘若蓄意撒谎,我定当不饶!” 伤者指着冷如霜说,“我们在远处暗中保护,没想到她二话不说便掷出飞刀,迫得我们大声求饶。她不听辩解,似要置我们于死地,若非郝大人及时赶到,只怕我们早已到阎王殿报到了。” 段少胤听完此人的说词,要不是众人在场,他必捧腹大笑。现在他知道是甚么情况了,简单来说,这是南宫枭安排的一个局。 第229章 栽赃嫁祸2 静心一想,伤者说词矛盾至极,明显是是胡诌的。证词最大的问题就是,这些人武功不是冷如霜的对手,若担心石大路报复,他们有何保护之能?纵使有信号矢,为何短短时间里,南宫枭跟郝烈两人能迅速赶至? 冷如霜瞥了郝烈一眼,鄙视道:“莫非郝大人办案一向如此草率,仅因他人随口胡诌,轻易定人之罪?”此言一出,段少胤窥见南宫枭眼睛放亮,嘴角挂笑,他登时大感不妙。 果不其然,郝烈像早有腹稿,从容地说,“好,倘若这群人胡言乱语,不知若证人乃冷才女底下的人,那又当如何呢?” “你这是甚么意思?”冷如霜这下慌了。郝烈指着角落的丫鬟,问道:“当时你应该也在场,你可亲眼看到是甚么情况?” 冷如霜一双美眸锐利射向丫鬟,丫鬟别过视线,低垂俏脸,战战兢兢道:“我只瞧见大小姐冲出甲板,身影飞向远处,再闻声响之际,江面上已传来许多人凄厉的求饶声。” “你、你说谎!”冷如霜杏眼圆瞠,大叱一声。郝烈挥了挥手,不以为忤地说,“真相大白了,不知冷才女还有何话好说?” 南宫枭眼见时机成熟,缓缓走上前来,他说道:“此事误会不小,虽说我弟兄伤了不少,但若冷才女能付医药费,在下愿意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郝烈说摇了摇头,“南宫公子为人宽厚,但此事不能这样算了。不若这样,还请冷才女移驾衙门,这样我好有个交代。” 段少胤总算明白他们的计谋了,换言之就是郝烈唱黑脸,南宫枭扮白脸,纵使冷如霜看穿了他们的计划,表面上也得乖乖接受。估计到时南宫枭会出来谈和,日后便可挟此恩情让冷如霜回报,至于回报内容为何,那便是另外一回事了。 正当冷如霜思忖如何化解,段少胤干咳两声,成功吸引众人注意之后,他背过身站在冷如霜前方。他故作认真地说,“此事你们有错在先,怎能恶人先告状?” 郝烈瞧了他一眼,冷哼道:“哪来的野小子,你是甚么人?” “我叫阿丑,我是大小姐聘雇的马夫。”郝烈双目瞠大,他虽没去醉香楼,但多少听到风声,知道段少胤的辉煌胜绩。他谨慎道:,“我乃青城县捕快,你莫要胡言乱语!” 段少胤冷笑地说,“言归正传,究竟是谁允你们保护?你们擅作主张,又怎能怪别人认错呢?此事若说得通,日后我围着人家姑娘,嘴上说要保护她,官府岂不是拿我没辙了?” “一派胡言!”郝烈怒道:“保护冷才女的是巨鲸帮,岂能跟你这黄毛小子相提并论?他们依我命令行事,何来不妥?” “当然不妥。”段少胤摇了摇头,不以为然地说,“巨鲸帮说到底不过是船帮,为何协助官府办事?追根究柢,打从一开始我们便没请官府保护,你们多此一举,只是徒增困扰。” “我们暗中保护,并无现身干涉,何来困扰之有?” “既没现身,怎知是敌是友?” “你是强词夺理!”郝烈气得七窍生烟,脸红脖子粗。段少胤不打算作罢,他目露厉芒,低喝道:“江湖中人均知我家大小姐不喜男人来冷香舫,你们半夜前来,此事传出去,岂非毁了她清誉?” 不等郝烈接话,冷如霜补充道:“恰巧皇后娘娘近日胸闷,常居榻上,特地书信一封找冷如霜去谈心。冷如霜便借此机会,当面说出此事,为了证明清白之身,冷如霜只能在皇后娘娘面前以死殉节!” 众人闻言,纷纷哗然,巨鲸帮跟当地官府勾结,多少与朝廷中人有来往,一般情况下尚能调停。皇后母仪天下,她若出面干涉,甚至不惜跟皇上谏言几句,别说一个巨鲸帮了,十个巨鲸帮都要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 事关重大,南宫枭和郝烈两人面面相觑,不敢作声。段少胤趁势道:“夜深了,诸位若无其他要事,还请回吧!” 郝烈脸有难色,他碰了一鼻子灰,倘若现在撤退,日后如何抬头见人?他深吸一口气,一字字说,“打扰冷才女清幽委实是郝某疏忽,但郝某身为捕快,总得给个交代。这样吧,明日郝某再来叨扰!” 郝烈兀自挥了挥手,众人陆续下船,南宫枭眼见大势已去,瞪了段少胤一眼,却又拿他没辙,只能命人将伤者抬下船。十几艘小艇疾去后,段少胤回过头来,尚未说话,冷如霜冰冷道:“你方才去哪了?” “此事一言难尽,不若先去赏月亭。”段少胤使过眼色,瞥了丫鬟一眼,示意隔墙有耳。冷如霜想起方才那名丫鬟,瞪了她一眼,怒喝道:“你给我滚回房里,明天一早我再让易婆婆收拾你。记住,今晚你若敢擅离半步,休怪我无情。”丫鬟闻言大惊,双脚不住颤抖,连跌带撞地奔回房里。 冷如霜不用问也知是南宫枭从中作梗,回想上次浴房的丫鬟,心中暗骂几声,打定主意明早将丫鬟们遣掉。 两人回到二楼赏月亭,段少胤娓娓道出刚才之事,冷如霜听闻姬若雪想对付她,一方面愤怒,一方面担忧。段少胤问道:“你可知鬼道门是甚么?” 冷如霜沉吟半晌,轻叹道:“那是东瀛潜入中原的魔教,规模尚不清楚,但十分庞大,否则早被人灭了。连姬若雪都在里头,可想而知有更多重要人物涉入,莫怪乎多年来武林一直无法将其根除。” “要不这样,明天一早我们便离开此处。”段少胤答道。 “眼下不好走了,单就今晚之事,若我突然走人,岂非作贼心虚?” “小不忍则乱大谋,此事关乎你安危,何必在乎他人言语?大不了他们追过来,再想办法不迟。” “这绝不行。”冷如霜轻摇螓首,无奈地说,“他们追上来必有准备,兼之我逃走在先,他们说不定会先斩后奏。” 第230章 破庙偷情1 “倘若我能将此事摆平,你是否愿意离开?”段少胤问。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不瞒你说,此行不过是幌子,目的是掩护易婆婆搜集青城四公子的罪证。”冷如霜抿起唇,“明天郝烈必会想方设法对付我,一时半会,我真想不出如何应对。” “如果是这事的话,我倒有办法帮你,只是姬若雪的事令我担心。”段少胤露出苦笑。 “走一步算一步吧,如今有你在我身旁,他们断不至于敢乱来。”冷如霜说这句话的时候,似有若无地瞥了段少胤一眼。过了半晌,她接着问道:“你说有方法对付郝烈,你有什么计策?” “他们既能栽赃嫁祸,我们亦可将计就计。”段少胤笑了笑。 深夜忽来骤雪,下了小半个时辰,雪势渐歇,细雪仍绵绵不绝。天空乌云遍布,风声啸啸,街道上人烟稀少,给人一股凄迷肃穆之感。段少胤和冷如霜分别换上夜行劲装,头戴蒙面黑布,两人在屋檐上疾行穿梭,跃上翻下。矮墙、围栏和石灯上均有他们踪影,转瞬即逝,寻常人根本看不见他们的动向。 青城县处处银装束里,树梢瓦檐上变幻无穷的雪花,蔚为壮观。四周万籁俱寂,地上积雪及膝,按道理来说举步维艰,但两人轻功甚佳,只有脚下松软的白雪偶发声响,一切行云流水,全无窒碍。 根据临时制定的计划,段少胤意图掩灭证据,头号目标当然是巨鲸帮的伤者。段少胤告诉冷如霜,倘若他估算无误,飞刀必为南宫枭指证她最有力的证据,其独特铭文,一般人仿造不来。 当初冷如霜派人打造此飞刀,主要是想撇清疑虑,因为飞刀在江湖上不罕见,许多刺客擅用此武器。冷如霜懂武,纵使她爹的身分,她仍多次被当成疑犯。后来虽还了个清白,仍不堪其扰,遂想出此法,孰料此次反令她栽了跟斗。 过不多时,两人来到医馆旁,巨鲸帮伤者躺在十几张床上,瞧上去伤势无碍,正呼呼大睡。段少胤一个利落翻身,悄然潜入屋里,稍微翻找一下后,果真在桌几上的小木匣发现那几柄飞刀。 段少胤取出事先准备的飞刀替代,旋即身形闪动,翻窗出屋,外头守卫浑然不知里头发生何事,仍在墙边嘻笑打闹。待到段少胤掏出将飞刀,冷如霜秀眸发亮,心中大石总算放下。段少胤低声地说,“别欢喜太早,事情还没完!” “还有甚么事?”冷如霜纳闷。 “我先问你,这郝烈昔日为人如何?我若杀了他,是否不妥?” “你要杀他?”冷如霜杏眼圆瞠,倒抽一口凉气,嗫嚅道:“此人虽品性欠佳,经常收受贿赂,陷害无辜百姓,但他毕竟是青城县捕快,武功亦不差。你已杀死了一个童宸,若再杀他,恐会引来官府通缉。” “好吧,那他便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段少胤沉思半晌后,点了点头。 根据冷如霜的指引,段少胤很快找到青城县衙门,衙门旁的长屋是官舍。说来甚是可笑,隔几条街便是赌场、酒馆和妓院,当然那些场所均在官府管辖下。夜晚闲来无事,许多人会去那里打个转,甚至直接找个姑娘住下。 段少胤运气不错,郝烈今晚本想去赌场大杀四方,不过因为南宫枭,他去冷香舫一趟耽搁不少时间。眼下郝烈正准备出门,仍是那身官服,十分醒目。 段少胤环目一扫,郝烈身后跟着四名捕快,地位似乎不如郝烈,不仅站在后方,谈话间亦对郝烈唯唯诺诺,毕恭毕敬。 冷如霜皱起眉,她本希望段少胤偷袭郝烈,但眼下情况其余四人若强力阻饶,恐会拖太久时间。不过,段少胤反倒认为是好事,因为这样便有目击证人了。他不慌不忙,依计行事,他先将镜花刀交给冷如霜,自己攀过矮墙跃至巷口旁,一个俯冲滑行,郝烈还没看清对方是人是鬼,两人已在尺许之距。 郝烈反射性地抽出腰间长刀,但见段少胤微往横移,肩头一晃,向后退开。郝烈以为段少胤怕了他,见猎心喜,一个箭步追上去,岂料此举是故意引他上钩,他追赶一会儿,怎样也追不到段少胤。 不知不觉,郝烈被引到了酒馆旁,人潮逐渐变多,许多原本在酒馆里的人纷纷探头看看究竟发生何事。段少胤暗忖观众到齐,正戏该揭幕了,但见他凌空翻身,袖口射出一柄锋利的飞刀。 郝烈本想展开猛攻,没算到段少胤有此一着,空门大开,飞刀笔直刺入腹部,他闷哼一声,当场跌在地上。段少胤心想算你好命,这柄飞刀本该刺入咽喉,如今取一颗肾脏已是手下留情。后面四人拔起长刀,但他们亲见段少胤鬼魅般的身法,谁也不敢真的上前替郝烈报仇。 趁着两人搀扶郝烈,段少胤掠至后方,伫立在酒馆旁的招牌上。他改变嗓子,故意提高音量说,“我家公子说了,没本事就别用无赖伎俩,今日略施薄惩,日后你再敢骚扰冷才女,休怪飞刀无情!这飞刀绝技你见识过了,若换成我家公子,只怕你早已没命。”言罢,段少胤身形一晃,没入黑夜里。 四名捕快面面相觑,按常理来说应该追上去,但谁也不肯挪动半步,彷佛达成了某种默契,一同抬起受伤的郝烈,二话不说地往医馆奔去。段少胤纵身一跃,折回冷如霜的身旁,脱下面罩,微笑道:“这下就万无一失了,他们定会以为是西门雀派我来的。” 冷如霜一双美眸看向他,噗哧地娇笑一声,“想不到你栽赃手法如此熟练,莫非已是惯犯?” “换作往常,我早一刀砍了他,哪这么费工夫。”段少胤耸了耸肩。冷如霜盯着他好一会儿,抿起朱唇,羞赧道:“你可否答应我一件事?跟我独处时,能否把面具摘下来?” 第231章 破庙偷情2 “你放心吧,我没让他们发现我的身分,不会连累你的。” “你误会了,我并非此意。我只不过想看看面具底下的你,一个真实的你。”冷如霜余光瞥向段少胤。 段少胤笑了笑,“这倒不是难事。”他脱下精巧的人皮 面具,露出俊俏脸庞,冷如霜见他的模样,想起他飒爽英姿,一时玉颊生霞,整个人看得出神。常言道,男人喜欢欣赏漂亮的女人,反之,女人何尝不喜欢欣赏生得好看的男人? 段少胤忽地想起甚么,取出一块官府腰牌,“对了,我顺势偷了他的腰牌,不如把这丢去醉香楼,好教他们百口莫辩!” 冷如霜思索片刻后,摇头说,“你已故意暗示他们是西门雀派你,南宫枭若静下心一想,说不定会猜出有人要陷害西门雀。倘若你把这腰牌扔去北辰镖局,他兴许会以为找到线索,怀疑是北辰鹰嫁祸西门雀。” 段少胤赞同冷如霜的想法,事不宜迟,两人立即动身前往北辰镖局。不到半炷香的工夫,他们出现在了镖局门口处。段少胤找到窝在墙角旁的一群乞丐,将腰牌往附近一扔,如此一来,这群乞丐若将腰牌还去衙门,北辰镖局必遭人起疑。 倏忽间,一个身影忽地从镖局丈许之墙翻出来,此人穿着一身夜行装,全身包得密不透风。段少胤目露讶色,朝冷如霜望去,低声道:“我认得那个女人,她是醉香楼那个东瀛刺客。” 冷如霜双肩一颤,美眸瞥向那名女子,半信半疑地问,“真的是她吗?”她当初一心只想击退她,没有细心观察,经段少胤提醒后,此女身形委实像那名刺客。 “她在这里做甚么?”段少胤皱眉。 “横竖在这儿遇上了,要不我们追上去?” “好!” 两人展动身形,一先一后,纵掠横移,紧跟在黑衣女子背后十丈处。良久,黑衣女子来到一处破庙前,双手一探,推开破旧的窗户后迅速翻入。 为了怕打草惊蛇,段少胤和冷如霜绕至破庙后方,钻入破损的石墙窄缝,躲进一尊半只胳膊断掉的大佛后方。大佛离墙壁不到尺许,两人必须紧贴,方可藏身。 段少胤面色尴尬,他没算到这里如此狭窄,否则他必选梁柱躲藏。正当段少胤思忖要不要提议此事时,大佛前方传来布宽衣解带声,两人面面相觑,心中大奇,纷纷探头瞧去。 霎时间,冷如霜杏目大瞠,娇躯微颤,差点要喊出声来,幸好段少胤及时捂住她那娇艳欲滴的樱桃小嘴。黑衣女子脱掉身上衣物,里头是薄如蝉翼的丝缎亵衣,展现其玲珑浮凸的诱人体态。冷如霜仔细一瞧,此女衣裳丝料非庸俗之物,说明她身分不凡。 未等冷如霜推测此女身分,黑衣人已将黑布脱下,一头秀发如瀑般散下。两人登时大惊,那张艳丽绝伦的脸庞,不正是俞秀秀吗?回想她从北辰镖局跑出来一事,这下一切似是说得通了。 俞秀秀将袖服两襟翻了开来,衣领剥至肩下,露出一件薄如蝉翼的肚兜。冷如霜伸手欲遮住段少胤的视线,毕竟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即便俞秀秀嫁为人妇,但女人家的身体怎能被人轻易窥见。 冷如霜这一扭动,反令两人更加密合,这下弄得两人不知所措。段少胤将冷如霜的手按下,另一手抄在她腰上,朝她眨了眨眼,示意别造成声响引人注意。冷如霜俏脸染霞,羞怯地望着这个抱住她的男人,心中竟涌起莫名的安全感。半晌之后,她回过神来,抿起薄唇,低声道:“欺人暗室非君子。” “我本就不是君子。”段少胤苦笑地说。冷如霜还想抱怨之际,前方似乎又传来动静。两人撇过头看去,只见俞秀秀扯下绑着肚兜的黑绸细绳。 这下冷如霜真受不住了,她想阻止段少胤偷窥,但段少胤双目一闪,朝着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倏忽间,俞秀秀莞尔一笑,“我的身体好看吗?” 冷如霜心中讶然,莫非俞秀秀发现他们了? 她柳眉轻蹙,思忖要如何应对之际,段少胤却毫不担心,他的双眼梭巡在俞秀秀玲珑的曲线上,似是毫不关心。 段少胤低头一瞧,冷如霜檀口微启,呵气如兰,娇躯被她抱得一阵发软。冷如霜又羞又窘,整块脸烧个通红,不敢直视段少胤灼灼目光,她怀疑自己是否又中了软香散,否则怎会如此失态? 便在这时,一个声音从破庙门口传来,“好看,真是百看不腻!”冷如霜被这声音吓到,瞬间回过神来,她循声瞧去,西门雀双手负后,从门口缓缓走入。 俞秀秀瞧见了他,不自觉地凑了过去,西门雀一把将其抱入怀里,正想俯头吻上她的香唇,却被一双玉手推开。俞秀秀撇过头去,一脸不悦,“哼,你这负心汉,有了冷如霜和姬若雪,哪还记得来看我?” “别忘了,她们尚且非归我所有。” “不过迟早的事。”俞秀秀故作负气扭过头去。 “她们确实很美,但她们可没你娇媚,这两个女人故作矜持,她们根本放不开。” “不来了,你笑人家。”俞秀秀大发娇嗔。 “我喜欢,哪个男人不喜欢懂得讨好自己的女人?” “别骗人家了,若真如此,你怎还忍心把我送去给北辰大鹏?”俞秀秀噘着嘴,一双美眸时不时抛送媚眼。 “那是不得已的,跟北辰镖局明争暗斗这么久,若不派你潜入他们府第,搞不好哪天我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西门雀抚着她的鬓发,轻吻她的脸颊,温柔地说“你放心,等我搞垮了北辰镖局,你便可以回来了,到时我给你个名分!” “名分?你别又把人家当工具,人家便要偷笑了。”俞秀秀说,“你嘴上说只钟爱人家,转头又要人家替你偷香窃玉,今晚可累死人家了。” 西门雀轻啮着俞秀秀浑圆的耳珠,问道:“说到这事,你今晚怎没拿下她?我不是让翠儿和红儿去帮你了!” 第232章 暂解危机1 “你还敢说,她们都不知道跑去哪找男人鬼混了,冷如霜根本没喝下,害得人家要跟她大打出手。” “你打不过她吗?”西门雀皱眉。 “别说了,本来差点要赢了,岂料那个马夫竟出来搅局。”俞秀秀双眼忽地绽放出异采,欣然地说,“想不到那个叫阿丑的男人武功竟如此高,我连一招半式都挡不住,他的眼神真有魅力,看得我浑身发热。” 西门雀沉下面色,“你不会是看上他了吧?” “说甚么笑话,他长得这么丑,我可还没瞎呢!”俞秀秀说这话的时候,不知为何露出惋惜的表情,不过西门雀似乎没注意到。 段少胤心叫好险,幸亏有这丑陋面具,不然真被这女人缠上只怕麻烦不断。冷如霜看到这幕,想起段少胤之前盯着俞秀秀,她转过头看着段少胤的俊脸,低声挖苦地说,“你要是用这张脸去面对她,你现在可享尽艳福了。” “嘿,现在不也是吗?”段少胤笑了笑。冷如霜想起眼下情势,红晕爬上双颊,她瞪了段少胤一眼,“今晚之事不许再提起。”言罢,她再次扭过头看向西门雀和俞秀秀两人。 俞秀秀媚眼如丝,搂着西门雀的脖子,挑逗地说,“爱郎呀,人家要不是有你送的金蚕丝甲护身,现在只怕见不到你了,人家的胸口很痛呀!” “让我来看看。”西门雀色心被勾起,一双大手抚着俞秀秀饱满的胸脯上,恣意地大逞手足之欲。俞秀秀被她摸得浑身酥痒,气喘地说,“爱郎呀,天快亮了。” 西门雀听到这话哪里还能忍,他松开裤腰带,剑及履及,一把将俞秀秀压在她脱下来的夜行衣上,两人交缠在一起。冷如霜连忙别过俏脸,令她大窘。 段少胤低声说,“我们先出去吧!” “好。”冷如霜答道。两人从原路走出破庙,来到外头空旷的草地上,冷如霜深吸了口气,脑海却仍浮现着方才跟段少胤在大佛厮磨的画面。 段少胤挠了挠鼻子,忽地道:“想不到他们是一伙的,你可否有空,我还想去一个地方?” 冷如霜想起破庙里西门雀和俞秀秀的事,羞窘地说,“你、你想做什么!” “我只是想要教训他们一下,你先回冷香舫吧,剩下的我去做。” “不!我也要去。”冷如霜反驳。 段少胤和冷如霜两人轻功疾行,转过巷口弯角,两人重回北辰镖局。段少胤双脚奋力一踏,地上雪尘漫天扬起,人影一闪,转瞬间跨过了丈许围墙。北辰镖局里护院们身手了得,每日三班警戒,滴水不露,冷如霜深怕拖了后腿,找了棵树躲起来等候好消息。 段少胤翻过围墙后,四处均是手持大砍刀的彪形大汉,他们昂然挺立,双眼梭巡院子。不光如此,附近还有不少只训练有素的猎狗,模样凶猛,蓄势待发。段少胤衔起一块石头,朝假山前方的水池掷去,猎狗闻声倏地起身,疾扑过去。彪形大汉们生起戒心,提刀而来,发现四处毫无异常,众人面面相觑,甚是疑惑。 趁着护院注意力被吸引开来,段少胤一个鹞子翻身,蓦地掠入内院。或许是上天眷顾,不到一会儿,他便在一条通往大院的阴暗廊道上发现了北辰鹰。此时北辰鹰正狎戏着一名俏丫鬟,俏丫鬟被弄得鬓乱钗横,气喘连连。 眼见此景,段少胤不禁摇头苦笑,暗忖这群纨裤子弟均一个德行,每个人似是被急色鬼附身了一般。北辰鹰和西门雀两人明明刚在醉香楼吃了个大亏,不思进取便罢了,反倒纵情欲海,难怪冷如霜冷眼相对,避之不及。 倏忽间,段少胤想起正事,又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稍施内力,巧劲发出,石头竟不偏不倚打在北辰鹰的大腿上。北辰鹰吓得倒退两步,连忙举起朴刀,朝着四周大喊道:“甚么人!” 刷地一声,段少胤仗着黑布蒙脸,掠至北辰鹰前方,故作冷笑道:“哼,只不过是个急色鬼,凭你也够胆跟我家公子争女人?” “你是谁派来的?东方鸦?不,他没这个胆子,难道是西门雀?哼,他只会派女人过来行刺。”北辰鹰双目闪过厉芒,咬牙切齿,“是南宫枭!” “别再靠近冷才女,否则我便让你躺在棺材里!” “来人!”北辰鹰大吼一声,霎时间,守在外头的护院蜂拥而至,不到片晌,北辰鹰身后站着二十名护院。北辰鹰拿起朴刀,冷喝道:“把他给我拿下!” 段少胤心中窃笑,别说是抓活的,哪怕你想置我于死地都不可能。当初段少胤接受银冠侯训练时,首要条件就是练内功和轻功,他足足修行了三年才碰刀,期间捱了不少苦头,甚至险些丧命。 段少胤故意放缓脚步,好教这群护院以为能追上自己,实则保持微妙距离,累得他们胡乱催发脚劲,弄得一身大汗,气喘吁吁。飞出围墙后,冷如霜二话不说跟在段少胤身后,段少胤担忧她会被护院追到,自告奋勇让冷如霜走在前头,自己负责掩护。 那群护院追得很辛苦,段少胤不间断地上窜下跳,看似挑衅,令他们气得直咬牙跺脚。他们一时气不过,取出手 弩朝要害射去,段少胤个漂亮的闪身,弩箭纷纷落空,护院眼见段少胤身似鬼魅,快如闪电,内心由气愤转为害怕。 北辰鹰一马当先,追赶在前,护院们纷纷有苦难言,他们隐隐察觉到段少胤跟本在戏弄他们,只是北辰鹰气在头上,根本听不进半句话。无奈之下,护院们只得硬着头皮紧跟着段少胤,他们之中的人斗志早已锐减,心中均是祈祷北辰鹰别出事便好。 过不多时,段少胤将他们引到了破庙,破庙里俞秀秀伏在西门雀的胸膛上,香汗淋漓,樱唇不住起伏,显然刚刚完了好事。 西门雀惊见段少胤和冷如霜两人闯入,吓得弹起身来,连忙翻找飞刀。 第233章 暂解危机2 冷如霜惊呼一声,担心看到西门雀的男性裸体,立时别过俏脸,段少胤怕她坏事,一把抄住她纤腰,施展轻功,倏地带她往后门疾奔而去。 北辰鹰和护院追到破庙,从前门进入,当场便撞衣衫不整的西门雀和俞秀秀。他们是男人,而且是正常的男人,当然知道这两人在做甚么。 良久,段少胤和冷如霜两人回到冷香舫。 赏月亭地上铺着软毛毯,四周又有帏帐遮掩,里头烧着火盆,舒适宜人,段少胤耐不住疲倦,仰头倒地。本以为冷如霜会回寝室,不知是太累还是天快亮了她索性待在这里也不走了。只见冷如霜卧躺在锦榻上,一双修长玉腿斜倚,眼前画面宛若海棠春睡,诱人至极。 段少胤身体不是铁铸的,今晚不断赶路,幸好他内力浑厚,兼之修练水镜诀,体内真气循环不绝,几个时辰便可恢复。不过,他仍感到丝丝困意,片晌左右,他陷入梦乡,沉沉睡去,错失了榻上的旖旎景色。 待到段少胤醒来,天空晴朗无云,江上传来渔夫吆喝声。冷如霜早已起床了。她梳妆完毕,端坐在锦榻上,手捧香茗,一双美眸水灵灵地凝视着他。段少胤搔了搔头发,询问道:“甚么时候了?” “日上二竿了。”冷如霜轻描淡写。 咚!咚!易巧手从楼下匆匆上来,他看了看冷如霜,面露难色,“大小姐,铁无私和南宫枭乘艇来了,估计是要问昨晚的事。” “甚么!”冷如霜惊诧地说,“你是说铁无私来了?” 段少胤忍不住道:“铁无私是谁?” 冷如霜放下手中茶杯,轻叹一声道:“他是青城县的总捕头,武功高强,做事风行雷厉,绝不徇私。” “听起来是不错的人。”段少胤说。 “唉,这样才麻烦。”冷如霜无奈地说,“小伎俩对他没用,他不吃那套!真想不到把郝烈弄伤之后,居然会是他过来,这下得不偿失了。” “别自乱阵脚,他们没证据拿我们没辙。” “但愿如此。”冷如霜吁了口气。段少胤稍作梳洗后,跟着冷如霜走下楼,易巧手已在甲板上招呼他们了。相较于昨晚,南宫枭此次显得较为焦躁不安,他一看到冷如霜,立刻走上前来,“冷才女,为何你要打伤郝大人?” 冷如霜一向以清冷自若闻名,她保持漠然之色,斜瞥一眼,“南宫公子是来兴师问罪的?” 南宫枭忽感尴尬,他是为了追求冷如霜埋下伏笔,这才想起语气太重,如果撕破脸岂非赔了夫人又折兵。他干咳一声,故作镇定道:“在下失礼了,只是昨晚郝大人不过问个话,冷才女何必以飞刀伤他?” “若我没记错,郝大人应是青城县的衙门捕快吧?”冷如霜双目一凝,气定神闲地说,“为何郝大人受伤一事,竟是南宫公子前来盘问?” 南宫枭登时一惊,不自觉退开数步,余光瞥向一旁的铁无私,心虚地默不作声。铁无私头戴捕快的方正黑帽,身穿缁衣,外罩披风,浓眉大眼,虎背熊腰,颇有正气凛然之姿。铁无私拱手行礼,淡淡地说,“南宫少主说是冷才女打伤了郝烈,当真有此事?” “我连郝大人何时受伤都不清楚,又怎能伤他?”冷如霜平静地说,“铁总捕头莫不是听了南宫公子片面一词,便打算把冷如霜押回衙门吧?” “铁某办案讲求证据,绝不胡来。”铁无私顿了顿,沉声道:“听闻昨晚郝烈擅闯贵舫,谈话间开罪了冷才女,回程便给人伤着了,是否有些巧合呢?根据目击证人说词,他们说是一个女人掷飞刀伤了郝烈,素闻冷才女擅长飞刀,种种迹象串连起来,不知冷才女有何说法?” 女人?段少胤皱起眉,他明明特地用了男人低沉的嗓音!纵使夜晚视线不佳,以他魁梧精壮的身材来看,绝不可能看错成女人,更何况他甚至故意到灯火通明的酒馆前演这出戏。 冷如霜沉吟半晌,立时明白原因,只见她微微一笑,“原来郝大人昨晚被女贼用飞刀伤了,不知目击者是谁,可否与我当面对质?毕竟此事非我所为,兴许那人看到我的模样,便会明白自己看错了。” 铁无私眉头一皱,忽地默然不语,冷如霜知道猜对了,铁无私不过是设下陷阱引她入圈套。倘若方才自己问说为何刺客不是男人,岂非露馅早已知情此事? 南宫枭发现情况不对劲,连忙道:“昨晚冷才女伤了我的弟兄,今日是否该给个交代了?” 冷如霜若无其事道:“南公子说我伤人,可有证据?” “来人,把飞刀呈上来!”南宫枭话音刚落,两名巨鲸帮手下走上来,其中一人手捧着一只木匣,另一人小心翼翼将木盖打开,取出飞刀递给南宫枭。南宫枭得意地把玩着,微微一笑,“冷才女不知可否认得这飞刀?” 冷如霜瞧了一眼,冷笑道:“这飞刀我不认得,南宫公子是否弄错了?”南宫枭双肩一颤,猛地低头,霎时间,他失声道:“怎么可能,为什么铭文不见了!” 段少胤原以为南宫枭有所准备,没想到仅是粗心大意,多半是认为胜券在握所以没多加检查。冷如霜补充道:“这飞刀上并非我所有,看来凶手另有其人。” 南宫枭稳住情绪,沉声道:“昨晚我巨鲸帮的弟兄在众目睽睽下被打伤,难道冷才女仍辩说不知情?” 冷如霜从容地说,“三人成虎,谣言止于智者。” 南宫枭双目一闪,洒然道:“冷才女似乎贵人多忘事,昨晚你船上的丫鬟可都出面指证了。” 冷如霜神色依旧平淡,宛若天上仙子不染红尘俗事,“昨日我命易婆婆把丫鬟都遣回去了,只怕南宫公子今日找不着人了。”段少胤差点要放声大笑,他想不到南宫枭未免太胡涂,居然忘了把丫鬟带走。不过他转念一想,纵使昨晚南宫枭想强行带走丫鬟,冷如霜若不放人,估计他们也没辙。 第234章 暂解危机3 “冷才女若非作贼心虚,为何要遣散丫鬟?”南宫枭双眉一轩。 冷如霜沉吟半晌后,玉容转寒,“此乃冷如霜的私事,南宫公子责问此事,不觉逾规越矩了吗?” 南宫枭登时一惊,冷如霜的话不无道理,说穿了他只是局外人,怎能对别人家如何管理下人干涉。南宫枭这下才终于发现自己中计了,先是飞刀被人掉包,冷如霜再把丫鬟遣走,如今除了巨鲸帮的说词,根本死无对证。 铁无私眼见大局已定,说道:“姑且不论南宫少主的私事,我在意的是我手下郝烈受伤一事,他乃衙门捕快,若有人胆大妄为跟官府作对,我绝不轻饶!” “冷如霜同意此事,还望铁总捕头早日捉拿真凶归案。”冷如霜颔首。 “冷才女真不知道凶手是谁?”铁无私低沉道:“青城县会使飞刀的人不少,能伤到郝烈却不多,那人身法卓绝,我听闻冷才女轻功亦很出色。” 冷如霜脸寒如冰,毫不留情道:“铁总捕头仍在怀疑我吗?使飞刀的人何其多,倘若那人轻功甚好,潜入青城里县又有何难?” 不等铁无私答话,易巧手杵着拐杖,缓缓走上前来,恭谨地说,“铁总捕头,我本来是不想说的,但见你故意扭曲事实,我老太婆如鲠在喉,不吐不快。今早我遣走丫鬟时,顺道去市集挑了几条鲫鱼,当时便听闻郝大人被一名男子偷袭,为何铁总捕头一直将我家大小姐当成犯人?” 易巧手这个助攻来得恰到及时,铁无私登时语塞,过了半晌,他眉头一皱,“倘若此人擅常易容,兴许可以乔装成男子,声线亦能模仿。素闻易巧手懂得易容,多少应知晓此事吧?” “不错,女子乔装成男子委实不是难事。”易巧手冷静地说,“如此说来,铁总捕头无法断定此人是男是女,为何苦苦逼问我家大小姐呢?若只因飞刀便要被盘问,要是改日有人遭马刀砍伤,铁总捕头是否要把南宫公子捉来问罪?” “这是两码子事,郝烈是被飞刀所伤。”铁无私不以为忤。 易巧手摇了摇头,冷笑道:“倘若有人图谋不轨,栽赃嫁祸呢?我家大小姐原本不想被人冒用身分,特地找人铸造飞刀,如今你们未有证据便来问罪,这是否太过草率了?” “易巧手,你最好搞清楚在跟谁说话。”铁无私面色一沉。 “倘若据理力争要被抓进衙门,那铁总捕头请便吧,我老婆子活到这把年纪,早就把生死看淡了!”易巧手淡然道:“不过,我可得先提醒铁总捕头,倘若我因此事不在冷月舫,我家大小姐恰巧出事,到时来盘问你的人便是冷老爷了。” “你用不着拿他来压我!”铁无私恶狠狠地说。话虽如此,他仍知道事情轻重,倘若得罪了冷如霜,日后追究起来他必是理亏那一方。踌躇良久后,铁无私似是无计可施,别过头去,冷哼道:“本官今日只是来询问罢了,并没有说非得抓人回衙门,既然冷才女说不是,那本官姑且相信!” 南宫枭面色铁青,他本以为能借用此事讨个冷如霜人情,结果到头来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如今不仅没抓到把柄,冷如霜对他态度更是冷淡。不过,便在这时,冷如霜忽地露出一抹笑容,“南宫公子对底下的人关爱有加,巨鲸帮忠心耿耿,冷如霜深感敬佩,说来惭愧,冷如霜管不住丫鬟,倘若南宫公子有空闲,冷如霜亦想讨教几招。” 南宫枭本以为自认满盘皆输,孰料冷如霜倾城一笑,顿时又让他涌起希望,连忙接口道:“敝帮随时恭迎大驾。”言罢,冷如霜挥手示意送客。待到众人离去,倚靠在栏杆旁的段少胤,有些不悦地问,“为何对他这么好?” “你以为我想吗?”冷如霜摇头,“倘若让他知道完全没机会追求我,他势必把全部心思投入使用不法手段强取豪夺,到时我的处境会更危险。” “看来你也不容易。”段少胤苦笑。 “我早习惯了。”冷如霜长吁了口气,一双美眸凄迷地眺望江上。 易巧手送走铁无私和南宫枭等人后,段少胤以为冷如霜今天会待在舫上暂避风头,孰料她反其道而行,莞尔一笑,“还愣着做甚么,我们该出门了。” 段少胤纳闷,“要去哪里?” “青城县的玉佛寺。”冷如霜平淡地说,“铁无私没这么好打发,他必会派人盯着冷香舫,若我们待在舫上,岂非作贼心虚?” “既是如此,为何是玉佛寺?” “玉佛寺乃佛门清修之地,任他们再撒泼无赖,亦不敢恣意造次。”冷如霜嫣然一笑。 “换作平常,寺庙此地似乎与我无缘。”段少胤笑道。离开冷香舫后,两人搭乘马车前往玉佛寺,抵至山脚下,两人行走上山。良久,两人爬上丈高台阶,好不容易来到佛寺大门前。玉佛寺香火鼎盛,前来参拜的善男信女络绎不绝,放眼望去人山人海。 冷如霜收起油纸伞,轻拍肩上陈雪,闲庭信步地入寺院。玉佛寺占地甚广,共分十多处院落,最引人瞩目的是玉佛宝殿。寺院外围是灰白墙瓦,松柏遍地,其中夹杂数十棵参天古木。 两人走进玉佛寺的正门,跨过门坎,玉佛宝殿里传来僧人诵经声。段少胤隐约能听见数十丈外的吆喝声,似是武僧修习练武,其声音铿锵有力,浑圆沉厚。 玉佛宝殿里有一尊释迦牟尼的青玉塑像,高约五丈,雄伟庄严,给人一股肃穆之感。墙壁上刻着“南无阿弥陀佛”六个大字,圆柱雕刻梵文,焚香的味道弥漫在大殿里。一名僧人走上前来,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请问是冷施主吗?” 冷如霜点头,“一切照惯例吧!” “小僧明白了,那么请冷施主移驾至内院。”僧人颔首道。段少胤一头雾水,正打算跟上去,却被那名僧人阻止道:“本寺规定入殿者不能带兵刃,还请施主见谅!” 第235章 佛寺贼僧1 冷如霜盈盈转身,淡然道:“我每年会来替我爹点平安灯,你先在这儿待着,我去转一会儿便回来。” 段少胤皱起眉头,冷如霜孤身一人前去,倘若出事如何是好。不过,他旋又转念一想,这里可是寺庙,人多眼杂,附近又有众多武僧。段少胤迟疑半晌后,点了点头道:“好,那我在这儿等你。” 冷如霜跟着那名僧人进去一道小门后,段少胤顿时大感无聊,他唯一对玉佛寺感兴趣的便是其绝妙武学。以前银冠侯曾演示过给他看戒刀刀法,招式精妙,无奈杀招不足,不适合他狭长的镜花刀。 段少胤心想横竖没啥事,索性走出殿外,望向一旁僧人,他忽地玩心大起,暗忖你们不让我进去,我偏要去瞧个够。段少胤步至偏僻廊道,趁四下无人,施展轻功攀墙,身形一掠,蓦地飞出数丈。 段少胤连续越过数个院落,底下的僧人和游客完全没注意,段少胤此时不禁想起了冷如霜,思忖不知能否找到她。甫浮现出此念头,双脚又飞出数丈之远,悄然落至一处清幽雅静的内院。 这里是玉佛宝殿偏南之处,院内有不少僧房,挂有“闲人止步”的牌子,四周尽是覆盖雪花的树木,中央处有口水井。陡然间,一道人影快步闪过,段少胤定睛一瞧,此人竟是方才带冷如霜去内院的僧人,他扛着一只麻袋,双腿运功,健步如飞。霎时间,段少胤惊觉不对劲,这里乃清幽内院,为何他看上去如此匆忙,肩上还扛着麻袋? 段少胤心念电转,他想起了那晚耿青掳走冷如霜一事,当场一怔。二话不说地掠身过去,转过一个拐角,他发现那名僧人倏地停下。 僧人左右环视,似是在等待甚么人,晃眼间,一个人影轻盈掠下。此人身素色劲装,脸戴青鬼面具,段少胤一眼认出此人是姬若雪,不禁纳闷起来。 但见僧人将麻袋交给姬若雪,双手搓揉,嘴角露出奸诈的笑容,“这女人长得可真美,不若你先将她交给我,我晚点归还。”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别不自量力了。”姬若雪冷冷道。 “咱们好歹都是鬼道门的人,我潜伏在寺庙闷得很,难得有位美女,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日后定当涌泉以报!”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把前来参拜的良家妇女拐走吗?你趁她们喝水时,暗中下了蒙汗药,坏人身子,你真当我不知情吗?哼,收起你的色胆,时间耽搁太久,她的随从可是会把整座寺院掀翻。” “不过是个马夫,玉佛寺高手如云,区区一人,难道真有翻天之能?”僧人轻蔑地说。 “我不想与你纠缠,信不信随你吧!”言罢,姬若雪作势转身离去。段少胤大吃一惊,,纵身一跃,倏然来到两人面前,冷喝道:“放了她!” “作梦!”姬若雪扔出烟雾丸,身影一闪,朝寺墙外翻了出去。临走前,她不忘对僧人喊道:“拦着他,否则我饶你不得!” 僧人闻言愕然,虽不情愿,仍取出戒刀,摆开架势。霎时间,他提刀冲上来,刀势凶猛狠辣,绝不像佛门中人所使武学。段少胤想起他自称鬼道门,多半是出自东瀛,果不其然,他的刀法乃东瀛刀术居多。 段少胤想起姬若雪提过此人下药侮辱妇女,脸上瞬间现出鄙视之色,心中杀意隐隐涌现。段少胤不是君子,更不是圣人,自从报仇之后他也杀了不少人,其中多半是山贼流寇。对于这种卑鄙小人,他是毫不留情,杀伐果断。 段少胤双眸精光一闪,镜花刀出鞘,转瞬间连砍三下,刀法迅快骇人,迫得僧人只能守不能攻。刷地一声,一刀落下,僧人踉跄跌退,左肩被划出一道口子,血光迸现,若再砍深少许,说不定要将整只胳膊卸下了。 段少胤身似鬼魅,电掣般射过来,凌厉攻势毫不间断。他先发制人,僧人忽感强劲刀气罩体,威摄心神,一时之间竟不敢动。他抬头一瞧,只见刀影漫天,慌忙之下想逃走却不知自己已成困兽之斗之局。 镜花刀劈来,刀芒暴涨,镜花刀挟着无坚不摧的刀气,横斩而至。僧人隐约感觉这是人生中最后一刀,他运足所有内力,施出浑身解数,挥刀硬架。锵!镜花刀劈开戒刀,刀身横在喉咙前方,噗哧一声,僧人的首级一刀斩断,后劲将其弹飞出数丈远,直至头颅滚落地上,方才尘埃落定。 现在可不是赞叹自身刀法了得之事,段少胤想起冷如霜还在姬若雪手里,他收起镜花刀,一个蹬步飞过矮墙,直奔姬若雪逃走的方向。 段少胤心想姬若雪仓卒逃跑,身上扛着冷如霜,势必拖缓速度。果不其然,他大施轻功,过不多时已追了上来,姬若雪猛地回头,大感诧然。虽说扛着冷如霜吃亏在先,但方才拖了不少时间,段少胤能在短时间里轻易追上,不禁让她思索此人究竟是何等人物? 咻地一声,段少胤掷出飞刀,姬若雪勉强闪躲,脚步已慢,段少胤趁机闪身到她面前拦住她。段少胤尚未开口,一道刀影砍来,他立时退开,只见一个头戴赤鬼面具,身穿红色长袍的人伫立在他面前。段少胤认得此人,此人昨晚跟姬若雪在竹林密会。 红衣男子大喝道:“这人就是你说的阿丑?” “你最好别小觑他,否则可是会吃大亏的。”姬若雪冷笑道。 “我不会吃亏,因为要跟他打的人是你。”言罢,红衣男子掠至姬若雪身旁,接过了麻袋,冷笑道:“老地方见!” “你想抢我功劳?”姬若雪娇叱道。 “咱们可在同一艘船上,沉了对谁都不好。”话犹未落,红衣男子飞身离去。段少胤心叫不妙,欲上前阻拦之际,姬若雪取出一柄窄短锋利的刀刃威吓。 段少胤见过此种兵刃,这是东瀛的忍刀,刀身为直刃,比一般人熟悉的东瀛刀来得短,这种兵刃多为东瀛忍者所使。段少胤心中大讶,原来她是东瀛忍者,难怪武功难以捉摸。 第236章 空屋恶战1 段少胤知道忍者是潜行暗杀的行家,这些人只为任务存在,不求扬名立万,武功招数一旦暴露出来,势必危及自身性命,平日多半掩藏起来。 姬若雪握紧忍刀,凝视前方,即便戴上青鬼面具仍掩不住她勾人摄魂的美眸。段少胤沉下面色,摆开架势,将镜花刀对准姬若雪。忍者贯于偷袭,所施刀法均是暗杀为主,这意味着正面对决姬若雪便已落了下风,兼之段少胤师承银冠侯,刀法早已出神入化,此役尚未出手,胜负已分。 姬若雪忽感一股骇人刀意从镜花刀射来,她屏息以待,不敢轻举妄动。她心想自己不过拖时间,犯不着拼个你死我活,等等扔下烟雾丸,趁乱逃走便可。岂料姬若雪如意算盘打得好,但她轻视了段少胤的刀法。但见段少胤箭步飞来,人未到,刀已至,吓得她掌心沁汗,本能地举刀抵挡。 一串金属交击的声音响起,刀光残影,你来我往数十回合。段少胤气息均匀,刀刀沉稳,全无破绽。反之,姬若雪紧握忍刀,身法辅佐刀法,虽勉强挡住段少胤连番攻势,但疲态已现。 姬若雪自认武功不错,孰料碰上段少胤此等异类,自己成了井底之蛙。她的额头渗出豆大般的汗珠,战况愈趋惨烈,刀劲连绵袭来,令她苦不堪言。 段少胤有个坏习惯,当他遇上陌生刀法时,总会想试探对方底蕴,企图逼出其精妙刀法,借机学习观摩。这点银冠侯曾告诫过他,虽说他不会轻敌,但难保对方使出同归于尽的杀招。银冠侯被称为刀魔,正是他练刀成痴,甚至四处夺人刀谱,只为悟出刀法至高境界,段少胤亦承袭了这点。 按照过往,段少胤应该再逼出姬若雪的刀法,可如今他心系冷如霜安危,顾不得对刀法的狂热,竟一反常态,连展刀势。 姬若雪哪料到段少胤年纪轻轻,内力如此浑厚了得,不仅刀法刚猛,两人缠斗至此甚至连大气都未喘,相比她香汗淋漓的狼狈模样,宛若云泥之别。 段少胤再连劈数刀,发出劲厉风声,先是横扫,接着竖砍,时而阴柔巧劲为时而刚猛硬击,变化莫测,姬若雪险些招架不住。姬若雪暗忖倘若能逃出生天,势必要想方设法将此人调查清楚,最好是找到把柄,否则终日与这可怕之人为敌,只怕寝食难安,夜不能寐。 段少胤心中亦有盘算,透过两次对话,他知道姬若雪跟红衣男子并非友好,即便生擒姬若雪,对方不见得把冷如霜交出来。再者,姬若雪如此精明,说不准还有后招脱身,如今之计,他唯有假装放过姬若雪,好让她找出红衣男子所在之处。 段少胤放缓攻势,佯装疲态毕现,姬若雪本是聪明人,理应看出个中端倪,但方才施出浑身解数,一见有隙可趁,一时没想这么多,刀光闪闪,刀势宛若波涛急流般涌去。 段少胤知她打算偃旗息鼓,索性改攻为守,故意摆出架势抵御。果不其然,姬若雪攻招不到十招,身形一掠,整个人往后退开数丈。段少胤深知戏要演足,否则定给她看出破绽,因此故作仓皇之姿,连忙提刀跃前。 姬若雪见机行事,扔下烟雾丸,立时烟雾弥漫,缭绕周围。段少胤运功双耳,本想追寻姬若雪踪迹,岂料他发现姬若雪竟未走远。难道她还想牵制自己?段少胤疑惑之余,双脚跟上,只见烟雾里出现数道黑点。该死,是暗器!霎时间,段少胤往后掠去,一道白色粉末随后撒来。 段少胤挥动镜花刀,一招“水天一色”,攻守兼备,刀气呈半月之姿斩去,转瞬间将暗器和粉末拍开。段少胤环视地上黑点,暗器乃是尖锐三角形铁片,形若草本植物蒺藜,故名铁蒺藜。除此之外,粉末碰到激战融化的雪水,释放大量热气,雪层往下凹陷,段少胤心想这多半是石灰粉了。 段少胤暗叫好险,幸好当初银冠侯指导武学时,告知他江湖人心险恶,武功并非存活关键,特意使出许多卑鄙伎俩,这才得以让他应变各种情况。段少胤的想法与姬若雪相似,他心想要是此战平安度过,他定要探出此女武功路数,以免日后拔刀相见仍战战兢兢。 虽被耽搁了片刻,但段少胤早已运起功法,五感全开,想要追上气力耗损的姬若雪绝非难事。他保持十丈,不让对方发觉自身行踪,一路尾随其后。 过了盏茶时分,段少胤追至一座茶园,茶香袭人而至,此处地势开阔,一栋红砖屋子坐落于茶园旁,屋门深锁,看不清屋内的具体情况。 姬若雪停在屋前,左右环视,前后远眺,确认没有发现段少胤的行踪后,这才迅速推门入屋。段少胤从岩石旁翻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接近小屋,他找到一扇窗户,施以巧劲开了个小洞后,往里头窥去。 屋子看上去像仓库,里面摆放着大量茅草和的茶叶,别说床榻了,连张桌椅都没瞧见。除了刚进去的姬若雪之外,他发现冷如霜斜躺在墙边,一动不动,瞧上去应是被人制住穴道。 红衣男子站在屋子中央,双手负后,冷笑道:“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狼狈,看来那家伙果然有两下子。” “哼,你还真敢说!你方才竟扔下一个弱质女流,独自一人逃跑!”姬若雪不甘示弱,反唇相讥。 “弱质女流?这称呼可不适合你。”红衣男子仰头大笑,旋即问道:“你过来的时候仓皇匆促,发生甚么事了?” “也没甚么,我就是怕你被美色迷住,对她上下其手。”姬若雪轻蔑道,“若让我知道你欺人暗室,我定不饶你。” “别傻了,她可是上等货色,轮不到我享用。待上面的人采摘之后,心情大好,说不定能分上一杯羹。”红衣男子狡黠一笑。 躲在屋外的段少胤闻言大惊,恨不得冲进去,但他仍压抑住这份冲动,毕竟他还想知道更多细节。 第237章 空屋恶战2 姬若雪瞪大杏眼,一脸惊诧道:“你胡说甚么!我记得掳走冷如霜,只是鬼道门想从冷副指挥使身上勒索情报,若让他知道冷如霜非完璧,到时可要出大事!” 红衣男子挥了挥手,不以为忤地说,“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才是,她跟你乃寒肌冰骨之身,万中选一,天生媚骨,体内寒气不绝。一般男人虽无福消受,但习武之人体内纯阳真气浑厚,此等体质便是上乘之物,用以阴阳双修,增进内功再适合不过,她的价值早已超过任何情报。” 段少胤躲在窗后,恍然间想起在竹林里冷如霜提过此事,当时她解释寒肌冰骨时便面有难色,原来是为此。 “我虽是鬼道门的人,但早已事先声明不做苟且之事。”姬若雪喝道:“你们对女子逞凶,我虽睁一只眼闭一眼,但我可不容许自身成为你们的帮凶!”姬若雪欲上前带走冷如霜,却被红衣男子伸手阻拦,“此事由不得你。” “哦,你想强来?”姬若雪低叱一声。 “别露出这么凶神恶煞的表情,我这可是在关心你。我方才已飞鸽传书,上面的人如今已知道冷如霜落入我手里,若你此刻强行带走她,只怕你到时候很难跟他们交代,这对你也不好。” “你这卑鄙小人!”平日总是软言细语,娇媚莺声的姬若雪忍不住破口大骂。 “我这是为了大局着想,你该知道鬼道门如何对付二心之人。到时你若服了独门毒药,剥夺自由,日后行事可就由不得你了。” “狐假虎威,你敢用鬼道门威胁我?”姬若雪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倏忽间,她话语顿下,眼神飘忽不定,好似想起甚么重要大事。红衣男子瞧她忽然不语,不禁纳闷地问道:“又怎么了?” 姬若雪沉吟半晌,呢喃道:“唉,看来我还是低估他了。”她目光轻抬,摇了摇头说道:“我以为他想试我路数,所以出手故意留情。起初他确是如此,但后来别有用心,否则凭他轻功又怎会让我轻易脱逃。” “你这话是甚么意思?”红衣男子话犹未了,段少胤眼见事迹败露,撞破窗户,手中镜花刀冷不防破空掠去。 红衣男子惊呼之余,腰间长刀脱鞘而出,电掣疾劈。段少胤碍于破窗打草惊蛇,耽搁少许时间,因此红衣男子有充分时间格档。 红衣男子所使长刀乃正统东瀛刀,刀身一体成形,状似弯月,单斜面开锋,刀身刻有铭文,刀柄与刀身间有精美雕刻的刀锷。段少胤一直很欣赏东瀛刀,他手中镜花刀便是采其优点而锻造,刀身较厚,刀柄略长,同是双手大刀。 段少胤站在吓得花容失色的冷如霜面前,挺立如山,双目射出鹰隼精光,刀气罩定对手。红衣男子忽感被人小觑,一时怒道:“哼,我便瞧瞧你有多大能耐!” “你可别大意了。”姬若雪讥笑道。红衣男子本想拖延时间逃走,如今被激,反到挑起其好胜心。除了目光如豆之人,一般习武之人到一定境界,多少都有与高手较量的心态,红衣男子亦不例外。 红衣男子瞧段少胤一以敌二,身后有冷如霜这个累赘,仍一副气定神闲,不由得心中怒火涌起。哼,胆敢瞧不起我,我要你后悔莫及!只见他闪电移去,挥剑攻去,刀如焰火,狠辣无伦,乍看之下像失了耐性,招式却又丝毫无破绽,可见其武功绝非泛泛之辈。 东瀛刀直及身前寸许之际,段少胤倏地掠开一旁,一刀斜撩,举手投足之间静若处子,动若脱兔。早先段少胤已与姬若雪交手过,多少熟悉其刀法,不过红衣男子的东瀛刀刃长一尺,应付起来更为险峻。 金属交鸣声连串骤响,红衣男子攻势不减,招式如云似雾,飘闪不定,段少胤讶异项其难以捉摸的招式。段少胤仔细端倪,这红衣男子的武功比起姬若雪犹有过之,刀法更是刁钻。 “你还不帮忙?”红衣男子虽好胜心强,但仍不忘正事,几番交手后,他隐约发觉自己绝非段少胤对手,段少胤没有狠下杀招只是忌惮身旁的姬若雪偷袭。 姬若雪冷哼一声,抓起茅草堆里的一把长柄武器,刀幅略宽,刀刃弧度大,形似眉尖刀。此刀在中原武林实属罕见,段少胤仅在刀器图上见过,他记得其名字乃是薙刀,多为东瀛女人所使,刚柔兼济,进可攻,退可守。 姬若雪娇躯移前,动作行云流水,花梨木长杆紧贴腰身之际,旋身一挥,竟在霎那间使出一招“横扫千军”。段少胤长刀扬起,一刀当头劈下,破风呼啸,两刃相交,姬若雪感到一股强而有力的气劲从刀刃传至长杆,波涛汹涌般窜入虎口,震得她玉腕酸麻,大吃一惊。 薙刀乃姬若雪自幼所学,可谓集武功于大成之兵刃,没想到眼下这般轻易被人化解,令她再次对这名对手刮目相看,心中愈发想查出段少胤的底细。 段少胤不打算将先手权拱手让给姬若雪,只见他镜花刀飞旋而至,发出一声刺耳尖啸,疾劈而去。姬若雪娇叱一声,莹白如玉的纤手紧握长杆,娇躯一拧,幻出漫空刀影,刀尖上下晃动间,刀芒迸现,看似万箭齐发扑面而来。 一旁蓄势待发的红衣男子,配合姬若雪攻势左右夹攻。三人前方爆起一团星点火雨,刀光激射全场,段少胤一敌二竟步步进逼,刀刀制敌。 姬若雪且战且退,健腕一旋,借转动之力挥出数刀。另一方面,红衣男子催动强劲刀气,欺身而上,连劈九刀,招招凶猛。 段少胤闪电后移,佯装不敌,趁红衣男子见猎心喜之际,冷不防竖劈一刀。红衣男子虽连攻数招,但仍有防备,只是他万万没料到段少胤劲力惊人,双方刀锋交会,他不光被震开数步,刀气趁势窜体,五脏六腑均受些微创伤。 第238章 空屋恶战3 双方兵刃倏来忽往,姬若雪忽然发觉一件事,段少胤看似刀法刚猛,但主攻在红衣男子身上,且毫不留情,每刀出手必是杀招。反之,段少胤应付她的薙刀,却总是拨花挑叶,轻描淡写拆招,并未真打算取她性命。 姬若雪不禁纳闷,莫非对方不杀女人,所以处处留手?事实上,她仅猜对一半,段少胤委实不打算杀她,但并非她女人身分。认真说起来,段少胤杀过的女人远比她想得多,因为女人残忍起来不输男人,在段少胤眼里,敌人不分男女。 段少胤不杀姬若雪,纯因动机不同,红衣男子意图对冷如霜不轨,姬若雪方才却不愿同流合污。单此区别,便决定了段少胤抉择。 红衣男子逐渐乏力,他终于自认技不如人了。许多人以为认输可耻,但拥有自知之明的人才懂得反省,日后痛定思痛,才会愈发强大。只见红衣男子转攻为守,心中思忖如何逃出这里,已志不在取胜了。 眼见段少胤以一己之力迫退两人,冷如霜秀眸射出痴迷之色,望着他高大雄伟的虎躯,浑身上下散发慑人气势和野性魅力,令其神魂颠倒,意乱情迷。 姬若雪虽平时娇柔妩媚,给人我见犹怜之感,但她可不想在武学上被小觑。她误以为段少胤是因为女人身分故意让她,反倒折辱她身为武人的自尊,彷佛多年习武均是一场可笑的梦。 “看招!”姬若雪声未到,刀已至。段少胤虎驱一震,双目疾闪,镜花刀狠狠地凌空劈下,锵地一声,姬若雪的薙刀竟被震飞。段少胤趁势上前,手腕一翻,一刀横砍其腹,姬若雪旋空半圈重重一摔,倒在地上。 红衣男子心叫不妙,他起先认为二对一夹攻能占上风,尔后败势已现,打算趁机牺牲姬若雪遁走,岂料姬若雪竟已倒下,他的如意算盘全成空。 “我要杀了你!”红衣男子大喝。他并非真要取段少胤性命,相反地,他已做好撤退的准备,故意喊出这声不过混淆视听,借此让对方疏于防备他逃走。 但见红衣男子健腕一抖,锵地一声脆响,手中长刀破空刺出,恰巧击中镜花刀。红衣男子突如将长刀挑上,寒光驰骋半空中,刀气纵横,光圈闪闪。段少胤已有戒备,他身子一晃,横移数步,一刀劈去,此招看似朴实,但刚猛至极,竟将红衣男子长刀震得嗡嗡响。 红衣男子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从袖口射出铁蒺藜,段少胤挥刀格档。红衣男子见状,扔下烟雾丸,夺门而出,一晃身便飞出数丈远,转瞬间脚步声杳无可闻。依照段少胤的轻功,挥刀后追上他不难,但红衣男子老谋深算,他知晓姬若雪仍留在屋里,在段少胤未确认生死前,绝不会让此女跟冷如霜独处。 半晌之后,段少胤看着地上的烟雾丸和铁蒺藜,微微一笑。红衣男子算计不错,但他低估了段少胤的能耐,倘若段少胤存有杀心,他定不能全身而退。段少胤起初确实想杀红衣男子,但他转念一想,此事牵扯到鬼道门,方才这两人又提到上面,说明还有他人觊觎冷如霜。放长线钓大鱼,这此计听来不高明,但十分实用。 段少胤转过身,蹲了下来,啪啪两声,他点开了冷如霜的穴道。冷如霜一双美眸直视着他,轻叹道:“又让你救了,这是第三次了。” “你没中软香散,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段少胤笑道。 冷如霜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要不是那僧人在线香里掺了迷魂散,我也不至于毫无抵抗被他点穴。唉,谁会想到寺庙的香被动手脚,又有谁会想到一个僧人竟是无耻恶徒。” “这正是他们高明之处,你愈想不到,他们愈容易得手。” “你说得对。”冷如霜叹道。她指着倒地的姬若雪,问道:“她死了吗?” “试试便知。”段少胤抽出一柄飞刀,冷不防掷去,不偏不倚正中其胸口。冷如霜惊呼一声,大喊道:“你这样做,她岂非必死无疑了?” “她要真这么容易死,你怎会栽在她手上?”段少胤笑了笑。不等冷如霜回应,姬若雪从地上爬起来,白了段少胤一眼,“你还真不懂得怜香惜玉,要是我被你的飞刀刺死该怎么办?” “你那同伙若非有金蚕软甲护身,只怕现在便是他躺在地上了,既然他有软甲,你又怎会没防备呢?” “哼,你倒是拿我的命当赌注。”姬若雪不悦道。 “闲话少说,我留你一命不是仁慈,只是我想知道更多事。”段少胤说,“若非你后面故意露出破绽,暗示有投诚之意,我早将你打成重伤了。” “既知我投降了,下手何必这么重?”姬若雪揉了揉疼痛的隆臀,恶狠狠地瞪着段少胤。 “你的同伙随时会回来,此地不宜久留!” “你想去哪里?”姬若雪问。 “冷香舫。”话音刚落,段少胤身形如电,冲到姬若雪面前,不等她反应过来,段少胤已在她身上点了穴道。姬若雪大讶,“你这是做甚么?” “你这么狡滑,我总得小心提防。”段少胤拾起地上原本装着冷如霜的麻袋,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将姬若雪扛起来,倏地塞入麻袋里,姬若雪穴道遭制,动弹不得,只能任其处置。 一阵寒风迎江拂来,夹着丝丝雨点,天空乌云交迭,旭日藏光,瞧起来是要下雨的征兆。果不其然,霎时间,雨水倾盆而降,狂风呼啸,江上风雨交映,黑沉沉的天空垄罩下来,令人有股窒息气闷的感觉。, 白里透红的娇嫩肌肤,我见下了小半时辰,豪雨渐歇,雨声淅淅沥沥,凉风瑟瑟。因为骤雨耽搁,两人带着姬若雪先在破庙躲雨,待雨势稍减才返回冷香舫。 两人步入赏月亭,段少胤用火折子点起烛灯,如豆的火光微微摇曳,照在罗帐覆盖观月亭。 第239章 舫上投诚1 冷如霜略显疲倦,轻靠秀榻,在烛光的映照中,修长玉项,绰约动人,有股娇怯慵倦的美态。 段少胤将绳索松开,姬若雪从里头探出头来,她穴道被制,眼神无奈,似是负气不愿说话。段少胤拿下姬若雪的恶鬼面具,一张美丽脸庞毕呈,虽不施胭脂,但丝毫不减其倾城美貌。“我可没点哑穴。”段少胤淡然一笑。眼见姬若雪别过俏脸,仍不想理睬他。 段少胤耸了耸肩,将一只竹筒取出。姬若雪没料此举,当她定过神来,早已吸入竹筒里的香气,她失声道:“软香散?” 冷如霜娇躯一颤,她连吃软香散两次亏,心中对此物有所阴霾,一双秀眸瞥向段少胤,似嗔似怨。段少胤明白她的意思,若无其事道:“放心,这是我从耿青身上摸出来的,再说了,我本来就没说过自己是君子了。” 冷如霜幽幽道:“你都这样说了,我能说甚么。” “我只是防止她逃跑,别无他意。”言罢,段少胤点开姬若雪身上的穴道,她顿时退到后方,取出匕首戒备。 段少胤气定神闲地说,“你出手前最好想清楚,你已中了软香散,你有把握应付我们两人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单凭段少胤一个人她便对付不来,否则又怎会落入他手里呢?姬若雪轻吁一口长气,眼神忽地射出锐利的光芒,直视段少胤,低声道:“你早知道我是谁了?” “是的。”段少胤坦率地回答。 “我也知道你绝不是一般的马夫,不光如此,我还知道你戴着易容 面具,你肯定生得很好看。” “为什么这么认为?”段少胤皱起眉。他虽不是易容高手,但这面具制作精良,贴合脸部,外观上应看不出破绽。 姬若雪淡然地说,“你的自信无与伦比,纵使面对漂亮女子亦毫无窒碍,这不是一个身患残疾,样貌丑陋之人该有。你与人接触对话时,似不把自己的脸当一回事,倘若你样貌丑陋,多少会在意别人眼光。如果仅是一般面具,兴许差异不大,但你这面具坑坑疤疤,表情难以舒展,行家一看便可知晓。” “想不到被你看穿了,你委实很厉害。”段少胤苦笑。其实他不意外,他本就不擅长易容,当然不懂如何掩盖戴上面具造成的缺陷。 “你还不肯摘下面具吗?”姬若雪秋波流转,动人之极。 “我为何要摘下面具,莫非要方便你日后报仇?” “你若摘下来,我便把告诉你想知道的事,你把我抓来不正为此?” “我如何信你?”段少胤问道。 “你若不信我,又何必把我抓来?”姬若雪明明毫无缚鸡之力,但她展现的气势却宛若泰山于前,脸上惧色全无。 “罢了,不是甚么大事。”段少胤摘下面具,露出英俊脸孔,斜倚长几的冷如霜看到这一幕,心里不是滋味,毕竟原本说好两人独处方能摘下。姬若雪双瞳翦水闪过亮采,目光不自觉上下打量,惊叹连连。若论长相,青城四公子不逊色多少,但段少胤所展现的自信和气势,他们却完全无法比拟。 姬若雪嫣然一笑,“难怪你要戴上面具,倘若你用这副面容在青城县行走,只怕四处留情,害人不浅。”姬若雪瞥向冷如霜,嘴角轻扬,挖苦地说,“想不到冷才女早已名花有主,有如此武功高强的情郎寸步不离,莫怪乎有恃无恐。” “我不是她的情郎。”段少胤不假思索地说。听到这句话,冷如霜心凉一半,她幽怨地瞄着他,似是有话想说,却又不知该说甚么。女人多少有此想法,特别是美貌出众的女人,听到一个男人坚决否定,心里难掩失落,彷佛自己不够美。 “你不是他的情郎?”姬若雪妩媚地看着他,嘴角含笑,“既是如此,那你愿意当我的情郎吗?”冷如霜闻言一惊,恶狠狠地望向段少胤,似是看他如何答复。 段少胤摇了摇头,“你这招对我没用。”他从小便被银冠侯带去青楼妓寨,除了调适自身心情,银冠侯更要让他领教女人如何魅惑男人。银冠侯千叮咛万交代,耳提面命告诉他许多行走江湖的高手,最终往往死在女人甜蜜的美酒之下。 姬若雪瞧他不为所动,又生气又无奈,“想不到你年纪轻轻竟如此稳重,果真是可怕的对手。唉,罢了,算我栽在你手里!” “说吧,你们的目的究竟为何?”段少胤问。 姬若雪凝视着他,意味深长地笑道:“你应该躲在屋外偷听了一阵子,我不必重复一样的话吧?”姬若雪继续说下去,“我知道你接下来想问我鬼道门的事,此事我帮不上你的忙。鬼道门是很神秘的组织,我仅是底下的一颗细沙,对上面的事几乎毫不知情。” “你觉得我会相信你吗?”段少胤冷笑。 “你信不信都没差,因为我说的是事实,至多让你把我杀了。”姬若雪的语气听起来理直气壮,彷佛毫无隐瞒。她转动秀眸,从容地说,“就拿方才那个戴着赤鬼面具的人来说,我根本不知道他是谁,我只是受命来协助他。顺带一提,鬼道门有特殊的方式辨别身分,你不必问我为何知道要帮他。” “方才我在屋外听见你们谈话,你似是不情愿?” “既然你都听到了,那你应当明白事情经过,我本以为他是掳人换情报,孰料竟是想干此等龌蹉之事。我是个女人,再正常不过的女人,我怎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成为这种事的帮凶!”姬若雪忿忿地说。 段少胤皱起眉,顺口又提了几道问题,姬若雪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她回答的内容没帮上甚么忙,仅是无关紧要的事。 姬若雪言之凿凿,眼神诚挚,要不演技迫真,要不真不知情。若是前者,那纵使段少胤再有疑心也难拆穿,若是后者,继续问下去也白费力气。段少胤叹道:“看来这次交易并不划算。” 第240章 舫上投诚2 姬若雪笑了笑,游刃有余地说,“我没骗你,只是没帮上你的忙,不过你倒帮了我大忙,我很感激你。” “我帮了你甚么忙?”段少胤问。 “那个人知道我被你抓走了,我恰好可以趁机摆脱他的威胁,只要他追问下来,我便说你让我服下了慢性毒药,无法帮他做事。”姬若雪眼角绽出笑意。 沉默良久的冷如霜开口道:“你大可佯装重伤一走了之,甚或假死,你处心积虑想留下来,莫非另有所图?” 姬若雪面色一沉,犹豫半晌,轻吁一口气,“果然瞒不住你。”她一双美眸闪过厉芒,寒冷如冰地说,“我此行目的是为了摧花手和青城四公子。青城四公子尽施威逼利诱,甚至下药控制我贴身丫鬟,不仅恣意淫辱,还派她们来陷害我。其中不乏跟我多年,稍有交情的丫鬟,她们为表忠心,选择上吊自尽。” 段少胤和冷如霜听完,纷纷倒吸一口凉气,尤以冷如霜感触良多。她想起浴房的那个丫鬟,不禁怒火涌起,心中对青城四公子鄙视至极。段少胤询问道:“他们的卑鄙伎俩,我这几天也见识到了,但崔花手又是怎么回事?” “崔花手多次想夜袭我没得逞,为了防止夜长梦多,我打算先下手为强。”姬若雪继续说,“我第一天来青城县时就遇上他,当时我穿着夜行衣,他没注意到我,但我一眼便认出他。” “这不可能!”冷如霜反驳道:“摧花手那封信是我伪造的,他不会来这里。” 姬若雪怔了半晌,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摇头道:“原来如此。”她美目一抬,轻叹了一口气,“看来你算错了,你应是想用这封信虚张声势,好教人认为你有备而来。但你低估了那些登徒子,不仅趁乱出手的人变多,甚至连本尊都被引过来。我研究过摧花手这个人,他骄傲自大,此次多半以为你对他下战书。” “这人厉害吗?”段少胤沉下面色,眼神射出厉芒。 “武功来说他不如你,但他懂得不择手段。”姬若雪说。 “ 你此行目的就是为了他们?”冷如霜问。 “本是这样,不过现在多了一个人,我想跟你们做个交易。”姬若雪说,“鬼道门派来对付你们的人是刚刚那个人,你们是否愿意跟我一起除掉他?” “他可是你的同伙,你要杀他?”段少胤皱眉。 “我不喜欢被骗的感觉。”姬若雪认真地说,“如果我安然无恙,他不可能就这样放过我。” 冷如霜沉思了一会,点头道:“我听明白了,你打算借我们的手杀掉他,这样鬼道门便不会怪罪于你,你也不必再替他们做违心之事。” “不错,但你们也有好处,他死了的话,你们就少一个威胁不是吗?” “听起来很划算。”冷如霜淡然道。 陡然间,易巧手匆忙地走上来,他先狐疑地看了一下姬若雪,旋又将目光移向冷如霜,正色道:“附近有船来了,我刚看了一下有很多人,其中以沧海派、丐帮和官府的人居多。” “发生甚么事了?”冷如霜问。 “尚不知情,不过应是来者不善。”易巧手答道。 “他们搞不好是找我的。”姬若雪说。 冷如霜思忖一会,灵光一闪,朝着易巧手问道:“把备用的面具拿来,另外再拿一套丫鬟的衣裳过来。”易巧手怔了怔,看向姬若雪,立即明白是怎么回事,他连忙点头地说,“我明白了。” 虽中了软香散,但姬若雪若不施展内力,活动依旧自如,很轻易地穿上了易巧手拿来的一套素裳罗裙,外罩一件鹿毛皮裘,遮住她姣好身材。 姬若雪戴上一张薄薄的人皮 面具,透过长几上的铜镜,她看到自己的的脸似是老了十来岁,姿色平庸,右眼有一道深深的刀疤,简直换了一个人。 三人往甲板移动,甲板上早已站满了不少人,尚有许多人待在舟艇上,呈半圆形围在冷香舫四周。段少胤看到不少熟识的脸孔,比方说那晚在醉香楼的沧海派大弟子高盛、九丐长老之一轮不破、总捕头铁无私、南宫枭和西门雀等人。 姬若雪偷偷凑到段少胤身旁,以腹语术说话:“九丐是丐帮的九位资深长老,地位仅次于丐帮帮主,你切勿得罪他,否则后果麻烦。”段少胤心中苦笑,当时丐帮拦车之际,自己早已得罪了他,哪儿又差这一时呢? 姬若雪看他不为所动,略感失落,心中百感交集。姬若雪委实是很美的女人,任何男人见到她几乎都会动心,但段少胤不同,一旦认定敌人,亦或曾是敌人,他会保持着极高警戒。 过不多时,众人寒暄完毕,接下来便是进入正题,只见高盛清了清喉咙,面色冷峻地凝视着冷如霜,“昨晚北辰镖局俞夫人上吊自尽,不知冷才女是否知晓?” 冷如霜杏眼圆瞠,惊呼一声,“什么!” 面对冷如霜诧然的神色,高盛仔细端倪,似是想找出蛛丝马迹。冷如霜昨晚虽在破庙偶遇俞秀秀和西门雀偷情,甚至跟着段少胤引北辰应去抓个现行,但她浑然不知俞秀秀死了,脸上惊讶的表情自然不过,毫无异状。 高盛皱起眉头,质问道:“看来冷才女真不知情?” 过了半晌,冷如霜玉容回稳,恢复昔日淡然自若的模样儿,轻叹道:“冷如霜委实不知情。”她顿了顿,眼神忽地锐利起来,冰冷地问,“倘若只是派人告知,应不用如此大阵仗,阁下有话不妨有话直说!” “好!那我便不客气了。”轮不破截口道,“俞夫人昨晚被催花手那淫贼玷污,羞愧至极,今早上吊自尽了。不光是她,近日陆续有不少妇女惨遭毒手,均是崔花手所为,冷才女应明白我的意思吧?” “轮长老是想说冷如霜将催花手引来青城县,以致于那些妇女受害对吗?”冷如霜面不改色地问。 第241章 逼人太甚1 “很好,冷才女是个聪明人。”轮长老点头,“既然你有自知之明,那便请离开青城县,还我们一个安宁。” “单凭此话,那冷如霜今日便不能离开青城县。”冷如霜坚定道。 “你存心作对?”轮不破眉毛一挑。 “轮长老,我看咱们不必浪费唇舌了,这小妮子分明跟我们赌气。”一旁的高盛露出不屑之色,恶狠狠道:“咱们人多,还怕她赖在这里不走吗!” 冷如霜想起高盛曾意图染指她,心中一时来气,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但是,她却又心知肚明不可意气用事,只得强压情绪,“我若不走,你们要如何?” 轮不破粗眉一轩,不解道:“素闻冷才女机智过人,蕙质兰心,为何独于此事不肯为大局设想?” “倘若我就此离去,岂不落人口实?”冷如霜环视众人,冷然地说,“日后此事在江湖中传开,我岂不成了瘟神,人见人怕?” “冷才女想多了。”轮不破正色道。 “诸位究竟有何证据说明我与此事有关?”冷如霜若无其事地说,“崔花手之罪罄竹难书,莫非每次他犯案,武林人士都得找个替罪羔羊平息众怒?若我今日离开青城县,日后他再度犯案,诸位又当如何处置?” “你若离去,此事便与你无关,你怎想不明白呢?”高盛怒道。 “好一个与我无关。”冷如霜不以为忤地说,“就因为诸位三言两语,冷如霜便得离去,事后你们却无一人负责。为求公平起见,诸位既一口咬定这崔花手犯案与我有关,若我离去青城县后,他仍犯案,诸位便下跪致歉吧!” 高盛不满地说,“你这分明强词夺理,人人均知是因为那封信才把他引来!” 轮不破双目一闪,“冷才女,你虽一再为自己开脱,但崔花手出现在青城县,全因那封战书而起,这事你无从抵赖。为了大局着想,冷才女最好三思!” 冷如霜嘴角轻扬,不卑不亢地说,“轮长老才是,若为贵派着想,你更不该让冷如霜就此离去。” “此言何意?”轮不破纳闷。 “诸位不妨想想,倘若我真因此离去,江湖上会如何传言此事?”冷如霜用着冰冷如刃般的口吻说,“首先,江湖必传言诸位身为名门正派,不仅作壁上观,甚至仗势欺人。对于崔花手一事,分明是他所为,诸位视而不见,反将此事归咎于一名弱质女流。诸位息事宁人,说明诸位能力不及,对贼人束手无策。” “你胆敢污蔑本派!”高盛怒不可遏地说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高少侠大可一赌,看看江湖人怎么说的。”冷如霜自信地说。高盛为之愕然,他在江湖打滚多年,不免产生忌惮。他正因抓不着崔花手才想让她离去,否早抓了崔花手为自己图个好名声。 轮不破低头不语,这事真传开了,即便江湖中人明白他们苦衷,免不了要冷嘲热讽一番,日后又怎能在武林中立足呢?他们丐帮号称遍地开花,最清楚传言散播的迅速和可怕。他日帮主追究起来,自己免不了扛责,轻则痛骂一顿,重则逐出九丐之位,简直是得不偿失。 冷如霜眼见他们有所动摇,暗忖时机成熟,补充地说,“这样吧,两日之后我便离去,诸位最好派人半夜巡视,严防崔花手。时限一至,此事便再与我无关,诸位好自为之吧!” 众人闻言一片哗然,此起彼落的交谈不绝于耳。别说两日,哪怕一晚都是煎熬,毕竟崔花手轻功卓绝,正因捉不着他才出此下策。冷如霜方才大谈利弊优缺,如今愿退让一步,他们深知此次若再拒绝,双方势必撕破脸。如此一来,岂非显得他们咄咄逼人,为老不尊? 轮不破和高盛沉思良久,纷纷叹了一口气,轮不破目直视冷如霜,“好吧,既然冷才女这样说了,那便依你所言。两日之后,还请你切勿逗留!” “正合我意。”冷如霜颔首道。众人达成共识后,段少胤注意到南宫枭撇过头,朝着手下喁喁细语,似乎盘算什么事,他不禁皱起眉,这家伙还想做什么吗? 段少胤锐目一扫,后方的东方鸦双手环臂,低头沉思,脸上表情似是跟南宫枭一样策画什么事。按过往经验来说,此二人所想应相去不远,多半跟如何得到冷如霜有所关连。 眼见人潮散去,冷如霜发现铁无私仍在此处。事实上,她早觉得奇怪,身为总捕头的铁无私怎可能参与这种闹事,岂非显得官府捉贼无能?这么说来,铁无私出现在此,必有其他目的了。 冷如霜走上前来,微一欠身,“不知铁总捕头还有何指教?” “我此番前来是为了一桩命案。”铁无私沉下面色,他那灼灼的眼光使人心悸,为之瑟缩。 冷如霜早见识过大风大浪,不动声色地问,“铁总捕头是为了俞夫人一事?” “不,铁某前来是为了大佛寺的一桩僧人命案。”铁无私说,“有传言那名僧人带冷才女离开后便消失了,直至同门发现时,他已死在内院里,首级惨遭砍下,手段凶狠无比。”铁无私说这话时,眼角余光瞥向段少胤,准确来说是段少胤抱着的镜花刀。 冷如霜无视铁无私的恫吓,神色冷漠,声音冰寒,“你怀疑是我杀了人?” “或许不是你亲自出手。”铁无私再不保留,目光投至段少胤。 “你怀疑他,那便是怀疑我。”冷如霜问,“铁总捕头打算如何?” “这事既跟冷才女有关,当然是随铁某回一趟衙门,但考虑到冷才女身分,铁某不敢擅作主张。只不过,有个地方你非去不可。” “大佛寺?”冷如霜柳眉微蹙。 “不错。”铁无私点头,“铁某不敢说冷才女是杀人凶手,大佛寺的僧人却不这么认为,冷才女于情于理也得去一趟大佛寺,亲自给个说法。” 第242章 逼人太甚2 “唉,我不过想待在冷月舫,为何人人都迫我离开呢?”冷如霜轻叹一声。冷如霜让易巧手留守,因不放心姬若雪待在船上,索性将她权充丫鬟带在身旁。 段少胤找了辆马车,冷如霜本想让姬若雪一同坐入车厢,岂料她选择待在辕座,此景令冷如霜不悦,但众人面前她又不好出面指责。 众人来到大佛寺后,未到傍晚,大佛寺大门竟已紧闭,仅留左侧一扇小门,想来应跟那桩命案有关。一处大院子前地上铺盖白布,白布下躺着一具尸体,冷如霜不用问也知晓那人是谁。 大佛寺方丈空寂大师杵着长杖走出来,他身着一袭深红色袈裟,眉宇慈熙,一望便知是多年禅悟的得道高僧。空寂大师身后跟着三名僧人,约莫四十许,他们把呼练至似有若无之间,足音沉稳,明显是精谙武功之辈。空寂大师看向冷如霜,双手合十,“阿弥陀佛,阁下便是冷施主吗?” “正是。”冷如霜颔首道。 “方丈,用不着跟这妖女闲话,她杀了咱们的师弟,此仇必报!”位于空寂大师后方的一名僧人怒眉大喝。 空寂大师皱起白眉,瞥了那名僧人一眼,语重心长地说,“德正,你已出家二十余载,为何戾气仍未收敛?”僧人被空寂大师这般一说,顿时惭愧低头,但他余火未消,仍是恶狠狠瞪着冷如霜。空寂转过身来,轻叹道:“此三人分别是德正、德宗和德路,他们与死去的德心是师兄弟,一时气愤口舌多有得罪,还请冷施主勿严厉责怪。” “方丈大师言重了。”冷如霜说。 空寂大师凝视着冷如霜,问道:“稍早之前,敝寺弟子亲眼所见冷施主跟德行两人去了内院,尔后德行再无踪影,待发现时已魂断当场,不知冷施主可有头绪?” “方丈大师是怀疑冷如霜吗?”冷如霜问。空寂大师俨然收到相关线索,他瞥了段少胤一眼,继续说,“听说丑少侠武功高强,刀法出神入化,令人赞叹不已。” “方丈大师不必拐弯抹角了,我习惯直来直往,有话不妨直说吧!”段少胤耸了耸胳膊,毫不客气地说。 “敢问丑少侠与敝寺弟子德行一死,是否有所关连?”空寂大师问。段少胤闻言不禁皱眉,他思忖要不要说谎,但他又担心会被揭穿。对方既已传唤他们,便是心存怀疑,如此戒心之下,真能顺利瞒过他们吗? 正当段少胤懊恼之际,伪装成丫鬟的姬若雪兀自走上前,她朝众人微微一笑,“不错,此人正是他所杀。” 此语一出,众人惊讶连连,冷如霜当场杏目圆瞠,恨不得想朝姬若雪破口大骂。冷如霜玉容忽寒,面色难看,她没料到姬若雪竟有此一着。冷如霜暗忖道,莫非她方才所述都是骗人的,不过是装可怜博取同情,好教我们疏于防备?唉,我怎会如此相信她的话,她可是东瀛的人呀! 冷如霜虽又急又气,但在大庭广众之下不能拿她怎样,这意味着姬若雪可借此搬弄是非,挑拨离间。最坏的是姬若雪知道很多内幕,编起谎言来必然煞有其事,他们一时半会很难跟众人交代清楚。 空寂大师看着姬若雪,询问道:“这位女施主是何人?” 便在冷如霜将事情尽往坏处想之时,没想到事情又出乎她的意料,只见姬若雪不慌不忙地说,“我叫翠花,我是冷月舫新聘雇的厨子,阿丑正是我的丈夫。” 什么!冷如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强忍怒气,眼角余光瞥着姬若雪,这女人究竟葫芦里卖什么药?本来对她出面指认凶手一事,冷如霜便已感到不悦,如今她又自称是段少胤妻子,无疑火上浇油,气得冷如霜直发抖。 空寂大师白眉一挑,问道:“翠花施主方才所言,莫非是大义灭亲?” “老和尚,你想错了。”姬若雪面露微笑,指着地上尸体,“此人确实是我丈夫阿丑所杀,但此人却不是你们心里所想的那个人。”众人面面相觑,均听不明白她的话。空寂大师疑惑地问,“翠花施主,不知可否说得更详尽一些?” “你是否愿意让我碰这尸体?”姬若雪问。 “这可不成!”待在尸体旁的铁无私喊道:“这尸体乃破案关键,怎能让你轻易碰触,万一你故意弄坏线索怎么办?” “殷总捕头此言差矣,这里有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我,我又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偷天换日?”姬若雪看向空寂大师,沉声地说,“老和尚,你若真想解决此案便该允许我动手,否则你冤枉好人,那便枉费你多年修佛了。” “你竟敢威胁我们方丈!”站在空寂大师后方的德正,跳出来指着姬若雪,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地喊道。 空寂大师这次没阻止德正,他低头沉思片晌,一双充满皱纹的眼睛凝视姬若雪,他认真地说,“老衲明白了,还请翠花施主动手吧!”空寂大师并非真相信他们,他此举是想来个引蛇出洞。空寂大师自认眼力不错,倘若姬若雪真动了手脚,他势必能当场察觉。要是姬若雪真这么做,说明其作贼心虚,那谎言便不攻自破了。 姬若雪走到白布旁,铁无私深锁眉头,显然不想给她接近。空寂大师走上前,朝铁无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铁无私不敢开罪这大佛寺高僧,无奈地退开两步。 姬若雪掀起白布,一具冰冷的尸体出现在众人面前,许多人没见过尸体,看到上头锐利的刀伤,开始议论纷纷。德心是被段少胤用寒月刀当场断头,虽将头颅放置在脖颈处,但毫无缝合,轻轻一碰便会滚动。 姬若雪小心翼翼抚着僧人的脸,她摸找了一下,终于在下脸颊找到端倪。她缓缓往上一撕,众人为之愕然,原来德心竟戴上了一张人皮 面具。 面对众人的诧异,姬若雪露出微笑,彷佛宣示着胜券在握。她倏地站起身来,将人皮 面具摊开,高举双手示意让众人看清楚。 第243章 金刚伏魔1 过了半晌,姬若雪走到空寂大师面前,从容一笑,“此人并非贵寺的弟子德行,他是一名被通缉的大盗,烧杀掳掠,恶贯满盈,为了躲避官府追捕才藏身于此。我丈夫阿丑发现他行踪诡异,跟上去之后,意外撞见他脱下面具之姿,他还想对我家小姐不利。我丈夫为了保护大小姐,双方拼斗数回合,对方不敌我丈夫,当场死于他的刀下。” “一派胡言,若真如此,为何你们不当场报官?”铁无私冷冷道。 “当时他还有同伙,我丈夫跟大小姐追了过去,不过最后跟丢了。大小姐弄得一身脏污,本想梳洗后再去大佛寺说明此事,孰料你们便来到冷月舫了。”姬若雪面不改色,振振有词,丝毫没有心虚之感。 冷如霜不禁打了个冷颤,她本以为自己是控制情绪的高手,没想到姬若雪说起谎话来这般从容,若非自己深知原委,只怕信了她的说法。 “哼,倘若你所言为真,你又如何知道他是罪犯?”铁无私问。 “这很简单,因为他亲口说的。”段少胤缓缓走上前来,他似有若无瞥了姬若雪一眼,姬若雪朝他使了个眼色,彷佛是在说剩下交给你了。段少胤抱拳道:“常言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反过来说,很多人在得知对方必死无疑之际,往往亦会透露出不可告人的秘密。此人多半认为我死定了,所以滔滔不绝,孰料最后不仅被我发现他的身分还死于我的刃下。” 段少胤此话虽不见得圆得完美,可在场的人只有他跟冷如霜,铁无私很难一口咬定他在说谎。冷如霜眼见大势已定,连忙看着空寂大师,微一欠身,“此事仓促,冷如霜未来得及跟方丈大师说明,实属不妥,冷如霜在此致上歉意。” 空寂大师思索片晌,轻叹道:“敝寺混入了一个贼人,让冷施主受惊了,此乃敝寺缺失。”冷如霜以为事情圆满之际,空寂大师脸色忽沉,眼神锐利,一字字道:“虽说丑施主是自保,但在寺里大开杀戒,已犯了大佛寺的寺规。老衲虽感激丑施主为民除害,但寺规不得不遵守。依照寺规,丑施主必须破了金刚伏魔阵方可离去,否则要在寺里吃斋念佛半年。” 闻听此言,两女同感愕然。 面对空寂大师突如之言,冷如霜和姬若雪无法接受,绞尽脑汁想化解危机,但一时半会又腾不出来半个方法。相较之下,段少胤倒一派轻松,毫无惧色。他曾在银冠侯下潜心修练,论武功有绝对自信,否则银冠侯不会让他来保护冷如霜。 许多人以为在江湖行走武功必定要高,高手不易死,实则不然。愈厉害的人,仇敌亦愈多,他们仅是血肉之躯,一根毒针一碗毒药,仍会死得不明不白。 修练武功并不难,有毅力人人均可达到一定成就,但江湖人心险恶可怕至极,若无经验累积,难以辨别善恶,容易上了当吃了亏。玉佛寺乃佛门净地,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比起暗地偷袭,这般光明正大的对决反而对段少胤有利。 段少胤环目一扫,本该在冷月舫悻悻然离去的沧海派和丐帮,不知为何又出现在此地,想必是收到了风声。空寂大师走上前,双手合十,呢喃道:“倘若丑施主不愿出手,那便请丑施主移至僧房,更衣漱洗,从今日起潜心修佛。” “开什么玩笑,这岂非让我守活寡?”姬若雪仗着自己戴上人皮 面具,伪装成普通民妇无人认得,出言时毫不遮拦,听得段少胤既好气又好笑。 冷如霜可没段少胤这般悠哉了,她曾耳闻过金刚伏魔阵的厉害,据说此阵乃三名高深莫测的武僧所组成,刀法以金刚刀法和伏魔刀法为主,至今罕有人突破此阵。另一方面瞧见姬若雪不断以妻子身分说话,心中着实不悦。冷如霜本就对她乃鬼道门之人略为厌恶,如今不知羞地打蛇随棍上,气得冷如霜面色发白。 段少胤走上前去,挥了挥手,“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哪轮得到你一个妇道人家说话呢!你若信我,那便放手让我一战,否则我回去便休了你。” 姬若雪被他的话弄得嗔喜交织,怒的是段少胤不领此情,喜的是瞧见段少胤这自信无比模样,不禁为何让她有股胜券在握之感。 “好,那便请丑施主赐教了!”空寂大师退开数步,朝后方打了个眼色,后方三位僧人德正、德宗和德路纷纷踏前,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单刀。 三名僧人面色尴尬,他们方才本以为段少胤是杀害同门师兄弟的凶手,如今却成了惩恶锄奸的侠士,心中不禁百感交集,难以言喻。不过,身为方丈的空寂大师既已开口,他们只能硬着头皮上,三人心中不约而同暗自希望段少胤认输,省得他们不小心误伤侠士。 段少胤曾听银冠侯提过金刚伏魔阵,早有兴趣,如今借此机会,他正好能领教此阵之威。他目光一闪,语气难掩兴奋,“还请三位高僧不吝啬指点几招!” 三名僧人对视一眼,同时大喝一声,瞬间扑来,身法之快,众人为之瞠目。论到轻功身法,段少胤不遑多让,他身形如电,转瞬间竟掠后数丈。德正大喊道:“金刚伏魔阵!”三人有默契地执刀飞去,各站一方,呈三角之姿逼近段少胤。 若非段少胤戴着人皮 面具,他此刻肯定在笑,笑得十分开心。段少胤继承了银冠侯的刀法,同时继承刀痴之能,对世上任何刀法均感兴趣。若非拼生死,他对比试乐观其成,恨不得天天与高手切磋。无奈每次提刀之际,对方多半为奸佞小人,他不敢轻敌,始终难以享受刀技之乐。 霎那间,三名僧人冲上前来,抡开单刀,虎虎风生,其刀势迅疾古怪,直似片片浪花涌出,又如山峦层层交迭。但见长刀一砍一劈,虚虚实实,时而扶摇直上,时而破空疾下,令人捉摸不定。 第244章 金刚伏魔2 段少胤虽不清楚银冠侯如何偷取到伏魔刀法和金刚刀法的刀谱,但他曾给自己看过这两套刀法,甚至当场演练,以至于段少胤十分熟悉。 左右两名僧人看似虚晃数招,实则刀法变化多端,暗藏玄机的便是伏魔刀法。前方叫德正的僧人所使刀法刚猛绝伦,单刀运转如风,似是疯虎,锐不可当,此刀法便是金刚刀法。众人本以为段少胤处于险境,岂料他一边见招拆招,一边趁着空暇之际分析刀招,看似游刃有余。 三名僧人虽不明原因,但见段少胤从容不迫,大感意外。众人引颈看来,僧人忽觉脸上无光,暗忖三人夹攻,竟无成效,岂非丢了玉佛寺百世武学颜面? 刷刷数声,单刀的劈风声不绝于耳,众人清楚可见其刀势凌厉,威猛无比,可知他们每一刀均贯满强大的气劲。段少胤见其中一人刀法精妙绝伦,反手一挥,弹开他攻向自己左肩的一击后,趁势劈出一刀。 德宗自幼出家,大佛寺武学讲究扎实,他自恃内功深厚,忙催促内力硬架凌空劈下的镜花刀。德宗暗中打定主意,一旦迫退对方后,他便牵制其刀招,好教另一侧的师弟德路攻击段少胤,形成围攻之局。 德宗看似打好算盘,可惜他是僧人不是商人,他万万没想到段少胤的内功竟比他浑厚数倍,一刀劈下,别说牵制,他光是硬架此刀已汗流浃背,青筋暴出,只差没把牙齿咬断。 砰地一声,德宗浑然不知发生何事,待他从地上爬起来,虎口迸血,手中单刀已离身数尺。三人中的大师兄德正见状,担心对方趁胜追击,连忙施出浑身解数连劈数十刀,力求逼退段少胤。 德正好歹修行二十余载,虽个性冲动,但内力精纯无庸置疑,就连在场的轮不破和高盛顶多自认平分秋色,绝不敢妄言胜之。 岂料段少胤不按牌理出牌,双目射出厉芒,暴喝一声,闪电移前。他后发先至,施出当初击败石大路所用的“水底捞月”,刀向上斜撩,硬拼胜负。旁人所见,均以为他血气方刚,有勇无谋,但此招乃精他心策画,绝非一时冲动所使。 金刚伏魔阵以三人为主,左右两人以伏魔刀法为主,金刚刀法为辅,他们主要是牵制困于此阵之人,达到诱敌和扰乱之效,好教正前方的人施展金刚刀法,施以强力一击。 段少胤熟读两套刀法,当初银冠侯提过此阵破解之法,方法共有两种。其一便以轻功侧绕,趁着三人阵形稍乱,拣定其中一人攻其破绽,此法讲究速度,身法不仅要赢过此三人,甚至要高出许多,这才能趁其不备逐一击破。 其二是正面破敌,最前方的人定会以金刚刀法攻来,绝不虚招,所以困阵之人可与其一拼高下。想当然尔,此法险峻,可谓一翻两瞪眼。 前者身法较为保守,段少胤不采纳此法,其中另有隐情。他若以此法胜出,在场众人便知晓他身法卓绝,金刚伏魔阵亦不敌。这几日他戏耍沈鹏,偷袭郝烈均仰仗一流轻功,倘若被人察觉,只怕遭人起疑。反之,他若正面破敌,众人以为他年轻气盛,不喜旁门左道,便难以联想到他会暗地伤人。 锵地一声脆响,刀劲穿透至刀身,德正咬紧牙关,功贯双腕,意图用蛮力压下段少胤这骇人一刀。无奈事与愿违,他不敌段少胤浑厚内力,一声惨呼后,他整个人弹飞出去,恍惚间他看见离地数丈,整个人弹飞出去。 眼见师兄倒地,德路惊诧不已,但仍未忘初心。他移形换位,反手一刀,先以伏魔刀法攻去,虚晃六招,实打七招,旋又劈出至刚至猛的金刚刀法,势如洪水,拔山倒树而来。 段少胤侧身一避,刀芒暴涨,夷然不惧,踏前一步后连展刀势。德路如忽感剑气罩体,魂飞魄散下紧握单刀,急念经文,定下心神,回身再次甩 刀。 但见段少胤施出“众星拱月”,刀雨漫天一洒,数道光点围绕外圆,中央乃镜花刀杀意集聚之处。德路心中骇然,自知避无可避,执刀硬架此击。三名僧人中以德正内力最高,刀法最强,连他都抵不住镜花刀,德路又怎能架住? 果不其然,刀锋相触,德路双手如若触电,单刀脱手,仓卒跌退。倏忽间,他惊觉胸中气血翻涌,喉头发甜,忍不住吐出鲜血。 金刚伏魔阵至此为止,毫无悬念被段少胤破阵,不到半盏热茶,众人看得云里来雾里去。有人怀疑玉佛寺故意放水,有人质疑金刚伏魔阵不过尔尔,只有少数已达高手境界之人,诸如轮不破、高盛和铁无私等人脸色骤变。 尤以轮不破和高盛心情复杂,倒抽一口凉气,脑海均想起在冷香舫之事。倘若当时段少胤提出单挑后才肯离去,那他们岂非惨了?若不接下战书,事后传出去贻笑大方,若弟子齐上,更是落得武林中人鄙视下场。 段少胤抱刀卓立,拱手施礼后,“方丈大师,不知我是否算通过考验了?”空寂大师眼见三名爱徒被击倒在地,声名远播的金刚伏魔遭人破解,非但没半分动怒,反倒捋了捋白须,笑吟吟道:“丑施主仁义助人,惩奸除恶,年纪轻轻有此本领,委实难得。今日丑施主大破敝寺金刚伏魔阵,老衲心服口服。” “承让了,不过侥幸。”段少胤说得简单,其他人可不这么想,至少轮不破他们很清楚这绝非运气,亦不是投机取巧便可得胜。 默默看着整场比试的东方鸦,穿过人群,朝空寂大师施礼,“玉佛寺不愧是武林宝地,金刚伏魔阵果然不同凡响。当然了,丑兄刀法卓绝,教人惊叹连连,今日得以窥见此精彩一役,我愿提供五百两香火钱,还望方丈大师切勿推托。” 空寂大师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既是一片好意,老衲谢过东方公子。” “不敢当。”东方鸦微微一笑。 第245章 再入虎穴1 冷如霜现在只想回到冷香舫,免得又节外生枝,她朝铁无私点了点头,示意若没什么事自己便告退了。铁无私面露难色,眼下又没理由留她,兀自别过身去。得到铁无私的许可,冷如霜来到段少胤身旁,轻声道:“回去吧!” 刚走出寺院,方才跟空寂大师谈话的东方鸦急忙跟上,他绕到了众人前方,躬身作揖,“不知冷才女是否有空闲?实不相瞒,上次替冷才女解围之后,轮长老私下找了我,他想跟冷才女致歉。” 冷如霜柳眉轻蹙,她想起那次被拦下马车,分明是他们两人合谋演戏,如今挟此事要求她赴约,虽感不快,但婉拒邀约,岂非不给丐帮面子?冷如霜沉吟半晌,轻叹了口意,点头道:“好吧,那就今晚。贵府离冷香舫太远,不若这样,地点便拣在醉香楼,不知东方公子意下如何?” 东方鸦为之愕然,从他脸上表情看,他十分抗拒。但若拒绝这个条件,便给了对方推掉赴约的说词,东方鸦面色为难,无奈地说,“好吧,麻烦冷才女了。” “多谢体谅。”冷如霜颔首道。 一旁段少胤听得一头雾水,他不明白为何冷如霜要挑在醉香楼。先不说那里是烟花柳巷,良家妇女绝不轻易靠近,更何况还是西门雀的地盘。当初冷如霜差点在醉香楼被掳,历历在目,照理来说冷如霜唯恐避之不及才是。 后方的姬若雪低头不语,微微苦笑,她倒是明白冷如霜的用意。东方鸦邀约,此事绝非临时起意,势必有所准备,倘若贸然赴约就跟羊入虎口没两样。冷如霜故意拣醉香楼,目的便是打乱其布署,好教他计谋打空。 除此之外,冷如霜前去醉香楼一事,西门雀必定闻其风声。到时前去醉香楼,恰好可以借由西门雀牵制东方鸦,让他们互相牵制,彼此争斗。想到这里,姬若雪不禁感叹,冷如霜虽不像她卖弄姿色,但利用四人不合之心彼此勾心斗角,这点两人倒是有所共识。 匆匆告别东方鸦后,三人走到马车旁。段少胤停了下来,他转过头来,双目凝视着姬若雪,“你走吧!” “你要放她走?”冷如霜蹙眉,“你不怕她又来害我们?” “她害了一次,方才救了一次,两相抵销,谁也不欠谁了。”段少胤剑眉一轩,沉声道:“倘若你再想害我们,到时别怪我不客气了。” 姬若雪淡然一笑,“今日见过你的绝世刀法,我若再与你缠斗,岂非成了天下第一的傻子?”言罢,她趁着四下无人,撕下了面具丢给段少胤,身形一晃,她人已掠出数丈,半晌之后,芳踪消失。 夜凉如水,晚风习习,一辆马车朝醉香楼缓驰而来。 段少胤将马车交给醉香楼下人,他搀扶冷如霜的玉手下车,两人并肩而行。冷如霜穿着一袭雪衣素裳,腰腹用玉带紧裹,娇美身段一览无遗。段少胤一如既往,身穿黑色大衣,抱刀而行。 醉香楼下人依冷如霜所求,拣了一处恬静与优雅兼具的偏院。正值初冬,院子里花草稀疏,松柏矗立。两人甫入偏院,映进眼帘的是一处水池,水池旁有小桥假山,两旁是左右厢房,廊道均用镂空刻雕的桧木栏杆围着。 一栋栋精巧的房舍,清水绕屋,小桥低回,显得清幽绝俗,令人身在其间,忘却红尘嚣乱,世俗烦恼。举目四顾一会后,段少胤和冷如霜来到正屋前,纱窗均是精美雕花,映衬出脱俗之息。 东方鸦早已等候多时,朝两人恭敬施礼,若是前几日,东方鸦的视线肯定在冷如霜身上,但今晚他却将目光移至段少胤,不住打量梭巡。 两人走上软垫旁,前方是一个长几,段少胤盘腿而坐,冷如霜正跪入座。东方鸦微微一笑,挥手让婢女斟茶。寒暄一番后,东方鸦进入正题,展颜一笑,“今日瞧见丑兄大展神威令我佩服不已,若我没记错,丑兄目下应是冷才女所聘雇的马夫,不知丑兄可有什么抱负?” 东方鸦此话一出,意思十分明显了,他打算拢络段少胤。冷如霜呷了口茶,面不改色,似是早料到东方鸦会有此一着。冷如霜故意默不作声,瞥了段少胤一眼,似是想看他如何应对。 段少胤耸了耸胳膊,“我不过是粗人,谈不上什么抱负,但求温饱。” “丑兄拥有如此盖世刀法,为人却谦虚为怀,淡泊名利,实属难得。”东方鸦故意加重语气,“我底下能人虽多,龙蛇混杂,参差不齐,若有像丑兄这般胸怀仁义之人加入,不知该有多好?!” 冷如霜侧目斜睨,忍不住道:“东方公子此言,莫非想招揽阿丑?” 东方鸦微微一笑,“冷才女蕙质兰心,不知可否割爱?” 冷如霜轻摇螓首,神情淡然,“阿丑不是货物,谈不上割爱,若他自愿跟你,冷如霜绝不阻拦。” 东方鸦闻言大喜,“不知丑兄意下如何?” 段少胤思索半晌,故作叹息,“久闻东方公子大名,在下亦想为其效力,可惜在下所欠的是恩情,并非名利这般简单之事。冷才女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不能因此而背信违约,还请东方公子见谅!” 东方鸦为之愕然,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段少胤瞧他反应,心中莞尔一笑。银冠侯曾告诉过他,世上多数人无法抗拒名利,为了这两个字他们能做出很多事,哪怕是令人不齿之事。 不过,凡事总有例外,有两种人不受名利影响。一种人追求自身喜恶,比方一个痴迷剑术之人,不在乎名与利,只想找个剑术高手一决胜负。另一种人是欠了恩情的人,他们把恩情看得比任何事还重要,为了报答恩情情愿牺牲自我。 良久,冷如霜打破尴尬,“东方公子不是说轮长老要道歉,怎没见着人影?” 东方鸦怔了怔,支支吾吾地说,“轮长老似是身体微恙,今日不克前来。” “既是如此,那便不勉强了。”冷如霜呷了口茶。她早料到轮不破只是幌子,那是用来邀她前来的理由。 第246章 再入虎穴2 陡然间,仓促的脚步声匆匆而来,一个下人走到东方鸦的身旁,附耳一会后,旋即退下。东方鸦皱起眉头,面露窘迫,他躬身施礼道:“冷才女,我前来醉香楼一事似乎已传开了,有几个人想见我,我先去打个转,很快便回来!” “东方公子不必着急,还请自便。”冷如霜神情自若地说。东方鸦退下后,冷如霜旋即挥手让婢女离开,屋里仅剩下她与段少胤两人。冷如霜刚想开口,段少胤率先说,“你在这等我,我去找一下姬若雪。” 冷如霜面色突沉,如笼寒霜,秀眸射出精光,冷冷地问,“你找她做什么?” “我是去瞧瞧她是否安分守己,说不定她知道我们来了又打起坏主意。”段少胤双手环臂,认真地解释道:“此女城府极深,绝不可小觑!” 冷如霜秀眉轻蹙,嗔怪似的瞟了他一眼,“我以为你舍不得她。” “你想多了,曾与我为敌过的人,我可没这么容易相信。” 听闻段少胤肯定的语气,冷如霜这才玉容解冻,冰消瓦解,宛若寒冬逝去大地春回之貌。她昂起粉颈,脸上黯沉下来,如花蕾般的樱唇微微颤动,轻叹道:“唉,我虽不想阻止你去,但又很担心。毕竟这里是西门雀的地盘,我怕又像上次那样被人偷袭。” 段少胤为之一怔,他想起上次冷如霜被那名假扮姬若雪的黑衣人偷袭,若非他事先阻止红儿和翠儿送蒙汗药过去,只怕冷如霜那次要遭殃了。思忖片晌后,段少胤重新坐回位置上,举起茶盅一饮而尽,苦笑地说,“你说得没有错,我不能让你一人待在这危险之地。” 冷如霜娇躯微颤,面颊酡红,一双美眸射出万缕柔情,朱唇轻抿,“有你这句话便足矣,你去找她吧!”她伸出如春葱般的纤纸,轻挟一小块糕点,微笑地说,“你放心好了,我并非故意逞强,我能应付的。不知银冠侯老前辈是否教过你,行走江湖要留个杀手锏,以备不时之需。” 段少胤点头道:“他有说过。”段少胤并不意外,他早猜到冷如霜势必有后手,否则这几日她频繁被偷袭,若真无应对之法,早该在许久之前她便出事了。 “既是如此,那你快去快回吧!”冷如霜淡然地说。 “不,义父说过了,不能因为有杀手锏就松懈大意,凡事总有意外。你所谓的杀手锏,在别人眼中仍有破解之法,我不可冒这个险。” 冷如霜听到他担心自己安危,俏脸再飞两朵红云,掩不住惊喜神色,“你是否想知道这杀手锏为何?” 段少胤剑眉微轩,摇头道:“不,既是杀手锏,那绝不能轻易让第二人知晓。” 冷如霜眨了眨似水双瞳,嘴角含笑,瞟了他一眼,“此事仅有第二人知道,莫非你会害我?”段少胤为之愕然,这才发现自己话中有语病,不禁尴尬一笑,“隔墙有耳,说不定被其他人听见。” 冷如霜一对明亮秀目凝视着他,掩嘴轻笑,“你以为我不知晓你天大本事吗?倘若这里有人窥视窃 听,你又怎会不知道呢?” “你未免高估了我,我不过是初入江湖的无名小辈。”段少胤耸了耸肩。 “你是指一个昨日在醉香楼大厅击败石大路,尔后又在大佛寺以一己之力大破金刚伏魔阵的小辈吗?放心,经这两役之后,你在青城县绝不再无名了。” “唉,这非我本意。”段少胤摇了摇头。 冷如霜轻挪娇躯,将肩膀轻挨过来,“近一点便不会被偷听了,是吧?”段少胤大感惊诧,他没想到一向矜持冷如霜竟如此主动贴近他,若非冷如霜那双水灵灵的眸子骗不了人,他真以为眼前的冷如霜是有人易容。段少胤问道:“你为何执着要告诉我此事?” 面对段少胤的质疑,冷如霜沉吟一会,轻吁了口气,“一来是我信任你,二来是我不希望成了你的累赘。”她抬起美眸,嫣然一笑,“其实你并非第二人,此事银冠侯老前辈早已知情,因为这杀手锏便是他让我去学的。” 段少胤呆了一呆,“好吧,那我洗耳恭听了。”两人贴得很近,连冷如霜都不知道为何自己如此大胆,究竟是真怕隔墙有耳,还是一时意乱情迷。她樱口微启,柔声地说,“请看。”她伸出莹白如玉的手,掌心摊上,段少胤循她所言看去,转瞬之间,她白嫩光滑的掌心冒出寒冷白烟,一颗透明的冰块凭空出现。 “这是什么?”段少胤大讶。 “我之前跟你说过了,我是寒肌冰骨之身,我能透过水气凝聚冰块。敌人往往会将目光移至我的飞刀,但我真正的杀手锏却是这个。”冷如霜解释地说,“当时我在浴房受袭之际,我故意让那丫鬟以为我在意衣服里的针匣,其实我早已运尽最后的内力将冰块含在嘴里,只要她再靠近半尺,我便当场要了她的命。” “原来如此!”段少胤想起当晚场景,任何人眼见身无寸缕的冷如霜,势必以为她毫无还手之力,殊不知她早已将暗器藏于口中。 冷如霜凝视着陷入回想的段少胤,突如像是发现什么事,脸上升起红霞,“不许你想起!” 段少胤怔了一会,这才明白她的意思。他思忖半会,忽地道:“可是如果你被人点穴呢?”他想起大佛寺那个僧人就是先利用迷魂散移去她注意力,再施以点穴制住她。 “只要不知晓内幕,我不可能被点穴。”冷如霜淡淡地说,“银冠侯老前辈虽教会我如何凝聚寒冰,但人心险恶,单凭此招远远不够。我自幼勤学医经,我爹利用职务之便,手抄了一本武功秘笈给我,此招正是移穴换脉功。此招习成后,可任意将几处穴位横移一寸,如此一来,一般人便无法点其穴道制住我。” 段少胤微一苦笑,“那我这几日岂非白费力气了?” 第247章 真真假假1 冷如霜瞥了他一眼,轻笑道:“你想多了,这几招看似厉害,实则险峻,稍有不慎便会失败。况且这些招应付单人尚可,若像竹林那次有三人,纵是我再厉害也难逃其掌心。” “不过那次是我迫你做饵的,可不算数。”段少胤摇了摇头。 “好了,别妄自菲薄了。”冷如霜一对秀目明亮起来,转动间艳光流转,轻声细语地说,“你帮了我很大的忙,我真的很感激。” 两人脸颊贴近,段少胤清晰可见冷如霜的肌肤白里透红,眉含春黛,襟领里的天鹅般的修长玉颈晶莹剔透,一时间教他看得目定口呆。半晌不到,他蓦然惊觉,强稳住心猿意马,故作干咳两声,身子挪后,“嘿,既是如此,那事不宜迟,我去看看姬若雪的情况后便回来!” 言罢,他彷佛像是作贼心虚的小孩,连忙转身,快步离去。 走出偏院后,他突然想到一件事,他根本不晓得姬若雪在哪个院落里。他回头望向偏院,唉,估计冷如霜也不可能知道吧?不管怎样,还是先找找看再说。 段少胤展动轻功,来回梭巡,他一跃五丈,俯瞰下方,一清二楚。段少胤的记性很好,走过一次便能将地图记在脑海里。片晌之后,段少胤发现到红儿和翠儿,他身形一顿,停在了一处屋檐上。红儿和翠儿端着碗盘和茶壶,似乎是给谁送去,他好奇心大起,跟在其后。 段少胤跟着她们来到一处幽静的别院,别院里的主人竟然正是姬若雪,段少胤欣喜之余,忽又担忧,他想起两女曾在酒水里下药一事,不禁担心起姬若雪。 段少胤翻身落下,悄然地倚在红纱窗旁,戳破窗纸后偷窥室内情况。在红儿和翠儿将碗盘端过去后,姬若雪挥手示意她们退下,红儿和翠儿面面相觑,但似乎不敢忤逆她,只得退出院子。 姬若雪低垂颈首,闻了闻桌上佳肴后,冷笑一声,伸出玉手推开碗盘,兀自从自己行囊里取出一壶酒喝了起来,俨然看破两女在饭菜里动手脚了。 段少胤苦笑起来,他想起姬若雪聪明机伶,即便是中了软香散,面对他的时候仍是夷然无惧,如此一想,她又怎会轻易中伏呢? 若非段少胤武功过人,超乎常人所想,姬若雪断不可能在他这里栽一个跟斗。此事也提醒了段少胤,倘若再有下次,姬若雪势必会更加谨慎小心,到时能否化险为夷又是另当别论了。 便在段少胤细想之际,门外忽现一道人影,人影掠身而入,转瞬之间,此人已伫立在姬若雪面前不到尺许之处。 段少胤当场一怔,原来此人虽身裹黑衣,但他却认得此人正是那晚在醉香楼里袭击冷如霜的东瀛女人。 “你不该来这里的。”姬若雪淡然地看着她,“上次你佯装我一事,我可还没跟你算账。” 这是怎么回事?段少胤大感诧异,姬若雪的语气像是早已认识这女人,而且言语中虽略带挑衅,却又没有敌意,难道两人是朋友? 一想到这里,段少胤心中不禁涌起怒意,他怀疑姬若雪并不打算收手,一时之间对她好感全消,甚至质疑大佛寺只是她想脱身才帮助他们。 哼,卑鄙的女人!段少胤忿忿地在心里暗自咒骂。 ———————————— “我不过看你动作太慢,这才出手。”俞秀秀冷笑说,“区区一个冷如霜,你们两人拿不下,上面的人便命我来协助你们。” “说得很好听,但你也没得手不是吗?”姬若雪黛眉轻蹙,双目如一泓秋水,直勾勾地盯着俞秀秀。 “我本该得手的,但被那臭小子捣乱了!”俞秀秀恶狠狠地说。段少胤当然明白她是指自己,但段少胤有些弄不明白,从俞秀秀谈话的内容来看,她似乎也是鬼道门的人,而且受鬼道门指使想掳走冷如霜。 段少胤想起破庙的事,难道俞秀秀并非跟西门雀勾结吗?等等!段少胤突然发现自己忽略了最重要的事,那就是俞秀秀竟然没死!按照轮不破和高盛所述,俞秀秀应已上吊自尽,为何她不仅活着,甚至还能跑来这里找姬若雪呢? 层层谜团围绕在段少胤的脑海,正当他躲在窗外思忖之际,姬若雪看着俞秀秀,不以为忤地说,“没到手就是没到手,我何尝不是被他破坏了?你应该不是来跟我说这些的吧?快说!你究竟有何要事?” “哼,我是来转告你,你们手脚最好快一点,上面的人等得不耐烦了!”俞秀秀狡黠一笑,“你应知道失败的后果。” “不用你提醒。”姬若雪美眸一抬,目光阴寒地盯着她,“说完了吧?你若没其他事就滚吧,要是被人发现你还活着,我可不打算替你辩解。” “用不着你操心!”言罢,俞秀秀身形一晃,迅速飞向门外,一眨眼的工夫,人已消失在别院。姬若雪面色低沉,轻叹口气,举起茶盅之时,段少胤翻窗而入。她迅速掠后,仍不够快,一柄长刀已架在她白皙细颈上。“你的话果然不可信。”段少胤剑眉一轩,语气冰冷地说着。 “瞧你的口气,你听到我跟她的对话了?” “不错,听得一清二楚。”段少胤点头。 “既是如此,那你应当知道是她来找我,此事跟我无关。”姬若雪从容地看着段少胤,微微一笑,丝毫不把这把搁在脖颈寸许的镜花刀放在眼里。 “那轮到我问你,俞秀秀不是死了,她为什么还活着?”段少胤问。 姬若雪面色忽沉,“哦,你知道她是谁?” “现在是我在问你。”段少胤冷冷地说。 “先把刀放下,我不喜欢被人拿刀架着脖子逼问。”姬若雪嫣然一笑,“反正我横竖打不赢你,你又何必紧张兮兮?” 段少胤沉思半晌,缓缓收起镜花刀。他正色道:“你最好老老实实交代,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第248章 真真假假2 “瞧你这么担心,一个女人就把你吓成这样了?”姬若雪顿了顿,继续说,“俞秀秀负责色诱西门雀,不过她被北辰鹰捉了现行,无奈之下才诈死讹人。”段少胤双肩一颤,这才恍然明白原来俞秀秀假死竟是自己造成。 “你们鬼道门还有什么计划?”段少胤问。 “我才刚被你们放回来,至多知道俞秀秀假死,其他一概不清楚。”姬若雪瞥了他一眼。 段少胤沉思良久,正想继续询问之际,忽闻别院外传来轻盈声响,那是施展轻功的脚步声,他低声喊道:“有人!”话犹未了,他身形如电,如同一支离弦之箭疾速躲进屏风里。 不等姬若雪搞清楚情况,一道身影掠入屋里,此人身法比俞秀秀更快。姬若雪抬头一瞧,眼前之人竟是当日跟姬若雪在一起的神秘男子。他的脸上一如往常地戴着赤鬼面具,人双手负后,举步前来,他瞧了姬若雪半晌,语气疑惑地问道:“你怎么逃出来的?” “山人自有妙计,你何必多问?” “好,那我换个问题,你为何要帮他们?”神秘男子不悦道:“你别想骗我,我知道翠花是你假扮的。” “哦,莫非你也在场?”姬若雪试探地问。 “你用不着套我口风,你没必要知道我是谁。”神秘男子甩了甩手,指着她问,“别顾左右而言他,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我之所以帮他们,那是为了博取信任,否则他们怎会放我离开?”本来姬若雪这番话,段少胤起初也是这么想,但此刻从她嘴里说出来,反而又像是故意想欺骗神秘男子,弄得段少胤思绪有些紊乱了。 “你若不帮他们,他们现在已被武林中人公审问罪了!” “问罪又如何?”姬若雪不以为然地说,“就算真被定了罪,单凭冷如霜的家世背景,她要开脱还难吗?我们的目的是抓住她,可不是要让她伏法。” “他们愈乱我们愈好下手。”神秘男子坚定地说。 “别傻了,你没见着那阿丑的能耐吗?除非你能把他杀了,否则你想碰冷如霜一根头发。” “你有何高见?”神秘男子问。 “我要是有办法,哪还需要先骗取他信任?”姬若雪冷哼一声,“此事急不得,你愈是想早点了事,愈容易扑空。现在他们多少相信我了,只要再给我几日,我必定能得手。” “他们还有两日就要离开青城县了。”神秘男子提醒道。 “那又如何?上面的人只说要抓冷如霜,又没规定一定要在淮青城出手?凭我的本事要跟着他们还难吗?”姬若雪忽地想起什么,询问道:“说起来,我之前要你查的事如何了?你到底有没有摧花手的下落?” “你若有时间找他,还不如想办法对付冷如霜。”神秘男子不满地说,“我可没闲工夫没你一直耗下去!” “那你就自己去办吧!”姬若雪不给他好脸色,嘴角微扬,讪笑地说,“你若真有哪本事,哪里还会来我这儿探口风?” 神秘男子瞪了他一眼,“你最好早点办妥这事,不然上面的人怪罪下来,我们两个都吃不了兜着走,你绝不会好过!” “走着瞧吧!”姬若雪淡淡地说。 “哼!”神秘男子转过身去,一个箭步,冲出屋外,双脚一瞪,掠空数丈,身影与黑色的夜空融为一体。段少胤见他离去,缓缓从屏风走出来,他带着狐疑的眼神打量姬若雪,问道:“你方才的话,究竟是说给他听,还是说给我听呢?” “你要怎么想随便你,反正现在我也说不清。”姬若雪看了他一眼,“不过有件事我必须声明,我的确在观察你们两人谁对我更有利。在无法清楚断定优劣之前,我谁也不会帮!” “你倒挺会算计。”段少胤讥讽道。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江湖险恶,不得不防。”姬若雪神色自然地说,“就好比你来说,你肯定不信我,反之,我亦在提防你,咱们彼此彼此。” “我不喜欢跟见风转舵的人打交道,你最好趁早下决定,不然我宁愿错杀也不肯放过。”段少胤虎目生寒,一字一句绝非玩笑。 “那你要杀便杀吧,我有我做事的原则。”姬若雪不卑不亢地说,“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你们两人之间,我更倾心与你合作。” “为什么?”段少胤眉毛一挑,大感好奇。 “我跟他没你想得这么熟识,但我多少掌握了他的性格。”姬若雪说,“他可以为了达到目的,不惜把我牺牲,你的心肠没他这么狠。” “你认为我软弱不敢杀你?” “你敢杀我,你下手绝对果断,但你不会杀一个跟你合作的人。”姬若雪说得一点也没错,段少胤可以杀死一个敌人,但他不会轻易杀死同伴,即便他们之间仅是合作关系,他亦下不了这个手。 “不管你是真心还是假意,你的确在玉佛寺帮了我,但我放走了你,理应来说我们互不相欠了。”段少胤目光紧紧攫住她,“如今要我将你当成同伴,你总得拿点诚意吧?” “想不到你也是精打细算,我真小觑你了。”姬若雪欣然一笑,“我知道你方才不出手杀他,主要是不想打草惊蛇,此事我可以配合你。你若想杀他,我也可以协助你,甚至能把事情办得利落,好让鬼道门的人查不出是你所为。” “这样你有何好处?”段少胤问。 “他是上面的人派来对付冷如霜的,我只是协助他罢了,你若杀了他,我便可名正言顺退出,不必为此事伤神劳心。” “你不一定要杀他,你杀了我,掳走冷如霜,不也能交差吗?” “你说得没错。”姬若雪露出洁白皓齿,嫣然一笑,“两权相害取其轻,你们两人之间,我认为杀了他较为简单,不知这答复你满意吗?” “我不能完全信你,我该如何与你合作?”段少胤皱眉。 第249章 真真假假3 “这就是你跟他的不同,因此我才会选择你。”姬若雪笑了笑,“鬼道门若要控制一个人去做他不愿意做的事,最好的方法是威逼利诱,若真不放心,那便只有让其服下毒药。鬼道门精通用毒,有很多种毒可存在人体好几天不发作,这个时间多半能完成任务。” “这听起来很不错,但我不擅长使毒。”段少胤苦笑。 “你不擅长使毒才好,因为我讨厌被人胁迫,更不希望性命被人操之手里。”姬若雪一双明亮美眸凝视着段少胤,莞尔道:“你要真不放心我,那便让我成为你的禁脔,若将我带在身旁,你总能安心了吧?” “这是好方法,但我不喜欢禁脔一词。”段少胤耸了耸胳膊。 姬若雪无视他的抗议,“好,那便说定了。给我点时间收拾,今晚子时我会去冷香舫找你们。你若担心我通风报信,你也可以留下来,只是我建议你别这么做,毕竟西门雀和东方鸦都在这里,我不敢保证他们会对冷如霜如何。” 段少胤经她提醒,这才恍然想起冷如霜还在等他,若不早些回去,一来不好向东方鸦解释,二来说不定真如姬若雪猜测一样遇到麻烦事。况且,方才他亲眼瞧见俞秀秀在这里,搞不好她正是为了冷如霜而来。 段少胤抬起头来,正色道:“好,那我去和她说说这事,今晚你先过来,倘若她不肯答应再另做打算。” “这可由不得你,我不是丫鬟,我虽答应与你合作,但我不想被人到处使唤来使唤去的。”姬若雪淡然道:“你最好想个方法说服她,否则一旦我过去,我绝不会轻易离去。” 段少胤沉吟半晌,轻叹道:“好吧!”他暗忖道,反正到时有冷如霜帮忙,若要打发她应不是难事。无论如何,这两日至少先掌握住她确切的行踪,以免她趁机跟那神秘男子连手对付冷如霜。 交代完琐事后,段少胤提气轻身,穿窗而出,他快如闪电般踏在屋檐上,脚步声细如蚊蚋,伴随猎猎风声,他很快回到了冷如霜所在的偏院。 眼见段少胤这么快返回,明摆跟姬若雪没私情,冷如霜秀眸娇躯轻颤,双目放出异采。她故作镇定道:“如何了?有发觉什么不对劲吗?” 段少胤兀自举起茶盅,一干而尽,洒然一笑,“小有收获。”他将方才事情全盘托出,俞秀秀假死虽令冷如霜震惊,但她更在乎段少胤擅自答应合作一事。冷如霜面色直沉,幽幽地瞥了他一眼,轻叹道:“你怎如此鲁莽呢?她毕竟是东瀛人,况且又身处鬼道门,你真相信她会帮我们吗?” “我这是缓兵之计,我只想撑过这两天。”段少胤说。 “若她早有准备呢?”冷如霜语气既忧又怨望着他,无奈地说,“也许你去找她之前,她早已跟那名男子达成共识,亦或是私下有其他来往。倘若她暂住冷香舫,岂非随时能掌握我们行踪?” “这些我都想过了。”段少胤摇头苦笑,“其实我另有一个盘算,只是不知你愿不愿意放手让我去做。” “什么盘算?”冷如霜问。 “我想对她使用软香散,这样一来至少不用担心她偷袭我们,我们亦可拿此事逼迫她不敢轻举妄动。毕竟我们带着她,她又中了软香散,那名男子前来偷袭,一个弄不好她也会遭殃。” 冷如霜闻言一惊,敛首不语,哀怨地望着段少胤。要知道软香散曾三番两次让她中招,她对此物深痛欲绝,更不用说名门正派鄙视此物,若被人发现段少胤偷偷对女人施展软香散,只怕落人口实。 冷如霜思索良久,好不容易点头,“好吧,但你要答应我,这软香散仅能用来限制她的武功,你绝不能拿去做其他坏事。” “例如什么?”段少胤不假思索问道。 “我不知道,你自己想。”冷如霜抿起朱唇,脸上泛红,段少胤仔细端倪半晌,忽然明白她的意思,大感尴尬。 段少胤搔了搔脸颊,露出苦笑,“此地不宜久留,我们早点走吧!” 冷如霜点头道:“等等,我先留书一封给东方鸦,礼数不能失。” “好!”段少胤应声。 返回冷香舫后,段少胤累了一天,他坐在观月亭的短榻上,一口咬着桂花糕,一口啜着热茶,惬意十足。他望着波光粼粼的江面,星火点点,情侣快艇游江,渔夫扁舟夜钓,远处停泊几艘精美画舫,上方传来男女嬉闹声。 冷香舫原本一到傍晚便会前往青江中央,避开人群,但近日连连被夜袭,冷如霜心想横竖避不开,不如靠岸方便逃走。不过,她忽觉此法多此一举,因为段少胤在她身旁,她不认为有地方比这里更安全。 段少胤本想回小舟睡一场好觉,但他又怕姬若雪突来,索性斜倚短几旁,托着腮帮子,闭目养神。两个时辰过去,岸上传来更鼓声,共计三下。段少胤睁开眼,环视四周,子时已到,姬若雪身影尚未出现,莫非她另有所图? 段少胤深吸一口气后,握紧镜花刀,戒心忽生,不敢大意。便在这时,忽闻急促水溅声传来,他循声望去,但见姬若雪轻功疾行,面色凝重,后方有一名黑衣人朝她直追而来。 段少胤一展轻功,拔地而起,飞身过去。黑衣人眼见段少胤前来,二话不说反身遁入水里,晃眼间,他竟已游出十丈外。段少胤本想追上去,姬若雪忽体力不支似地向前一倾,段少胤大讶,连忙伸手揽住她的腰将她带回冷香舫。 姬若雪倒在观月亭的毛毯上,衣衫不整,模样狼狈。她喘了几口气,呷了口茶,这才恢复说话能力。姬若雪黛眉皱起,神情肃穆道:“我跟你们合作之事被那个男人发现了,他想要我的命!” “他怎么知道的?”冷如霜提出质疑。 “说来话长,他早怀疑我被你们放走的原因,他安插俞秀秀当眼线,我在收拾行囊的时候被发现了。”姬若雪解释道。 第250章 辣手摧花1 “既然事迹败露,你今晚先留下来吧!”段少胤说。 “不,现在正是攻其不备的良机,我们应该好好把握!”姬若雪秀眸一闪,认真地说,“他肯定想不到我刚逃出来,现在又要折返回去对付他,猝不及防之下,必能杀他措手不及。哼,其实我早调查出他的老巢了。” “这太危险了,说不定他有所准备。”冷如霜驳回。 “不,这次我赞同她的意见!”段少胤说,“横竖他们撕破脸了,对方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我们,先发制人,快刀斩乱麻方为上策。” “你打算把我丢在这里吗?”冷如霜不悦地瞪着他。 “当然不可能了,我会带你过去。”段少胤挺起胸膛,自信地说,“你尽管放心好了,他就算分身三人,我都能轻易解决,绝不会让你陷入危险。” “这次我站在你们这里,他肯定没胜算。”姬若雪说道。 “好吧,看来我是说不过你们了。”冷如霜沉吟半晌,轻叹了口气,“这样吧,倘若途中发现异状,一定要立刻掉头,听明白了吗?” 段少胤点了点头,旋即看向姬若雪,问道:“他的老巢在哪里?” “就在醉香楼。”姬若雪说,“他租了个别院,那里龙蛇混杂,根本没人会注意到他在做什么。” “好,你带我去!”段少胤说。他本想说若是荒山野林,倒有可能是陷阱,但醉香楼乃西门雀的地盘,人潮熙来攘往,夜夜笙歌,对方总不可能埋伏几十名高手而不被西门雀察觉。 三人分别换上夜行装,迅速前往醉香楼。翻过醉香楼的围墙,凭借高超轻功,神不知鬼不觉混入醉香楼一事,简直易如反掌。 冷如霜百感交集,没想到刚离开这里不久,如今又折了回来。她对醉香楼可没什么好印象,甚至可说是痛恶,她此刻只希望事情早点告一段落。 根据姬若雪的指示,三人来到一处东南方院落,这里摆设精美奢华,小巧玲珑,与其它院落相比,又是另一番格局。四周厢房灯光昏暗,里头时不时传来女子阵阵呻吟,冷如霜听得面红耳赤,赧然垂首,。 姬若雪似是习以为常,她绕至正房,朝里头比划了一下。三人望过去,屋里一片黑压压,毫无灯火。段少胤皱起眉头,使了个眼色,示意让姬若雪先行入内。姬若雪早料到段少胤信不过她,耸了耸肩,以内力震断门闩,身形一晃,掠入屋里。 霎时间,数十支飞箭从墙上射出,笃!笃!笃!箭矢深入地板三寸,锐利无比,上头还淬了毒。姬若雪打起火折子,逐一将挂着墙上的烛灯点燃,四周顿时明亮,除了地上的箭矢,屋里的摆设并无异常。 姬若雪回过头来,沉吟半晌后说,“看来他还没回来,我们先躲起来吧!”段少胤半信半疑,缓缓踏入屋里,陡然间,地板下忽地刺出数十根尖枪,段少胤一个凌空翻身,利落地闪过攻击,轻盈地落在另一侧。 便在这时,门外的冷如霜忽感不对劲,一道人影倏地从后方窜出来,待她反应过来之际,芳香的味道扑鼻而来,她身子一软,整个人斜倾而下。一只陌生的手臂抓住她的肩膀,她虽心生厌恶,但亦无可奈何。 “哈哈,你们还是中计了!”说话的人正是那个戴着赤鬼面具的男人,他按着冷如霜的肩膀,另一手握着匕首对准她的喉头。他双眼瞧向段少胤,低叱道:“把兵刃扔掉,否则她必死无疑。” “就算我扔了兵刃,你也不会放过我,对吧?”段少胤平淡地说。 “哼,那我就在你面前杀了她!” “你不会的,你想要活捉她。”段少胤摇了摇头。 “好,既然你看轻我,那便怪不了我了。”男子大手一挥,他粗暴地撕开了冷如霜的罗裳,绫罗肚兜露出一大片,吓得冷如霜直打哆嗦,“你想做什么!” “要怪就怪你的马夫,我现在就要当着他的面羞辱你,让他内疚不已!”男子绝非虚张声势,他一手攫住那对高耸的酥胸,惊得冷如霜血色退尽,眼眶泛红。段少胤虽感气愤,但不敢轻举妄动,倏忽间,他听见姬若雪用腹语说,“你去把他注意力引开,我去救冷如霜,他不敢真的下手,否则他交差不了。” 段少胤默不作声,似是赞同,他挪移脚步,双眼紧紧盯着男子。正当他打算施展轻功掠空出去之际,姬若雪竟抢先冲出去,但她目标并非男子或冷如霜,只见她翻身回首,整个人斜仰对着段少胤。 段少胤惊觉不妙,但为时已晚,姬若雪袖口里射出粉末,段少胤劈开一刀,试图以刀气震开粉尘,但已吸入了不少。 “哈哈,真有你的,他果然上当了!”男子将冷如霜拽入房里,一把将其推倒在地板上。他收起匕首,缓缓走到段少胤面前,冷笑道:“你未免太天真了,难道你真以为这女人会跟你合作吗?她是鬼道门的人,死也是鬼道门的人。” “别废话这么多了,快把解药给我!”姬若雪怒瞪了男子一眼。冷如霜勉强撑起身子,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男子早用毒药控制姬若雪了,虽是被迫的,但姬若雪委实出卖了他们。冷如霜暗自心想,倘若侥幸逃生天,一定要让这两人付出惨痛的代价! 冷如霜瞥向一旁,段少胤看起来满头大汗,身子摇摇欲坠,估计他跟自己一样也中了软香散。男子和姬若雪武功都不弱,倘若段少胤内力大失,恐难以同时对抗这两人,更别说带她逃走。 “你为什么要解药?”男子冷笑。 “你在说什么傻话,若不是你用毒逼我,我何必冒这么大的险?”姬若雪语气透出不悦。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没中毒吗?”此话一出,不等姬若雪反应过来,一道身影从天花板落下,他迅速朝姬若雪身上点穴。 第251章 辣手摧花2 姬若雪毕竟也是高手,哪有这么容易任人宰割,她双掌一拍,借力使力,将自身弹开数尺后。 本来姬若雪已经很谨慎了,但她一时忘了还有那名男子,可谓前有狼,后有虎。她刚稳住身子,男子已扑面袭来。姬若雪深吸一口气,立掌为刀,闪电击出。 男子双掌化爪,爪若流星,朝她咽喉攫去,姬若雪见状反手一震,阴柔掌劲将其逼退,顺势出招抢攻,孰料男子虚晃一招,向后退移。姬若雪大感不妥,男子处于前后夹攻之势,占了上风,武功又不在她之下,为何会主动示弱? 说那时迟这时快,男子身子一旋,借旋转之势,朝她洒上一把粉末。姬若雪猝不及防,一阵粉烟扑鼻而来,她顿时感到内力消退,连忙退后开来,紧握住袖口里的针匣,那是她最后的杀手锏。 男子知道姬若雪机敏行事,行事必有后招,因此不急于一时制住她。男子退开一旁,双手负后,从容不迫地看着她。“好了,剩下交给我吧!”后方那个偷袭姬若雪的人走上前来,他身穿夜行衣,脸蒙上黑布,笑吟吟道:“想不到能同时占有两位武林十二金钗,今晚可有福了。” “冷如霜不能动。”男子说,“我只说好给你姬若雪。” 姬若雪狠狠瞪了男子,低喝道:“你竟敢出卖我?” “彼此彼此。”男子嘴角轻扬,狡黠一笑。姬若雪秀眸流转,仔细打量起那个黑衣人,陡然间,她忽然发现了什么,哑然失声道:“你、你是崔花手?”此话一出,位于墙角的冷如霜娇躯微颤,不可置信地瞧去。 “哼,真难得看到你惊讶的神情。”男子冷嘲热讽地说着。姬若雪低头沉吟,俏脸一寒,呢喃道:“难怪我之前逼问你,你始终推诿不语,原来早与他勾结了!” “我若是没点能耐,哪还能活到今天。”男子冷哼一声,“你犯不着装可怜,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吗?你故意让我擒住他们,却又没吞毒要受我控制,目的是为了杀了我之后,把他们交给上面的人吧?如此一来,你便能独揽功劳了,我说得对吧?” “败军之将,何必多言。”姬若雪别过俏脸。 “小美人儿,不用担心!你只要好好侍奉我,我绝不会亏待你的!”黑衣人伸手抚摸姬若雪娇嫩肌肤,露出淫邪的笑容。 “今日算我栽了,但至少让我看看第一次献给了谁。”面对此情此景,换作冷如霜早已紧闭双眼,充耳不闻,只想早点挨过去。但姬若雪却依旧从容,彷佛她还没真正认输。 男子注意到这个细节,皱眉说,“把她穴道点了,否则你会吃大亏。” “哼,你怕了吗?”姬若雪反问。 “激将法对我没用。”黑衣人迅速点了她几处穴道,这下姬若雪连袖口里的针匣也握不住了,整个人瘫软在地上。黑衣人嘴角逸出笑意,他取下了蒙面黑布,姬若雪杏眼圆瞠,惊呼道:“什么!居然是你!” 原来在姬若雪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醉香楼的总管莫多闻。她惊讶之余,仔细低头一想,似乎一切都能串上了。她之所以刚来这里便遇见崔花手出门夜袭,正因为她暂住醉香楼。除此之外,醉香楼能提供很好的庇护,好让其他人不会怀疑此处。男子在此处来去自如,多半也是拜他所赐。 莫多闻哈哈一笑,“瞧你的反应真有趣,不过更令你惊讶的事还在后头。其实龚仲根本不是一个人,他是由很多采花贼所组成的名号,每个人均可是崔花手。这么做的用意,当然是混淆官府办案。” “哼,卑鄙的小人!”姬若雪眼神露出鄙夷之色。 “很好,我就喜欢这种抗拒的眼神,像个死鱼一样多无趣。”莫多闻转过身,看向了冷如霜,“冷才女自作聪明,以为假装写了战书,我就会知难而退吗?我这不就如时赴约了吗?” “哼,废话别多说,快点把事办妥吧!”男子说。 “你在这里,莫非要看我办事不成?”莫多闻皱起眉。 “你只顾自己吗?”男子微笑地说,“我早对这小妮子有兴趣了,不过你放心好了,他的红丸我会让给你。我委屈一点,就用冷如霜凑合吧!” “你不是说不能碰她?”莫多问大感疑惑。 “上面的人只要她保持完璧,可没说我不能过过手足之欲。”两人相视一笑,举手投足散发猥琐之意,令两女同感作恶。 男子粗暴地撕开冷如霜身上的衣物,冷如霜虽泪光莹然,美目凄迷,但口中已凝聚冰块,准备趁隙偷袭。冷如霜心念电转,纵使能击倒男子,旁边还有一个莫多闻,这又该如何处理? 冷如霜思忖之际,男子竟将她翻过身去,一手把她的夜行装扯开,露出光滑的裸背和修长的美腿。冷如霜打了个寒噤,心叫不妙,这姿势不能吐出冰块,她吓得冷汗直流,玉容血色退尽。 莫多闻没闲着,他像个粗暴的莽汉,一把撕碎黑衣后,两手放在犹若山川起伏的姣好身材,恣意探索仙境。姬若雪看着莫多闻将丑陋的双手放在她的胸前,撇过头去看像段少胤,恶狠狠地说,“你不会真打算让他羞辱我吧?” 男子听到此话,立时觉得不对劲,猛地抬头一瞧,惊见段少胤身子微蹲,双手握紧了镜花刀,一双虎目紧盯莫多闻。“小心!”男子刚喊出口,镜花刀已出鞘,刀似漆黑江水,阴森可怖,寒芒闪闪,横腹一砍。 噗哧一声,莫多闻浑身一震,胃部收缩痉挛。“啊!”勉强从喉咙挤出声音,整个人已倒在血泊之中,全身不断抽搐,双眼瞪大,彷佛等待死亡到来。 第252章 藏身水井1 莫多闻倒下后,段少胤杀心再起,身影斜地掠去,轻如烟雾,快若流星,手中寒月刀再劈一刀。男子心中一懔,双脚一蹬,凌空翻身,从背后取出东瀛长刀,趁对方死角竖砍一刀。 段少胤刀虽快,但男子早有防备,此刀无法得手,但着实令男子感受到一股阴寒杀气,不敢轻敌大意。 男子早领教过段少胤的刀,他摆出架势,双目凝视着段少胤。不幸中的大幸是姬若雪和冷如霜确定中了软香散,她们无能力夹击,否则单是段少胤已令他头疼,再加那两女简直插翅亦难飞。 男子眦目欲裂,讶然道:“你不是中了软香散,为何还能动?”霎时间,他心念电转,忽地明白了什么事,猛地转头瞪向姬若雪,“是你!” 姬若雪被点了穴道,头部以下无法自由活动,她用眼角余光瞥向男子,嘴角掠过一丝冷笑,“我早知你心怀不轨,只是我没想到你卑鄙到这种地步,居然连同莫多闻意图染指我。” “你赌得太大了。”段少胤淡然地说。他先前并不知道姬若雪打算这样做,他之所以明白她的计划,那是在中了假软香散之后。 “想骗过他这只老狐狸,总得冒险。”姬若雪微笑。 “你身为半个东瀛人,又是神道门出身,你竟然选择他?”男子怒道。 “世上并不是非黑即白,亦没有绝对之事,名门正派有卑鄙小人,魔教中人亦有侠义热肠之士。”姬若雪不以为忤地说。 “哼!”男子冷哼一声,双手高举东瀛刀,左足跨前,正对着段少胤。姬若雪见状,提醒道:“小心,那是一字斩的起手式,他想一招分出胜负!” “正合我意。”段少胤双手持刀,刀身过肩,半蹲身子,刀柄打直作突刺貌,这招月见九式中的“众星拱月”。刹那间,但见森寒刀气直冲疾闪,凌厉刀光,漫天飞舞。招如其名,数点刀光化为繁星,中央处刀芒最盛,宛若明月。 男子暴喝一声,刀光霍霍,竖劈一闪,本以为双方凭此招决一生死,孰料男子长刀砍下,刀气飞出,顿然间竟借力向后一蹬。不好,他想逃走!待段少胤定过神来,男子的身影早已掠出屋外,离去之前,他反手将掌心重拍在门上的木框,忽闻机关卡榫声连响,门窗多处落下铁板,屋里一瞬间被牢牢封死。 地板缝隙里,升出袅袅白烟,香气诱人,分明是软香散。段少胤低头一瞧,小孔遍布多处,香烟窜得很快,不一会儿已弥漫展开。 段少胤心叫不妙,屏气凝神,功贯手腕,施出一招“水底捞月”劈开房顶。他顺势将镜月刀背在身上,两手分别抄起冷如霜和姬若雪,憋住一口气冲出屋顶。 男子并未走远,他在院子里徘徊,眼见段少胤冲出来,陡然上前。只见他手中银刀一闪,转瞬之间便攻来三刀,刀刀狠辣,招招俱瞄准要害。冷如霜担心段少胤安危,伸手取出檀木针匣,一针射去,男子身子一旋,完美闪过。 段少胤见机不可失,施出浑身解数,大展轻功,带着两女消失在夜空之中。男子虽感惋惜,但他没有慌张,因为他知道段少胤为了回头救她们,多少吸入了不少软香散,方才不过回光返照,再过多时,他便不足为惧。 段少胤左面一兜,右面一绕,专拣小径,借物障形,逃了盏茶工夫,在一座假山旁停下。他小心翼翼放下冷如霜,转过身来,伸手倏地解开姬若雪穴道。姬若雪瞧了半晌,皱眉问,“你吸了软香散吗?” “为何如此问?”段少胤反问。 “若你中了软香散,你势必打不赢他,我们得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姬若雪环顾四周,柔声道:“我知道有个秘密处,那里适合藏身。” “你不会在说谎吧?”段少胤提出质疑。 姬若雪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现在是同一艘船上了,你当我现在还有心思来害你不成?我可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这里是西门雀的地盘,我借住这里,总得摸清地势吧?” 段少胤犹豫半晌,似是没其他法子,只得点头同意。不一会儿,他们来到一口废弃的水井旁,水井周围空荡荡,看似荒芜许久。“你不会是说这水井吧?”段少胤眉毛一挑。 “正是。”姬若雪嫣然一笑。段少胤朝底下扔了枚铜币,过不多时,底下传来噗通一声。段少胤问道!“这底下有水,听起来不浅,你确定可藏身吗?” “你为何不想想看,这口水井看来无人使用,为何里头仍有水呢?”姬若雪走到水井旁,她指了指水井旁的石砖,看上去蒙了一层灰尘,不过仔细一瞧,灰尘有几处被削去的痕迹,似乎有人用布擦过这些地方。 “唉,大不了要死一块死。”段少胤抱着两人,往下一跃,他左踩右踏,很快地来到水井底下。里头果然有水,深至腰部,水凉如冰,寒意侵身。姬若雪挣开他的怀抱,打起火折子,借着火光朝墙壁反复敲打,似在找寻暗门。冷如霜柳眉微蹙,“你真的来过吗?” “我没下来过,不过我看西门确曾带不少女人下来过,这里肯定有密道。”姬若雪说。段少胤眉头深锁,姬若雪这话听起来不可靠,但来都来了,他只能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 不知是苍天眷顾,亦或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片刻之后,还真给姬若雪试出来了。她推开了一块切合整齐的石砖,暗门缓缓被打开来,火折子往前一照,里头似是什么也没有,仅有一个差不多能容纳两人的凹槽。与此同时,外头流水借势涌入,淹至膝盖,这下跟待在水井里毫无区别。 “这就是藏身之处?”段少胤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但冷如霜肯定笑不出来,她秀眉轻扬,委屈地瞟了他一眼,幽怨地说,“不会真要躲这吧?” “唉,这里算不上好地方,但够偏僻隐密。”段少胤苦中作乐。 第253章 藏身水井2 姬若雪瞅了段少胤一眼,嘴角轻扬,逸出一丝笑意道:“说得不错,这里至少不会被人发现。倘若莫多闻跟他勾结,那他势必掌握了醉香楼的全貌,除非我们能逃离这里,否则终会被他找出来。” 冷如霜俏脸倏地苍白,秋波流转,轻叹道:“我们要待多久?” “至少得等我们内力恢复大半。”姬若雪说,“待武功恢复,我们三人连手,他纵有通天本领亦无用武之地。不过在这之前,我们还得先忍耐一阵子。” 冷如霜并非不顾大局之人,她踌躇半晌后,嗫嚅道:“但愿如此。” 三人挤入凹洞里,暗门缓缓阖上。方才急于逃跑没有注意,现在松了一口气,冷如霜这才发现自己云鬓松乱,衣不蔽体,女人家私隐的肚兜一览无遗,浑圆美腿浸在水里,湿漉漉得更加诱人。 姬若雪情况好不到哪里去,莫多闻像个贪婪的恶徒发现珠宝,疯狂深掘,她身上的衣物被扯去大半,仅留腰腹连着大腿一小块黑布,纤腰圆臀,粉肌藕臂,相映之下香艳无比。 凹洞里本来仅容两人,如今三人挤入,势必紧贴在一起。两女丰满的身体与酡红的雪靥,令人难以抗拒,忍不住想一亲芳泽。段少胤是个男人,正常不过的男人,他去青楼妓院的次数亦不算少,但他日夜勤修苦练水镜诀,稍加运功之后,顿时灵台清明,宛若老僧入定,褪去俗世,不染红尘, 姬若雪忽地道:“把面具取下来吧!”言罢,她伸手去摘下段少胤的面具,一张充满男性魅力的脸庞一览无遗,兼之想起方才他奋不顾身救了自己,一时间看得两女心神俱醉。 段少胤皱眉道:“为何要脱下面具呢?” “横竖要跟男人躲在这里,比起样貌丑陋,至少跟好看的男人不是比较好吗?”姬若雪微微一笑,“你若说我肤浅也罢,如果能选择,谁不想选择跟生得好看的男人在一起呢?”语毕,她瞥了身旁的冷如霜一眼,冷如霜顿时想起她曾要求段少胤跟她独处时脱下面具,不禁娇躯微颤,心虚地别过俏脸。 “不把火折子熄掉吗?”段少胤问。 “你不想看我们的身体吗?”姬若雪反问。 对段少胤来说,现在就算两女把衣裳脱光,只要他运起水镜诀,两女再美丽的身材都不过是浮云虚幻,他丝毫不会动心。考虑到两女的自尊,段少胤总不能说她们不够吸引人,况且若非他有水镜诀,此情此景,只怕柳下惠都未必坐怀不乱。段少胤故作镇定地说,“这里气流不通,火折子会夺走空气。” “这倒是。”姬若雪熄掉火折子。良久后,他们适应了黑暗,这时他们才发现,前方暗门的墙壁上有几处小孔,隐隐透光。 姬若雪毫不避嫌,她整个人从右侧贴上来,双手伏着段少胤的肩膀,美丽的俏脸轻靠在他结实的胸膛旁。段少胤只觉软玉温香,个中滋味,难以言喻。不过他很快发现,姬若雪别有所图,她腾出一只纤纤玉手,故意握住自已的手腕。段少胤大感不妥,他知道对方想试探自己的真气流动,立时催起内功,故意将脉息弄得紊乱,好教她察觉不出来。 方才段少胤虽吸入了少许软香散,但他水镜诀其中一招“昏镜重明”,一旦施展出来,凝聚丹田,便可将毒物排出体外,同时在短期间里恢复大半内力,宛若起死回生功效。此招缺陷是耗损精力,等同贷款的存在,事后必须休养比平时更久,方能回复完全。 段少胤故意不说出自己已恢复内力,一来是想看男子还有什么后招,二来是他不完全相信姬若雪。虽然当他看到冷如霜哀怨可怜的神情后,他多少产生歉疚,但如今骑虎难下,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假装了。 姬若雪感到他真气虚弱,杂乱无章,脸上表情难掩失望。段少胤瞧她反应,她多半是认为要长时间受困于此,甚是无奈。 这里位于水井下,因不通风,阴寒无比,冷如霜打起哆嗦,不由得瑟缩身子。段少胤皱眉道:“你靠近姬若雪,两人一起取暖吧!” “我们均是寒肌冰骨之身,凑在一起只会寒上加寒,不如偎着你取暖。”姬若雪反驳道。她瞥了冷如霜一眼,嗤嗤地笑道:“冷才女,现在性命优先,你还不肯抛开矜持吗?” 冷如霜狠狠瞪了她一眼,但又拿她没辙,因为她没有说错。姬若雪跟她同样均是寒肌冰骨,当然再清楚不过现状,如今她们内力大失,无法抑住体内寒气,现在全身早已冰凉如水了。 冷如霜柳眉含怨,秀眸似蹙,抿嘴道:“出去之后,不许再提起这事。” “遵命。”段少胤想起浴房那次,不禁莞尔一笑。犹豫片刻后,冷如霜移身至他的怀里,毫无保留。段少胤本以为她多少胆怯,但她似是下定决心便一鼓作气之人。只见她双手环住段少胤的腰,秀目半闭,檀口微张,呵气如兰,酥胸不住起伏。 段少胤大感尴尬,深怕冷如霜着凉,心想对方都豁出去了,自己男子汉大丈夫又怎能扭扭捏捏?他先伸手按住香肩,顺势而下,强壮的臂弯环着两女纤腰。姬若雪秀眸一闪,身子顺势挨贴上来,另一侧的冷如霜娇微微颤,螓首低垂,轻靠在他结实的胸膛上。 三人闭目养神,默不作声,彷佛周围时间静止。良久,段少胤因功力尚在,双耳灵敏,耳听八方,忽闻上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立时睁开双眼,生起戒心。 噗通一声,似是重物落水之声,两女同时惊醒。冷如霜正要出声,段少胤伸手紧搂她的粉背,附耳低声道:“别说话。”倏忽间,暗门外传来一个女人声音,“这里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暗门里的三人面面相觑,纷纷感到讶异,因为此女正是俞秀秀。 第254章 身分揭晓1 冷如霜吓得沁出冷汗,抱得段少胤更紧了,两人肢体交缠,彷佛打了死结。冷如霜这般害怕并非空穴来风,只因俞秀秀是神道门之人,眼下她出现在此,多半是受男子指使。果不其然,上头传来男子的声音,他用一贯冷嘲热讽的语气说,“看仔细点,不要放过任何地方!” 俞秀秀显然很不满,她埋怨道:“醉香楼这么多地方可藏,为何要来搜这里?” 男子不以为忤道:“哼,你当我没派其他人搜吗?再说,他们可不是傻子,如果我是他们,肯定会拣难以察觉的地方藏身。” “这水井就这么大,哪里能藏人?”俞秀秀说,“我潜伏在西门雀身旁时,早把很多地方调查过了。”段少胤闻言一惊,原来俞秀秀是双面间谍,她受命潜伏在西门雀身旁,又假装被西门雀派去当北辰标局的俞夫人。 “你看看有没有暗门!”男子说。一向从容不迫的姬若雪终于害怕了,她娇躯轻颤了一下,咽下唾沫,一只针匣从袖口探出来,正对着暗门的方向。 俞秀秀摸索了一下,停留在暗门处,她毕竟也是神道门出来的人,对暗器机关多少熟识,很快便找到暗门的开关。便在千钧一发之际,男子忽地道:“等等,有人来了!”半晌之后,又一个水花飞溅声传来,俞秀秀惊讶道:“是你!” “小浪蹄子,你怎么会在这里?”一个年轻男性声音答道。 段少胤顿时一呆,他听过这个声音,这是西门雀的声音!这是怎么回事?为何西门雀会在这里?不光是段少胤,就连冷如霜和姬若雪亦有相同疑问。 虽然相隔一道暗门,但段少胤彷佛能看到吓得花容失色的俞秀秀,此刻西门雀的出现,势必打乱他们计划。 俞秀秀深吸一口气,故作镇定道:“你怎会在这里?” “这里是我的秘密之处。”西门雀狞笑一声,“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另有所图?我不说破,只不过你尚有价值,但我没想到你明日张胆在我这儿闹事。我的人发现莫多闻的尸体了,是你干的吗?” “当然不是,我只是路过此处。”俞秀秀仍不死心,继续说谎。 “别跟我来这套,你委实很美,但不足令我神魂颠倒,不分南北。”西门雀拧步一扭,掌劲如虎,纵使段少胤躲在暗门后方,亦能听见呼啸而来的掌风。 啪!啪!啪!狭窄的水井里,俞秀秀自知躲不过,当机立断,反掌为刀,忽地一咬牙根,倏地朝着对方臂弯斩下。两人你来我往数回合,俞秀秀武功虽不弱,但西门雀好歹是青城四公子之一,她很快地便落了下风。 西门雀施出“擒鹿手”,出手甚快,先以掌为佯攻,待到寸许之处五指箕张,改掌为抓,大展擒拿之术。俞秀秀大惊,掌指兼施,改攻为守。岂料西门欺身而上,倚仗水井方圆尺许,俞秀秀轻功难施,双手宛若附骨之蛆,不住纠缠,俞秀秀顿时汗如斗大。 俞秀秀自知敌不过他,身形凌空,硬生生移开数尺,蹬墙向上,以“壁虎游墙功”逃脱。便在这时,忽闻咻地一声,俞秀秀失声道:“暗器!”话犹未了,她掉入水里,溅起片片水花。 “小浪蹄子,看来你的同伙不打算救你,没准是自己跑了。”西门雀的笑声回荡在水井里,“冷如霜和姬若雪我尚得不到手,便拿你充数止渴,今晚我会让你永生难忘,再离不开我!” “你、你想怎样?”俞秀秀怔了一怔,目光中满是怨毒之色。 “我刚好拿到新的药,便拿你当试试。”西门雀冷笑一声,“你可知这水井是何处吗?这里是我用来拐走女人,将其迷晕后玩弄的地方,即便她们醒来了,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官府当然拿我没辙。拜摧花手的挑战信所赐,我这几日强掳几个女人来此,她们被我玩完之后,众人还以为是被摧花手玷污了。” 段少胤大惊,他想起沧海派和丐帮前来冷香舫兴师问罪一事,原来那些女人是被西门雀拐走,并非是莫多闻下手。身旁的冷如霜听到此事,双肩剧颤,虽未说话,但明显是在强压着怒火。 姬若雪虽露出鄙夷之色,但她忽然想起什么,“莫非他们打算进来?”段少胤被她这句话点醒,心中大讶。一旁的冷如霜惊呼道:“等等,我好像摸到机关了。”话音刚落,后方传来声响,一扇活门转动起来,露出一道光缝。 居然又是暗门!段少胤这下恍然明白,原来这凹洞并非奇怪的调情之处,只是为了慎重起见设置的双层暗门。段少胤大喜,连忙推开暗门,廊道宽可容纳两人,他先让姬若雪和冷如霜过去,旋即关上暗门。 狭长通道上有凹槽,多半是防止水井倒灌,他们手扶墙壁,沿墙前走。过不多时竟发现前方出现光点,三人走近一瞧,竟是一间偌大精室。步入内室,里头尚宽,天花板挑高丈许。 段少胤定睛一瞧,中央摆放一个偌大圆台,台上铺着羊绒毯和高枕,四角有固定用的枷锁和手环,冷如霜望着散落在四周的冰冷铁具,若换作平常,她定以为此处是行刑台,但方才西门雀已说得明白了。 冷如霜突然停下脚步,她看到地上的一根狭长棍棒,当场俏脸飞红,转过身去。姬若雪微微一笑,“原来冷才女也懂角先生,我道以为冷才女是石女。” “哼,那种奇怪形状,任谁看了都怪!”冷如霜暗咬嘴唇,恨声低骂道。她提到形状,正因此物仿男性所造,她虽未经人事,自幼读过医经,多少明白。 段少胤见两女拌嘴,忍不住道:“别忘了后面还有人。”两女同时定过神来,姬若雪指着一座四扇锦绘大屏风,“咱们可以躲这!”后方脚步声逐渐逼近,三人不假思索躲到屏风后,原以为屏风尚且宽大,可容纳三人又要不露出破绽,被迫再次偎在一起,方能顺利藏匿。 第255章 身分揭晓2 屋里墙上摆着火炬,光亮如昼,冷如霜低头一瞧,自身衣不蔽体,肌肤体态,尽呈眼底,她不由得羞红着脸,抿唇道:“不准你看过来。”段少胤露出苦笑,他让冷如霜躲进后方,自己伫立前方,姬若雪夹在两人中间,顺势伏在他背上,三双眸子投向门边。 过不多时,西门雀缓缓步入,他拦腰抱着俞秀秀。俞秀秀星眸半闭,摇摇晃晃,看似虚弱无力,不知中了软香散还是迷魂散,总之毫无反抗之力。西门雀将俞秀秀扔向圆台上,手段粗暴,丝毫不怜香惜玉。幸好台上铺着柔软的羊毛毯,俞秀秀这才免去瘀青之苦。 俞秀秀晃动手臂,试图勉强起身,但没一会又瘫软下去。西门雀狡黠一笑,“这可是十倍的迷魂散,若非你是习武之人,你现在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他兀自将身上外袍和白衫褪下,凑上前去,粗鲁地撕开俞秀秀的衣裳。 俞秀秀如瀑的黑发一瞬间散乱落下。在火光的映照中,玉颊朱唇,加上疲惫佣态,不经意地产生妖娆动人的绝美魅力,令人心神俱醉。不到片晌,俞秀秀身上的衣服敞开大半,西门雀扯开金蚕软甲,露出内里的贴身红肚兜,隐见峰峦起伏,令人血脉贲张。 冷如霜和姬若雪两女虽对俞秀秀无好感,甚至厌恶,但同样身为女人,仍不忍心看见西门却对她做出的恶劣暴行。姬若雪深吸一口气,她轻拍段少胤的肩膀,段少胤转过头去,她使了个眼色,段少胤立时明白其意。 段少胤环顾四周,捡起地上一只女人耳环,屏气凝神,朝门边掷了过去。西门雀被声响吸引,猛地转头大喊道:“谁!”便在这时,姬若雪扣下机关,手中针匣发出飞针,不偏不倚射中西门雀的背部,闷哼一声,西门雀往前一栽,赤裸身躯直挺挺地倒下去。 “他死了?”冷如霜讶然道。 “没有,那是迷魂针,我不过罢了。”姬若雪解释道。她将针匣瞄准台上的俞秀秀,同样给她一针,确保其睡去之后,这才走出屏风。 段少胤皱眉道:“他的同伙还在水井上方,我猜他应是躲起来观察情况,倘若俞秀秀迟迟不出去,说不定他会主动下来探查情况。” “此人如此自私,说不定不管她了。”冷如霜提出质问。 “不,他会来的。”姬若雪肯定地说,“单看这几次他出手便知晓,他虽把其他人都当成棋子,但谨慎小心,绝不会放着俞秀秀不管。毕竟俞秀秀若把他招供出来,只会让他日后步履维艰,不便行事。” “那该如何是好?”冷如霜不知道段少胤内力已恢复,脸现担忧之色。段少胤瞥了姬若雪一眼,他仍对姬若雪抱持怀疑,心念电转之下,他忽地说,“我想到一个方法了。”他将外衣和内衫脱下,露出结实强壮的男体,搭配剑眉星目以及一张英俊的脸庞,浑身上下充满慑人魅力,两女顿时看得出神。 段少胤分别将外衣和内衫披在两女肩上,虽然挡不住圆滑修长的美腿,但看起来得体许多,至少不必再遮遮掩掩了。 姬若雪问道:“你打算做什么?”段少胤默不作声,他将西门雀拉到屏风旁,将人皮 面具强硬戴在他的脸上,微微一笑,“我要假装成西门雀,这样那个人进来后便会对我大意,我再伺机袭击他。” 两女同时惊呼,姬若雪应声道:“这听起来可行。” “他这么容易上当吗?”冷如霜柳眉轻蹙。 “这得看你们的演技了。”段少胤耸了耸胳膊。 “如今只能这样了。”冷如霜摇了摇头,似是没辙。看着她这委屈的表情,段少胤暗暗叫苦,如果到时她知道自己内力未失,只怕会恨死自己了。 稍作准备后,段少胤将西门雀的外衣遮住上半身和脸庞,倒在圆台旁的地上,寒月刀藏在圆台下。姬若雪和冷如霜靠在另一侧,斜倚屏风旁,两女把戴上人皮 面具的西门雀放在中间,看上去像段少胤因体力不支,昏厥过去。 过了良久,正当两女以为那名男子不打算下来,松下了一口气之际,忽闻房外的廊道传来脚步声。地上有水渍,即便再谨慎小心,仍有声响。她们深吸一口气,静待片刻,脚步声终至房门前。只见门扉被推开后,两女同感惊讶,并非出于害怕,而是眼前之人竟是铁无私,他身穿官服,腰间配带一把长刀。 铁无私举目四顾,目光停在两女身上,皱眉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你又为何会在这里?”姬若雪反问。铁无私转过头来,伸手比向西门雀,“我查了这家伙一段时间,终让我发现他的劣迹,这才顺势追下来。” 冷如霜双目一亮,连忙道:“这俞秀秀是鬼道门的人,上面还有她的同伙,你来的时候有看到吗?” “没有,我下来水井的时候空无一人。”铁无私摇头。看他目光坚定,面不改色之貌,两女为之愕然。冷如霜默不作声,姬若雪射出锐利如刃的眼神。铁无私忽感怪异,皱眉道:“怎么了吗?” “你可知道自己哪里露陷了吗?”姬若雪面冷如寒。 “你在说什么,我一个字也听不懂。”铁无私纳闷地看着姬若雪。 “不得不说,你的确很厉害,利用这双重身分,连我差点都给你骗了。”姬若雪微微一笑,“你在听见我们说俞秀秀还活着之时,你一点也不吃惊。” 铁无私怔了怔,“我只是一时没意会过来。” “你不必装了,一个人在别人面前可以更改声音,易容换面,甚至模仿他人行为举止,但独处时却容易现出原形。”姬若雪沉下面色,“方才你走进来之时,你的脚步声没有刻意伪装,我一直想调查出你的身分,这几日故意观察你的动作,你是瞒不过我的。” 铁无私沉吟半晌,脸色忽寒,双目迸出骇人厉芒,“你不该当面揭穿的,因为我本来还想留你一命。” 第256章 身分揭晓3 “别说笑了,你不是那种人。”姬若雪恶狠狠地说,“你都把我卖给莫多闻了,你指望我会相信你的话吗?” “那是不得已的,谁教你耍小聪明!”铁无私耸了耸胳膊,事不关己地说,“别这样看我,我虽答应他夺走你红丸,但可没让他杀你。” “女人的贞节,有时比性命还重要。” “很可惜,你绝不是那种女人。你懂得取舍,忍辱负重的女人,未报仇前你不会轻易自杀。”铁无私不以为然地说。 “不若这样,我们做个交易。”姬若雪说,“我手上还有一招杀手锏,你清楚我的性格才对,我不会虚张声势,你应该不想赌上性命吧?我把杀手锏告诉你,你就放过我如何?” “只放过你吗?”铁无私问。 “是的。”姬若雪说完,一旁的冷如霜娇躯微颤,惊诧地望着她。 “我委实不想跟你赌。”铁无私说,“好吧,我答应你放过你!” 姬若雪说道:“你身后的西门雀是阿丑假扮的,他想偷袭你。”铁无私脸上掠过一丝惊讶,旋又恢复镇定,转过头身去。段少胤眼见事迹败露,没什么好躲,缓缓坐起身来,他抽出藏在圆台下的镜花刀,冷冷道:“看来你又背叛了我们。”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姬若雪说,“现在,我能走了吧?” “这可不成。”铁无私嘴角挂笑,“我答应放过你,但上面的人不同意,我还是要把你抓回去。鬼道门的人要如何处置你,那便与我无关了。” “你好卑鄙,你还算是男人吗?”姬若雪吼道。 “哼,我是不是男人,等等可以让你好好体会。”铁无私露出污秽一笑,旋即将双眼直视的段少胤,“嘿,想不到你也有这天吧?” “她说得没错,你不是男人,不然你为什么不敢跟我堂堂正正决胜负?”段少胤讥讽道。 “别浪费口舌了,我不会被激将法挑拨的。”铁无私抽出佩刀,对准段少胤,正在出手之际,姬若雪举起针匣朝他冷不防地射出飞针。锵地一声,本来面对段少胤的铁无私,竟一瞬间回过身来,长刀不偏不倚地打在飞针上,将其弹飞至地上。姬若雪不可置信,惊呼一声,“怎么可能!” 铁无私仰天大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盘算什么吗?你一直都是会把主导权交给别人的女人,这支飞针才是你的杀手锏。你假装投诚,不过是为了让我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我说得没错吧?” 姬若雪俨然是被看破手脚了,她虽想强装镇定,但惨白的脸孔,颤抖的双手,已经很明确地表示一切了。其实冷如霜也有此想法,她将针匣藏在怀里,本来打算趁铁无私靠近半尺时出手,但她看见姬若雪在那个最好的时间点都无法成功,心中当场凉了一半。 段少胤执刀卓立,上半身裸露出来,精壮健硕,没有半寸多余累赘的肌肉。他一双漆黑的眼眸精光闪闪,目光如刃,罩定铁无私,气定神闲地说道:“义父果然没有欺我,世间险恶,阴谋诡计,宛若层层山峦连绵不绝,教人防不胜防。” “哼,死到临头还想说什么?”铁无私冷哼一声。 “义父曾告诉我,我有一个最大的优势,它可以让很多人栽在我手里。”段少胤微微一笑,“像我这种不曾涉足江湖的人,在外人眼里就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别人势必会轻视我,绝不会提防我。” “他错了,一个江湖历练老道的人,绝不会轻忽大意。”铁无私冷笑道。 “他没有错,一个经历丰富的老狐狸,委实不会轻敌,但他们只会把焦点放在如何看穿我的计谋,而不是将重点放在我这个人身上。”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的招式路数,武功高低,在外人都是个谜。”段少胤看着铁无私,“你真以为我中了软香散了吗?” 铁无私闻言一惊,便在这恍惚的瞬间,段少胤身形一闪,手中长刀已迫近至前方寸许之处。铁无私健腕一翻,刀锋疾闪,掌中长刀“锵”地一声清吟!脆声方落,突地又有一道刀影劈来,铁无私脚下微一滑步,陡然翻身,绕至段少胤后方,两人顺势交换了位置。 段少胤伫立冷如霜和姬若雪面前,宽阔的背肌被火光照映通红,彷佛泰山压前,屹立不摇,两女同时动容。 “你、你竟然真的没中软香散!”铁无私颤声道。旁人看来,他方才应对得宜,殊不知他已是拼尽全力,稍有闪失,早已死在段少胤快如闪电的刀下。 “再老谋深算的人,都不会想到我竟有这般本事,这就是我的优势!”段少胤嘴角轻扬,他的笑意隐含深深杀机,笑得铁无私胆颤心惊,目瞪口呆。 铁无私冷哼一声,奋起神威,凌空扑起,施出“罗掘一空”,划出漫天刀影,宛若猎人收网,由外向内收势,刀法趋中,终至朝段少胤胸膛狠劈而去。 段少胤疾喝一声,刀背向上一挥,铁无私知道段少胤刀劲浑厚,不敢硬闯,避实击虚,专抢空门刀法。铁无私刀风虎虎,刀到即收,不敢把招数用尽,深怕呈黔驴技穷之姿。 铁无私身子再次腾升,但见他双手握刀,长刀疾劈,刀锋鼻尖点出,破空而下。两女眼见铁无私银牙狠咬,眦目欲裂,想必赌上一切,此招出手极重,不杀死段少胤势不罢休。 面对铁无私连绵不断的攻势,段少胤身随剑走,身法迅捷绝伦,一拧一旋,铁无私刀势扑空,未及变招,段少胤暗使内功真劲,反臂斜撩一刀,施出他最喜爱的“水底捞月”。 陡然间,铁无私手腕关节之处,似被铁槌狠敲,不由得大叫一声,长刀立时脱手飞去,冷气沁肌侵身,吓得他连连后退。 铁无私骇然地望向段少胤,那柄东瀛长刀落在正中央,依照段少胤的速度,势必能抢在他拾起长刀前斩其双腕。段少胤从容一笑,刀尖向下,轻施巧劲,只见那柄东瀛长刀弹向前方,铁无私连忙将其接下来,身子一旋,脚踏马步,摆出架势,双目注视段少胤。 第257章 决战 两女不解段少胤明明占上风,为何将刀还给他,岂非纵虎归山?莫非段少胤自信过剩,认为自己不会败吗? 除了段少胤之外,没人了解他的想法,其实他想得很简单,一来是他被鬼道门勾起好奇心,想要多见识其刀法,二来是将刀还给他,对方反而困于刀上。段少胤虽涉足江湖不深,但他受过银冠侯的严格训练,深知愈是厉害的江湖中人,愈不会把筹码压在同一场赌局里。 铁无私这般阴险狠辣的高手,势必有其杀招,或是暗器,或是毒药,无论如何,绝不能轻易相信对方只有手中刀刃。果不其然,铁无私本似盘算什么,接刀后念头一消,再次运起内力,将注意力放在银亮锐利的东瀛长刀上。 铁无私自成名以来,从未碰过如此劲敌,绝料不到会被后生小辈折了锐气。他一时气急败坏,双目泛起妖异之光,大手一扬,挽出海浪般的刀花,扑面袭来。 段少胤定睛一瞧,明白这是佯攻,他催起明镜诀中的“以刀为镜”,灵台清明,全神贯注,屏除杂念,人刀合一。霎时间,他身子冲天跃起,扑面反劈,刀势快如电击,流星掣电般直袭而去,此招正是水月七式的“流星赶月”。 灯光闪映下,铁无私长刀一抖,卷起几道刀光,精芒冷电,疾攻而上。他本想虚晃一招,孰料段少胤不上当,迫他横移三步,倏然变招。可惜为时已晚,段少胤此刀乍看平淡,刀势极快,此乃“流星赶月”精髓,快还要更快。 间不容发的一瞬间,铁无私从胁下砍出一刀,“锵”的一响,他脸色涨得通红,勉强捱住段少胤的镜花刀,连他自己也不知是如何办到。原因很简单,段少胤有意为之,否则此刀早将他开肠破肚。 段少胤沉下面色,镜花刀向下一滑,铁无私若不撒手,右手腕别想留下。铁无私倒吸一口凉气,身子斜移,踉跄跌地。段少胤这次没放过他,突地一掠,右臂上贯注强劲真气,一刀疾劈,铁无私双腕齐断,飞出三尺,血光迸现。 段少胤方才不劈胸膛,改取手腕,正是怕他施出暗器。眼下铁无私痛不欲生,双手浸血,面带惊惶,再无翻天之能。“你!”铁无私话未说完,段少胤猛一翻肘,刀光一闪,似如灵蛇,闪电般刮向胸口,刷地一声,当场穿心。 铁无私双目大瞠,抽搐一会后,整个人仰头一躺,魂归刀下。冷如霜和姬若雪两女玉肩微晃,恍如惊燕,片晌之后,定过神来。冷如霜问,“他、他死了吗?” “你若不放心,我能让他死透些。”段少胤踏步前移,一刀竖劈,刀痕从铁无私的鼻尖斜至腰腹,骨头清晰可见,即便大罗神仙降临亦回天乏术。 冷如霜轻吁了口气,站起了身子,忽地面如寒霜,轻步挪移,来到段少胤前方。段少胤本以为她要道谢,孰料一声脆响,他竟被掌掴了一记耳光。但见冷如霜泪眼婆娑,抿起下唇,“你明明没中软香散,为何骗我?你可知这样做,害我身子被那些贼人……”说到这里,冷如霜哽咽不止,螓首低垂。 段少胤歉然道:“我并非故意的,只是我涉世未深,不想周旋计谋之中。我想一鼓作气引出他们,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除此之外,你还忌惮我吧?”姬若雪瞥了他一眼,无奈道:“唉,我本以为你只是武功高了点,没想到你有这般小聪明。你的确很厉害,故意在我面前示弱,旨在试探我是否会背叛你。” “你是鬼道门的人,行事多次反复,我拿不定你的心思。”段少胤将刀收起,目如鹰隼,正色道:“方才你若没掷出那一针,眼下你已死了。” “幸好我赌对了。”姬若雪语气说得轻,但内心不住颤抖。她望着地上被砍得惨不忍睹的铁无私,不禁想起方才脑海确有牺牲冷如霜的念头。 “铁无私死了,后续该如何处置?”段少胤问。 “这事好办,交给我吧!”姬若雪目光转动,从容道!“横竖西门雀害人不浅,辣手摧花,不若将铁无私的死归罪于他,至于俞秀秀的话,放走方为上策。” “为什么放走她?”段少胤纳闷。 “鬼道门不是傻子,事关重大,他们必派人调查。倘若俞秀秀还活着,她可以当作混淆的棋子,毕竟她对过程一知半解。” “你不也是鬼道门的人,你该怎么办?”段少胤困惑道。 “真好,你担心我的安危。”姬若雪微微一笑,继续道:“不必担心我,比起俞秀秀来说,我在鬼道门的地位比她高,俞秀秀没有铁无私的支持,她不敢轻易指认我,因为我只是前来协助,成败跟我无关。如果俞秀秀够聪明,她应把所有问题全推给铁无私,来个死无对证,以免被人秋后算账。” “时候不早了,赶紧动手吧!”段少胤点头道。良久,几人收拾了屋里的情况,姬若雪在尸体上动了手脚,让铁无私看似中毒后被杀,并将毒药塞给西门雀。姬如雪将俞秀秀绑起来,佯装成西门却强掳俞秀秀,铁无私追查反被杀死。 三人离开水井,姬若雪让段少胤在水井外烧火,火势一发不可收拾,立刻引来不少人,其中也有来这里花天酒地的捕快。 姬若雪略施手段,故意让他们注意到水井,捕快攀绳下井。之后的事,当然就不关他们的事,三人一同离开醉香楼。 途中,段少胤放走姬若雪,冷如霜虽有微词,但段少胤救了自己的命,多少还是尊重他的决定。姬若雪微微一笑,“后会有期了。”言罢,她飘然离去。 两人返回冷月舫,冷如霜换了身雪裳来到观月亭,冷如寒霜,似是不打算轻易原谅段少胤欺骗自己。她一双美眸冷如寒冰,射出刺人目光,迫得段少胤低头,装作忙碌。 第258章 神秘黑牢1 过了良久,段少胤捱不过这般折磨,轻叹道:“说吧,如何你才肯原谅我?”冷如霜娇躯一震,蓦然低首,段少胤本以为会换来痛骂,殊不知冷如霜长吁一口气,幽幽道:“我虽想怪你,但你又救了我的命,你若是我,你会如何做?” “我发誓水井下什么都没看到。”段少胤霍然起身,连忙说。 “你又说谎了!”冷如霜瞪了他一眼。 段少胤心神一震,大皱眉头,改口道:“不若这样,今晚我什么也不记得,你意下如何?” “罢了,此事勿再提了!但你日后不可再骗我,明白了吗?” “一定!”段少胤胸膛一挺。 “答应这么快,你真有反省吗?”冷如霜扬眉,语气质疑。段少胤搔了搔头,微一苦笑,又呷了口茶。 两人默不作声,不知过了多久,曙色爬上江面,金黄色的阳光划破夜幕,犹如金鲤跃门,方才繁星顿时黯淡无光,月亮在绚烂的光芒下逐渐消失。 羊肠小道沿伸到这里来,蜿蜒崎岖,四周是一片逐渐稀疏枯萎的树林。 正值菊月下旬,秋风落叶,万木萧瑟,林子里静谧肃然,但闻风声呼啸而过,宛若新妇独守空闺,哀戚伤感,令人悲叹。 一匹鬃色乌亮,毛发如同绸缎般的乌骓健马自不远处狂奔而来。 只见一名绝色少女坐在马上,双手握缰,驰骋在山林之间。她不施胭脂,一袭锦衣窄袖,劲装打扮,腰间系着一捆蜷缩起来的软鞭。晨光一映,她秀发如云,秋波如月,白皙的俏脸多了几分粉色,娇媚里又带着英气。 天边雁影横飞,地上残风萧瑟,锦衣少女突地勒马停定。她从鞍上一掠而下,身法矫捷,来势如电,教人啧啧称奇。 锦衣少女顿住身形,轻提辔头,将骏马牵到一株枯黄的桦树下,抛绳将其牢牢栓起。她左顾右盼,游目四顾,梭巡附近一大圈后,在一个藏在树洞的地藏王菩萨佛像面前停下。 锦衣少女伸出白如莹玉的纤纤葱指,趋前一挽,佛像竟转动了起来。 喀啦一声,下方传来机关卡榫声,地面石板往两侧缓缓移开,惊见一条黝黑的地道。锦衣少女柳眉轻颦,收慑心神,执着一盏青瓷立柱形油灯,沿着阶梯徐徐而下。 洞穴内宛若汪洋般的墨水倒灌倾入,不光里头一片漆黑,而且寂静无声,落针可闻。锦衣少女不敢大意,小心翼翼踏着每一个台阶,深怕一个不留神踩空滑失。 良久之后,锦衣少女踏到最后一个台阶。倏忽间,四周泛起绿光,照亮了整个地洞。 锦衣少女抬头一瞧,原来是洞穴墙壁上栖息的夜光虫,听闻足靴之声受了惊吓,数以万计的流萤振动翅膀,一齐发亮。流萤忽前忽后,时高时低,宛若星河流动。 锦衣少女环视四周,不禁暗自钦佩,但见眼前凹凸不平的钟乳石纷纷垂下,晶莹剔透,洁白无瑕的石笋石柱竖立一旁,犹若鬼斧神工,毫无半点琢。入洞越深,前方奇岩异石越多,齐聚林列,五光十色,令人目不暇给。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传来潺潺水声,锦衣少女快步上前,定睛瞧去。原来洞壁上方有一处人为的小缺口引水渡下,拍打在光滑的岩石上,发出水渍撞击声,形成天然的涧泉。 此处别有洞天,景色优美,任何人瞧了一眼定以为是世外桃源,隐世高人所居。锦衣少女轻叹口气,因为她知道这里名为黑牢,是一个巨大牢笼,关押着穷凶恶极的罪犯。 锦衣少女大皱眉头,她虽心知此处是牢笼,本意也是为此而来,但亲眼所见后,仍对眼前美妙景物产生动摇,不免怀疑自己是否走错了地方。 正当她举步不定,踌躇不安之际,一个悠然的声音传来道:“你是何人?” 锦衣少女美眸轻眨,放眼望去,只见一名身穿素衫的男子,双目如电,望了过来。她目露讶色,哑然失声道:“我才想问你,这里是黑牢,你究竟是何人?” 男子怔了半晌,浅然一笑道:“这里既是黑牢,而我在此处,你说我该是什么人?” 锦衣少女闻言大懔,双眉轻扬,开始打量起了他。 男子看上去年约二十余岁,相貌英俊,剑眉浓而长,带有粗犷的男性魅力,却又不失温雅公子风范。他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睛,时而温柔,时而凛冽。薄薄上扬的嘴角,也像是充满坚定自信,彷佛这世上没有任何事情能难倒他。 锦衣少女看得出神,约莫盏茶,她才定过神来,沉声问道:“莫非你是段少胤?” 男子微微一笑,露出皓齿,悠然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 锦衣少女纳闷道:“不可能呀,按照道理来说,你应已是半百之年才对。” 段少胤瞧了她一眼,笑道:“世上很多事情即便亲眼所见,也难以令人相信。毕竟人们往往会从过往的经验去做出判断,一旦超出常理,他们便会脑袋混乱,甚至开始会去找一些理由说服自己,就是不肯面对事实。” 锦衣少女板起脸孔,语声低沉道:“若你真是段少胤,那我是来找你的。” 段少胤捋了捋衣襟,微微一笑道:“这里偏僻荒凉,离地逾五丈,你若非专程找我,也绝不会找到这种地方来。” 锦衣少女沉思半晌,试探道:“你可知我为何找你?” 段少胤摇了摇头,平淡道:“我不知道你为何而来。”他目光闪动,嘴角逸出一抹笑容道:“但我知道是谁派你来的。” 锦衣少女惊诧道:“你知道?” 段少胤从容道:“普天之下,知道这里的人并不多,肯来的人更少,若你受人之托,那这人只可能是沈天云。” 锦衣少女摇了摇头道:“我若说不是呢?” 段少胤耸了耸肩,淡淡道:“那便恕我愚昧,还请姑娘赐教。” 锦衣少女抬起似水双眸,凝视着他片晌,轻叹道:“唉,你猜得不错,确实是沈大人。” 第259章 神秘黑牢2 段少胤像是早已预料到,神色自若,问道:“他让你来这里做什么?” 锦衣少女简短地道:“他让我放你出去。” 段少胤怔了怔,微皱剑眉,轻轻一叹道:“原来如此,他是否有事委托于你,而那件事指名要我出马,对吧?” 锦衣少女娇躯剧颤,既惊又疑地问道:“你怎么会知道?” 段少胤笑了笑道:“其实这事并不难猜,若他只是要放我出去,那必会亲自前来。反正都等了三十年,哪怕他分身乏术,也可择日再来。” 锦衣少女俏脸一寒,抿唇道:“我以为我了解他,但其实我不了解他。” 段少胤淡然一笑道:“了解一个人不见得是好事,因为你也会看到他的缺点。有时两个人当不成朋友,便是因为小小的缺点。反之,纵然彼此不熟识,提酒高歌,享受当下,曦阳升起后便各自散席,也未尝不是好事。” 锦衣少女面色忽沉,冷然道:“你被关了足足三十年,想法还如此豁达,委实难能可贵,但这得要你真待了三十年才算数。” 段少胤笑道:“哦,此言何意?” 锦衣少女秀目微张,明眸之中,突地现出一丝锐气,瞪着他道:“你看上去神采飞扬,意气风发,身上衣物又如此干净整洁,有条不紊,绝不像是长年待在阴冷黑牢之人。一个人若在黑暗中待久了,眼睛绝不会像你这般明亮。” 段少胤怔立当场,半晌之后,他微笑道:“不错,我确实没有一直待在这里。”他从腰间取下羊皮酒囊,伸手一捏,一线酒水自囊袋中溅射而出。酒箭入口,喉间渐热。他转过头来道:“这里除了几条瞎了眼的鲤鱼,连野菜也见不到半株。若我未曾出去觅食过,只怕如今早已饿死在这洞穴 里。” 锦衣少女目光射出惊异之色,大奇道:“传闻黑牢乃无坚不摧,无论身处内外俱不可撼摇,除非有人开启石道,否则里头的人绝对踏不出去半步。” “世上本没绝对的事,就算真有其存在,你也不能断定。”他环目一扫,笑了笑道:“你可知道设计这黑牢的人就是我,连我都没把握说出绝对二字,你又怎能妄下断言?” 锦衣少女心头一颤,杏眼圆瞠,恍然大悟道:“难道这里还有其他的出路?” 段少胤仰首望去,游目四顾,长叹一声,自嘲道:“我当初设计这黑牢,本是想退隐自居,孰料阴错阳差之下,这里竟成为我三十年来的枷锁。” 锦衣少女歪斜着那张如花似玉的鹅蛋脸,柳眉轻蹙,露出不解之色,轻问道:“既是如此,为何你甘愿含冤吞罪,任人受困你于此地?” 段少胤睁大了眼睛,反问道:“你怎知道我是含冤呢?” 锦衣少女一双秋水剪瞳,水灵灵地凝视着他,轻叹道:“我看过你的纪录了,你当年一连犯下多起重罪,其中包含杀人放火、劫财掠窃、欺凌妇女甚至手刃同门,任一项均是死罪。但三十年过去了,仍未有证据将你伏法定罪。” 段少胤耸了耸胳膊,轻描淡写地道:“没有找到证据,不表示那人无罪。”此言不假,常言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锦衣少女若有所思,语气微顿,一字字道:“犯案地点相隔数百里,你纵使轻功再佳,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犯案。就算你真能折返也说不通。倘若你要谋财害命,烧杀掳掠,犯不着跑这么远,那只是徒增麻烦罢了。” 段少胤抬起下颔,笑道:“就因为这样?” 锦衣少女默然半晌,摇首道:“这不过是我个人的揣测,我既没有证据能证明你是凶手,也没有证据能证明你不是凶手。”她目光灼灼,正色道:“但他相信你,所以我也相信你。” 她口中的他是谁?段少胤不用问也知道,那自是指沈天云。 段少胤嘴角轻扬,笑道:“说起来,我好像还没问你是谁。” 锦衣少女怔了半会,这才想起自己未报姓名。她轻咳了两声,秀目一张,挺起胸膛道:“我叫凌婧儿。” 洞内风声寂寂,寒气迫人而来。 段少胤双目闪动,不经意地打量起凌靖儿的外貌。她玉体修长,美目生辉,秀眉入鬓,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 随着段少胤目光移下,视线停滞在胸口一小段时间,端倪着玄色锦衣上的图纹。 段少胤深知此衣名为鬼鸢服,双臂绣着两只鸢爪环绕向上,胸口处绘着大鸢攫人图,一旁还有小鬼环绕,各式刑具。因为服饰刺绣精美,花纹讲究,令人忘却其可怖景象,反倒有一股正气凛然之姿。 凌靖儿瞧他看得出神,顺着其目光看去,发觉他正盯着自己盈盈一握的纤腰。凌靖儿不禁玉脸转寒,以为他不怀好意,性好渔色,一双目光冰冷地化为利刃瞪着他。 段少胤瞧她怒现于容,稍加思索,很快便明白个中原因。 段少胤摇头苦笑道:“你年纪轻轻便当上掌旗使,委实不简单,难怪他如此倚重你。” 凌婧儿闻言大惊,这才恍然明白他方才乍看轻薄,其实是在窥探束腰用的褚红玉带。六道门不同于其他武林门派,独树一格,一方面招揽门派弟子,修习功法弘扬武学,一方面沿袭朝廷官制,专门缉捕违反乱纪的武林人士。 六道门的弟子仿官制,以阶级官位相称,锦衣上的环带便是分辨之一,由底层至上层,分别以青色、红色、黄色、蓝色和紫色区分,正对着铁卫使、掌旗使、总旗使和正副指挥使共五种阶级。 其中大项可分为六门十殿,六门设置六名传功长老,又称门主,负责传授武学。十殿则驻守各地,类似帮派分舵,舵主称为殿王,其中五殿王又唤阎王,乃十殿之首,同时也是六道门最高领导者,等同一般门派的掌门之职。 凌靖儿玉容冰寒,冷峻道:“你方才的称赞,倘若换成别人说出来,那我倒虚心接受。可若由你口中说出来,便显得刺耳了。我已经打探过了,你在我这年纪时,早已是阎王的左右护法之一的夜叉,其地位之高,旁人望尘莫及。” 第260章 重返天日 段少胤摇头苦笑道:“唉,难怪人家常说位置坐得越高,越要谨言慎行,原来连一句不经意的称赞,均会被当作挑惹之词。”他话锋一转,正色道:“你来此所为何事?” 凌靖儿眼见转回正题,欣然道:“你可听过长生诀?” 段少胤面色忽沉,神情肃穆道:“你是为此而来?” 凌靖儿目娇躯一挺,目不斜视,点头道:“正是。” 段少胤问道:“你可知晓长生诀是何物?” 凌靖儿美眸一凝,似是早有腹稿,行云流水地说道:“长生诀乃五毒教秘诀,传闻修练之后可延年益寿,长生不老。当年五毒教图谋不轨,入侵中原,诛杀各大门派,身为武林盟主的项盟主号召天下群雄,将其讨伐,逐出中原。项盟主为免众人争夺长生诀,故分成十份,交由几位武林高手保管。” 段少胤抬起漆黑的眼眸,沉声道:“你既提起长生诀,莫非五毒教有动静了?” 凌靖儿螓首轻晃,淡然自若,徐徐道:“三十年了,仍有不少人虎视眈眈这长生诀,那些当初负责保管的人已尽到职责,不该再活得战战兢兢,故朝廷下令,要将长生诀收入宝库,派驻大批人力看守。” 段少胤怔了怔,目光闪动,咋舌一声道:“原来朝廷也盯上了这秘籍。” 凌靖儿不动声色,凝注着他道:“六道门向来依命行事,不妄议朝政,乃是一贯传统。” 段少胤双手交迭,搁在胳膊上,轻笑道:“若我不答应,你要如何交差?” 凌靖儿闻言大愕,他从未想过这问题,因为她认为一个被关了三十年的人,终于有机会重见天日,那肯定二话不说就会答允此事。但如今段少胤待在这里仍神采飞扬,从容不迫,也是有可能拒绝这提议。 凌靖儿大皱眉头,掌心沁出一抹冷汗,有些不知所措。她正想开口,段少胤已截口道:“你放心好了,我会答应你。” 凌靖儿吁出一口气,如释重负,旋即又露出狐疑之色,不解道:“你为何答应?” 段少胤挥了挥手,笑道:“我若不答应,沈天云就会感到头疼,身为一个朋友,实在不想看到他为我烦心。” 凌靖儿叹道:“直至此刻,我才知道他为何这般信任你了。”叹气之余,她想起了什么,从怀中取出一卷纸,忽地道:“这是长生诀的的残篇,沈大人要我交给你保管。” 段少胤瞥了一眼,食指和拇指微屈,轻轻弹指,一股气劲倏地扑来,凌靖儿尚未回神,只见纸张已被震飞,飘至半空中。顷刻间,纸张坠落石缝流水之间,缓缓浸沉。 凌靖儿当场一怔,吓得面色铁青,失声道:“你在做什么!”她不顾一切,冲上前去,将那张纸从水下捞起来。可惜纸张浸水,上面墨迹已晕开,整张纸湿答答,皱成一团。凌靖儿柳眉倒竖,双目狠狠一瞪,彷佛要喷出火似,大叱道:“你到底在想什么?” 段少胤轻笑道:“看来你什么都不知道。” 凌靖儿惊觉他话中有话,暗藏弦外之音,不免疑惑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段少胤洒然一笑,从怀中取出一卷纸,凌靖儿定睛一瞧,那张纸长得和她手上这张很像,除了外观呈红色,简直一模一样,心中不禁大感怪异。 段少胤俯过下身,右手一探,将那张纸轻放水中,微微一晃后再将其取起。霎时间,惊人的事情发生了,那张纸不仅墨迹仍在,而且保持原形,并未因泡水皱褶。 段少胤露出微笑道:“真正的长生诀残篇,是用颜色区分,既防水浸也不怕火烧,我手里这份便是红卷。” 凌靖儿惊诧道:“这怎么可能,这是沈大人亲手交给我的。” 段少胤悠然道:“若非他亲手交给你,你又怎会信以为真,小心谨慎。”他负手而立,凝视着她道:“谁会知道本该保管此物的他,竟将东西转交给我,又有谁会知道,保管此物的我被关在黑牢里三十年。你猜不到此事,那些觊觎的人也猜不到,这难道不好吗?” 凌靖儿抿起薄唇,不甘心道:“但沈大人应该要先跟我说。” 段少胤轻叹道:“他不先跟你说,其实是因为他要试探你。” 凌靖儿冷眼一瞥,既无奈又愤怒道:“说穿了,沈大人并不信任我。” 段少胤摇头道:“你错了,他就是信任你,所以才肯让你来找我。” 凌靖儿不以为忤道:“若这就是信任,那未免太寒酸了。” 段少胤苦笑道:“信任二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当一个人信任另一个人,听起来好像很美好,但未尝不是个沉重的枷锁?信任有很多种,他信任你的为人,所以才让你带着它来找我。” 凌靖儿纳闷道:“信任还有分别?” 段少胤点头道:“当然有。”他笑了笑,续道:“倘若你有一个武功平平的朋友,你很信任他的为人,但如果你要让他独自去追捕一个可怕的人物,你会感到安心吗?” 凌靖儿咬了咬嘴唇道:“所以他不信任我的武功。” 段少胤一双眼睛,炯炯生光,望着她笑道:“沈天云是何等人物,在他的眼里,又有多少人的武功能让他信任。” 凌靖儿瞟了他一眼,轻叹道:“可是沈大人相信你。” 段少胤淡然道:“有时候被信任也未必是好事,毕竟人情债一多,麻烦就多。”他看了看凌靖儿,默然半晌,突地问道:“你是否有事瞒我?” 凌靖儿香肩一颤,惊诧道:“为什么你会这样认为?” 段少胤拔掉壶塞,轻啜一口酒后,静静地道:“你的眼神中有些迷惘,好像想说什么,却又因为某些原因说不出来,对吧?” 凌靖儿闻言一懔,面露难色,似是踌躇不定,过了半晌,方自无奈开口道:“唉,你果然跟他说的一样,任何事都别想瞒过你。”她垂首敛眉,颓然道:“沈大人特地交代我,要我无论如何都必须听从你的命令,绝不可有半点忤逆之心。” 第261章 双生刺客1 段少胤踱着步子,缓缓靠近,微笑道:“原来如此,要无条件听从一个陌生人的话,这的确很难以启齿,更何况我还是个被关起来的犯人。” 凌靖儿吁了口气,旋又容色回缓,低声道:“我该说的都说完了,该是时候动身了。” 段少胤纳闷道:“去哪?” 凌靖儿淡然道:“偃江城的唐家。” 段少胤惊道:“莫非目标是唐老前辈?” 凌靖儿毫不犹豫,点头道:“不错,他手上握有另一份长生诀残篇。” 段少胤面色一沉道:“你可知唐家是什么地方?” 凌靖儿神色不变,纤纤玉手下探腰间,按住捆起来的软鞭,肃容道:“唐门世家,在武林中享誉百年,用毒闻名天下,连五毒教都吃过不少亏。但是,我仍要去。” 段少胤叹道:“那里比龙潭虎穴更可怕,你进得去,不一定出得来,难道你认为唐家的人会乖乖将长生诀残篇交出来吗?” 凌靖儿美眸轻抬,坚定不移,一字字道:“我不知道,但总得试试。” 段少胤静静地望着她,她看起来没有说谎,眉梢眼角,感受不到半分畏惧。一般而言这多半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她勇气过人,夷然无惧,另一种是初生之犊不畏虎,涉世未深。段少胤不知道她是哪一种人,他不想知道,也不必知道,因为无论她是哪一种人,他们都得去唐家一趟,此事无庸置疑。 段少胤薄唇上扬,微微一笑,调侃道:“看来我这次是上了贼船。” 凌靖儿一双眼睛,炯炯生光,忽然想起什么,将一个包裹递交给他,解释道:“这是铁卫使的锦衣,你将它换上掩饰你的身分。” 段少胤瞥了折迭整齐的锦衣一眼,心中暗自苦笑,被关了三十年的自己,竟还有一天会穿上这套鬼鸢服。一想到这里,他心里不禁涌起了七分惆怅,三分无奈。 山风依依,大地静寂,朦胧晨曦,一道亮光迎面而来,段少胤和凌婧儿两人走出石牢。 秋风寒意,令凌婧儿不禁打起哆嗦,现在她才想起来方才虽寂静无风,氛围可怖,但景色迷人,令人心醉,让人一时忘了那是囚禁之处。 两人步出石道台阶,凌婧儿伸手一拧,机关转动,地板缓缓阖上。倏忽间,一道人影凌空窜出,宛如一只灰鹤斜掠而下,比电还疾,突地收势伫立在两人前方。 阳光映在黑衫人瘦削的脸庞上,一道刀疤下的左眼,目光冷峻,瞬也不瞬地盯着两人。他的背脊挺得笔直,剑已出鞘,握在手中,刃锋上的寒光,一乍一现。 段少胤瞥了凌婧儿一眼,笑问道:“这是你的朋友吗?” 凌婧儿娇躯微挺,美眸开阖之间,精光逼人,漠然道:“你的朋友会拿剑对着你吗?” 段少胤耸肩道:“既不是朋友,看来也不像过客,莫非是你的仇家?” 凌婧儿不以为然道:“我不认识他。” 段少胤淡然一笑道:“你穿着六道门的鬼鸢服,你纵使不认识他,他也许跟六道门有仇。” 黑衫人一张苍白的脸孔上,目光闪动,冰冷道:“不错,我要杀她!” 段少胤问道:“你跟她有何冤仇?” 黑衫人剑尖垂地,剑光如粼粼江水,闪闪发亮。他平静道:“我与她本无仇,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不过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段少胤拊掌大笑道:“原来是杀手,真是有趣。” 黑衫人冷笑道:“我杀了她,接着也可能会杀你灭口,这你还觉得有趣吗?” 段少胤轻轻一笑道:“杀人不有趣,被人杀也不有趣,但你却十分有趣。你身为一个杀手本不该话多,也不该擅自出现在目标前方,那只会打草惊蛇。” 黑衫人冷笑道:“我虽是杀手,但我杀人向来光明正大,而且未曾失手。” 段少胤故作施礼道:“敢问阁下大名?” 黑衫人移前三步,苍白的面容被阳光一映,多了几分暖色,他傲然一笑道:“我就是江湖人称断臂剑客的独孤松。” 凌婧儿闻言大骇,惊道:“你就是杀人不眨眼,十步断人魂的独孤松?” 黑衫人哈哈一笑道:“看来我的名气倒不低,连六道门的小ㄚ头也知道我是谁。” 凌婧儿沉下面色,冷然道:“你拿钱杀人,滥杀无辜,实乃重罪!今日你遇见我,那便算是你倒霉了!” 独孤松讪笑道:“倒霉的应该是你,不会是我。” 段少胤双手环臂,沉吟半晌,忽地道:“你说你是断臂剑客,但我看你的手完好无缺。” 独孤松露出一口黄牙,眯起细眼,阴恻恻笑道:“断臂的不是我,而是被我杀的人,我喜欢断人手臂,看他们痛苦蠕动爬行的模样,那画面十分有趣。” 凌婧儿取下长鞭,用力一甩,扬尘飞砂,厉声道:“令人作恶的家伙。” 独孤松似是不以为意,笑了两声,轻蔑道:“你们是要一个个来,还是一起上呢?” 段少胤举起羊皮酒囊,他如长鲸吸水,喝了一大口酒后,笑道:“我不喜欢占人便宜,因为一旦尝到甜头,往后陷入苦境的时候,那会更加难受。” 独孤松哈哈一笑道:“好个自以为是的君子,可惜君子命短,小人才活得久。”他双目移向凌婧儿,突地大喝一声,身形犹如满弦箭矢一般,冲天而起。凌婧儿仰首望去,只见他凌空三丈,突一转折,手势一张,竟以流星坠地之势,当头划下。 凌婧儿不疾不徐,右手握住乌黑的长鞭,挽出鞭花,风声呼啸,破空激荡。兵器一寸长,一寸强,但软兵器形似流水,越长越难使,肯拿七尺软鞭当兵刃的人,多半是练家子,而且必然对其专精,否则绝不敢拿出手。 凌婧儿自幼习鞭,七岁便能挽卷树梢,梭巡于林间,十二岁鞭握其手,盘石俱破,如今她在江湖上,也因此多了“辣娘子”这个称号。 第262章 双生刺客2 据说凡是挑惹她的人,都会被其鞭狠狠教训,鞭出火辣辣的印记,故以此称之。 凌婧儿健腕轻旋,长鞭一卷,所及之处,无不啪啪声响,飞石扬沙。独孤松展动身形,左避右躲,掌中青锋一闪,攻来三剑,剑气锋利,剑招毒辣,招招俱刺向要害, 凌婧儿柳眉轻蹙,靴下有如燕鸥啄鱼,连踏数步,倏地掠向后方。独孤松趁势而上,脚尖一点劲,身形宛若疾风,欺近凌婧儿。 独孤松不愧以剑闻名,身法与招式,都是奇快无比,凌婧儿防备不及,只觉眼前一闪,劲风袭体,独孤松已攻至身前。 凌婧儿双足一顿,铁青着脸,掌中蛇鞭突地飞出,这一鞭悄声无息,速度之快,直至鞭圈挥到独孤松的寸许之处,他才意会到鞭已出手。 独孤松把心一横,迎上长鞭,鞭末顿时反卷,立刻将三尺青锋紧紧缠住。旁人一瞧,或许以为凌婧儿占了上风,但殊不知这是独孤松的阴谋。 兵器一寸短,一寸险,独孤松自是明白这道理,所以他伺机而动,蓄势待发,前面佯攻不过是为此而生。眼下两人距离拉近,兵器相接,凌婧儿受限此地,鞭长优势也就不复以往。 缠在剑上的长鞭,越缠越紧,越卷越短,凌婧儿也不由自主被拉了过来。两人站稳下盘,比拼内力,以力抵力,互相较劲。 凌婧儿使用长鞭,注重身法轻盈,岂知对方竟迫她内力相博,令她短绌之处一览无遗。只见她绷起俏脸,面色一阵青一阵白,一粒粒晶莹汗珠由鼻翼沁出,十分难受。 所幸她鞭长七尺,独孤松以剑身缠鞭,拉至前方,抵达界限之后,她便不再趋前。独孤松面色从容,似是早已预料到此事,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正当凌婧儿纳闷之际,一旁的段少胤放下鹿皮酒囊,微微一笑,忽地道:“独孤兄,若你想趁人之危,背后偷袭的话,那我劝你还是打消念头比较好。” 凌婧儿大感讶异,不解其意,独孤松明明在自己前面,又如何能从后方偷袭? 但见独孤松双肩一颤,面色惨白,似是被他说破了心事。惊诧之余,他的心神已分,真气陡然间溃散开来。 凌婧儿见其稍卸力道,抓准时机,迅速收鞭,蓦地掠开数尺,拉开了距离。 凌婧儿瞥向段少胤,问道:“你方才所言是何意?” 段少胤淡然一笑,双目轻抬,目光移至独孤松处道:“你为何不问问他?” 独孤松为之愕然,额头渗出冷汗,面容突地狰狞,咬牙道:“你是如何知晓这秘密的?” 段少胤露出微笑道:“你可知道一个杀手的准则是什么?” 独孤松狠狠瞪着他,没好气地道:“愿闻其详。” 段少胤斜瞥了他一眼,从容道:“一个称职的杀手,杀人不该多话,因为那会给对方思索。一个称职的杀手,不该正面迎击,因为那会给敌方准备时间。除此之外,杀手也不该轻易露出杀气,因为那会让人察觉。” 不等独孤松开口,后方树林传来一个声音道:“好厉害的人物。”语声方歇,一个身影飞快地掠出,落至众人前方。 凌婧儿定睛一瞧,当场倒抽一口凉气,原来说话之人竟是独孤松,正确来说,是一个长得跟独孤松一模一样的人。 凌婧儿稍加思索,似是想起什么事,顿悟过来,轻叹道:“难怪六道门缉捕你的时候,你会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导致我们追查无果,原来你有一个挛生兄弟。” 独孤松冷笑道:“不错,他是我的弟弟独孤柏,他不仅长得与我一样,连剑法都相同,所以杀人的时候,纵使对方再强,以一敌二也万万没有胜算。” 凌婧儿娇叱道:“好卑鄙的家伙。” 独孤松仰首大笑道:“兵不厌诈,出奇制胜,谁也怨不得谁。”他望向段少胤,冷笑道:“一个杀手不择手段,为求杀人,应该不为过吧?” 段少胤神情自若,悠然道:“不错,一个杀手这么做,委实不算什么。”他撇过头来,朝着后方的独孤柏投以目光,从容道:“现在二对二,互不占便宜。” 独孤柏面沉如水,淡淡道:“你能发现我的存在,也算是个厉害人物,杀了你着实可惜了。无奈银两无情,买卖既已成交,你们的命势必要留下来。” 段少胤微笑道:“我若不肯给你这条命呢?” 独孤柏冷冷一笑,残忍地道:“无论你是否反抗,我都要你死得痛苦,死得难受。我大哥杀人喜欢把对方双手砍去,可我不同,我喜欢连双脚都不留下,削成人彘。” 段少胤轻叹道:“看来你们两兄弟都不适合当杀手,杀人不过头点地,让对方活得越久,相对让自己就越危险。倘若拖到援兵到来,你们又该如何呢?” 独孤柏目光森寒,狂笑道:“你放心,这里绝对没有人会来。” 段少胤颔首道:“我也希望没人来,因为我不喜欢在别人面前杀人。” 独孤柏听他说得气定神闲,彷佛胜券在握,不禁怒火中烧。他低喝一声,身形平射而起,速度疾如鹰隼,划空而来。 若是常人,此刻只怕一脚已踏入棺材,等待死亡,但段少胤不是常人,脚下也没有棺材,所以他不会死在这里。 独孤柏身形已经非常快,但剑尖未抵至,段少胤竟如一缕黑烟般消失了。转瞬之间,段少胤倏地又出现在他前方,凌空掠来,身似鬼魅,骇人至极。 独孤柏欲举剑抵挡,但他咽喉已被一只手掐住,他喉头一紧,面色痛苦。 本以为会就此死去,岂料段少胤竟松开了手,令他又喘了口气。 眼见一丝希望升起,独孤柏没有错过良机,他平剑一挥,一招“横扫千军”,旋又使出“海底捞月”,由下至上,破空斜撩,陡然间剑气横生,凌厉无比。 段少胤身形一掠,凌空盘旋,施出“乳燕归巢”,身势之快教人一时看不清。他双手箕张,指尖微勾,独孤柏一个猝不及防之下,双肩竟被他轻易攫住。 第263章 六道显威1 正当独孤柏尚摸不清情况之际,但见段少胤催促内力,一股冷冽气劲油然而生,宛若浪潮汹涌般源源而去。 独孤柏只觉寒风窜体,回过神来,双手竟被冻成冰柱,动弹不得。段少胤轻轻一震,啪地一声,独孤柏的双手竟齐声断下。 由于受伤切面被冰冻,血液运转不来,虽双手俱断,竟滴血未溅,实乃奇景。独孤柏虽感受不到痛苦,但双手断去是铁一般的事实,他双目眦裂,嘶声道:“我、我的手!” 一旁的凌婧儿和独孤松也被此景所慑,心头数颤,骇然地说不出话来。 段少胤徐步而来,笑道:“这便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过我没你这么恶劣,我会让你死得比较快,也比较简单。” 独孤柏闻言大惊,面色数变,既怒又惧。尚未吐出半字,只见段少胤一掌劈来,只闻掌风呼啸,掌劲透体。 一股强劲从独孤柏的头上窜入,令他肺腑剧震,呕出血沫,当场死去。 枫叶飘落,山坳荒僻,一具尸体横躺在地上,增添凄凉之感,若说死去的人悲凄无奈,那活着的人可谓是胆颤心惊。 独孤松的面孔死白如灰,双手抖颤,方才从容之姿已不复存在。他冷汗如雨,涔涔落下,话声如鲠在喉,想说却又说不出来,模样不觉有些滑稽。 凌婧儿瞥了他一眼,并未嘲笑他胆小,因为她也笑不出来。若非段少胤是她这边的人,此刻她只怕宛若雏鸟遇上猛禽,锐气骤减,毫无招架之力。 独孤松双目圆瞠,不断地在尸体上梭巡,他想不明白段少胤为何出手如此之快,快得他根本看不清动向。他暗自心想,倘若今天挨招的人是他,那现在躺在那里的人便是他了。 独孤松自己也说过了,他们两兄弟剑法相同,武功招式如出一辙,这表示他必败无疑。一想到这里,他不自觉地微微一笑,那是一抹凄惨的苦笑,他生平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秋风拂面,独孤松多希望死在那里的人是他自己,因为这样一来,他便不用因为面临死亡被恐惧折腾得喘不过气来。 片晌之后,独孤松抬起目光,长叹道:“这、这是八寒极冰功,我原以为只是江湖传闻,想不到今日一见,委实骇人可怖,难怪谈起六道门,恶人畏惧,不敢造肆。” 凌婧儿听闻此言,心中一阵复杂,不知是何滋味,虽然独孤松夸赞六道门,但段少胤其实早已与六道门无关,甚至是六道门的囚徒。 独孤松不愧是顶级杀手,虽然心中惆怅,但仍很快适应过来。他心念闪动,迅速策画好了撤退的路线。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均为亘古名言,独孤松自然明白其中含意。 反正世人根本不知他有一个孪生兄弟,就算狼狈逃走,也可谎称这人假冒他。世人若真认为他已死了,那他也可顺势藏身起来,暂避风头。心念已至,独孤松打定主意,挪后三步,打算转身向后掠去。 段少胤似是早已看穿一切,轻笑道:“你若以为能逃走,那便大错特错,我的轻功如何,你方才应该已见识过了。” 独孤松面容突地僵木,顿觉一盆冷冰浇顶而下,心中希望立刻化为乌有。他脸色难看,心胆俱寒,勉强地挤出字道:“你想怎么样?” 段少胤指着独孤柏的尸体,笑了笑道:“他一人步行九泉,未免寂寥,若有兄弟一同作伴岂不美哉?” 独孤松恼羞成怒,反正横竖都是死,他索性豁了出去,厉声道:“好,我就算是死,也要拉你来当垫背。” 段少胤故作讶然道:“独孤兄此言差矣,我已与令弟交手,此战已结,为何要杀我?”他瞥了凌婧儿一眼,微笑道:“你的对手应该是她。” 独孤松看了看凌婧儿,又将目光移回,问道:“我若杀了她,你就肯放我走?”段少胤只是瞟了他一眼,默然无声,并未答话。 独孤松心想,区区一个小娃儿,难道我还收拾不了?他心念一闪,提剑而起,冷喝一声,双足凌空掠起,直扑而去。 凌婧儿目光闪烁,挥动掌中蛇鞭,鞭梢划风,呼啸作响。独孤松大臂一挥,剑光数闪,秋阳斜映之下,耀目生花,剑刃劈风,声威惊人。 凌婧儿迎风一抖,鞭晃如蛇,兵器交击,劈啪响起。独孤松故技重施,以剑身为饵,将鞭子缠绕而起,令凌婧儿不得不趋前应对。 凌婧儿也非省油之灯,早料到有此一招,顿时松开了长鞭。她内力凝掌,朝独孤松施出了一招“黑虎偷心”,爪声飒飒,破空攫去。 独孤松反手之间,双掌相接,各劈数掌,双方各自向后退出尺许外。 凌婧儿倏地收止蛇鞭,凌空一翻,双手探出,掠空朝他猛扑而来。独孤松大感讶异,不解她为何放弃兵刃优势,以一寸短,一寸险之劣势迎击。 独孤松不敢大意,掌中长剑斜扬,一时之间,劲气激荡,剑影漫天。 凌婧儿不顾一切,钻身而入,此举与其说胆大,不如说玩命更为恰当。独孤松不知她搞什么把戏,稳住上半身连施剑势,挽出圈圈剑花,欲将其逼退。 段少胤伫立一旁,一边喝酒,一边观赏两人决斗。常言道当局者迷,旁观着清,他自是明白凌婧儿此举所为何意,也知晓此招是险着,绝无反悔后撤可能。 凌婧儿掌势看似凶猛强劲,寒气逼人,说穿了是倚仗六道门武学,方可如此。众所皆知,六道门能立足江湖,那是因为其门下招式凶猛无比,远近驰名。 六道门招式最奇特之处,那便是招式虽厉害,但门坎不高。即便修练之人底蕴不佳,仍可习得武学使出强劲一击。不过,凡是有利有弊,六道门招式虽厉害,但也有代价。若自身基础不扎实,内力不够浑厚便施出六道门武学,将遭到招式本身的反噬。 第264章 六道显威2 六道门招式顾名思义,分成六道,其中包含邪鬼道、赤鬼道、瘴鬼道、寐鬼道、兽鬼道和饿鬼道。凌婧儿方才所使,那便是寐鬼道中的百鬼掌。此招妙处,掌风似鬼魅,一掌拍出,形同百掌齐施,排山倒海而来。 凌婧儿为防万一,甚至催促内力,使出鬼泣功,提气凝神,短暂之间将掌力提至最大,双掌打去,必然裂骨断筋,可怖至极。 两招相加,劲力相乘,就算是独孤松也捱不住一掌。伴随其招式猛劲,代价便是发招后睡意涌潮袭来,即便锣鼓喧天,也会沉睡如死。 其他五道也有其代价,例如饿鬼道招式一出,必饿自身,哪怕花草树木,也会狼吞下肚,彷佛饿死鬼投胎,饥饿不挑。为此,六道门缉捕罪犯,至少两人,多以四人为组,防止招式尽出,对方屹立不倒,那自身便遭殃了。 独孤松虽少遇此等无后路之招,但他经验老道,很快便知道此招骇人,断不可轻忽。他突地瞥见凌婧儿面容狞恶之态,双臂前伸,似要攫人而食,不禁心中为之一寒。 凌婧儿身形猛地一旋,脚尖微点,如箭矢般疾射而出。独孤松大讶之下,脱口惊呼一声,呼声未歇,凌婧儿施出招式奇诡,借电旋之势,反手劈出一掌。 明明仅是一掌,掌势绵延,如狂风暴雨袭来,独孤松一手挥剑,一手捏剑诀抵御,仍显得后劲不足,被打得节节退后。 独孤松武功本就高于凌婧儿,但方才亲眼见胞弟惨死,心神已乱,又因段少胤待在一旁,他分心警戒,适才狼狈不堪,难以招架。 凌婧儿虽深谙其理,但这非以武会友,所以她并未透出半分同情,反因独孤松一身孽债,她出手更快,出招更猛,势要取其性命。 凌婧儿掌刃劈风,夹带破空的锐啸之声,一棵碗口粗的小树,掌缘过处,竟如豆腐般被砍出一道整齐切口。独孤松惊诧之余,多年苦练,虽惊不乱,右腕突地旋起几圈,剑光如雪,轻盈挥去。 凌婧儿再劈一掌,打在剑身上,锵锵发响,独孤松收剑稳势,忽觉劲风扑面,凌婧儿竟又杀出第二招、第三招甚至第四招,宛如汪海一般永无止尽。 独孤松抵挡不及,无奈之下,只得使出“懒驴打滚”,侧臂着地,翻腾剑尖。在地上翻滚几圈之后,他面色大窘,羞恼至极,只因一流高手绝不肯用这招。 勉强爬起身子后,独孤松身上衣物沾上落叶和泥土,显得格外窝囊。 仓卒间,凌婧儿双腿一蹬,再度发力,冷喝道:“哪里逃!” 独孤松咬紧牙根,长剑挥出,先施展一招“投石问路”,旋又横剑于胸口处,大开大阖,劈出一招“横扫千军”。 凌婧儿夷然无惧,双掌一翻,迎面袭来,迫得独孤松忍不住道:“你疯了不成!” 独孤松只觉被人小瞧,满腹冤屈化为怒火,把心一横,摆开剑势,使出迅雷剑法。此剑法出自门派已不可考,传闻剑招如雷,迅捷奇快,深受见不得光的杀手钟爱。 独孤松身子斜低,手腕一抖,长剑朝胸前刺去。凌婧儿仍不避开,竟正面迎对,独孤松以为她心智已失,打算玉石俱焚,故收势迂回。 岂料正因他未全力应敌,竟让凌婧儿有机可趁,一招“黑虎偷心”,大破空门,独孤松还来不及惊讶,双掌入体,血丝泊泊,撕心裂肺之感油然而生。 独孤松憋住一口气,奋力一推,凌婧儿惊呼一声,掠后数尺。当他想再举剑之时,忽觉身子软弱无力,低头一瞧,他心窝已被攫住一块血肉。 独孤松咳了几声,血沫横飞,最终两眼一翻,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凌婧儿虽大胜于他,但自身也好不到哪里去。鬼泣功和百鬼掌两招并施,令她心脉大乱,气息不顺,汗珠外冒,凶焰已灭。。 段少胤徐步上前,苦笑道:“你这招虽强,但却是一步险棋,你没想过后果吗?” 凌婧儿眼帘低垂,吁了口气道:“我不知道,我现在只想大睡一场。” 段少胤皱眉道:“你不怕你睡着之时,我将你扔在这里,又或是对你图谋不轨?” 凌婧儿凄然一笑道;“沈大人既相信你,那我也只得信你,你不会这么做。” 段少胤问道:“就只是因为这样?” 凌婧儿摇了摇头道:“以你绝世武功,就算我未这般失态,我也拿你没辄。” 段少胤笑道:“这话倒不假。”言罢,凌婧儿那双美眸缓缓阖起,整个人倒向一旁。段少胤抢步上前,抱住了她的娇躯。 两人仅离寸许,气息可闻,段少胤仔细端倪一番,凌婧儿果真是绝世美人,那张俏脸娇靥如花,秀发披肩之貌,实在我见犹怜。 段少胤不禁心想,如此软玉温香偎在怀中,若心有绮思,未免有失君子之风,但若心如止水什么也不想,对一个妙龄少女而言,不免又有些失礼。 段少胤摇头苦笑,双手抱起了她,往拴住马儿的树下前去。 待到凌婧儿醒来,已是正午时分,她睁开双眼,环目一扫,她人竟在一辆马车上。 风沙之中,马车款款而行,车上的布幔深垂,坐在她面前的是段少胤,他依然握着酒,一边啜饮,一边望着窗外。他好像无时无刻都要喝酒,彷佛酒是他的生命,但不管他喝多久,他似乎永远不会醉。 段少胤撇过头来,看向凌婧儿,微微一笑。凌婧儿瞧他俊俏的外表,两眼生挥,笑起来十分温柔,沁人心脾,令她不禁看得出神。 片晌之后,凌婧儿端坐起身子,瞥了窗外一眼,问道:“这是哪里?” 段少胤轻啜了口酒后,淡淡一笑道:“太阴山。” 凌婧儿似乎想起什么,恍然道:“太阴山?这是去偃江城必经之地。” 段少胤点头道:“目的地正是唐家。” 凌婧儿仰起俏脸,思索良久方道:“我昏了多久?” 第265章 太阴双魔 段少胤答道:“足足两个时辰。” 凌婧儿微一沉吟,担忧道:“我睡着的时候,有发生什么事吗?” 段少胤笑了笑道:“我把那两具尸体埋了,然后将你带去驿站,把那匹马交给六道门的人。除此之外,我还用你的令牌要了不少银两,租了这辆马车,顺势买了几坛酒。” 凌婧儿柳眉轻蹙,无奈道:“我不该睡着的,这听起来很糟。”一想到回去后要解释,她不禁打了个冷颤,头疼至极。 便在她唉声叹气之际,马车忽地停定下来,半晌之后,车帘被掀开来,一个身材削瘦,个子矮小的马夫,搓着粗糙的双手,笑吟吟道:“两位客官,我们已经到了。” 段少胤瞄了窗外景色一眼,纳闷道:“这里似乎还未过太阴山。” 马夫点了点头道:“这里是太阴山的山下。” 段少胤问道:“既是如此,为何不前行?” 马夫搔了搔脸颊,摇头苦笑道:“两位客官有所不知,现在没有任何马车敢上山,至多只能送你们到这里。” 凌婧儿柳眉一轩,插口道:“难道这山上有吃人的老虎不成?” 马夫凄然一笑道:“若只是饿虎,那倒还不足为惧。” 凌婧儿秀眉紧蹙,不耐烦地道:“别卖关子了,快说!” 马夫面色阴晴不定,好一会才颓然道:“这山上住着两人,这里的人称他们为太阴双魔,据说他们武功高强,可怕至极,上山的人若是遇见他们必遭毒手。接连至今,已有不少女子深受其害。这些女子被人发现时,全身赤裸,削足断手,死状那是惨不忍睹。” 凌婧儿惊异道:“他们专挑女子下手?” 布衫男子点了点头,畏惧道:“传闻他们钟爱处子,所以山下村子的人,全都不敢放家中未出嫁的女子上山采果洗衣,宁愿绕路去十里外的河边。” 凌婧儿面色一沉,不解道:“我待在六道门这么久,从没听过这两人。” 马夫深深一叹道:“因为他们是最近才出现的,约莫三个月前,不过也就这短短三个月,至少已有百余人死在他手中。” 段少胤问道:“既是如此,那可否绕路?若嫌钱不够,我可以再加十两。” 不等马夫答话,凌婧儿驳回道:“这可不成,若是绕路的话至少会迟上三天,我已派人送信给唐家,告知我们近日便会登门造访,倘若因此延宕日期,六道门的面子往哪搁。” 段少胤双手环臂,狐疑道:“你打算硬闯太阴山?” 凌婧儿颔首道:“这两人作恶多端,饶不得他们,若是真的遇见,为民除害也好。” 段少胤瞧她坚定眼神,知她心意已决,便转过头去,看向马夫笑了笑道:“听见了吧,你继续行驶,那两人出来的话,这位凌姑娘会帮你解决的。” 马夫心头一颤,猛地摇头道:“客官就饶了我吧!我上有老母下有妻小,实在受不起。” 段少胤笑道:“原先是一两,现在我给你十两……不,一百两!不知你意下如何?” 马夫仍是拒绝道:“有钱没命花,那只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凌婧儿看了看段少胤,平淡地道:“别勉强他了,他不去便算了。” 正当两人下车,打算离去之时,马夫忽地道:“两位客官,我虽不能与你们同行,不过可以告诉你们一件事。听说太阴双魔喜于傍晚出现,专挑小径行走,所以你们不妨趁着日光高挂之时赶路,并且走在大路上,或许能避开也说不定。” 凌婧儿颔首道:“我明白了,多谢提点。” 望着离去的马车身影,段少胤若有所思,似乎在想着什么事。凌婧儿以为他念念不忘舒适的马车,也没多想什么,只是朝他使过眼色,示意让他上路。 两人并肩而行,不知何时乌云遮住了烈阳,秋风习习,扑面而来。凌婧儿缩起身子,双瞳翦水瞟向一旁段少胤,他看上去似是不会冷,腰板挺直,脸上挂着从容的微笑。 凌婧儿低头一瞧,发现他手里握着鹿皮酒囊,心想难道是因为烈酒暖身?若真如此,自己是否也该喝上一口呢? 陡然间,她想起了六道门的门规,值勤不得酗酒,顿时让她打消了这个念头。 再走没多久,明明才刚过正午,天空又黯淡许多。 便在这时,铿锵之声从不远处传来,凌婧儿心中大惊,这是剑声,是什么人在这里出手? 凌婧儿想起马夫提过的太阴双魔,二话不说,一个抢步,如离弦之箭掠了出去。 段少胤放下酒囊,轻叹口气,他实在不想追上去,他只想一边欣赏山上旖旎风景,一边喝酒前行。可是,他很清楚,若是他不跟上去,到时凌婧儿横尸荒野,那便后悔莫及了。 段少胤虽与她相处不过数时辰,但已摸清她的为人,她最大的优点就是正义耿直,最大的缺也是这个,因为正义不等同力量,心怀正义,惨死在街头的人并不少。 段少胤身形一晃,凌空掠出数仗,虽是后起步,但他身法迅捷,能人所不能。 不出片刻,段少胤竟已追上凌婧儿。 山荫道上,林木渐疏,山势顿阴,两人沿着石板大道,疾奔不歇。转瞬之间,他们来到一处空旷之地,地上尘土飞杨,铿锵之声不绝于耳。 凌婧儿定眼一瞧,原来是三个人缠斗在一起,而且武功均不弱,绝非泛泛之辈。其中两人,一人身穿黄衫道袍,一人身穿紫衫道袍,似是同路人,一齐连手,采前后包夹之姿。 跟他们对侧的人,是一名青衣窄袖的妙龄少女,少女娇靥嫣红,体态婀娜,身法轻盈,一手持箫,一手持剑,与两人对峙。 青衣少女掌中青锋一闪,自攻三剑,变化莫测,如云似雾。她的剑招轻巧,教人看不清虚虚实实,对方实在难以抢攻。 凌婧儿虽不认得那两名道人,但她却识得这青衣少女,不禁眉头一蹙,目露讶色。 第266章 青萧仙子1 段少胤注意到她惊诧的模样,问道:“莫非你认得此女?” 凌婧儿微一沉吟,颔首道:“她是玄女派弟子,名叫柳青青,江湖人称青萧仙子,据说她天资聪颖,悟性很高,年纪轻轻已尽得玄女派武学真传。” 凌婧儿放眼望去,那两名道人浓眉大眼,身板挺直,看上去也不像什么恶贼。武林中人口角争执,时有所闻,即便柳青青出身名门正派,也不能表示正确,说不定只是一场误会。 正当她思索之际,柳青青瞧见他们,立时翻身而来。她正色道:“你们是六道门的人,那来得正好,恰巧与我一同制伏他们。” 凌婧儿尚未应声,黄衫道人掠空而下,落在前方,厉声道:“别听这小ㄚ头胡言乱语,我们路过此地,朝她问路,她不仅胡乱指路,甚至出言羞辱家师,实在可恶至极。” 凌婧儿为之一怔,这下可彻底弄胡涂了,若按照常理,她应该相信柳青青,可是那两名道人振振有词,言语中带着委屈和愤怒,看起来也不像说谎。 柳青青秀眸一张,冷然道:“你可知道他们就是太阴双魔?” 凌婧儿惊呼一声,杏眼圆瞠,看向那两名道人。黄衫道人横眉怒目,不满地道:“哼,我们师兄弟若是太阴双魔,那你便是那五毒教妖女!你无凭无据,含血喷人,究竟是何居心?” 凌婧儿大感懊恼,眼见两人争执不休,她无法断定谁是正确,不禁向旁一瞥,彷佛在向段少胤寻求答案。段少胤展颜一笑,坚定道:“若是我的话,我会相信那位姑娘。” 凌婧儿讶然道:“为何这么说?” 段少胤双手负后,洒然一笑道:“因为她是女人,而且是个美人,我想绝大多数男人都愿意出手相助,即便危险也甘之如饴。” 柳青青起初欣喜,但听闻他是因美貌判定,不禁俏脸转寒,冰冷地说道:“你肯出手相助,我定当感激,但我希望不是因为此等肤浅的理由。” 段少胤知道她语带怨怼,不禁笑道:“你放心好了,就算你遮住了脸,我还是会选你。” 柳青青长身玉立,眸子里光芒闪动,纳闷道:“为什么?” 段少胤瞧了瞧她,淡然一笑道:“你方才所使的剑招,那是殷璇的独创武学瑶池七剑,她肯传你此招,必定很信任你。她的眼光一向不错,所以我也信你。” 柳青青黛眉微颦,沉吟半晌,困惑道:“你与家师相识?” 段少胤怔了怔,失声道:“她是你师父,难道她已是玄女派掌门?” 柳青青一脸茫然,问道:“你不知道吗?” 柳青青瞧了他半晌,思潮如涌,暗暗寻思,段少胤看上去不过二十来岁,但师父自从接任掌门之后,已有多年未曾下山,又怎会认识这年轻人? 事实上,殷璇接任掌门十余年,武林之中人人皆知,但柳青青怎样也想不到,段少胤不仅年过半百,而且被关入地牢三十年,早已与武林脱节许久,自是不知此事。 正当柳青青满腹疑惑,正要脱口询问之际,黄衫道人忽地大笑道:“哈哈,看来这出戏是没办法再演下去了,反正横竖我也腻了。” 凌婧儿面沉如水,瞪着他道:“你当真是太阴双魔?” 黄衫道人故弄玄虚,厉声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凌婧儿双目凛然,盯着他们苦思良久,倏忽间,她突地喊道:“我知道你们是谁了,你们是沧海观的叛徒。我听闻沧海观的两名弟子尹天志和钟孟儒,因不满掌门教诲出手重伤,甚至杀害同门,罪恶滔天,如今正被六道门列册追查。” 黄衫道人捋了捋胡须,阴恻恻笑道:“你猜得不错,我便是尹天志。” 凌婧儿望着尹天志,微怒道:“你们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难道不知羞愧吗?” 尹天志不以为忤道:“当年他答应我们只要助他练功,便会传授于我们沧海沱江剑,岂料他神功大成后竟反悔了。这些年来我们替他做牛做马,忍心吞声,为的不就是这剑法?他明知如此却以此为饵,一次次让我们替他做白工,我们能不发怒吗?” 凌婧儿厉喝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们欺师灭祖,戕害同门,还敢狡辩!” 尹天志冷哼一声道:“他先对我们不仁,我们何必对他有义?你可知道我们等了多久,才在他练功之际,趁其不备,点了他七处穴道迫他说出心法口诀!” 凌婧儿大叱道:“你既已得到所求,又为何赶尽杀绝?” 尹天志龇牙咧嘴,咋舌道:“你以为那老家伙会放过我们吗?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难道我们要等他恢复气力,好派人来抓我们吗?”” 凌婧儿柳眉倒竖,冷喝道:“你当整个武林都瞎了吗?” 尹天志仰首大笑道:“除了你们六道门爱管闲事,又有谁想淌这蹚浑水?如今我与师弟两人习得沧海沱江剑,功力大增,其他门派底下弟子参差不齐,又有几人敢来讨教?” 默然许久的柳青青,秀眸闪动,语头不悦道:“你们真以为能只手遮天吗?” 尹天志眯起双眼,目光梭巡在柳青青起伏的高耸酥胸,贼笑道:“我们这两双手能否覆云遮天不知道,但遮住某些地方那可绰绰有余了。” 柳青青听他言语轻薄,色胆包天,不由得疾声厉色道:“哼,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尹天志被她一声叱责,不怒反笑道:“不错,我就是一只癞蛤蟆,但你这天鹅肉今日势必要被我叼到嘴里,好好品尝一番。”他双目一转,瞥了凌婧儿一眼,不怀好意地道:“原本我跟师弟还在争执,究竟谁要先享用青萧仙子这只美丽天鹅,没想到又有一个俏姑娘出现了!这下可好了,一人一个,谁也不用抢了。” 凌婧儿杏目圆睁,一声娇叱道:“无耻之徒,只怕你们无福消受!”她长鞭出手,挽出圈圈鞭花,尘土阵阵飞扬,地上石板劈啪声,不绝于耳。 第267章 青萧仙子2 钟孟儒笑道:“师兄,这小妮子长得花容月貌,脾气倒很火辣,我恰好喜欢这种女人。” 尹天志欣然大笑道:“好,那我便将她让给你,这青萧仙子就由我来应付!哈哈,那殷老太婆只怕作梦也没想到,自己教出的高徒最后竟会失贞于我们。” 柳青青瞧他对师父出言不逊,欺辱挑衅,不禁气血翻腾,一双美眸怒瞪着他们。不过,她也知道高手过招,最忌心神不宁,所以她深吸了口气,稳住情绪。 眼见双方箭拔弩张,段少胤宛若置身事外,徒步走到岩石旁,洒然坐下。 柳青青瞪大双眼,讶然道:“你不帮忙吗?” 段少胤饮了一口酒,不以为然道:“我只说过信你,可没说过要帮你。况且,现在你们恰巧是二对二,谁也不占谁的便宜,我何必自讨没趣。” 柳青青大讶道:“他们可是太阴双魔,残害无辜,你难道要坐视不管?” 段少胤托着脸颊,不疾不徐道:“这世上害人者这么多,我若是每个都去管,那岂不忙得连口酒都喝不到了?” 柳青青原本想发怒,但因为段少胤说得太过理所当然,脸上表情全无变化,彷佛就只是在述说一个事实,而不是强词夺理,助纣为虐,不禁让她哭笑不得。 柳青青转过头来,看着凌婧儿问道:“他一向如此?” 凌婧儿轻叹道:“我认识他不到半天,你这样问我,我也难以给你答复。” 柳青青摇了摇头,吁了口气后道:“一人负责一个,你稍作应付,待收拾另一人之后,再前来助你一臂之力。” 凌婧儿瞥了她一眼,淡然道:“此言尚早,谁帮谁还不一定。” 柳青青瞧她面色坚定,充满自信,心中也松了一口气。就这样,两人达成共识之后,两双美眸向前一瞪,分别扫在尹天志和钟孟儒身上。尹天志看似准备妥当,笑声戛然顿住,取出宝剑,大步一跨,摆出剑势。 倏忽间,柳青青纤腰轻扭,体态如柳,脚尖一点劲,身形比电还疾,欺身上前。她手中青锋破空斜下,划出一道圆弧,两人身影交错,锵啦几声,清脆响声在耳畔奏起。 两人快攻快打,晃眼之间,竟已攻出了二三十招。尹天志虽习得两仪剑法,但他急功近利,并未好好扎根,底蕴稍嫌不足,出招虽狠,但气劲未及。反之,柳青青自幼遵照指示,一步一脚印从基底练起,加上自身悟性甚高,年纪轻轻已得玄女派真传,前途不可限量。 柳青青双目精光逼人,不怒而威,身法与招式,飘渺无形,令人捉摸不定。她提起肤白如玉的细手,轻轻一扬,剑花朵朵,看得尹天志眼花撩乱。 柳青青先使出飘香迷踪步,招如其名,迷踪幻影,疾风吹得她衣袂飞扬,发丝飘舞,旋即化为一缕轻烟闪身消失。尹天志大感惊诧,不可置信地趋前挥剑,却什么也没砍到,只劈开了空气,风声啸啸。 柳青青身形一折,倏地再次出现,剑尖前抵,直捣黄龙。尹天志收剑格档,仍有不及,胸前衣襟刷地被划开一道裂痕,所幸未伤肌肤。 尹天志惊觉不妙,若以剑相拼,他只怕胜算不高。他回头望去钟孟儒那里,跟这边相反,凌婧儿虽自信满满,但每每出招,均碰不着钟孟儒,彷佛被他玩弄于手掌之中。 尹天志故意大喊道:“你快些搞定她,助我一臂之力!”果不其然,柳青青闻听此言,心中一急,竟露出破绽。 尹天志当然没有放过此良机,挥剑砍去,疾如鹰隼,又快又狠。柳青青见状,反手一拍,弹开抵至前方的剑尖,掠后数尺,虽途中挨了一脚,但勉强还是化解了危机。 段少胤看着她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问道:“你受伤了吗?” 柳青青皱眉道:“你要帮忙了吗?” 段少胤摇了摇头道:“我只是问你有没有受伤。” 柳青青没好气地道:“你若不帮忙,我受不受伤与你何干。”语声方歇,她重摆剑势,执剑挥舞,朝着尹天志连攻三招,欺身直进。 柳青青纵身而来,剑招快速无比,巧妙无伦,尹天志使出浑身之力,施展两仪剑法,岂料这两仪剑法着重心神合一,借力使力,尹天志疾攻数招,背道而驰,反而施展不开。 尹天志毕竟也是见过世面,数十招之下,他已明白自己不是柳青青的对手,倘若要胜她,必然得孤注一掷,出其不意,方有可能获胜。 柳青青不给他半分机会,身子凌空腾起,剑锋破空而下,尹天志举剑抵御,力道虽够,但灵巧不足,柳青青手腕一抖,斜撩而来,他来不及收势,左肩已被划出一道血痕。 柳青青执剑而立,屹立如山,目光沉稳,丝毫不敢大意。尹天志习得两仪剑法,本以为能叱咤江湖,以此闯出一番名号,孰料竟吃了个闭门羹,当场被柳青青打回原形。 尹天志摇了摇头,剑尖抵地,刷地一插,剑身入土三寸。他抬起目光,轻叹一声道:“想不到我自以为聪明,结果到头来只是白忙一场,这场胜负是你赢了。” 柳青青面色一沉,蹙眉道:“你作恶多端,荼炭生灵,即便知错悔改,只怕也是死罪难逃。” 尹天志苦笑道:“这是我应得的惩罚,怨不得他人。” 柳青青目光射出复杂之色,轻叹道:“唉,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 话音甫落,一道黑影倏地掠来,柳青青提剑一挡,铿锵两声,硬物坠落地面。柳青青低头一瞧,竟是两支发出寒光的三寸银钉。 柳青青怒现于容,猛地抬起头来,正要发火之际,忽觉右手一阵酸麻,使不上力,仔细看过去,自己的手肘竟被插入一支银钉,深入肌肤,钉在关节之处。 尹天志哈哈大笑道:“你没想到会栽在这三尖透骨钉上吧?” 柳青青闻言大懔,她曾听闻此暗器,据说三尖透骨钉一发掷出,化成三钉。 第268章 寒冰暗器1 每一钉均三寸,专打人体关节之处,一旦刺入,起初酸麻,接着疼痛不已,令其难以使劲。 柳青青抿起朱唇,低喝道:“亏你是沧海派弟子,竟施暗器伤人,不知羞耻!” 尹天志不以为然道:“成大事者不拘泥小节,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亘古不变的道理。你现在一切怒言,不过是丧家败犬之吠,争一口气罢了。” 柳青青虽感愤怒,但眼下右手负伤,若急血翻涌,因怒气失了理智,那才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再无半分胜算。 柳青青将剑换至左手,提气执剑,傲然挺立。尹天志知道她绝不可能轻言认输,但也明白自己占了上风,所以夷然无惧,有恃无恐。 正当柳青青打算欺身而上,段少胤忽又问道:“你受伤了吗?” 柳青青瞪了他一眼,冷冷道:“若你看不出来,只怕你眼睛不好,该找大夫看一看了。”话声收起,段少胤淡然一笑,并未再追问下去。 顷刻之间,飕的一声风响,柳青青飞身出去,青光一闪,剑疾如电。尹天志原以为柳青青惯用手已伤,剑势必定大减,岂料柳青青自幼左右开弓,双手互用,左手使剑起来,一样凌厉无比。 不过,一只手终究比两只手来得不好用,而且她的右手身受银钉之苦,多有拖累。柳青青现在还能应战,纯粹倚仗坚强毅力,忍住痛楚,否则换作常人,早已痛不欲生。 尹天志沉肩一闪,舞出阵阵剑势,疾攻而去,柳青青反手一劈,本该算是平分秋色一击,但尹天志算准了她右手不便,故意捏起剑诀,朝她右手袭去。 柳青青为了避招,剑招力道卸去了大半,正中尹天志的下怀。尹天志见猎心喜,急于再攻三招。若是平常情况,他如此大开大阖,敞开空门,肯定会被柳青青打个措手不及。无奈她如今负伤之姿,无力反击,只能任由他接连劈砍,节节败退。 霎眼间,两人又拆了七、八招之多,招招凶猛,稍有不慎,后果难料。尹天志眼见久战未果,把心一横,使一招“万夫莫敌”,舍身进攻,将内力灌入剑身,打算来个致胜一击。 柳青青大感不妥,稍作退后,挥剑挡其剑势,铮铮数声,柳青青不敌其力,足下一个踉跄,摔倒在地。眼见柳青青跌地,段少胤又再问道:“你受伤了吗?” 这下柳青青真的动怒了,她正打算破口大骂,倏忽间,她瞧见段少胤两眼坚定,身上透出一股说不出来的自信。柳青青语声微顿,心念闪动,似乎发觉了什么事,说道:“是,我已受伤了。” 段少胤笑了笑,点头道:“很好,那便换人吧!” 段少胤一施轻功,身法迅如驭电追风,瞬息无踪,弹指之间,人已掠至尹天志的前方。他双目如电,身板笔直,模样不疾不徐,从容不迫之姿。 尹天志双眉一皱,沉声道:“你要替她出头?” 段少胤淡然一笑道:“我若不出手,你会放过我吗?” 尹天志目光一寒,冷冷道:“你若乖乖待在那里,我会让你死得很快,不带一丝痛苦。” 段少胤摸了摸下颔,微笑道:“今早有人要我死得痛苦,现在你却要我让死得没痛苦,真是有趣极了,下一次又会听到什么说法呢?” 尹天志阴恻测笑道:“你没有下一次了,今天你必须死在这。” 段少胤看了看他一眼,若无其事道:“现在二对二,谁也不占谁的便宜。” 尹天志嘲笑道:“想不到你还有原则。” 段少胤掠了掠鬓边长发,洒然笑道:“一个人多少是该有原则,这样才活得像人,而不是行尸走肉,无魂之躯。” 旁人听来,或许真以为段少胤高风亮节,做事有原则,但真正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根本没有这么多原则,他也毫不在意以多欺少。 段少胤说了谎,一个天大的谎言,但在场的人不认识他,所以根本不知道他说谎。那他为什么要说谎呢?这很简单,因为他在保护自己,谨慎行事。 段少胤被关了三十年,虽然偶有出来走动,但长时间都待在附近,避开人群。武林江湖瞬息万变,一个三十年,足以地覆天翻,恍如隔世。 他不清楚现今武林的情况,脱节已久,也许现在有一本秘籍,人人练之,成为绝顶高手,又也许新兴门派崛起,武功奇特,诡谲多变,独霸武林一方。虽然他不曾荒废练武,但他不确定他是否还是那个当年叱咤风云的段少胤,也许曾经的他早已一去不返。 段少胤特意让凌婧儿先行出手,不论是对付独孤松兄弟,还是现在太阴双魔,目的就是要看清这几人有多少能耐,摸透局势。 现在,他已经很清楚了,这几人断不是他的对手,他仍是那个段少胤,那个曾经让五毒教闻之丧胆的男人。 尹天志虽然卑鄙无耻,但不是傻子,也没自负到那种地步,他光是看段少胤身法迅捷,形似鬼魅,便知道他必定有其本事。 尹天志冷笑道:“英雄救美,听来美好,但你是否能做到?”他横剑于胸,摆出架势,双目紧盯着段少胤,伺机而动。 秋风呼啸,一片枫叶飘下,霎眼间,尹天志率先出手,抢步上前。 尹天志使出“投石问路”,轻挑前方,左右佯攻。转瞬之间,他双足一蹬,人剑合一,只见寒光中带着尖锐风声,一招“鱼跃龙门”旋身刺来。 段少胤眼未动,身已动,宛若箭矢倏地掠上数丈。尹天志一个扑空,反手收势,正打算重整旗鼓之际,段少胤双臂箕张,以“苍鹰攫兔”之势,俯冲而下。 尹天志始料未及,还来不及提剑,左肩已被按住,段少胤冷喝一声,催促内力,一股翻山倒海的掌劲源源涌入,尹天志如同被水撑大的皮囊,气积体内,紊乱不息。 倏忽间,气劲乱窜,从四处射出,尹天志五脏六腑全被震伤,当场呕出鲜血。 第269章 寒冰暗器2 不光是身体受创,就连他的内心也剧烈动摇。 尹天志先遭柳青青折伤,若非使出阴险手段,早已成剑下亡魂,如今又惨败段少胤掌下,他原先蜡黄的面孔倏地转如死灰色,一瞬之间,他看上去竟像是老了数十载。 段少胤眼下大胜,尹天志性命操在其手,只须一掌,便可令他魂断于此。但就在这时,段少胤似乎发觉什么事,掠空而起,疾射奔去。 原来,凌婧儿这边苦战已久,钟孟儒招招逼近,她毫无招架之力。凌婧儿不比柳青青,她惯用长鞭,不清楚剑法奥妙,钟孟儒这招两仪剑法虽使得不够娴熟,但也足以让第一次见到的凌婧儿大吃苦头。 晃眼之间,钟孟儒再出剑招,一招“蛟龙出海”,剑影漫天,扑面而至。就在剑尖抵至其胸口之际,段少胤及时赶来,掌形如影,掌风如雷,迅而威猛,竟将剑身猛地震开,手中长剑险些脱手飞去。 钟孟儒蹬蹬连退数步,一个立足不稳,跌到地上。段少胤趁胜追击,身形快如闪电,双掌一翻,掌风破空锐啸,劲流山涌而来。 钟孟儒赶忙爬起来,提剑一挥,无奈速度不及,回过神来,段少胤掌印已烙在他胸口。钟孟儒大吐鲜血,往后退去,段少胤没有放过他,再施轻功,攫住他的左臂。 钟孟儒脱口道:“放开我!” 段少胤双目一闪,使出八寒极冰功,但见钟孟儒左手瞬冻,层层霜气,凝结成冰柱。柳青青秀目大放异采,惊道:“八寒极冰功?” 柳青青虽未亲眼见过此招,但曾听闻师父殷璇提起,这招八寒极冰功乃六道门绝学,凡是当上夜叉之人,必练此招。此招可怕骇人,光是风劲便冰锥刺骨,更遑论掌劲窜体,活人当成像是被打入八寒地狱,痛不欲生。 钟孟儒也惊讶道:“这怎么可能,六道门现任夜叉应是女性,你怎会此招?” 段少胤淡然一笑,轻轻前推,钟孟儒彷佛被千斤顶体,疼得向后仰去。段少胤潇洒一跃,蓦地回到凌婧儿身旁,模样仍是那样从容,那样游刃有余。 八寒极冰功一使出来,尹天志脸色再度惨白,他深知自己已无胜算,将三尖透骨钉悄然地捏在手上,以袍袖遮掩,打算以此争取时间,逃出生天。 段少胤双目看向钟孟儒,背对其他人,尹天志心中大喜,觉得时机已至,正打算朝他掷出三尖透骨钉之际,一团黑影疾迅掠来,他还未反应过来,胸口已被重重砸伤。 尹天志疼痛之余,赶紧扯开衣襟看看究竟是何暗器。没想到除了些许水渍之外,他并无看见任何刃器,就连内衫也未破开。 原来,段少胤早知道他有此一着,所以一早便提防着他。至于那暗器,不过就是他以八寒极冰功凝结水气,冻结成冰块,朝他掷去罢了。 此招看似简单,但讲究内力控制,若非炉火纯青,断不可能做到于此。这招不仅厉害,而且不留痕迹,冰一入体,便化为水,教人摸不清究竟发生什么事。 尹天志骇然道:“你、你不是人,你简直是怪物!” 段少胤露出笑容道:“怪物呀,这词很久没听到了,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 尹天志瞧他说得轻松,面带微笑,好像事不关己,不禁又喉头一紧,顿时说不出话来。很多人以为一个可怕的人,应是凶神恶煞,语带冰冷,周围散发一股肃杀之气,但真正最可怕的人,往往是这种嘴上挂笑,面色从容,彷佛所有事情都被他看穿了一样。 段少胤掌心一探,又捏了一颗冰块,稍一抬手,冰块倏地打入钟孟儒体内,钟孟儒浑然不知发生什么事,只觉被石头用力一掷。 段少胤笑道:“现在,你们两个人都中了毒。” 尹天志大讶道:“什么!” 钟孟儒摸了摸胸口,惊道:“这暗器有毒?” 段少胤笑了笑道:“很多人以为当今世上,五毒教和唐门用毒一绝,殊不知六道门其实也很擅长使毒,特别是用来拷问犯人。我方才所使的毒名为七虫散,是用七种毒虫调制而成,一旦中毒,浑身发痒,宛如万蚁钻心。” 尹天志双目大瞠,听得心惊肉跳,冷汗直流,牙关喀喀打颤。段少胤取出一只小瓶子,轻扔到地上,微笑道:“这是解药,只够一人份,你们自己看着办。” 尹天志与钟孟儒彼此对视一眼,面露难色,尴尬垂首。片晌之后,钟孟儒叹道:“论辈分你是我师兄,我理应礼让你。” 尹天志点了点头,应声道:“你的恩情,我谨记在心。”语毕,他正要去取瓶子,只见钟孟儒忽地扭起身来,用着没受伤的左手衔起三尖透骨钉,朝他奋力一掷。 尹天志俯身一转,使出“懒驴打滚”,避开三根银钉,可谓险象环生。尹天志伏在地上,也顺势回敬一击,方才原本要对付段少胤的三尖透骨钉,此刻往钟孟儒方向射去。 钟孟儒没料到如此,猝不及防之下,大腿被射入两根长钉,痛苦地失声大喊。尹天志爬起身子,冷笑一声道:“别忘了我认识你多久,我早知道你不会这么干脆。” 钟孟儒银牙一咬,忿忿道:“要不是你出手伤师父,我又怎会来这里受苦。” 尹天志走上前去,捡起小瓶子,目光森寒,冷冷道:“哼,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若不是我提出这方法,只怕我们还在为他作奴,永无翻身之日。” 尹天志握着瓶子,忽觉不对劲,打开瓶盖低头一瞧,里头竟空空如也。段少胤见状,哈哈大笑道:“你们根本没中毒,那不过是我骗你们的。” 尹天志双拳紧握,额上青筋,根根暴起,厉声道:“你好卑鄙!” 段少胤狂笑之声,戛然而顿,身形一晃,飞出数丈。他脚尖点地,如影随形,双掌齐出,左截胸膛,右劈下腹,分别在他身上关元穴、巨阙穴、左乳根穴和水分穴四处打上一掌。 第270章 幕后黑手1 威大无匹的掌风,尹天志凭空震飞两丈,身在半空连翻三个筋斗,才落足地上,但已踉跄数步,瘫倒在地,似是一团软泥。 段少胤拾起他的长剑,往外一扔,不偏不倚掷到钟孟儒面前。他右手一伸,掌心向上,语气平缓道:“你将他杀了,那这掌便不会打在你身上。” 钟孟儒闻言一懔,想起方才尹天志所为,心中怒火随之点燃,拖着身子趋前而来。尹天志双肩一抖,惊恐地望着钟孟儒,颤声道:“你别听他的,他是想分化我们,只要我们两人连手还是有机会的。” 钟孟儒心中愤怒,本无处宣泄,如今有个逃出生天的理由,又有雪耻报仇之机,他又怎会轻易放弃。他冷喝一声,毫不犹豫冲上前去,一剑封喉,尹天志干呕一声,双目布满血丝,喊不出半句话来。 噗哧一声,长剑抽出,鲜血横飞,伴随血珠坠地,尹天志作恶多端的一生也跟着结束,他整个人往前一倾,咚地应声倒地。钟孟儒深吸了一口气,面容毫无愧疚,转过头来,带着期盼的眼神问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定要遵守承诺。” 段少胤点了点头,笑道:“我说过不出掌打你,可没说要放你走,况且我本来就不是君子,也没打算当君子。”话音刚落,未等钟孟儒反应过来,冰块射入其口,钟孟儒闷哼一声,冰块穿其后颈,飞射出去。 钟孟儒的喉咙被穿出一个血孔,他死死瞪着段少胤,旋即两眼一翻,倒地不起。段少胤蹲下身来,卷起他的衣袖,低头端倪,轻叹道:“果然是这样。” 凌婧儿凝注眼前的尸体,双眸透出复杂神色,薄唇紧闭,默然不语。柳青青环目一扫,确认两人已死了,这才走上前来,施礼作揖道:“多谢相救,不知阁下大名?” 段少胤淡然一笑道:“段少胤。” 柳青青杏目圆瞠,哑然失声道:“阁下便是段前辈吗?” 段少胤皱起眉头,问道:“哦,莫非你认识我?” 柳青青颔首道:“家师经常提起你的大名。” 段少胤兴趣盎然,微笑道:“那她如何说我?” 柳青青抚了抚云鬓,面色泛霞,羞窘道:“实不相瞒,我小时候很野,好胜心很强,所以经常与家师比试轻功。当时我一直以为只要赢过她,我便是天下最厉害的人,但她每次都会跟我提起段前辈的名字,告诉我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段少胤洒然一笑道:“不错,我曾以轻功取胜于她。” 柳青青凝视他半晌,微蹙黛眉,怯怯问道:“段前辈真的年过半百吗?” 段少胤点头道:“不错。” 柳青青赞叹道:“天下无奇不有,唐家的牡丹夫人年过八十,驻颜有术,看上去四十许,仍是风韵犹存,宛若三十初,段前辈年过半百,外貌英俊,年轻朝气,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出头。唉,莫怪于人人欲争夺长生诀,只因它可延年益寿,返老还童。” 段少胤皱眉道:“你也知道长生诀?” 柳青青颔首道:“朝廷委托六道门取回长生诀,此事早已传遍江湖,家师命我下山,也正是为此而来。”她从怀中取出长生诀紫卷,交付给段少胤,娇笑道:“家师说了,若是遇到段前辈的话,便将此物双手奉上。” 段少胤摇了摇头,苦笑道:“若她托你带壶酒给我,我或许会很开心,但没想到她竟是将这烫手山芋交给我。”柳青青嫣然一笑,自是明白他的意思。 自从长生诀问世以来,武林为此纷争不断,即便当年武林盟主将其分成十份,也难弭平一些人的狼子野心。当年她师父殷璇就是为了守护它,所以才长年驻居山上,不肯轻易离开玄女派。如今这东西交回朝廷,反倒让她如释重负。 听到他们谈论长生诀,凌婧儿这才回过神来,不过她并未着墨此事,反倒露出不悦道:“他们虽作恶多端,死有余辜,但你不该这样玩弄他们。” 段少胤淡然道:“倘若今天我不在,你们落在他们手上,他们又会如何对待你们呢?” 凌婧儿想起那两人的贱笑,面色大窘,片晌之后,她仍说道:“他们要这样做,那是他们的问题,你犯不着同流合污。” 段少胤笑道:“你以为我只是为了好玩而已吗?” 凌婧儿半信半疑,问道:“难道不是吗?” 段少胤摇首道:“当然不是,我此举是想告诫你,若你认为我方才戏耍他们,十分可恶,那五毒教会做出比我更过分的事。” 凌婧儿不解道:“这跟五毒教有什么关系?” 段少胤冷冷道:“因为他们是五毒教派来的人。” 凌婧儿和柳青青两女异口同声道:“什么?” 段少胤指着他们的尸首,沉声道:“他们右手腕有条黑线,那是中毒迹象,我猜他们中了五毒教的百日丧命散。” 柳青青双目一闪,骇然道:“我听闻过此物,据说五毒教会用这百日丧命散,控制其底下弟子为其卖命,倘若不从,那就不赐解药,百日之后便会全身经脉断裂而死。” 凌婧儿惊道:“难道他们是五毒教弟子?” 段少胤解释道:“百日丧命散除了可用在五毒教弟子身上,还可用在他人身上,五毒教当年多半以此毒物,渗透武林,威胁各方人士为其卖命。” 凌婧儿皱眉道:“可是五毒教十余年前就已销声匿迹,剩下余党不过老弱妇孺,根本没有半点威胁。” 段少胤长叹一声道:“你若亲眼见过五毒教的全盛时期,你就绝不会这么想,你可知道五毒教最可怕之处是什么吗?” 凌婧儿问道:“用毒吗?” 段少胤点头道:“用毒只是其一,除此之外,他们心狠手辣,我方才所做之事,那对他们只是家常便饭,算不得什么。不光如此,他们懂得隐忍不发,伺机而动。” 柳青青接口道:“不错,我听闻家师提起过,当年五毒教作风骇人,令人闻风丧胆,许多昔日号称仗义助人的侠士,纷纷因畏惧而成为其爪牙。” 第271章 幕后黑手2 凌婧儿不以为然道:“可是五毒教再厉害,最终还是被各路群雄讨伐,撤守五毒山。” 段少胤语重心长地道:“当年五毒教聪明一世,胡涂一时,他们自以为时机已至,没想到却被反将了一军。不过正因他们懂得蓄势之道,所以决策一出错,立刻断尾求生,这才没有全军覆没。” 柳青青的俏脸,在秋阳照映之下,娇美如花,只见她檀口微张,嫣然一笑道:“段前辈,你是否少算了自己,那年若非你一口气重创五毒教,将五毒十二煞当中的六煞杀死,五毒教只怕早已入主中原,鸠占鹊巢了。” 凌婧儿既惊又疑道:“此话当真?” 如今五毒教虽没落一阵子,但凌婧儿也曾钻研过相关文献,当初五毒教就是凭着底下十二煞高手,打出名号,威震武林,任何一煞均可独当一面,相当于各门派掌门实力。 凌婧儿虽未曾亲眼见过那场战役,但文献记载当时各派死伤惨重,绝非杜撰,倘若柳青青所言不假,那段少胤可称得上是叱咤风云的英雄人物,绝非收押入黑牢的落魄囚犯。 柳青青露出苦笑道:“此话我也是听家师谈起,其中细节我也不清楚。” 段少胤霍然转身,话锋一转,沉声道:“倘若这两人真是五毒教派来的,那必然还有后手,你们两人均已负伤,最好小心行事。” 柳青青经他提醒,这才想起右臂已麻,毫无半分知觉,彷佛棉花般轻垂而下。段少胤走上前来,伸手一探,柳青青本能地向后一退,但仍被段少胤攫住右手。 柳青青自幼入了玄女派,玄女派清一色为女子,手臂还点了守宫砂,以示贞洁。如今被一名初次见面的男子碰到手,她不禁双颊泛霞,整块俏脸火般燃烧起来。 柳青青肤白赛雪,肌如璧玉,摸起来光滑柔嫩,段少胤不禁也怔出了神。半晌之后,他注意到羞红脸的柳青青,尴尬笑道:“我只是帮你取出透骨钉罢了。” 段少胤深吸一口气,催促内力,以八寒极冰功封住柳青青的右臂,让血液缓慢流动,旋即两指一伸衔住透骨钉末端。他低喝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速度向外一拉,银钉倏地飞射出去,坠落到一旁地面。 柳青青瞧了过去,透骨钉入体近三寸,但拔出来既没流半滴血,也毫无痛楚感。段少胤取出一块帛巾,温柔地替她包扎,然后开始收功。血液回流,帛巾逐渐被染红,柳青青的手也开始有了知觉。 柳青青秀目一张,裣衽还礼,欣然道:“多谢段前辈。” 段少胤怔了半晌,苦笑道:“别喊我段前辈了,旁人听起来多别扭。” 柳青青仰起俏脸,美眸亮闪,朱唇轻抿道:“那好,我便喊你段公子。”她忽然想起什么,开口问道:“对了,段前……哦不,是段公子,你似乎早就发觉他是五毒教派来的,究竟是为什么呢?” 段少胤面色一沉,叹道:“因为他不是第一个,也绝非最后一个。”他转过头来,看向一旁正在收鞭的凌婧儿,淡然道:“你还记得今早的刺客吗?” 凌婧儿顿了顿,惊道:“难道他们也是?” 段少胤笑道:“不错,我在你昏倒之后,检查过了他们,他们也中了 百日丧命散。不同时间,不同地方,两组人马分别中的这毒,你若说是巧合,未免太乐观了。” 凌婧儿倒吸一口凉气,忙道:“那这下糟了,我要赶紧告诉沈大人。” 段少胤轻叹口气道:“不必了,他肯定早就知道了。” 凌婧儿不解道:“你怎么能肯定?” 段少胤仰首望天,露出苦笑道:“倘若他不知情,那他便不会派你来找我,因为他知道要对付五毒教,就必须用到我。” 柳青青笑道:“段公子武功盖世,当年力退五毒教,自是不二人选。” 段少胤摇了摇头道:“你错了,那是因为只有我相信五毒教仍躲在暗处,伺机而动,也只有我会无偿地帮助他。” 柳青青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尴尬道:“也许他不是这么想。” 段少胤笑道:“你还不认识他,所以不知道,但我相信他一定这么想。不过,其实我也不会觉得委屈,因为我跟他是朋友,共患难的朋友,才是真朋友。” 柳青青皱眉道:“可是他似乎没有跟你共享福,这样也算朋友吗?” 段少胤不以为意道:“倘若朋友要斤斤计较,任何事情均盘算得失,那这朋友当得累人,不当也罢。” 柳青青叹道:“我真羡慕他,居然有你这样的朋友。” 段少胤看了看她,微笑道:“你若手里有酒,我们也可以是朋友。” 柳青青嘴角轻扬,眉开眼笑道:“我手中虽无酒,但我有银两,你若有不嫌弃的话,我可以找间客栈与你畅饮。别看我是女流之辈,我的酒量可好得很,连丐帮都喝不赢我。” 段少胤笑道:“很好,就冲着这个理由,我交定你这朋友了。” 一旁的凌婧儿大皱眉头道:“我们现在可是被人盯上,你们未免太事不关己了。” 段少胤洒然道:“今朝有酒今朝醉,你又何必现在就愁容满面。况且五毒教最喜欢折磨人的方法,就是故意让你知道她盯上你,却又迟迟不行动。他们就是要你整天提心吊胆,终有一日他们不必动手,你也会把自已逼疯。” 凌婧儿虽想反驳他,却又想不出理由,她心中虽急,却也无可奈何。 几人稍作歇息,半个时辰之后,再次启程。 柳青青不辱师命,已完成委托,本应立刻返回玄女派,但碍于眼下负伤之姿,诸多不便,故与他们结伴而行,寻求照应。 不仅如此,柳青青本身也对段少胤十分感兴趣,那双清澈眸子,时不时飘了过来,细细打量着段少胤一举一动。 柳青青对他有所兴趣,并非出自男女之情,而是一股好奇心作祟。要知道她师父殷璇,在江湖上人称冷面仙子,正是因为她铁面无私,不苟言笑,也鲜少当面夸人。 第272章 因妒成恨1 但是段少胤不只一次,甚至三番两次挂在她嘴边,而且评论时总赞誉有加,很是钦佩。就连长生诀如此重要之物,殷璇也未曾多说一句,俨然对他十分信任。 伴随时间推移,柳青青对段少胤越发感到兴趣。段少胤举手投足之间,表面散漫怠惰,但如电似火般的点漆锐眸,宛若苍鹰般高处俯视,四周风吹草动,均逃不过那双利眼。 比起柳青青来说,凌婧儿倒没这么富有闲情逸致,她除了想着如何顺利完成委托,又心念段少胤方才所提起的五毒教。思索片晌后,凌婧儿不禁沉下面色,暗自心想,倘若真如段少胤所说,五毒教已卷土重来,那为何沈天云只派她过来? 凌婧儿暗忖道,六道门近年来虽在江湖地位上没落不少,但人才仍济济,相比起来她资历尚浅,断不足以承担这般重任。既是如此,那沈天云又为何要命她独自一人过来? 左思右想之下,凌婧儿仍想不出答案,无奈之下,她只得先把心思放在唐家身上。她在心中快速编起腹稿,看看要用怎样的说法,才能让唐家轻易交出长生诀。 三人各持所想,一同下山,才走不到盏茶工夫,里许外忽传一阵惨叫声。 他们面面相觑,彼此交换眼色,两女二话不说,疾奔而去。段少胤耸了耸肩,微一苦笑,展开身法,往她们身后跟了过去。 秋风肃杀,林间苍凉,他们身法轻捷,去势如电,很快地循到发出惨叫声的地方。柳青青甫一落地,双目大瞠,惊呼道:“白瑄师姐?” 凌婧儿一脸纳闷,向前望去,但见一名约莫三十许的女子,面色惨白,倚坐在松树下。 女子看起来既惊惶又虚弱,地上躺着十余人的尸体,清一色是男性,从敞胸布衫,皮革弯刀等装扮看起来应该是栖身于山上的山贼。 柳青青一个箭步,奔至前方,握住白瑄的手,问道:“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白瑄瞧了瞧她,抹去头上汗珠后道:“师父担心你的安危,要我下山出来找你,岂料路过此山之时遇到那太阴双魔。我拼死一搏,勉强逃出生天,但左脚被射入透骨钉,不便行走。祸不单行又遇上山贼,幸好他们看我女流之辈,又身负重伤,一时大意被我杀死。” 柳青青惊道:“你中了透骨钉?”她转过头来,看向段少胤。段少胤当然明白她意思,正要上前之际,白瑄出言遏止了他道:“男女授受不亲,你想做什么?” 段少胤瞧见她看似不愿意,也不迫她,收回了手。 凌婧儿看向段少胤,问道:“现在该怎么办?” 凌婧儿虽然没有明说,但言下之意已很明显,毕竟她还有任务在身,绝不能在此耽搁,一个柳青青就算了,眼下白瑄脚上负伤,更是行动不便,难以赶路。 柳青青一脸歉然道:“你们先走吧!” 此话一出,本该庆幸的凌婧儿,因为心生愧疚,又显得尴尬万分,不知如何应对。就在几人踌躇不定之际,白瑄忽地道:“前方有一处破庙,尚可遮雨避阳。” 凌婧儿点了点头道:“好,那我们先送你们过去,再行离去。”因为柳青青手上有伤,所以由凌婧儿搀扶白瑄,缓缓前行。 过不多时,果真见到前方一处破庙,四处杂草丛生,就连一旁水井也干枯已久。凌婧儿将白瑄抬入破庙中,让她靠在一根粗大的柱子旁。 柳青青提议道:“凌姑娘,你先帮我照看师姐,我与段公子去取水。” 凌婧儿当场一怔,虽然不情愿,但好人做到底,她还是点了点头,让她快去快回。柳青青也不顾男女之防,一把抓住段少胤,将其带出了破庙。 才走没多久,她忽然脚步顿下,转过头来,正打算开口之际,段少胤已截口道:“你为什么故意支开他们?” 柳青青抬起美眸,瞥了他一眼,面有难色道:“唉,白瑄师姐可能有问题。” 段少胤淡淡道:“什么问题?” 柳青青摇了摇头,连叹数声,解释道:“师父命我独自下山之时,特地还叮嘱我一件事,那就是她告诉我,此事只有我知道,绝不会有第三人知情。她绝不会派人找我,也不会泄漏我的行踪给其他师姐妹知道。” 段少胤双手环臂,轻笑道:“殷璇果然想得周到。” 柳青青瞧了他一眼,不觉奇怪,问道:“你好像一点也不讶异。” 段少胤微微一笑道:“因为我早知道你的白瑄师姐心里有鬼。” 柳青青目露讶色,惊诧道:“怎么可能,你是如何知道?” 段少胤微笑道:“这事并不难想,若你方才负伤,你有自信逃出那两人的掌心吗?” 柳青青娇躯轻颤,沉思片顷,摇头叹气道:“太阴双魔武功不弱,轻功也尚可,若非你们及时出现,只怕我是绝无胜算。” 段少胤点头道:“不错,以一敌二,又遭偷袭,你绝无可能逃出去,但那白瑄却可以,你不觉得奇怪吗?更遑论她脚上中了透骨钉,失去知觉,又怎能轻易逃脱呢?” 柳青青惊疑不定道:“也许她真有办法?” 段少胤摇了摇头,笑道:“你有注意到她的手吗?她在前来这里的时候,她一手扶在凌姑娘的肩上,一手藏在袖袍,五指并拢,只要她心念一动,便可出掌制住凌姑娘。” 柳青青讶然道:“她为什么这么做?” 段少胤淡然道:“因为她在警戒,倘若我们怀疑她,她便能以此将她挟为人质。若是我没错的话,她与太阴双魔应是一伙,可能也是听命于五毒教。” 柳青青脸上血色尽退,倒抽一口凉气道:“那凌姑娘岂不危险了?”话音未落,一个惨呼声从破庙传出来。 两人扭头瞧去,只见白瑄挟住了凌婧儿的腰,双足一蹬,向上掠出数丈。 白瑄行动自如,身法轻盈,看起来根本不像中了透骨钉,至于凌婧儿虽双目怒火,但身子却任其摆布,估计是被她点了穴道,所以动弹不得。 第273章 杀人灭口1 柳青青大讶之下,正打算追上去,却被段少胤出手遏止。段少胤淡然道:“别急,我还指望她带我找到五毒教的巢穴。” 柳青青大惊之余,目蓄怒光,叱道:“你怎能拿她当诱饵!” 段少胤丝毫不以为意,若无其事道:“要对付五毒教,绝不能操之过急,甚至有时候还必须亲入虎穴,否则不可能将其一网打尽。” 柳青青忧心忡忡道:“她会有危险吗?” 段少胤笑道:“白瑄既带走了她,那便表示她没有要她的性命。若我没猜错,白瑄打算她来当筹码,要挟我们交出长生诀。” 柳青青蹙起柳眉,问道:“倘若要用长生诀交换凌姑娘的性命,你会愿意吗?” 段少胤肯定道:“我绝不会交出来。” 柳青青闻言大惊,吓得花容失色,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她追问道:“为什么?难道你不怕凌姑娘出事吗?” 段少胤转过头来,正视着她,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因为五毒教绝不会信守承诺,若我交出了长生诀,凌婧儿失去了利用价值,到时才真危险了。五毒教绝不希望有人知道是他们抢走长生诀,所以一定会想方设法将我们除去,永绝后患。” 柳青青焦眉愁眼,问道:“你有把握能救出她吗?” 段少胤成竹在胸,微微一笑道:“我若没把握,便不会让人带走她。时候不早了,我们该追上去了。不过你要切记别跟得太紧,以免被发现了。” 柳青青心系凌婧儿的安危,不住点头道:“好,我们快去。”语声方歇,两人提气凝神,奋力一蹬,施展轻功,往树林间疾掠而去。 白瑄毕竟带着凌婧儿,无法使出全力,很快地,便被他们两人追上。柳青青按照段少胤一开始所述,放缓速度,不让对方察觉到自己的存在。 良久之后,白瑄带着凌婧儿来到一处溪旁,将其放在树下,卷起了衣袖,露出晶莹的粉臂,正在掬起溪泉。柳青青环目一扫,附近除了些许枯木,仅有潺潺流水。如此荒凉偏僻之地又怎会是巢穴呢? 段少胤看穿了她的想法,凑过寸许,低声道:“五毒教的人不傻,他们不会轻易泄漏位置,他们一定是约了白瑄在这里会合。” 至此为止,段少胤所打的算盘都没出错,正确无误,连柳青青也敬佩不已。但他千算万算也没料到白瑄少做了一件事,那便是对凌婧儿点上哑穴,让她安分守己。 凌婧儿虽动弹不得,但仍言语不休,她一开始不断劝说白瑄,但见无果,最后又因说得口干舌燥,气不打一处来,破口骂道:“你快点将我放开,否则六道门绝不会放过你,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也没用。” 白瑄看着一个性命操在她手上的人如此嚣张,心里也很是不悦,她走上前来,目光森寒,冷冷道:“你的嘴这么能说,待我把你舌头拔下来,看你还怎么说。” 白瑄当真抽出长剑,轻抵在她前方,作势要割下她的舌头。 糟了!段少胤心叫不妙,身形一掠,窜了出来。 趁着白瑄讶异的瞬间,段少胤朝他掷出一块石头,不偏不倚打在她手腕上,疼得她被迫向后退开数步。倏忽间,段少胤脚尖轻点,人已落在凌婧儿的身旁。 白瑄猛地抬头,又瞧见柳青青从后方跑出来,瞬间明白是怎么回事,不禁脸色数变,握紧了手中长剑。柳青青一脸悲伤地道:“白瑄师姐,你为何要这么做?” 白瑄看着她那好似同情的表情,冷哼一声道:“用不着在我面前假仁慈,若非是你,我又怎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柳青青不解道:“我怎么了吗?” 白瑄怒道:“哼,你还想装傻吗?师父一向对众师姊妹一视同仁,但你初入玄女派,不过短短十载,师父却对你爱戴有加,宽容礼遇,甚至将尽数武学不吝啬地传于你。你以为众师妹没发现吗?师父对你如此,分明是想培养你成为下一代掌门。” 柳青青讶然道:“师父只是对我多有指点。”她顿了顿,问道:“莫非白瑄师姐有意想当掌门吗?若是如此,我可以与师父说此事。” 白瑄不悦道:“犯不着你可怜我,凭什么你就受人爱戴,我却得被冷落一旁。我告诉你,我跟本不稀罕那掌门之位,但那长生诀,我是万万不可交给你。” 柳青青问道:“这又是为什么?” 白瑄冷冷道:“传闻长生诀可延年益寿,长生不老,驻颜美容。你已生得这般好看,师父还把这长生诀残篇交给你,我能忍得了吗?若非你仗着美貌,讨人喜爱,师父又怎会对你另眼相看?我看师父她八成是喜欢女人,所以才对你疼爱有加。” 柳青青这下也不开心了,她驳叱道:“白瑄师姐,你要怎么说我无所谓,但请不要污辱师父一生清誉。” 白瑄冷哼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柳青青还想反驳她,但被段少胤制止了,段少胤面沉如水,平静地道;“如今你已若在我们手中,我劝你还是别挣扎了。” 白瑄双目一闪,仰天长笑道:“我才劝你们别乱来,那女人已被我下了凝血丸,只要十二时辰没服下解药,全身血液将会凝结成块,窒息而死。” 柳青青讶然道:“你、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白瑄不以为然道:“你生得如花似玉,自是不会明白我们苦衷,倘若你生得难看,想必你现在一定不会这般风采,若我习得长生诀,美貌如仙,也就能与你一样享受这般待遇了。” 柳青青摇头叹道:“一个人生得好看,只是先天决定,但若是内心丑陋,那便无药可救。真正重要的是善良的内心,而不是虚有其表,那不过是世俗之物。” 白瑄哈哈大笑道:“你犯不着跟我讲这道理,你会说出这种话,只因你生得好看,没有经历过这痛苦罢了。现在你还年轻,再过几十年,等你老了,不再有人喜欢你,你便会知道这事有多难受了。美人迟暮,英雄末路,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第274章 杀人灭口2 柳青青蹙眉道:“顺其自然,方能平衡,强摘的果子不甜,你何苦追求。” 白瑄仰天大笑道:“自古以来,女人为了美貌总能牺牲很多事。至于为什么,只因希望过得更好,让人捧在手掌心上,享受无微不至的呵护疼爱。你要不问问你身旁的这小子,究竟喜欢一个长相平庸心地善良的女子,还是一个美若天仙冷漠如冰的女子。” 段少胤耸了耸肩道:“不用问了,我是寻常男人,自然挑后者。你追求美貌并不过分,只是取之有道,你因此害人,那便是罪恶滔天了。” 白瑄嗤之以鼻道:“我不在乎别人的想法,我只想追求我要的。” 段少胤叹道:“可你如今已是瓮中之鳖,又能如何?” 白瑄不以为然道:“你可别忘了,她性命在我手上,你若轻举妄动,她必死无疑。”她语声冷漠且略带残酷,森寒的目光中,泛起一丝快意, 段少胤轻描淡写道:“我不在意。” 白瑄目露讶色,惊惶道:“你、你不怕她死吗?” 段少胤悠然道:“人终有一死,早死晚死有何区别?况且我的任务是拿到长生诀,她是否会死并不在我的考虑之中。” 白瑄哑然失笑道:“哈哈,想不到你竟比五毒教更残忍。” 段少胤摇头道:“那是你不了解五毒教,就算我答应了你,他们也不会放过我们。” 白瑄阴恻恻笑道:“不错,他们定不会放过你们。” 段少胤看了看她,轻声道:“这样吧,我来跟你做个交易,你要这长生诀不过自用,五毒教也不可能将其交给你,甚至还会杀你灭口。但是我可以给你手抄本,只要你告诉我五毒教的消息,你意下如何?” 白瑄心中一惊,陷入沉思,她半信半疑问道:“你当真肯给我?” 段少胤点头道:“我说过了,我的任务是将长生诀交回去,但没说不能给他人手抄本。” 白瑄听他说话诚恳,不禁有些动摇。她不是傻子,若非自身中了百日丧命散,她才不肯跟五毒教这种人来往。她心念一闪,五毒教既要长生诀,不过是上头纪载文字,这样说来,只要誊写两份手抄本,一份交出去,一份留下来,那岂非是双赢局面? 正当白瑄打算回应之际,一道黑影倏地掠来,她还来不及开口,一根长针刺入她咽喉,她双眼一翻,口吐白沫,顿时整个人瘫软倒地,抽搐片晌之后,痛苦地死去。 这一切来得太快,发生得猝不及防,柳青青和凌婧儿根本没反应过来。不同于两人,段少胤瞬间拔腿狂奔,一掠数丈,往那发射暗器的方向冲去。 可惜待到他走近之时,那人已掠上树梢,翻了几圈,蓦地消失在他视线范围。段少胤心中大惊,此人轻功甚高,比起他相差不远,绝对是一流高手。他想不到竟有此等高手,竟埋伏在自身旁边,伺机而动。 由于目标已跟丢,他也只得无奈地返回去。一回去溪旁,只见柳青青长身玉立,满面水珠,滴滴流落,哀痛悲戚。虽然白瑄对她恨之入骨,但柳青青却仍感到哀伤,十余年的师姐妹情份,并非拿剪子碎布这般轻易。 凌婧儿好不容易自冲穴道,恢复自由,倏地站起身来,看向段少胤问道:“有追到吗?” 段少胤摇头叹道:“此人武功可怕,单就轻功来说,恐不下于我。” 凌婧儿当场一怔,吓得渗出冷汗,原本要说的话,硬生生被吞入喉口。他已见识过段少胤的厉害之处,倘若那人真如他所述,与他平分秋色,那将是多可怕的事。 凌婧儿深吸一口气,努力缓过情绪,沉声道:“你可有头绪?” 段少胤点头道:“此人之所以杀了白瑄,正是因为我打算对她套话,也就是说,这人并不希望我们之间交易成功。” 凌婧儿悚然变色,惊诧道:“莫非是五毒教的人?” 段少胤苦笑道:“不错,五毒教作风果断,杀人不眨眼,一旦认为其有威胁,绝不放过。这人潜伏许久,就是担心白瑄会背叛他们。” 凌婧儿叹道:“眼下我中了毒,只会拖累你们,不若我在此与你分别,你前去唐家,我快马一鞭返回六道门,倘若苍天有眼,我或许有机会可救。” 段少胤双目凝视,微微一笑道:“五毒教的凝血丸,六道门可拿它没辙,你没听过解铃还须系铃人吗?你何必舍近求远,徒增困扰呢?” 凌婧儿不解道:“此话何意?” 段少胤指了指白瑄的尸身,淡然道:“这凝血丸毒性猛烈,仅有十二时辰可活,你是她手中最大的筹码,倘若因意外死去,那她岂不『身无分文』了?她敢对你下这种毒,身上必然带着解药,以备不时之需。” 凌婧儿听到解药二字,心中大喜,忙道:“真的吗?” 段少胤点了点头,走上前去,双手一探,稍作摸索,旋即从怀中取出一只小瓶子,上头篆字写着凝血丸解药。凌婧儿双目一闪,心中雀跃不已,赶忙上前抢过小瓶子,彷佛溺水之人握住漂木一般。 只是正当她打开瓶盖,打算服下之际,段少胤却说道:“你若吃下去,那真是必死无疑,就算大罗神仙下凡,也救不了你了。” 凌婧儿杏眼一睁,纳闷道:“这是为何?” 段少胤将瓶子取过来,扔到地上,若无其事道:“因为那根本不是解药,而是毒药。”话音甫落,他又解下白瑄脖子上挂着的香包,从里头摸出一颗药丸,笑道:“这才是解药。” 凌婧儿既惊又疑道:“你怎么知道?” 段少胤笑了笑道:“五毒教做事向来谨慎,凡事豫则立,不豫则废,一定会告诉她用毒的方法和技巧,你真的认为她会把解药写得明明白白,好教别人知道吗?”他捏着那颗从香包取出的药丸,轻闻了一下,笑道:“算你运气好,我曾研究过凝血丸,所以知道这是解药。” 凌婧儿不免担忧之色,问道:“你确定吗?” 第275章 山中小屋1 段少胤耸了耸胳膊道:“反正你若不吃,横竖也是死,拼一拼有何不可?” 凌婧儿心念闪动,仔细一想,眼前现况确实如他所言不容迟疑。她接过药丸,一口吞下,盏茶工夫不到,药效便开始发作。她忽感身子清爽畅快,体内积毒似是晚如拨云见日般逐渐散去,经血活络,神采奕奕。 柳青青埋好白瑄的尸首,立好木碑,已是夕阳晚霞。段少胤稍作思索,决定返回破庙,至少有个遮雨的地方也好。孰料凌婧儿因曾在那里被掳,说什么也不肯回去,无奈之下,他们只得强行下山。 幸好上天对他们不薄,斜照的残阳之下,天边雁影横飞,顺势带来一道好消息。凌婧儿抬头望着飞雁,瞧见不远处一缕袅袅炊烟,饭香轻飘而来,俨然附近有人。 三人飞身而掠,来到升烟之处,但见一个草屋出现在面前。凌婧儿保持警戒,率先入门,里头住着一对老夫妻,看上去白发苍苍,驼背弯腰,脸上皱纹密密麻麻,就像一团被揉皱的草纸,饱经风雨,历经沧桑。 佝偻老者转动眼珠,瞧了他们三人一眼,愕然片晌,旋即向后退开,宛若惊弓之鸟。凌婧儿赶忙解释道:“老先生别怕,我们只是路过此地,恰巧想找个遮阳避雨之处,不知你们是否有空房,就算睡在地铺上也没关系。” 佝偻老者打量了一下,面色数变,惊惶失措道:“你们是鬼差吧?” 段少胤心中一动,暗叹了口气,忽觉这称呼有些亲切和怀念。 六道门主要负责追捕武林恶人,经常因抓捕犯人途中产生争执,将犯人就地正法。在一般人眼中,他们就好似冥界的鬼差,所到之处,宛若勾魂索命。 凌婧儿连忙缓颊道:“我们只住一宿,天亮便离去,还请行个方便。” 白衣老妪看了过来,点头道:“唉,这荒郊野外渺无人烟,你们也无处可去,我们这只是一间小草屋,若你们不嫌弃就住下吧!” 凌婧儿闻言大喜,柳青青或许是因白瑄之死,打击甚大,有些疑神疑鬼,忍不住道:“这地方这么偏僻,交通不便,又有山贼出没,两位怎会选择住在这里?” 佝偻老者露出一口缺牙,不以为意笑道:“我两口子都老了,一脚早已踏入棺材,这草屋如此简陋,我们家也没有什么钱,就连山贼也看不上这里。” 柳青青想了想,确实如此,山贼说穿了不过是抢钱抢女人,这儿什么都没有,若自己是山贼也不会来此,就算真遇到了,也没必要杀了他们。 凌婧儿白了柳青青一眼,似乎在怪罪她不该怀疑别人,旋即转过身来,朝老人施礼道谢。便在这时,段少胤心头一颤,猛地回过头去,望向屋外树林里的一处。 段少胤感受到一股杀意,十分强烈,此人定是绝顶高手。不光如此,这股杀意十分熟悉,就在不久前,他也感受过这股冰冷的杀意。 段少胤心中暗惊,不错,这人就是杀了白瑄的人。 段少胤不动声色,看向柳青青和凌婧儿,搪塞道:“我想四处去晃晃。”不等两人问话,他身形一晃,宛若箭矢般射出数丈,直奔杀意来源。 对方似乎另有所图,他虽也施展轻功,与段少胤在树梢上较劲,但却没有刻意拉开距离,反而像是在引领他一般。 段少胤惊觉有异,顿下身形,气聚丹田,喊道:“阁下是何人,为何不敢现身?”因为催动内力的关系,区区几个字听来铿锵有力,浑厚沉稳,环绕四周,彷佛空谷回音一般。 片晌之后,一个声音飘忽不定,似男像女,从四面八方传来道:“真不愧是绝影段少胤,轻功一绝,胆识过人,无怪乎五毒教对你如此忌惮。” 段少胤心中大惊,知道他本名,又知道他曾被江湖人称绝影,此人必与他有所相识,再不然就是曾翻阅过他的事迹。段少胤皱眉道:“你是何人?” 那人似笑非笑地道:“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你遇到每一个人,难道都要捱个问他们究竟是谁吗?” 段少胤微微一笑道:“若是不相关之人,那倒无妨,但你在我面前杀了白瑄,我总该好奇你究竟是什么人,又位何而来吧?” 那人淡然道:“白瑄是你什么人,她死不死,又与你有何关?” 段少胤叹了口气道:“任何人死在我面前,我都会在意,只因你杀她的速度快如闪电,可怕骇人,倘若你要杀的人是我,那我岂非危险了?” 那人顿了顿,旋即大笑数声,笑声浑厚低沉,回荡在树林之间。他一字字道:“你又不着在我面前示弱,我那一招若能杀你,死的人就不会是白瑄。白瑄之所以死,是因为你根本不知道我要杀她,如果你知道,那当时她便不死。” 段少胤双手负后,微笑道:“你好像对我很有自信?” 那人冷冷道:“当年五毒教就是低估了你,才会一棋错着,满盘俱输。同样的过错,五毒教是不会再犯,也不允许再犯。” 段少胤问道:“所以你承认你是五毒教的人?” 那人停顿片晌,似是不打算回应他,话锋一转,问道:“你已被关了三十年,再三十年又有何妨,为何你要在此刻出来?” 段少胤笑了笑道:“我现在出来,难道会影响到你吗?” 那人不悦道:“你不该出来的,你若不出来,我们有可能是朋友,而不是敌人。” 段少胤面色一沉,沉声道:“我的朋友很多,但没有一个朋友,会在我要问话的时候,抢在我面前把那个人杀死。” 那人冰冷地道:“你说什么也要阻碍我吗?” 段少胤叹道:“你早该知道答案,又何必多此一问,你把我引来这里,不正是想为此做出了断吗?” 那人为之愕然,旋又大笑道:“哈哈,你该不会以为我要在这里与你动手吧?” 第276章 山中小屋2 段少胤困惑道:“难道不是吗?” 那人语气平静地道:“我说过了,倘若能杀了你,死的人就不该是白瑄。而且,你也早就知道我杀不死你,否则你不会跟我过来。” 段少胤气定神闲道:“我还没自负到那地步,我若打不赢你,大不了就逃跑。别看我这样,我对我的脚还是有些自信,至少比一般人还多。” 那人又是一阵长笑道:“堂堂的绝影,人称来无踪,去无影,轻功天下一绝,如今却只用来逃跑,未免令人不胜唏嘘。” 段少胤凄然一笑道:“有时候比起杀人,成功逃走,更令人雀跃。”倏忽间,他心念一闪,突地问道:“你既不想与我动手,又为何要引我来此处?” 那人声音突转冰冷,语气透出一丝残酷和得意,讪笑道:“正因为我杀不死你,所以才要把你引过来,这样一来,你便无法阻止某些事情发生了。” 段少胤起初不解,沉思片晌后,一个可怕的念头忽地冒出,失声道:“难道……” 那人中气十足,长笑一声道:“不错,你终于发觉了,我虽杀不死你,但不表示你那两位朋友也跟你一样能轻易逃过死劫。” 段少胤想起凌婧儿和柳青青,倏地一转,拔腿狂奔。便在这时,三道银芒飞出来,段少胤骤然转身,反手一拍,将突如其来的暗器击落在地。他定睛一瞧,竟是三尖透骨钉。 段少胤冷冷道:“原来如此,你动摇我的内心,便是为了暗算我。” 那人惊叹道:“难怪五毒教入主中原,本该毫无窒碍,却败在你一人手里,你果然可怕得让人畏惧。不过,我此次虽偷袭你,但我方才所言不假,他们此刻只怕已遭毒手。” 段少胤不以为然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 那人先是大笑,旋又语声悲戚,最终竟隐然现出一股浓重杀机,冷冷道:“你或许真的被关了三十年,警觉心骤减不少,就连这稀松平常之事,你也没有察觉到。先是太阴双魔,尔后又是白瑄,难道你觉得那两位老人,真的没有任何问题吗?” 段少胤沉声道:“那你说说,他们是谁。” 那人轻笑一声道:“你回去瞧瞧便可知晓,我只能告诉你,这两人苟活至今正是为了你。他们恨不得剥了你的皮,抽了你的骨,好报当年之仇。” 话音未落,语声渐远。 段少胤虽想追上前去,但声音是用内力从四面八方传来,根本循不出正确位置,他若真要探索,必然要花上一段时间。 段少胤想起他的话,半信半疑,却又不敢赌下去,只得转身先回去。他不禁暗自心想,这两名老人会是谁,为何如此恨我?他的仇家不算少,别说是老人了,妇女和孩童均有可能为了亲人想手刃他。 段少胤一展轻功,返回草屋,才刚落地不到数尺,便听闻前方传来打斗声。他心中一惊,身子一旋,倏地掠至前方。 他抬头一瞧,只见草屋上有一团人影交错,凌婧儿手持蛇鞭,圈圈挥舞,鞭及之处,卷起大片茅草,差点要把整个屋顶掀起来。柳青青虽右手负伤,但左手健在,她挽出阵阵剑花,剑势轻盈,变化莫测。 与她们两人对打的人,正是那两名老夫妻,白衣老妪手持拐杖,左拍又击,一套连消带打的战术,迫得柳青青暂居下风,转攻为守。 佝偻老者也不惶多让,他双掌拍出,乍看阴柔软绵,但内力源源不绝,劲气迫来,绝不像一名驼背弯腰的白发老人。凌婧儿虽鞭长七尺,却仍被他以身进逼,根本阻止不了他。 转瞬之间,胜负分出,白衣老妪拐杖一甩,柳青青本以为只是单纯挥击,岂料这拐杖暗藏玄机,竟射出一根毒针,刺入她左胸口。 至于凌婧儿这边也不乐观,佝偻老者一手抓住她的蛇鞭,将其行动困陷之后,旋身过来往她击出一掌,凌婧儿不假思索伸掌硬接,无奈双方底蕴差距甚大,凌婧儿大吃不消,整个人被震飞数尺,跌落到地上,咳了几口血。 段少胤见状,二话不说,飞身掠上,接下这场战局。 佝偻老者见段少胤上来,双目森寒,眸子中透出层层杀意。段少胤大掌一出,内力雄浑,沉着稳定,每一招大开大阖,气势磅礡。不光如此,他看上去气度雍容,不疾不徐,隐然有绝世高人风范。 佝偻老者轻取凌婧儿,武功自是不差,但面对段少胤,仍略逊一筹,不过数十招之间,他便屈居下风。佝偻老者把心一横,舍身而上,这三掌虎虎生风,声势俱惊,但只见段少胤身形一转,竟使他掌掌落空,连他的衣袂都未沾上一点。 段少胤掠开数尺,佝偻老者抢步追上,双掌一翻,疾打而来。段少胤使出“借花献佛”,以掌制掌,挡下他的掌力之余,反过来向外一推,佝偻老者没注意到此举,竟被自己的掌劲猝不及防给震伤些许。 段少胤再施一招“灵猿跳涧”,身形数晃,左右反复,佝偻老者看不清其动向,待到段少胤顿下之时,他朝着佝偻老者下腹部,右期门穴的位置,一掌袭去。 佝偻老者惨呼一声,整个人弹开数尺,从草屋上跌了下来,翻上几圈,肋骨受损。白衣老妪眼见佝偻老者受伤,双目眦裂,失声道:“好你一个段少胤,三番两次与我们作对,今日我便要你付出代价!” 白衣老妪斜飞而至,立足草屋之上,段少胤这才看清楚,白衣老妪竟缺了一腿,改用木棍当作义肢。白衣老妪虽是独腿,但下盘沉稳,宛若老树盘根,即便她将拐杖当成兵刃,也不影响其挺然卓立之姿。 白衣老妪深吸一口气,往前一扑,拐杖挥去,暗器犹如狂风暴雨般疾射而出。幸好段少胤方才早已见识过柳青青如何中招,心里早有防备,左闪右躲,竟将银针全数避开。 第277章 偃江双残1 白衣老妪对他如鬼魅般的身法打了个寒噤,旋又因无法制住他而勃然大怒,一气之下,她再出杀招而来。段少胤定眼一瞧,大惊失色,原来这白衣老妪所使掌法,竟是毒蝎掌,这掌法乃五毒教的绝学之一,中掌者会毒气窜体,头疼欲裂。 段少胤不敢大意,提起真气,沁入脚底,以御风七步迅速闪身。白衣老妪身法已似疾电,但仍不敌这招闻名天下的御风七步,刷地一声,她扑了个空。 段少胤凌空一旋,反转身躯,朝她天灵盖打出一掌。白衣老妪惊诧之下,赶忙提掌抵御,无奈段少胤内力浑厚有力,伴随他一声冷喝,白衣老妪双脚一颤,整个人踏破屋顶,重重地摔落到屋里。 段少胤借力使力,往上一弹,安然无恙地掠后数尺,落到地面上。倏忽间,一道黑影从屋里掠了出来,白衣老妪看起来虽负伤,但并无大碍。 佝偻老者爬起身来,不甘心地道:“不要大意,不可重蹈覆辙。” 白衣老妪瞪了他一眼道:“哼,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两人各站一边,双目紧盯着段少胤,霎时间,两人同时腾身飞起,朝段少胤直扑而来。 面对两人携手袭来,段少胤仍是心如止水,波平而静。佝偻老者双掌一翻,白衣老妪当头一杖,来到段少胤寸许之处之时,他人竟腾空而起,半空中将真力运至七成,体内的三气汇聚的瞬间,双掌凭空推出。 白衣老妪的拐杖被掌劲贯穿,瞬间成两半,里头的暗器铿锵坠下,散落一地。佝偻老者的右掌被他奋力一推,此劲强大,足以裂骨断筋,但没想到佝偻老者只是退开几步。 段少胤这才发现到,这佝偻老者右手臂竟是义肢,整条手臂由沉铁铸造,难怪这掌打下去并未重伤他。 一个断腿一个缺手,两个人还真是绝配,但段少胤此刻可没这闲情逸致说笑,因为他从方才对战之中,已经很清楚一件事,这两人都是五毒教的人。 五毒教传功严谨,并非随便就可以习得武学,必须先替五毒教办事,根据其贡献才能开始教授武功。白衣老妪方才所施的毒蝎掌,是五毒教很高深的武学,这也意味着,这名白衣老妪在五毒教地位必不低,才能施展此招。 另一方面,佝偻老者所用的阴柔掌功,那叫环蛇掌,也是五毒教少有人能习得的招式。段少胤不禁打了个寒颤,暗自心想,那躲在树林中的高人能说服这两人来对付他,想必其在五毒教的身分也不低,但究竟是谁,他尚未有个头绪。 佝偻老者咧嘴一笑道:“我这只铁手,就是为了对付你。”话声方歇,他掌立如刀,掌缘挂起一股尖啸劲风,猛地向段少胤前胸扑至而来,。 若论掌法,段少胤绝不妄自菲薄,他催促内力,以八寒极冰功应战。佝偻老者出手狠辣,招招不离其要害,霎眼间,两人便拆了七、八招之多,招招俱是电掣风驰,骇人至极。 段少胤能令五毒教畏惧,正因其他高手闻毒色变,对招之时担心中毒放不开来,但段少胤却反其道而行,毫不避讳,出手果断迅捷,完全没有因此受缚。 不过数招之间,段少胤竟已摸清佝偻老者掌法,他屏气敛神,双目如电,招招发出,双方天秤忽然倾斜,佝偻老者汗如雨下,越打越急,越战越慌,一下子就被主导权交出去,任由段少胤予取予求。 果不出所料,再战十回合之后,佝偻老者已不敌段少胤,若非白衣老妪临时加入战局,只怕再过两招,他便要被段少胤夺取胜机。 不过纵使两人合力,看上去仍陷入苦战,凌婧儿在下方仔细端倪,这两人武功明明不弱,而且以二敌一,但情势却不乐观,委实令人匪夷所思。 凌婧儿之所以这么想,那是有其原因,因为段少胤掌法朴实,看似并不高明,但这正是因为他倚仗的是八寒极冰功,并非掌法本身。六道门的八寒极冰功,可怕至极,轻轻沾上,那跟中毒毫无两样。 可惜这件事,只有高手能看出来,也知有身历其境的人,才会知道这八寒极冰功多可怕,所以旁人看起来,就会觉得莫名其妙。 白衣老妪和佝偻老者对视一眼,交换眼色,似乎有所定案。他们转过身来,面目狞恶,双足一蹬,气势宛若排山倒海,直冲而来。 段少胤知道这是对方的底牌,也是至关重要的一招,所以不敢轻敌,双手一晃,将八寒极冰功凝聚双手,冷喝一声,不等他们来到面前,反而整个人斜飞冲出。 佝偻老者掌形化指,施出“千蛇拂穴手”,明明是义肢,但却灵活的像一条蛇,往他身上缠了上去。正所谓打蛇打七寸,段少胤往上一撩,抓住他的手肘,奋力一按,佝偻老者整条铁手被一层冰霜覆上,直至肩膀。 佝偻老者装这义肢,就是为了应付八寒极冰功,孰料他原以为冰霜不会让他受限,但这无极之寒竟已侵入内部,把义肢的活动关节也冻得死死,僵如死木,无法动弹。 段少胤没有松下戒心,因为白衣老妪接踵而来,他化指为爪,一招“阴风蝎子爪”朝他笔直地攫去。段少胤得密不通风,硬是接着了她诡变莫测的攻势,教她难越雷池半步,待她锐气一退,便发动反攻,身子猛地一旋,乱她发劲,再出掌相对。 白衣老妪的掌爪刚碰到段少胤,一股寒风直窜掌心,将她一把老骨头冻得咯咯作响。段少胤再催掌力,白衣老妪不敌其浑厚真气,喉头一紧,吐出血沫,整个人向后凌空翻了三圈,跌坐在地上。 凌婧儿看了看两人,面色一沉道:“我知道他们是谁了,他们是偃江双残,曾在偃江城闹出不小风波。据说他们虽身体残废,但武功奇高,偃江城内除了唐家之外,无人能敌,只是十年前忽然消失,再也没人见过他们。” 第278章 偃江双残2 段少胤摇了摇头,不以为然道:“若在三十年前,他们绝不是什么残废,因为我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他们方才所使的武功,那是五毒教高阶武学,除了十二煞之外,无人能学。十二煞之中,互为情侣的人,只有可能是他们,那便是毒蝎子杜七娘和千蛇郎君朱胤。” 佝偻老者阴恻恻笑道:“不错,我就是朱胤,你总算记起来了。” 段少胤面沉如水,长叹一声道:“唉,我早该猜到才是,你们招式如此独特,我又怎会拖到现在才发现。若非三十年过去了,你们容貌已变,我本应该一开始就看出来。” 段少胤看着他们两人,不禁再次叹了口气,认知到自己确实被关了三十年。想当年杜七娘和朱胤两人,虽是十二煞,但郎才女貌,百般匹配,即便两人那时已四十余岁,但仍看起来像新婚夫妇般恩爱。 可惜再厉害的人,也不敌岁月这无情之刃,他们脸上的皱纹,说明了一切。这也间接说明了为何白瑄宁愿背叛师门,也想抢到这长生诀,因为没有一个女人,希望自己年华逝去,也没有一个男人,希望自己衰老疲弱。 杜七娘冷哼一声道:“若非当初你毁了五毒教,我们现在即便老了,也不该如此落魄。不光是如此,我这只脚和爱郎的手,也被你废去,此仇又怎能不报。” 段少胤抬头看她,淡淡道:“你报不了仇,因为我知道你们的身份了。” 杜七娘不解道:“知道我们是谁,又能如何?” 段少胤剑眉一轩,语气冰冷道:“既已知道你们是作恶多端的十二煞,我接下来出招,就绝不会再犹豫了。” 朱胤仰天大笑道:“好狂妄的口气,说得我们好像必败无疑一样。” 段少胤目光一闪,沉声道:“你们觉得有胜算吗?” 杜七娘冷冷一笑道:“我们当然有胜算,只是不是和你分出胜负罢了。你可知方才她中了什么毒吗?那可是我精心调配的鸳鸯情毒,只有透过男女结合,才能够解除此毒。我也不妨告诉你,这毒无药可解,你犯不着以为我身上也带有解药。” 朱胤嘴角微弯,狞笑道:“我虽年老了,但身子还没坏光,你若是想要我替她解毒,我想我也可以考虑一下。” 杜七娘瞪了朱胤一眼道:“你要敢碰她,我便跟你拼命!” 朱胤耸了耸肩道:“你放心好了,就算我肯,他们也不会答应。” 段少胤皱眉道:“你们这么大费周章,只是为了报仇?” 朱胤点头道:“不错,除了报仇之外,我也是为了那长生诀而来。这长生诀本该是我们五毒教的东西,如今物归原主,本就理所当然。” 段少胤淡然道:“若我不肯呢?” 朱胤哈哈大笑道:“那你就等着替他收尸吧!” 段少胤卓然挺立,坚决道:“我不会答应你们的。” 朱胤从容不迫,笑了笑道:“我知道你不会答应,否则你便不是段少胤了。”话犹未了,朱胤向杜七娘打过眼色,两人向后一掠,飞出数丈,消失在树林之间。 伴随夜色降临,秋风甚寒,徐徐而来。段少胤走入屋里,稍微检查一下,确认草屋内并无机关埋伏之后,这才将柳青青搀扶入内,将其安置在一张草席上。 片晌之后,柳青青面色晕红,浑体发热,禁不住地发出一声呻吟。凌婧儿虽感尴尬,但人命关天,她露出担忧之色,问道:“倘若那两人所言不假,两个时辰后她便会死,你有方法可以救她吗?” 段少胤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能苦笑道:“你没听他们两人说吗,这鸳鸯情毒只有一种解法,其他方法均不可行。” 凌婧儿当然知道,只是想要逃避,一听到段少胤再次说出来,她也只能面对现实了。凌婧儿毕竟是女人,对这种事尽可能避而不谈,如今迫在眉睫,她也只能放下矜持,脸颊微微一红地道:“我先出去打水。” 段少胤摇头道:“你真要我帮她吗?” 凌婧儿讶然道:“难道你不肯吗?”别说柳青青此刻中毒,她就算没中毒,光是凭她那花容月貌,倾国倾城之姿,想要一亲芳泽的男人绝对很多。段少胤也是男人,而且还是仗着救人的名义行事,这有何难处呢? 凌婧儿心念闪动,想起有些男人是天阉,不禁心中一寒,怯怯地看了看他。段少胤从她的眼神看出端倪,忍不住苦笑道:“我没有问题,是她有问题。” 凌婧儿问道:“她有什么问题,难道她是石女?”话刚说出来,她脸上又是一红。 段少胤淡然道:“不是这样的,只是因为她是玄女派的弟子,手上有守宫砂,除非经掌门许可之后,通过仪式恢复自由身,否则断不可行男女之事。” 凌婧儿问道:“如果没有遵守呢?” 段少胤沉声道:“违背门规,必须受罚,她会被废去所有武功,然后驱出师门。” 凌婧儿惊诧道:“可是这人命关天,总得破例。” 段少胤沉吟半晌,答道:“就算不管门规,她也不见得愿意。你要知道,有些女人宁愿死,也不想失去清白。”凌婧儿闻言大惊,倘若换位思考,她或许也情愿一死,也不想让陌生男子占去她的身子。 柳青青又一阵呻吟,这次她面靥发红,开始扯去身上青衣白衫,随着她纤手一扬,条条绸缎被撕碎开来,随风飘散一地。她那副白玉羊脂般的躯体,霎时间呈现出来,一览无遗,教段少胤大饱眼福。 凌婧儿大惊之下,赶紧上前,捡起地上碎布,替她遮掩。段少胤于心不忍,抢步上前,朝她身上点了几个穴道,令她无法动作。 柳青青勉强回过神来,抿起朱唇,吃力地道:“只要能活下去,我不在乎清白。” 段少胤惊愕不已,问道:“你是认真的吗?” 柳青青幽幽道:“活下去,终有希望,一旦死去,那便什么也没有了。” 第279章 鸳鸯情毒 段少胤想不到她竟这么豁达,不禁暗叹一声,打从心底钦佩她。段少胤反手一晃,将他身上的穴道解开,转瞬之间,柳青青情毒再发,脸泛桃花,杏眼轻斜,配合着阵阵喘息的呼吸节奏,搔首摇臀。 柳青青推开凌婧儿,娇躯一个回旋,伴随声声裂帛,周身衣衫已尽数撕毁。眼下的她,已是身无寸缕,在昏暗烛光下,曲线玲珑的躯体再度展示出来。 柳青青意犹未尽,又开始双手拔下发簪、金钗、首饰和耳坠,令秀发垂泄而下,直至一丝不挂。她摇曳生姿,双目迷茫,嘴里不断发出咯咯淫笑,粉臂一张,软玉温香扑个满怀,将段少胤抱个结实。 段少胤想把她推开,却又担心掌劲伤到她,柳青青春意大动,抛开一切矜持,星目微闭,檀口微张,酥胸急遽地起伏,纤手竟开始抚摸着段少胤宽阔的胸膛,亲吻他的面颊。 一个有着倾城美貌,又热情如火的的绝色少女,正偎在自己怀内,娇艳欲滴的朱唇,亲吻着身上肌肤,试问有谁能坐怀不乱,有谁能不心醉神迷? 段少胤绝不能,至少他是个男人,一个健全的男人,所以他做不到目不视她,耳不闻她。此刻他内心犹如策马奔驰一般,晃荡不定,欲望腾升,只差一步,便会脱缰而出。 不光是段少胤心生动摇,凌婧儿也大感尴尬,她自幼加入六道门,至今未经人事,宛若纯洁如纸一般。她瞧见柳青青如此主动,又吻又抱,捱不住眼前这香艳的场景,双颊泛霞,赧然低首,秀颔垂得差点碰到胸脯去,不敢直视两人。 凌婧儿抿起朱唇,嗫嚅道:“我去外面打水。”打水当然是借口,她只想避开两人,以免自己在此进退两难,尴尬不已的窘状。 出乎意料地是,段少胤喊住了她道:“你先别走,我有事要你帮忙。” 凌婧儿脸颊发烫,猛地摇头,大惊道:“我、我什么都不知道。”这种事要第三人协助吗?凌婧儿不清楚,也不敢问。 段少胤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禁露出苦笑道:“你放心,我不打算对她做什么。” 凌婧儿讶然道:“你不救她吗?” 段少胤凄然一笑道:“唉,救或不救,都是两难。”他运起内功,以气劲稍微震开柳青青,旋即抓住她纤细粉臂,以八寒极冰功灌入其身。 柳青青那双美眸,本来含着热情如火的欲望,忽地被他催入真气,宛若清水浇入头顶,顿时缓住那如灵蛇蠕动的娇躯。段少胤右掌再探,点住她的睡穴,片晌之后,柳青青整个人宛若一团棉花般松软倒下,偎在他胸膛旁,呼吸均匀,逐渐进入梦乡。 凌婧儿问道:“她这样是解开中毒了吗?” 段少胤摇了摇头道:“我只是让她暂时小睡,待一个时辰之后,八寒极冰功效用退去,她依然会回复成方才样貌。” 凌婧儿皱眉道:“为何要多拖上一个时辰?” 段少胤笑道:“因为如果不这么做,恐怕我们三人都要遭殃。” 凌婧儿甚是不解道:“这是什么意思?” 段少胤微微一笑,反问道:“你认为他们两人为何要下此毒?” 凌婧儿稍作思索,答道:“不是为了逼你交出长生诀吗?” 段少胤摇头道:“我与柳姑娘非亲非故,长生诀如此重要之物,我又怎会轻易交换?如果我不交换的话,那后果会如何?” 凌婧儿脸上一红,细声道:“你就必须与柳姑娘……”她顿住语声,娇羞低头,接下去的话她不好意思再说了。 段少胤点头道:“不错,我可能会按照此毒之意,亲自去替她解毒,但你可知道,无论任何人行男女之事,定不可能时时警戒。” 凌婧儿抬起头来,面露恍然之色,失声道:“难道他们想趁你不备,前来偷袭?” 段少胤微微一笑道:“不错,我猜他们正有此意,所以我故意推迟一个时辰,就是要让他们以为我中了他们的圈套。” 凌婧儿叹道:“我完全没有想到这一点。” 段少胤笑了笑道:“因为你行事光明磊落,当然不会想到这招。”凌婧儿不知他是称赞,还是挖苦,一时面色尴尬,不知该如何应对。段少胤站起身来,将柳青青交给她,笑道:“男女授受不亲,我还是将她交给你,以免惹来麻烦。倘若她醒来之后,不记得此事,那是甚好,你也不用告诉她发生了什么事,免得她心中有疙瘩。” 凌婧儿苦笑道:“唉,像你这种正人君子,实在少见。”凌婧儿虽对男女情事未有研究,但她也知道一个美貌的女人,往往会让男人为此魂不守舍,甘愿付出一切,否则那些青楼女子又怎能从他们身上收刮财物,饱足荷囊。 段少胤笑道:“我从来不是什么君子,也没兴趣当君子。”言罢,他瞥向窗外,双目如电,警戒着四周。气氛忽地静寂下来,凌婧儿不擅言词,索性不再说话,以免更加尴尬。 一个时辰过去了,外头仍无风无雨,没有半丝动静,柳青青也醒了过来。段少胤暗忖道,莫非他们真的就这样离去了,还是有另有图谋? 无奈之下,段少胤走上前来,俯视着柳青青,一脸复杂之色。令人意外的是,柳青青双眸睁开之后,并未有奇怪举动,反而出奇地安静,看着两人。 又过了半晌,柳青青脸上微微红晕,羞赧道:“对不起,让你们为我费心了。” 段少胤问道:“你身子可有哪里不舒服?” 柳青青闻言一惊,娇躯轻颤,媚眼如丝地瞥了他一眼,旋又摸了摸下腹部,赧然道:“这种事我是第一次,所以不清楚会怎样,不过好像并无大碍。” 段少胤惊觉她误会了,不禁苦笑道:“我可先说好,我没对你做什么。” 柳青青杏眼一瞠,讶然道:“什么?” 一旁的凌婧儿也反应过来,附和道:“他说的是真的,他什么也没做,只是点了你睡穴,让你睡了一会罢了。” 第280章 涧泉奇人1 柳青青露出惊异之色,打量一下自身情况,大奇道:“可是我现在,好像没什么问题了。” 凌婧儿歪起头来,纳闷道:“这就奇怪了,怎么会这样?” 段少胤瞧了瞧她,沉吟半晌,轻叹了一声道:“看来,我们都中计了。” 凌婧儿问道:“什么意思?” 段少胤剑眉轻蹙,沉声道:“我们以为这鸳鸯情毒,所解之法是男女行房,但其实不是。倘若我们真依其行事,此刻只怕柳姑娘已毒发身亡,而我或许也会遭受波及。换言之,此毒的解法就是按兵不动,让毒素自行消去,而非外力干涉。” 柳青青惊疑不定道:“你怎能确定呢?” 段少胤指了指她,笑道:“最好的证明,就是你现在安然无事。他们很清楚我不会答应交出长生诀,也明白我不会见死不救,所以故意设下圈套,引我上钩。他们没趁机袭击,便是因为我若真按照他们所述去救柳姑娘,就算不出手,我也将因此伤筋损骨。” 凌婧儿思索一会,仍是怀疑道:“他们怎能断定你一定会救?” 段少胤露出微笑道:“柳姑娘美若天仙,人人追而求之,如此美事摆在眼前,哪怕不是为了解毒,我想也有很多男人愿意。” 此话一出,两女均面颊桃红,俏脸染晕,低垂不语。 翌日晨曦,柳青青美眸微睁,从草席上苏醒过来。 篝火只烧剩几块深红的炭屑,柳青青堆起木柴,烧起火光,缓解凉风之意。不知何时,段少胤也随之醒来,柳青青想起昨日之事,娇羞低首,避过视线。 段少胤稍作梳洗,看向她问道:“你身子还好吗?” 柳青青想不到他第一句是关心自己,不禁受宠若惊,秋波回转,微点头道:“多谢段公子昨晚相救,已无大碍了。” 段少胤故作叹息道:“我倒希望昨晚没救你。” 柳青青微一愕然,惊道:“为什么呢?” 段少胤眼带笑意,捉弄道:“若是如此,我便能一亲芳泽,岂不美哉?若是其他人得知,哪怕是折寿十年,只怕也是蜂拥而至,争先恐后而来。” 柳青青自幼在玄女派,虽不时在江湖上走动,但所见男人多是不掩其意,色欲熏心,少有像段少胤这般语带情挑,却又不失翩翩风度。柳青青一双媚如春水的明眸,凝视着他,粉面似嗔还喜。 便在这时,凌婧儿也醒来了,柳青青宛若做了坏事的心虚孩童,差点跳了起来,赶忙别过身子去,故作整理云鬓,避开两人目光。 凌婧儿环视四周,想起昨晚的事,叹道:“幸好他们没有来偷袭。” 段少胤摇了摇头,苦笑道:“我倒巴不得他们来,因为这样才不会夜长梦多。他们若是迟迟不现身,我们就要战战兢兢,时时提防他们。” 凌婧儿虽明白他的意思,但她也非自负之人,昨日交手,她连其中一人都敌不过,更遑论那两人连手。若是可以,她真不希望再遇到那两人,否则倘若段少胤不在身旁,那她必然毫无招架之力。 倏忽间,凌婧儿心念一闪,不知为何竟涌起一股念头,暗忖倘若昨日是她中毒,那段少胤也愿意救她吗?想到这里,她不禁猛地摇头,心里暗骂自己怎有这种污秽想法。不过,她虽入六道门,成为掌旗使,毕竟是少女怀春的年纪,会想这事也实属正常。 凌婧儿正打算爬起身来,忽感脚边一阵酸麻,踉跄几步,又跌坐下去。段少胤皱眉道:“怎么了吗?” 凌婧儿摇首道:“可能只是睡麻了。”段少胤看了看她,思索片晌,忽然发觉什么事,冲上前去捉住她的手。凌婧儿大惊道:“你做什么?” 段少胤不理会她的惊讶,擅自替她把脉,旋即眉头深锁,长叹一声道:“唉,我就知道,这五毒教狡诈诡谲,又怎会没留有后招。” 凌婧儿听到他提起五毒教,心中大怔,问道:“究竟怎么了?” 段少胤沉声道:“你已中毒了,难道你不知道吗?” 凌婧儿闻言一懔,赶忙检查自身,但似乎没发觉到什么异状,不禁问道:“可是,我看起来什么事也没有。” 段少胤淡然道:“你若不信,运功便知。” 凌婧儿依他所述,气聚丹田,开始运起内功,霎时间,一股强劲反噬扑来,她忽觉宛若撞击到墙壁,被反震而伤到。她杏眼一瞠,抚着胸口,疼痛地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段少胤平静地道:“你中了七脉封门散,此毒会将你经脉封住,气息紊乱不堪,令你无法提气运功。倘若你强硬方来,那便会伤其自身,痛其经脉,造成严重内伤。” 凌婧儿大讶道:“这毒要怎么救?” 段少胤解释道:“你不用太过担心,此毒虽对武林中人有巨大威胁,但只要别提气运功,便无大碍。你只须经大夫看诊,去药堂抓些草药调气养神,约半个月后便会康复。” 凌婧儿心里凉了半截,粉脸失色,惊诧道:“那我岂不是半个月内无法运功?” 段少胤苦笑道:“这总比你死了好吧?” 话虽如此,但凌婧儿仍难以接受,垂下修长的睫毛,轻叹了一口气。与此同时,她露出困惑之色,纳闷道:“这毒既可化去,那他们为何对我下此毒?” 柳青青沉思半晌,神色黯淡道:“这我倒是猜到一二了,倘若昨晚一切按他们所想,那我便会当场死去,段公子也会因此遭受内伤。你为了保护他必会挺身而战,届时你一运功,气息大乱,经脉寸断,岂非不攻自破?” 凌婧儿倒抽一口凉气,颤声道:“好狠毒的连环计。” 段少胤摇头道:“五毒教就是这样的作风,直到现在,你还认为他们销声匿迹,仅是因为内部没落,畏惧中原武林吗?” 凌婧儿百般懊悔,歉然道:“看来,面对五毒教我还是太天真了。” 柳青青抬起美眸,左右环视,正容道:“我们还是早些下山,以免又被他们盯上。” 第281章 涧泉奇人2 段少胤指着裹在她身上的棉被,笑道:“你要如何下山?” 柳青青低头一瞧,不禁脸上一红,大感困窘。她昨晚因中毒,徒手将自身衣物撕碎,如今衣不蔽体,又怎能轻易见人,可要她抱着棉被一路下山,旁人又会如何看待她?她暗叹道,自身倒是无妨,但若会伤及玄女派名声,那是绝对万万不可。 凌婧儿心念数闪,灵机一动,提议道:“对了,你那师姐不是埋在附近吗?这样吧,反正人都死了,借她衣服一穿也无大碍吧?” 柳青青瞠目失色,大皱眉头,拿走死人的衣物,未免有些不妥。但转念一想,比起光着身子丢了玄女派的名声,或许这样比较稳妥,反正事后再归还便可。 达成共识之后,众人前去白瑄之墓,稍作折腾,柳青青换上了白瑄的衣物。所幸白瑄体态与她相差不远,衣衫勉强合身,活动也很自如。 三人再次动身,朝山下徐徐前行,一路上两女戒恐万分,目光不断梭巡四周,深怕杜十娘和朱胤忽地窜出来。 段少胤倒是毫不在意,因为他知道这两人正面相敌定不是他对手,所以真要图谋不轨,必会另想毒计,而非明目张胆,强取豪夺。 秋叶萧萧,凉风拂过,不知走了多少里路,他们循声来到一处溪泉旁。 两女见到久违的清澈水池,喜现于色,纷纷伸出白腻光洁的藕臂,掬水而饮。 段少胤因酒喝完,正感口渴,也用酒囊代瓢,以此盛水。便在三人松下戒心之际,涧泉上方忽现一道人影,飞掠而下,双足踏在水面上,如蜻蜓点水般迅疾而来。 凌婧儿以为是那两人来袭,正要取下蛇鞭,忽然想起自己无法运功,不禁大感尴尬。柳青青不受此限,提起长剑,横剑于胸,摆出架势应对。 岂料来人之快,身形似电,柳青青虽出招抵御,竟被他全数拆去,那人双掌一翻,一招“直捣黄龙”之姿,打算攻向其胸口。 间不容发之际,段少胤身形晃动,似如一缕轻烟,悄然出现在两人之间。他提掌格档,冷喝一声,掌心发劲,似道闷雷劈下,将对方硬生生震出数尺之外。 待到对方骤然落地,众人定睛一瞧,这才发现来人并非朱胤或杜十娘,而是一名衣衫褴褛的中年男子。男子灰发蓬乱,胡子不梳不理,既像老乞,又似野人。 柳青青不敢大意,因为方才互拆了几招,发觉此人招式凶猛,内力浑厚,若非绝顶高手断不可能将她轻易击退。 男子身形虽看似散漫,但目光灼灼有神,盯着几人问道:“你们是五毒教的人吗?哼,你们若想偷我长生诀,那是痴人说梦!” 凌婧儿一听到长生诀,秀眸大放异采,冲口道:“你身上有长生诀?” 此话一出,凌婧儿立刻后悔了,因为男子双目瞬间放出寒光,恶狠狠地瞪着她道:“哼,你们果然是五毒教的人,看我杀了你们!” 一招展翼急起,男子腾空飞身,朝众人直扑而来。 男子掌风虎虎,内力雄浑刚劲,掌法看似大开大阖,实则沉着稳定,细腻巧妙。 段少胤眼见来势汹涌,连忙催劲出掌,一股柔韧之力,随着他的掌心溢出。虽不见掌风劲啸之猛,但一股无比的暗劲,激荡而出,隐隐挟着地牛翻身之震。 晃眼之间,两人竟已对拆数百掌,招招利落,招招险着,看得凌婧儿和柳青青动魄惊心,寒毛卓竖,不禁冒出冷汗,担忧段少胤落了下风。 观察片晌后,两女一脸纳闷,暗忖这男子不知是何来历,掌法凌厉,身法矫健,比起朱胤和杜十娘两人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更胜一筹。 段少胤尚未倾力,仍是游刃有余,他展动身形,速度诡谲无比,就连男子也大惊失色,彷佛不可置信世上竟有此等骇人轻功。 两人再度四掌相接,布衫男子大喝一声,一股强劲直涌而来,段少胤下盘稳住,不堪示弱地双掌一探,提气催力,气凝丹田,直冲泥丸。 男子忽觉掌心冰寒,彷佛置身冰境之地,冷风刺骨,令他牙根打起寒颤。 男子大吼一声,奋力将段少胤推开,倒抽一口凉气地掠后数尺,大惊道:“这不可能!这是八寒极冰功,你究竟是何人?” 段少胤作揖施礼道:“段家武学,名不虚传,今日一战,晚辈备感荣幸。” 男子皱眉道:“你知道我谁?” 段少胤微微一笑道:“段家的混元功,以平稳内息调和外力,化作深沉气劲,其中尤以段天涯的混元功威震武林,名闻天下,又有什么人不知道呢?” 男子目光一转,想了想之后,嘴角轻扬道:“原来如此,我知道你是谁了,御风七步可谓天下绝顶轻功,你又懂得八寒极冰功,你便是六道门的段少胤吧?” 段少胤微微一笑道:“不错,正是晚辈。” 潺潺水声,流泻而过,拍打着石头激荡起水花涟漪,良久,段天涯才又开口道:“六道门大驾光临,有何贵事?”他紧绷着沧桑的脸庞,语气中充满警戒,宛若疾箭在弦,只要段少胤微一抬手,他便会提掌摆势。 眼见对方并非五毒教之人,甚至反过来提防着五毒教,凌婧儿忙道:“其实我们……”话尚未说完,段少胤朝她比过手势,那双炯炯慑人的目光,似是在暗示她别说话。 凌婧儿虽不清楚原因,但仍依他指示,顿时噤声。 段天涯灰眉倒蹙,略感不悦,质问道:“为何不说下去?” 段少胤作了个揖,接口道:“她只是个二八年华的少女,初入江湖,瞧见段前辈这气势不凡之姿,难免心生胆怯,不敢正视。” 段天涯听到少女二字,忽地神色一黯,呢喃道:“我可爱的雁儿也还是个少女,她年纪轻轻被人骗了,我要去救她才行。” 段少胤目光一闪,灵光乍现,微微一笑道:“段前辈,今日晚辈前来,便是来告知此事。实不相瞒,我们之所以会来,全是子雁姑娘的吩咐。” 第282章 混元神功 段天涯闻言大讶,面色激动道:“你说什么!是雁儿派你们来的?那么,雁儿真的没死了?哈哈,我就知道她不会有事,那些该死的武林人士整天散播雁儿死讯,还说我发疯了,简直是可恶至极。” 段少胤瞧他相信了,再抛出后话,接续道:“不错,那些人全是忌妒段前辈,他们知道你混元功天下难敌,自知不是段前辈的对手,所以故意出言中伤,宣泄他们心中妒火。” 段天涯双目一闪,忙道:“那你快告诉我,雁儿她现在人在哪里?” 段少胤故作无奈道:“当初她遭人所骗,下山之后发觉有异,好不容易挣脱那人,但她却无脸回来见你,所以在外徘徊一阵子。她为了表示歉意,不辞千里,前去各地买好酒,说是要用来给你赔罪。” 段天涯摸了摸胡子,脸上露出复杂之色,叹道:“雁儿呀,你真是傻,爹早就原谅你了,只要你回来,爹就心满意足了。”旋即,他皱起双眉,问道:“雁儿与你们是什么关系?” 段少胤不动声色,平静地道:“子雁姑娘那日被骗,幸得我们偶然路过,方才解救了她。她对我们很是感激,相处一阵子,便成了朋友。此事也是她告诉我们,否则我们又怎知道她与前辈之间的事。” 段天涯哈哈一笑道:“太好了,苍天有眼,令雁儿逢凶化吉。”他看了看段少胤,欣慰道:“如此说来,你是小女的恩人,我得好好感激你才是。” 段少胤先是施礼,以示谦虚,旋又故作哀伤神色,叹息道:“唉,只可惜呀,子雁姑娘回来见你之后,恐怕见不着她的朋友了。” 段天涯纳闷道:“此言何意?” 段少胤走到凌婧儿身旁,拍了拍她的肩,双目望向段天涯,摇头道:“这位是凌姑娘,正是她听到子雁姑娘的喊救,所以我才得已救出子雁姑娘。只可惜造化弄人,我们来此竟偶遇到了五毒教贼人,这位凌姑娘中了七脉封门散,如今她内功大乱,只怕捱不到下山了。” 段天涯质疑道:“七脉封门散,只要不运功便不会有事,何来性命威胁?” 段少胤知道他会问此事,早有腹稿,答道:“段前辈有所不知,六道门武学诡谲多变,其中有一门武学,便是与其相冲,所以凌姑娘相较于一般人,可谓性命堪忧。” 段天涯沉吟半晌,忽地大笑道:“那你们运气不错,我段家的混元功,恰巧是七脉封门散的克星,待我替她推磨运功一番,她便会痊愈了。” 直至于此,凌婧儿和柳青青才恍然大悟,为何段少胤会撒这一连串的谎,原来都只是为了让段天涯出手相助。前者面露赧然,心生愧疚,似是不愿欺瞒段天涯,后者担忧不已,害怕段天涯从中看出破绽,反过来对他们大打出手。 段少胤从容不迫,施礼道:“那就有劳段前辈了。” 忽地间,段天涯心念一闪,眉头大皱,摇头道:“等等,若我运功替她疗伤之时,五毒教的人前来偷袭,那该如何是好?” 段少胤解释道:“晚辈虽不才,但尚可驱之。” 段天涯挥了挥手,反驳道:“这可不行,他们是为了长生诀而来,这是我的事,怎可牵扯你们进来,要是让五毒教的人知晓你们与此事有关,只怕你们有池鱼之殃。” 凌婧儿听到长生诀,忘了段少胤的警告,不假思索地冲口道:“长生诀在你身上吗?” 段天涯面色大惊,怒容毕现,低喝道:“难道你也在打我长生诀的主意?” 段少胤见状,赶忙缓颊道:“段前辈误会了,此物乃武林中人俱知,凌姑娘曾听闻过不少武林中的奇事,所以单纯好奇,绝无宵小之心。” 段天涯目光一凛,冷然道:“倘若让我知道你们心怀不轨,我定不轻饶。” 段少胤听她语气放缓,敌意锐减,故岔开话题道:“段前辈,关于混元功疗伤一事,晚辈有个想法,不知当不当说。” 段天涯淡然道:“你说说看。” 段少胤徐徐道:“段前辈若不亲自出手,大可指点一二,凌姑娘习得混元功之后,便可自己运功疗伤。” 段天涯沉声道:“段家规矩,混元功不外传,世人俱知,恕我不能破例。” 段少胤彷佛洞察先机,似是对策满腹,立刻接口道:“不错,段家武学不外传,但相逢即是有缘,更遑论凌姑娘对段家有恩,不若这样,还请段前辈收了她当养女,如此传功的话,那就不算是外人了。” 凌婧儿心下大惊,杏目圆瞠,正想出言截口,却又想起方才差点令段天涯大动干戈一事,不禁矛盾至极,面色焦急。 段天涯出奇地冷静,一字字道:“你当我段天涯是什么人,怎能投机取巧,扰乱先祖订下的严谨规矩,倘若真这么做,他日九泉之下,我岂非无颜面对段家的列祖列宗。” 段少胤沉思片晌,心念闪动,提议道:“不若如此,混元功博大精深,估计凌姑娘也不可能一时半会便学全。不若段前辈指点几招调息之法,不必倾囊相授,只须让其敛定心神,缓去内伤,到时再配合药物调养,方可痊愈。” 段天涯想了想,勉为其难道:“好吧,既然你雁儿有恩,又因她来此地受了伤,那我说什么也不能让你就此殒命。” 段少胤转过头来,盯着凌婧儿,偷偷使过眼色,催促道:“还不快谢过段前辈。” 凌婧儿一脸茫然,虽想插话,却又被段少胤如电目光慑住,只得乖乖点头,应声道:“晚辈多谢段老前辈救命之恩。” 就这样,在这奇怪的因缘际会之下,段天涯开始教凌婧儿初步的心法,然后比划几招,示范给她看。凌婧儿稍作背诵之后,便盘腿打坐,眼观鼻,鼻观心,收敛内力,调养身心。 段少胤也没闲下来,他待在一旁,窥视着段天涯传功。柳青青望着他那专心致志的神情,这才发觉他让段天涯去教凌婧儿,说不定只是幌子,其实是想学得混元功。 第283章 陈年往事1 若换作一般人,这偷练武功的举动,其心可议,但段少胤先前举动,虽称不上磊落,但也算堂堂正正,怎会行如此卑怯之事? 柳青青虽有疑惑,但仍未出声,只是静静地守在一旁,看着他们学习混元功。 很快地,夜色黯淡,段天涯表示涧泉里有一处石穴,但只能容纳他一人,所以其他人要另找地方歇息。交代完之后,他倏地掠身飞上,穿过流泻而下的泉水,消失得无影无踪。 柳青青也趁着闲来无事,抓了几条鱼,升起篝火,把鱼烤得香味四溢,令人食指大动。 三人吃过晚膳,终于到了重头戏,凌婧儿可没打算被瞒混过去,她美眸深注着段少胤,语带质疑道:“你为什么要骗段老前辈?” 段少胤不以为意地道:“倘若你能习得混元功,便能早些治疗身上的伤,也不必等上半个月才恢复内功,难道不好吗?” 凌婧儿冷冷道:“取之有道,我不想骗人。况且要是子雁姑娘回来,你又如何解释?到时段老前辈大发雷霆,你与他动手,岂不把事情搞得麻烦?” 段少胤面色一沉,轻叹道:“你放心好了,子雁姑娘不可能来,因为她早已死了。” 柳青青和凌婧儿同时一怔,双目瞠大,呆愣地看着他,一脸不可置信。 片晌之后,凌婧儿问道:“你怎么知道她死了?” 段少胤摇头道:“不光是我,所有人都知道她已经死了。” 柳青青不解道:“可是段前辈看起来很相信她没死,这又是为什么?” 段少胤语重心长道:“因为他已经疯了,一个疯了的人,又怎能看清事情真相呢?” 凌婧儿为之愕然,大奇道:“可是他谈吐之间看起来毫无异状,除了外表些许邋遢,其他行为均与常人相同。” 段少胤仰望月色,轻叹道:“发了疯的人,不一定心智全失。” 柳青青看出其中定有曲折,问道:“段公子,你肯告诉我们原因吗?” 段少胤微笑道:“你们真要听?” 两女不约而同地点头,两双美眸同时望来,秀目奇光闪亮不定,竖耳倾听,宛若卧在榻前向娘亲撒娇,想听上一小段故事的纯真少女。 秋风悠悠吹来,四人衣衫拂动,火光闪烁。 柳青青缓缓拔下束发的银簪,让秀发流泻而下,任它在旷夜的夜风里飘晃不停。她轻托着香腮,微微一倾,如仙般的娇慵面容,一颦一笑,动人至极,犹如在轻风里摇曳的兰花。 凌婧儿眉目如画,沉稳端坐,看似英姿爽飒,却仍掩不住她绝世娇娆的玉容。火光映着她嫣红的娇靥,她微一俯身,眼波如水,乌黑长发披落香肩,自然而然地带着一股纯洁不做作的优美神态。 段少胤能得两女在旁,换作任何男人,均是天赐良福。可惜,两位娇美如花的少女注意力全在倾听故事,双目清澈,并未有半点男女遐思。 段少胤干咳两声,清了清喉咙,宛若说书人一般,试探地问道:“你们可知这段天涯是什么样的人吗?” 凌婧儿沉吟半晌,答道:“我记得六道门文献之中,有记载此人相关事迹,但那本名册我未有权限过问,所以一知半解。不过,我知道混元功乃天下奇功,进可攻,退可守,既是浑厚刚猛的外式,同时也是调解心息的上乘内功。” 柳青青眼波流转,皓齿轻现,徐徐道:“我曾听闻家师提过此人,段天涯乃段家后人,因混元功威震天下。但因上门挑战者太多,他担忧连累整个段家,所以带着妻子离去,浪迹天涯,四处为家。” 段少胤点了点头,接口道:“他离家之后,四处游走,仗义助人,在江湖上获得名声。当时的武林盟主认可了他,所以才将长生诀交给他,可惜好人未必有福报,他妻子怀孕十月,却因难产去世,留下一个女婴交托于他。” 凌婧儿讶然道:“那人便是子雁姑娘?” 段少胤笑道:“不错,段天涯为了养育她,决定久栖太阴山。他将女儿取名子雁,希望她像雁遨游飞翔,无拘无束。可惜他万万没想到子雁姑娘虽活得自在,但也因鲜少接触人群,十七岁那年出现了她一生的转折点。” 柳青青睁大双眼,意兴盎然地问道:“她遇上什么事了?” 段少胤叹道:“她遇上了一个男人,因为她未经人事,男子又英俊翩翩,舌灿莲花,两人很快地便陷入了爱河之中。两人私定终身之后,她便随着男人下山,岂料半途遇难,她惨死贼人之手,男人得幸捡回一命。” 柳青青心中一跳,眉睫低垂,哀伤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为何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老天偏要开他们这玩笑。” 段少胤凄然一笑道:“你们不想知道这男人是谁吗?” 两女异口同声地问道:“那人是谁?” 段少胤淡然一笑道:“他便是唐家现任老爷,唐震天。” 柳青青诧然道:“什么?” 凌婧儿目露讶色,惊疑不定道:“可是我接下任务之后,也曾去翻阅过六道门对唐家的文献,对此事并未提起只字词组。” 段少胤淡淡道:“因为这事仅少数人知晓内情,江湖传闻,不过当成茶余饭后的逸事,并未放在心上。若非我当时路过此地,闲来无事探查一下,只怕我也不知实情。” 凌婧儿恍然大悟,喃喃道:“原来是这样。” 段少胤忽地面色一沉,长叹一声道:“段天涯经历了此等丧女之痛,因为打击实在太大,他不愿面对现实,也因此发疯了。他虽然疯了,但心里仍对唐家有所怨恨,所以只要唐家的人路过太阴山,他便会出来捣乱。 柳青青叹道:“如此说来,唐家其他人惨遭连累,也着实可怜。” 段少胤目光陡然一闪,语气冰冷道:“唐家的人或许可怜,但唐震天绝非如此,你没听说过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吗?” 第284章 陈年往事2 柳青青怔了怔,知道他话中有话,问道:“难道另有隐情吗?” 段少胤点头道:“当初江湖传言,有两种说法,其一是这唐震天贪图混元功,想要利用子雁姑娘习得此功。其二是唐震天与人打赌,说有办法能把段天涯的闺女弄上手,好让世人不敢小瞧他这多情种子的外号。” 凌婧儿怒现于容,忍不住道:“这太过分了吧?” 柳青青沉思片顷,嗫嚅道:“或许他们真的只是单纯相爱呢?” 段少胤不以为然道:“就算如此,他也是祸根,因为他根本没能力保护子雁姑娘。你要知道这唐震天是唐门赘婿,并非血亲关系,也无当家资格,地位差了一大截。子雁姑娘若是真的跟他回去,也只是活受罪罢了。” 柳青青摇头道:“可是子雁姑娘实际上是死于意外,并未跟他回去,也许他们回去之后,真的能过上好日子。” 段少胤脸容一变,沉声道:“子雁姑娘长年生活在太阴山上,不谙世事,若被纳妾,又如何能融入唐家?唐震天多妻多妾,曾有三名爱妾,均出身青楼,由于被外人瞧不起,最终羞愧服毒。他得知此事,仅是派人草草埋葬,像这样的男人,真能保护子雁姑娘吗?” 柳青青登时语塞如冰,静望着他,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凌婧儿义愤填膺,愤慨道:“想不到唐家乃名门望族,竟干出如此丢人之事。” 段少胤苦笑道:“这我就要帮唐家说话了,唐震天的妻子唐牡丹,人称牡丹夫人,乃是唐家现任当家。自从她掌管唐家之后,持筹握算,使得唐家威名更盛,委实是个厉害人物。无奈一个女人再厉害,也要一个男人才能成家,只怪她眼光不好,拣到了唐震天。” 凌婧儿大发怒火,厉声道:“唐震天如此可恶,难道没人可治吗?” 段少胤轻吁了口气,摇了摇头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此为家务事,又有谁可管?” 正当凌婧儿还想说话之际,不远处传来低沉浑厚的嗓音,一字字道:“段少胤,过来!” 两女虽未见其人,但凭声音推断,说话之人应是段天涯无误。现在夜已渐深,段天涯找段少胤要做什么呢?两女大感奇怪,面面相觑,似是猜不透其中原因。 段少胤耸了耸肩,微笑道:“故事也听完了,你们也该上床睡觉了,还是说,要我替你们两个小娃儿盖被子才肯入睡?” 两女听她把自己当成小孩,霞烧双颊,既羞又赧,但转念一想,段少胤的年纪至少大她们三十岁,若说是长辈也实属正常,并无不妥。 段少胤不等两女反应,一个箭步,掠身向前,倏地消失在他们眼前。 不到半晌工夫,他足尖轻点,踩在水面上,轻功一施,一招“鱼跃龙门”穿入涧泉里。来到石洞里,里头阴暗潮湿,地上仅有一盏老旧油灯,微弱的火光照出段天涯的身影。 段天涯望着段少胤,低沉道:“你可知道你犯了一个错?” 段少胤惊道:“晚辈愚昧,敢请段前辈指点。” 段天涯冷冷一笑道:“我虽年老,但眼不瞎,目视五十尺,不足为奇。另外,不光这样,我还懂得唇语。” 段少胤闻言一懔,尴尬道:“晚辈方才……” 不等他说完,段天涯截口道:“你用不着道歉,因为你说的是事实。” 段少胤猛地抬头,讶然道:“难道段前辈早已知情,并未疯癫?” 段天涯长叹一声道:“我当初确实疯了,但这伤口被时间覆盖了,形成一个痂,底下虽仍感痛楚,但表面上看不出来。我丧失心智后,十年已恢复心神,也记起一切事情了。” 段少胤纳闷道:“那为何段前辈不下山呢?” 段天涯凄然一笑道:“下山?我该何去何从,还是你希望我去找唐家报仇?当时距离事发已过二十载,世人早已淡忘,既无人证也无证据,谁会相信我?我若指责唐家,说不定雁儿还会被当成毫无矜持的荡妇,勾人夫婿,到时又该如何?我自己不在意,但我再怎样,也不让损了段家的颜面。” 段少胤目光闪动,轻叹道:“所以段前辈就干脆一不作二不休,继续装疯卖傻?” 段天涯点头道:“自从亡妻难产去世,雁儿也随之香消玉殒,若非武林盟主交给我长生诀,要我好好保护,避免武林纷乱,我现在只怕早已自刎了。” 段少胤双目闪烁,掌心冒汗,咽下唾沫,沉声道:“段前辈此刻说这话,莫非……” 段天涯眯起眼睛,微笑道:“你猜得不错,这枷锁困了我三十年,是该解脱了。我知道你们六道门最近派人想替朝廷拿回此物,对吧?” 段少胤语重心长道:“段前辈请三思。” 段天涯哈哈大笑道:“三思?我在这三十年了,岂止三思,你用不着劝我了。”他面色忽地一沉,神情肃穆,正色道:“不过,我要你答应我三件事。” 段少胤问道:“哪三件事?” 段天涯冷冷道:“你先答应再说。” 段少胤叹道:“我若不知道是什么事,又如何能轻言答应呢?” 段天涯笑道:“你放心好了,我绝不会让你难为,这三件事你均能轻易办到。我以段天涯三个字发誓,绝不欺瞒你,否则教我死不瞑目,永不超生。” 段少胤听他发起毒誓,虽感犹豫,仍点了点头道:“好吧,我答应你。” 段天涯委坐于地,倚在石壁旁,淡然道:“你可知道我为何要教她混元功?” 段少胤本以为他会开门见山,率直说出三个条件,结果居然是迂回拐弯,令他微感愕然。他沉思半晌,答道:“因为段前辈不肯见死不救?” 段天涯冷笑道:“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她根本没有性命安危吗?况且以她资质,根本学不会混元功,我之所答应此事,其实是要把混元功教给你。” 段少胤纳闷道:“段前辈为何想传我神功?” 第285章 三件要事 段天涯目光闪动,微一俯首,嘴角微扬道:“我知道你定会答应我这三件事,所以我传授你混元功,你也不算吃亏,对吧?” 段少胤经他提醒,又想起那三件事,不禁好奇问道:“究竟是哪三件事?” 段天涯双眉一轩,正容道:“第一件事,那就是你要替我去查明真相。倘若唐震天那家伙,真是贪图段家混元功而接近雁儿,待你学会混元功,要用此功弄断他的手脚,令他终生成为废人。倘若他们是互相喜爱,那你略施薄惩,让他谨记教训便可。” 段少胤点头道:“这的确不算难事。” 段天涯疑惑道:“我要你将其弄成废人,难道你不犹豫吗?” 段少胤不以为忤道:“他为了私欲,毁了段前辈,令武林折损一个大侠,罪该万死。况且以交易来说,我相信很多人愿意为了混元功,甚至不惜凌迟他。” 段天涯仰首大笑道:“不错,跟你谈话果然轻松,你跟那些名门正派不同,不会老是把什么以德报怨挂在嘴上。说实在话,事情未发生在他们身上,他们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 段少胤不想评断其他门派,岔开话题道:“第二件事呢?” 段天涯摸了摸胡子,续道:“第二件事更好办了,我要把长生诀给你,但是你要记住,这长生诀只能你亲自拿回去,断不可途中交给其他人,就算那两个小娃儿也不行。至于你拿回去要上交朝廷,还是给六道门保管,那便无所谓了。” 段少胤笑了笑道:“这也不是难事。” 段天涯叹道:“那第三件事,对你更简单了。这溪泉上游之处,有一处石头小墓,那是我替亡妻做的墓,我希望我死后,你能将我与她埋在一起。” 段少胤心中大惊,面露难色道:“段前辈当真打算以死了结吗?” 段天涯微微一笑道:“人生在世,不过数载,死又有何惧?况且,我之所以愿意死,不光是我想去陪她们母女,还有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这是段家的大秘密,若非你方才已答应我三件事,又打算练我混元功,否则我绝不会告诉你。” 段少胤问道:“是什么秘密?” 段天涯沉声道:“一般而言,这种家传武学,理应规定不外传,但段家并无此规矩,你可知道是为什么?” 段少胤摇首道:“晚辈不清楚。” 段天涯长叹一声道:“因为若不知晓这秘密,是永远不可能练好混元功,而这个秘密,向来只有指定传人才能知道。” 段少胤讶然道:“原来如此。” 他仔细回想,当年段家也算人丁鼎盛,但除了段天涯之外,其余人武功平庸,均未在江湖上闯出名号。其他段家子弟就算习得了这混元功,也丝毫不令人畏惧。原本他以为是他们资质欠佳,但如此听来,纯粹是因为他们不知晓其中秘密。 段天涯淡然道:“若要习得混元功全貌,必须要有另一人协助,这人也须懂混元功,而且基底不能太差,混元功至少要修练二十年以上。最重要的是,一旦那人神功大成,另一人便会当场死去。” 段少胤身驱一震,大惊失色道:“什么?” 段天涯早料到他的反应,不疾不徐道:“混元功讲求内外调和,必须有一人当作外力,自身则以内力相抵,真气循环。当施招者凝聚双掌,气涌而出,推劲而出,方可修练成果。倘若此时修练之人不将气力外推,那便会走火入魔,全身经脉逆乱无章,七孔流血而死。” 段少胤讶然道:“段前辈可想清楚了?” 段天涯不以为然道:“哼,男子汉大丈夫,不该这般优柔寡断。你虽看似年轻,但别忘了你骨子里已逾半百,还这样扭扭捏捏,成何体统?” 段少胤无奈道:“晚辈定当全力练功,不负段前辈所望。” 段天涯仰天狂笑,语带欣慰道:“很好,这才是我认识的段少胤,那个令五毒教元气大伤,闻风丧胆的绝影。”言罢,他不再作声,仅挥了挥手,示意让他离去。 “段前……”段少胤虽想说些什么,但语声又戛然而止,因为他知道段天涯心意已决,,一心求死,成全其练成混元功。 段少胤抱拳作揖,徐徐告退,一个闪身,他掠下涧泉,踏在长满青苔的石头上。他望向不远处的凌婧儿和柳青青,长吁了口气,心里暗想,真希望与她们交换身分,这样就不必再挂心此事,省得内心纠结不定。 接下来的三日,段天涯假意指点凌婧儿,不顾她是否能吸收,演练大量招式和心法,表面上让她硬背默念,其实是传授给一旁的段少胤。段少胤每晚就寝前,坐禅入定,澄清如镜,将当日所学在心里融会贯通,直至毫无窒碍,方才安稳入睡。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凌婧儿单纯以为段天涯求好心切,自己悟性较平庸,所以一时难以理解,岂料段天涯根本没打算教会她。相较之下,柳青青看得透彻许多,明显看出段少胤对此事较为上心,甚至连睡梦里都呢喃复诵口诀。 柳青青当然没有告诉凌婧儿此事,毕竟她虽然不清楚个中原因,但经过几日短暂接触,她很明白段少胤虽看似散漫,但内心谨慎,行事小心,会这么做必有其意义。 很快地,三日飞快而逝,凌婧儿面露苦色,嘴里念念有词,还在强记口诀。柳青青当心她因求好心切,气急攻心,赶紧上前慰问一番。 两女个性虽不同,但眼下立场相似,凌婧儿不知不觉也信任起了她。在柳青青劝说下,凌婧儿暂且小憩,与她一同去吃鱼果腹。 柳青青朝段少胤使过眼色,段少胤明白此意,微一点头,往石洞方向跃去。 段天涯似是早已等候许久,看见他穿过涧泉,抵至石洞内。晚霞余晖,从一旁石缝中些微地透射而入。 两人默不作声,过了良久,段天涯长吁了口气,意味深长地道:“换作是以前,我才不信有人能在这短短三日,完全掌握混元功所有基础,可是你却做到了。” 第286章 最后一面1 段少胤微笑道:“多亏段前辈指点,晚辈只是依命行事。” 段天涯瞥了他一眼,平淡道:“你用不着瞒我了,我虽长年待在这荒僻的太阴山,但年轻时可是游走大江南北,阅历丰富。你之所以能迅速习成混元功,那是因为你学了坐禅功。此功法乃天下奇功,施展后如老僧入定,置身于无我之境,方可专心学习。” 段少胤讶然道:“段前辈当真能人所不能,知人所不知,晚辈佩服至极。” 段天涯轻叹道:“此招本属大佛寺绝学,但却施传已久,据说普天之下只有一人习得,那人便是从大佛寺脱身而出,自成一派的鬼佛陀。” 段少胤摇了摇头,沉声道:“晚辈与鬼佛陀因缘际会,偶然认识,自此亦师亦友。” 段天涯点了点头道:“我就知道,六道门招式虽厉害,但多有瑕疵,你若只是承袭其派,断不可能这般厉害。” 段少胤露出苦笑道:“再厉害的武功,也会被关入黑牢三十年。 段天涯哈哈一笑道:“凭你的武功,要脱逃绝非难事,你用不着骗我了。不过,我并非六道门之人,也对你为何入狱不感兴趣。”他倏地站起身,目光一闪,神色肃穆道:“是时候该将混元功传给你了。 段少胤心中一震,剑眉微轩,双目一瞬也不瞬地凝视着段天涯坚定不移的眼神,心里彷佛被刮了一刀,既沉痛又悲伤,但他却又不得不承受。 段天涯和段少胤像是有默契一般,默然相对,不再作声。前者心无旁骛,挂念传功一事,后者虽百感交集,却知道此刻说话,只会徒增困扰,打乱断天涯传功。段少胤在心里暗吁了口气,运起坐禅功,将自身杂念屏除,静静等待。 段天涯身形微顿,朝他使过眼色,两人同时旋下盘坐,两手平举,四掌相交。段天涯低喝一声,开始运功,一股气劲源源不绝而入,但未侵体攻脉,而是循循引导。 段少胤忽觉暖流遍布全身,舒畅痛快,旋又寒气扑来,冰冷刺骨,就好像体内有四季变化一般循环。混元功讲求调息平和,先稳住内息,再发送外劲,两者缺一不可。 段天涯虽然没有明说,但段少胤似乎隐隐察觉,混元功为何要另一人相助。只因这混元功要双方都习得,才能透过传递内力,彼此循环,生生不息,真气间毫无堵塞。 但是,此功若要大成,修练之人必须将真气凝聚全身,利用混元功将内息发至极限,就像是一颗吹了气的皮囊。这时必须要有一人接招,运功过程中也不能移开双手,断开循环,所以此人必是同为修练混元功的人。 果不其然,数个时辰过去,段天涯开始将真气灌入段少胤体内,不再保留。因为双方都有混元功,所以气息相近,未有任何不适。这就像是河流入江,江口浪潮虽涌,但流出去之后便和缓许多。 良久,段少胤感到体内气息合一,蓄势待发,只见段天涯微一俯首,示意让他出招。段少胤望着他布满皱纹的眼睛,心里虽是一酸,但仍不愿辜负其好意,让此事前功尽弃,故他银牙一咬,气劲瞬间往外一冲。 霎时间,气劲全数涌入段天涯体内,遍布全身,强大的气劲将其五脏六腑全数一捣,宛若孙行者当日大闹天宫,弄得翻腾。 段天涯不愧是混元功高手,换作常人,只怕早已经脉寸断,全身爆裂而死,但段天涯透过自身多年修为,将一部分气劲挪移他处,缓缓散去,这才没有当场死亡。 至于段少胤这里,混元功气息冲出的瞬间,将他全身经脉再次畅通,一部分的气劲被吸收丹田之处,融入体内。 段少胤虽未曾试过,但他现在能够感受到,自己已掌握了混元功。他自信只要轻轻催力,身上真气便可操控自如,来回调度,生生不息。 领悟混元功之后,又过了盏茶工夫,双方逐渐收功,置掌而下。 段少胤缓缓站起身来,看着眼前稍早之前虽蓬头垢面,但仍朝气勃勃的段天涯,如今面色更加憔悴,宛若卧在病榻三十年的老人。 段少胤心知肚明,段天涯已是灯尽油枯之姿,宛若风中残烛,只待最后一刻到来。他深吸一口气,退后数步,往下一跪,伏地叩首道:“晚辈谢过段前辈传功之恩。” 段天涯缓缓睁眼,凄然一笑道:“你可知我为何传你此功?” 段少胤答道:“段前辈放心,那三件事晚辈定会完成,绝不食言。” 段天涯点头道:“很好,你还记得,那便足矣。不过其实我会传你功,那是因为我知道,你是五毒教最畏惧的人之一。五毒教对付武林人士引以为傲的七脉封门散,此刻在你面前可说荡然无存,必然更怕你。我这生浮浮沉沉,大起大落,虽做过傻事,但从不违背侠义。如今将此功传于你,也算是为武林付出了最后的贡献。” 段少胤瞧他说话一连串而下,知道他是憋着最后一口气,打算一次说完,心中难受。他无奈地道:“段前辈,你好好歇息,明早我再来看你。”话虽如此,但段少胤很清楚,明日再来只怕段天涯已不能再说话了。 段天涯看穿他的想法,挤出笑容道:“你用不着难过,反而要为我高兴,因为我终于能去陪我妻女了。老天对我其实也不太坏,在我生命最后让我遇见你,得将传功于你。追根究底,当年要是五毒教没入侵中原,我又何必远离段家,如此一来,又怎有后续之事?” 段少胤挺起胸膛,坚定不移道:“段前辈放心,只要晚辈尚有一口气,五毒教就休想再染指中原武林,生灵涂炭。” 段天涯欣慰道:“很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段少胤忽地想起什么,问道:“但段前辈你曾经说过,只有传人知晓混元功秘密,那段家要如何延续此招?”段少胤终究不是段家的人,即便神功大成,也不能继承香火。 第287章 最后一面2 段天涯面色平缓,语带苍凉道:“你放心好了,我离去之前,便已不再是段家的当家。我将此秘密告诉了我二弟,他已接掌了当家之位。只是你须谨记混元功毕竟是段家武学,你切莫不可将此招胡乱使用,以免败坏段家名声。” 段少胤肃容道:“晚辈一定铭记此事。” 段天涯沉声道:“对了,关于长生诀的下落,我把它藏在涧泉正下方,溪水里大石隙缝,待明日之后,你便去取出来。现在夜深了,你先回去,我想静静一人独处。” 段少胤面色一黯,知道段天涯阳寿将尽,这多半是两人最后一面。虽有诸多不舍,他仍故作坚强道:“好吧,那晚辈便不打扰段前辈歇息了。” 临走之前,段天涯忽地又叫住了他,语重心长道:“我自认看人目光不错,外头那两位姑娘均是好女孩子,你若对她们有意,一定要真诚相待,切勿始乱终弃。” 段少胤为之愕然,虽想辩解其关系,但又想起段子雁死去一事,明白段天涯一定是担心又有此等憾事发生,所以才特意提点他。段少胤淡然道:“段前辈放心,倘若晚辈真的对那两位姑娘有意,绝对会好生照顾,不让她们有任何危险。” “好,很好。”言罢,段天涯仰望冰冷的石壁,目似眺往远方,沉吟不语。 段少胤穿过涧水流溪,掠入下方,落地无声。令他讶异的是,两双美眸同时望来,正是柳青青和凌婧儿。 段少胤刚走上前去,凌婧儿抿起薄唇,不悦道:“哼,我知道事情原委了,原来段前辈是要传功于你,难怪我怎么都学不会。” 段少胤心中愕然,瞥向柳青青一眼,柳青青目光闪动,掩嘴轻笑道:“段公子莫怪我,是因为我瞧凌姑娘十分自责,以为自己资质驽钝,学不好混元功,有愧段前辈的教诲,所以才告诉她这件事。” 凌婧儿双手还臂,冷哼道:“你们何必这般费心,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大大方方岂不是更好?” 段少胤不知从何说起,仅是摇了摇头,苦笑以对。柳青青难出她另有心事,问道:“有什么事吗?” 段少胤抬头望她,本想隐瞒方才之事,但一想到明天她们终究会知道,不禁长叹一口气,把所有事情说了出来。当然,他没有说出答应段天涯的三件事,也避开了混元功的秘密,编出了个谎言,说是段天涯本身早已疾痛缠身,活不了多久,所以才传功于他。 柳青青微蹙双眉,因为她听出微妙之处,发觉必有隐情。不过,柳青青没有说出来,因为她知道段少胤这样说,肯定有其考虑。柳青青一直以来都懂得察言观色,善解人意,所以深受殷璇喜爱。 不同于两人沉稳模样,凌婧儿闻言大惊,正打算上去石洞,却被段少胤一手拦住,他目光沉下,黯然道:“不要去打扰段前辈,让他沉浸在过往美好回忆,想起他的妻女陪伴在旁。你现在前去,只是将他拉回现实,面对残酷的事实。人之将死,你忍心看他最后一程走得懊悔又痛苦吗?” 凌婧儿娇驱一震,轻叹口气:“唉,你说得对,是我思虑不周。” 柳青青眼见两人心情低沉,转念一想,微笑道:“先别说这么多了,这几日来,段公子为了练功都去石洞,我们两人不敢松懈,所以即便溪水在旁,仍未下水洗浴。现在身上虽尚无半点异味,但毕竟不干净,我们不若先洗个澡再说?” 段少胤点头道:“好,你们去洗,我帮你们把风。” 柳青青摇头道:“这可不成,你也累了几天,你也该下来洗一洗。” 段少胤心中大惊,先不说她这男女之防荡然无存,之所以把风,便是要提防贼人,如今三人一同下水,那岂非本末倒置?段少胤知道柳青青必有所想,他转念一闪,恍然大悟,知道柳青妻看穿他思绪杂乱,哀伤惆怅,所以想让他浸个凉水,缓和一下情绪。 段少胤笑道:“那好,我先去洗,你们把风。” 柳青青轻摇螓首,露出皓齿,嫣然道:“这怎么成,若我不一同下水,怎能替段公子擦背?若非段公子出手相助,我又岂能在这戏水?” 段少胤皱眉道:“你心怀感恩,便已足矣,用不着做到这地步。” 柳青青颔首道:“我是真心诚意,甘之如饴,除非段公子嫌弃我。” 段少胤大感不妥,她这话一说,根本将他一军,形成死局。因为他再怎么样,也不可能会说出嫌弃她的话。一个美若天仙的女人,愿意替你擦背,若是嫌弃,这还是男人吗? 段少胤转过头来,看向凌婧儿,笑道:“好吧,那便麻烦你把风了。” 柳青青微微一笑,似有若无道:“不错,前几日我被太阴双魔夹攻,凌姑娘是为了救我,并非自身受困,所以对段公子并无亏欠,也无须还恩。” 段少胤身子一震,怔了怔,心中不禁打起冷颤。柳青青此举太厉害,她不光赢了一盘,竟还想趁势而下,再赢一局。太阴双魔一事,凌婧儿虽如她所说,但偃江双残一事,凌婧儿肯定是被救的一方,换言之,她也受了段少胤的恩。 柳青青故意说出此话,就是要提醒凌婧儿,凌婧儿也不是傻子,当然明白其中含意。她瞥向段少胤,面露难色,表情尴尬至极。 段少胤看出她心中胶着,出言劝她留在岸上,没想到凌婧儿以为他看轻自己,竟回绝道:“受人恩泽,哪怕一滴,必当涌泉以报。哼,不过就是擦背,有何稀奇?” 段少胤看出她是赌气,但如果此刻点破,反而会让她难下台阶,故他只能摇了摇头,任由两位美人侍候自已。柳青青宽衣解带,直至一缕不剩,缓缓步入清溪里去。她微一低身,旋又起身,娇嫩如花的上身傲呈前方,细细水珠不住淌下。 第288章 鬼蝶大法1 凌婧儿不禁一愕,暗自心惊,她没想到柳青青出身自玄女派,作风竟这般豪放。但在稍作观察之后,她才明白其中蹊跷。 此刻夜空中乌云密布,银月遭掩,从云缝中透出来的光,稀少微弱。岸上篝火久未添薪,火势渐小,他们几人看上去就像一团团黑影,幢幢回转,分不清彼此。 哪怕段少胤仅在尺许外,双目凝神,也只能窥出两女轮廓,却看不见香艳旖旎的景色。凌婧儿知道此事后,松下一口气,也放心地褪衣解簪,浸入了溪水里。 段少胤眼见两女都主动入水,自己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娇扭作态。他索性脱去衣物,露出精壮的身子,噗通一声,投入浸凉的溪水里。 段少胤稍一划水,游至两女旁,两女瞧他接近,赶忙将香肩一沉,避免尚未出嫁的美妙娇躯毫无保留地被他尽收眼底。 柳青青纤手一扬,撩拨云鬓,俏秀的瓜子脸上,一对美眸黑白分明,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媚姿望了向她,甜甜一笑道:“你不过来一点,我又怎能替你洗背?” 话虽如此,但每当段少胤移近寸许,她就不自觉挪后半步。段少胤很清楚,她虽嘴上把这事说得轻松,其实内心仍感挣扎,依旧保有矜持。 段少胤本来也没打算让她洗背,所以双手一抬,倚靠在一颗大石旁,仰望夜空。柳青青也发现自己放不开,方才还大言不惭,不禁娇羞垂首,面透尴尬。 三人在这奇怪的氛围里,默然许久,彼此互视,谁也不说破。不过,又过了盏茶时间,段少胤似是想起什么事,开口道:“你们可曾听过六道门的鬼蝶大法?” 此话一出,柳青青娇呼一声,霞烧双颊,连耳根子都红透了,似嗔非嗔地瞥了他一眼。反倒是出身六道门的凌婧儿,面露迷茫,轻声道:“我听过此招,好像是邪鬼道的招式,不过这招被列为禁忌,传功长老不多谈及,也不教人。” 段少胤看了柳青青一眼,瞧她反应,定是知道端倪,所以目光移至凌婧儿,解释道:“此法男子若练,乃采阴补阳之法,若是女子所练,则为汲阳滋阴。” 凌婧儿当场一怔,玉容通红,抿起朱唇,怪罪地瞪了他一眼。光是听到采阴补阳四字,她就多少明白了,更何况这是邪鬼道的招式,其施招代价必是情欲腾升,流动宣泄,配合此招简直相得益彰,甚是绝配。 月色斜照下,柳青青乌黑的眸子轻转,瞅他一眼,俏脸再飞两朵红云,轻轻道:“段公子此时提起这事,不知意欲为何?” 段少胤淡然一笑道:“我年逾半百,仍保持现在年轻之姿,与此招密不可分,息息相关。无奈鬼蝶大法并非可用在任何人身上,对方必要有武学根柢,且不能太差,方才能达效。” 此话虽未说破,点到为止,但柳青青和凌婧儿心里俱知是怎么一回事。柳青青抬起美眸,瞬也不瞬地望着他,羞窘道:“段公子,此刻是否想要找人练此功法?” 段少胤微微一笑,点头道:“不错,我想要你们。” 此话一出两女再也按捺不住,大感尴尬,将身子沉得更低。柳青青抿唇道:“段公子,我只答应替你洗背,并未有此遐思,你怎么这样出言轻薄。”话语似嗔还喜,虽未答应此事,但也未一口回绝。 片晌之后,凌婧儿心神稍定,问道:“为何找上我们两人?” 段少胤轻描淡写道:“因为你们武功基底都不错。”此言甫出,两女娇躯一震,大失所望。 柳青青瞟了他一眼,幽幽道:“只因如此?” 段少胤知道她们意思,故意沉吟半晌,才答道:“此刻月黯星稀,我只瞧见两团黑影,却不见两位美人的绝世容颜,更遑论那动人心魄的姣好身材,我若在这时说是贪图两位美貌,未免有些敷衍。” 柳青青和凌婧儿闻言大喜,前者目射万顷深情,后者脸色赧然,低首抿唇。 片晌之后,柳青青幽幽地轻叹道:“唉,可惜我是玄女派弟子。倘若我回去之时,手上守宫砂消失,不仅违背门规,还辜负了家师的冀望,实乃大忌。” 段少胤耸了耸肩,微笑道:“你放心好了,你们两人助我练功,我感谢来不及,又怎会趁机盗取红丸呢?倘若你们明早非完璧之身,我段少胤愿遭千刀万剐,不得好死。” 凌婧儿讶然道:“可是这鬼蝶大法,不是要采阴补阳吗?” 柳青青也弄胡涂了,他目露奇色,纳闷道:“若不行男女之事,如何修练此功?” 段少胤洒然一笑道:“这只是误解罢了,许多人听闻采阴补阳,便以为定与房中术有关,但其实不然。鬼蝶大法是催动情意,让对方情欲高涨,从而玄阴之气涌现,再行汲取,根本没必要两人结合。” 柳青青听到他说结合二字,心里一跳,嗔怪地瞪了他一眼道:“段公子,人家是女孩子家,说话可否检点些。” 段少胤大感无奈,因为这鬼蝶大法,与男女情事息息相关,要避而不谈此字眼,未免有些太刁难人了。不过,其实柳青青也只是冲口说出,并无贞的责怪之意。 段少胤干咳一声,继续道:“之所以鬼蝶大法会被误解,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因为此法源自六道门中的邪鬼道,施展其招代价便是情欲涌现。” 凌婧儿柳眉一蹙,问道:“难道你不会吗?” 段少胤微笑道:“我自有办法。”其实所谓的办法,就是利用他从鬼佛陀习得的坐禅功,将自身灵台澄清如镜,屏除杂念,消散情欲。 柳青青虽想过问,但又怕问出更羞人的事,所以干脆不问了。她轻抬黛眉,美眸深注,再次问确认道:“你真的遵守诺言?” 段少胤笑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段少胤说完,不禁暗自苦笑,因为他并不喜欢说出这句话。 第289章 鬼蝶大法2 此话所指的君子,跟他完全沾不上边,他也不想当个君子,但他若不这么说,世上有些人又觉得你没诚意,肯定是作贼心虚。 柳青青面颊桃红,一颗心忐忑跃动起来,颔首道:“好,我相信你。” 段少胤看向凌婧儿,凌婧儿与他四目一触,娇躯微震,赶忙低下头来。段少胤知道她定是不好意思开口,所以故意道:“你不说话,我便当作你默认了。”凌婧儿果然不说话,俏脸微低下来,不敢直视他灼灼的目光。 片晌之后,凌婧儿似是下定决心,抬起美眸,问道:“我该做什么?” 段少胤正色道:“放心交给我便可。” 凌婧儿由于美貌出众,追求者从不间断,但她从未对这些人摆过好脸色。原因无它,因为这些人只是看上她的外表,并非真心爱她。 但是,她虽与段少胤相见不过数天,芳心却已被他一步步勾走,就连自己也很纳闷。若说是因为救命之恩,那也说不过去,因为当初她武功尚弱,曾救过她的人并不算少,可是只有段少胤是第一个让她动心的人。 凌婧儿不禁暗叹,或许自己也很市侩,因为段少胤不仅武功高强,英俊不凡,甚至有一股寻常少年没有的洒脱和历练感。种种因素加起来,哪怕去接到走上一圈,保证也有一群女人朝他抛媚眼而来。 待到凌婧儿回神时,段少胤已游了过来,来到气息可闻的距离。凌婧儿香肩轻抖,秀目射出既害怕又期待的神色,颤声道:“我是第一次。” 段少胤忽然想起什么,说道:“对了,我记得你中了七脉封门散,我先替你解开。”他大手一探,竟压在凌婧儿光滑稚嫩的腹部上。 凌婧儿惊呼一声,正想抵抗,却被他另一手制止。段少胤深吸一口气,运起混元功,将真气输入凌婧儿体内,然后像是水手掌舵一般,自在地操控气劲流动,将其遍布她的全身。转瞬之间,凌婧儿的经脉被疏通,紊乱的气息也被逐一化散了。 凌婧儿惊魂甫定,稍一运功,果真发现丹田又可聚气了,她正要出言道谢,小嘴却被他封了起来。凌婧儿猛地一惊,想要推开他,却发现使不不上力。原来,段少胤已透过掌心,施展出鬼蝶大法。 段少胤一手在她玉体忙碌起来,登山涉水,无处不至,藉此催动情愫,另一手按住她的下腹部,替她汇聚玄阴真气,腾升气劲。 凌婧儿挣脱了一会,见其无果,只得放弃,任他施为。伴随段少胤在她几处穴道游走,她娇嫩的脸颊和耳根,彷佛篝火添薪,逐渐被烈火烧红一般,两手软垂在身旁。 彷佛连上天都站在段少胤那边,只见方才乌云,缓缓散去,月色重新照映大地,一片片银光洒落下来。 此时水清石见,凌婧儿秀发沾满了水珠,冰肌玉骨般光滑躯体,未施脂粉,肤白如雪,令人不禁心旌摇荡,魂醉于此。凌婧儿因鬼蝶大法作祟,明明是个未经人事的女孩子家,但举手投足,媚眼如丝,秀丽的美眸射出万缕柔情,神态动人至极。 段少胤虽不是君子,但答应别人的事,他必会做到。段少胤将手开始游移而上,掌心宛若磁铁,贴住那股真气,逐渐引导。 段少胤的手经过了凌婧儿娇嫩的腹部,挺茁的酥胸,再到粉颈玉项。他双目一凝,掌劲催促,那股玄阴真气脱离掌心,开始往上腾升,缓缓经过喉头,最后停在她的小嘴里。 段少胤贪婪地吸辍,旁人看似急色攻心,实则他是仿蝶采蜜,正在汲取玄阴真气。这股真气若不早些取走,一旦在嘴里扩散,气劲宛若炎山喷发恐会伤及她。段少胤心无杂念,一心一意只想取走真气,避免她为此受伤。 良久,凌婧儿蠕动娇躯,整个人气力散尽,双手伏在段少胤宽广的肩上,喘息不已,香汗淋漓。段少胤怜意大生,没有将她搁在石头旁,而是左手绕后将她盈盈一握的纤腰箍紧,让她安稳倚靠自己。 段少胤望向后方的柳青青,柳青青大窘道:“你不守承诺,专门使坏,我看得出来你前面故意拖沓。” 段少胤笑了笑道:“我有遵守承诺,只是稍加贪图美色。毕竟美人当前,要我坐怀不乱也太为难我了。不过你若现在拒绝我,我不会强迫你。” 柳青青娇躯轻颤,怨怼地瞪了他一眼道:“你再说这种话,我会恨你一辈子。”段少胤当然明白其意,毕竟她是女孩子家,脸皮较薄,在男女之事上多受礼教束缚。 段少胤一手挟着凌婧儿,一手划开溪水,默默地游了过来。待到柳青青发觉时,她那婀娜曼妙的娇躯已撞上他的胸膛,令她惊呼一声,胸脯急遽地起伏。 段少胤凝视着她俏脸,托起她的下颔,轻吻了一口。侧旁的凌婧儿已恢复些许气力,可安稳倚靠在他的胸膛上,故段少胤将抱住她的手放开,全力在柳青青身上施为。 段少胤故技重施,一手轻抚,一手催劲,柳青青被他这样上下其手,早已溃不成军,关关失守,城池沦陷,芳心已成为他的俘虏。 柳青青抛开礼节,扔去矜持,主动吐出丁香小舌,任君采撷。不出片晌,段少胤汲取她的玄阴真气,正要唇分寸许,孰料柳青青娇躯轻扭,纤手搂紧段少胤粗壮的脖子和宽肩,似是不让他离去。 柳青青星眸半闭,眸子射出强烈的爱火,檀口微张,呵气如兰,娇道:“方才承诺,可否不作数呢?” 一个美若天仙的女人,主动投怀送抱,芳心暗许,一个男人若见于此,肯定喜不自胜,贪婪地肆意施为。段少胤是一般的男人,但他却没有这样做,因为他知道其中原因。 段少胤轻抚她的发梢,微笑道:“倘若你明日这么说,我定欣然接受,可是你现在之所以会这么说,那是因为鬼蝶大法的催情效果,并非你真心实意。我既已答应你,便要遵守承诺,绝不能趁人之危。” 语罢,她对两女点了睡穴,让她们左右伏在两侧。月色透射而下,银粉大洒,两女发出轻美均匀的呼吸声,酣睡入眠,嘴角犹挂着一丝满足的笑意,模样诱人至极。 第290章 逝者已矣 夜已深沉,万籁俱寂,段少胤担心两女浸在凉水会受寒,略施轻功,将两女各挟在一侧,纵身跃至岸上。 段少胤将衣物当成床铺,让两女躺上去,并以她们衣裳当作被褥,替她们盖上。眼前两位绝色美人,玉体横陈,海棠春睡之姿,惹人心醉,春 情无限,段少胤也不禁心动起来。 但是,段少胤既已答应,便不能违约,再说两女已渐入梦乡,岂能扰人清梦。段少胤穿回裤子之后,独自走去一旁,盘腿而坐。 此刻,段少胤因施展了邪鬼道招式,情欲大涨,若再不处理,便有伤身害体之可能。他强稳心神,运起坐禅功,进入冥想,抛开世俗一切,游入澄清世界。 邪鬼道的招式,必催情欲,情一动,心便痛,宛若一发牵动全身。正常来说,施招者多以正常宣泄为主,像是段少胤这种刻意压制,寂寂寥寥,只有少数。 因为说来容易,但要压制情欲横生,实属困难至极。若非段少胤有坐禅功护身,哪怕是他定力再强,也难以抵挡这催情之力。 段少胤灵台澄明,心息相依,凝其心,诸乱想,终至进入两忘境界,一盏茶工夫过去,他总算压住情欲,缓住心神。 本已无事,但他想起段天涯的混元功,虽然他倚仗坐禅功迅速学会,但混元功乃是当世的一大神功,又岂是简单几日便可掌握自如。 段少胤双足交盘,微挺胸,肩张开,背脊打直。他双眼轻闭,双手化圆,凝聚真气,不断收放吐呐,收慑心神修练混元功。 不知过了多久,月娘轻掠后方,逐渐黯淡,直至失色。千峰百嶂,迭岭层峦的山头缓缓升出一轮旭阳,破晓曙光立时照映大地,洒下金黄粉尘。 秋风微寒,轻风拂了过来,扫过溪旁一泓碧水,吹往岸上,两女同时颤醒。 她们彼此对望,发觉自己身无寸缕,仅披裙裳当被,不禁齐声娇呼。她们望向段少胤,只见阳光照在他伟岸精壮的赤裸上身,看上去英雄气概,器宇不凡。 两女微一俯首,面颊桃红,心里怦然一跳。片晌之后,柳青青想起昨晚之事,羞赧至极,不甘心地道:“段公子欺辱我们。” 段少胤乌黑深邃的眼眸瞥来,微笑道:“我若真有意如此,你们便不是这样了。” 柳青青娇躯轻震,大感困窘,仍消受不了这轻薄话儿。她别过俏脸,不敢正视他,打算伸手穿衣之时,段少胤却喊道:“等等,你们两人先过来一下。” 柳青青惊呼道:“你、你还想使坏?” 段少胤苦笑道:“这倒不是,只因这鬼蝶大法汲取他人真气,你们又是初次,所以这几日恐会失去大半内力。不过我习得了混元功,可帮你们调气补息,你们只须半日便能恢复。” 凌婧儿娇靥晕红,脸若火烧,不甘心道:“不可先穿衣服吗?” 段少胤淡然一笑道:“你们应该也知道传功入体,最好无所窒碍,哪怕一丝寸缕。你们若执意坚持,我其实也不反对,但若只是担心我趁机窥透,那倒不必庸人自扰。因为我昨晚将你们抱上岸时,早已瞧见胜过那秀丽美景。” 两女哪吃得消这情挑之话,绷起俏脸,纷纷瞪了他一眼。柳青青鼓着脸颊,微嗔道:“我们昨晚只是助你练功,可不许你再看轻我们,满口这种轻薄话儿。” 段少胤故作浮夸,两手一摆道:“好吧,是我不好,两位可怜我的好心人可否消消气了?你们要再这样僵持下去,等等受了风寒,那可别怪我了。” 柳青青瞧他说得夸张有趣,噗哧一笑,玉容解冻。她朝凌婧儿使过眼色,两女像是有默契地抱起衣物,遮蔽娇躯,缓缓地站起身来,凑近段少胤身旁。 段少胤让她们盘腿坐下,背对自己,旋即双手一提,分别在她们背脊之处贴上。两女只觉一股气劲流入,暖流窜体,身心舒畅至极。 不到一会工夫,段少胤放掌收势,重新坐定。两女知道已完事,倏地站起身来,如云似瀑的秀发缓缓垂下。 稍作片刻,两女梳洗更衣之后,再度折回。 段少胤玩心大起,本想再捉弄两人,却见凌婧儿神色复杂,面色黯淡,瞬间就猜到她想起了段天涯。段少胤心里为之一沉,暗叹该来的总会来,就算充耳不闻,装作不视,也改变不了事实。 段少胤吁了口气,瞧了柳青青一眼,柳青青很快便明白他的意思,面容哀戚,沉声道:“我们去找段老前辈吧!” 三人默不作声,往石洞而去,就在他们来到底下涧泉之际,段少胤虎躯轻震,惊觉有些不对劲,右掌倏地一探,以八寒极冰功凝聚一块寒冰,朝前方蓦地一掷。 啪地一声,寒冰迸裂,一道人影从涧泉飞身而出。 三人抬头一瞧,那人身穿黑衣劲装,脸挂黑色薄纱,从她纤细腰身判断应是名女子。 柳青青和凌婧儿本想追上前,但忽觉自身内力提不起来,想起段少胤方才所述,只得无奈待在原地静观其变。 段少胤提气疾跃,凌空数丈,追在黑衣女子身后。他自恃御风七步身法,轻功卓绝,黑衣女子很清楚自己逃不掉,索性一个转身,与他正面拼掌。 黑衣女子腰肢款摆,眼神媚态十足,时秀眉轻蹙,时而绽开笑颜,教人魂销心醉。但此举却是她魅惑之法,故意挑情,让段少胤松下戒心。 只见黑衣女子招招杀着,连续不断,一招比一招凌厉,漫天掌影,激荡半空,宛若至死方休之姿。 段少胤与其拼掌,不过数回合,他便发觉此人武功甚高,绝不可大意轻敌。若非他暗自运岂坐禅功,黑衣女子若是成功迷惑他,哪怕弹指之间,都可能让他重捱一掌。倏忽间,他心念一闪,发觉这名黑衣女子身上气息与当日躲在树林中的高人相似。 确认她可能是五毒教的人之后,段少胤再不松懈,全力以对。 第291章 风云交会1 黑衣女子虽武功已骇人所闻,但面对段少胤百年难得一见的绝世高手,仍屈居下风。 黑衣女子凑近一丈许,一声娇叱,纤足用力,秀挺的身形旋了一圈,掌脚齐施。 段少胤双手一抬,衣袖轻拂,发出一股沛然莫可抗御的劲气,反扑而去。两相抵消后,他冷不防地再击出一掌,迫得黑衣女子向后弹开,再退数尺。 黑衣女子两眼射出寒芒,柳腰轻扭,纤手一扬,数发晶莹透明的水珠电射而来。 多年在江湖历练的经验,让段少胤直觉这水珠定大有来头,立即催促内力,以八极寒冰功创出一道看不见的冰冷薄障,将水珠全数弹开。 黑衣女子大讶之余,也趁此机会,转身逃去。 段少胤本想追去,但转念一想,柳青青和凌婧儿现在俱失内力,倘若此为调虎离山之计,声东击西,待朱胤和杜七娘两人双双到来,两女岂非囊中之物,任人宰割? 段少胤心悬两女安危,突地收势,返回溪旁。柳青青明白他此番用意,心里不禁对他这般温柔之举,感激涕零,略微倾心。 黑衣女子轻功看起来也不俗,晃眼之间已掠出数丈,人影倏地消失在树林里。凌婧儿忽地想起什么,吓得花容失色,大惊道:“糟了,她方才从石洞出来,段老前辈呢?” 柳青青和段少胤经她提醒,同时回过神来,立即往石洞前去。一到石洞里,柳青青立刻打起火折子,照亮四周。 石洞寂静,狭小潮湿,放眼望去便可见底。三人往旁一瞧,只见段天涯盘坐在地,倚靠着冰冷石壁,一动也不动。 段少胤一个抢步上前,伸手一探,段天涯果然没有气息了。他回过头来,轻叹道:“段前辈已魂归西天。” 凌婧儿虽与他相识几日,但毕竟受其传功,多少有恩,听闻他死讯,仍心里一酸。她想起方才黑衣女子,冲口道:“难道是那女人杀了段老前辈?” 段少胤稍作审视之后,摇头叹道:“不,段前辈身上并无外伤,也无中毒迹象,应是阳寿大限已至。” 柳青青忽地发现什么,惊道:“你们看段老前辈的表情。”两人顺着她的目光瞧去,原来段天涯面色安宁,嘴角带笑,若非段少胤把过脉象,还真会以为他尚在人间。 凌婧儿大惑不解道:“段老前辈为何在笑?” 段少胤思索半晌,淡然道:“看来段前辈是想起昔日美好回忆,带着微笑逝去。我方才碰了他的肌肉,发觉仍有余温,因是回光返照,不久前才咽下最后一口气。” 柳青青惊疑甫定,吁了口气,欣慰道:“太好了,至少段老前辈是安详走完最后一程。” 凌婧儿环目四扫,露出困惑之色,问道:“既是如此,那么方才那黑衣女子为何而来?” 柳青青答道:“我想会不会是为了长生诀而来?” 凌婧儿闻言大惊,失声道:“对了,长生诀!”她左顾右盼,正想搜寻石洞,却被段少胤挥手遏止道:“不用找了,长生诀并不在这里。” 凌婧儿纳闷道:“你知道在哪里?” 不等段少胤答腔,柳青青笑道:“他当然知道,否则他怎会这般从容。” 段少胤微笑道:“看来被你发现了。”他说出地点之后,带着两女,跳下涧泉,从石缝中取出长生诀,塞入怀中。 凌婧儿瞧长生诀藏于此地,不禁惊叹,若非知道长生诀防水避火,任谁也想不到一张帛纸竟会藏在溪水流动的石缝间。 随后,段少胤将段天涯的尸首,带去他生前所述的亡妻墓地,重新挖坟,立好墓碑,将两人一同安葬。 转眼之间,他已完成段天涯所交代的两件事,只剩下唐震天一事,同时也是最棘手的。 段少胤暗忖凭他轻功,哪怕是戒备森严的唐家他也能来去自如,若要杀死唐震天,或将其弄残均是小事。 但问题是已过三十年,他当年虽有调查,但无证据将其定罪。若唐震天死不说出原委,那他又要如何得知事情真相? 段少胤望向潺潺溪水,蜿蜒曲折流下,不禁轻叹了口气。 三人并肩下山,因为凌婧儿和柳青青暂失内力,难以运功,所以不敢离段少胤太远。 良久,走到山腰处,前方出现一间茶栈。凌婧儿放眼望去,忽地惊呼一声,原来她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一个身材精悍,五官棱角鲜明,充满阳刚之味的中年男子,朝着三人挥了挥手。他昂首阔步走来道:“我等你们很久了。” 凌婧儿问道:“戚大叔,你等我们做什么?”” 中年男子微笑道:“正确来说,不是我等你们,而是有人等你们,我只是替他驾驭马车,充当一个马夫罢了。” 凌婧儿皱眉道:“戚大叔别说笑了,你是六道门总旗使,让你掌绳,未免大材小用了。谁有这个本事,让你充当马夫?” 中年男子耸了耸肩道:“你说呢?”凌婧儿瞧他不像是说笑,仔细一想,面色忽僵,因为她似乎猜到这人是谁了。 段少胤微微一笑道:“是沈天云吧?” 中年男子看向他,稍微打量一下,问道:“你怎能确定?” 段少胤淡淡道:“我想也只有他,会拣在这种地方拦住我。” 中年男子双目射出好奇之色,沉吟半晌后道:“你的长相果然跟传闻一样,若我事先不知,还真会以为你只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 凌婧儿惊道:“你知道他的身份?” 段少胤虽被放出来,但为了不惊动他人,此事极机密,仅有少数人知道。若非凌婧儿被交付此任务,以她在六道门的地位来说,是绝不可能知情此事。 中年男子哈哈一笑道:“普天之下,有什么事能瞒得过我戚百生。” 柳青青秀目放亮,惊异地看着他,失声道:“你就是人称江湖之事,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万事通』戚百生?” 中年男子洒然大笑道:“不错,我就是戚百生。” 第292章 风云交会2 凌婧儿大皱眉头,幽幽瞥了柳青青一眼,叹道:“柳姑娘,你可别再提万事通三字了,不然戚大叔又要得意吹嘘了。” 戚百生看向凌婧儿,咋舌道:“唉呀,真是女大不中留,想你小时候这般可爱,怎么长大就这么冷淡了。难得别人欣赏我,称赞我一句,你就这样唱反调,莫非是吃醋吗?” 凌婧儿瞪了他一眼道:“若是她知道,你以前骗了我多少次,她肯定不是这种态度。” 戚百生双手一摆道:“唉呀,那些不过是跟你闹着玩,你何必认真。” 凌婧儿冷哼道:“你没听过烽火戏诸侯吗?到时你真出事,可别怪我无情不帮你。” 戚百生面露尴尬,搔了搔脸颊,岔开话题道:“对了,你们还是早些进去吧,可别让沈大人等待太久了。” 段少胤若无其事道:“这倒是不用担心,那家伙喜欢等人。” 凌婧儿目露讶色,半信半疑道:“为什么?” 一般而言,等待会磨去耐心,使人焦躁,又怎会有人喜欢等待? 段少胤悠然道:“因为他等人的时候,会思考接下来可能发生的情况,就像是在脑海里凭空与人对弈一般。所以你以后千万不要让他等太久,否则他有很多种方式对付你。”凌婧儿瞧他说得煞有其事,虽不知真假,仍是会心一笑。 戚百生故作讶然道:“咱们六道门的辣娘子居然会笑,这真是一大奇事!” 凌婧儿狠瞪了他一眼道:“哼,那是因为戚大叔平日对我做的事,我根本笑不出来。” 眼见戚百生耸了耸胳膊,摆了摆手,故意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凌婧儿本想发作,但想起沈天云还在等她,只得暂时停战。 三人走上二楼,甫至房里,一位面如冠玉,唇如丹涂,眉清目秀的英俊男子盘坐双腿,一手托着脸颊,一手握着茶盅,朝他们含笑望来。 柳青青初次见到沈天云,瞬间被他俊美出尘,风度翩翩的气质吸引,当场一怔,连上前打声招呼的礼数都被她抛诸脑后了。 凌婧儿虽见过他几次,都每每见到他,仍会被其俊俏外表慑住心魂,勾走芳心。但与柳青青不同的是,凌婧儿还有身分这一层隔阂,所以她很快回过神来,作揖一声。 沈天云微微一笑,深邃的眸子里,彷佛暗藏高深莫测,教人捉摸不定。自从三人进来厢房之后,沈天云的目光一直盯在他身上,彷佛房里只有他们两人。 室内温暖如春,檀香炉燃着轻烟,隔了半晌,沈天云缓缓道:“你们比预定迟了三天,发生什么事了吗?”他的声音虽然很轻很柔,但隐隐带着一股威摄,似是质问,又像关切。 凌婧儿自是不敢瞒他,将说词言简意赅之后,全盘托出,告知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当然,段天涯跟段少胤暗自的约定,她并不知情,所以也无从告知。 约莫盏茶时间过去,凌婧儿终于说完了,她杏眼瞪大,等待沈天云的反应。沈天云出奇地平静道:“人没事就好。” 凌婧儿摇了摇头,担忧道:“偃江双残还待在山上,很是危险,还请沈大人下命,派六道门彻底清查,将这五毒教余党揪出来,以免其祸害世人。” 沈天云笑道:“不用麻烦了。” 凌婧儿瞧他毫不关心的模样,不禁纳闷,正想询问之际,沈天云伸出拇指和食指,轻轻朝旁边弹去,一股气劲蓦地飞射而出,将地上檀木盒子震开来。只见盒盖翻开之后,里头竟放着两颗首级,其中一人是朱胤,另一人便是杜七娘。 凌婧儿大讶道:“这是怎么回事?” 沈天云轻啜了口茶,轻描淡写道:“我在来此的途中偶遇了这两人,瞧他们行迹可疑,上前盘查之后,发现竟是昔日五毒教的十二煞,自是不能轻易放走他们。” 段少胤环目一扫,微笑道:“看来,他们本想先行来到这茶栈,设计埋伏我们。” 沈天云点头道:“不错,他们确有此意,可惜他们遇上了你,就算我不取其性命,他们终要死在你手里。” 凌婧儿问道:“沈大人如何知道我们在这里?” “就凭这个。”沈天云将一只钱袋扔到桌上。 “这个?”凌婧儿大感讶异,脸上浮出困惑之色。常言道,有钱可使鬼推磨,可是用钱要怎么找到他们呢?难道是沿途收买线报,又或是花钱派人跟踪? 段少胤凝视着钱袋,沉吟半晌,微笑道:“这是那马夫的吧?” 沈天云眼带含笑,玉齿轻露,似是不讶异他会猜到此人。他抚着云鬓,淡然道:“不错,就是那个指引你们上山的马夫,我已把他交回六道门用刑,好好审问一番。” 凌婧儿杏眼圆睁,失声道:“为何要对他用刑?” 不等沈天云答话,段少胤已径自道:“因为他与太阴双魔是一伙的。” 凌婧儿怔了怔,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大奇道:“你怎么知道?” 段少胤挠了挠鼻子,微笑道:“这马夫曾提醒我们,让我们趁夜深前赶路。试问,一般人会连夜赶路吗?若是不会,太阴双魔何必要在夜晚出现?再想一想他的话,他要我们尽量走在大路上,岂非招摇得很?难道太阴双魔会笨到不在正路埋伏,偏挑小径吗?” 凌婧儿柳眉微颦,答道:“这或许很怪,但也不能说明他有问题。” 段少胤解释道:“你还记得我临走前,曾提高价钱吗?” 凌婧儿不以为然道:“有钱没命花,他不答应也很正常。” 段少胤气定神闲道:“一两银子对一个马夫而言不容小觑,更遑论我提高至十两,甚或一百两。你可知道一百两银子,他要挣多久才会有?就算真贪生怕死,听到一百两总该心动,可是他却毅然决然拒绝了我,若非早知事有蹊跷,又怎会如此坚决?” 沈天云笑道:“你猜得不错,这桌上的钱正是从他身上搜来。这些钱无论怎么算,也绝不是一个平凡马夫能挣到的。不光如此,从他马车上还搜到各式玉饰挂坠,我猜应是那些上山惨遭毒手的人的财物。” 第293章 拨云见月1 凌婧儿瞟了段少胤一眼,不满道:“你为什么不早说?” 段少胤耸了耸肩道:“这种事偶有所闻,也不足为奇。我本以为他是与山贼连手,想不到对方竟是武功高强,累得你心惊胆颤,实在对不住。” 凌婧儿原以为他在道歉,但仔细一想,这岂非指桑骂槐,暗指自已技不如人?凌婧儿恶狠狠瞪了他,虽不作声,但怒容毕现。 沈天云瞧他们拌嘴模样,眼神掠过一丝复杂之色,旋又正容道:“我此次前来除了想会会老朋友之外,还有些私事。不过在这之前,你们先穿上这个吧!”他长身而起,从柜子旁取出柚木长盒,放置桌几上,轻轻一掀,里头竟是三套崭新衣物。 段少胤问道:“这是给我的?” 沈天云苦笑道:“你认为我会为了炫耀,故意带来给你瞧吗?” 凌婧儿看见其中有两件女性华裳,编织精美,用料为上等丝绸缎子,高贵至极,不禁赶忙抱拳道:“无功不受禄,靖儿不敢接下此礼。” 沈天云淡然一笑道:“不用担心,这看起来虽是赠礼,但其实不然,里头包含到你们接下来去唐家的原因。” 凌婧儿讶然道:“什么意思?” 沈天云解释道:“你应该知道,六道门分十殿,各司其职,分工均匀。偃江城并非在我七殿管辖范围,若你们以这身服装前去,恐有麻烦。” 凌婧儿恍然大悟,失声道:“原来是这样。” 一旁的段少胤默不作声,低头俯视衣物,一边欣赏,一边用手轻摸触感。沈天云瞧他看得这般仔细,沉吟半晌,不动声色道:“这是我亲手所缝,你若说不好看,你只怕别想安然站着离开这里。” 段少胤为之愕然,皱眉道:“你何时学会女工了。” 沈天云轻笑道:“自从缺了你这个酒友,夜晚无趣,只得找些事情来做,打发时间。” 凌婧儿摸了摸前方褚色华裳,惊讶道:“这些都是沈大人亲手缝制吗?” 沈天云摇了摇头,淡然道:“我对女子衣裳理解尚浅,钻研不深,也不懂女子喜好,所以那两件衣裳我是请人订制。你放心好了,我请了有三十年经历的师傅,绝对教人满意” 段少胤轻叹道:“若我的也是,那该有多好。” 沈天云目射 精芒,沉声道:“你要再多一句话,你就要躺着出去。” 两人双目如电,彼此对视,宛若两军壁垒,大战一触即发。凌婧儿看得心惊胆跳,赶忙缓颊道:“沈大人,不知靖儿可否先试衣?” 沈天云收敛心神,目光移回,笑道:“可以,不过你要等等。”他看向柳青青,颔首道:“我没想到柳姑娘也在,不过幸好我本就准备两套,柳姑娘若不嫌弃,可拣一套带走。” 柳青青讶然道:“你知道我是谁?” 沈天云洒然一笑道:“单凭你身上衣饰,在看你左腰配剑,右腰挂萧,面似天仙下凡,要猜到你是青萧仙子柳青青,我想并不难。” 柳青青问道:“我真的可以拿吗?” 沈天云笑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柳青青看着手上精美华裳,面露欣然之色,爱不释手。衣裳剪裁虽好,但令她更欢喜的是可以脱下白瑄这身衣服。毕竟这衣服是白瑄,她既是死人,又曾背叛师门,穿着她的衣服总让柳青青有些疙瘩。 凌靖儿听闻是任务所求,也放下戒心,不疑有他,提起美丽衣裳,仔细欣赏一番。毕竟她们并非尼姑和尚,远离红尘喧嚣,不受俗世之物迷惑。女人多半都喜爱美丽衣物,这是天性的一部分,难以抵御。 柳青青忍不住道:“沈公子,请容我去试衣。” 沈天云望向他,微微一笑道:“好,柳姑娘请自便。”他转过头来,看向段少胤道:“你也去试试看,别辜负我一番好意。” 凌靖儿瞧两人步出厢房,正要跟去,却被一双灼灼目光盯住,她挪身一瞧,原来是沈天云正凝视着她。凌靖儿低下螓首,颤声道:“沈大人有何吩咐?” 沈天云轻声道:“你先留下来,我有话要与你说。” 凌靖儿心中一惊,俯视手中衣裳,虽有不情愿,但仍遵从其命令。确认段少胤和柳青青都出去之后,沈天云将门关上,双目正视着她。 凌靖儿嗫嚅道:“沈大人,怎么了吗?” 沈天云打量了一会,问道:“你觉得段少胤是怎样的人?” 凌靖儿没想到他会这件事,一时茫然,手足无措。但沈天云似是没想放过她,目不斜视,静待她的回答。 凌靖儿沉思良久,轻叹道:“其实我也不清楚,他是一个很神秘的人,看似散漫,但行事谨慎小心,特别是对付五毒教,他似乎十分熟悉。” 沈天云面不改色,双目毫无波动,似是对其回答不感兴趣。凌靖儿心里一惊,更是低首不敢看他,脊背发凉,好像做错事的小孩。 片晌之后,沈天云冷不防道:“你与他欢好了吗?” 凌靖儿娇躯剧震,猛地抬头一瞧,瞪大杏眼,完全不可置信方才所闻。但从沈天云神情肃穆的表情来看,他丝毫不像是开玩笑,而且他也不是会开这种玩笑的人。 凌靖儿忽觉口干舌燥,咽下一口唾沫后,赧然道:“属下与他不是那样的关系。” 沈天云眯起眼睛,淡然道:“你用不着骗我,我精通观女之术,但见你春风满面,便可知他近日肯定碰过你,我说得没错吧?” 凌靖儿闻言大懔,不住摇头道:“不,我们只是……”话犹未完,她语声顿住,脸上一红,似是不好意思再说下去。 沈天云沉吟半晌,微笑道:“原来如此,他用了鬼蝶大法,对吧?” 凌靖儿哑然失声道:“你怎么知道?”此话甫出,她霞烧双颊,惊觉自己被套出话来,羞赧地垂下首去。 沈天云双目精芒一闪,惊现怒容,转瞬之间,他又容色回缓,平淡地道:“你应该知道他的背景来历,你是自愿的吗?” 第294章 拨云见月2 凌靖儿点头道:“他要我助他汲取真气,我心想他救我多次,毕竟有恩,所以就……” 沈天云冷冷道:“所以你就抛开女孩子家的矜持了?” 凌靖儿瞧他语气冰冷,疾言厉色,心中大惊,以为自己做了什么天大错事,正要开口道歉之际,门口忽传足音,段少胤的声音传来道:“我可以进来吗?” 沈天云大皱眉头,面露难色,旋即叹了口气,看向凌靖儿道:“你先出去换衣,顺便告知柳姑娘一声,你们两人先下楼等,没有允许不得进来,听明白了吗?” 凌靖儿听见可离开此处,避过沈天云灼人目光,这还不赶紧道谢道:“属下明白了。”话音未歇,她握紧装着衣裳的木盒,推开房门,快步疾去。 段少胤与其擦身而过,默不作声,将门悄然阖上,走入屋里。沈天云怨怼地瞥他一眼,冷然道:“你为何故意打断我。” 段少胤沉声道:“那你又为何故意问她?” 沈天云抬起头来,没来由地问道:“你知道了?” “刚刚知道,因为他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段少胤平静地说道。 “唉,果然什么事都瞒不住你。”沈天云摇了摇头。 两人对视一眼,默然半晌,沈天云轻步挪移,凑上段少胤面颊寸许。倏忽间,他伸手搂住她的脖子,拥吻上去。 唇分之后,沈天云露出不满之色,微嗔道:“你好像很不开心。” 段少胤叹道:“我跟我最好的朋友接吻,应该要开心吗?” 沈天云轻笑道:“我就是要让你难受,谁让你招惹两位如花似玉的俏姑娘。”言罢,沈天云微一抬手,贴在自身面颊,轻抚数下,将脸上那层薄皮面具撕下来。面具底下,竟是一名绝色娇娆的美人。 她一身雪白的衣服衬得乌黑秀发闪着亮光,淡雅美艳,秀美绝伦。她抬起那张娇艳欲滴的俏脸,玉容静若清水,眉宇间却隐含幽怨,举手投足之间,均风韵迷人,令人酥骨。 段少胤一点也不讶异眼前的沈天云变成女人,因为他知道这人是谁,她就是沈天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也是他最疼爱的亲妹妹沈月蝶。 沈月蝶并非六道门之人,但经常暗地帮沈天云办事,有时会易容成他,完成其委托。沈月蝶这个身分,其实不被世人所知,除了极少数人,没人知晓其兄妹的身分。一般而言,沈月蝶会用“花恋蝶”这个身分行走江湖,而且广为人知。 江湖传言,花恋蝶精通易容术,千面之脸,当世无愧,从未有人见过她真实容颜,也未有人知晓其真实年龄,甚至连是男是女都不清楚,一切均是谜,可谓武林奇事之一。 段少胤望着沈月蝶,问道:“他没来吗?” 沈月蝶像似早知道他有此一问,淡然道:“大哥来过了,只是他等了半日,没见到你们,只等到了那两个缺心眼的傻瓜夫妻。大哥本不想杀他们,打算生擒,没想到这两人不知是怕五毒教报复还是有骨气,竟选择服毒自杀。” 段少胤叹道:“他走了吗?” 沈月蝶点了点头,无奈道:“大哥如今身为七殿的殿王,日理千机,公事繁忙,不仅要应对朝廷还要指挥六道门,哪有闲工夫在这蹉跎。若非你是他生平最重要的挚友,他怕是连半天时间都空不出来。” 段少胤苦笑道:“挚友只值半日,我该哭还是该笑?” 沈月蝶微微一笑道:“你虽话中带刺,但心里却不是这么想,我早知道你们两人情谊坚定,堪比不朽盘石,绝不会在意此等小事。” 段少胤问道:“他让你在这等,就只是为了拿衣服给我们?” 沈月蝶笑吟吟道:“不光如此,顺带让我瞧瞧段大公子,是否又招惹了哪家的小姑娘。毕竟你曾欠下不少胤流债,若是一一上门找他讨债,岂不烦人?” 段少胤耸了耸胳膊,无奈地摇了摇头,忽地间,他想起戚百生,问道:“楼下那个戚百生,他知道你的身分吗?” 沈月蝶摇头道:“我大哥命他在楼下待着,没他允许不得上来,大哥一上楼后,便跟我调换身分了。” “他值得信任吗?”段少胤担忧道。 “你放心好了,大哥说过,他是整个七殿里头,他最信任的人。不过就算如此,他仍不会告诉他有关于我的事,因为那风险太大。” 段少胤问道:“什么风险?” 沈月蝶轻叹道:“戚百生娶了三个妻子两个小妾,共生两男一女。” 段少胤闻言一惊,立刻明白她的意思,一个有家室的人必有牵挂,这往往便是他最为致命的弱点。当年五毒教能肆虐中原武林,便是以此毒威逼利诱,受其害者,可谓不胜枚举。 段少胤皱眉道:“他怎能娶妻生子?”若他没记错,按照六道门的规矩,为了保持中立,严禁成家立业,如有违反,立刻逐出六道门,并废其武功,毁去其一切功绩。 沈月蝶轻叹道:“那是过去的事了,现今六道门分成两派,一派为新派,一派为旧派。新派倾向朝廷,靠拢官府,旧派则像大哥那样,着重武林,恪守江湖规矩。当年五毒教一役,六道门损失惨重,为了延续下去,舍去一些规矩,用以吸引更多人进来。” 段少胤叹道:“想不到六道门内部变化这么大,我虽然偶尔溜出来,替他做事,却未曾听过他提起这事。” 沈月蝶苦笑道:“因为他不想让你担心,所以不提,况且你已不算六道门的人了。唉,你们两个人都很像,经常为了彼此着想,结果不把话说开来,若非我在其中调节,只怕你们都把心事闷在心里。” 沈月蝶微微一笑道:“不错,我是在邀功,你不给我点奖赏吗?”沈月蝶轻抬下颔,媚眼如丝地望向他。 段少胤微微前倾,沈月蝶纵体入怀,主动将柔软若蛇的纤手缠上他的脖子,美眸一转,情致嫣然,两片唇灼的红唇印在他嘴上,既温柔又大胆地轻吐香舌,一股销魂蚀骨的滋味,冲击着段少胤的灵魂深处,教他难以忘怀。 第295章 美人在旁1 良久过后,唇分寸许,沈月蝶眉目含情,深深地注视着他,似是眷恋他的唇温。段少胤瞧她如痴如醉之姿,微微一笑道:“这样还满意吗?” 沈月蝶回过神来,嗔怪地瞥了他一眼,平静地道:“这只是向你索取奖赏罢了,你的赔偿可还得另外算才行。” 段少胤皱眉道:“我要赔什么?” 沈月蝶露出皓白如雪的贝齿,轻扭过身去,螓首后仰,枕到他胸膛上,微笑道:“你把我所创的鬼蝶大法,用在其他女人身上,难道不该罚吗?” 段少胤苦笑道:“当初你传授于我的时候,可没说上这一规矩。这样好了,大不了我以后不再用这招,当作没学过,这总行了吧?” 沈月蝶跺脚道:“你在耍无赖。”谁能想到这大发娇嗔,人比花娇的绝色美女,年纪其实已逾半百呢? 段少胤抚着她的脸,笑道:“好,是我错了。” 沈月蝶秀目一亮,反问道:“那你是否要发誓,以后不对她们两人用此招?” 段少胤当场一怔,大感尴尬,一时说不出话来。其实并非他对两女念念不忘,只是他不太喜欢下“绝对”的定论,因为他认为未来变量很大,难以掌控。 段少胤轻叹道:“你明知道我不爱把话说死。” 沈月蝶闻听此言,并没有生气,只是无奈地道:“唉,其实我并非心胸狭窄,况且你早已欠了不少胤流债,不差这两人。只是你偏偏挑上的是她们,那才是麻烦的根源。” 段少胤不解道:“什么意思?” 沈月蝶长叹一声道:“柳青青号称青萧仙子,不仅为玄女派弟子,而且人人俱知,殷掌门对她疼爱有加,意欲将其培养成下一代掌门,若她让你弄上手,殷掌门面子挂在何处?若你真要柳青青,定要跟殷掌门打声招呼,绝不可一意孤行。” 段少胤心中一懔,这才发觉事情比想象中复杂,所幸他只是略施鬼蝶大法,并未与她真的有肌肤之亲,夫妻之实。他沉吟半晌,续问道:“那凌姑娘呢?” 沈月蝶摇头道:“她就更麻烦了,她有个青梅竹马,名叫韩子峰,依父母之命,两人自幼便指腹为婚。” 段少胤剑眉大轩,懊悔道:“唉,我没料到会这样。” 沈月蝶淡淡道:“若是平常,男女之爱,出乎于情,尚未入门之前一切均为未知数。但麻烦在于韩子峰这人,他也是六道门的人,待在七殿,号称武林后起之秀,深受大哥喜爱,将其着重栽培,希望他未来能有一番作为。” 段少胤兴致盎然,惊道:“连沈天云都欣赏他,那他肯定很厉害。” 沈月蝶摇了摇头,苦笑道:“韩子峰这人确实厉害,年纪轻轻,不仅武功了得,就连外表也英俊潇洒,许多女人为其痴迷。但是,他终究与你无法相提并论,若说大哥为何选他,只因他再也找不到跟你一样的人了。” 段少胤苦笑道:“你把我想得太好,我没这么厉害。” 沈月蝶笑吟吟道:“你厉不厉害,众所皆知,你现在想装谦虚,只怕也来不及了。” 段少胤怕她将话题扯远,目光闪动,忽地道:“对了,沈天云有让你交代什么事吗?” 沈月蝶功聚双目,环顾左右,确认四下无人,方自低声道:“大哥要我告诉你,五毒教十二煞之中的两煞,已经进了偃江城,让你务必小心行事。” 段少胤大惊道:“可知道他们身分?” 沈月蝶挖苦道:“若是这么简单知道他们是谁,大哥早将此事公诸于世,昭告天下,让各大门派围剿他,何必躲躲藏藏,暗中调查。” 段少胤问道:“他们厉害吗?” 沈月蝶摇了摇头,无奈道:“尚未交手,还不清楚,不过根据多年的线报,五毒教新的十二煞似乎更厉害,更毒辣。朱胤和杜七娘两夫妻本就半残,功力早不如当年,所以才轻易被大哥击败。如今新的十二煞来势汹汹,你千万要谨慎行事,断不可轻敌。” 段少胤微笑道:“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忽地间,他想起了什么,问道:“你此次前来,该不会也与这事有关?” 沈月蝶笑道:“关于这事,大哥只让我悄悄调查,一有危险,立即抽身。我这次来此,主要是为了采花贼鲁坏而来,他是偃江着名的采花贼,外号江上飞,轻功了得,身上带着数种折磨女人的药物,简直是女人的恶梦。” 段少胤讶然道:“他是采花贼,你若要对付他,一定要当心。这种采花贼,通常做事都是不择手段,罔顾江湖规矩,什么卑鄙伎俩都会使出来。” 沈月蝶看着他侃侃而谈,千交代万叮咛,心里一甜,嫣然笑道:“少胤,你真好,我看出来你真的在担心我。” 段少胤耸了耸肩,叹道:“我不担心你,还能担心谁?” 沈月蝶双手一张,绕至他的后颈,迫他俯下首来,轻吻他的唇后,莞尔一笑道:“你也未免太小看我了,我在江湖资历不知多少寒暑,岂会怕一个采花小贼。” 段少胤不经意地道:“也是,毕竟你也已经……”话未说完,他的颈子被微微掐住,沈月蝶双目寒光一闪,厉声道:“你要是敢说出后面的数字,我便跟你没完。” 段少胤为之愕然,这才发现踩到她的逆鳞,尴尬不已。他想起以前谈论到此事,沈月蝶一气之下,跟他连对数百掌,直至夜晚,这才方休。他还记得当时花了大半夜,又哄又骗,好不容易才让她气消。 段少胤松开她的手,将她身子扳正,歉然道:“好吧,是我不好。” 沈月蝶瞧他说得诚恳,这才点头道:“下不为例。” 段少胤看向她一副风韵楚楚,修长入鬓的双目,透着嫣然风采,心中一热,竟顺势将她娇躯抱了起来。他微笑道:“择日不如撞日,我这就来赔罪了。” 沈月蝶吓了一跳,猛地挣脱他怀抱,退后几步,嗔怪地瞥他一眼,抿唇道:“你这人哩,也不看看场合,你忘了她们两人还在等你吗?” 第296章 美人在旁2 段少胤故作淡然道:“反正你交代过了,她们也不会进来,就让她们等吧!”段少胤当然只是说笑而已,但沈月蝶哪里知道,还以为他急色至此,赶忙接口道:“你快下去吧,要是让人等久了,免不了起疑。” 段少胤洒然笑道:“也好,小别胜新婚。” 沈月蝶瞥了他一眼,不以为然道:“我们又没结婚,何来新婚之说?你这话呀,拿去骗骗小姑娘还行,用在我身上那就不对了。” 段少胤故意重复道:“只对小姑娘有用?”沈月蝶细思半晌,娇躯一颤,这才明白他话里暗藏玄机。沈月蝶秀目一闪,双手叉腰,正隐隐发作,段少胤一看情势不对劲,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往后一掠,飞快地逃走,徒留下干瞪眼的沈月蝶。 段少胤知道她现在正假扮沈天云,绝不敢贸然追出来,所以甫一下楼,便放缓脚步,整个人如释重负。 便在这时,他瞧见了柳青青和凌婧儿,她们两女缩在茶栈角落,似是不敢出去外面。段少胤本还在奇怪,直到正眼瞧见两人打扮,这才恍然大悟。 柳青青穿着一袭淡紫色的罗衣长挂,似云如雾,宛若天上仙子下凡。这身衣裳配合她纤细秀长的身形,真是增一分太宽,减一分则太窄,秾纤合度,绝妙搭配。 柳青青一对秀目朝他望来,眸中含星,明亮动人。她漆黑的眼珠子,转动之间秋波频放,动人心魄,勾人神魂。掩在罗挂下的肌肤白里透红,富有弹性,秀色外逸,实在让人不得不多看几眼,最好是把目光整个贴上去,永远不要移去他处。 柳青青瞧段少胤猛盯着自己,霞飞双颊,微一俯首,羞赧地避过他。段少胤惊觉失礼,干咳了一声,赶忙将目光移开。 与此同时,他看到了凌婧儿这边,不禁征了片刻。凌婧儿和柳青青同样很美,但两者的美截然不同,各有其独特之处。凌婧儿平时穿六道门的黑色劲装,剪裁得宜,本来就很衬出她曼妙的曲线,只是碍于他腰间长鞭以及服饰图案,看起来少了些许女人味。 不过,凌婧儿方才挑着褚色衣装,恰好弥补这点,因为这套衣服低调奢华,金色耳坠乍看世俗流气,可搭配玉簪和发饰,却又显得优雅高贵。这身华裳紧束腰身,突出女人曲线,身上玉饰配件一样不少,看上去就像大户人家的千金。 凌婧儿和柳青青一样,被盯着有些羞怯,不过她仍挺起高耸的胸脯,故作镇定道:“你怎么现在才来,知不知我们等你多久了?” 段少胤心念数闪,故作惊诧貌,问道:“两位姑娘为何要等我?” 凌婧儿秀目一凝,一脸茫然,不知他在耍什么花枪,皱眉道:“你到底在说什么?” 段少胤故意多瞧了她几眼,目光流转,好似打量一番。片晌之后,他佯装大吃一惊,提高音量道:“你们该不会柳姑娘和凌姑娘吧?天呀,你们变得这般好看,我差点认不出来了,还以为是哪个仙子下凡,纡尊降贵,路过此地。” 柳青青和凌婧儿被他这样一说,纷纷娇嗔一声,芳心窃喜,娇嫩的脸颊和耳根,似是给一把烈火烧红了。前者顾盼生辉,淡雅美艳,飘逸如仙之姿,一双剪水秋瞳轻轻瞥来。后者清丽可人,秀眸异采闪闪,一脸百媚千娇,宛如小家碧玉,却又英姿飒爽。 柳青青抿唇道:“想不到段公子这么会哄女人欢心。”这话虽看似称赞,但从她故意加重的语气,不难听出弦外之音,暗指他是花丛老手。 凌婧儿转过身来,故作不理睬他,兀自道:“柳姑娘,我们别理他了,这儿风大,我们还是先上马车再说。” 段少胤正想说话,戚百生从后方走出来,只见他已脱下鬼鸢服,换上一身宽袍。不等众人反应过来,戚百生微笑道:“先上车吧,你们在山上迟了几天,若不抓紧时间,只怕去唐家也要迟了。” 在催促之下,众人不再嬉闹,陆续步上马车。 戚百生挺直腰杆子,端坐辕座,双手握缰,驭车驶向偃江城。 马车内尚且宽敞,前后两排座位,段少胤独坐一排,柳青青和凌婧儿两女自是对面。段少胤望向窗外,托着脸颊,似是轻松写意。 两女倒是闲不下来,两双美眸直盯着他,目光似是钩爪,直直嵌在他的身上不放。她们虽有沉鱼落雁,国色天香之姿,但段少胤也不惶多让。 沈月蝶替段少胤缝制的衣裳,绸缎裁切,完美无瑕,找不出半分挑剔。镶黑边饰的白上衣配黑裳,黑白看似分别,却又融为一色,相照相映,反而形成绝配。 段少胤身板端正,宽肩虎背,穿起这精绣雕工的衣袍,恰好衬出他结实的身形。不同于一般玩世不恭的纨裤子弟,他双眉浓而长,五官凹凸有致,充满粗犷的男性魅力。那双清澈似如一泓碧水的点漆乌眸,彷佛看穿世间一切,有股深沉的历练感。他举手投足秀逸飘然,翩翩从容,却又充满强劲活力,看上去英姿勃发。 段少胤发觉两人眼神瞧来,转过头来,洒然一笑道:“怎么了吗?” 两女如惊弓之鸟,轻弹开来,心虚地别过俏脸,默不作声。罩在尴尬气氛之下,凌婧儿有些坐立不安,故意拉开布帘,朝外问道:“戚大叔,我来掌车好了。” 戚百生笑吟吟道:“怎么了,凌小ㄚ头良心发现,总算要来帮我了吗?” 凌婧儿撇嘴道:“戚大叔贵为总旗使,我矮你一阶,于情于理怎能让你替我掌车!” 戚百生喝了口酒,不以为然道:“现在我们穿成这样,又何必在乎六道门规矩?况且你知道往唐家的路要怎么走吗?” 凌婧儿一脸尴尬道:“我有地图。” 戚百生挥了挥手,笑道:“得了吧,都快迟到了,还让你胡乱折腾,要是真来不及,岂非丢了大脸?再说,你穿成这副模样,让你掌车,我只怕会引来一堆登徒子觊觎,到时要逐一把他们赶走,又是一件麻烦事。” 第297章 才子佳人 凌婧儿抿起朱唇,微嗔道:“戚大叔,你说话再不检点,小心我告状给夫人知道。” 戚百生大笑一声道:“哈哈,那这样正好,我那几位美娇妻正愁很久没看到你,还以为我又对你做了什么坏事,让你气得不来串门子了。” 凌婧儿简直拿他没辙,无奈收回纤手,放下布帘,重新坐回长凳上。 柳青青轻问道:“戚前辈,请问还有多久才会到唐家?” 戚百生笑道:“约莫在两个时辰,你们可先小寐一下。”他转动眼珠,贼笑道:“不过你可要帮我看着那ㄚ头,别让她睡得插横鬓乱,弄得难看,免得她等等下了马车,见了情郎,坏了美好气氛。” 听到情郎二字,凌婧儿差点气得跳起来,她撇过头来,正要驳叱之际,段少胤截口道:“莫非那人是韩子峰?” 凌婧儿娇躯剧震,愕然望着他,似是不可置信他为何知晓此名字。 戚百生大笑道:“不错,正是那韩小子!不过你怎会知道?” 段少胤淡然一笑道:“沈天云方才和我提过此事。” 戚百生沉思半晌,摸了摸胡子,贼笑道:“原来如此,沈大人大概是怕近水楼台先得月,所以故意警告你吧?” 凌婧儿终于按捺不住了,大嗔道:“戚大叔!你若再满口胡说,我便下车!” 戚百生丝毫不在意,耸肩道:“沈大人派你去唐家拿长生诀,这是至关重要的任务,你若认为因一时生气,下车耽搁此事,日后还可以跟沈大人交代的话,我是不反对。”凌婧儿听他这席话,双拳紧握,整个人颤了几颤。 柳青青怕她一时冲动,赶紧伸手轻抚她的肩膀,作势安慰之后,朝着戚百生轻声道:“前面路面崎岖,很是不平,戚大叔你专心驾车,以免危险。” 人人都知道她要岔开话题,戚百生也心知肚明,本想接下这台阶,顺势往下走,没想到段少胤竟又冲口问道:“韩公子是什么样的人?” 凌婧儿为之一征,怒目而视,段少胤避而不视,故意别过脸去看向戚百生的方向。戚百生话匣子被打开,此等闲事恰巧正对他脾胃,故畅所欲言道:“哈哈,这事你问我便对了,我可是人称万事通的戚百生。” 段少胤笑道:“愿闻其详。” 这话一出,就连柳青青也有些不快,秀目闪过一丝怒意,彷佛是警告他别再问下去。段少胤无视她的抗议,托着脸颊,仍是从容之姿。 其实段少胤倒不是想故意捉弄两女,也不是因为无聊而去刺探隐私,只是他对那个被沈天云相中的男子,颇为好奇罢了。 戚百生侃侃而谈道:“说到韩子峰,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是近年来武林新秀里,名望较高的其中一人。他本就英俊潇洒,人品不差,武功极高,家世又不错,据说向他提亲的门户可从巷头排到巷尾,而且都家境不错,家里小姐乃大家闺秀。” 段少胤微笑道:“世上竟有这么完美的男人,真是让人妒忌。” 戚百生笑了笑道:“不错,若换作旁人,定会如此想。可我老戚和他也算熟识,又是看他一点一点长大的,倒是没这么想过。” 段少胤问道:“你方才说他家世不错,敢问他出身何处?” 戚百生点头道:“你有所不知,这韩小子母亲是六道门罗刹,父亲是八殿的指挥使,其余兄弟姊妹,也在六道门有一席之地。不过凌小ㄚ头也不差,所以算是门当户对,倒是不用担心这种门户芥蒂发生。” 本来凌婧儿已是容忍万分,听到戚百生打算说出自己的事,双肩急颤,正要起身,却被段少胤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向前一倾,倏地点了她穴道,使她被迫坐下。 凌婧儿秋波一转,有口难言,直勾勾地瞪着他,怒火中烧。柳青青一脸尴尬,想要出手替她解穴,却又被段少胤打过眼色,让她别有所动作。 这几日相处下来,柳青青清楚不过段少胤的能耐,他要真有心,自己也束手无策。 戚百生背后没长眼睛,也看不穿布帘,自是无法窥透其中情况。 段少胤宛若什么事也没发生一般,不疾不徐道:“莫非凌姑娘也是大户人家的千金?” 戚百生大笑道:“原来她没跟你提起呀?凌小ㄚ头父亲是八殿的殿王,若非她自己在意众人悠悠之口,怕被人是靠关系进入六道门,不然也不会来七殿,在沈大人底下做事。” 段少胤试探地道:“哦,那戚兄认为呢?” 戚百生冷哼道:“当然是一派胡言,凌小ㄚ头可是勤奋努力,做事认真,那些人不过是忌妒她罢了。”他说这话时,彷佛出自肺腑之言,为其打抱不平,似是忘记凌婧儿也在马车上。 凌婧儿听戚百生这般说她,闻言暗喜,感激万分,却又碍于被点穴无法说出来。 忽地间,前方马嘶声传来,车轮骤停,段少胤纳闷道:“怎么了?” 戚百生摇头苦笑,解释道:“没什么,只是有棵树倒下挡在路中央,我去移开它。”趁他离开的时候,段少胤拂袖一扫,迅速替凌婧儿解穴。 本以为凌婧儿解开束缚,会大发雷霆,一鼓作气爆发。岂料她竟紧握蛇鞭,双目泛红,满腹恨意,偏又泫然欲泣,弄得段少胤不知所措。 段少胤微一俯身,单跪在她面前,皱眉道:“为什么哭了?” 凌婧儿狠狠瞪他一眼,叱道:“这下你满意了吧?你打探到这事,一定很瞧不起我,认为我是靠关系进来的对吧?” 段少胤哪想得到,平常总是英姿挺立的凌婧儿,竟突地变得这么示弱。不过仔细一想,也不无道理,因为自信和自卑只在一线之间,有时候正因为自卑,所以才装得自信,避免让人看轻自己。 段少胤叹道:“我并非是为了刺探你的隐私。” 凌婧儿冷然道:“哼,那你为何问此事?” 第298章 韩家公子1 段少胤本想骗她,但又不想把事情弄得更复杂,只得无奈说出来,解释道:“其实我是对那韩子峰有兴趣,因为沈天云如此看重他,所以我想知道他是怎样的人。” 凌婧儿美眸数眨,半信半疑道:“真的只是这样而已?” 段少胤点了点头道:“就只是这样。”他心念一闪,低声道:“对了,关于那晚发生的事,我一字也不会对外人提起,所以不用纠结此事,以致于你与他有所芥蒂。” 段少胤本以为这样说,可以安定她的心,没想到反而提油上火,瞬间把凌婧儿的怒气燃到最高,双目恶狠狠地怒视着他,厉声道:“你打算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吗?” 柳青青也坐不定了,怨怼地瞥向他,幽幽道:“你翻脸不认账,未免太过分了,就连我也不能帮你说话了。” 段少胤为之愕然,大感困窘,皱眉道:“那你们希望我怎么做?” 柳青青摇头道:“这事你该自己想。”此话虽说得肯定,但其实柳青青也不知道,到底想要他如何做才好。 段少胤沉思半晌,忽地一笑,看着两人道:“那好吧,在你们两人,一个尚未接任掌门,一个尚未出嫁之前,我仍对你们保持这份关系,你们也助我修练鬼蝶大法,好吗?” 柳青青推开他,不依道:“你想得美。”嘴上虽这么说,但她俏脸微红,显是芳心暗许,并没有真得生气。 凌婧儿毕竟有婚约在身,本想直截了当拒绝他,却被他那双深邃的漆黑眸子吸引住,怎样也说不出拒绝的话语。她别过俏脸,抿唇道:“这事以后再说,但你不许再打探我的事。” 段少胤笑道:“好,一言为定。” 彷佛是上天制造机会,在几人言归和好之后,戚百生也催动内力,将挡路的大树震碎,勉强挤出一条道路。他挥了辉衣摆,返回马车上,坐回辕座。 不一会儿,马车再度前驶,戚百生问道:“对了,方才我们谈到哪里了?” 凌婧儿瞥了段少胤一眼,段少胤当然不敢再得罪她,微微一笑,先用衣袖替她擦拭泪珠,然后坐回到位子上,岔开话题道:“戚大叔,不好意思,我有些困了。” 戚百生语声微顿,旋即笑道:“好,那你们先睡吧,醒来之后大概也到了。” 伴随阵阵马蹄声,马车行入城门,过了检哨关,长驱而入来到街道上。 偃江城顾名思义,倚傍在滚滚流水的偃江旁,江面清澈,江上船舫不停歇,来回梭巡。清晨尚且还好,到了夜晚,挂灯结彩,画舫尽出,如同繁星般点缀漆黑江面,教人目不暇给,眼花缭乱。 过不多时,马车转了几个弯,停在一处小巷口。 柳青青望向窗外,黛眉轻蹙道:“戚前辈,你是否弄错了,这儿似乎不像是唐府。” 戚百生笑了笑道:“这几日恰巧是唐家的七夜宴,唐府上下全员出动,各路豪杰齐聚,眼下至少十几辆马车搁在唐府外边,你若不嫌挤,那倒也无妨。” 段少胤问道:“什么是七夜宴?” 戚百生解释道:“因为唐家用毒闻名天下,许多人惨死其毒,戾气太重,为免罪孽深重,祸害子孙气运,故他们世世代代,开宴祈福,一宴七天,所以又称七夜宴。” 凌婧儿大皱眉头道:“那这样我们岂不来错时间,他们正忙着,我们还来要长生诀,这会否有些不太妥当?” “你错了,现在这时机正好。”戚百生放下缰绳,微笑道:“因为换作是平时,你只怕还进不了唐府大门。唐家规矩,若非特殊情事,绝不允外人进入,因为怕他们独门暗器,会因此被人趁机窃取或窥透。” “连六道门也不行?”凌婧儿纳闷道。 “别说六道门,哪怕是各派掌门亲临,都得再三经当家斟酌之后,才能放行。”戚百生双手晃了晃,笑道:“所以呀,这七夜宴,恰巧是帮了你们一把。” 马车上的段少胤暗忖道,若非有这七夜宴存在,只怕沈天云也不会让他来此。就在三人正准备下车,凌婧儿才刚落地之际,一个颀长人影从前方走来。 段少胤从布帘缝隙窥去,是一名英俊少年,手握宝剑,剑尖朝地,往马车徐徐而来。来到凌婧儿面前之后,少年停下脚步,关切道:“你怎么现在才来?” 凌婧儿简洁地回道:“有事耽搁了。” 戚百生也跃下马车,看了看那少年,微笑道:“韩小子,有了美人就忘了老人,现在连打声招呼都不肯了吗? 少年转过头来,露出苦笑,作揖道:“戚大叔说笑了,子峰岂是那样的人,方才未注意,还请戚大叔多担待。” 戚百生哈哈大笑道:“韩小子,一阵子不见,你这官腔越来越上手了。” 段少胤顿了片刻,心中恍然,看来这人便是韩子峰。他仔细打量,确实如戚百生所说,此人相貌英俊,身板精壮,浑身散发出一股少年不凡的气息。 就在他细细端倪之际,柳青青也下了马车,韩子峰目光移了过去,当场一惊,被她绝世容貌吸引,一时竟忘了说话。 凌婧儿不悦道:“这位是玄女派的柳青青,你这样一直盯着,未免失礼吧?” 韩子峰被她点破,稍微尴尬,苦笑道:“今日韩某得以见到两位美人,真是三生有幸,前辈子修来的福。” 两女被他这样一说,心里小鹿乱撞,俏脸飞红,不约而同低垂螓首,不敢直视他。戚百生眼前此景,笑道:“好呀,韩小子,你在哪学来的这些话,看来你对女人越来越厉害了,我以后再不能对你吹嘘我的情史了。” 韩子峰笑道:“韩某哪比得上戚大叔,只盼有戚大叔十分之一的桃花运,那便足矣。” 戚百生被他夸得喜上眉梢,高兴不已。他拍了拍韩子峰的肩,双目露出欣慰之色,彷佛看着自己一手拉拔长大的孩子。 第299章 韩家公子2 此情此景,段少胤备感尴尬,他实在不想破坏这气氛,可又不能一直待在马车上,辗转思索之后,最终还是硬着头皮下车了。 韩子峰眼见下来的是个男人,而且是长得不错,不禁心中一震,面色忽沉。 这倒不是说忌妒,也不是较劲,而是韩子峰暗忖段少胤从马车上下来,这表示刚才一路上他都与这两女待在同一车厢里。若是柳青青,那倒也罢了,但凌婧儿好歹是他的未婚妻,这样随便与男人共乘一车,被人瞧见,岂非惹人争议? 段少胤同样是男人,怎会不知道他所想之事,他正要出言解释,却忽感一道精光闪来。只见戚百生伫立在韩子峰身后,借此死角,朝他打过眼色。 段少胤立刻明白,除了他们这几人之外,再无他人知晓他的身分。 凌婧儿干咳一声,率先道:“这位是段大哥,他是沈大人的密探,今日陪同我来,便是奉了沈大人的命令。” 段少胤心中苦笑,我何时多了个大妹子,自己都不知情呢? 不过,段少胤这下倒是放下心了。凌婧儿接连提到两次沈天云,又说奉命难违,这样一来韩子峰也无法责问她与男人共乘一车。 韩子峰思索片晌,神态回复冷静,淡淡道:“七夜宴要开始了,你们先去排队好了。” 凌婧儿皱眉道:“还要排队?” 韩子峰露出苦笑道:“各大门派都要等,不只有你们。” 凌婧儿美目一转,忽地道:“说起来,你为何出现在这里?” 韩子峰轻叹道:“据说『江上飞』鲁坏受邀出席,他是着名的采花贼,这又是唐家盛事,六道门怕节外生枝,所以特命我来此地,以免他闹得折腾。” 段少胤皱眉道:“你方才说他受邀出席,这是怎么回事?” 韩子峰怔了一会,露出微笑道:“看来你不清楚他是谁。这鲁坏虽是采花贼,但他同时也是城守鲁仲之子。鲁仲身为城守,官拜五品,不仅掌握实权,同时也和地方富贾关系甚好,武林中人哪敢招惹。” 段少胤大讶道:“他纵容儿子毁人贞节,只手遮天,难道无人可治?” 韩子峰无奈道:“鲁坏到处采花,轻功一绝,六道门已多次追捕他,仍被他逃走。那些受害女子虽出面指认,但仅凭一面之词,又如何能定罪?他甚至对那些指认他的女子,不仅犯下二次暴行,还杀人灭口。这使得她们不敢争斗,只得隐忍,又或选择羞愤自尽。” 凌婧儿勃然大怒,咬牙切齿道:“这人太过分了,我之前一直想抓他,可是沈大人不允许,今次正好,我定要亲手逮住他。” 韩子峰皱眉道:“你可别乱来,沈大人不让你介入,便是怕你有个万一。你要知道,这鲁坏神出鬼没,什么卑鄙手段都使得出来,你在明,他在暗,他要害你易如反掌。” 凌婧儿抿唇道:“你觉得我怕他?” 韩子峰叹道:“我知道你想证明自己,但这不是闹脾气的时候。再说好了,就算我真愿意让你去抓他,你凭什么身分呢?这里是八殿管辖范围,你身为七殿的掌旗使,你难道想要破坏六道门的规矩吗?” 凌婧儿当场一怔,登时语塞,面露难色。韩子峰这招委实厉害,他抬出了六道门规矩,凌婧儿绝不敢不从。因为凌婧儿最不喜被人说是攀关系,如果她真无视规矩,到时追究下来,那岂非落人口实,说她自恃特权,才敢如此恣意妄为。 戚百生眼见两人僵持,走上前来,轻拍韩子峰的肩膀,笑道:“你还有事,先去忙吧,我带他们进去就好。” 韩子峰知道他在缓颊打圆场,赶忙接口道:“那就有劳戚大叔了。”言罢,他用余光瞥了凌婧儿一眼,轻吁了口气,似是担心,却又不敢问,只得怅然离去。 韩子峰前脚刚走,后脚又有一名少年跟来,他也穿着六道门的锦衣,一把长刀挂在腰间,外表轮廓相似韩子峰,模样却青涩许多,但仍称得上俊秀。 戚百生瞧见他,露出微笑道:“韩小子刚走,韩小毛头就来了,你算得时机还真好。”段少胤听出戚百生的语气,相较于韩子风截然不同,充斥调侃,略带轻蔑之感。 锦衣少年冷冷道:“戚总旗使,你虽位高于我,但不表示你能这样讥笑我,我叫韩仕荃,还请你可别再忘了。” 段少胤不禁心中暗笑,他早就察觉到这少年躲在一旁窥伺这里,待到韩子峰离去,他才刻意加快脚步而来。 凌婧儿淡然道:“韩掌旗使,戚大叔是与你说笑,你别与他计较。” 韩仕荃皱眉道:“凌姐姐,你怎么这么生疏,叫我仕荃就好了。” 凌婧儿摇了摇头,苦笑道:“你穿得这身锦衣,象征六道门之人,我当然要这样叫你。” 韩仕荃面色虽感不满,但也未多说什么。他瞧了瞧凌婧儿,双眸瞪大,目光在她茁挺的酥胸上来回梭巡,只差没唾涎三尺。 凌婧儿虽注意到了,但似是习以为常,也没多说什么,反倒是柳青青略蹙黛眉,瞳眸中掠过一丝鄙视之意。虽说男人色心,实乃正常,但像他这样胆大妄为,毫不遮掩之人,未免太过无礼了。 韩仕荃瞧了一会,发觉了柳青青的存在,更是变本加厉,一双贼眼骨碌碌转动,在她身上四处打量,宛若蚕食鲸吞,一寸寸蚀去她身上肌肤,令她浑身不自在。 凌婧儿自身虽习惯,但可不表示她赞同此行为,她故意干咳一声,像是要提醒他。但韩仕荃丝毫没注意,双目又紧贴在柳青青些微露出的雪白锁骨上,吞了一口唾沫,又把眼睛看向那比起凌婧儿,更加丰腴的上半身。 戚百生似乎也看不下去,喊道:“敢问韩掌旗使,百忙抽空来此,有何贵事?” 此话一出,韩仕荃这才不情愿地抬起头来,平淡地道:“我是来保护凌姐姐的。” 第300章 门前初战1 戚百生问道:“她有何危险?” 韩仕荃不悦道:“亏你还是万事通,你难道不知道鲁坏也来了吗?此人辣手摧花,犯下的案子厚厚一迭,我才不像大哥无动于衷,自是要来保护好凌姐姐。”段少胤暗自偷笑,让你这小色鬼跟在旁边保护,那才真是羊入虎口。 凌婧儿轻叹道:“你是六道门的人,也在上个月当上掌旗使了,并非我一个人的随员,怎能公事私用呢?” 韩仕荃被她这样指责,虽很气愤,但又不敢当面反驳她,于是他转过头来,将气出在了段少胤身上,厉声道:“他是什么人?为什么和你共乘一车?” 凌婧儿淡然道:“他是沈大人的密探,今此特来协助我。” 韩仕荃冷笑道:“密探?我还是头一次看到密探穿着这么优雅端庄,看起来活像是公子爷,哪像是什么要隐藏行踪,低调行事的密探。” 段少胤笑道:“正因为人人都以为密探,打扮低调,要不行乞,要不卖茶小贩,谁也不会想到密探竟是个这样的人,不是吗?” 戚百生拊掌大笑道:“说得好!” 韩仕荃气急败坏,正要发作之际,凌婧儿忙道:“你快回去吧,你还在办案,要是让其他人发觉你擅离职守,那可麻烦了。” 韩仕荃冲口道:“那凌姐姐会来找我吗?” 凌婧儿点头道:“当然。” 韩仕荃露出欣喜之色,临去之前,恶狠狠地瞪了段少胤一眼。 目送韩仕荃离去之后,戚百生摇头苦笑道:“韩家为六道门尽心尽力,家规严谨,偏偏就出了个这不成材的家伙。” 凌婧儿蹙眉道:“他还只是孩子。” 戚百生不以为然道:“孩子?他跟你可没差几岁。你把他当孩子,他可不这么想,你没看他怎么打量你们两人吗?况且,这家伙一空就跑青楼,声色犬马,酗酒闹事,若非他爹娘位居六道门要职,他早就被赶出六道门了。” 凌婧儿哑然失声道:“这话可别乱说,小心隔墙有耳。” 戚百生挥了挥手道:“说事实有何惧?罢了,难得来这里一趟,也别整天想这烦心事,我先找地方把马车停好,你们在这里等我。” 凌婧儿颔首道:“麻烦戚大叔了。” 戚百生展颜一笑道:“你要是平常都这么乖顺,我肯定疼死你了。” 凌靖儿别过俏脸,撇了撇嘴道:“你还是快去吧!” 戚百生大笑一声,重回马车上,拉缰往一旁疾驰而去。 凌婧儿转过头来,幽幽地瞥向柳青青,轻叹道:“柳姑娘,真是不好意思,这孩子方才对你失礼,你千万别往心里搁去。” 柳青青语重心长道:“我倒也算了,只是他若持续这样,迟早会出事。” 段少胤笑了笑,截口道:“柳姑娘真不介意?” 柳青青叹道:“若是两人独处的话,我应该会叱责几句。”段少胤转过身来,双目盯在她俏脸上,默不作声。柳青青被她看得脸红起来,抿唇道:“段公子为何这样看我?” 段少胤微笑道:“你方才不是说不介意?”言罢,他将目光移下,柳青青哪受得了,大发娇嗔道:“段公子请自重。” 段少胤端正身子,目光闪动,平淡地道:“你若不舒服,就要说出来,否则只是助纣为虐,让他变本加厉罢了。” 凌婧儿心中大惊,暗忖道,莫非段少胤动了怒意,打算对他施以惩罚?若真如此,以段少胤惊世武功,她是绝不可能挡住他。 凌婧儿担忧道:“韩家对六道门极其重要,你可千万别乱来。” 段少胤笑道:“你放心吧,我不打算对他做什么,因为我在他那年纪,远比他还疯癫。” 柳青青秀目放亮,好奇道:“你做了什么?” 段少胤耸了耸肩,寓意深长地道:“你最好别问,不然我怕你脸红得跟柿子一样,等等进去别人还以为你晒伤了。”听他这样说,柳青青多少也猜到了一点,瞪了他一眼后,别过俏脸。 凌婧儿沉声道:“唉,希望他别出乱子才好。” 段少胤提起酒囊,喝了一口后,望往晴空,微笑道:“别想这么多了,今天难得有喜事,我可不想乱了兴致。” 凌婧儿问道:“什么喜事?” 段少胤盯着她笑道:“平白多了你这个大妹子,还不算喜事吗?” 凌婧儿为之一惊,旋即想起方才叫他段大哥一事,不禁俏脸微红。正当几人嬉闹一片,戚百生将马车停好,走了回来。 三人跟着戚百生,往唐府徐徐而去。过不多时,他们便见到唐府盛华之貌。原来,方才他们停下来的巷子,早已在唐府的范围。 凌婧儿抬起头来,仔细一瞧,唐府之大,令她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尚未进府,宽敞大门高耸而立,两扇厚重铁门要靠滚轮拉绳才能打开,门上金饰雕缀,奢华又不失优雅,放眼望去还以为到了哪个行宫。 四周均是丈许高墙,特用大理石堆砌,涂抹红漆,绘制雕花图案,看上去既牢靠又美观。当然,唐府里头更是机关云云,想要硬闯简直痴人说梦。 凌婧儿不禁感叹,难怪唐家敢发帖子给鲁坏,光看这屋宇气势,便如此慑人,再加上唐家独门暗器和毒物,鲁坏若真动了歪脑筋,只怕走出大门时,已是一具死尸。 不过,倘若鲁坏目标不是唐家,而是其他人,那唐家也不会插手,这又该如何呢?凌婧儿大皱眉头,心中暗思片晌。 柳青青因为并非六道门的人,虽对鲁坏所做之事十分痛恨,但也没打算去抓他,而是把心思放在欣赏唐府,等待七夜宴的到来。此次下山,柳青青本以为任务会很艰难,但除了遇上太阴双魔出乎她的意料,上天让她一下就找到段少胤,称得上很幸运了。 就在几人排队之时,唐府前方忽然喧闹起来,旁人停下手边动作,目光全移至过去,睁大双眼,试着看清楚发生什么事。 第301章 门前初战2 原来,一名颀长大汉和一名高瘦男子争执不休,众人见两人摩拳擦掌,剑拔弩张,不想遭受池鱼之殃,纷纷退了开来,空出一个方圆十尺之地给他们两人。 颀长大汉长得魁梧,一身黝黑,手腕挂满铁环,下盘沉稳,看起来专练硬气功。另一旁的高瘦男子,獐头鼠目,面颊凹陷,笑容诡谲狡猾。 颀长大汉指着他,大怒道:“你大鲸帮吞了我们五虎镖局的镖,还敢不承认吗?” 高瘦男子阴恻测笑道:“敢问武兄,你有何证据呢?” 颀长大汉冷哼道:“男子汉敢做不敢当,看来今天不教训你,你是不会知道我们五虎镖局为何能立足江湖了!” 高瘦男子仰天狂笑道:“好,那就让我来领教一下。” 眼看两人要打起来,围观众人不但丝毫不紧张,甚至鼓舞吆喝,拍掌叫好。一旁的小贩甚至凑了上来,开始喊卖兜售。 凌婧儿大感奇怪,凑到戚百生旁,问道:“这两人是谁?” 戚百生笑吟吟道:“那个手腕挂环的人是武家镖局的武亢元,硬气功了得,所使虎爪功据说能破石断骨。跟他为敌的是银老二,乃是大鲸帮的二当家,所使武功是海天一线针,虽然名叫一线针,但其实宛若暴雨一般,数十发毒针同时迸出,教人避无可避。” 柳青青问道:“没人去阻止他们吗?” 戚百生大笑道:“谁敢去阻止,这是他们的问题,擅自插手,岂不两边都要得罪?况且这本就是七夜宴的醍醐味,又有谁会想当煞风景的那人,去坏众人兴致。” 柳青青不解道:“为何说是醍醐味呢?” 戚百生解释道:“柳姑娘,你有所不知,这七夜宴请各路英雄好汉而来,众人齐聚一堂,你当针以为是和乐融融,把酒言欢的场景吗?诸多门派趁此机会,不是争地抢人,就是来清算彼此之间的旧帐。” 柳青青讶然道:“唐家不管这事吗?” 戚百生摇头道:“唐家虽举办七夜宴,让人进府拜访,但唐家规矩依在,众门派的人不得在唐府过夜,均要到外头留宿。若在唐府内斗事,唐家自然会管,但是在外面互相厮杀,唐家当然没理由去管。” 就在几人谈论之际,武亢元和银老二已大打出手,缠斗一块,难分难舍。武亢元不出众人的意料之外,以扎实的武功应战,拳风虎虎,掌影漫天,每一招每一式浑厚有力。银老二的招数截然不同,他以灵巧迅捷的身法,左闪右躲,凌空翻滚,就是不跟他正面对决。 银老二的作法,虽看似避战,但其实是蓄势待发,伺机而动。人人都知道,这种施展暗器的功夫,讲求一招毙命,因为不能失手,所以施招必要小心谨慎。 武亢元长年当镖师,岂会不知他所想,双脚一蹬,腾空飞来,又是一招“黑虎偷心”,欲直取银老二的胸口。银老二双手一拍,先化开部分气劲,再斜身一掠,逃开他的追击。 武亢元不愧有硬实底子,他出招虽猛,但气息不紊,活力充沛。银老二本想消耗他体力,可是没料到他竟如此厉害,心念闪动,开始出招。 银老二虽出招应对,但招式七虚三实,几乎都是佯装,目的只是要扰乱武亢元,让他不能称心如意出招,藉以消耗更多精力。 武亢元岂能如他所意,他冷喝一声,双掌翻出,一招“饿虎扑羊”旋身扑来,银老二猝不及防之下,双臂被他攫得正着,尚未反应过来,一阵疼麻感传了过来,待他重新睁眼时,自己已滚落在地上,翻了三圈,撞到一旁墙壁。 武亢元虽出招凶猛,但仍有武人精神,不追击落地之人。他沉声道:“快把那个镖交出来,否则我今日就让躺着离开这里。” 银老二勉强爬起身子,面露惧色,哀求道:“我知道了,我会给你的。” 正当武亢元现出大喜之色,收招敛势之际,银老二竟冷不防抬起双手,只见漫天毒针,朝他飞快地射了出来。武亢元虽第一时间旋身闪开,但膝盖和手肘仍中了几针,他脸色一白,整个人倒了过去,不断抽搐。 凌婧儿怒眼圆睁,气愤道:“这太卑鄙了!” 戚百生摆了摆手,无奈道:“你莫要以为人人都是光明正大,这种卑鄙伎俩,在江湖上可说是司空见惯。” 凌婧儿鄙视道:“唐家怎会邀请这种人来?” 戚百生耸了耸肩,故意凑过去,低声道:“你以为唐家就很正派吗?自古以来用毒,便是受名门正派鄙视,更遑论唐家用毒天下一绝。唐家虽广发帖子,邀请各路豪杰共享盛宴,但许多名门正派,仅是派礼祝贺,并未到场。另一部分的门派,就是为防有此厮杀局面,所以才没有前来。” 柳青青恍然道:“难怪家师仅派人送礼,并未命师姐妹下山。” 戚百生笑道:“玄女派是何等正派,不来也很正常。”他顿了顿,续道:“你们这几日可要小心点,别说是鲁坏这采花贼,可能还会衍生许多问题。你现在看到这场打斗,可以说是比较正常的了,接下来这几日门派互斗,暗杀、偷袭、下毒和围攻,什么手段都可能使上来,你们最好眼睛放亮,可别遭受池鱼之殃。” 凌婧儿忽地道:“对了,我在文献史册上见过唐家叙述,据说他们很记恨,那些不来的门派难道不会有事吗?” 戚百生微微一笑道:“虽然大家都说这是唐家,但唐门遍布各处,满地开花,各地都有所谓的唐家。偃江唐家不过是分家,本家可不在这,威望自是弱了些。况且那些不来的门派,若非人望极高,就是赫赫有名的大派大帮,就算唐家对其记恨,也不敢造次。” 凌婧儿刚想问下去,耳旁突如听到一阵喧哗声。 几人放眼望去,原来是韩子峰带着一群同样身穿鬼鸢服的人出现。 第302章 连番上阵 韩子峰虽仅弱冠之年,但已位居六道门总旗使,所展气势,不怒而威,屹如泰山。他徐徐走上前,低喝道:“银二当家,你当众滋事,已有不妥,又诈降使毒,暗器伤人,你这样未免有失江湖规矩。” 银老二冷笑道:“说到使毒,唐门比我还懂,也没瞧你去对付他们。” 此话一出,唐府面前一名红衫少女,不以为然道:“唐家虽用毒,但不会跟你一样卑鄙,投降了还暗器伤人。” 银老二怒瞪了她一眼,目光虽闪过一丝怒色,但旋又恢复笑容道:“当然,唐家的人绝不会这样做。” 段少胤不禁好奇,这个看似三十许的男人,怎会向一个少女低头认错。他别过头去,看向戚百生问道:“这名少女是谁?” 凌婧儿瞟了他一眼,秋水般的双眸一凝,语透不悦道:“刚才也不见你问这两人是谁,怎么换成了女子,你就这般感兴趣了?” 戚百生笑道:“凌小ㄚ头,你莫要怪他,欣赏美女是男人的天性,怨不得我们。”他看了看段少胤,答道:“那少女是唐家大小姐唐诗嫣,她脾气可大了,你若看上她,那得小心谨慎,免得吃了她一发暗器。” 柳青青若有所思道:“段公子,你喜欢这样的女子?” 段少胤摇头道:“你多心了,我只是好奇那银老二为何忌惮她。” 戚百生苦笑道:“毕竟她是唐家大小姐,要是开罪她,等同得罪整个唐家。顺带一说,你们千万别在她面前提起有关容貌一事,这是她的逆鳞,谁碰了都会遭殃。” 段少胤瞥了唐诗嫣一眼,虽称不上沉鱼落雁之姿,但也算颇有姿色,不禁好奇道:“为什么不能提这事呢?” 戚百生叹道:“因为她不仅自负也很自卑,她最不喜人谈论她的容颜。事出有因,那是因为唐家二小姐唐瑶,号称偃江第一小美人,你若当面称赞她,她只会觉得你在挖苦她。” 段少胤皱眉道:“有这么严重吗?” 戚百生认真道:“你可千万别不信邪,已经有很多人说了此话,被她下毒迫害,若非不想把事情闹大,事后唐家派人替他们解毒,死在她手中的人可不知道要多少。” 柳青青叹道:“她年纪轻轻,想不到这么毒辣。” 戚百生摇头道:“这也怨不得她,因为很多人奉承她之后,见到唐瑶一面,便将她忘得一乾二净了。甚至还有人提亲,只是瞧了唐瑶一眼,便取消提亲,转过来奉承唐瑶,所以你在她面前提到这事,她只会当你在调侃她。” 段少胤问道:“这样说来,她们姐妹关系应该不好了?” “这你就猜错了,她们关系可好了。”戚百生双手一摆,似是无奈又是好笑道:“起初唐诗嫣也很忌妒,但她转念一想,反而很感激唐瑶帮她识人真心。唐诗嫣曾说过,她若要嫁人,定要嫁给一个见过唐瑶,却仍愿意娶自己的人。” “这应该不难,唐家家大业大,根基深厚,很多人抢着入赘吧?”段少胤问道。 戚百生苦笑道:“你会说这话,是因为你还未见过唐瑶。唐瑶不仅漂亮可人,活泼外向,个性十分讨人喜爱,据说唐家夫人冰冷如霜,唯一死穴就是唐瑶。” 柳青青叹道:“那唐大小姐,岂非嫁不出去了?” 戚百生笑道:“这倒不一定,只要把唐瑶嫁出去,名花有主之后,对方再怎样喜欢她,也不可能抢摘这朵鲜花了。” 柳青青摇头无奈道:“看来唐大小姐,其实也很悲惨。” 几人话刚告一段落,前方又出现一阵争吵声,这次似乎是韩子峰要对付银老二。韩子峰身为八殿的人,在偃江一带早有名气,又是公认的后起新秀,银老二俨然有些畏惧。 便在这时,一个身材精瘦的男子,从后方站了出来,银老二瞧见他,彷佛身处在沙漠的旅人发见绿洲清水一般,兴奋不已。银老二忙道:“老三,我方才一战,消了不少内力,这小子便交给你了。 精瘦男子面不改色,只是轻描淡写道:“大哥在找你。”言罢,他走上前去,抱拳作揖,看起来遵守礼数,比起银老二规矩多了。 戚百生看向一旁凌婧儿,面露茫然,戚百生知道她想问此人是谁,故先行回答道:“这人是铜老三,也是大鲸帮的。大鲸帮共有三个头儿,分别是金老大、银老二和铜老三,他们虽是亲生兄弟,但个性迥然,完全不像。” 柳青青问道:“这银老二既是二当家,怎会派铜老三应战,难道瞧不起韩公子吗?” 戚百生哈哈一笑道:“这你就有所不知,银老二虽是大鲸帮二当家,但他生性渔色,为人狡诈卑鄙,投机取巧,并没有认真修武,而是钻研暗器,欺人不慎。若论武学,金老大自是排行第一,金甲神功所向披靡,刀枪不入。至于铜老三,武功仅次金老大,所使童子功和鲸尾十二腿均很厉害。” 凌婧儿俏脸飞红,失声道:“童子功?” 戚百生笑了笑道:“不错,就是童子功!谁也不会想到,银老二流连青楼,左拥右抱,没想到铜老三竟曾是佛家还俗弟子,不近女色,潜心修武。” 因为对方比拳掌功夫,韩子峰褪下披风,取下长剑交给一旁六道门的人,同样赤手上阵,谁也不占谁便宜。 银老二一副事不关己,冷嘲热讽道:“听闻六道门招式虽强,但代价甚大,韩兄可别打到一半睡着了,那可麻烦了。” 众人闻言哄堂大笑,纷纷拍手,叫嚣连连。先不谈这些人纯粹来凑热闹,很多门派的人本就对有朝廷撑腰的六道门很不满,特别是他们站在监督的立场。名门正派倒还好,那些小帮小派,成天闹事争地盘,尤为六道门针对的焦点。 这次武虎镖局和大鲸帮起哄,恰巧成为一个契机,众人巴不得折辱六道门的锐气,所以嘴上未明说,但心里大多数支持大鲸帮。 第303章 三乞无赖1 铜老三跟银老二截然不同,他没有逞口舌之快,也不打算迂回,而是正面交锋。只见铜老三一声大喝,腰马一沉,双拳一伸,气势磅礡,犹如千军万马。 韩子峰左手箕张,五指化掌,掌势横立如刀,欺身而上。铜老三不惶多让,夷然无惧,双掌硬接此招。铜老三不愧是大佛寺俗家弟子,身形倏然一转,双掌砍来,疾啸破风。 韩子峰凌空掠起,飞出数丈,从天而降,掌风似滔天巨浪,又似鬼魅无影,迎头压下,威力广罩丈许,无处可躲。 凌婧儿待在外侧,秀眸放出异采,看出此招正是六道门的鬼影掌,乃饿鬼道上乘武学。她瞬也不瞬,紧盯着韩子峰,深怕错过任何一个画面。 虽然围观者多数替大鲸帮摇旗助阵,但其中女子见韩子峰英姿飒爽,龙威虎震之姿,早已跳脱芥蒂,为其倾心呐喊。 铜老三怒喝一声,避也不避,一招“拔地参天”,冲天而起,双掌翻上。两人掌势均运转如陀螺般,强大的掌风劲流,排空驭云,互相激荡而出。砰地一声,四掌相接,气劲挥散,旁人顿时感到一股强流扑面而来。 铜老三若非有童子功护身,此刻早已双臂俱断,被活活压成了肉饼。 韩子峰催促内力,再施掌劲,铜老三自知掌力不如他,倏地收势。铜老三一个回身,头脚互换,双脚往上一卷,施展出大鲸帮的鲸尾十二腿。 韩子峰见其来势汹汹,迅如闪电,知道若是勉强避开,只怕也要伤身残体,故把心一横,掌化为爪,使出同为饿鬼道,但却是至高绝学鬼哭狼嚎九阴爪。 铜老三屏气凝神,猛喝一声,凛冽劲厉的螺旋脚劲旋空而上,比电还疾。按照道理,腿长胜手短,理应是铜老三占上风,但韩子峰全身压下,相比他使劲弹上来,更有力道,故两方优势抵消,谁也不吃亏,谁也没拿好处。 韩子峰没有正面迎击,他稍微斜身,避开足底之劲,指爪掐住其小腿,顺势而上,捏到大腿处后他一施爪劲,铜老三顿时发出惨叫。 铜老三一腿被制,鲸尾十二腿被破,已是残败之姿,他想要收势稳气,却收腿不住,向下方直坠而去。若按他这跌法,势必折损颈椎,不死也残。 韩子峰并没有想杀他,飞身掠下,按住他的左肩,稍微一提,把他整个人导正过来。铜老三趁机收劲,向后掠去,无奈余势仍在,他被震了开来,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韩子峰此举博得众人喝采,即便是不满六道门的人,也对其提肩相救赞赏不已。 段少胤赞叹道:“真是英雄出少年,武功又高,人品又佳,难怪沈天云看中他。” 戚百生得意地道:“哈哈,这韩小子委实是难得一见的人才,否则咱们凌小ㄚ头,又怎会对他倾心不已。你瞧瞧,她现在说不出来话,口水只怕要流下来了。” 凌婧儿听戚百生在戏弄自己,回过神来,瞪了他一眼,闹别扭道:“哼,我只是在看看他有没有丢了六道门的脸,谁说我喜欢他了。” 戚百生摇头一笑道:“你要是在这样闹别扭下去,到时韩小子就被被人捷足先登了。”指了指一旁围观的女子,她们媚眼如丝,眉黛含春,不断朝韩子峰释出爱意,期盼韩子峰会往她们身上瞧上一眼。 凌婧儿双手环臂,冷哼道:“我又还没过他家门,他要喜欢谁,我管得着吗?” 柳青青瞧她言不由衷,玩心大起,故意道:“既然凌姑娘有意相让,那我便欣然接受了,其实我也觉得他人很不错,正想和他认识一下。” 凌婧儿杏眼圆瞠,惊道:“你是认真的吗?” 柳青青掩嘴一笑道:“当然是逗你而已,谁让你不老实。” 凌婧儿抿嘴道:“怎么连你也欺负我。” 柳青青轻抚她的肩,笑道:“凌姑娘,你要知道,女人这辈子最重要的就是找个好男人,眼前已出现这样的人,你还等什么呢?” 凌婧儿美目流盼,回嘴道:“那你又如何呢?” 柳青青娇躯一震,淡然道:“我是玄女派弟子,虽不是尼姑,但门规不允动情,若要许身他人,必须经由掌门认可,且要离开师门。” 凌婧儿问道:“难道没有男人,可以让你动心愿意离开?” 柳青青似有若无瞥了段少胤一眼,玉颊隐泛起红润,眉眼盈盈道:“我不知道。” 胜负已分,铜老三爬过身子,作揖道:“是我输了。” 正当韩子峰要抱拳回礼,数道寒光从铜老三身后迸射而出,韩子峰双目一闪,倏地掠后,涂上银漆的铁针散落在地上,宛若细细雨丝。 韩子峰一看便知,这是银老二的海天一线针,他当场一怒,取来原本寄放的长剑,一个箭步飞向前方,剑及履及,飕飕几声,顿时剑气横生,破空劈出。 银老二以为自已偷袭伤人,十拿九稳,岂料韩子峰没有上当。他大惊失色,慌忙之中提掌应对,但剑刃无情,一道剑气砍下,胸前顿时破了一口,霎那间,血沫横飞,骇人所见。 韩子峰面对这种小人,没有半分仁慈,他立即提剑疾来,再劈一剑,彷佛要将银老二的手臂砍下来一般。 一旁的铜老三方才内腑受损,光是提气已是勉强,更遑论追上他如电般的速度。眼看银老二坐跌在地,无人可救他的时候,一道人影掠出,挡在银老二的前方。 锵啦一声,一股反弹的强劲从剑身上传来,韩子峰虎口剧震,险些握不住剑柄。只见前方竟站着大汉,他以血肉之躯,不仅挡了这剑,还毫发无伤,教人瞠目结舌。 韩子峰收剑卓立,看着虬髯大汉,皱眉道:“金大当家,你这是何意?”这次不用戚百生从旁道破,段少胤也猜得出来,此人就是大鲸帮的金老大,方才那一招,应该就是戚百生所说的金甲神功。 第304章 三乞无赖2 金老大冷冷看着他,低喝道:“你要杀我手足,还问我是何意?” 韩子峰不卑不亢,挺起胸膛,厉声道:“令弟不顾江湖规矩,先是诈降伤人,此番又趁我收剑作揖偷袭,此等鄙小人,若不受罚,天理何在?” 金老大双目一瞪,怒不可遏道:“打狗且看主人,你当着我面辱我二弟,你活得不耐烦吗?你是否以为有朝廷给你们六道门撑腰,就可以在武林中嚣张了?” 韩子峰斩钉断铁地道:“韩某自身从未这么想过,但他人之想,韩某管不着。” 金老大冷哼道:“好,那你就让我带走他。” 韩子峰手中长剑一紧,双目如电,直视着他道:“他犯了多项江湖大忌,金老大却只因他是你手足,所以纵容他行凶使诈,那对其他人来说,公平何在?” 金老大双手握拳,瞋目厉叱道:“你说什么都要与我作对了?” 戚百生眼见两人争执不休,韩子峰又已施展出饿鬼道招式,耗损元气,若逞一时之勇,再与金老大对掌,只怕有个万一。戚百生轻叹口气,身形一展,从人群中鱼贯而穿,掠入了两人丈许范围。 戚百生拍了拍韩子峰的肩膀,笑道:“韩小子,金老大说得对,打狗还得看主人,你瞧瞧那只狗被你打得这么惨,你就放过他吧!” 韩子峰皱眉道:“我若放过他,江湖规矩何在,他害过的那些人,又该找谁喊冤?” 戚百生哈哈笑道:“唉呀,韩小子你怎么这么死脑筋呢,你要知道,规矩是人订的,那规矩也得用在人身上,他是一只狗,你何必与他计较?你想想呀,金老大方才所打狗看主人,银老二若是只狗,那……” 戚百生故意不说下去,也用不着说下去,众人已明白他的意思,哗然大笑起来。金老大被当面羞辱,气急败坏,正要发威之际,三名衣衫褴褛的乞丐忽地窜出来,跃至几人四周。 这三名乞丐恰好一个哑巴,一个盲眼,另一个耳聋,他们三个人丝毫不管周遭眼光,兀自地盘腿而坐。 戚百生见三人来到,大感不妥,正想悄然离去,却被聋乞叫住,大喊道:“戚百生,难得好久不见,你这么快就想走了?” 戚百生皱起眉头,转过身来,故作微笑道:“唉呀,这不是江湖三乞吗?你看看我,都老眼昏花了,竟没注意到几位大驾而来。” 盲乞冷笑道:“江湖三乞,你在其他人面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戚百生搔了搔脸,愣是装傻道:“哦,有这回事吗?” 盲乞轻蔑地冷哼道:“好一个万事通戚百生,不仅耳朵很灵,连装傻本事也一流,你明明逢人就说我们是残缺三乞,难道不是吗?” 段少胤闻言窃笑,残缺三乞,这倒是挺适当的名称,不过玩笑归玩笑,在残疾人士身后说这些话,总是不太好。 戚百生耸了耸肩,佯装无奈道:“你们怎能道听涂说,这么轻易相信别人呢?要知道这江湖险恶,人云亦云,三人成虎,若是亲眼未见,绝不能妄下定断。” 盲乞大笑道:“你的口才不错,但你敷衍得了别人,却打发不了我们。你敢发誓吗?如果你真说了这些话,你儿子将来为奴,女儿为娼,妻子被卖去当老鸨。” 此话一出口,段少胤收回方才的同情,他忽然觉得这三乞可恶至极。不管戚百生说了什么坏话,那终归他自己的业果,但三乞此言,硬生生要把他人妻儿扯下水,祸及无辜之人。 戚百生跟段少胤想法相同,也不愿牵连妻子儿女,坦然道:“哼,我确实有说那些话,大不了我向你摆酒道歉,不知意下如何?” 聋乞读着他的唇语,冷笑道:“既然你承认了,事情就好办了,我听说你妻妾很多,不如挑三个给我们玩玩,两夜之后,定当奉还,我们之间的帐也一笔勾消。” 戚百生怒现于色,厉声道:“你们这几个老乞丐,给点颜色就开起染坊,这事是我干的,你要算账找我就好,何必祸害我家人。” 聋乞大笑道:“好一个有情有义之人,不过你既得罪我们,休想这般容易解决。你若不交出你妻妾,我们三个定跟你没完没了。” 戚百生沉吟半晌,抬起头来,语带鄙视道:“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我总算明白了,这些不过是借口而已,你们打从一个开始就在打我妻妾的主意,对吧?” 盲乞哈哈笑道:“是又如何,不是有如何,一句话,你答不答应?” 戚百生双目寒光连闪,沉声道:“我老戚若答应这事,以后还要在江湖上混吗?” 盲乞阴恻恻笑道:“好,这是你说的,别怪我没给你机会。今日,我们三人便在此地先废了你的武功,再去找你妻妾,待我们玩完一轮,扔去青楼妓寨,让其他人一起享用。” 如此污秽粗俗之语,寻常人听到应该当场喝叱,再不然也是大皱眉头,深感不妥,但围观的群众似是毫不在意,反而拍手叫好。之所以会这样,除了戚百生六道门身分外,还有他那万事通的称号,许多罪犯因他伏法入狱,这些人的兄弟朋友,正愁着没法报仇,眼下三乞要出手,他们又何乐不为? 段少胤再次认识到,这里是龙蛇混杂之地,跟昔日名门正派煮酒论剑,相差甚远。他不禁仰望天空,轻叹了一声。 凌婧儿倒没这多愁善感,因为她现在双目已被怒火填满,低喝道:“这三乞真不是东西!”话音方歇,她正要走出去替戚百生助阵,却被柳青青拉住衣角。 柳青青皱眉道:“你先别冲动,这三乞故意用戚大叔家人威胁,就是对他有所顾忌。你若现在出面,他们将焦点放到你身上,只是让戚大叔还要分神照顾你。” 凌婧儿不满道:“难道你认为我会拖累戚大叔?” 柳青青轻叹道:“这江湖三乞,我也曾听家师提过,听说他们身为丐帮,却无恶不作,简直跟强盗没两样。可是偏偏他们武功高强,大家拿他们没辙。就连家师也说了,倘若他们三人同时连手,自己也不会是对手。” 第305章 以假乱真1 凌婧儿吓得花容失色,惊道:“那该怎么办?”两女同时将目光移至段少胤身上,她们虽不出声,但意图已很明显。 段少胤实在不想淌这滩浑水,若是平常的话,那倒也罢了,今次他有长生诀这任务,只想低调行事,不想引人瞩目。 此时,身后忽地传来一个声音道:“你若再不出手,只怕后悔莫及了。” 三人别过头去,只见一名披着雪貂围巾的少年,伫立在他们前方。他眉目纤细修长,面颊温润,有着女子般的白皙肌肤,但却也有男子突出的喉头,着实是一个美少年。 段少胤瞧了瞧他,大皱眉头,因为他以前见过这张人皮 面具,所以他知道眼前这名美少年正是沈月蝶所装扮的。 柳青青问道:“敢问公子是谁?” 沈月蝶笑了笑,改变声线,佯装少年轻腻的语气道:“在下花恋蝶。” 柳青青和凌婧儿不约而同娇呼一声,直盯着沈月蝶的脸,细琢打量,彷佛在看一件美丽的雕刻品,想要里里外外看个清楚。 柳青青蹙眉道:“阁下就是鼎鼎大名的易容高手花恋蝶吗?” 沈月蝶洒然一笑道:“不错,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只是我这模样会不会改,我就不敢跟姑娘保证了。” 柳青青想起方才的事,问道:“花公子莫非认识段公子?” 沈月蝶平淡地道:“肯定你比还熟,我知道他是谁,也知道他的来历。” 柳青青困惑道:“你既与他熟识,那你的年纪……” 沈月蝶狠狠瞪了她一眼,威吓道:“你敢说下去,我就拔了你的舌。” 因为沈月蝶外观是个美少年,柳青青没有注意到这事,不经意地脱口而出,眼见沈月蝶竟如此在乎年纪,柳青青登时噤若寒蝉,赧然垂首。 段少胤岔开话题道:“外面闹够久了,唐家没半点反应吗?” 沈月蝶冷笑道:“他们当然不会管,也不想管。不妨直说吧,这才是他们所希望的。每年唐家七夜宴开始之前,总会有这种戏码上演,见怪不怪了。久而久之,这变成了一种试炼,谁要是能在这斗争中脱身而出,安然进入唐府,那才算是他们真正受邀出席的人。” 段少胤叹道:“这又不是炼蛊。” 沈月蝶不以为然道:“不管你怎么想,事实就是这样,你不接受也得接受。” 凌婧儿回过神来,想起场上戚百生的事,望向段少胤,哀求道:“拜托你救救戚大叔!” 段少胤不经意地道:“救了他,我有什么好处?” 此话甫出,凌婧儿当场一怔,因为按照常理,见到三乞如此咄咄逼人之貌,心怀正义的人理应挺身而出,有力为之而为,不求回报。 可是,凌婧儿转念一想,段少胤不完全算六道门的人,也跟戚大叔不过相处不到半日,要他拼上性命去救人,委实也说不过去。她抬起美眸,低声道:“这样吧,你若救了他,我欠你一个人情。” 段少胤问道:“不同的人,能还的人情不同,不知道你的人情,价值有多少?” 凌婧儿没想到此时他还讨价还价,虽有些气愤,但仍坚定道:“只要不是什么伤天害理,违反道德,我又能做到的事,我都可以答应你,决不食言。” 段少胤轻叹道:“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我不出手也说不过去了。” 正当段少胤要走上前时,沈月蝶阻止了他,她双目闪动,低声道:“你不会是想用这副模样上去帮忙吧?倘若让人知晓你的身分,你往后做起事来会很麻烦的。”此言虽未明说,但其中含意便是警告他,这样对长生诀一事很不利。 段少胤顿住身形,问道:“那你有何方法?” 沈月蝶沉吟半晌,露出微笑道:“我有方法,但我为何要告诉你?” 段少胤指了指凌婧儿,淡然道:“你若答应,她就欠你人情。” 沈月蝶摇了摇头,若有所思道:“我不要她欠我,她可以欠你,但你要欠我。你的人情远比她的有用,也更符合我要的。” 凌婧儿虽不知道他们两人之间是什么关系,但救人在急,她也顾不得这么多,双目凝望着段少胤,静待他的回应。 段少胤无奈道:“算我怕了你们。” 沈月蝶似是早知道他会答应,不疾不徐,转过身去,用余光瞥了他一眼,轻描淡写道:“跟我过来吧!” 段少胤耸了耸肩,跟在她身后,柳青青和凌婧儿面面相觑,不知她葫芦卖什么药,好奇心驱使之下,也跟了过去。 几人来到一处马车旁,沈月蝶打了个眼色,示意让他们都上马车。进入马车里,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很浓的胭脂味。柳青青环视四周,地上尽是胭脂盒、眉笔、衣饰、手环、玉佩和挂坠等小物品。 柳青青美眸流转,沉吟半晌,问道:“莫非这是花公子易容的地方?” 沈月蝶冷冷道:“你若是敢说出去,那就休怪我无情了。” 柳青青心中一惊,顿时不敢说话,又再度垂首。她不知道沈月蝶为什么对她如此敌意,她以为是自己说错话,但其实不然,沈月蝶会对她冷漠,只因她是个女人,一个漂亮的女人,一个既漂亮又待在段少胤身旁的女人。 段少胤剑眉一轩,质疑道:“你不会打算帮我易容吧?” 沈月蝶笑了笑道:“不错,只要我帮你易容之后,谁也认不出你,你便可用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名字,没有人知道的身分,拯救戚百生之后消失在众人眼里。到时对方就算要寻仇,也根本就找不到你,无从下手。” 柳青青暗自沉思,抬起美眸道:“花公子精通易容术,天下一绝,定有其不可告诉外人的奥妙之处,我与凌姑娘在外等候好了。” 沈月蝶淡然道:“不,你们要帮我,否则会赶不及。” 一听到时间会来不及,两女也顾不得是什么事,连忙点头。沈月蝶取过一只胭脂盒,交到两女手中,她们低头一瞧,里头是茶褐色的涂粉,闻起来无味,摸起来触感很光滑。 第306章 以假乱真2 凌婧儿问道:“这是要做什么的?” 沈月蝶不怀好意地笑道:“涂在身上的,我要让他皮肤看起来黝黑一点,这样别人才不会认出他来。你们的任务很简单,就是帮我涂他的身子,记得要涂均匀点,一点也不漏,切莫让人看出破绽来。” 凌婧儿皱眉道:“有眉笔吗?” 沈月蝶冷哼道:“用那种东西,你们是要涂到是么时候,难道不想救戚百生了吗?你们就用手掌去抹粉,然后擦在他身上。” 两女闻言大惊,玉颊烧霞,这岂非让她们用玉手,在段少胤身上来回摩娑吗? 柳青青既羞又忧,面露难色道:“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了吗?” 沈月蝶漠然道:“如果你有时间问这话,不如赶快动手。” 两女眼见没办法了,只得羞赧地双手抹粉,抬起美眸,瞥向段少胤,静待他的回应。段少胤轻叹一声,把身上衣物褪下,只留一件短裤,精壮的身体展露无遗,两女看得脸红心跳,霎时间忘了正事。 沈月蝶不悦道:“全身都要抹。” 段少胤不以为然道:“我不会在打斗之中,让他扯下我的短裤。” “哼,那就算了。”沈月蝶虽不情愿,但她知道段少胤不会轻易服从,她自身也不敢耽搁太多时间,毕竟戚百生也是六道门的人,又是她兄长沈天云的心腹,要真出事了,那可不好交代了。 两女开始替段少胤抹粉,先是手臂,再到胸膛,最后两女蹲下身子,替他的大腿处和小腿抹上褐粉。段少胤趁着两女蹲下,看不到他上半身之时,用唇语问道:“你心里究竟在打什么鬼主意,你不是讨厌他们亲近我,为什么还让她们两人这么做?” 沈月蝶也用唇语回应道:“因为我要知道,她们对你是怎样的想法。不过看起来,我猜得一点也没错,她们现在脸红得跟熟透的柿子一样,你敢说她们没对你动情吗?” 段少胤轻吁一口气道:“正常的女人,用手涂抹一个男人的身体,多半都会露出羞赧之姿,这有何奇怪?” 沈月蝶皮笑肉不笑道:“一个女人,若不喜欢一个男人,是绝不会这么做。” 段少胤若无其事道:“如果沈天云面临生死存亡之际,让你去碰一个陌生男人的身体,你只怕没得选择,甚至他要求你同衾共枕,你也肯定愿意。” 沈月蝶瞪了他一眼道:“你还死不承认?” 就在两人眉来眼去,用唇语交流之际,柳青青和凌婧儿也涂得差不多了,她们盈盈起身,两双美眸同时望向沈月蝶,轻问道:“这样就好了吗?” 沈月蝶淡然道:“可以了,你们先退后。” 言罢,她先将一张人皮 面具套在段少胤脸上,再贴上些许胡子,弄成中年大叔的模样。至于服装穿着方面,她让他包上头巾,套着一件露出赤膊的短衫,透过黝黑肌肤,欺瞒众人。身上挂饰方面,沈月蝶选择了一串厚大佛珠,重达一斤,让他环在脖子上。 段少胤皱眉道:“你要我假扮僧人?” 沈月蝶解释道:“你要记住,千万不可用六道门的招式,否则一下就破功了。我记得你懂大佛寺的招式,你就扮成还俗弟子,掩人耳目。 段少胤纳闷道:“我若不用六道门招式,如何取胜?” 沈月蝶嫣然一笑道:“这是你自己的问题,你自己想办法吧!好了,别再耽搁了,要不然戚百生就算跟猫一样有九条命,只怕也不够花了。” “段大哥,一切就麻烦你了。”凌婧儿心系戚百生,在段少胤后方伸掌推背,不断催促,迫得段少胤匆匆下了马车。 三人临走之前,沈月蝶看着段少胤的背影,微笑道:“别忘了你欠我一个人情。” 段少胤轻叹了口气,因为他知道沈月蝶的人情很沉重,并非这么好还,如果她要求自己再也不能见这两个女人,那又该如何是好? 不管怎样,木已成舟,势成骑虎,他也无法改变现状了,如今最重要的,还是早些解救戚百生,至少让这一切不会白费。 段少胤因为已易容,也不可再与柳青青和凌婧儿为伍,因为若是被人发觉,很可能会连累到她们,那此次易容便失去意义了。 柳青青虽内心纠结,但仍以大局为重,目送段少胤离去。但见段少胤身子一晃,拔足而起,宛若一缕轻烟消逝在半空里。凌婧儿担忧戚百生,目光移至唐府门前,所以没注意到柳青青望着段少胤消失之处,那副依依惜别,恋恋不舍之姿。 相较之下,段少胤倒是心中轻松,他施展轻功,飞燕翔空,悄然无声地混入人群,伺机观察前方情况。 幸运的是,他们方才虽进入马车折腾,但戚百生似是和三乞尚未打起来,只是双方冲突,看来是越来越强烈,彼此目光交接的杀意,越来越深沉。 不知为何,除了戚百生之外,还有一名大佛寺的老和尚也伫立在他身旁,俨然跟他是站在同一阵线的。老和尚颅骨突出,灰眉修长,身上披着一件的宽大袈裟,一手拿着钵盂,一手捏着念珠。他虽然面容平稳祥和,目光却炯炯有神,直盯着三乞不放。 段少胤毕竟江湖历练深,一眼就看出这老和尚功底绝不弱,说不定还是目前为止场上最厉害的人物。他心念一闪,暗忖道,说不定这场没我戏份,我只要在一旁看戏便可? 心里顿时轻松的段少胤,双手环臂,退到人群之外,倚靠墙壁,宛若事不关己的模样。他为防万一,功聚双耳,仔细聆听场上的对话,心想若有些许不对劲,再出手也不迟。 老和尚似是和三乞也有过节,三乞怒视老和尚,既顾忌又愤怒,如临大敌,不敢怠忽。只见老和尚单掌立直,微一俯身道:“阿弥陀佛,几位施主尚未说出,杀我大佛寺僧人一事,要如何交代?” 段少胤心中大惊,原来这三乞竟还杀了大佛寺的人,心想那更好了,得罪了武林中权威神圣的大佛寺,就算大佛寺不处置他们,名门正派也不会过他们。 第307章 刀光血影1 三乞俨然不像戚百生,装疯卖傻,但他们也绝无悔意。盲乞冷笑道:“常言道,以德报怨,怎样大佛寺的僧人做不到,反而说话中带着戾气,莫非是修为尚且不足?” 老和尚仰起头来,轻叹道:“罪过,罪过,见我身者发菩提心,闻我名者断恶修善,老衲确实修行不足,故只好亲自斩业,散去施主一身罪孽,重新做人。” 盲乞嘲讽道:“你们佛家不是常说,渡劫渡难吗?那几个小和尚渡不了这个劫,便是你们大佛寺指点不足,应该好生惭愧,又何谈报仇雪恨?” 老和尚语气平稳,淡淡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几位施主从此之后若能放下屠刀,老衲定不再追究此事,只是不知诸位能否做到?” 盲乞哈哈大笑道:“老子还没尝遍人间美艳,谁会和你一样吃斋念佛活受罪。老秃驴,你可想清楚了,你若要帮戚百生,那便是与我们三乞为敌,无论这战胜负如何,我们三乞永远会记此大恨,到时大佛寺下山化缘的小和尚,只怕又要变成冰冷的尸体了。” 老和尚目光一凝,沉声道:“施主又起杀心了?” 盲乞轻描淡写道:“不错,我就是慢慢的杀,直至你们大佛寺全部死在我手里。” 后方的韩子峰一听,为之气结,上前一步冷喝道:“六道门在此,你们还想逞凶?” 盲乞不以为然道:“你当老子怕过六道门吗?再说了,这是我们之间的私事,六道门又凭什么插手呢?” 韩子峰厉声道:“你想辱他人之妻,又想戕害大佛寺僧人,难道六道门能不管?” 盲乞仰天狂笑道:“这可有趣了,我虽嘴上这么说,但你有看见我做吗?若是你没看见,又怎能说我做了呢?难道一个人随口说说话,想想事,这也犯了你六道门的法吗?” 韩子峰低喝道:“你行凶无数,又何差这几次?” 盲乞不以为然道:“那你找出证据,派人来关押我们呀?你年纪轻轻,想要出名可以理解,但你得选对人。六道门不敢对付我们三乞,也不是一两天的事,凭你这小毛头,有什么本事让我们栽在你手上?” 众人虽觉三乞行事过分,说话口无遮拦,但也是事实,要不然六道门早抓他们了,又何必等到现在。 韩子峰拔剑挺立,目不斜视,宛若一条钩绳刺入三乞。戚百生轻拍他的肩,语重心长道:“韩小子,这是我与三乞的问题,你就别介入了。” 韩子峰皱眉道:“六道门监督武林,行规道矩,惩奸除恶,如今这三乞祸害武林,六道门岂能坐视不管?” 戚百生轻吁一口气,沉声道:“听我的,你先退下吧!我老戚还没这么没用,要六道门来替我收拾烂摊子,祸是我闯的,由我担下便可。” 戚百生并非有勇无谋,他也知双拳难敌四手,若换作平常定会接受帮助。无奈韩子峰方才已与铜老三一战,甚至使出饿鬼道绝学,如今尚未反噬,只因真气仍足,不惧影响,倘若再与三乞交手,途中反噬扑来,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韩子峰似是不退让,摇头道:“这怎行呢,此战凶险,我不能让戚大叔独自面对!” 戚百生正容道:“韩小子,我老戚很少求人,这次就当我求你别插手。” 韩子峰还想说什么,却被那老和尚打断,他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韩施主,你不用太过担心,此三人作恶多端,天理不容,老衲已决心帮戚施主,他并非孤身一人。” 戚百生展颜一笑道:“有大师一句话,胜过千言万语。此战险象环生,能与大师并肩作战,老戚深感荣幸,不知大师如何称呼?” 老和尚笑道:“老衲法号慧明。”话音刚落,众人哗然不已,纷纷瞪大双眼,打量起这名看似不起眼的老和尚。 戚百生身子一愕,失声道:“大师莫非就是人称『铁壁金身』的慧明大师?” 老和尚微笑道:“不过虚名,一切浮云。” 戚百生面露欣喜,抱拳道:“原来是慧明大师,真是久仰大名。”他目光转至三乞,信心大增地道:“今日,我便与慧明大师为民除害,斩断祸根!” 盲乞冷笑道:“只是多了一个老秃驴,你就这般有自信吗?” 戚百生蓦地取出腰间长刀,大手一挥,刀光闪闪,寒芒迸射而去。他挺刀卓立,叱道:“无耻三乞,还不纳命来!” 盲乞瞧他神采飞扬,意气风发之姿,心中生起不满,率先站起身来,取出腰间铃铛,铃铛金光熠熠,搭配日照之光,反射过来,闪亮刺眼,难以正眼应对。 哑乞听闻铃铛声,明白盲乞准备出手,所以从腰间掏出一只破袋子,里头所装均是石弹,每一颗石弹重达八两,坚硬如铁。聋乞眼见两人摆出架势,从背上取下两个大钹,双手各持一钹,脚步迈开,腰马微沉,身上散发出一股强大杀意。 段少胤心中暗想,这三人武器,迥然不同,又非剑刀等常见兵器,一般人难以预测招数,已占了不少优势。再者,这三乞气息统一,有条不紊,明显特意搭配,默契十足,着实也赢过临时成军的戚百生和慧明大师。 最后一点,也是至关重要的,那就是这三乞武功并不弱,甚至拆开来看,每一个人都可以轻易打败韩子峰。一想到这里,段少胤不禁担忧,倘若戚百生与韩子峰相去不远,那这场胜算定然渺茫。 至于那慧明大师,虽然看起来武功虽很强,但出家人多半均有一个决定性的弱点,那就是太过仁慈,经常不愿使出杀招,这在高手对决之中,尤为致命。 段少胤轻叹了口气,仰头靠墙,又喝了一口酒。他暗忖道,虽然现在出手也行,但要正面迎敌那三乞,在不使用六道门招式之下,稍嫌麻烦,不如索性让戚百生他们去消磨体力,待到最后才收渔翁之利。 第308章 刀光血影2 段少胤虽然想得很简单,也很轻松,但在不远处的凌婧儿,没见到段少胤出手救援,心里可是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她杏目四扫,到处找寻段少胤的踪影,心中焦急,还想说是不是出了什么状况,导致段少胤无法出面。 正当凌婧儿担忧之际,眼前恶战已悄悄拉开序幕,双方目光灼灼,盯着彼此不放。伴随戚百生一声大喝,先发制人,打斗正式展开。 戚百生腾空而起,旋身一转,刀光耀眼,狂啸盈耳。他双目如电,罩着三乞,健腕一挥,一招“猛虎出闸”劈了过来。 盲乞虽目不能视,但凭着呼啸而来的风声,他很快辨别出位置,提劲疾跃。戚百生早知道这招不能奏效,立即收势,后踏三步,长刀化作一道夺人眩目的寒光,往上一撩。 盲乞劈岔双腿,恰巧避过这刀,他翻身一滚,绕至后方。戚百生身形电转,疾劈而去,刀风带起了惊人气势,宛若三军辟易。 盲乞本就是乞丐,无须顾及形象,在地上翻滚数圈,以“懒驴打滚”巧妙化解开来。戚百生狂吼一声,长刀一振,狂猛的刀气,再次潮涌而去。盲乞这次不避开,腰间微沉,下盘打桩,以手中金铃铛和长刀对拼。 劲气和金属交击声不绝于耳,霎时间,双方已拼了十多招,谁也讨不了对方的便宜。戚百生假意退开,人影一闪,如疾电般掠进战圈,人随刀至,声势惊人。盲乞由于双眼全盲,戚百生此等佯攻,反而让他丝毫不受迷惑,靠着听音辨位,清楚知道他下一步攻势。 戚百生自知陷入苦战,把心一横,展开刀势,施出兽鬼道中的狂狮刀法,迅眼间朝盲乞连攻七刀,犹若雷光瞬闪,暴雨疾骤。 盲乞身法奇特,武功专走奇险刁钻的路子,戚百生没想到区区金铃铛,一寸险一寸短,竟可以挡住他势头。对招拆招数十回合之后,盲乞知他锐气已过,攻势立转凌厉,抢回主权,不让他继续逞凶。 戚百生知道不能任其摆布,心念数转,长刀回旋而出,借着身体的横移,避过金铃铛,攻向盲乞胁下露出的破绽。 这招本出其不意,无论在角度、速度和时机的拿捏上,均可算是绝妙搭配。但盲乞竟似早料到有此一着,方才还涌出攻招,现在立刻迅速收势,一招“闭境自守”,双手向内猛缩,锵啦一声脆响,长刀被弹了开来。 这招虽被化解,但余势仍在,戚百生趁势追击,提刀劈来,刀气滚腾,如惊涛骇浪般朝盲乞狂涌而至。戚百生连劈数十刀,刀光漫天,盲乞采用“分兵把守”,逐一挡去,不让戚百生有任何机会可以砍出关键一击。 盲乞一改方才从容,一边出掌,一边咬牙道:“看不出来你还有几分斤两。”缠斗片刻,双方僵持不下,盲乞心生一计,故意空门大开,露出破绽。 戚百生原本沉稳,但因为此战凶险,他顾不得多加思索,见到此机,二话不说抢攻上来。他大喝一声道:“看招!”言罢,将长刀高举过头,功聚双腕,使出兽鬼道的翔凤刀法,三步踏出,由上疾劈而下。 盲乞仰天大笑道:“哈哈,你果然还是上当了。”他展现出他惊人的身手,闪退尺许,戚百生顿时挥空。不过,此招重于挥刀气劲,所以即便戚百生刀劈地面,此刻破绽百出,盲乞也碍余余劲,不敢贸然上前。 戚百生也是个中高手,知道被欺了一着,赶紧收刀。盲乞知道他定会这么做,登时一个凌空翻圈,掠到戚百生身旁。 戚百生眼见来敌,正要提刀振挥,盲乞先发制人,双手交叉,金铃铛相互抵碰。正当戚百生还一脸茫然之际,盲乞提劲一喝,金铃铛竟迸射出强光,扑面而去。戚百生双目一疼,但觉刺眼,别过脸去,避开这闪闪精芒。 戚百生既不提刀,双目又移开,正中盲乞的下怀。盲乞身如疾风,飞快地冲上来,朝他连出八招,分别在他右期门穴、左期门穴和中极穴等八处穴道以金铃铛攻去。 “啊!”戚百生一声惨呼,血沫飞溅,跄踉退了数步,单膝跪地,勉强用长刀撑住身子。盲乞为人狡诈,岂会给他喘息空间,只见盲乞双足一蹬,疾飞而来,攻出的每一招角度均刁钻无伦,如一道道的电火闪劈而来,教人猝不及防。 戚百生方寸大乱,猛一咬牙,刀人合一,硬生生撞入对方攻势里。盲乞闪身而躲,双手一张,右手在他肩上划过,刮出道道伤痕,深可见骨,左手在他腰间一拂,去了一层皮肉,情景骇人可怖。 不过,即便盲乞百般计算,也料不到这是戚百生的阴谋。戚百生深知单凭身法,肯定近不了盲乞的身,故用舍身攻击,骗他接近自己。戚百生举刀猛攻,连攻数招,盲乞没想到他还有余力,赶紧采取守势。 戚百生双目一闪,他正担心盲乞以攻为守,难以施展刀法,没想到对方竟趁他心意。他立刻奋力一击,一招“破釜沉舟”击去,倘若成功,那便是致命一击,倘若失败,那自身将陷入难以翻身之境。 盲乞没想到他负隅顽抗到这种地步,电光石火之间,这刀疾劈而来。只差一瞬间,戚百生就可以至少砍下盲乞一只手,对其造成重创。没想到,一颗石弹从他背后射来,他心神全在盲乞身上,就这样不偏不倚被石弹打中了。 石弹沉重如铁,透过哑乞强劲的内力,劲道更是破瓦摧墙。戚百生遭此一击,刀势瞬间骤弱下来,挥刀而下,只砍出盲乞左肩一道淡淡血痕。 盲乞一气之下,双掌翻去,搭配金铃铛,打在戚百生毫无防备的胸口,戚百生再吐口血,整个人往后跌去,再无先前凶猛之势。 盲乞阴恻恻笑道:“你忘记是二对三吗?真是可惜,方才那一击,已是你赌命之击,现在你已是败军之将,任我宰割了。” 第309章 高僧苦战1 戚百生怒瞪他一眼,虽然气愤,但他说的是事实,就算戚百生仍有余力再战,也不可能再有像方才那样的良机了。况且,前有狼,后有虎,两边围攻,他仅能困兽之斗,绝不可能同时击败这两人。 戚百生长叹一声,暗忖道,莫非我老戚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就在方才戚百生和盲乞打得如火如荼之际,慧明大师和聋乞的对决也早已展开,慧明大师因心悬戚百生安危,所以率先出招,先声夺人。 众所皆知大佛寺武学天下一绝,修身无我,着重内劲,里应外合,方可大成。 只见慧明大师内劲聚于丹田,沉腰运气,纵身一跃,双掌在半空中划了个巧妙的圆弧,突地化成疾落之势,飞掠而去。 聋乞双手握钹,身子一旋,宛若陀螺般引出强流,乱其气劲。慧明大师翻身屈肘,掌劲暴涌而出,狂啸飕飕朝他攻来。 聋乞夷然无惧,正面应战,霎时间,双方你来我往,攻出数十招,不分轩轾。 躲在远方的段少胤瞧了瞧,暗暗叹息,若论武学造诣,慧明大师明显高出于聋乞。但慧明大师心怀仁慈,招留余步,反而让聋乞有有喘息空间。 慧明大师每掌拍出,均打在正面之位,掌劲虽强,但角度不刁钻,虽挡不住其掌势,但要避开也不是难事。反观聋乞每一招攻出都是上、中、下三路,前后左右,广罩慧明大师周身要害,几乎不让留活路,杀他之心势在必得。 聋乞忽地大喝道:“吃我一钹!”聋乞提钹而来,慧明大师不疑有他,退开尺许,摆出架势要抵御此钹。孰料这竟是聋乞的诡计,他故意喊出声来,便是要骗慧明大师退后。 聋乞眼见他退开,立刻双臂一张,倏地奋力一拍。双钹合一,声如洪钟,震耳欲聋,慧明大师虽防御双钹扑来,却没料到竟是音波之功。他虽瞬间提起真气,功聚双耳,但仍受到些许损伤,耳鸣连连。 聋乞心中大喜,身形一展,疾奔而来,两个双钹朝慧明大师胁下攻来。但见慧明大师双足一踏,沉腰稳息,气劲凝身,聋乞的双钹刚碰触到慧明大师,忽觉一股强劲反噬而来,宛若撞在坚硬盘石之上。 段少胤暗自惊叹连连,慧明大师此招乃大佛寺金钟罩,易学难精,要练成像慧明大师这样可以用胁下抵住对方猛烈一击,常人起码要练上二十年才能办到。 慧明大师轻叹道:“阿弥陀佛,原来施主之所以耳聋之姿,竟是为了修练此招。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施主为何要心存害人之念,不惜练此邪招?” 聋乞冷笑道:“老秃驴,你懂什么!自从我练成此招,武功大进,以前得不到的东西,现在唾手可得,区区双耳,何必不舍。” 慧明大师摇头道:“施主心中执念太深,其心不正,其路歪斜,老衲不能眼见此景发生,定要阻止施主祸害旁人。” 聋乞不以为然道:“老秃驴,想要感化我,先问问我手中的钹!”一声喊去,他招式再展,双钹光辉闪亮,夺目眩人,却又透出隐隐杀意。 慧明大师经历方才之战,也知道他定会使卑鄙伎俩,心中呢喃念经,稳住气息,使灵台澄清如镜,不受外物俗世扰心。 聋乞瞧他嘴里念念有词,双目微闭,还以为是对方看轻自己,一怒之下,旋风而来,手中双钹呼啸扑来。 慧明大师斜身一让,轻滑开来,避过这双钹之击。聋乞一个扑空,才刚要扳身回正,慧明大师五指虚抓,握成空拳,一掌朝他猛地劈出。掌势看似平淡无奇,但内劲十足,蕴含慧明大师这三十年来修练之功。 聋乞不敢强碰硬,反倒自消锐气,乱了步伐,举钹硬是挡下这击。但见掌心打在钹上,铿锵有力,高亢回音,一股强劲透了过来,聋乞双腕齐麻,险些握不住钹。 慧明大师深知对方会击钹震耳,故不让她有机可趁,招数严密,拳拳生风,毫不给他任何蓄势之机。聋乞虽看似弱于下风,但他身法奇特,招式诡谲,着实让慧明大师略微顾忌,只能点到为止,不敢倾力。 倏忽间,聋乞纵身数丈,直掠而下,将钹对准慧明大师,催促内力,扑天盖地而来。慧明大师双掌一翻,抵住钹击,聋乞倾身朝下,劲道猛极,上肘一沉,压住慧明大师双掌。 两人比拼内力,慧明大师自是占上风,游刃有余。正当众人不知聋乞为何出此招之际,一股杀气从旁窜出,慧明大师惊觉不对劲,转头一瞥。 只见哑乞鼓起脸颊,往外一吐,一颗石弹飞射而来。慧明大师赶忙收掌卸力,但这下反让聋乞如入无人之境,直捣黄龙,往他胸口疾攻过来。慧明大师拳脚并施,力图先将聋乞震开数尺之后,再作打算。 聋乞岂会趁了他的意,只见聋乞舍身而来,不顾一切采取猛攻,连打数十招。慧明大师提起十二分劲,勉强拆招化解,但哑起见其分神抵御之际,又吐出数发石弹。 聋乞毕竟不是泛泛之辈,慧明大师光是要与他拼招,便已花上全力,更遑论要小心石弹。在两人夹攻之下,慧明大师很快疲态尽现,捉襟见肘。 聋乞眼见时机一到,向后一掠,再次施展大钹功。慧明大师见其手势,立刻运功捂耳,但哑起也在同一时间,朝他吐出五颗石弹。 慧明大师顾此失彼,终究让他们奸计得逞,身上袈裟被石弹打破,到处均是弹丸血孔,血流满身,令人不忍直视。 慧明大师咬牙道:“阿弥陀佛,施主回头是岸。” 聋乞冷笑道:“要我们放你一条生路,那也未尝不可,素闻贵派保管了一份长生诀残篇,只要你将那长生诀交出来,我们几人便不再刁难你。” 慧明大师摇头道:“长生诀乃武林盟主亲自交托方丈掌门,岂能转交给你们?” 聋乞哈哈大笑道:“好,那你就跟那些小和尚一样,一起去死吧!”慧明大师闻言大惊,这才明白大佛寺弟子之死,竟是与长生诀有关。 第310章 高僧苦战2 正当聋乞要走上前去,给予慧明大师致命一击,以泄方才心头之恨时,一直躲在旁边的段少胤终于出手了。段少胤身形一晃,斜飞入场,宛若疾风,似如迅雷,看得众人惊讶连连。 盲乞这边也刚彻底击溃戚百生,令他无法再站起来,只能气喘吁吁,狼狈地伏在地上。盲乞倏地走上前,看向段少胤,皱眉道:“你是什么人?” 段少胤故意弄出低沉嗓音,豪迈大笑道:“俺老粗乃山中野人,平时砍柴为生,今日下山来此处晃晃,却没想到看见了一场好戏。” 盲乞冷冷道:“你若要看戏,那就往后站一点!” 段少胤摇头道:“俺老粗虽不知礼数,但也多少懂一些江湖规矩,最恨以多欺少,你们三个打两个,难道不知羞吗?” 盲乞不以为然道:“那是他们自愿,我可没迫他们。” 段少胤哈哈大笑道:“好,那俺老粗现在这此,也是出于自愿,谁也没强迫俺。” 盲乞狞笑道:“区区野人,也想逞英雄吗?” 段少胤衣摆一挥,洒然笑道:“常言道,英雄救美,此处哪里有美人待我相救了?俺老粗不是什么英雄,也不想当英雄,我就只是看不惯你们。” 盲乞双手握拳,腕上金铃铛不断抖动,尖锐刺耳,令人不寒而栗。盲乞冷笑道:“好,那你就陪他们一起去死吧!” 慧明大师撑着身子,走上前来,语重心长道:“这位施主,此乃我与他们之间的事,施主莫要逞一时之勇。” 段少胤笑道:“相逢即是有缘,况且实不相瞒,俺老粗也曾在大佛寺修过几年佛,吃过几年的素斋,只是家中缺人,所以才还俗下山。按道理来说,我与大师也并未无关系,对吧?” 慧明大师摇头苦叹道:“施主有所不知,这几位武功了得,并非你所能应对。” 段少胤环目一扫,故意在三乞身上各停留片晌,旋即大笑道:“大师未免夸大了,俺老粗好手好脚,怎会输给三个残废的乞丐。” 此话一出,三乞同时迸出杀意,除了盲乞之外,另两人眼睛直盯着段少胤,寒芒数闪,巴不得要将他碎尸万段一般。 慧明大师担忧道:“他们虽身体残缺,但武功很高,施主还是回避吧!” 段少胤平淡地道:“大师说错了,俺老粗从不瞧不起身体残疾之人,这三乞残缺之处,并非在他们身上,而是那肮脏卑劣的心。”段少胤望着慧明大师,抱拳躬身道:“大师,俺老粗心意已决,你们方才以二对三,如今加上俺老粗,恰好为三对三,谁也不吃亏。” 慧明大师愁容道:“此事并非儿戏,稍有不慎,施主性命堪忧呀!” 段少胤仰天长笑道:“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我虽不自认侠义之士,但也看不惯这三乞的无耻行事,大师不必再劝了,还请与戚大侠移驾到后方。” 慧明大师哑然失声道:“施主莫不是打算以一己之力,对抗他们三人吧?” 段少胤点头道:“正有此意。”言罢,他转过身去,挥了挥手,示意让慧明大师退下。 慧明大师虽想说什么,但段少胤目光如电,气势万钧,教人有种不得不慑服之感。待到慧明大师回过心神,他人已在丈许之外,远离战圈。 盲乞怒叱道:“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你方才言语中得罪我们三乞,如今就算你跪下嗑十八个响头求饶,我们也不会答应!” 段少胤大笑道:“这就不劳你费心了,因为我根本不会这样做!” 聋乞冷冷道:“哼,狂妄自大之途,把你的名字报上来!” 段少胤故作讶然道:“你不是聋子吗?那俺老粗就算说了,你又怎么能听到呢?”聋乞闻言大怒,双目眦裂,握着大钹,狠狠地瞪着他。段少胤不疾不徐,淡然道:“俺老粗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人称快斧樵夫吴大同是也!” 众人一片哗然,面面相觑,不知所云。毕竟这是段少胤胡诌出来,他们没听过这名号,也是很正常。三乞默不作声,思索半晌,也想不出江湖有这号人物,但他们又不敢询问,怕别人笑他们见识太少。 盲乞率先站上前来,冷叱道:“好,让我领教你快斧的厉害!”此话一出,众人大笑起来,因为段少胤手上根本没有斧头,盲乞既看不到,只听他快斧樵夫之名,自然会以为他所使兵刃是斧头。 段少胤笑道:“斧头是吃饭的家伙,又不是打架用的,我赤手空拳便可。” 盲乞气急败坏,心中暗自发誓,好你个臭野人竟敢三番两次羞辱我,我定要痛苦折磨你,教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江湖三乞共事多年,犹如亲兄弟,聋乞和哑乞与他想法一致,恨不得快点杀了段少胤。其中尤以聋乞个性最为冲动,所以他一马当先,冲上前去,双钹直削而来。 段少胤身形一侧,悄然荡去,如影似电,教人捉摸不着。聋乞右钹不中,左钹随至,来势更加迅捷刚猛,宛若浪潮汹涌不断。 段少胤身子一下左,一下右,看似毫无章节胡乱闪躲,但聋乞的双钹始终差寸许距离,沾不上其衣袂半分。晃眼之间,聋乞又连续急攻,段少胤虽未还手,但身法造诣,旁人一目了然,不必细说。 段少胤并非不想展开攻势,也不是存心吊他胃口,只是他不知如何出手。 眼下他假扮成还俗弟子吴大同,所施武学必须源自大佛寺,若他展现出大佛寺神功妙招,这岂非让人怀疑其身分,否则怎会使得绝世武学? 就在段少胤思索之际,盲乞也加入战局,双腕金铃铛一齐攻来,偕同聋乞双钹,采左右包夹之姿,将他困在中央,不让他施展轻功,轻易闪招。 盲乞到底是江湖老手,特别是他瞎眼之后,闻声辨人灵敏至极,他方才几乎听不见段少胤落地之声,又发觉聋乞出招猛烈,对方仍一派从容,明显是个绝世高手。 第311章 大显神威1 面对此等高手,盲乞才不会学名门正派,说什么一个一个上,以示公平。盲乞从嘴里发出了哨声,提醒哑乞蓄势待发,伺机而动,配合他们一齐攻去,杀段少胤一个措手不及。 聋乞故意拉长声音道:“臭小子,看你能不能抵住我的大钹功!”此言一出,四周众人纷纷作势捂耳,以防刺音穿脑,教人头疼欲裂。 段少胤双目如电,视线罩定三人,自信道:“好,那便让我领教一下。”他佯装捂耳,内心却暗自窃笑,心想这聋乞故技重施,还真以为别人不懂记取教训吗? 事实上,无论聋乞是否要施展大钹功,都不可能胜过段少胤。 因为段少胤早已运起内力,功聚全身,使出大佛寺绝学坐禅功,身心澄镜,灵台空明。四周一切彷佛冻缓下来,三乞的任何一个细微的动作,均逃不过他的掌握。 聋乞以为段少胤中计,见猎心喜,一声疾呼,盲乞随之而来。 两乞双手一张,左右夹攻,正当以为得手之际,段少胤身形一转,竟如鬼魅般闪开来。 聋乞心中大惊,当场一怔,还以为自己眼花了。盲乞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待到他确定段少胤的方位时,段少胤早已远离尺许。 两乞大感诧异,脸上表情既愤怒又畏惧,他们根本不知道段少胤如何办到。 自始至终,段少胤一直偷偷用御风七步和坐禅功,两招虽举世闻名,但御风七步自从他关入牢里便消失踪迹,坐禅功现今也是大佛寺失传武学,故众人完全看不出端倪,只觉他招数甚妙,身法诡谲。 聋乞转过头来,对着哑乞道:“此人不可大意,你要快些动作。”这话虽婉转,但其实就是暗指他方才未出手,导致错失良机,纵虎归山。 哑乞真如他名字一样,可谓哑子吃莲,有苦说不出来。他从刚刚开始,便一直紧盯着段少胤任一个动作。只要他与两乞交战,哑乞便屏气敛神,准备吐出石弹。 可是段少胤身法太过疾快,哑乞根本看不清,更遑论要将石弹掷向他。 盲乞冷喝一声道:“咱们一齐出手,别让他有反击之力!”言罢,他开始提神运功,将内力分散到周身各处。 盲乞昔日工于心计,对阵陌生来敌,向来只先用七成力,一方面试探对方底蕴,一方面让对方掉以轻心。 盲乞心中暗叹,眼前此人深不可测,若再继续试探,只怕来不及使出全力,便会被他逮住破绽一口气攻破。他再不留余力,倾泄而出,势要斗个你死我活。 段少胤心念一动,知道时机已至,身疾如电,衣衫被风打得猎猎作响。 段少胤反攻为守,出招又快又急,盲乞措手不及,连忙接上数掌之后,大感吃不消,节节退后数尺。 聋乞陡然间身形拔起,凌空扑来,呼呼两招攻出。段少胤化掌为拳,拳打盲乞胸口,震退数尺,再身形一转,接下聋乞此记疾攻。 段少胤仍是游刃有余,绝无半点气促之姿,彷佛一切尽在他计算里。 聋乞以为他是虚张声势,哪知他坐禅功当真可怕骇人,使他心如止水,处变不惊。这点乍看平庸,实则厉害至极,因为高手过招稍有分神,必败无疑。 段少胤腾身飞起,在空中急速盘旋,连转数圈,聋乞近不了身,尴尬至极。倏忽间,段少胤疾掠而下,双手齐出,使一招“双龙出海”,朝他胸口攻去。 聋乞瞬收双钹,想要抵御中路,孰料段少胤虽使大佛寺简单拳脚功夫,但他内力浑厚,这击打下去,双钹骤响,钹身微凹,撞至胸口处,迫得他口吐鲜血,狼狈跌地。 段少胤往他一瞧,大笑道:“这招双龙出海,打在聋子身上,真是妙不可言!” 聋乞被他讥笑,一时气急攻心,血液倒冲,顿时头晕目眩,整个人摇晃数下。盲乞知道他气血翻涌,倘若不及时阻止,后果不堪设想。 盲乞打出响指,让哑乞掩护他,他自身冲去聋乞身旁,替他运功回复。段少胤从地上抓起一把沙子,身形迅动,直扑哑乞面前。 哑乞正打算吐出石弹,他猛地将沙子朝哑乞撒了过去,哑乞没想到他竟此阴招,转身向后一掠,飞出数丈。 背后对敌,这正好中了段少胤的下怀,人人均以为段少胤手无刃物,但怎样也没想到,地面目光所及之物,皆可成为他的暗器。他宽大的袖口里,右手紧握一颗石弹,待到哑乞转身松懈之际,一发射出,不偏不倚打中他脊椎。 哑乞一个闷呼,身子往下一倾,颜面着地,口吐血沫。盲乞刚把聋乞稳住气息,马上握紧手中金铃铛,朝他直扑而来。盲乞大喝一声,双手犹如狂风骤雨,绵绵不绝,其中蕴含十余个变化,高深莫测。 段少胤倚仗御风七步独特身法,哪会怕对方攻来,只见他双眉一挺,两眼神光炯炯,霎那间已接下连招,并且反客为主,擒拿扭勾样样来,招招后发而先至。 盲乞越攻越快,心中也越惧越急,他招式已倾囊全出,但段少胤拆招解招,易如反掌,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 盲乞再施故技,金铃铛刺眼亮闪,精光飞射而来,段少胤淡然一笑,阖上双眼。坐在地上的聋乞见状,双掌一拍,腾空跃起,沉重之极的大钹顿时压迫过去。 段少胤五指一紧,斜身出拳,但见拳风啸啸,疾攻而去。聋乞没想到他双目暂闭,竟不选择向后撤退,反而抢攻过来,着实令人大吃一惊。 更骇人的是,段少胤招式凌厉,角度刁钻,根本不像闭目之人,彷佛有双眼睛长在他那双拳头上,聋乞往哪里偏走,拳势就往哪里移去。 盲乞冲上去,想要再施两侧夹攻,但段少胤已摸清他们套路,双目一睁,拳掌并施。 乍看之下,他所使招式简单朴实,但每一拳每一掌,内藏强劲,旁人或许看不出来,但盲乞和聋乞近在寸许,岂能感受不出这慑人之威。 第312章 双姝倾心1 哑乞眼见盲乞和聋乞陷入苦战,顾不得伺机偷袭,连忙冲入战圈。 四人越打越快,场上已不能看清四个人的身形,只能看到四团黑影混作一块,砂石四溅,尘灰飞扬。 晃眼之间,又是数十回合过去了,看起来虽是激战,但在场武功有所修为之人,均看出是段少胤占了优势,另外三人不过是困兽之斗,垂死挣扎。 果不其然,三乞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出招虽快但七分虚力,根本不足为惧。段少胤知道他们已是强弩之末,旋身一转,开始猛攻数招。 三乞同时大讶,心知不妙,正想拉开距离,段少胤已倏然出现在前方。盲乞首当其冲,段少胤一招大佛寺的劈木掌打来,盲乞胸口一闷,嘴角逸血。聋乞还未反应过来,段少胤又往他扑来,一脚疾踹,正中他腹部,疼得他仰头倒地。 哑乞最惨,段少胤最恨他背伤人,害惨戚百生和慧明大师,攻招不断,拳拳到肉,只闻骨头咯咯作响声,哑乞顿时痛不欲生,全身像是被人硬生生拆了数十节,从半空中跌落下来,摔成软泥。 段少胤取出沈月蝶给他的念珠,稍一使劲,串线断裂,念珠粒粒分开。段少胤手捏珠子朝倒地的盲乞和聋乞掷去,分别打在右章门穴、命门穴和左商曲穴,令其痛苦哀号。 念珠散尽之后,段少胤目透杀意,往三乞逼近。 慧明大师大惊失色,双手合十,忙道:“阿弥陀佛,胜负已分,还请手下留情!” 段少胤大笑道:“昔日三英战吕布,如今三乞战野人,实在有趣,可惜他们不是三英,并没有那种气度。倘若今日战况相反,大师倒地不起,你认为他们会放过你吗?” 慧明大师沉思半顷,叹道:“老衲明白施主所言,但上天有好生之德,施主身怀绝技,仗义助人,实乃难能可贵,倘若因这三人破了杀戒,实在不值。” 段少胤义正严词道:“反正死在我手上的人,也不差这三个,多一个少一个有何区别?常言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若我今日放他们走,等同纵虎归山,他日良家妇女遭其暴行,敢问罪孽要由大师所背吗?” 慧明大师为之语塞道:“这……” 段少胤淡然道:“况且,我从未说过要杀了他们,大师又何必担心我犯杀戒。” 慧明大师惊疑不定,问道:“施主要放过他们吗?” 段少胤微笑道:“我会放过他们,但他们不会被放过,明天一早,他们必死无疑。” 慧明大师不解道:“施主若不出手,这三人为何会死?” 段少胤笑了笑,抬起头来,催促内力,以丹田之力大声道:“诸位在场的英雄豪杰,这三乞已被我打成重伤,短时间内如拔牙之虎,不足为惧,倘若你们当中有人想要报仇,最好趁此良机付诸行动,以免抱憾终生!” 话音方歇,众人鼓噪起来,他们先是讶然,旋又静默,其中几人目光闪出一丝寒光,朝着那三乞怒射而去,其中仇恨尽在不言中。 慧明大师恍然大悟,轻叹道:“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 良久,众人不约而同地大声喝起采来,为其鼓掌叫好,那些平日被江湖三乞欺压的人,更是扯开嗓子,嘶声喊采。人群中零星女子,泪流满面,泪水既是愤怒又是欣喜,俨然受过这三乞逞凶欺凌之苦 正如段少胤所述,围观群众有数人已开始动作,向前一挤,缓缓靠过来。三乞见状,大感震惊,顾不得用内力调息自身,连忙爬起身子,奋力往后一跃,疾奔而去。 段少胤故意不伤其腿,就是要放他们走,但段少胤很清楚,他方才重创三乞的穴道,三乞眼下又狂催内力,大施轻功躲逃必气血翻涌,倒流全身,届时大罗神仙下凡,只怕也救不了他们身上的伤势。 正当段少胤看着三乞仓皇逃去时,稍作调息的戚百生,走上前来,作揖施礼道:“吴壮士,今日苍天有眼,派你主持正义,击退恶贼,此乃武林快意之事,倘若吴壮士不嫌弃,在下温酒备菜,希望聊表些许心意。” 段少胤扶着他尚且虚弱的身子,微笑道:“戚大侠无须言谢。” 便在这时,戚百生忽地发现了什么事,面色一惊,双目闪过一丝复杂神色,凑了过去,低声道:“段公子,为免被人发觉,你必须趁早离去。” 段少胤讶然道:“你如何看出来的?” 戚百生微一俯身,仍是低着头,不让人瞧见他嘴巴在动。他平淡地道:“段公子的易容常人定分辨不出来,但我鼻子很灵,你身上有凌小ㄚ头的香味,所以才将你给认出来。韩小子跟凌婧儿也很亲,说不定也很认出这味道,你切莫让他靠近。” 段少胤不禁苦笑,想不到沈月蝶易容虽高明,但方才匆忙之下,竟忘了掩藏味道。所幸看出来的是戚百生,才没有弄出大事,否则真让韩子峰发觉此事,那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韩子峰瞧两人谈话,神色诡异,不禁有些纳闷,正要踏前之时,段少胤先发制人,朝着韩子风远远躬身抱拳道:“俺老粗想起家中有事,就此别过!” 韩子峰为之愕然,正想开口回礼之时,一直伫立在唐府门前的唐诗嫣,截口道:“吴大侠,不知师承何派,竟有此等好身手,以一人之力击退三乞仍脸不红气不喘,游刃有余。” 段少胤哈哈笑道:“唐大小姐,方才俺老粗说过了,俺老粗是大佛寺还俗弟子。” 唐诗嫣摇头道:“区区一个还俗弟子,绝不会有此能耐,吴大侠说笑了。” 段少胤不以为然道:“俺老粗这身功夫就是劈柴砍木所学,唐大小姐要是不信,俺老粗也无话可说。”言罢,段少胤作势离去。 唐诗嫣忙道:“且慢,吴大侠请留步。” 段少胤皱眉道:“不知唐大小姐还有何指教?” 第313章 双姝倾心2 唐诗嫣展开笑靥,皓齿微现,平静道:“吴大侠武功高强,平日低调行事,真乃隐世高人。唐家广发英雄帖,邀请各地豪杰前来相聚,共襄盛举,独漏了吴大侠,实在惭愧至极。今日我唐诗嫣在此补发英雄帖,邀请吴大侠入席,一同参与这场七夜宴。” 众人为之一怔,纷纷交头接耳,哗然四起。要知道唐诗嫣在这里,可是出了名的脾气大,谁也不敢随便得罪她,如今她竟摆低姿态,邀请段少胤参加七夜宴,在旁人眼里,那可是莫大的面子。 段少胤暗自苦笑,我总不能用两个身分,待在唐府里头吧?况且,他之所以易容,便是担心力战三乞之后,旁人对他身分起疑。如今若他接受唐诗嫣的邀请,那岂非作茧自缚,到时真要出了事,便是名副其实的自作孽了。 段少胤故作镇定,微笑道:“不了,俺老粗向来不懂礼数,不喜参加这种盛宴。况且唐大小姐方才提到英雄豪杰,俺老粗并非英雄,也不是什么豪杰,就只是一个樵夫罢了。” 唐诗嫣娇躯一震,双目圆瞠,讶然地直勾勾看着他,似是不敢相信他竟会拒绝自己。她皱眉道:“吴大侠,你仍不肯赏脸吗?” 段少胤摇头苦笑道:“实不相瞒,俺老粗家有两妻,今日前来偃城,只是特来买酒,好回去与她们共饮一杯。” 唐诗嫣微笑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看来吴大侠也不例外。不知吴大侠是否知晓,这次唐家除了七夜宴之外,同时也是家妹的成年礼。”她目光闪过一丝复杂之色,旋又回缓,继续说道:“家妹素有偃江第一小美人之称,吴大侠不想一睹佳人风采吗?” 段少胤耸了耸肩,双手一摆道:“不管她再如何漂亮,也抵不过我家两位娇妻。” 唐诗嫣嘴角轻扬,不以为然道:“吴大侠会说出此话,那是因为你没见过家妹,任何只要见过她的人,绝对会拜倒在她石榴裙下,无一例外。” 段少胤笑道:“唐大小姐误会了,即便令妹国色天香,堪比广寒宫仙子,俺老粗也不会对她有所动心。” 唐诗嫣纳闷道:“敢问两位夫人的大名?” 段少胤挥了挥手,洒然一笑道:“她们虽是普通樵妇,但美丽无比,或许在旁人眼里比不上什么偃江第一小美人,但是在俺老粗心里,她们就是最美的女人。不知唐大小姐是否听过,情人眼里出西施,所以就算令妹生得再好看,俺老粗也不会将她当成西施,只因我不爱她,她也不会是俺老粗的情人。” 唐诗嫣心中大惊,忍不住道:“吴大侠当真不来?” 段少胤为免节外生枝,恐有变数,不想再纠缠下去,躬身施礼道:“唐大小姐,俺老粗的娇妻还在等待,请恕俺老粗失陪了!”言罢,他拂开衣袖,略施轻功,腾身飞起,唐诗嫣尚未会过神来,他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韩子峰望着天空,不禁感叹道:“此人轻功乃当世之绝,不知他究竟是谁?” 一旁的戚百生心中大惊,怕他日后向他追问此人来历,忙道:“天下之大,高人无处不在,也许他并未在江湖上留名,你也不必挂心了。” 韩子峰望着戚百生,大皱眉头道:“戚大叔,你号称万事通,平时总爱探查江湖情报,对于自己不清楚的事,特别感到兴趣。如今这世外高人现身,你却丝毫不在意,莫非你心里已经知道此人是谁?” 戚百生闻言一懔,大感不妥,想不到韩子峰见微知着,观察力竟如此厉害。他苦笑道:“我若是真认识他,又怎会如此狼狈,被人打在地上?” 韩子峰仍有些怀疑,沉声道:“此仁武功之高,侠义心肠,倘若能为六道门所用,说不定将会是武林一大福祉。” 戚百生听他语气认真,深怕他找人去查段少胤,左思右想后,他瞥见方才因为中毒被抬到一旁歇息的武亢元,灵光一闪,岔开话题道:“韩小子,先别管那人了,这武亢元中了海天一线针的毒,你还是早些去取解药吧!”韩子峰想起这事,甚觉有理,暂时将段少胤的事搁在一旁,前去找金老大理论。 此时的段少胤,人早已回到马车上,让沈月蝶将他妆容卸下,重新换回原本的衣服。他本以为两人独处,沈月蝶会留他温存一番,没想到沈月蝶却识大局,知道他现在赶快回去,才更好掩饰身分,故下了逐客令,请他离开马车。 段少胤甫下马车,便瞧见柳青青和凌婧儿两女伫立在前方,前者俏脸霞飞,娴雅娇艳,后者粉靥嫣红,翦水双瞳朝他飘来。两女眉梢眼角,隐含情意,只是不知是感激之情,还是男女情愫。 段少胤故作讶然道:“唉呀,两位好娇妻来迎接我了吗?” 两女不约而同娇躯剧震,想起方才之事,娇嫩的玉颊和耳根仕荃都烧红了。柳青青瞟了他一眼,娇嗔道:“谁是你的好娇妻了,你可别乱说。” 凌婧儿也附和道:“哼,我才不要当山中野人的妻子。” 段少胤耸了耸肩道:“看来,我淌这滩浑水,全然无好处呀!” 凌婧儿以为他生气了,连忙道:“那怎么会呢,段大哥帮了戚大叔,我定会兑现承诺,有朝一日将人情还给你。” 段少胤问道:“不知要等到哪日呢?” 凌婧儿纳闷道:“莫非段大哥现在已想到要我做什么了吗?” 段少胤摇头道:“就算想到了,只怕也说不得。” 凌婧儿美眸轻抬,正色道:“段大哥尽管说,若我能做到的,定当全力以赴,拖不托辞!” 段少胤眯起眼睛,故意捉弄道:“可是你方才说了,不想当山中野人的妻子。” 凌婧儿讶然道:“这……”她娇羞地垂下首,面露赧然之色,不知该如何是好。 段少胤微笑道:“我是逗你玩的,不过举手之劳,就要人以身相许回报,那我跟那三乞又有何两样呢?” 第314章 摘星酒楼1 凌婧儿忙道:“这当然不同,他们跟你相比,简直是粪土不如。” 段少胤为之愕然,眼前凌婧儿似乎变了个人,平时看起来对事认真,择善固执,但如今却像个小女孩一般,兴奋地看着他。 柳青青看到他惊讶神情,掩嘴一笑,解释道:“段公子,你方才技压三乞,尽显神威,瞧见那器宇轩昂,骁勇之姿,任谁都会怦然心动,为其喝采。你可不知你将那聋乞打倒时,凌姑娘不顾形象,兴奋娇喊,还惹得旁人往这里瞧了过来呢!” 凌婧儿猛地转过头来,抿唇道:“柳姑娘,你答应不说的。” 柳青青甜甜一笑道:“你用不着担心,我方才说了,任谁看到都会倾心。”语毕,一抹红晕爬上她白皙颈子,她螓首低垂,面色羞赧。凌婧儿瞧她模样,又想起段少胤那飒爽英姿,心中一热,盈盈秋水朝他望来。 段少胤眼见两女这副模样,心中大惊,暗忖道,莫不是自己挑起她们的情意了吧?倘若真是如此,那可坏事了,一个早有婚约,一个是玄女派弟子,两女纵使美若天仙,倾国倾城,他也是断不可轻易踏出那一步。 段少胤望向两女,备感尴尬,不知如何是好,索性话锋一转,问道:“对了,辛苦这么久,也该是时候去唐府了。听闻唐府自有酒窖,酿产好酒,我定要好好畅饮一番。” 柳青青莞尔一笑道:“那今日段公子恐要失望了。” 凌婧儿接口道:“方才我去探视戚大叔,顺带问了一下,发现今天唐府不让人进去,明天才是七夜宴正式第一天。” 段少胤大皱眉道,叹道:“七夜宴还没开始,就已经闹得沸沸腾,竟还要折腾七日,我看还是打退堂鼓,另想方法弄到长生诀好了。” 凌婧儿不以为意道:“连三乞都被段大哥轻易击败,还有什么事能难得了你呢?” 段少胤苦笑道:“你对我倒是有信心。” 凌婧儿双眸一亮,大放异采,欣然道:“我可比对人更对段大哥有信心,因为我很清楚你对付三乞时,可是连真本事都还没用上呢!” 段少胤望向柳青青,问道:“若我说当时我倾尽全力,你们会信吗?” 柳青青秀目睁大,侧头凝神细思后,轻笑道:“对不起,恕我不信。” 段少胤拿她们没辄,只得双手一摊,任她们对自己抱持憧憬了。其实她们并没说错,段少胤那一战连六道门武学都未用上,又怎能算是认真应对? 凌婧儿轻蹙柳眉,神色闪过一丝担忧,忽地道:“唉,戚大叔说了,今晚才是最可怕的。白天叫嚣,多少还能看到对方,晚上的恶战,只怕是人影未见着,暗器已从四面八方飞来,那才真是死不瞑目。” 段少胤问道:“真有这么可怕?” 凌婧儿颔首道:“戚大叔说了,按照往年来说,明早会进去唐府的人至少减半。” 段少胤讶然道:“这七夜宴未免太可怕了。” 柳青青幽幽地叹道:“可怕的不是七夜宴,是争权夺利,仇恨所致的人性。难怪家师除了仅送贺礼,还特地嘱咐众师姐妹不得前去,就是怕她们不经意之间惹祸上身。” 凌婧儿轻吁了口气道:“我们还是先去摘星楼吧!” 段少胤问道:“那里是什么地方?” 凌婧儿苦笑道:“其实这儿我也不熟,去了便知道了。” 三人并肩而行,朝着戚百生给的地图,前往那摘星楼。六道门规矩,若无特别要事,任一殿不可轻易跨足他殿管辖处,故凌婧儿但鲜少来此。柳青青也不惶多让,她是玄女派弟子,平日长待山上,虽奉师命在江湖走动,但多半任务为主,很少来城里逛街。 两女均对偃城抱持兴趣,偃城也不负她们所望,车水马龙,街道好不热闹。只是,她们没走几步便大感吃不消,因为她们美貌出众,加上一袭华裳,堪比天仙玉容,路过的男子无不顿下脚步,多瞧几眼,甚至有人干脆跟在身后,想找机会一亲芳泽。 幸运的是,她们很快便依照地图,来到了目的地摘星楼。戚百生倚靠墙旁,游目四顾,似是等待许久,瞧见三人来到,连忙走上前来道:“我还以为你们迷路了。” 凌婧儿皱起柳眉,不悦道:“戚大叔,你是怀疑我的能力吗?” 戚百生笑道:“凌小ㄚ头,你莫忘了以前独自去山里玩迷了路,要不是我注意到,你只怕早被饿虎吃掉了。” 凌婧儿冷哼道:“那是八岁的事了,况且当时忽起大雾,我才一时分不清方向。现在你就算把我放到万丈深谷,我也有办法爬上来,你信不信?” 戚百生摇头笑道:“好,是我低估你了,这总行了吧?我们快些进去吧,不然你们两人站在这里太显眼,等等我还要帮你驱赶登徒子,那多累了我这把老骨头。” 凌婧儿跺脚不依道:“戚大叔,你还来笑我!” 段少胤环视四周,担忧道:“我以为你会选低调的地方,这里如此奢华热闹,倘若那采花贼鲁坏混入其中,那可怎么办?”两女闻言一惊,段少胤此言,摆明是担心她们的安危,不禁令她们同时动容。 戚百生摸了摸胡子,语气充满自信道:“你放心好了,就算给鲁坏一百个胆,他也不敢在这摘星楼乱来。其实不光是他,那些受邀来七夜宴的人,除非是发了疯不要命,否则绝对不敢在此滋事。” 段少胤困惑道:“这里是何处,为何有此能耐?” 戚百生笑吟吟道:“你有所不知,这摘星楼的主人乃上官禹轩,上官家在此发迹不过短短二十载,却已能跟唐家分庭抗礼,近年来甚至超越唐家,成为偃江城最大势力。” 段少胤问道:“这上官禹轩究竟是何来历?” 戚百生洒然一笑道:“据说他曾是朝廷命官,因为个人因素,辞官来到偃城,由于他手腕和武功俱佳,很快便打出名号。现在上官家的势力极大,每年缴给城守鲁仲的黑钱很多,所以鲁坏再怎么想乱来,也绝不敢动到他头上。” 第315章 摘星酒楼2 段少胤瞥向两女,轻笑道:“这样太好了,至少她们在这里安全了。” 戚百生哈哈笑道:“就算没有这摘星楼庇护,有你在此坐镇,鲁坏前来偷香窃玉,只怕要残肢伤体方能回去。”两女听闻戚百生说出这轻薄话儿话,不禁俏脸一红,羞赧垂首。 段少胤笑道:“若这摘星楼这如此厉害,那岂非住进一堆人了?” 戚百生点头道:“不错,几乎有头有脸的人都前来入住此处,美中不足的是这摘星楼住一宿的费用可不便宜,换作是往常六道门执行任务,绝不会考虑这里。” 段少胤微笑道:“一分钱一分货,看来是值得的。” 戚百生眯起笑眼,语带深意道:“上官文轩不只有这摘星楼,勾栏赌坊均有插足,甚至连偃江上放眼望去的画舫,也都是他所开。” 柳青青听到画舫两字,玉颊生霞,羞窘不已。凌婧儿秀目一闪,挺起酥胸,朝他娇叱道:“戚大叔,你若去那地方鬼混,我便告知几位夫人,到时有你受的。” 戚百生哈哈笑道:“谁说去画舫,就只能寻花问柳?你可能不知道偃城两位美人,其中小美人是唐家么女唐瑶,大美人就是上官文轩的掌上明珠上官霜。” 段少胤愕然道:“他女儿在画舫上?” 戚百生淡然笑道:“她虽在画舫上,但身分是名琴师,负责抚琴弹曲,用以助兴。不过你可别以为她不过区区琴师,她可是偃江首屈一指的琴师。” 段少胤问道:“可是她毕竟是女人,待在画舫总有危险,难道上官文轩不怕吗?” 戚百生哑然失笑道:“这你就别担心了,上官霜派了胖瘦双陀保护她,任谁也动不了她。” 段少胤大奇道:“这胖瘦双陀是何来历?” 戚百生油然一笑,解释道:““这胖瘦双陀,据说曾是大佛寺僧人,身怀绝技,因为当时朝廷用人之际,上官文轩拣了几名僧人助拳。上官文轩辞官之后,他们也跟随来偃城,负责保护上官霜。” 段少胤问道:“他们很厉害吗?” 戚百生犹豫片晌,苦笑道:“单凭他们身手,绝对数一数二,就连三乞也拿他们没辙,否则上官霜至今不会是完璧之身。不过,他们要跟你比起来,只怕还差得远了。” 段少胤摇头道:“没有见过的事,怎能轻易下定论。” 戚百生知道段少胤并非好大喜功,贪恋名利之人,所以没有着墨此事。他话锋一转道:“说起来这上官霜不光是琴师,她酿酒也是一流,远近驰名,听闻摘星楼会迅速有起色,她的酿酒功不可没。” 段少胤双目一亮,微笑道:“若是有好酒,那我倒很有兴趣。” 戚百生会心一笑道:“那今晚咱们便动身吧!”话音刚落,两双美眸冷射而来,柳青青和凌婧儿均有些不悦。 凌婧儿娇叱道:“男人是否为贱骨头,家中已有娇妻,还要拈花惹草?” 段少胤耸肩道:“戚兄或许如此,但我可不同,我孤身一人,无牵无挂,何来娇妻?”他故意瞥了过去,目光在两女身上稍停一会,笑道:“若真有娇妻,或许我会留下有说不定。” 两女瞧他话中有话,俏脸烧烫,不敢直视他。片晌之后,凌婧儿抬起美眸,冷哼道:“你当真要去吗?” 段少胤稍作沉思,心念闪动,答道:“不若这样,反正我们只是去听琴饮酒,也不是打算偎红倚翠,不如你们也一起来,意下如何?” 戚百生闻言大惊,略感不妥,他虽表面上这么说,但心里总是那儿的姑娘有些兴趣,纵使不能一夜风流,也可摸摸小手,碰碰香肩,稍微小闹一下。但如果凌婧儿和柳青青也去,那岂非得正襟危坐,不可恣意放纵。 不过,戚百生到底见过世面,擅于察言观色,他瞧见段少胤朝他打过眼色,略一沉吟,便立刻明白一切原委,不禁向他回了一个笑容。 凌婧儿陷入沉思,正当她思索如何应答之际,柳青青忽地道:“凌姑娘,你可别上了当,他们可是不安好心。” 凌婧儿讶然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柳青青嫣然一笑道:“段公子故意提出此点,此乃以退为进,你切莫中计了。你我毕竟是女孩子家,去那里总有不便,他故意这么问让你以为他们坦荡荡,毫无遐思。其实他早料到你不可能真的答应,你若不答应,出于愧疚,到时也不好意思让他们不去。” 凌婧儿恍然大悟,一双秀眸直视段少胤,抿唇道:“你怎么可以骗我?” 段少胤笑道:“此为柳姑娘的片面之词,我是真心邀请,你怎能怀疑我呢?” 凌婧儿微笑道:“那好,我今晚便跟去,看你能翻出什么花招。” 段少胤欣然道:“那咱们今晚便去画舫上,好好听上几曲,喝上好酒,不醉不归。” 凌婧儿瞧他如此干脆,不禁也疑惑起来,她望向柳青青,打过眼色,似是想询问她为何段少胤这么从容不迫。柳青青沉思良久,像是明白什么,轻叹道:“原来如此,还有这一着。” 凌婧儿忙道:“究竟他们在打什么鬼主意?” 柳青青苦笑道:“倘若你在去画舫途中,偶遇韩公子的话,你会怎么办呢?” 凌婧儿心中大惊,猛地转过头来,瞪了段少胤一眼道:“你们连这都算好了?” 段少胤长吁了一口气,瞥了柳青青一眼,无奈道:“柳姑娘,你就这么扫兴吗?” 柳青青微笑道:“其实你们也用不着想理由,反正趁着夜深人静你们偷溜出去,我跟凌姑娘又怎会知道你们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事?” 段少胤叹道:“你都这么说了,我们还敢这么做吗?”柳青青一双清澈美眸注视着他,嘴角逸出一丝笑意,默不作声,彷佛已得到了绝佳胜利。 摘星楼不愧是偃江城第一酒楼,高约四十丈,外观华美有序,墙门雕工精细,傍晚一至,五彩灯笼高挂,画面美不胜收。 第316章 夜探画舫 除了主楼之外,四周别院也很热闹,里头时不时传来嬉闹欢愉,比起冷清的住家街道,这里宛若不夜城一般,令人流连忘返。 段少胤等人进入摘星楼,两婢立即上前迎接,分别将他们带去各自房间。由于盘缠有限,柳青青和凌姑娘共住一房,段少胤则和戚百生同住,彼此相邻,也好有个照应。 一进入屋里,桌台上的花香轻飘而来,沁人心脾。段少胤推开窗户,放眼望去,偃江美景尽收眼底。仔细一瞧,江上火光闪烁,宛若星河,彷佛置身宁静夜空之中。 将婢女打发走后,戚百生关上门扉,他一改平日玩笑模样,正色道:“唉,今日我老戚差点小命不保,要不是有你相救,后果不堪设想。” 段少胤轻描淡写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戚百生摇头道:“此事让我彻底明白这七夜宴绝非好事,绝不可逗留太久。” 段少胤皱眉道:“戚兄的意思是?” 戚百生面露担忧之色,无奈道:“本来我们是要找唐家交涉长生诀,但眼下情况,恐怕不是说这种事的时候。七夜宴尚未开始,便已厮杀一片,若真待上七日,真不知会如何!” 段少胤淡然道:“各门派虽互斗,但怎样也不会动到六道门头上吧?” 戚百生苦笑道:“明目张胆当然不会,但暗地偷袭大有可能,毕竟六道门监督武林,兼之又效忠朝廷,早已引起诸多不满。不过,最要命的是,我方才打探了一下,看来我们前来找唐家要长生诀一事,似是已传了开来。” 段少胤收摄心神,剑眉轻蹙,问道:“他们怎会知道是我们?” 戚百生轻叹了口气道:“朝廷故意放出消息,以朝廷之威,六道门之手,打算从那些保管长生诀的人手里取回长生诀,此事早已传遍江湖,甚至一度闹得沸沸腾腾。今日我们去唐府登记入席,不以六道门身分,反用沈大人名义,旁人看来实属奇怪。六道门向来不跨区办事,我们特地隐藏身分,不明摆着此地无银三百两?” 段少胤惊道:“你认为他们会我们不利?” 戚百生苦笑道:“保管长生诀的人均是顶尖高手,出身亦不凡,不是名门正派就是像唐家这样江湖地位极高。想要硬抢的人,早已三十年前便动手,才不会苦候至今。如今朝廷突然要收回长生诀,又是让六道门去做,这岂非给他们有机可趁?” 段少胤不解道:“他们不怕六道门?” 戚百生叹道:“今非昔比,六道门如今新派当道,全是倚仗朝廷权威,单论武学造诣,已不如各大门派了。况且,那些虎视眈眈的人,本来还有顾忌,如今知晓是我们押送,当然是绝不会放过此良机。” 段少胤问道:“那依戚兄之见,我们该如何做呢?” 戚百生犹豫片晌,面色凝重,叹道:“这样吧,我们今次打道回府,待七夜宴结束之后,风头稍过,我们再悄然前来。” 段少胤双手环臂,问道:“可是我记得你说过,唐家平日不见客,若非召开七夜宴,根本连踏入唐府都是问题。” 戚百生抓了抓头,无奈道:“话是如此,但折了六道门名声,又赌上性命来说,这样做反而稳重许多。唉,我也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总不能让我眼见凌小ㄚ头被人围攻吧?我是看着她长大的,要是她真出了事,我这辈子都会于心不安。” 段少胤点头道:“此事尚有可议,你先别打草惊蛇,待我想个法子。” 戚百生讶然道:“你有办法吗?” 段少胤微微一笑道:“暂时没有,所以我要去找灵感,你要一起来画舫吗?” 戚百生双目圆瞠,惊诧道:“段兄,你当真要去?” 段少胤灿烂一笑道:“江上美景,好酒吟酿,悠悠琴声,佳人在旁,如此绝妙搭配,我怎又会不心动呢?” 戚百生苦笑道:“段兄真能人所不能,伏敌环伺,竟还有此等闲情逸致。我虽然想去,但方才又想起家中娇妻,此次我便作罢了。” 段少胤讶然道:“想不到戚兄竟如此专情,难得可贵。” 戚百生摇头道:“这我就不敢当了,别看我这样,我还是很风流的,青楼也没少去。只是我平日去那哩,多少还是会报备,今日去画舫,要是真被凌小ㄚ头逮个正着,到时就算贱内不说什么,我还是深感愧疚。” 段少胤微笑道:“好吧,那我也不坏了戚兄的原则,我独自一人去去就回。” 戚百生突如想起什么,叮咛道:“段兄,你若要去的话,记得去醉梦舫兜一圈,那是江上最奢华的画舫,你看一眼便知。” 段少胤问道:“那里有什么特别的吗?” 戚百生正容道:“那艘画舫只让身分不凡的人登船,齐聚于此的门派领袖,或许会在那边商谈大事,你不妨想办法去偷听他们对话。唉,搞不好平日看似正人君子,光明磊落的人,正密谋抢长生诀也说不定。” 段少胤点头道:“原来如此,有空我会过去瞧瞧。” 戚百生微笑道:“若你要找上官霜,她应该会在冷霜舫上,这舫上除了胖瘦双陀、几位贴身婢女和她自身之外,不会有其他客人。” 段少胤洒然道:“戚兄这是要我偷香窃玉吗?” 戚百生摇头苦笑道:“若你能办到,我老戚也没话说,只是你要小心行事,上官霜再怎样也是上官文轩的女儿,如果真得罪她,恐会带来不小的麻烦。” 段少胤耸肩道:“那我还是去带坛好酒回来就好了。” 戚百生笑道:“凌小ㄚ头和柳姑娘这边我会替你掩护,你还是快去吧!” 段少胤点头道:“等我回来,咱们再共饮一杯。”话音甫落,他向窗外一掠,整个人宛若一缕黑烟,融入夜色,消失得无影无踪。 戚百生心中大惊,上前查看,只见窗外秋风啸啸,四周屋瓦上,完全没瞧见段少胤踪影。 第317章 夜探画舫2 戚百生不禁钦佩,想不到他轻功竟如此了得,出神入化,若他真图谋不轨,只怕十个鲁坏也比不上他可怕。 段少胤身似鬼魅,逢屋檐过屋檐,遇墙壁跨墙壁,在夜色的掩护下,丝毫无人发觉。一盏热茶的工夫后,他人已出现在三里外的偃江岸旁,但见四周柳枝轻摆,摇曳晃动,显得寂凉。 段少胤深吸一口气,身子一晃,斜飞凌空,足尖轻点水面,竟不造成半丝水波,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直奔舫上。 段少胤根据戚百生给的特征,很快便锁定一个高大如楼的画舫,藉由一旁小艇和画舫当踏垫,他一路施展轻功,片晌之后,他如飞燕盘旋翔下,悄然无声落在甲板上。 一旁守卫虽感怪异,但段少胤身形来如影,去无踪,他们只当一团黑雾飘来,尚未看清楚之时,段少胤已离他们尺许之外。 段少胤左转右折,在船舫上晃了一圈,拣定一个较为人少的楼层,翻身跃入。整条走道看似静悄悄,但四周暗藏机关,只要轻触,藏在木板下的串铃便会大响,告知来敌侵犯。 段少胤微微一笑,纵身一飞,不沾地板,只踏在摆饰的花瓶上,一个旋身,他斜飞进入了一间精致典雅的房间。正当他愁着下一步该如何走之时,忽闻门外传来脚步声,他立时躲入屏风后方。 喀啦一声,门一打开,几个人走了进来,一旁婢女本要替他们服侍,却被挥手打发,并命她们不准随意进来。 段少胤大感纳闷,来到画舫上不寻欢作乐,左拥右抱,那他们来此是为何?段少胤将内力凝聚指尖,轻触屏风,戳出一个小孔,好让他窥视前方动静。 段少胤定睛一瞧,前方共有四人,有男有女,其中一人是金老大。他看向另外三人,所展现的气势与金老大不相上下,毫不逊色。 唯一的女性身着素袍,脸上略带皱纹,双目灼灼,腰间挂着一支拂尘,俨然是尼姑。坐在素袍老尼左右的分别是蓝衣老者和魁梧大汉,前者一袭蓝衣道袍,腰间配剑,看似修道之人,后者宽肩背着两个金刚圆,浓眉大眼,黝黑皮肤,顶上戒疤,应该是名和尚。 段少胤不禁感到有趣,暗忖道,一个道长,一个尼姑,一个和尚,再加上一个金老大,这组合也太奇特,若非有金老大在场,他还以为这里是要探讨佛法,开示人生领悟。 四人刚坐下来,连茶都未动,蓝衣道人环视众人一眼,率先开口道:“明人不说暗话,眼下已打探长生诀会由戚百生运送,不知各位有何想法?”一听到长生诀,段少胤当场一怔,莫非真如戚百生所述,这些人真是在此商议如何夺取此秘籍吗? 浓眉和尚冷哼了一声,不以为然道:“这还不简单,待他们从唐家拿到长生诀,我们再从半路上抢过来便可。要动唐家可不容易,但对付一个戚百生,难道还办不到吗?” 蓝衣道人摸了摸黑胡子,皱眉道:“已确定是戚百生运送了吗?” 金老大沉声道:“应该没错,否则他何必来此?他身为六道门的人,不着乌靴锦服,明知道这里是八殿的管辖区,特地跑来参加七夜宴,不是为了这个,还能为什么?” 素袍老尼双眉一轩,问道:“老尼听说他不是孤身一人前来。” 金老大轻蔑道:“听说跟他一起来的还有凌婧儿、青萧仙子柳青青跟一个男的。” 浓眉和尚失声道:“她怎么也来了?” 蓝衣道人问道:“怎么了,你跟她有过节吗?” 浓眉和尚哈哈笑道:“传闻青萧仙子乃殷璇高徒,备受期待,恐是玄女派下任掌门。她之所以被称作仙子,正因为她长得美若天仙,沉鱼落雁。我曾见过她几面,确实惊为天人,比起唐瑶毫不逊色。如果到时有机会,可否把她交给我。” 素袍老尼轻蔑道:“你这色秃驴,可别因为一个女人坏了计划。” 蓝衣道人平淡道:“静玄师太莫慌,区区一个小ㄚ头,难道我们还不能应付吗?况且到时她若真帮助戚百生,我们又怎能放过她,你说是不是?” 素袍老尼冷笑道:“你说得好听,莫不是也对她有兴趣吧?” 金老大狞笑道:“是男人都有兴趣,还请静玄师太谅解,不过除了这柳青青之外,那凌婧儿也是天之绝色,据说还是韩子峰的未婚妻。” 蓝衣道人乌黑的眼珠子滚了两圈,贼笑道:“韩子峰今日折辱你们大鲸帮,你就拿他未婚妻来出气,教他痛苦万分,后悔莫及,只是到时金兄别忘了,记得也分我一杯羹!” 浓眉和尚大笑道:“好!既可以拿了长生诀,又可以对六道门出一口恶气,还有两位绝色美人供我们享用,这听起来真是无比划算的交易。” 段少胤躲在屏风后方,频频摇头苦叹,换作是其他人,他倒也不会这么感概,可是眼前其中两人乃出家人,一人为修道中人,竟还可以脸不红气不喘说出如此骇人之话,实在教人不禁觉得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几上三盏烛灯,火光摇曳,昏暗的房间内,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氛围。若不是段少胤还想知道计划详情,这时早就出手杀他们措手不及,全绑起来扔下海里,反正他现在身分只是个阶下囚,谁也想不到是他干的。 相较于另外三人渔色之貌,素袍老尼更在意长生诀,她冷冷道:“哼,三个大男人商议如何欺负两个女孩子家,真不害臊吗?总之不管如何,你们可别一时冲动,坏了大事便可。” 金老大不以为然道:“清玄师太放心吧,这两个小妮子也不是省油的灯,其中一人还是殷璇的爱徒,我们真要对她们动手,也会确认一切稳妥再说。” 蓝衣道人突如想起什么,问道:“你方才说还有一个男的,他是什么人?” 金老大略一沉吟,摇头道:“不知道,不过听说他本是个囚犯。” 第318章 佳人美酒 浓眉和尚脸现讶色,大奇道:“六道门怎会放囚犯出来,还让他参与这重要之事?” 金老大耸了耸肩道:“我也不清楚,但事实的确如此,我就是听到这消息,才派独孤松去一探究竟。” 段少胤为之愕然,原来独孤松竟是他们派来的刺客,他还以为是五毒教唆使。这样看来,这些人早已密谋许久,而且也掌握不少消息,才能精确地作出判断。 蓝衣道人沉下面色,肃穆道:“独孤松可不是简单人物,他怎会被凌婧儿打败,莫非那名男子其实深不可测?” 浓眉和尚轻描淡写道:“瞧他年纪轻轻,又能有多大能耐,真以为人人均是百年奇才吗?就算他跟韩子峰一样,我们几人一齐出手,难道还制不住他吗?” 蓝衣道人叹道:“唉,如果当时独孤松得手的话,眼下就至少有六道门的红卷了。” 素袍老尼语气冰冷道:“也许凌婧儿身上根本没有长生诀,她区区一个小娃儿,沈天云又怎会把此物交给她。” 金老大摇头道:“清玄师太此言差矣,沈天云那老狐狸就是算到这点,才敢让她拿去,正因为众人都不相信,反而正中下怀,若非我在六道门的眼线告诉我此事,只怕我打死也不相信沈天云如此胆大。” 素袍老尼皱眉道:“沈天云没必要将长生诀交给她吧?” 蓝衣道人解释道:“唐家不是傻子,总不能六道门派人来说说,他们就交出长生诀。沈天云将六道门的长生诀给她,就是以此为信证,让唐家交出长生诀。至于为何不给戚百生保管,我也不清楚,也许另有考虑吧?” 浓眉和尚冷笑道:“能有什么考虑,不过就是想出其不意,沈天云也不过如此。” 金老大双目厉芒一闪,告诫道:“你可别太小瞧沈天云了,他没这么简单打发,十殿之中除了阎王之外,他便是六道门最可怕的人。” 浓眉和尚冷哼道:“天高皇帝远,他再厉害,没有亲自前来又能如何?” 蓝衣道人瞧两人僵持不下,互不退让,出来打圆场道:“先别说这些了,时间宝贵,我们还是早些商议计划的细节。” 段少胤这时提起劲了,他知道戏肉已上,先施以坐禅功屏气敛神,再功聚双耳,深怕错过他们任何一个字。 无奈天不从人愿,正当他们要谈论之际,外头忽传锣鼓打敲声,明显是有人入侵,所以船上守卫释出警示。 这四人是密谋害人诡计,可不是商议什么捐款善事,作贼心虚,纷纷噤声,互使过眼色后,贴到窗户旁去。其中蓝衣道人轻推开门,想要一探究竟,却被金老大遏止道:“等等,先不要冲动,也许不是找我们的。” 素袍老尼谨慎道:“哼,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反正还有七天,我们先原地散去,到时再以信鸽通报平安。” 浓眉和尚点头道:“好,咱们分开走,看他们追谁!” 几人达成共识,晃眼之间,夺门而出,纷纷往各自方向散去。他们虽心怀鬼胎,言语多有轻薄,但轻功着实不弱,至少都在独孤松之上。 确认他们离去后,段少胤从屏风后方走出来,看着空荡的座位,轻吁了口气。他兴致被削减不少,本想就此打道回府,转念一想,至少要带壶酒回去才好交代。 段少胤翻开对江上的窗户,一跃而下,遁如水中。众人均以为轻功着重水上,其实水下轻功更是厉害,因为无踪无影,教人难以察觉。 段少胤深谙水性,轻功卓绝,江面之下,宛若蛟龙般游动。离开醉梦舫数尺之后,他微微升上来,露出半张脸,窥视着四周情势。 舫上依旧锣鼓不断,几盏灯笼来回移动,俨然在找闯入之人。他转过身去,瞧瞧附近还有什么船舫可搭,忽见一艘小艇,上头坐着一名用面纱遮住脸的女子,她身穿罗衣长褂,挽着凌云发髻,后方伫立两个胖瘦和尚,他暗自惊呼一声,莫非那人就是上官霜? 段少胤心中窃喜,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虽听不见那群贼人的阴谋诡计,但却使他误打误撞遇见了上官霜,也算是另有收获。 段少胤潜入水里尺许,跟在小艇的后方,片晌之后,他看见前方停泊一艘大舫,想起了戚百生的话,这应该就是冷霜舫了。 小艇靠舫之后,上头小心翼翼放下阶梯,上官霜缓慢踏上甲板。段少胤心中微讶,这上官霜的走路姿势,虽婀娜多姿,但全然毫无警戒,若非她是绝顶高手,那就是她根本不会半点轻功的人。 目送她和胖瘦双陀登船后,段少胤绕至船后,身子一晃,掠上栏杆,一个凌空翻圈,利落地来到了船上。 上头冷冷清清,就跟戚百生说的一样,除了几名婢女,就只有胖瘦双陀两个保镳。不过话虽如此,段少胤稍作打量,这胖瘦双陀确实了得,瘦和尚脚步悄然无声,目光冷敛,看起来擅长轻功,胖和尚下盘沉稳,气息饱满,看起来是内功练家子。 正所谓兵在精,不在多,倘若有这胖瘦双陀保护,确实比起一堆拳脚平庸之人好多了。段少胤暗自庆幸,还好这胖瘦双陀虽厉害,但仍不及自己。 只见段少胤左弯右拐,避开耳目,掠入最上层的楼阁。上方的楼阁无墙无门,全用罗纱所制的帷帐遮掩,帐纱络以珠玉,屏风摆位,杂错华饰,犹如红罗复斗帐,四角垂香囊。 段少胤藏身在柱子后方,脚足垫尖,踩在不到寸许的璎珞圆珠上。江上漆黑,四周仅有几盏香灯燃烛,若不仔细一瞧,绝对看不出有人躲在那里。 上官霜飘然若仙地走到一张软垫旁,盈盈入座,以跪坐姿势,双眸凝注几上的古琴。两名美婢替她斟酒,将酒盅递过去,旋即退回原位,静待上官霜的吩咐。 上官霜细语道:“你们先退下,我独自一人静静,没我的许可任何人不准进来。” 美婢颔首道:“明白了,小姐。”言罢,两女转身离去。 第319章 胖瘦双陀1 偌大的帐内,顿时只剩下上官霜一人,恬静淡雅地坐在那里。片晌之后,她抬起纤手,垂在两旁的一对广袖,随风轻摆。上官霜取下面纱,惊为天人,让段少胤差点忘了呼吸。 她那一对秀眉细长妩媚,斜斜地朝两鬓掠去,一双眸子乌灵亮闪,清澈如水,下方高挺的鼻子,樱桃小嘴,形成绝佳搭配,简直让人无法置信有如此完美的五官。 其实平心而论,柳青青与她不分轩轾,也是美丽绝伦,只是柳青青毕竟是习武之人,虽有着上官霜没有的慵懒之美,但骨子却透出一股侠气,比较平易近人。 相较之下,上官霜就像众星拱月的仙子,不食人间烟火,举手投足之间,我见犹怜。 段少胤暗自盘算,这下美人也瞧见了,是时候见好就收了,他瞥向一旁的酒坛,心想要如何取走。 倘若上官霜真不谙武功,以他轻功来说,要取走酒坛易如反掌,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在这美女面前,任何欺瞒都愧疚于心。 最终,段少胤下了一个决定,他飞身掠出,不偏不倚落在上官霜前方。他直挺腰脊,彷佛一切顺其自然,朝她微微一笑。 上官霜为之愕然,正要发声,段少胤立时比出手势按在唇间,示意让她不要张扬。上官霜暗忖道,此人既能逃过胖瘦双陀耳目,潜入此处,定然武功了得,倘若自己不照他话做,恐怕会有危险也说不定。 上官霜压低声音,问道:“你是何人,为什么来此?” 段少胤玩心大起,反问道:“你觉得我是谁呢?” 上官霜蹙起淡如弯月的细眉,平淡地道:“你看起来不像是鲁坏。” 段少胤轻笑道:“谁说只有鲁坏是采花贼?” 上官霜听见采花二字,俏脸微红,旋又玉容转寒,冷然道:“你当真是贼人?” 段少胤笑道:“半夜闯入女子帐内,难道是正人君子?不过我若是来偷酒,姑娘相信吗?” 上官霜略一沉吟,摇头道:“请恕上官霜不信。” 段少胤走到酒坛旁,摸了一摸,轻叹道:“那就可惜了,我真是来偷酒而已。” 上官霜半信半疑道:“你真的只是想偷酒?” 段少胤点头道:“不错。” 上官霜纳闷道:“像你这样厉害的人,怎会没有钱,只要有钱就可以买到好酒。” 段少胤微微一笑道:“我知道有些酿酒的名家,都会私藏好酒,只供给身分地位高的人,用以拉拢权贵,扩展人脉。像我这样的人,纵然口袋有些钱,也喝不到这种名酒。” 上官霜面色平静道:“你倒是很明白,不过,你仍是个贼偷。”话音方歇,一串铃当骤响,段少胤斜眼一瞥,原来上官霜方才说话只是降其戒心,她趁机拉了藏在几下的铃铛机关。 段少胤瞧了她半晌,轻叹道:“唉,想不到上官家这么繁华,连一坛酒也不肯给,你就不怕我对你不利吗?” 上官霜冷冷道:“上官家的家训,宁死不屈。” 倏忽间,两团黑影掠至帷帐外,只差寸许,便要破帐而入。 段少胤突地低喝道:“站住!”黑影霎时间顿住,透过帷布一瞧,外面黑影一宽一窄,估计就是那胖瘦双陀。 胖和尚厉声道:“大胆狂徒,你是何人,竟敢擅自闯入小姐闺帐!” 段少胤嘴角轻扬,不疾不徐道:“我是何人不要紧,但你们若冲了进来,休怪我无情了。” 瘦和尚冷笑道:“你以为能吓唬我们吗?” 段少胤不以为然道:“我只要一出手,上官霜的衣物便瞬间被撕裂,玉体毕呈。你们就算擒住了我,她也会被你们瞧个精光,到时她含羞自尽,看你们如何交代!” 胖瘦双陀哪知道他竟出此着,当场大惊,不敢动弹,上官霜也闻言一懔,娇躯轻震,秀眸既羞又怒地瞪着他。 段少胤本以为局面控制住了,只要拿取酒壶,往外一逃便可,岂料胖瘦双陀冷喝一声,两人同时窜了进来。 段少胤定睛一瞧,原来他们两人均用黑布蒙眼,以此避开瞧见上官霜清白的身子。段少胤不禁感叹,这两个和尚不仅武功好,为人忠心,还很守君子之道,相较于方才那船舱内轻挑的浓眉和尚来说,简直是天差地远。 胖瘦和尚 进入帷帐之后,胖和尚负责牵制,瘦和尚护住上官霜,两人搭配,合作无间。无奈段少胤并非一般采花贼,其武功之高,两人合力都不见得能制住,更何况还蒙眼。 胖和尚连攻四招,搭配身形、步伐和掌势,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他抢尽先机,本该占有优势,岂料段少胤后发制人,眉宇生威,功贯双掌,屡屡破他招式,令他大愕不已。 其实胖和尚内力浑厚,招式凶猛,确实有排山倒海之势,但任他千算万算也想不到,段少胤曾被鬼佛陀指点过,所以知悉大佛寺招式,要破招并不难。 瘦和尚不愧是高手,很快便发现不对劲,闻声辩别情势之后,提醒道:“师兄,你小心点,这家伙好像知道大佛寺的招式!” 胖和尚身在战圈,又怎会不知道被人破招了,但换作一般情况,即便知道其招,也不一定能破招,否则各大门派早就被人摸透了。胖和尚心中骇然,他唯一能得出的结论只有一个,那就是段少胤武功比他高出许多,否则绝不可能这样轻易破他招式。 既然知道对手不弱,胖和尚也不敢留情了,他运起九成功力,狂推而出,剩余一成,他用来撤退收势,以防止对方有诈。 只见胖和尚来势勇猛,劲风山涌,一掌劈空,再挥一拳,绝不让段少胤有喘息之机。瘦和尚知道只凭他斗不过,纵身一跃,加入战局。 瘦和尚暗运内力促使清气上升,浊气下降后,筋梢用力,以爪为锋,手攫足踏,如饥鹰之捉兔朝段少胤疾掠而来。 段少胤功聚丹田,气不外散,身法依旧迅速,只守不攻。瘦和尚一手“横扫千军”,一手施展“黑虎偷心”,两招变化之快,仅在转瞬之间。 第320章 胖瘦双陀2 胖和尚起前脚,带后脚,平飞而去,双掌猛第一探,打出一套大佛寺的武学金刚般若掌。 段少胤不想用六道门招式,只得同样以大佛寺武学应敌。他一招劈木掌打去,先探虚实,确认对方金刚般若掌炉火纯青,不可小觑之后,再施一套通臂拳 此拳名为通臂,不外乎刚柔相济,刚者直竖,柔者灵活。他这拳法伸缩抑扬,双手互补,拳拳到肉,虎虎生风。 胖和尚惊讶他为何会使大佛寺招式,招式虽不间断,但他心已慌乱。原因无他,因为段少封所使招式均很平庸,仅是大佛寺初阶武学,但在他手上运用起来,宛若绝世武学,他简直不敢置信这些是他当初入寺半年后便习成的拳脚功夫。 瘦和尚左思右想,也猜不出其中端倪,只得继续应战,再探底蕴。他双爪猛然攫去,此为罗汉伏虎爪,五指化爪,似如饿虎,乃是大鲸帮虎爪功的正统招式,当年铜老三就是苦修罗汉伏虎爪无果,才自创出虎爪功。 段少胤不敢轻忽此招,运起坐禅功,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力合,将他每招每式看得一清二楚,藉此出招反制。 胖和尚哑然失声道:“你这是什么功夫?”段少胤露出苦笑,他真想跟他说这就是你们大佛寺的坐禅功,但若真说了,恐会遭来不必要的麻烦。 瘦和尚怒喝道:“师兄,咱们使出那套招式,别让他小瞧咱们了!” 胖和尚大声道:“好,来吧!” 段少胤心叫不妙,这两人竟还有藏招,他身子掠后,凝神看向两人。瘦和尚双爪一伸,依然使出罗汉伏虎爪,胖和尚则掌立如刃,功贯掌心,起手式正是罗汉降龙掌。 胖和尚身形一矮,排掌而来,依序施出“沧海龙吟”、“云龙五现”和“青龙探海”三招,弹指之间,掌风山涌,锐啸破空。 段少胤不敢轻敌,踏出御风七步,形似鬼魅,身如黑影,在方圆尺许之中梭巡。胖和尚哪见过这种身法,为之愕然,赶忙再施“乌龙翻江”和“神龙游空”两招。 另一方面,瘦和尚也没闲下来,他与胖和尚左右夹攻,欺身而近。他凌空飞起,先用“猛虎搜山”和“饿虎剖食”往段少胤胸口打来,爪势落空,立即旋身一转,踩踏柱子,一招“猛虎跳涧”掠下。 胖瘦双陀默契十足,招式凶猛,无奈段少胤静如处子,动若雷电,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他们拿他身法没辄,纵使掌势强劲,爪势凌厉,仍是无用武之地。 只是这一来一往之间,段少胤也暗自叫苦连连,因为胖瘦双陀长年修练,内力极深,一时半会攻势不会停止。 段少胤把心一横,以势运气,以气推力,数个循环后施出大佛一指禅。胖和尚掌势飞出,指掌相交,竟被区区一指震退数尺。 瘦和尚也倏然而至,由下斜上,一招“猛虎出闸”,狠狠袭来。段少胤如法炮制,仍以大佛一指禅应战,避过爪锋之处,指入手肘,内力贯入,瘦和尚当场右手疼麻,被迫收势。 胖和尚讶然道:“这、这是大佛一指禅,你如何学会的?” 瘦和尚猛地摇头,既惊又怒道:“不可能!这招不外传俗家弟子,没有三十年入寺修行,大佛寺绝不传此招。” 瘦和尚一时气不过,再次扑来,但段少胤已摸清他那伏虎爪,左闪右躲,衣决不沾。胖和尚担忧瘦和尚被欺,硬着头皮继续攻招,此时他已是将段少胤当成可怕骇然之敌,所以每一招均打周身要害,绝不马虎。 段少胤眼见他越打越急,怕他纠缠,往旁一掠,恰好来到上官霜正前来。胖和尚既是蒙眼之姿,又焦急抢攻,顾不得周遭事物,上前就是双掌拍出。 段少胤心中大讶,倘若他逃开,那上官霜正面吃他这招,非死即残。犹豫之余,胖和尚掌风已至,不偏不倚打在他胸口处。 胖和尚以为得手,孰料段少胤一个内力反震,竟将他双手震麻,狼狈后退数步。段少胤感到一股灼热涌流在体内流窜,赶忙运起混元功,调息经络,转瞬之间,周身竟已恢复原状。 瘦和尚瞧不见段少胤施以何招,但听闻他呼吸气息,惊觉他在短时间内稳住心神,不禁露出讶色,惊道:“师兄,你方才是用几成力?” 胖和尚面露赧然之色,叹道:“十成。” 瘦和尚闻言大震,失声道:“这怎么可能,他接了你十成力一掌,竟跟没事人一样!” 胖和尚双手合十,脸色惭愧道:“他若不是要保护小姐,根本不用吃我这一掌。” 瘦和尚骇然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段少胤沉思半晌,耸肩道:“我只是来偷酒喝,说穿了是个贼偷。” 胖和尚问道:“你不是采花贼鲁坏吗?” 段少胤摇头道:“我若是鲁坏,何必与你们废话。” 胖和尚长叹一声道:“鲁坏若有你这种身手,只怕他早潜入唐家采了唐瑶这株鲜花。” 瘦和尚皱眉道:“好吧,你既不肯说,我们也不迫你!你说你是来偷酒喝,那这样吧,这坛酒算我头上你拿去喝,但你要放了小姐。” 段少胤微微一笑道:“我本来也这样想,但江湖险恶,我怕你们出尔反尔,拿着酒我又不好施展轻功。不若这样,你家小姐先借给我,待我藏好酒,定当将她完好如初奉还。” 瘦和尚不肯道:“我凭什么信你?” 段少胤耸了耸胳膊,从容道:“你可以不信,但你没得选择。” 正当瘦和尚还想说话之际,胖和尚截口道:“好,我姑且信你,但你若言而无信,伤害我家小姐一根寒毛,我就算是死也不饶过你!” 段少胤点头道:“我还有一个条件,那就是今晚之事,就当作什么也发生过,你们也不得张扬此事,知道了吗?” 胖和尚苦笑道:“你放心好了,让一个来路不明的贼人上船掳走小姐,这话要是传了出去,上官家还怎么在偃城立足。” 段少胤笑道:“那就一言为定。”话音甫落,他一手握起酒坛,一手挟着上官霜,大施轻功往江面一跃,宛若蜻蜓点水,踩云踏雾,不一会儿功夫,便消失在夜色里。 第321章 七剑杀手 不出片晌,段少胤已抵至岸边,他将酒坛往树上一挂之后,放下惊惶失措的上官霜。上官霜何尝被男人这样搂抱过,秀眸射出厉芒,瞬也不瞬地瞪着他。 上官霜玉脸冰寒,咬起下唇,问道:“你酒也放好了,是否该放我走了?” 段少胤洒然笑道:“一个酒能有多少重量,我能挟着你走,难道还在乎一坛酒?” 上官霜目露讶色,失声道:“你是骗他们的?” 段少胤笑道:“你可以趁我不注意,偷拉几下机关,我就不能骗人吗?” 上官霜忿忿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言而无信,算什么英雄好汉!” 段少胤耸了耸肩,不以为然道:“夜闯香帐,挟走美人,这本就不是君子所为,我也从未说过自己是君子。至于英雄好汉,那更是不敢当,英雄二字我消受不起。” 上官霜哪知他这般无赖,气得俏脸发白,却又拿他莫可奈何。她沉思半晌,问道:“那你究竟想要怎样才肯放我走?” 段少胤没头没脑地问道:“你会武功吗?” 上官霜怔了怔,赧然道:“我不会。” 段少胤笑道:“我想也是,刚才我抱着你的时候,感受不到你内力流动。既然你不会武功,那你只要帮我做一件事,我就放你走好吗?” 上官霜秀目一亮,问道:“是什么事?” 段少胤微微一笑道:“待在这边别乱动。”语毕,他转过身来,对着一片漆黑的大江喊道:“朋友,躲在水里不冷吗?这儿有坛好酒,不嫌弃的话,要不上来喝一杯?” 倏忽间,一道人影从水下掠出,斜飞落地,伫立在段少胤的面前。此人一身黑色劲装,头戴黑巾,用黑布蒙脸,只露出一双冷冽的双眼。 黑衣人冷然道:“你何时发现我的?” 段少胤淡然一笑道:“打从你躲在冷霜舫附近时,我就已经发现你了。” 黑衣人皱眉道:“那你当时为何不说?” 段少胤耸了耸肩,挠了挠鼻子道:“因为就算我说了,他们也不会信,况且我想知道,你盯上的人究竟是谁。” 黑衣人沉声道:“你认为是谁?” 段少胤笑了笑道:“我猜是这位姑娘。” 黑衣人淡淡道:“那你应该也猜到,就算我盯上她,你也必须要死?” 段少胤故作讶然道:“我本来可以不死吗?” 黑衣人冷笑道:“如果你方才没喊我出来,我可以考虑不杀你。” 段少胤双手环臂,平静地道:“我本来就打算支开胖瘦双陀,单独一人解决这事。” 黑衣人皱眉道:“你有把握赢我?” 段少胤淡然一笑道:“我若没把握,又怎会在这里停下来?” 黑衣人甩了甩剑,仰天长笑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段少胤反问道:“我必须知道吗?” 黑衣人眼中掠过慑人的神采,冷然道:“你若知道的话,就不会说出这番蠢话!告诉你吧,我就是快剑林七剑之一的秦衣人。” 上官霜闻言大惊,娇躯一颤,骇然地退了两步。段少胤瞧她这反应,皱眉道:“难道你听过这人是谁?” 上官霜挨着树干,身子僵硬起来,花容惨色地道:“我曾听家父提起过,在偃江城外数十里有一处树林叫七剑林,那里住着七人,全是使剑好手。他们是顶尖刺客,只要出得起钱谁都敢杀,据说几乎没有失手过。” 段少胤听完之后,不仅丝毫不畏惧,反而笑了起来道:“原来如此,既然是刺客,那表示背后定有人付钱,不知那人是谁?” 秦衣人没好气地道:“你以为我会说吗?” 段少胤叹道:“可是,这件事我非知道不可。” 秦衣人双目寒光射出,对视顷刻后,沉声道:“你想知道这事,那得先问过我的剑!” 上官霜虽不懂武功,但光凭秦衣人这灼灼慑人的双目,她便已被吓得娇躯一软瘫坐在地,更不用说他身上散发出的杀气,冷冽肃穆,教她顿时发颤,喉头竟喊不出半点声音。 段少胤瞧向黑衣人,从容道:“好吧,有时候问剑比问话更快,也更加容易多。” 秦衣人眼见他这般从容,心中杀意横生,冷喝一声,纵身飞起数丈。秦衣人健腕一旋,剑才离鞘,凛冽的杀气笼罩了方圆丈许之地, 秦衣人先声夺人,将长剑高擎半空,迎头往段少胤直劈下去。陡然间,段少胤身子一晃,横移两步,恰巧避开这记杀招。 秦衣人稳住步伐,挽出一朵朵剑花,催生剑气,剑芒顿时暴盛,他整个人化作激电,往段少胤的咽喉刺去。 段少胤心中大惊,此人剑法狠辣,专走偏锋,胜败动辄分于一剑之内,暗叹不愧是顶尖刺客,只求一剑夺命,不盼过招数回。 段少胤双手化圆,施出八寒极冰功将周围水气凝聚,形成层层冷冽气劲,宛若海潮般拍打迎来的剑锋之处,消其攻势,破其劲力,此招使劲之巧妙,教人叹为观止。 秦衣人缩手收势,为之动容,瞳眸中掠过惊异之色,失声道:“你这是八寒极冰功?” 段少胤轻叹道:“我本以为你不会知道的。”他本不想用这招,但对方剑势太猛,比起胖瘦双陀来说,此人更加可怕厉害,迫得他施展出八寒极冰功。 秦衣人大皱眉头道:“六道门现任夜叉,应该是个女人。自古以来,夜叉修练八寒极冰功,罗刹修练八热极炎功,你是如何练成此招?” 段少胤岔开话题道:“你在杀人前,都会问对方武功来历吗?” 秦衣人冷哼道:“好,那就让我领教六道门绝学!”但见他汇聚体内三气,抢步上前,埋身一阵疾劈,霎时间,刀尖破空呼啸之声不绝于耳。 秦衣人的剑法犹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每一剑均对准周身要害,毫不迟疑。若非段少胤脚踏上乘轻功御风七步,如烟似雾,只怕晃眼之间便被他斩成两半。眼前两人分合不休,兔起鹘落,招式你来我往,上官霜虽不懂武学,但也看得目眩神迷。 第322章 返回酒楼1 秦衣人一声长啸,施出“雄鹰搏兔”,剑及履及,漫天剑影扑洒而下,化成千千百百的剑芒光点直刺而来。这招乃他毕生绝学天劫三十七剑,收发迅疾,剑如骤雨,朝着敌人周身三十七处一齐进攻,教人无所遁形。 段少胤知道此招避不得,也不可避,他暗运坐禅功,双足一蹬,竟朝剑雨中飞去。秦衣人大惊失色,段少胤不守反攻,甚至还从剑围冲来,简直是找死。 但见段少胤全力展开身法,形似鬼魅,穿梭在剑雨之中。弹指之间,段少胤已冲破封锁线,来至寸许之处,黑衣人大讶之余,收手回身一刺。 秦衣人的动作快如电光石火,劲如泰山,凌厉无比。只可惜他遇上段少胤,只见段少胤人未至,掌中气劲已至,黑衣人忽感剑身一震,因握不住而倾向一旁,顿时扑了个空。 段少胤趁势追击,再劈数掌,隔空传劲,秦衣人手肘和肩膀双双中招,惨呼一声,从半空中跌落到地上。黑衣人还想挣扎,拾起地上的长剑,正要起身之际,段少胤已站在他前方。 段少胤虽未起手,但黑衣人心知肚明,只要他有心的话,这剑在刺到他身上之前,自己的头颅必会被他的掌劲震裂开来。 段少胤淡然道:“阁下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秦衣人摇头叹道:“身为一个刺客,怎能道出背后指使之人,不过这次纵然我想告诉你,我也爱莫能助,因为我根本不知道那人是谁。” 段少胤问道:“此话怎说?” 秦衣人皱眉道:“因为对方蒙着脸,所以我根本不知道他是谁。快剑林只收钱,只问杀谁,从不问杀的原因,也不问雇主的来历。” 段少胤失望道:“唉,难来线索又断了。”话音方歇,秦衣人趁势向后一掠,退出数丈外。 秦衣人并不打算再战,因为他很清楚,段少胤是故意放他走的。黑衣人皱眉道:“难道你就不怀疑我说的话?” 段少胤苦笑道:“就算怀疑,又能怎办?难道要我将阁下抓起来,严刑拷打吗?” 秦衣人平淡地道:“我并不是快剑林最厉害的剑手,快剑林自诩绝不失手,倘若我失败,快剑林会派更厉害的人来,你自己小心了。” 段少胤大惑不解道:“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事?” 秦衣人冷冷道:“因为我讨厌欠人家人情,特别是敌人的。”言罢,他转身一跃,整个人如飞鱼般翔入水里,咕噜几声冒泡后,水面再无动静。 段少胤望着江面,心中暗想,此人剑法之高,实在骇人,倘若有人雇些快剑林这批刺客对付戚百生他们等人,那后果可不堪设想了。 便在此时,段少胤想起了上官霜,转过身去,只见上官霜吓得脸色发白,瑟缩在树旁。段少胤徐徐走上前去,耸了耸肩道:“吓坏你了,真是对不住。” 上官霜轻吁了口气,旋即恢复昔日冰冷玉容,轻声道:“你能放上官霜走了吗?” 段少胤摇头苦笑道:“我救了你,你却连一句谢谢也没有,上官家的人都是这般失礼吗?”上官霜心中一惊,正想开口辩解,段少胤却已截口道:“罢了,我本来在你眼里就是贼偷,要你向贼偷道谢,只怕是千百个不愿意吧?” 上官霜抿起朱唇,幽幽道:“我没有这么说。”段少胤一把将她抱住,搂个结实,上官霜娇躯剧震,瞠大杏眼,惊惶道:“你在做什么?” 段少胤笑了笑道:“我不抱你回去,难道你要用游的吗?” 段少胤纵身一跃,转瞬之间飞出数丈,足尖踏江,按原路折回。 段少胤身法疾快,衣袂飘飘,不出半盏热茶工夫,他抱着上官霜返回冷霜舫。 外头画舫灯火通明,江面上数十艘小艇,宛若在搜找什么。段少胤轻掀帷帘,探头出去,环目扫视一番,胖瘦双陀俨然不在这艘冷霜舫上。 上官霜沉思半晌,轻叹道:“他们定是去找我了。” 段少胤耸了耸胳膊,无奈道:“我本想就这样走人,但他们若是不在,你处境很危险,我也放心不下。” 上官霜俏脸一寒,冰冷道:“这不都是你造成的吗?” 段少胤盘腿坐下,兀自斟了一盅酒,啜饮道:“倘若换作平常,确实是如此,但方才你也瞧见快剑林的人要杀你,如果不是我相助,你早被他杀了。虽说无心插柳柳成荫,但救了你是事实,你反倒该感激我才是。” 上官霜不以为忤道:“要是胖叔叔和瘦叔叔在,他能拿我怎样?” 段少胤笑了笑道:“如果他们在,或许真能伤到他,但你必死无疑。我不妨实话说,这人剑法十分厉害,胖瘦双陀要使全力,才有机会不让他刺杀你。” 上官霜问道:“我若不信呢?” 段少胤苦笑道:“那也无妨,就当我劳而无功,白忙活了一场。” 上官霜瞧他说得无奈,心中有些歉疚,幽幽道:“好吧,我姑且信你了,今晚上官霜多谢公子相救。” 段少胤笑道:“既然事情告一段落,你也早些叫胖瘦双陀回来吧!” 上官霜微一点头,长身而起,盈盈来到帷帐旁,轻掀一角后道:“晴儿在吗?” 一名青衣美婢闻言微颤,转过身来,瞧见上官霜之后,吓了一跳,连忙作揖道:“小姐,你是何时回来的?” 上官霜淡然道:“胖叔叔和瘦叔叔呢?” 青衣美婢答道:“胖总管去找你了,至于瘦总管人在醉梦舫上,好像是有贼人闯入,他们正在搜捕那人。” 上官霜平静地道:“你遣人去找他们,就说我回来了。” 青衣美婢颔首道:“好的。”言罢,她转身离去。躲在帷帐后方的段少胤剑眉一皱,叹道:“希望他们早些回来,不然我要一直待在这里。” 上官霜神色漠然道:“这里有酒,也有毯子,你可在这里小憩一会,但切记勿发出声响,让翠儿她们知道你在这里的话,到时会很麻烦。” 第323章 返回酒楼2 段少胤笑道:“麻烦的只会是你吧?” 上官霜横了他一眼,别过俏脸,默不作声。她将雪绒斗篷披在肩上,一手托着香腮,一手握着温暖的香囊,阖上美眸,看似假寐。 过不多时,瘦和尚的声音从外头传进来,她睁开秀眸,一道疾风从旁掠出去,段少胤的身影也随之消失不见。上官霜神情一黯,瞥向江面,轻叹了口气。 夜近三更,晚风萧瑟,段少胤施展轻功,迅速地返回摘星楼。他翻过层层屋檐,避开灯笼照映之处,掠上了第七层,纵身跃入屋里。 甫至屋内,两双美眸不约而同朝他飘来,六目相触,柳青青和凌婧儿大叫起来。段少胤大皱眉头,愕然道:“莫非我走错房间了?” 一个声音从旁传来,他回头一瞧,那人是戚百生,只见他笑吟吟道:“你没走错,是她们两人进来我们房间,原本是要找你,结果找不到你就赖在这里不走了。” 凌婧儿双手叉腰,不悦道:“什么叫赖在这里不走,我只是来确认他是否待在屋里。他现在身上可是有长生诀,万一被人盯上,那该如何是好?” 戚百生耸了耸肩,敷衍道:“是是是,你说得都对。” 柳青青问道:“段公子,你去哪里了?” 段少胤还没答腔,凌婧儿秀眸一闪,小嘴微翘,冷冷道:“那还用说,肯定是去画舫了。” 段少胤为之一怔,没想到凌婧儿竟兴师问罪,不禁露出尴尬之色。他本想说谎,但又怕凌婧儿死缠烂打,无奈之下,他只好将船舱内那四人的对话全盘托出。 众人闻言大惊,纷纷现出骇然之色,瞠目结舌。片晌之后,戚百生率先道:“若按照你方才所述的话,那几人估计是金老大、静玄师太、广德大师和碧云道人。” 段少胤问道:“这几人很有名吗?” 戚百生点头道:“都是江湖上颇有名气的人,金老大你应该也知道了,他是大鲸帮帮主。至于静玄师太,她是普生庵庵主的师姐,外号『白尘女』,手中白拂尘,变化莫测,其武功之高不下于庵主静仪师太,只是因人品欠缺,当年庵主之位才传于静师师太。” 段少胤点了点头,续问道:“另外两人呢?” 柳青青答道:“碧云道人是沧海观的人,他是现任掌门的师弟,外号『海天一剑』,其剑法卓绝,年纪轻轻便悟得两仪剑法。家师曾向我提过他,要我特别注意此人,因为他学术不正,恐有邪念,假以时日或许会祸害武林。” 段少胤叹道:“看来殷璇猜得不错,他确实是个小人。” 柳青青双目厉芒一闪,冷喝道:“不只是个小人,还很卑鄙无耻,我敬他是前辈,想不到他这般看我,想起来都令人作恶。” 凌婧儿沉思半晌,徐徐道:“说到这个广德和尚,我曾在六道门名册上见过,他在江湖上号称『大力僧』,据说金刚般若掌十分了得。他曾是大佛寺弟子,好像因为犯了色戒,被暂时逐出大佛寺,要求他悟道之后再回来接受考验。” 戚百生鄙视道:“看来这家伙,完全没有反省之心!不过这也在预料之中,因为根据我打探到的消息,他经常光顾青楼,声色犬马,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花和尚。” 凌婧儿附和道:“金老大也没好到哪去,他经常在海上偷劫他人货物,替人口贩子走私,又爱争强斗狠,动不动就与人拼斗,六道门名册上标记他就是个大 麻烦。” 戚百生面色一沉,长叹一声道:“这四人的存在就是武林之耻,若不除之,终有一天会发生难以挽回的憾事。无奈他们武功均不弱,就跟江湖三乞一样,寻常人难以应付他们,只能眼不见为净。” 段少胤忽地道:“对了,除此之外,我还发现一件事。”他将胖瘦双陀的事说出来,也顺势告知快剑林刺客的事,不过他刻意避重就轻,把关于上官霜的事轻描淡写带过,不让柳青青和凌婧儿抓到话柄又开始质问他。 戚百生听见快剑林三字,大感震惊,眉头深锁道:“快剑林可不是好惹的,他们不达成任务势不罢休,在他们面前,方才说的那四人简直就像是小孩子,不足为惧。” 凌婧儿蹙眉道:“我是听过快剑林,但列载的名册我无权过问,所以不知详情。” 戚百生解释道:“因为快剑林那七人均是头号通缉犯,其杀人无数,身上挂着一对命案,六道门恨不得将他们捉捕到案。当初名册尚未管制,一堆人抢着去抓,结果无一生还,至此六道门才将名册收纳起来,避免又有人去送死。” 凌婧儿讶然道:“原来是这样。” 柳青青大惑不解,担忧道:“是谁雇用快剑林去刺杀上官霜呢?” 凌婧儿双手环臂,冷哼道:“上官家树敌之多,仇家满天下,上官霜不谙武功,被人盯上也是在所难免,又何必在意。” 段少胤皱眉道:“你好像很不喜欢上官家?” 戚百生露出苦笑道:“六道门里面,大概没多少人喜欢上官家,因为上官家也有朝廷撑腰,所以六道门拿他没辙,而且他们广纳英雄豪杰当作食客,大张旗鼓招揽人才,其中也不乏有六道门的人被他找去。” 凌婧儿秀眸闪过怒芒,不悦道:“上官家根本故意的,想要用钱瓦解六道门。” 段少胤笑了笑道:“虽然有钱可使鬼推磨,但如果只因为钱就去的话,那些人本来也不可能成为六道门的砥柱。” 戚百生叹道:“你说得没错,六道门已是每况愈下,情势不容克缓,要赶紧重整旗鼓,好好整顿一番才行了。” 凌婧儿轻吁了口气道:“幸好沈大人深谋远虑,独具慧眼,将七殿打理得很好。唉,真希望你也能回来,沈大人一定很高兴。” 段少胤摇头道:“我不可能回去六道门了。” 凌婧儿娇躯轻颤,幽幽道:“因为六道门将冤罪推给你,让你失望透顶,不肯回来吗?” 第324章 过往真相1 段少胤苦笑道:“我就是为了六道门好,所以才不能回去。”他的眼中充满一股忧伤,却又有种坚定不移之感,好像对此并不后悔。 戚百生神情肃穆,正色道:“不瞒你说,我老戚也很好奇你为何会被关入黑牢。我曾去藏书阁调查一番,但关于你的记载模糊笼统,不管是功绩还是罪状,都被人刻意动过手脚,看起来残缺不全。” 凌婧儿小嘴一翘,微笑道:“趁现在刚好大家都在,你不如把事情原委交代清楚吧!” 段少胤大皱眉头,瞥向一旁,恰好和柳青青四目相触。他话锋一转,问道:“柳姑娘,令师命你下山将长生诀交给我,至今为止已过数日,你不回去和她报备吗?” 柳青青神色一黯,幽幽道:“段公子就这么希望我走吗?” 段少胤瞧她眉睫垂下,秀眸间透出淡淡悲伤,于心不忍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忽地间,柳青青噗哧一笑,千娇百媚朝他望过来,嫣然道:“我是逗段公子玩的,因为我早知道你只是想岔开话题罢了。” 凌婧儿娇叱道:“你今天不说清楚,休想安稳入睡。” 段少胤无奈道:“此事错综复杂,一时半会也说不清,不若改日再谈。” 戚百生抓起他拿回来的酒坛,笑了笑道:“段兄,长夜漫漫,不若咱们一边喝酒,一边好好聊聊这事如何?” 凌婧儿眉开眼笑,得意地道:“这下好了,戚大叔也不帮你了。” 段少胤露出苦笑道:“好吧,就当我上了贼船好了。” 柳青青莞尔一笑道:“我来替你斟酒。”言罢,她盈盈起身,来到段少胤身旁坐下,伸出纤手取过酒盅,将酒坛里的玉液琼浆徐徐倒出来。 房间里,三人屏气凝神,目光全落在段少胤身上,等待他开口说话。段少胤喝了口酒,沉思良久后,才娓娓将三十年前的往事道出来。 原来,段少胤入狱一事,其实是他与沈天云的协议,换句话说,他是自愿进黑牢的。之所以出此下策,是因为当年五毒教进逼中原,本来已从内部瓦解大部分的门派,偏偏他们做出一个决策,就是让八煞围攻六道门。 段少胤当时身为夜叉,沈天云则是七殿总指挥使,两人合力抵挡,沈天云击退双煞,段少胤则以一人之力挡下六煞,甚至将其杀成重伤,狼狈撤退。 自此之后,中原武林士气大增,团结一致,五毒教则因此遭到重挫,分崩离析,最终教主果断下达撤退的命令,这才保住五毒教的存在。 然而,这一战过后,武林仍未恢复平静,因为五毒教派少数精锐混入其中,伺机报复。当时人心惶惶,五毒教又将段少胤视为最大障碍,故段少胤和沈天云两人商讨之后,决定让段少胤背罪入黑牢,藉此让五毒教转移目标,避免六道门遭受牵连。 至于现今武林,为何很少人知晓此事,那是因为五毒教为了卷土重来,不让武林各门派有所提防,特地将相关资料毁去,若有人谈论此事,便将那人灭口。 由于段少胤是五毒教最大的伤痛,他们不能容忍其被当成英雄对待,所以也顺势将他所有相关的事迹,尽最大可能地抹去其存在的事实。 不光是五毒教,六道门为了怕遭报复,也特地低调行事,仅以简单几句带过。沈天云也趁势将段少胤的纪录删去,希望他改日从黑牢出来,可以重新生活。 五毒教肆虐后的十年,被称为武林称为“十年余毒”,除了消灭五毒教余党之外,也是许多门派兴衰交替之时。由于书籍都被毁去,除了老一辈曾与五毒教交手过的人,年轻的人根本不知道有段少胤此等人物,也对五毒教放下了戒心。 凌婧儿听完之后,杏眼圆瞪,惊叹道:“想不到真相竟是这样,六道门对五毒教的记载,却只有一小篇幅而已。” 柳青青蹙起双眉,惆怅道:“段公子本该是英雄,如今被抹煞功绩,未免教人替你不值。” 段少胤笑道:“这倒不会,我本就来不是英雄,也不想当英雄。当初抵御六煞,其实我早就死定了,要不是他们太过轻敌,又不敢舍身换我这条命,我才勉强打赢。” 凌婧儿问道:“你说的六煞,就是太阴山上那两个老夫妻吗?” 段少胤点了点头道:“不错,他们是其中两人,但你在太阴山所见之时,他们的武功早已大不如前了。” 凌婧儿倒抽一口凉气,她暗忖道,当时太阴山她被两人轻易击败,倘若那已是残烛之身,那全盛期的十二煞,究竟会有多可怕? 一直默然不出声的戚百生,思索良久后,问道:“当时除了五毒教之外,应该还有别原因让你不得不入黑牢吧?” 段少胤双目一闪,直视着戚百生,片晌之后,他轻叹道:“沈天云确实独具慧眼,你不愧是被他信赖的人。不错,当时还有一个原因,不如说那才是真正的原因。” 凌婧儿大奇道:“究竟是什么原因?” 段少胤面色一沉,皱眉道:“因为六道门忌惮我。” 凌婧儿哑然失声道:“什么?” 段少胤摇头苦笑道:“其实这也不难想,当时跟五毒教拼搏之后,六道门损伤惨重,就连阎王也因重伤被迫退位。六道门里的制度跟朝廷很像,新任阎王刚接手,除了整顿之外,另一方面当然是排除异己,巩固权力。” 戚百生接口道:“你凭一人力退六煞,可怕骇人,前所未闻,却又是旧阎王的部下,他当然会对你有所忌惮,对吧?” 段少胤露出苦涩的笑容,点头道:“你猜得没错,倘若我继续留在六道门,终有一日,我也会被肃清掉。正因如此,沈天云才想出此法,让我暂时消失在众人眼前。他毁卷灭迹就是不想有人发现此事,待时间一久众人淡忘之后,我便可用新身分出来。” 第325章 过往真相2 凌婧儿娇躯一震,脸上血色尽退,彷佛内心遭受到剧烈打击,心灰意冷道:“想不到六道门竟如此毫无气度,兔死狗烹,过河拆桥。” 柳青青接着问道:“可是你还没等到适合时机,人便已从黑牢出来,这又是为何?” 段少胤沉声道:“因为朝廷做了蠢事,他们要收回长生诀,而这长生诀是五毒教千辛万苦从已销声匿迹的长生派那边夺来的。我猜五毒教本想等恢复气力,重整旗鼓,再次逐鹿中原武林之时,顺手再将长生诀回收。但是,如果被朝廷先拿走,那事情就麻烦了。” 柳青青不解道:“这长生诀难道真这么重要?” 段少胤笑道:“对其他人或许还好,但对五毒教特别重要,因为人再厉害,终会老死。你想想倘若他们能长生不老,永远保持实力,那统一江湖又能多难?” 柳青青感叹道:“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五毒教以毒控制他人,威逼利诱无所不用其极,只怕难聚人心,何谈统一武林?” 凌婧儿也不以为然道:“哼,统一江湖又如何,有什么意义吗?” 段少胤微笑道:“倘若人人均这么想,那便少了很多争斗,可惜现实并非如此,而六道门就是要阻止这些事发生。” 凌婧儿大感不悦道:“但六道门却心胸狭隘,害累了你。” 段少胤耸肩道:“我只是例外,你不能因我一人,就毁去六道门建起来的声誉。” 凌婧儿不依道:“六道门这样对你,你还替他说话!” 戚百生哈哈一笑道:“你可别忘了你也是六道门的人。” 凌婧儿转过身来,狠狠瞪了他一眼,戚百生双手一摆,故作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柳青青蹙起双眉,续问道:“可是,为何五毒教要夺长生诀,你就必须从黑牢里出来?” 戚百生挠了挠鼻子,截口道:“这我倒是可以代他回答,因为他是最好的人选。沈大人其实也派过不少人,但都铩羽而归,要不就是连人都没下落了。七殿不能一直折兵损将,最后沈大人才经过几番挣扎,终于决定让段兄出来。” 段少胤笑了笑道:“其他的我不敢说,但我敢保证我对五毒教的戒心,绝对高于常人。我方才提到五毒教销毁事迹,某方面就是为此,好让日后众人松下戒心。所谓历史就是当作前车之鉴,改善未来,不再重蹈覆辙,但如果文献未被保留,后人又如何知晓此事?” 凌婧儿哀伤道:“可是六道门这样对你,你还肯出来对付五毒教,未免令人不胜唏嘘。” 段少胤微笑道:“谁说我是为了六道门,我是为了沈天云,否则你纵使抬八个轿子过来,我也不肯前行半步。我相信倘若换位思考,沈天云也一样会这么做,因为他是沈天云。” 戚百生感叹道:“得此挚友,夫复何求,我羡慕沈大人。” 段少胤举起酒盅,微微一笑道:“酒友不行吗?” 戚百生哈哈大笑道:“好,咱们今晚喝个通宵达旦,不醉不罢休!” 凌婧儿闻言大惊,赶忙収过酒坛,娇叱道:“这可不行,明天是七夜宴第一天,你们要是都喝醉了怎么办?” 段少胤单手托着脸颊,轻笑道:“你认为我取不走那酒坛吗?” 凌婧儿咬起下唇,正色道:“如果你偷走这坛酒,那我会一辈子看不起你。” 段少胤耸肩道:“可是,你别忘了你还欠我人情。” 凌婧儿冲口道:“啊!”霎那间,段少胤伸手一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姿夺过酒坛。他将酒坛用塞子封好,放到一旁,笑道:“好吧,虽然美酒在前,不能喝着实可惜,但美人之言,不听好像也不成。”凌婧儿听他唤自己美人,耳根子烧红,玉颊生霞,粉脸低垂,一时都忘了方才立誓看不起他的话。 戚百生忽然想起什么事,起身大喊道:“对了,我听说慧明大师也住进来了!唉,他毕竟是仗义于我,对我有恩,我也该去探视一下他的伤势。” 凌婧儿皱眉道:“他是出家人,怎会出现在酒楼?” 戚百生微笑道:“这就是上官文轩高明之处,他故意以慧明大师受伤为由,请他入楼,假借要保护他安危,实际上是拉拢大佛寺。” 段少胤淡然道:“我跟你去吧,我用了大佛寺招式,多少也有些内疚。” 凌婧儿杏眼一瞠,惊道:“你们都要走了吗?” 戚百生露出苦笑道:“时候也不早了,你们早点回去吧,两个尚未出嫁的女孩子家,半夜待在男人房里,终是有些不妥。” 段少胤撇过头来,朝着柳青青看去,语重心长道:“其实我并非真想赶你走,只是这事牵扯到长生诀,往后恐有危险,我不想让你牵扯其中罢了。” 柳青青莞尔一笑道:“如果我连这场面都应付不了,那岂非丢了玄女派的脸,我相信家师也不希望瞧见自己教出来的徒弟,竟是如此贪生怕死。” 段少胤笑了笑道:“那好吧,你若真感到不妥,随时可以离开没问题。” 柳青青淡然道:“我唯一感到不妥的,那就是你开口要我离去。” 段少胤为之愕然,旋又露出微笑道:“好,那我不再说了。”柳青青和凌婧儿微一欠身,在两人目送之下,回到隔壁房间。 戚百生眼见她们离去,朝着段少胤使过眼色后,两人也顺势出门,前去找慧明大师。 段少胤和戚百生并肩而行,走在长长的回廊上,摘星楼三层下方,仍是灯火通明,笙歌处处,传来彷佛永无止尽的欢愉声。 繁华酒楼里,既是自由写意,又有股醉生梦死的不真实,段少胤不禁想起醉梦舫,难怪会取名为醉梦,估计也跟这里差不多,均是让人流连忘返之处。 想起了醉梦舫,段少胤也顺势想起了上官霜,她那清冷自若的绝世美容,确实令人倾心,不知她现在如何了,是否因胖瘦双陀陪伴而安稳入睡了。 第326章 惊现凶案 当然,段少胤虽欣赏美人,但不强求,他旋即想起方才在屋里喝到的那坛酒,果真是难得一见的甘泉美酒,一滴落舌,回味无穷,他暗自发誓,自己定要再去偷个几坛来喝。 良久,两人来到慧明大师房间附近,门前伫立着一男一女,女子挽着发髻,身穿红衣,手李端着装满菜肴的盘子,看起来是摘星楼的婢女。男子身材魁梧,宽肩熊腰,比起武亢元有过之而无不及,俨然跟女子并非同路人。 戚百生顿住脚步,双眉一皱,呢喃道:“那不是巩大鹏吗?” 段少胤问道:“你认识他?” 戚百生点头道:“他是铁掌帮副帮主,外号铁掌无敌,一套铁砂掌威震武林。” 段少胤脸现困惑之色,纳闷道:“铁砂掌不是大佛寺武学吗?” 戚百生微微一笑,解释道:“不错,巩大鹏以前正是大佛寺弟子,不过他本就是去习武,并没有打算修佛,所以几年后就还俗了。他学会了铁砂掌,又凭着勇猛胆大,很快便在江湖上闯出名号。” 段少胤想起铜老三,又想起船舱那个被逐出佛门的广德和尚,不禁苦笑道:“怎么好像很多人都从大佛寺出来?” 戚百生洒然一笑道:“大佛寺乃国寺,又有百年武学基业,腿掌拳指功夫样样了得,当然许多人慕名而去,但有心修佛者却少之又少。” 段少胤心念一闪,恍然道:“这样说来,说不定他与慧明大师以前便相识了,此次前来是特地来探望他的伤势。” 戚百生摸了摸胡子,悠悠道:“很有可能。”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前进,步至巩大鹏前方时,方才停下来。巩大鹏见到戚百生,惊道:“这不是戚兄吗?” 戚百生笑道:“巩兄,别来无恙。”顿了片晌,他继续道:“对了,巩兄为何踌躇在此,若是要探望慧明大师,为何不进去呢?” 巩大鹏叹道:“你有所不知,我敲了好几次门,里头都没有回应。” 段少胤插口道:“会不会是慧明大师正在睡觉,所以没听到呢?” 一旁的美婢微一躬身,恭敬道:“今日慧明大师入住后,总管便吩咐我们要特别照顾,绝不可怠慢慧明大师。我们多次派人前来关心,均未得回应,就连晚膳也送不进门。” 段少胤笑道:“也许慧明大师累了,兼之他受了伤,恐怕现在是睡得正熟。” 巩大鹏轻吁了口气,颓然道:“至少人没事就好。”他双目一闪,问道:“对了,不知这位小兄弟如何称呼?” 戚百生嘴角含笑道:“他是我朋友,他姓段。” 巩大鹏欣然道:“原来是段少侠,相逢就是有缘,要不去楼下喝个酒?” 一听到喝酒,段少胤自是不会拒绝,他微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正当他转过身去打算离去时,他忽然感觉有股杀气从屋里透出来。 段少胤当场一怔,他暗自运起坐禅功,功聚鼻尖,隔墙闻嗅,弹指间,他脸色大变,因为他闻到了一股很浓的血腥味。 他立刻背过身去,在巩大鹏看不见的地方,朝戚百生使过眼色。戚百生闯荡江湖多年,一眼便明白他所指之意,微一点头,悄然往门旁横移过去。 巩大鹏此刻正跟美婢谈话,让她去打点位置,准备酒菜,所以没注意到戚百生的举动。只见戚百生催动内力,右掌一翻,如水蛭般贴附到门扉上,一个使劲,将锁头给震开来。 戚百生故作大讶道:“唉呀,这锁怎么坏了?” 巩大鹏茫然望过这里,一脸纳闷道:“好端端的锁怎么坏了?” 段少胤赶忙接话道:“这锁既然坏了,总得通知一下慧明大师。” 戚百生故意提高音量,像是朝里面说道:“慧明大师,多有得罪了。”语毕,他奋力将门给推开,里头漆黑一片,仅有些许月光透入。 巩大鹏本想叱责他用力开门,但瞬间又将话吞回喉咙,因为他感受到一股肃然之气,一股令人打起寒颤的可怕杀意。 众人抬头一瞧,藉由从窗外照映进来的月光,竟看见了慧明大师倚靠在墙壁旁,他袈裟上浑身是血,脸色发黑,双目翻上,俨然已死了。 伴随着美婢的惊呼,几人也发现了慧明大师一旁还有一个人,这人穿着一袭黑色劲装,将自己裹得紧实,所以刚刚才没第一时间注意到此人。 戚百生稍作打量,从他纤细腰身来瞧,应是名女子无误。巩大鹏踏步上前,厉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慧明大师是你杀死的吗?” 黑衣女子嘴角逸出一丝笑意,轻声道:“我说不是,你们会信吗?” 巩大鹏暴喝一声,纵起身形,人已随风声扑去。砰地一声,他双掌击实,劲风激荡,竟将前方桌几拍成碎片。他向上一蹬,凌空翻圈,运集了周身功力,两掌朝黑衣女子齐出。 只见黑衣女子不疾不徐,身形向旁疾射横移,倏地伸出纤纤一指,朝他手肘点去。巩大鹏顿时觉得关节疼麻,忍不住收势,向后一缩。黑衣女子整个人化成一团黑影,疾风破空,向后方掠去。 正当巩大鹏以为拉开距离,稍微安心,打算重整态势之时,三枚星点疾飞猛射而来,他旋身一转,避开两枚星点,无奈最后一枚击中他膝盖,令他单场跪下。 段少胤一眼便看出那暗器有毒,转头看向戚百生,低声道:“你照顾他,我去追敌!” 黑衣女子闻言大惊,身形一晃,快如闪电,婀娜的身子宛如一缕轻烟,眨眼之间便消失于屋内。换作是常人遇到此等轻功,多半认栽倒霉,任她拂袖离去,但段少胤可非一般人,他的轻功也曾是名闻天下。 转瞬之间,段少胤已追至后方,仅差尺许,便可碰到黑衣女子。黑衣女子大讶之下,朝后方射出三枚毒镖,虽阻了段少胤的追势,自己也顿下了身形。 两人站在屋瓦之上,约莫三尺距离,彼此互视。 第327章 摧命娘子1 段少胤已认出她是太阴山的那名女子,也明白她与五毒教关系匪浅,加上方才使毒,多半是教中之人。段少胤对女人有怜惜之意,但对五毒教的女人,只有杀意而已。 段少胤剑眉一轩,沉声道:“把解药交出来。” 黑衣女子冷冷道:“我若是不交呢?” 段少胤瞧了她半晌,平淡地道:“那我会从你身上找出来。” 黑衣女子莞尔一笑道:“男女授受不亲,难道你不知道吗?” 段少胤摇头道:“我若从自己从你身上翻找,那你必然是死人。” 黑衣女子不以为然道:“难道面对死人就不用守礼?” 段少胤悠悠道:“对死人当然要守哩,但对五毒教的死人不用,因为五毒教根本不是人。如果你想活下来的话,你就告诉我,你那天去涧泉洞穴 里做什么?” 黑衣女子冷冷道:“我没必要回答你。” 段少胤低喝道:“好,那我就先拿下你再说!”他身形一旋,一条黑影蓦地腾空而起,倏然疾扑而去。黑衣女子大惊失色,这速度之快,教她措手不及。黑衣女子避无可避,双手十指箕张,漫空一舞,射出多枚毒镖。 段少胤踏出御风七步,瞬间闪开所有毒镖,飘身落下。他双眼如炬,掌化为爪,五指微屈微张,宛若钢钩一般攫向前方。黑衣女子虽被他的威势所慑,但仍硬接此招,她纤指也化成爪形,一套阴风蝎子爪使了过去。 四爪相交,风声呼啸,,双方利爪疾挥,招式猛变,劲风气流,犹如怒海蛟龙水中翻腾。两人倏飞倏落,身形如电,彼此均不让对方抢占俯冲之势,黑衣女子吐气开声,五指张开并拢,化为掌势,功力运至十成猛然向前一推。 一股阴寒绵延的疾流,破空朝段少胤涌至,段少胤双掌一翻,施展八寒极冰功,以沁骨椎心的可怕极寒,迎着那股掌劲卷去。掌风一接,黑衣女子顿时打起了一个冷颤,本是脸沉如水的玉容,立时秀眸圆睁,忍不住娇呼一声。 黑衣女子虽退至几步,但仍能稳住身子,表示其本身功力底蕴也很深。段少胤吸了口气,再展攻势,掌影弥天盖日而下,把黑衣女子罩在一片锐啸的掌势之中。 黑衣女子身形电旋,躲过一招一式,身形飘落一丈外。她淡然一笑道:“你始终还是担心他的安危,否则以你武功修为,方才要取我性命并不困难。” 段少胤从容道:“我不杀你,是因为你还有利用价值,我还想知道五毒教的事情。” 黑衣女子从怀中取出一颗药丸,平静地道:“这是那男人所中之毒的解药,我只有一颗,你若来找我,明早他便会死。” 段少胤摇头道:“我不信你只有一颗。” 黑衣女子嘴角轻扬,微笑道:“你可以赌看看。”言罢,她伸手一弹,将药丸掷向左方,自身则往右方飞快一掠。 段少胤稍作犹豫,施展轻功,扑上前去,瞬间将药丸握入手里。回过头来,黑衣女子早已消失在夜色里,不见踪影。 段少胤露出苦笑,其实他可以先用八寒极冰功在掌心凝出一块冰,朝那黑衣女子射去,拖住些许时间。但他没有这么做。因为五毒教功夫狠辣,招招致死,但黑衣女子却无其意,不禁让他大感奇怪,所以才放她离去。 段少胤迅若鬼魅,翻墙越檐,不到片晌便返回到摘星楼里。他本想前去探查情况,但才刚走到慧明大师房前数尺外,便瞧见那里挤满了人,清一色都是六道门的人。 他不用问也知道他们为何在此,六道门肩负武林惩奸除恶之责,宛若官府捕快,这些人肯定都是来办案的,只是他没想到六道门动作这般迅速,难道是因为死者是大佛寺的僧人? 戚百生远处瞧见他,朝他打了个手势,示意让他先回房。段少胤伸手一弹,将解药扔到他手上之后,横竖想着反正也不能怎样,不如回去等待戚百生的消息。 他甫回屋里,凌婧儿和柳青青便敲门而入,此事应该已在摘星楼传开,但见两人神色慌张,段少胤便可猜到一二。 过不多时,戚百生回来了,凌婧儿第一时间冲上前去问道:“事情如何了?” 戚百生叹道:“问题可大了。” 段少胤皱眉道:“难道那解药不对?” 戚百生长吁了口气,沉声道:“解药没问题,巩大鹏也获救了,但问题出在那个毒,经过六道门检查之后,发现那是唐门毒器。” 凌婧儿惊诧道:“戚大叔,难道你是说唐门杀了慧明大师吗?” 段少胤不以为然道:“杀死他的是唐门毒器,不见得是唐门下的手。” 凌婧儿蹙眉道:“可是众所皆知,唐门毒器独一无二,掷毒的手法也不外传,除了唐门的人没有人能知道。” 戚百生沉思半晌,问道:“段兄,你去追那女人有何结果?” 段少胤耸了耸肩道:“这女人在太阴山的时候也曾遇过,她共出现过两次,一次是替杜七娘和朱胤掩护其犯行,另一次是在涧泉。若我没猜错的话,这人跟五毒教有莫大关系。” 戚百生讶然道:“难道你认为这次是五毒教下的手,可是他为何这么做?” 段少胤淡然道:“具体原因我不知道,但依照我对五毒教的认知,他们喜欢巧取偏豪夺,特别擅长挑拨离间,栽赃嫁祸。” 戚百生哑然失声道:“你是说他们故意用唐门毒器,就是要让人以为是唐门下的手?” 段少胤点了点头道:“倘若上官家和唐门闹翻,那肯定是五毒教所乐见之事,因为他们可以趁虚而入,想方设法夺走那长生诀。” 凌婧儿惊道:“那这样子,我们要赶快说出这件事。” 段少胤摇头道:“你说了也没用,因为口说无凭,他们不会轻易相信的。五毒教销声匿迹已有十余年,此刻说他们卷土重来,又有多少人会信?” 第328章 摧命娘子2 戚百生叹道:“段兄说得不错,这事已传开了,倘若这时又说不是唐门下的毒,不免让人揣测是否怕了唐门,想要大事化小。上官文轩的性格,肯定无法接受此事,所以就算是错的,倘若没有确切证据,也很难说服他不对付唐门。” 段少胤无奈道:“况且,我也只猜她是五毒教的人,没把握确定她必定是。”说到这里,段少胤不禁有些后悔放她走,这下子反而棘手了。 柳青青幽幽一叹道:“我或许知道她是谁。” 三人同时瞪大双眼,朝她清丽脱俗的玉容望过来,凌婧儿问道:“你知道她是谁?” 柳青青微一颔首,温婉道:“那日她在涧泉最后使的招式,是以透明的水珠作为暗器,朝段公子射过去。我起初没多想,但这几日回想起来,记起家师曾提过此招,那是摧情九转珠,乃摧情娘子的独门暗器。” 戚百生和凌婧儿不约而同双肩一颤,瞠目结舌,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前者大皱眉头,后者垂下螓首,面色难看至极。” 段少胤问道:“这摧情娘子是何人?” 戚百生面色一沉,肃容道:“她是六道门的头号通缉犯之一,犯下罪案众多,难以计算。据说她专杀武林中的负心汉,从未失手过,也从未杀错过人。她杀的人看似正人君子,经六道门查证之后这些人均曾拐骗女子,甚至还有人口贩子。” 凌婧儿接口道:“听说她武功很高,曾在七殿管辖范围内出现,我本主动请缨,但沈大人却一回绝我的请求。” 戚百生苦笑道:“她不仅武功高,也是使毒高手,更是轻功好手,二十余年来纵横各处,来去自如,六道门至今连她长什么样,多大年纪都查不出来。” 柳青青淡然道:“家师曾与她交手过,但未能取得上风,两人平分秋色收场。家师说过,此人实在厉害,若是我遇见的话就避开她,因为她很少滥杀无辜。” 段少胤笑了笑道:“这摧情娘子倒是很有原则,她这样做,也算是在替武林除害。” 戚百生皱眉道:“这可一点也不有趣,因为追捕她的关系,六道门也有不少人被杀了。她虽然不滥杀无辜,但你若犯她,她必诛之。但于情于理,我也们也不放任她不管,因为这些负心汉虽做了错事,但罪不致死,她这样擅自私刑,总是不妥。” 凌婧儿心念数转,狐疑道:“难道这慧明大师也曾是负心汉?” 戚百生沉声道:“不管怎样,一定要尽快抓到摧情娘子,不然上官家和唐门真斗起来,偃江城将永无安宁之日。” 正当众人思索如何逮捕摧情娘子之际,敲门声从外头传来,戚百生开门一瞧,伫立在门外的人竟是韩子峰。 韩子峰环目一视,虽对凌婧儿出现在这有些诧异,但很快便恢复平静,正色道:“戚大叔,可否借一步说话?” 戚百生耸肩道:“这里都不是外人,就在这里说吧!” 韩子峰踏入屋里,后方几名六道门的人也想入屋,却被他挥手遏止道:“你们几个先去楼下接待厅等我,没有允许,不准在这里逗留。”几人虽面面相觑,但仍应声领命,旋即退下。 戚百生关上门扉,微笑道:“夜也深了,咱们也别浪费时间了,有话就开门见山说吧,这里的人都不喜打官腔,所以你大可放心。” 韩子峰微一点头,瞧向段少胤问道:“听说当时是你追上去的?” 段少胤曾待过六道门,当然明白这是他们办案的问话,他沉思半晌,答道:“是的,我追了上去,可是对方身法太快,只丢出一颗解药给我,人就消失了。” 凌婧儿闻言一懔,因为他太清楚段少胤的轻功有多厉害,摧情娘子绝不可能凌驾他之上,否则他不会毫发无伤回来。凌婧儿不禁困惑,暗忖道,为何段少胤要对韩子峰说谎? 戚百生倒是一副早知道会这样,附和道:“对方大概是不想节外生枝,所以才赐他解药,看来是谋杀,并非随机杀人。”他故意这样说,就是诱导让韩子峰认为这是蓄意杀人,并非唐门想给上官家下马威。 韩子峰质问道:“她既然不想伤人,为何要扔毒镖呢?” 戚百生微微一笑道:“这还不简单,因为她丢了毒镖,巩大鹏就不敢胡乱运功,这时也必然有人留下照顾他,那这样她岂非就很容易跑走了?” 韩子峰想了一想,似乎也有道理,他续问道:“你可有看到她的模样?” 段少胤淡然道:“她蒙着脸,只能确认是个女人。” 韩子峰叹道:“这说词跟巩副帮主一样,看来眼下线索仍不足,尚无头绪可言。” 戚百生忽地脸色沉下,肃穆道:“我方才去打转一圈,发现你们八殿至少派了三十人,一般而言这种凶杀案,至多也就派个六个人调查,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韩子峰怔了怔,目光移至段少胤身上,面有难色,欲言又止。戚百生知道他的意思,挥了挥手道:“段兄是沈大人的密探,也跟六道门有所关系,他不会说出去的,你不妨直说。” 一旁的柳青青蕙质兰心,明白其意,微一欠身道:“我先回房歇息了。” 韩子峰猛地转过身来,失声道:“柳姑娘请留步!” 柳青青纳闷道:“还有什么事吗?” 韩子峰叹道:“这事跟你或多或少有关系,还请你留下来。”众人闻言一怔,面面相觑,特别是凌婧儿,她瞪大双眼,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韩子峰找她有什么事。 柳青青颔首道:“韩总旗使请说。” 韩子峰清了清喉咙,环视众人,沉声道:“这事尚且机密,还望诸位别说出去。其实摘星楼来一个重要宾客,他担当朝廷要职,身分不凡,所以总指挥使命我们领三十位弟兄,在他的身旁待命。当然,上官楼主也很注重此事,派了不少人保护他。” 第329章 箫声凄凉1 凌婧儿大奇道:“这个人究竟是谁?” 不等韩子峰开口,柳青青淡然道:“若我没猜错,他应该是柳永对吧?” 戚百生哑然失声道:“你是说长年驻守边防,骁勇善战的柳永柳将军?” 韩子峰点头道:“他已从边防调回京师,官升一阶,现今是大将军。” 戚百生大惑不解道:“他来这里做什么?” 韩子峰叹道:“名义上他是抽空出游,视察偃江城,实际上他是来参加七夜宴,用以物色武林高手,好说服他们为朝廷效力。我今日不是向你问起那樵夫吴大同吗?就是因为朝廷施加压力给我们,要六道门从中牵线,替他们找可用之才。” 戚百生疑惑道:“这种事朝廷往年都在做,为何今年他亲自前来?” 韩子峰耸肩道:“也许是往年我们都搪塞过去,他们并不满意,所以这次他特地前来。况且柳将军出了名好战,最喜招揽勇猛之人,此番他亲力而为,说明他极其重视。” 段少胤纳闷道:“那你方才为何说,这事跟柳姑娘有关?” 柳青青瞥了他一眼,幽幽道:“因为他是我爹。” 凌婧儿大惊道:“什么?” 戚百生不愧号称万事通,看他从容表情,似是早已知情。他沉声道:“莫非,柳将军今次前来也是为了柳姑娘?” 韩子峰摇头道:“这应该只是偶然,因为玄女派往年都不参加七夜宴,不过今日许多人目睹到柳姑娘的倩影,此事已传了开来,柳将军多半也知道了。” 戚百生摸了摸下巴,微笑道:“原来如此,我就说八殿怎么派这么多人出来,又如此重视这起凶杀案,原来是柳将军也在,你们大概是怕这起案件跟刺杀他有关吧?” 韩子峰苦笑道:“戚大叔,你就别挖苦我了,这次死者是德高望重的慧明大师,我们定当全力调查。” 段少胤叹道:“可惜我们没有其他线索了。” 韩子峰摇了摇头,无奈道:“这也是天意,我们会继续努力追查的。你们几个也小心,这凶手竟然有本事闯入摘星楼,又能杀死慧明大师,肯定武功不凡,倘若你们真的遇到了,最好不要与他强碰硬。” 凌婧儿撇了撇嘴,不悦道:“你是瞧不起我们七殿?” 韩子峰愕然道:“你别胡思乱想,我可没这么说!” 戚百生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肩道:“韩小子,你先去办正事吧,闹别扭的凌小ㄚ头交给我处理就好了。” 韩子峰脸色尴尬,旋又躬身道:“好吧,那你们早点歇息。”言罢,他转身离开。 送走韩子峰之后,凌婧儿气仍未消,戚百生只好耐着性子安抚她。六道门分成十殿,表面上是同门,但十殿分散各处,有不同的管辖范围,就像朝廷里的不同部队,自然也衍生出彼此竞争的心态。 韩子峰方才所言,恰好触到凌婧儿的逆鳞,因为凌婧儿全心投入七殿,努力不懈,就是要证明自己并非倚靠爹娘关系进入六道门,如今韩子峰不信任她,当然会令她心生不满。 另一方面,柳青青神色黯淡,背过身去,徐徐步出门外。段少胤注意到了这事,随手跟戚百生打过招呼后,提起酒壶往外走去。 廊道上空无一人,隔壁房门也未有动静,段少胤大奇道,她究竟跑去哪里了?便在这时,一阵箫声忽从窗外传来,箫音凄怨,宛若秋风般寂寥哀伤,令人闻之欲泪。 段少胤身子一晃,翻过窗框,掠至摘星楼外的屋檐上。果不其然,柳青青侧坐在瓦顶上,目眺远方,双手弄萧。 好一阵子后,柳青青才放下青萧,撇过俏脸来,凄然一笑道:“段公子也懂箫?” 段少胤摇头道:“我看起来像个雅士吗?” 柳青青轻叹道:“我没段少胤不用太担心我。” 段少胤举起酒壶,微笑道:“谁说我担心你了,我只是缺个酒友,恰巧这里有箫声,美酒配名乐,搭配这秋天月色,岂不很应景?” 柳青青噗哧一笑,莞尔道:“你这人哩,在哪里都能喝酒,只是挑个借口吧?”旋即,她又轻吁了口气,问道:“你想听我跟我爹的事吗?” 段少胤喝了一口酒后道:“你若肯说,我必聆听,你若不肯说,我便喝酒。” 柳青青幽幽道:“其实我跟我爹也没什么,正确来说,我与他的记忆太少了,大多数事情都是由我娘转述。说起来,你可知道我娘是谁?” 段少胤故作浮夸道:“我若这般神通广大,当初就不必和五毒教周旋这么多年了。” 柳青青乌黑的眸子轻眨一下,嫣然笑道:“我娘是普世庵庵主。” 段少胤心中大讶,怔了半会才定过神来,他暗忖道,普世庵不就是静玄师太的地方,这么说来柳青青的娘亲,便是她的师妹了? 段少胤沉吟半晌,问道:“你爹既是将军,你娘为何出家当尼姑了?” 柳青青幽幽道:“因为我娘只求安稳过日,但我爹执念太深,长年征战沙场,最终两人理念不合,分道扬镳了。我娘生下我后,将我交给我爹便独自出家,据说他是为了消除我爹造成的戾气,终日在普世庵念经祈佛。” 段少胤皱眉道:“所以你是恨你爹吗?” 柳青青抬起美眸,温婉笑道:“我谁也不恨,不管是我爹还是我娘,他们都有自己的想法,我也不能断定谁对谁错。” 段少胤问道:“可是你方才箫声悲戚,那又是为何?” 柳青青摇头叹道:“那是因为慧明大师死了,所以我感到难过。” 段少胤不解道:“你认识他?” 柳青青微一点头,徐徐道:“他曾是我爹的心腹,当初我爹奉朝廷命剿灭西域蛮族,惹怒了西域人,他们派出几位高手追杀我爹,我爹迫不得已将还是襁褓的我交给慧明大师,命他带我回中原并交付给我娘。当时我娘因为已出家,不再染红尘,故将我托付给家师,请她抚育我长大成人。” 第330章 箫声凄凉2 段少胤惊道:“那慧明大师怎会出家了?” 柳青青解释道:“当时他为了护送我,身受重伤,尔后被大佛寺僧人所救,经过几日省思后忽然顿悟,当场放下金戈毅然决然出家去了。” 段少胤惋惜道:“这么说来,他对你有救命之恩了,难怪你如此悲伤。” 柳青青美目凄迷,轻叹道:“今日慧明大师与三乞对峙,其实就算凌姑娘没提起,我也会求你去帮他。本来此事告一段落,我打算过两天再去找他,岂料造化弄人,他躲过一劫之后,下一劫竟躲不了。或许,这就是所谓在劫难逃,一切均是天命。” 段少胤沉声道:“有生必有死,早终非命促,你也不必太难过了。” 柳青青淡然一笑道:“我记得此诗当中有两句是但恨在世时,饮酒不得足,这倒是挺符合你的写照。” 段少胤仰天长笑道:“哈哈,竟被你看穿了。” 柳青青长身而起,玉容娇美,双眸凝注着他,甜甜一笑道:“夜深了,我们回去吧,说不定他们正担心我们呢!” 两人一前一后,返回到房里,果然戚百生已将凌婧儿“安抚”好了。段少胤看着桌上倒散的酒壶,再瞧瞧凌婧儿微醺的脸颊,不禁露出苦笑。在柳青青将凌婧儿搀扶回隔壁房之后,瞬息万变的夜晚,就此告一段落了。 翌日清晨,朝日方升,段少胤起了个大早,稍作梳洗后随同戚百生步出房外。良久,两女也从隔壁屋里出来,与他们会合。柳青青一袭青裳,秀发盘髻,缀上一支玉簪,白璧无瑕的瓜子脸恬然转来,顾盼生辉,温婉地欠身施了个礼。 相比之下,凌婧儿穿着紧身银边劲装,钩环腰带,厚底乌靴,英气勃勃。不过,尽管她刻意选用男儿装扮,却仍难以掩盖那肌肤胜雪,眉目如画的清秀芳容。瞧见了段少胤,凌婧儿目如点漆,闪闪生光凝望过来。 段少胤微微一笑,一早便能窥见两位美人之姿,真是令人为之精神气爽。两女注视着他,发觉他正细心打量她们穿着,不禁俏脸微红,心中莞尔一笑。 戚百生双手环臂,感叹道:“凌小ㄚ头,昨日打扮不是很好吗,怎又换成这模样?” 凌婧儿瞪了他一眼,咬起下唇,不悦道:“哼,就是那模样让韩子峰小瞧我,我没换上六道门锦服,你就该偷笑了!” 戚百生摇头道:“你何必跟他赌气,难得你穿得像个女孩子家,竟只是昙花一现。” 凌婧儿挺起胸脯,劲装衬出她玲珑浮凸线条,妩媚动人。她冷哼道:“这样不好看吗?”嘴里的话虽应对戚百生,但她那双清澈的美眸,却是瞥向段少胤。 段少胤微笑道:“都很好看。”凌婧儿没想到她这么直接,当场一怔,脸上升起两朵红云,既羞赧又欣喜。 柳青青嫣然一笑道:“那我的呢?” 段少胤耸了耸肩,不疾不徐,淡然笑道:“原来是柳姑娘,你美得让我差点以为还在睡觉,正梦见了广寒宫的仙子呢!” 柳青青大感惊讶,她本以为段少胤会礼貌简答,想不到竟用如此浮夸言语形容,虽然话语略为轻浮,但段少胤那双真挚的黑眸,又让人心如跳鹿,为之心动。 就在几人闲谈之际,楼层下方传来骚动,他们面面相觑,一脸茫然,旋即下楼一探究竟。甫至楼下,一群六道门的人正在逐一盘查楼层,来回梭巡,彷佛出了什么大事。 恰巧韩子峰待在中央指挥,戚百生上前问道:“又发生什么事了?” 韩子峰面色一沉,低声道:“昨晚大鲸帮的银老二在醉梦舫被人杀死,加上慧明大师,连续两人都在上官家的势力范围被杀,上面担忧将军安危,所以命我们彻底搜查。” 众人为之一怔,凌婧儿哑然失声道:“银老二死了?” 韩子峰点头道:“根据醉梦舫的人所述,昨晚有贼人闯入,他们搜捕之时,发现银老二被人杀害陈尸在船舱内。根据仵作回报,银老二死于剧毒,毒源来自酒壶,也是唐门的毒。” 戚百生垮下了脸,神情凝重道:“一夕之间,连续两起毒杀案,又是唐门之毒,莫非六道门接下来会去找偃城唐家对质?” 韩子峰昂然挺立,双手负后,沉思半晌后道:“唉,唐门在江湖是何许地位,六道门又怎敢随意兴师问罪。待搜查完后,我应该会趁着今日七夜宴登门造访,旁敲侧击一番。” 戚百生问道:“你当真怀疑是唐家下的手?” 韩子峰摇了摇头道:“唐家和上官家互划分界,彼此不和,也并非一两天之事。但是,唐家此刻明目张胆行凶杀人,岂不落人口实,让上官家有机可趁?除了唐家的人都是傻子,否则我不信会做出这么鲁莽的事,此事必另有隐情。” 凌婧儿蹙眉道:“你既然知道不是他们,又为何去找他们问话?” 韩子峰露出苦笑道:“凶手能拿到唐门的毒,又有解药,必然跟唐门多少有关系。或许杀害慧明大师和银老二,必非唐家所意,但既是相关人士,我们只得从其中着手调查,一层层抽丝剥茧,找出最后真凶。” 戚百生哈哈大笑道:“不错,韩小子你越来越厉害了!”片晌之后,他长吁了口气,宛若恨铁不成钢般地道:“唉,韩小毛头若有你一半,你爹娘肯定欣慰多了。” 韩子峰无奈道:“他年纪尚小,很多事还不懂。” 凌婧儿瞠大杏眼,左右环视,忽地道:“说起来,他怎么不见人影,像这种大案子,他应该最喜欢参与了。” 韩子峰笑了笑道:“他现在可乐着呢,柳将军想低调行事,仅让几人贴身随行,他便是我们六道门派去的代表。” 戚百生大讶道:“当将军的随员,这可不是儿戏,你们怎让他去做?” 韩子峰轻叹道:“戚大叔,你大概还不了解他,他这人对于比自己弱的人,那是嗤之以鼻,但若对方比他厉害,他可是不敢乱来。柳将军何等人物,面对初生之犊的他,几句话就让他不敢随便造次。” 戚百生皱眉道:“言下之意,他就是欺善怕恶?” 韩子峰苦笑道:“我可没这么说,不过这样也好,让柳将军好好调训他一下,说不定能杀杀他锐气,端正其想法。” 戚百生啐道:“别傻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哪会这么轻易被改变。” 韩子峰微笑道:“放心好了,至少还有我在,我是不会让他乱来的。” 一盏茶工夫左右,六道门其他人巡查完后,朝这里打过手势。 韩子峰告罪一声,匆匆离去。 第331章 大结局 唐诗嫣这巧劲施展,身手不凡,段少胤便相信她是十二煞之一。段少胤问道:“为什么你会加入五毒教?” 唐诗嫣淡淡道:“因为唐门虽使毒,仍是遵循正派方式,倚靠唐门想报仇太难了。一来不想给唐门制造麻烦,二来待在五毒教可以不择手段折磨他们,简直是一石二鸟。” 段少胤问道:“你本来只想借刀杀人,还是有意杀我?”这是最重要的事,也是段少胤最想知道的事。如果只是报仇,那他不过是件工具,可有可无。但如果她曾有心杀他,那便不是一笑置之的事了。 唐诗嫣轻描淡写道:“奉了五毒教的命令,我为了拿长生诀,确实想过杀了你。打从你在太阴山击败太阴双魔和偃江双残,我就知道你绝不好惹,要杀你必须从长计议。可惜荆柏和银老二两人仍未看清此事,摧命娘子又好似别有所图,最终落得失败结果。” 段少胤皱眉道:“荆柏当真已死?” 唐诗嫣点了点头道:“当初他在七夜宴,虽用蚕丝甲避过一劫,但与你岸边决斗时,仍不幸负伤了。他本来想撤退,甚至准备将此事禀告总坛,但银老二不愿接受失败,所以暗中将他杀死了。” 段少胤轻叹口气道:“这倒很像是五毒教的作风。” 唐诗嫣耸肩道:“荆柏本来就是十二煞中最弱的,只懂得利用快剑林,自己却不知长进。不过银老二也不遑多让,若非他太心急了,急着杀了慧明大师和对付柳青青,又怎引起上官家和你的注意。” 段少胤讶然道:“慧明大师是他所杀?” 唐诗嫣轻轻点头道:“我本来让摧命娘子去阻止他,不过似乎晚了一步。” 段少胤听闻慧明大师之死与段子雁无关,心里松了一口气,也确认段子雁并没有骗他,她确实不肯替五毒教滥杀无辜。 段少胤望着她问道:“那现在还要杀我吗?” 唐诗嫣反问道:“我若说不会,你肯相信吗?” 段少胤叹道:“虽然你有为了报仇的苦衷,但你曾想杀我却是不争的事实,我也难保你日后不会改变心意再次袭来。念在你是唐家的人,我可以让你死得体面点。” 唐诗嫣莞尔道:“我知道你很厉害,但你要我乖乖赴死,未免也太过分了?” 段少胤心里想起唐瑶和戚百生,知道绝不能让她逃走,目光一闪,人已斜飞而去。唐诗嫣不愧是十二煞之一,眼见他飞快逼近,仍是夷然无惧,处变不惊。 唐诗嫣身形一旋,迅若疾风,手中毒镖接连几闪,寒芒迸现,朝段少胤平射而来。段少胤早习惯暗器攻击,此刻又早有防备,稍作闪避,毒镖纷纷落空。 唐诗嫣身法也不逊色,飘风一掠,娇小身躯轻灵巧妙,好似天仙拂袖跳舞一般。可惜她出手狠辣,飞镖、银针,石弹和袖箭等暗器一应使上,瞄准位置几乎不离要害。 双方拼斗百回合,段少胤仍是周旋丈许外,不肯轻易靠近。他知道唐诗嫣武功虽然和银老二相差不远,但心思更缜密,说不定身上还有其他机关没使出来。 又过了一阵子,唐诗嫣似是体力骤减,身法逐渐缓下,段少胤见此良机,先以一招“灵猿跳涧”接近她,确认无诈之后,双掌倏地一拍,唐诗嫣凌空换步,反掌一打,四掌相交,两人暴退数尺方才停下。 段少胤负手而立,两眼直视着她,笑道:“胜负已分。” 唐诗嫣冷笑道:“我还未倒下,你怎知道已经获胜了?” 段少胤摇了摇头,淡淡道:“无论你是否有后招,你已经没有机会施展了。” 唐诗嫣大惑不解道:“为何你这么肯定?” 段少胤轻声道:“你自己瞧瞧自己的掌心。” 唐诗嫣半信半疑举起手来,双掌一摊,惊见两道清晰可见的青色蜘蛛印痕。她猛地抬头,哑然失声道:“这是什么?” 段少胤悠然道:“世人均认为五毒教和唐门用毒最厉害,事实也确实如此,但这表示只有他们会使用毒。六道门的瘴鬼道招式,正是以毒着称,只是招式难练,又有些偏离正道,所以才比较少人学。” 唐诗嫣问道:“你这是六道门的招式?” 段少胤取出一颗青色蜡丸,微笑道:“将蜡丸打碎抹在掌心上,藉由掌劲透入你肌肤,此招名为青蛛断魂掌,不出三日之内,你必死无疑。” 唐诗嫣心中大惊,愕然地望向手掌,似是不可置信。良久之后,她再度看向段少胤,眼神已转变温柔之色,脸上也挂起笑容道:“你若要杀我,定不会用这么麻烦的法子,你是想要我救瑶儿吧?” 段少胤皱眉道:“她好歹也是你妹妹,你为何忍心害她?” 唐诗嫣笑了笑道:“我让她中毒,不过想引你和他们决斗。”她指着地上已被彼岸花吸成为人皮囊袋的四人,嘴角上扬道:“事情既已达成,我也不会真的看瑶儿死去。解药我当然可以给你,但只有一颗,戚百生我是爱莫能助了。” 段少胤惊道:“解药不可能只有一颗!” 唐诗嫣点头道:“你说得不错,解要确实不只一颗,但我为何要帮你呢?你想要杀我,我救了瑶儿已是仁至义尽,何必再救戚百生?” 段少胤沉思片晌,似乎明白她的意思了,叹道:“你把两颗解药给我,我可以帮你解毒,也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唐诗嫣蹙眉道:“你说话算话?” 段少胤点了点头道“你放心吧,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唐诗嫣从怀里取出两颗药丸,扔给了他,淡淡道:“现在,你可以替我解毒了吧?” 段少胤摇头道:“待我先救了他们,我再替你解毒。” 唐诗嫣惊道:“你竟敢骗我?” 段少胤耸了耸肩,苦笑道:“我说过会替你解毒,但可没说现在吧?况且,这两颗解药是否真能解毒,也要等我试试再说。” 唐诗嫣冷冷道:“你若食言,我便把你的真实身分公诸于世,不光如此,就连你和牡丹夫人的暗通款曲的私事也说出来,让她因你而身败名裂。” 段少胤问道:“你怎知道我跟她的事?” 唐诗嫣哈哈一笑道:“瑶儿都能知道,我为何不知道呢?” 段少胤听到她的恫吓,不但没有畏惧,反而开怀大笑道:“多谢你的指点,看来这两颗药丸必定是真的,否则你犯不着拿这两件事来压我,令我不敢不从。” 唐诗嫣杏眼圆瞠,好一会儿后,幽幽道:“难怪他们不是你对手,你太可怕了。” 段少胤淡淡道:“你放心好了,我既答应了你就不会言而无信。待我治好了他们,我会帮你解开此毒,并放你一条生路。” 唐诗嫣疑惑道:“此事当真?” 段少胤摇了摇头道:“就算你是五毒教的人,我也不想欠你人情,但是你必须谨记在心,我虽替你解毒并放走你,但这可不等于我日后不会对付你。” 唐诗嫣微笑道:“彼此彼此。” 段少胤凝视了她一好会儿后,身形一晃,飞出数丈,直奔偃江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