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难绝》 楔子 她的梦不见了 她的回忆失落了 像在苍茫的幻境里 找不到,哪一个是属於她的梦 像在飘飞的丝线前 分不清,哪一缕是她失落的回忆 纷乱的记忆如被敲碎的残镜 片片落落,却不敢碰触 因为那每一片都充满割人的锐利 梦里的世界总带著浅灰的色彩 冰晶般的灰洌,彷佛天地孕育的眼瞳 灰色的眼瞳深深凝锁 灰色的眼瞳静静俯瞰 她知道,记忆藏在那抹浅灰中 她知道,秘密锁在那对灰瞳里 却没有勇气去开启…… 心中的声音警告著…… 不要再深陷那灰色的漩涡 不要再重复那心碎的感觉 然而,她却一再走入这梦境里 望著那对灰瞳,无言也无语 「可柔、可柔小姐,你睡著了吗?」关切的声带著娇媚。 支额倚在白纱窗前的少女,缓缓睁开眼,窗外的阳光刺得她微眯起眼,阳光下的黑瞳竟浮掠水蓝光泽。 「心岱。」看到眼前的人,她不禁揉著眉头,叹笑地自我调侃。「你这儿总是舒服的令我忍不住就神游了。」 一名带著南洋风情的女子,掩唇一笑,深色的肌肤有著一张艳丽的容貌,细长的丹凤眼搭著那独特的嗓音,足堪让人领教到柔媚入骨这句话。 对方俏皮眨个眼。「这麽说该怪我了,但是可让我看到不输任何一幅名画的好景。」 「好景!?」可柔有趣地看著窗外,青茵绿地,明媚的阳光在浓荫相掩中追逐,蜿蜒小溪点缀其中,完全远离尘嚣都会。「你住的地方还怕没好景吗?」每一扇窗户看出去都像一幅画,屋内也处处是艺术之珍,简直俯拾皆是如诗画作。 「再美的景色也比不上筱原家大小姐在来得出色。」心岱送个秋波。「有你在,整个画面都像有了灵气。」 可柔拥有一股少见的清新,美丽的容颜中别具一股柔婉气韵,黑瞳酝酿宁谧,倚窗而立,彷佛凝思的仙子,一个带有东方神秘的仙子,与其看好景,不如看佳人。 「外公说过你很特别,可没说过身为女孩子还这麽会哄女孩子。」而且还是一名如此富有异国风味的女孩。 「讨厌,那理查老爷显然还错过了很多我的优点没说。」发嗔的声,配著那修长的红指甲点点可柔的额,嗲与媚绝对是心岱最擅长的肢体语言。 「外公还说你多有惊人之语。」这点倒没错,可乘经常被她轻飘飘忽来的一句话给愣住,因为那双漆墨的眼珠子像能洞悉人一样,经常一语中的。 「这是抱怨我这心理治疗师太尽责了吗?」长长的睫毛扇了扇。 「心理治疗师?」可柔大有一叹之感。「你若真是,只怕有一堆越治越糊涂的病人。」找她解决问题,经常得到更多疑惑。 「喔!」心岱捂著胸口,不依的大表脆弱。「我纯真的心灵受到伤害了,快两年的陪伴,竟换得你对我专业的质疑!?」 「是呀,这快两年的相处,我不但没记起半件事,还得到更大一团谜,好『专业』的心理治疗师呀!」哪怕是这般含刺带责的话,可柔依然是那股优雅宁谧,笑意浅吟地看著眼前这「专业」的心理治疗师。 听说,在她婴孩时有坏人闯入家里,母亲为救她而亡,被坏人带走的她,从此下落不明,与亲人整整分离了十八年,直到两年前才在一场严重的车祸中找到,她还在加护病房住了一个多月才脱离险境。 因为车祸导致她丧失记忆,几乎大家都这麽告诉她,但可柔总觉得哪里奇怪。父亲与外公对她滴水不漏的保护,像在防止什麽,好像很怕谁见到她一样,尤其她曾无意中听见外公接了一通电话,神色凝重的叹气说:「这孩子只怕一辈子都不会对可柔放手!」 不会对她放手!?什麽人不会对她放手?可柔纳闷,却知道追问也得不到结果,因为理查爷爷总是笑说她想太多;心中的疑惑与日俱增,而唯一能解这疑惑的,便是恢复记忆,但,眼前的心理治疗师,显然与她期待的有所出入。 「哎呀……心理治疗也分很多种呀,人家的风格比较偏向心灵导师,专门为人开导一个方向,来段哲学思考,提高人的灵性升华。」这才是高格调人做的事。 可柔点头。「好高的境界呀,能到这个境界的,应该不住在人群里,而是住在特殊保护的白色房间里吧!?」 「白色房间?」 「精神疗养院喽!」哲学多思考狂人,过度思考的结果,就是与正常脱轨。 「你……变了……」心岱眸光马上蕴满水花,很是委屈的压压眼角。「竟然会这麽欺负我,以前你才不会这样子呢!」现在连损人都到了不动声色的地步。 「以前?」可柔好奇地支著下颚。「我以前是什麽样子?」 「哼!」红唇噘得老高。「人家才不告诉你。」 「心岱。」可柔绽出微笑,在白纱窗透进的阳光下倍显灿烂。「我已请人在庭园里摆好午茶,有日式茶点和西式糕点,皆是筱原家大厨的精心之作,每一样都做的细致,让你好入口,又可品尝多种变化。」 「喔--」深深吸一口气,心岱双目烁亮,双手交叠捂著胸口,用力吸回唇角那快要溢出的口水。「柔---」万分妩媚的娇唤,每当她心花大开时,声必媚到入骨再添三分嗲劲,然後替人取个小名。「人来就好,何必这麽多礼呢!」 「应该的,常来这打扰你,一点小意思不算什麽。」 「真是令人贴心的好孩子,跟你的外表一样,从以前就温柔单纯,完全无害到降低人的戒心,然後勾起人的良心。」 「听起来我以前好像是祸水。」什麽叫降低人的戒心,勾起人的良心?「那我现在又是什麽样子?」 「现在嘛……当然没变,还是拥有母亲的容貌和气质,只是体内有些东西醒来了。」 「体内有些东西醒来?」可柔蹙眉。「我是异形吗!?」电影演的那种外星寄体生物!?」 「喔,讨厌,你怎麽这样解读人家高格调的话。」红唇嘟了嘟。「人家的意思是,你体内的精神在不受压迫的环境下渐渐醒来,当然,要讲恢复也行,因为你本来就流著筱原家族的精神,骨血有乃父之风。」 「爹地!」跟父亲筱原英浩有什麽关系。「筱原家族的精神?」 「大和民族,武士道的精神!」 心岱送个热情媚眼,笑嘻嘻地望著愣住的可柔。 「你是说我看起来像武士?」这可有趣。「大家对我的呵护几乎到了一碰即碎似的,这两年我努力学的就是养尊处优。」 「心肝宝贝失踪了十八年,找到後,当然恨不得把全世界都捧给她。」尤其依筱原家和理查老爷史密斯家族的财力,如果心肝宝贝要座钻石城堡,两大家族也会毫不犹豫地为她达成吧!? 「我知道爹地和外公对我的呵护,只是……我就是想不起任何事!」可柔咬著唇,有些懊恼。「大家都说两年前我被找到的时候,出了严重的车祸,所以丧失了记忆。」 「嗯,我听到的也是如此。」心岱的眸光对她从头打量到脚。「你有一身的伤,天气转变都要教你发作,还怀疑呀!」 「可是那些伤好像时间很久了!」她的腰骨、手骨皆有骨折,手背、脚底、背上,大大小小的淡疤,大家都告诉她,这些伤是车祸时留下的,但是她老觉得这些伤痕像更久以前的旧创。 「别追究这种事了。」红唇抿著深意的笑。「太可怕的事忘记也好。」 「可是……这种感觉很奇怪;记忆像是突然不见了,努力要回想,心中就会有一股恐慌升起;那种感觉令我害怕,很想躲开,远远地离开……」她呼吸急促起来,脑海彷佛掠过那稍纵即逝的残存影像。 「可柔!」心岱皱眉。 眼前的人儿开始陷入恍惚的情境中。 「要离开……否则会受到伤害,可怕的伤害,要离开才行,离开才可以……」她绞紧手指,瞳孔逐渐失焦,失神的自语。 「可柔,别想了!」 「那种伤害好像要把人从心里面撕开一样--无处可躲--连死都逃不开--」惧骇的双瞳瞠大,失色的唇瓣颤抖,惊恐尖喊。「好痛--真的好痛--」 「可柔,听我的声音,定下心来。」一个温润的沁凉马上贴上她的额头,祥和的感觉令她闭上了眼,渐渐地抚平她的痛苦。「不会了,不会再痛了,以後随著你每天一觉醒来的痛苦会渐渐减少,有一天当你想起一切时,你会发现自己已有勇气面对。」严正的语调像黑暗中的一道曙光,强力的打进可柔心房。 「现在,不要想了,当你睁开眼,这份害怕也同时消失。」 缓缓睁开的瞳眸像回神般,再次充满灵亮,望著悬在眼前的一块圆形古玉。 「这块玉……」玉里刻画了复杂的图腾,她伸手。 「欸,吃饭的家伙,不公开给人把玩。」古玉马上被主人抽回。 「你对这块玉守得可真紧。」每回都来不及细瞧。 「有你这等动辄发作的大客户,我得顾好我的生财工具。」心岱直言哼道。「我以为你这毛病该好了,怎麽近来又开始?」 「我……」心底还留有那股未褪的心酸感。「最近只要努力回想起梦中的意思,一股椎心之痛就像钻进心窝,在体内泛滥开一样,接下来我就什麽都不知道了。」每次睁开眼就见到那块古玉! 周遭人告诉过她,她刚被父亲带回来时,像被什麽梦魇困扰,精神接近崩溃,最後是理查爷爷带她来见心岱,在这一年多的治疗中,她整个人才渐渐恢复。 「别烦恼了,来吧,到庭园去享用筱原家大厨的手艺。」心岱推开落地窗门,迎面而来的徐风绿景,让摆设在树荫下的精致糕点与古典茶具,更添这份午后的悠闲惬意。 「心岱……你一定非得这样喝茶吗?」对眼前那慵懒舒展的身躯,可柔头大。 贵妃长椅上是那妖娆媚人的身段,趴卧在铺了软枕的扶手上,她轻啜一口茶,再舔舔丰润的唇,撩开的裙子下是一双修长的美腿性感地交叠,完全像一幅活生生挂在眼前的勾人妖姬图。 「嗯,人家习惯嘛,这样喝才有悠闲的午茶感。」说著不忘捻块点心入口,再吮吮手指,举手投足无一不是风情万种的媚态。「你也试看看呀!」 「不了。」敬谢不敏,她可没那麽好的腰(妖)力来伸展。 「聊聊近来一直困扰你的梦嘛。」 可柔放下茶杯,苦恼道:「一再重复的梦境,到现在我已不晓得那对我而言是噩梦或者……有其他意思?」她深吸一口气,像在舒缓那份抑郁。「我总是梦到夜里的海空,很平静的海潮声,梦里的我站在大海中,望著天空。」 「站在海里?海中央?」喔。「好个抽象的意境。」 「梦里的景色变化很快,连日夜都快得像眨眼间即变,唯有不变的是天空上的……一对眼睛。」 「你是说天空中长一对眼睛!」哇,这该叫科幻还是诡谲。 「严格说来是一抹浮光掠影的灰彩,但我知道它是一对眼睛,梦中的我就这样一直站在海中央与它对望。」 「浮光掠影的灰彩……眼睛。」心岱啜饮著香气怡人的热茶,美丽的眼看著可柔。「这麽说你认为那是一对灰色的眼睛了!」 「其实我不愿意再作这个梦,但是……不晓得为什麽,只要进到这个梦里,那对眼睛让我……不想离开。」 「你的意思是,梦里的你能自由选择离开?」 可柔毫不犹豫地点头。「我知道我能。」但是,她的心就是无法这麽做。 心岱轻托侧颜,思忖道:「日、夜更迭速度如此之快,这要是人,只怕都老了吧!?」 「但是天不会老的。」可柔不以为然。梦里,无论如何更迭变换,不变的是天空那抹浅灰。「怎麽了?」干麽突然笑得一副诡异样? 「天不会老,你也不愿离开这个梦,一让我想起了中国的一段古诗词。」心岱叹息著。「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接著别具深意地问:「你想要剪断这些结吗?」 随兴一问,却令可柔深深震愕,捂著胸口,像触动内心什麽一样,却又来不及捕捉那抹感受。 「梦中的灰色眼瞳。」心岱食指轻敲下颚,看似自若,内心却很皱眉。不解是自己的功力退步了吗?可柔不应该会记得起任何事才对,因为她的记忆早被催眠封锁住! 第一章 达卡拉斯是位於瑞士与奥地利之间的一个小小独立公国,这个国家在欧洲版图上就如摩洛哥般迷你,人口只有三万人,亦属君主制的国家;几十年前它还只是默默无名的一处边境小国,直到後来的主政者奋力改革,开放来自各国的企业家在此投资设厂,致力於发展观光事业,整个国家经济环境也因而开始繁荣起飞。 这里既有繁华的都会,也有朴实的乡间城镇,结合境内壮丽的山水,更辟划出独特的学城;不同於一些把自由学风过度浮滥标榜的欧美学校,这里的风气走向以典雅的心灵教育为主,让一些上流社会和商界闻人,渐渐将此处看成下一代的留学重地。 「月光……好亮。」看著夜空上的半月,可柔捧起怀中的斑点生物,将它移到窗前,笑道:「你说呢,『小绿宝』。」 窗前的猫咪动也不动,直到主人将它揪回面前,与那双青绿的猫眼对望,过了片刻後才听到喵呜一声。 「唉,真不晓得你这叫迟钝还是慵懒。」将爱猫放到桌上,小绿宝缓缓的缩起四肢,慢慢垂摆头,看得可柔扶头苦叹。「体格良好的埃及猫,不是应该会让人联想到旷野的景色吗?怎麽你看起来像条没劲的抹布?」 「小姐,你又不是不清楚,要它有劲得看对象,我们先天上就不合条件。」房内,忙著替主人整理信件的女秘书桔子道。 「我明白,只是……我希望小绿宝有深度点,别……」 可柔话还没说完,敲门声响起,忽见桌上原本懒洋洋的猫儿耳朵竖起,绿眼炯亮的注视门口;几乎门才一打开,高挺的身形一出现,迅疾的黑影便飞冲出去。 「小绿宝,别乱来!」可柔抓之不及,就见爱猫扑上来人。 「喔,又是你这猫小姐跑第一。」来人习惯的接住那飞扑而来的斑点身躯,笑著。 小绿宝喵喵的雀跃声,拚命的舞动尾巴,猫头磨蹭著,完全不复方才的迟缓懒散。 「看吧,只要对象条件合了,它多有劲呀!」桔子推推眼镜,感叹现在这个世界不是只有女人爱帅哥,连只母猫都懂得非帅哥不亲近;尤其小绿宝,不够俊挺的男人,尊贵的猫小姐是睬都不睬一下的。 「凯尔,对不起!」可柔忙跑过去,捉下这只专窝俊男胸膛的色猫。 「没关系,每回看小绿宝都这麽有精神,真活泼。」斯文俊雅的西方男子笑道。 「哪的话,平时它可不是这样子。」可柔想捉好怀中拚命挣扎的小家伙。「小绿宝--」偏偏还是失败的让它再次扑往对面的人。 「我来!」一旁的桔子也加入阵容。 「可柔小姐,算了……」正想告诉她们,他不介意让只猫窝著,就听到衣服的撕裂声。 三个人六双眼,瞠目看著猫爪勾裂高级丝衬衫,凶手还喵喵不依的伸出另一爪凶器,大有再来一次的架势,吓得可柔和秘书连忙用力扯下它。 「对不起、对不起,没抓伤你吧!?」可柔致歉连连。「我会赔你这件衣服的。」 「没关系,可柔小姐。」凯尔认命的摇手。「我是来告诉你,英浩先生要来了。」 「爹地要来达卡拉斯!?」快半个月没见到父亲的可柔双眼大亮。 见她快乐的模样,凯尔不禁也笑了,看来小姐无论几岁,都对父亲黏得紧。「过两天有一场达卡拉斯皇族策划的露天宴会,莱茵家族的玛丽夫人也会出席,英浩先生已答应会带你一起出席。」 「只要爹地答应,我当然可以。」这两年只要是盛大的公开场合,父亲与外公几乎都不让她露面。 「玛丽夫人从以前就非常疼爱去世的薇儿小姐(爱丽薇儿,可柔之母),与英浩先生也是旧识,所以玛丽夫人非常希望能见见可柔小姐。」 「莱茵家族是欧洲的古老家族,这次宴会来的客人身分都不简单,小姐与那些人应对得谨慎,欧洲的上流社会与西方有些差异,一不小心,小小的言行都会被过度渲染。」尽责的女秘书毫不讳言的提醒她。 「放心,我会注意的。」 「可柔小姐,你有薇儿小姐的慧心,相信这些事都难不倒你。」 「你认得妈咪?」凯尔虽然是理查爷爷的得力助手,但是依年龄推算,当时的他应该还年幼吧! 「小时候见过几次面。」对这名有著不沾世俗气质的高雅夫人,凯尔印象深刻。「二十多年前的社交界,无人不知爱丽薇儿,她是社交界的宠儿,无论在西方或欧洲,她都是最亮眼的贵族名媛。」 「去世的筱原夫人拥有能卸下人心防的魅力,无论到哪都能很快打进社交圈。」桔子看向她的主人,骄傲道:「这点小姐完全不用担心,你的学习能力与天赋是没有哪一家名媛能相比的,衣服和发型的打点,我会命人安排好,明天我就先将几款搭配的造型让你过目。」 见桔子拿著pda迅速记下要点,凯尔忍不住问:「山内秘书,你连日常琐事都是这麽公式、有效率处理吗?」 「当然。」镜片下的目光相当犀利干练。「我是英浩先生特别聘来的超级管家,贴身照顾主人,让我的主人达到完美与无後顾之忧是我的责任。」 「听说山内桔子不但拥有很好的秘书与公关能力,还是个……完美的保镖?」这名永远一身套装、戴著厚框镜框,和高绾头发的女士,看来就像个保守的街道人士,真具有保镖能力吗?凯尔感到好奇。 「凯尔先生。」啪的一声,合起公事包,看向对方,桔子绽出一个自信的公关微笑。「我也听说凯尔先生不但是理查老爷的事业助手,也负有保护主子安全的责任,自由搏击与枪法你都是个中能手,希望哪一天能与你切磋。」 「小姐,达卡拉斯这边的学校已经开始放假,又有英浩先生陪伴,接下来的宴会,就好好玩玩吧!没事的话,我先出去了。」 哼,提起包包,扶了扶镜框後,桔子扬首走出去。 「真有个性的人。」连离去都这麽有架势。 「桔子不喜欢人家质疑她的能力,你这是犯到她的忌讳。话说回来,你不喜欢桔子吗?」 「可柔小姐为何这麽问?」 「你是个温和又圆融的人,不会说一让人感到不舒服的话,除非你不喜欢或者有所怀疑,才会这样。」 「小姐果真拥有薇儿小姐的蕙质兰心。」凯尔欣然道。 「你怀疑桔子?」 「确实是有点疑惑!」看著桔子离去的背影,他问道:「桔子来多久了?」 「快半年了,在达卡拉斯这一学期都是她陪伴,桔子是个完美的秘书,不要看她外表这麽传统老成,我们谈起话来,可熟悉热络了,一点隔阂都没有。」 「她的外型、衣著完全符合老练能干的秘书模样,但是显然太过度强调这份得体了,像在掩饰什麽!」而且他怎麽有一种并不陌生的感觉。 「桔子是父亲亲自安排的人,没问题的二 「是我多心。」凯尔一笑。 筱原英浩对这失而复得的女儿,可说关怀备至,拥有筱原家族和史密斯家族血统的可柔,东、西两大家族的光环无疑会让她成为危险人士眼中的目标,再加上女儿丧失记忆前的悲痛遭遇,更让筱原英浩对这独生爱女极尽呵护;但他却不想将女儿关在黄金牢笼里,安置在层层保镖护卫中,因为过度的保护,绝不是他想给爱女的生活。 因此,筱原英浩婉拒家族要以金钱堆起铜墙铁壁来保护女儿的提议,他以自己的方式来照顾女儿,一心只想给爱女自由和属於她这年纪该有的生活,因此妥善的安排一个贴身照顾的人,成了重要的事。 「英浩先生心中自有打算吧!」凯尔沈吟,因为他想起那份似曾相识之感从何而来了。 ☆        ☆        ☆        ☆ 你有一双明镜的眸子,心境也该是清朗的,寡言应非你的本性。 沈哑的声,带著浅然笑意。谁?是谁这麽对她说话? 我不明白你为何要如此压抑自己,但是我想了解最真的你。 最真的自己,做回最真的自己……听到自己如此喃喃自语,这句话深深悸动她。男子的气息,有著醇厚的低哑,低撩在她耳畔,偶尔会带著促狭的笑。 画面总像失真般,晃眼即过,彷佛被树叶筛落的阳光,洒下的是片片翦翦的残影,却偏偏在她眼前,幕幕浮掠飞逝,她串不起,也看不真。 「记住你是我的人,你的全部都属於我,不可以有任何悖逆我的事。」 你是谁?究竟是谁?她抬起头,一双灰色的瞳眸犀利凝锁。 她想开口,却发现眼前顿变成大雪纷飞的景色,雪花亮得像会发光,置身飘飘的白雪中,一切犹如静止的画面;随即喉咙乾哑得像要裂掉般,痛得令人无法言语,她难受的捂著喉咙想挤出话来。 「为什麽……」发现自己能出声时,心头同时传来一股悲痛,心像破了一个缺口般,不停的涌出心酸与凄然,沈重得要压垮人,她忍不住哭喊出!!「为什麽--你要这麽对我--好残忍--你好残忍--」 「可柔、可柔!」急切的呼唤传来。 「不要、不要让我活下来--」无助的委屈,永远孤独的承受身心折磨,她走不下去了。「求求你--老天爷,不要让我活下来……让我永远死亡……求求你,没有人……会爱我了……」 呜咽的凄哽,揪痛来人的心,温柔拂开那汗湿的发,轻拍那哭泣不已的泪颜,柔声道:「可柔,乖女儿,睁开眼,爸爸在这呀。」 连番的轻哄下,沈於梦魇中的眼,终於缓缓睁开。 「爹……地?」满眶的泪水,眼前的人显得蒙胧,她不确定的问。 「怎麽了?」拇指拭去她的泪,在她的额落下一吻。「哭成这样,爸爸会心疼的。」 「爹地!」不是梦,她搂住了父亲的颈项,难以自已的啜泣。「你来了、你来了……」 「别哭,再哭,眼睛都要肿起来了。」拥著女儿,他呵哄地拍抚著那颤抖的身躯。 月光轻照在筱原英浩那张俊挺性格的面庞上,暗灰夹杂著几许灰白的发,在遭逢巨变的历练後,眉宇抹上一丝淡郁,却更刻画出成熟的男性魅力,他满怀疼惜的看著爱女。 「我……不想哭,可是……没有办法控制,眼泪就是会掉下来……」说著,成串的泪珠再次洒落。 「作了什麽噩梦,让你这麽难过?」捧起女儿的面颊,他再次拭掉那滑落的泪水。 「我记不起,只要一醒来,我就是记不起,只知道那种感觉让我难过的连心都要碎掉一样!」她埋进父亲怀中,忧伤地问:「爹地,我为什麽会这样?我……我是个神经病吗?因为疯了,所以才……」 「不,你不是!」他拥紧她。「我的女儿只是心疲惫了,需要休息。」 「心疲惫了!」她抬起头,莫名地问:「可是我没有心脏方面的疾病呀!」 这天真的模样,让筱原英浩失笑。「傻孩子,是你的心灵负荷了太多不属於你这年纪该发生的事,因为装载不了这麽多事,所以累了。」 「那为什麽我想不起来呢?我的脑子里只记得住这两年的事,虽然大家说是车祸丧失记忆的关系,但是每次硬要去想,我就会好难过。」 「你只是还没休息够。」筱原英浩亲亲她的眉心。「爸爸说过,你的心负荷了太多事,为了能够让它彻底休息,所以你的小脑袋瓜里有一道门关起来了,等你休息够了,有勇气了,再去开启它。」 「这麽说,等我休息够了,有勇气了,就会记起以前的事!?」 「可柔。」看著她期盼的模样,筱原英浩眉心深锁。「往事再忆起,有可能伤了你,这样你也愿意吗?」 「我……我不知道!」她摇著头。「其实我很害怕回想过去的事,每次只要动这个念头,心底就会产生另一股抗拒的力量。」 「既然如此,忘记不好吗?」抚著女儿的面颊,他忧思的神态显得有些凝重。「你现在不幸福吗?为何这麽在意过去的事?」 「我很幸福,爹地。」她将面颊贴紧父亲那温热的掌心,道:「就因为我很幸福,所以我害怕,万一我的过去是个罪人,不配享有这些,老天爷是不是会……夺走它,又或者,我过去是不是伤害了很多人。」 「你伤害人!?」筱原英浩不敢相信她竟会有这样的想法。 「爹地,你知道吗……」看著父亲,她摆脱不掉心中那挥之不去的阴霾,不安的眸子再次浮动泪光。「我的脑海总会有一个画面,自己好像飘在降雪的空中,白色的雪地里染了一地鲜红,好多的血,接著我的喉咙痛得说不出话来。我不得不这麽想,我以前是不是一个很可怕的人,伤过人,所以才会一直作著噩梦,才会一想起来就害怕得想不下去,我--」不待她说完,已被猛然拥紧。 「是爸爸……太晚找到你,让你承受了太多折磨,如果爸爸能早点找到你,你也不会……身心受尽千疮百孔!」筱原英浩紧紧的抱住爱女,面庞摩挲著她的发,带著痛苦与自责。「乖女儿,你永远不可能伤害人,如果真有伤害两个字,是你受这两个字重创太深,深到爸爸无法原谅自己……当初为何不能好好保护你!」如果当初他不要沈沦悲伤,早一点找到女儿,也不会让这无辜的孩子遭遇到难以抹灭的心灵伤害。 「爹地!」可柔慌了,不愿见到父亲悔恨的把罪责揽上身。「你看这水晶坠子,颜色变了,别忘了,妈咪在里面,你的一切她能感受到!」拿起父亲颈项的水晶坠,原本亮黄的坠子,此刻黯淡失泽。 「薇儿……」顿时,筱原英浩情绪缓和下来,拿起坠子放在唇边,轻柔低语。「没事,我的薇儿,你别担心。」在当年的惨剧之後,妻子的灵魂飘零了十八年,最後在明云轩的协助下,才让爱妻的灵魂安顿於水晶圆坠中。 筱原英浩柔语的细吻水晶坠,而水晶坠也渐渐回复金黄之灿。这外人看来不作多想的画面,却教可柔看得满脸通红,因为她知道这水晶圆坠里有著什麽,每每令她觉得看到了情人间的亲热画面。 「可柔,今夜,这条水晶坠交给你。」筱原英浩将颈上的链子取下系到女儿颈上。 「这怎麽行,今晚月光强,或许……」 「不!」他摇著头,握住她要取下项链的手。「爸爸知道,妈妈今晚想在你身边。」对这片刻不离身的水晶坠,筱原英浩与妻子几乎是心灵相通了。 看著心口上的水晶圆坠,可柔像个小女孩般抱住父亲的手臂,倚靠著这两年总是给她细心呵护与温暖的臂膀。「好,今晚让你跟妈咪分开一下下,但是你也别不舍喔!快到中秋节了,到时月光更强,你和妈咪的相见时间就更多了。」 听说栖身在水晶圆坠里的母亲,原本每年唯有一次在梦中相见的机会,後来因为心岱以随身的古玉为圆坠灌注力量,现在每到满月时,他们便有相见的机会,而每年的中秋,强盛的月光,更能让这见面的机会持续数天。 「中秋节!?」 「对呀,对中国人而言,这可是三大节庆中,一个团圆赏月的佳节喔!」自然回应的可柔,并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三大节庆!」他沈眯起眸。 身为日本人的筱原英浩,对中国人的节庆虽明了,却不熟悉,赏月与中秋对日本人意义相同,但女儿经常下意识唤出这些名称,他既诧异却又不禁叹息,既然往事在她心中都像烙下的刻印消除不了,更何况从小到大的生长地方,台湾呢! 「可柔,每次回忆过去都令你难受,为什麽你还这麽执著要想起?」他问正把水晶圆坠贴在面颊的女儿。 「为什麽……要想起……」低喃这个问题,她望向窗外,天空上,月光亮得像连黯影都隐藏不住。「我放不下,心里有个感觉让我……放不开……也放不下呀!」 筱原英浩轻托起她的下巴,凝视那对瞳眸。「爸爸虽无法告诉你过去的事,但是从没阻止你去追查,因为我不希望你在过度的保护中,成了脆弱的温室之花,尤其当你打开记忆之门时,往事对你……不会再是重挫,我希望你能找到坚强和勇气。」 「爹地……」听著父亲语重心长的话,可柔欲言又止,却还是微笑道:「我知道。」 「好,很晚了,快休息吧!」他捏捏女儿俏挺的鼻子。 可柔在父亲的面颊印下晚安吻,正要躺下的她,像是想起什麽似的,拉住那正调整床被的大掌。 「爹地。」 「怎麽了?」 「我是武士吗?」 「为何这麽问?」 「心岱说我有大和民族武士道的精神,还说我的骨血有乃父之风。」 武士道!「不,你不是,也许,你曾经……是。」 「曾经……是?」 「倒不是说你真的像武士一样,为了维护自己的名誉,性命随时可化为鸿毛。而是,武士社会的规律非常严格,从小就得学习忍,忍字是心上刃,所以用刃压抑心(自我),忍一切非常人所能忍。心岱会这麽说,或许是这个意思吧!」如今想来,若非有这样的坚韧,爱女大概也无法活著成长,可能早在幼时那可怕的遭遇中倒下。 「未来的路,爸爸不希望你像武士般压抑自我,这绝不是个好方法,爸爸只希望你像自己,有想法、有思考,甚至当个小斗士,沈默、逆来顺受,都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 「爹地!」她眸光低垂,流露出一份无助,轻声道:「我其实很……不安,以前的我,沈默、内向、不敢表达,我……知道自己……一定是在特别的环境中成长的,对吗?」敛下的眉,隐藏了闪烁的瞳芒。 「乖女儿,从你把脑筋动到为父身上想探消息时,我就知道,一切都是为父多虑了,你已经是个小斗士了。」 「呃!!」她霍然抬头。 「看来,心岱说你像我这句话,我应该明白了!」 「爹地没马上回答,我也明白了。」可柔绽出甜甜笑意。「爹地见过失忆前的我,对吧?」父亲这些话,分明是暗喻她以前的个性;既然父亲和理查外公都这麽神秘,那她就更要找出答案。 筱原英浩揉揉爱女的发,虽没正面回覆,却颇有认命之感。「你呀,勇气、智慧还不知道在哪,装傻、松懈人家心防,以迂回的方式来探问事情,这点小心机倒学得很快。」 年少时的筱原英浩,相当擅於运用自身的优势与计谋,甚至蓄意制造鲁莽轻率的假象,让每一个对手轻敌踏入陷阱,直到对手倒下时,都还不知自己败在哪! 「喔,原来骨血有乃父之风是这意思呀!」 「唉,你再这麽学以致用下去,为父都比不上自己的女儿了,将来反被乖女儿你摆一道!」若说爱女这两年还有什麽让他惊讶的,便是她的学习力,简直像海绵吸水一样,迅疾吸收,连理查和筱原家族的长辈们都大为惊叹! 「我才不会用在爹地身上呢!」 「你想用在谁身上?」他笑问。 可柔侧首想了想。「欺负我的人!」 「欺负你的人?」一个野性内敛的背影浮现脑海,筱原英浩长长一叹。「那你可有得努力了。」 第二章 盛大的露天宴会,在一座巍伟壮丽的城堡内展开,如茵绿地上点缀著几座古典遮阳篷,周围特别规划过的林木成道、繁花争妍,昂立的雕像与喷泉相衬这份富丽。 中央,偌大的ㄇ字型长桌上,尽是令人食指大动的佳肴。侍者、仆从端著美酒、美食穿梭,处处衣香鬓影,各具来头的绅士名媛倾言谈笑,充满富贵闲情。 「好讨厌!」 「没错,简直是一群看到上等肉的母狼一样!」全虎视耽耽的涎著口水。 「她们难道不晓得爹地已经有妈咪了!」为什麽到哪都有一群女人围上来? 「你不会希望英浩先生拿著一条链子,告诉大家那条链子是他老婆吧!?」会被当疯子的。 「那爹地也真是,总该知道妈咪在他身上,不应该对著一群苍蝇乱放电波!」 「那可怪不得谁,筱原先生天生带著致命魅力,只要一笑,很难有女子不拜倒在他的裤管下。」甚至年岁的增长,更加深那份成熟的吸引力。 「爹地丧偶耶,大家该体谅他的心情才是。」 「小姐,现在算来薇儿夫人已经死了快二十年了,以外人看来,英浩先生早该有第二春了!」 「可恶,一群不懂真情的人!」 真情!「你是说英浩先生在薇儿夫人死後,循著她生前走过的足迹,流浪了十八年吗?」 「难道不是吗?爹地这不止真情,还有撼动人心的深情。」每每听到这一段,可柔都深深折服。 「可是有人觉得英浩先生那叫虚度光阴、浪费天赋本钱,头坏掉了!」 基本上追著亡妻的芳踪流浪十八年,要说正常,还显得有哪一部分太牵强,所以上流社会对筱原英浩有两种说法,一种认为他毁了,另一种奉他为情圣。 「谁讲那种没良心的话!」显然,可柔心中是将父亲奉为情圣的那一种。 「说得好,没良心。」桔子转头看著她,笑得很有礼,却是一开口就没好气。「请问小姐,为什麽要顶著我精心为你打理的造型,躲在树丛後面观察宴会情况?」宴会上看不到自家小姐,没想到竟在树丛後找到。 「唔……我、我怕出去会有灾难!」可柔嗫嚅的解释。 「灾难!?」桔子挑眉。 「会有一群苍蝇和水灾嘛!」 「只是因为这样,你就把我精心的杰作给藏住?」看著她那一身优雅与气质所烘托出来的惊艳,桔子对於自己的杰作遭掩藏,不悦极了。 「我才出现就差点脱不了身!」很吓人耶。 「这对你不是问题吧!?」在学校就追求者众的小姐,虽不常参与这般大型宴会,但小型宴会、舞会都参与不少,应对这些人、事根本不陌生。 「可,泪水是问题呀!」她极难得的扬高八度音。「因为我长得太像母亲了,跟理查爷爷在美国时,每个来拜访的长辈,看到我都一定泪流满面;现在这里,认得妈咪的长辈好多喔,个个见到我都很激动,尤其玛丽夫人……总之,我不要出去!」可柔难忘在父亲引荐下见到玛丽夫人时的混乱-- 才朝眼前满头白发却不掩贵气的老妇人绽出微笑,正想依礼在对方面颊印上亲吻时,却发现对方掩著唇,五官剧烈抽动! 「夫人?」生病了吗? 「薇儿--」惊天一声泣喊,震荡宴会,引得众人顾盼回首。「这模样--瞧这模样--你果然是薇儿的女儿果然是……薇儿的女儿……」玛丽猛然捧紧她的面颊。「薇儿……可怜的孩子……」说著便老泪纵横的抱住她,连一旁的筱原英浩和随行的家人都劝慰不住。 「玛丽夫人……」可柔伸手想安慰眼前的老妇人,却发现原本还挤压在鼻端前的白发头颅却渐渐往下滑。「夫人--」当玛丽捂著胸口瘫倒下时,众人顿时惊嚷! 原来过大的情绪起伏让老人家心脏病发作,最後招来医生,做了简短的急救後,紧急送往医院!宴会才开始,就有这戏剧化的演变,而且身为筱原英浩与爱丽薇儿之女,父母当年皆是出尽风头的人物,再加上十八年来一连串的传奇演变,早有多种版本流传各国,可柔想不变成宴会焦点都不行! 「真的不出去?」桔子瞅高眼。 「我很坚定。」 「我更坚定!」那张戴著厚框眼镜的面庞瞬间放大到眼前,可柔还来不及反应时,已被双掌送(推)了出去。 「桔--」差点跌倒的可柔回头正想发难,前方已传来振奋声! 「筱原小姐!」男士们终於发现目标的高呼,再次将全场的注意力转移过去。 「在哪?」更多的人循声而来。 法文、英文偶尔夹杂著义大利语和日文,瞬间,各国男子如潮水般汇涌而来,令她退无可退。可柔暗自镇定的挤出笑容,展开训练多时的社交手腕,清丽温婉的东方之美,马上风靡众家护花使者。 东方小佳人接受男士们的礼仪与问候,遇上不熟悉的语言则以腼腼的眼神看向旁人,无助的模样,揪拧了一票绅士们的心;当下,各路好汉展开语言天分替她解围,直到那柔美的容颜绽出笑靥时,众家绅士们已恨不得掏心奉献佳人! 一旁没加入其中的男男女女,冷眼瞪著,搞不懂这两个东方父女有什麽魅力可以横扫宴会。 「真是一对父女档杀手!」桔子钦佩的环胸观赏。「杀尽人间妖孽(男人)与邪魔(女人)!」 直到手机铃声响起时,桔子才从自己的精心杰作正在众星拱月中发光的美梦中拉回,见到来电显示,她神色一沈。 「什麽事?」接起电话,省了招呼,刻意淡漠。 那一头却传来醇笑的男子嗓音。「想我吗?亲爱的。」 「我不晓得你妈是谁,该怎麽想?」她蓄意曲解的扯唇。 「唉,还是这麽无情,我可是无时无刻不想著你。」 「如果是打来调情的,那就抱歉了,没空!」她不赏脸,有意结束谈话。 「ok,那就说正事吧!」男子慵懒道。「我只想提醒你,约定的时间快到了,期待你顺利归来。」 「慢著!」听到对方要收线,桔子急忙喊道。「能……不能再延个时间。」 回应她的是轻笑似的吐息。「亲爱的,办不到!」 「你--」桔子咬牙。 「记住约定,别玩花样。」再出口的声已带有危险气息。「否则,你该明白我的能耐。」 「彼此,你也该知道我的能力!」 「所以,」悠然的声,顺便送上祝福。「好好运用你的能力,在时间内完成目标吧!」 关上手机,桔子懊恼尽现,抬头想寻找可柔的踪影,却瞥视到另一个引人注目的男子身影。 ☆        ☆        ☆ 「呼!」摆脱一群缠人的苍蝇後,可柔松口气。「桔子,别怪我,我真不习惯这些人。」 如果不是乘机脱身後,逮住一个女侍者佯装不舒服,请人带她到屋内休息,只怕没多久又要陷於层层人墙中。不是她逃避,而是在学校里的节目,单纯有朝气多了,应对也没那麽多繁琐迂回。 站在二楼落地窗前,居高临下的眺望,对还陷在女人阵中的父亲,可柔改为同情了。「可怜的爹地!」这时人群忽起骚动。 怎麽了?她探头,想看明白,只见底下人潮纷乱又交错让开,有的还像被火烧到般的跳脚,原来是为了闪避地上一只奔窜的斑点身形。 「小绿宝!」可柔吃惊,接著忍不住笑出。「一定是桔子的杰作!」难怪临出门前桔子坚持要带著小绿宝,要替父亲解围只有如此,因为只要有父亲在,小绿宝绝对往他身上扑。 果不其然,小绿宝那专门锁定俊男的猫眼,瞄准猎物,以猫科的狩猎速度飙去,在虎视耽耽的众家女人眼前,扑上筱原英浩,死攀住不愿下来,长长的猫尾巴甩如鞭子似的警告想靠近的女人,不要抢它爱窝的好位置--帅哥主人的胸膛。 「噗!」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可柔,简直笑不可抑。「天呀,我第一次觉得小绿宝酷爱帅哥的品味真好!」她擦著笑出的眼泪,此时却见桔子急急穿过人群,往父亲而去。 「不会有什麽事吧?」犹豫自已是否该下去时,却感到身後的视线,可柔蓦然回身! 「我不知道这里有人,冒犯了,筱原小姐。」男子以有力的中文,朝她致歉颔首。 来人面庞清瘦,高挺的身材,在一身名贵的淡蓝西服下,不掩那份精明干练。刹那间,一记强烈的感觉像锐光划过脑海般,触动那浑沌未明的记忆,却短暂的又为浓雾所覆盖! 「你……知道我是谁?」可柔为须臾的失神甩甩头,戒备的问道。 「从一开场就有人为你送医,很难有人不晓得你是谁吧!?」 尴尬的红云马上飞上双颊,她心中咕哝,这下可真是红了。 「传言说,你因车祸记忆全失?」修长的身影朝她走来。 「这是事实,先生。」 「真的全不记得了?」 「若想聊成长往事,只怕我乏善可陈的经验,很难当作参考。」可柔再次牵出社交微笑。「请问该如何称呼你?」对方既不自我介绍,又立於门口,她只好礼貌性问道。 「罗。」他站定在她眼前,端详著。 真是惜字如金的自我介绍。「罗先生,不好意思,我还有事,不方便多聊了。」她礼貌地笑笑,告辞之意甚明。 「皖……」他抬起手像要说什麽似的,随即又沈默放下。 「碗?」嗯。「罗先生,今天是露天宴会,你饿的话,美酒、佳肴都在外面的庭园里。」可柔主动亲切说明,以为他没弄清楚今天这场宴会的属性。 「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啊!微笑僵在唇角、亲切卡在眼角,这莫名其妙的问题,让可柔发怔。第一次见面,话说没几句,她就该知道对方的名字吗?这不会是东方幽默吧! 「睦天,四处找不到你,竟然在这儿戏弄女孩子!」爽朗的声随著一个高魁、粗犷的西方男子走进。 可柔认得这个人,父亲介绍玛丽夫人时,这个人就陪伴在老妇人身边,他是英国莱茵家族的两大实际掌权者之一,东尼·伊曼·莱茵,因为一头狮鬃般的金发再加上直冲直来的性情,所以有「狂狮」之称。 看到可柔,东尼吹了一声口哨,以流利的中文道:「不错嘛,一挑就挑上让玛丽姑妈心脏引爆的人呀!」 引爆!「玛丽夫人在医院危险了吗?」可柔惊骇。 「你想为她祈祷吗?」男子走到罗睦天身旁,笑得一口白牙闪闪。 「东尼!」罗睦天揉揉眉头。「不是每个人都经得起你的玩笑,尤其她,向来把事情当真。」 「哟,说得好像你很了解她一样。」他可没听过身旁这个号称「铁腕律师」的家伙,有什麽深交的红粉知己。 「我是很了解。」话才说完,就发现一双小手顾不得礼数的放上他的手臂。 「罗先生!」听他几番语意,可柔再也忍不住问:「你认得我!认得丧失记忆前的我?」 面对那双晶莹期盼的瞳,罗睦天目光一柔,正要开口,却被一旁的东尼给挤开。 「可柔妹妹,我也认得你,我还认得更早之前的你喔!」东尼热切的凑在她眼前道。 「真的吗?」她神情一亮。 「当然了,史密斯家族和莱茵家族是世交,相信你也听过。」 可柔用力点点头。 「再说,以我在莱茵家的地位,会骗你吗?」 可柔奋力摇摇头。 「别说认得你,别人不知道的事我也可以告诉你呢!」东尼卷起袖子露出结实有肌肉的手臂,横到可柔眼前。 「真的!」欣喜地,她马上将小手放上那扎实手臂,像个小女孩般充满雀跃。 太可爱了,好像在戏弄小宠物。东尼乐到心都颤抖起,这女孩和他的茉妮小堂妹一样,都带有小鹿般的无辜眼神,让人很想逗她,逗到人神共愤的程度才甘心! 「东尼,我确信你再玩下去,你的小未婚妻要被拐跑了。」罗睦天看著窗外道。 小未婚妻!「流水来了吗?」 「跟维德一起来,两人看起来就像一对热恋中人。」 「维德!」东尼发出撼动一吼,吓得可柔缩回小手。 东尼冲到落地窗前,整个人贴上玻璃。 「死维德--竟然敢把魔手动到未来的弟媳身上!」东尼急切地喊道,握紧双拳,原就粗壮的臂膀,肌肉一股一股暴浮。「流水怎麽会接受他的邀请?」他明明千哄万求,小未婚妻都不理他,现在竟然跟哥哥一起出现!? 「别这样,冷静点。」罗睦天友情的拍拍他的肩,却是凉凉的煽风点火。「或许是流水发现自己的真心,明了她的情意该归属哪一方。」 一旁的可柔,第一次目睹什麽叫「双眼燃烧地狱的火焰」,好可怕,真的有那种火花要喷出来的感觉! 「李流水--本少爷身心都给你了--竟然敢给我搞外遇--」咆哮之後,人已冲出房门! 「罗先生……」 「放心!」罗睦天习惯地说。「维德、东尼这两兄弟向来互相竞争较劲,打架是家常便饭,死不了人的!」顶多挂彩严重点,再被媒体乱炒一番,替他们下个兄弟内哄,家族面临危机之类的标题。 「但是,有伤害总是不好!」可乘忧心。 「你还是这麽善良。」他叹息道。 「你也想学习这份善良吗?铁腕律师!」 「爹地!」见到出现在门口的筱原英浩,可柔快乐奔去。 「乖女儿,你跟小绿宝越来越像了。」每回见著他,都喜欢飞扑上来,他拥著爱女道。 「小绿宝是对每个帅哥都下手,我可只对爹地这样。」她撒娇,仰头的小脸笑得灿烂。「我就知道小绿宝有吓退母狼的功效,这招还是桔子想出来的呢!」 「什麽母狼,不可以说这麽失礼的话,谢谢你们的解救,但是不能每回都这麽做。」筱原英浩轻拧她红通的面颊。「理查爷爷来电,等你等得心急,桔子订好了傍晚的飞机,现在就得出发喽!」 「这麽快,那你呢?」她赖在父亲胸怀,深怕他又要回日本。 「当然跟你一起,这段假期爹地都会在你身边,你和桔子先到机场,等一下我就赶去。」 「真的!?」这个假期有爷爷和父亲的陪伴,她开心得想欢呼了。 「当然,你是爹地唯一的宝贝,爹地要亲自保护好,不会让伤害再接近你。」他意有所指的看向罗睦天。 「伤害?」 「没事。」筱原英浩抚顺她微乱的发丝,亲亲她的额。「快出发吧,桔子在楼下等你。」 「嗯。」可乘回吻父亲面庞,正想离开,却又迟疑的看向罗睦天,绽出微笑道:「再见,罗先生。」 轻快离去的足音,有别於房中迎视对方的两人,各怀心机。 「您好,筱原先生。」罗睦天以日式之礼,拔挺的身形九十度深深鞠躬,无论辈分与立场,他都该这麽做。「始终听闻您的事迹,在日本,不论政商界或者武道剑术,您都拥有传说般的盛名,今日有缘一见,是我的荣幸。」 「听闻。」筱原英浩敛眉淡笑。「听谁说呢?」 「一个尽得你真传的人。」罗睦天也回以莫测之笑。 「『他』现在在哪?也在达卡拉斯?」 「您在意吗?」 「你说呢?我可以不必在意『他』的一举一动了吗?」 半晌的无言,罗睦天摇头。「他对皖皖……该说可柔,只要可柔一天不回到他身边,他一天都不会放弃!」 「而你……还帮著他!」 「筱原先生若是指可柔小姐,我想,她并不是我此行的目的。」罗睦天避重就轻。「事实上,您与理查先生将她保护得极为适切,既让世人知道您失踪多年的千金找到了,又小心的不让她的真面目与一切曝光,快两年了,哪怕高明如『他』,也还没真正掌握到确切讯息。」今日能见到可柔,连他都十分意外。 「但是你在这里了,可见『他』也来了。」筱原英浩不为他的迂回之答所惑。 「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只能说,我是为另一个人而来。」 「另一个人?」筱原英浩皱眉,随即明了。「怎麽,他还挂心自己当初逼走的人。」 「纵非血缘,亲情难毁,这一点,筱原先生该了解他的,毕竟,您也曾与他有一段如师如父般的过去。」 筱原英浩喟然道:「这小子,好在重情,也毁在重情,到最後落得双方尽伤,再把自己弄得像一头负伤的野兽,独自舔伤!」 「您还关心他!」 「他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孩子。」说到此,筱原英浩神情透著难得一见的骄傲。「聪明、有远见,小小年纪已有超乎年龄的冷静特质,我教他商场游戏规则,把一身武道剑术也传授给他,而他也从不令人失望,我确实这麽想过,这孩子生来该当的是我的儿子,如今,只能说……造化弄人吧!」 「圣渊会高兴的,他的英浩叔叔还这麽关心他。」 「纵然如此,也不会让他改变对可柔的坚持,是吗?」 「您希望他如何呢?」罗睦天平静道。「可柔毕竟是他的妻子呀!」 「那一切已经过去了。」 「对他而言现在才要开始,尤其在他明白一切真相後。」 第三章 「桔子,慢一……点,我还没跟主人告别呢!」被桔子火速拉出宴会的可柔,气喘吁吁的喊。 「英浩先生和我已经替小姐打过招呼了。」桔子头也不回的握紧她的手,一迳快步往前走,接近跑的程度了。 「你……你抓得我的手好痛。」 「忍一下,就快到啦。」桔子不曾放松力道,走向候在前方的车子。 「桔子,到底--啊--」还来不及说完一句话,可柔已被甩进车子里,捂著撞疼的头,正要发难,一个宠物篮子随即落到她怀中,里面传出拉长音的喵呜声,显然小绿宝也被摇得七荤八素,正不爽。 「ok!」乾净俐落,桔子处理好似的拍拍手,随之坐进车里,对前头的司机道:「保罗,抄捷径到机场。」 「干麽这麽赶?」还得抄捷径。 「捷径是有,路况可不太稳喔。」驾驶座前的西方男子保罗回头道。 「不稳?路还没铺好吗?」 「那倒不是,路算好走,就是岔路回弯多,午后更容易起雾,影响视线,得非常专注不容分神。」 「我可以确信你是个无人可比、非常专业的优良驾驶吗?!」 「桔子,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在问你事?」不甘被忽略的可柔抗议道。 「当然,我保证以最快的速度、专业的能力,将你和小姐安全送到机场。」像被别上一记荣誉勋章,优良驾驶拍胸,车子一发动,马力十足的飞驰而出。 「桔子!」可柔受不了的大声高喊。 「是的,小姐想问什麽事?」车子一出发,桔子马上恢复往昔专业保母的微笑,亲切回应。 「你--」可柔气闷的缓了缓呼吸。「到底在急什麽呀?」竟然粗鲁的把她往车子里扔!? 「赶时间喽!」 「到机场一个小时,离傍晚的飞机还有好长一段时间呢!」何必赶得一副刻不容缓似的。 「我又改时间了,现在赶到机场正好直接上飞机。」 「有必要吗?」就算理查爷爷急著见到她,也没必要像逃难似的跑人吧!? 「有--很有必要!」桔子笑容不变,斩钉截铁加强语调。「理查老爷年纪大,心脏弱,让老人家久等了,出了事情就不好了。」推推眼镜,扬扬双眉,她真是越来越受不了这副架在鼻梁上掩饰的玩意。 「太……」夸张了吧还没出口,桔子已诧然地喊:「保罗,快往旁边停车!」 「怎麽了?」 「小姐,我的随身公事包忘了带,重要的文件和护照都在那里面,先让保罗带你去机场,我等会儿就赶到。」 「何必那麽麻烦,直接掉头回宴会就好了,保罗……」 「不行--你不可以再回宴会!」桔子阻断大喊。 「不能回宴会,为什麽?」今天的桔子真是说不出的怪! 「哎,我……一时忘了公事包究竟放在置衣间的哪个地方,可能得费时间找一下,你先和保罗到机场,如果可以,搞不好我和英浩先生会一起赶过去。」总之,就是不能让她再接近宴会,因为如果资讯没错,「那个人」非但到了达卡拉斯,还正往这儿来。 「真是这样?」明显的藉口让疑惑的眼神更加狐疑。 「当然!」桔子昂首高挺鼻子,完全一副没得好怀疑的模样。笑话,环境之需,她的每一分能力与神态可都是经过历练的,瞎说也不过是其中一项。 可柔美目略蹙,随即展笑。「好吧,我先跟保罗到机场,你确定不用送你回宴会?」 「不用,路上一堆载客的车子。」 「好,你坚持,我也不勉强。」 双方各自笑著,桔子下车时,可柔探出车窗与她互相拍拍掌,以前两人只要达成事情的看法或协议都会这麽做。 车子再度扬尘而去,直到过了两条街时,车里的小主人开口了。 「保罗。」 「是的,小姐。」 「从捷径到机场要多久时间?」 「只要没走错路,半小时,小姐。」岔路多,很怕认错方向。 「很好,捷径走一半再绕回宴会。」 「绕回宴会!?」没听错吧!? 「没错,我一定要看看,大家到底搞什麽鬼!」 仔细想想,不只桔子怪,连爹地今天见到那个罗先生神态也很不一样,既然大家都拚命「驱」她离开,她就偏偏要再回去弄个明白,既然她才刚离开,算算时间,还不宜太早跑回去。 ☆        ☆        ☆ 露天草坪上的宴会,宾客的笑语和音乐正热烈,而屋内的筱原英浩和罗睦天,一场会面,各有坚持的立场,让彼此的气氛暗潮汹涌。 「真相大白又如何?」筱原英浩唇角冷冷淡扬。「凭什麽认定可柔还属於他,难道就凭一桩复仇下的婚姻?」 「凭这椿婚姻,他就有要求的立场。」 「不要忘了,与他成婚的是乔皖而非筱原可柔,何况在他做尽一切後,他已没有任何立场!」 「你、我心中都明白,无论那张结婚证书上,签下的是乔皖或可柔并无差别,因为真正经历了一场婚姻的是当事者而非一个名字。」 「他自私的认定,就要我的女儿继续当初这场荒谬!?」 「自私、荒谬!」罗睦天眯眼打量站在另一扇落地窗前的筱原英浩;挺拔修长的身形,冷凝眉宇,灰鬓下的侧颜,不因岁月而失去风采,依旧英挺且……充满莫测。 「筱原先生。」看著眼前的人,罗睦天的面庞已有愠色。「容我冒犯的说一件事,听说当年的惨剧发生後,您看到薇儿夫人躺在血泊中的尸体,是痛不欲生的抱著尸体关在房中,连续好几天不吃、不喝,像疯了一样,最後才亲自将妻子的尸身入殓,从此你也消失了踪影,循著妻子过去的足迹,开始了你十八年的流浪,追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筱原英浩闭上眼,椎心的过去、一度沈痛的令他只想以放逐来毁灭自己,当胸口的水晶圆坠发出热时,他安抚似的按上那透出忧伤的水晶坠,警告道:「你应该也清楚,我的妻子一直伴在我身边,我不会再让她掉下一滴泪,尤其过去的往事,否则得有人为她掉下的泪付出代价!」 「抱歉了。」他颔首致意。「旧事重提只是想告诉您,这场悲剧让您放逐十八年,而圣渊在当年只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身中一枪後,看著当年的小女婴,也就是可柔小姐被歹徒带走,再眼睁睁看著自己的阿姨中枪活活坠楼,当第二枪贯穿他的身体而倒在栏杆上时,他看著底下雪地里薇儿夫人的尸体,对一个童稚的孩子而一言,他目睹的不是一个悲剧而已,而是烙在心灵,一辈子难以抹灭的悲痛烙印!」 窗前的颀长身形,依然无言不动,只是眉宇更见幽凝。 「连续几天他在濒临死亡的重伤下挣扎,在当时,包括他的父母,几乎没有人觉得他能救活,但是他撑下来了,当他醒来时,大家都高兴的以为他脱离险境,也成了惨剧中唯一的幸存者。」 「你的目的是想对我重温往事?」 「不。」罗睦天环胸,对那始终令人难以捉摸的侧影,道:「我想替圣渊请教他最敬爱的英浩叔叔一些事。」 「有什麽话直接说吧!」何劳拐弯抹角。 「您曾是教导他的人,那你一定能教他这个惨剧幸存者,如何应付在小小的年纪亲眼目睹凶杀的经过,活生生的生离死别在他眼前上演,他却无能为力救得了任何人,从此这份自责与震撼根深入骨,像毒一样侵蚀他!」 筱原英浩回过身,神态未见波动,只是定然迎视罗睦天。 「或者,教教他该怎麽应付二十年来,每当入睡必定重回当年的环境,重新经历那夜夜在耳边响起的哀号,好像不停的在提醒他这个幸存者,责任未了!」罗睦天嘲讽地摊手道。「亲爱的英浩叔叔,如何轻而易举的摆脱这种无聊的梦魇,您一定能教他吧!」 「看来,你对我并无好感。」 「看尽一连串的演变後,恕我无法对你产生敬意!」 始终漠然的筱原英浩,此刻反绽出些许玩味的笑意。「据理查老爹说,你的能力与凯尔并驾齐驱,且拥有透彻世事的见解。」 「那是理查先生他老人家抬爱了,睦天纯粹工作之需,看得多而已。」 「何不说说你这看得多的见解?」 「我没什麽伟大的见解,尤其圣渊和可柔之间的一切;荒谬的是命运的无情,而真正自私的……是当年的大人们!」罗睦天充满指责的目光看向他。「筱原先生,你在爱妻惨死又找不到失踪的爱女,抵抗不了这份悲痛,选择了放逐。面对你的断然离去,筱原家族的事业也因此乱了好一阵子;史密斯家族的理查先生失去爱女又失去孙女,早已无法视事,连唯一想依靠的女婿都不在身边;而古家,在珍妮(古圣渊之母)知道如母如姊般的爱丽薇儿惨死後,精神一度崩溃,整个古家也差点倒了,当时你这姊夫又在哪里?惨剧对三大家族的重创非一言能道尽,而最关键的人却离开了,身为幸存者又是古家独生长子的圣渊,只好一人扛下全部人的寄望,找到凶手、找回当初失踪的小女婴!」 「在我离开後,确实如此。」筱原英浩毫不回避的坦承。 「大家都以为圣渊从重伤中醒来就没事了,有事的是死掉的人,有事的是那丧妻、丧女的可怜人,没人注意过那小小孩童是以怎样的心灵面对这一切可怕的发展,又是以怎麽样的毅力熬过那濒死的威胁和背上身的责任,大家只看到他为了复仇所做出的事,却没想过,如果不是十八年来,圣渊从不放弃的坚持,可柔的下落只怕将永远成谜,你说是吗,筱原先生?」罗睦天尖锐的反问道。 筱原英浩静静听著,没有回应。 「当年的惨剧,你选择放逐,而圣渊投入仇恨,我无法说谁的对与错,因为这样的悲恸,哪怕是我也不知会做何选择,但是……自私,我想你是最没资格说的,因为圣渊比你坚强去面对!」 「说得好。」严厉的批判,筱原英浩不怒反笑,他炯睿的眸光细视罗睦天。「听说你是圣渊最得力的帮手,却也是在『乔皖』的悲剧发生後,最反对他的人,为了『乔皖』,你甚至接受了理查老爹的委托对抗圣渊,最後还想帮她脱离圣渊,完全有违你向来的立场,从这些事看来,很难不令人联想一个可能性,你爱上了『乔皖』,也就是我的女儿可柔,对吗?」 无言在彼此的对视中,最後,罗睦天喟道:「爱吗?我想还说不上,但我确实对『乔皖』动情。当初圣渊的复仇计划,我也是参与者之一,最早是罪恶感使然,然而她的脆弱无助,让任何与她接触的人都想保护她,我又何尝能例外?这样的互动也曾经让我迷惑,只是,我很明白她对我是仅止於友情的信赖,而我也不想改变在她心目中的位置,毕竟动情与动心,并不一样。」 「动情而非动心。」筱原英浩了解一笑。「你是在告诉我,你适时悬崖勒马,往後打算将这份情定位在友情!?」 「我与她始终是友情,或许对『乔皖』而言,还有一份兄长的依赖吧!」毕竟当年的「乔皖」不曾有过来自父兄辈的照顾,将这些感情投射在他身上,不难理解。 「无论你对我的看法是什麽,我都感激你过去对可柔的诸多帮助。」 「但是,依然不会改变筱原先生你打算对圣渊做出的阻挠。」 「正因为当年我有千万个错与自私,让自己的女儿受罪了十八年,如今,穷我毕生之力,都要把她失去的欢乐与幸福给她,不让伤害再靠近她;无论你为圣渊如何辩驳,都不能改变他曾逼得『乔皖』跳楼自尽!」筱原英浩背过身,断然隔绝的背影,那份疏离的淡漠像又回来了。「如果你是我,身为一名父亲,你能将女儿再度交给一个曾经逼死她的人吗?」 罗睦天紧锁双眉,因为当年那一幕他也在场,至今犹如昨日,触目鲜明的令人痛心! 「筱原先生,你可曾想过,圣渊非不懂世事,尤其真相大白後,他又岂会不明白自己已没有任何立场再要求可柔回到他身边;可是在这一点,他却像个天真的孩子,一心一意认为只要可柔回来,一切就会好了。就像当初他投入复仇,用尽手段报复仇人,用尽方法寻找可柔的行踪,他认定只要找回可柔,他敬爱的英浩叔叔就会回来、他最爱的薇儿阿姨就会安息、疼爱他的理查爷爷可以得遂此生心愿、精神状况差的母亲会很高兴甚至病情转好,一切只要他找回可柔,大家都可以像以前一样。筱原先生,你该明白精明干练如圣渊,为何在这一点他像个孩子,想得如此单纯。」说到此,罗睦天深深吸口气,看尽好友一路走来的演变,他常有不胜唏嘘之慨。 「当年圣渊对复仇的执著到了著魔的程度,任谁劝都没用,连亲姊姊与他反目也一样,他最常说一件事;没有任何人有资格告诉他该怎麽做,因为亲眼目睹悲剧发生的是他,谁都不是当年那个劫後馀生的男孩!」扒过额前的发,他沈缓地道。「在命运的作弄下,你不能原谅圣渊差点逼死可柔,而不愿再给他弥补的机会,但是请你想想,他为谁而至此,为的是你筱原英浩的妻女。当年那差点死在栏杆上的小男孩,谁把属於他的人生和健全的心灵还给他?当他醒来後,大家只是给他责任、压力,还有挥都挥不掉的梦魇,却没有一个人真正拉他出泥沼,还怪他不该陷入泥中而不知爬出来,可是谁丢过一条绳索给他!」 严肃的默然,让室内的气氛充满了沈重。 片刻後,罗睦天摇头长叹。「其实,该有一个人告诉圣渊,他应该死在当年那场悲剧中,真的,这样对谁都好。」 直到罗睦天离去,独立在窗前的筱原英浩,久久都不曾动作。 「手心、手背都是肉对吗?薇儿。」他握住胸口上的水晶圆坠,缓缓闭上眼,「可柔是我们的亲生女儿,而圣渊对我们两人而言与亲生儿子又有何差呢?在珍妮生病时,他几乎就是我们照顾长大,他的苦与委屈我又怎会不了解?否则,我又岂会将『御景庄』送给他,将我一生构筑家园的梦想送给我最疼爱的孩子!」他的天伦梦已碎,但他深深的寄望,这个令他疼爱甚深的男孩,将来能在「御景庄」完成这个梦想。 心疼可柔,又何尝不疼惜圣渊?十八年来的放逐,除了追怀爱妻外,这两个孩子始终是他最牵挂心头的,如今更教他伤神不已。 ☆        ☆        ☆ 乡间道路,雾气渐起,让原本阔然的视野,在经过几个回弯後,又陷入迷茫。 「小姐,可能得等这阵雾过去,才有办法找到正确的路。」看著阵阵飘来的白雾,保罗谨慎的看著路况。 「也好,找个地方停下来等吧!」窗外,朦胧中隐见山野绿坡,偶有几处独立郊野的房子,只是雾越来越浓,不宜再冒险前进。 「我记得前方一个转弯处有个林荫地,停在那里等比较妥当。」否则随便停在路上,在浓雾里,很容易被来往不知情的车子撞上。 这时远方传来短促的狗吠声,被可柔抱出篮子、趴在膝上睡觉的小绿宝竖直了双耳。 「小绿宝,怎麽了?」小绿宝瞅圆一对猫眼,跳下可柔的膝,对著窗外狂野呜著。 「狗引起它的不安吧!这种林间乡路,难免有野狗,有的凶性还不小。」保罗猜道。 「真是,连坐在车子里也这麽不安分。」可柔抱过它,小绿宝却挣扎著。「笨猫咪,不要说那狗在外面,真放你出去,你也打不过人家,乖一点。」 不理主人的安哄,随著越来越接近的狗吠声,小绿宝猛然窜出去跳往前座,接著跃上方向盘,保罗大吃一惊;车身侧斜,差点滑落坡下! 「小绿宝,快下来!」她斥喝。 才稳住方向盘的保罗忽略了前方一个回弯,轮胎刮划过路沿的突石,刺耳的像要划破人的胆子与心脏,马上再与一辆疾驰而来的车子正面相迎! 「小心--」可柔骇喊。 惊险的一刻随著尖叫、回转声和紧急煞车声贯穿耳膜,两辆车以细毫之差错身而过,接著车子飞出路面,撞往一旁大树,强烈的撞击声震动整个路段! 另一辆避过灾难的车子,前方的驾驶惊魂未定的问:「老板,没事吧?」 「人没事,我的心跳倒是停了好几秒,真该跟对方要赔偿!」一个发色淡金面庞深邃的外国男子,拍拍胸口,有些玩兴的说道。「达卡拉斯的人民开车越来越猛了,真该好好下重罚,圣渊,你怎麽样?」他关切地问身旁友人。 「身为达卡拉斯的皇亲贵族,你该先去关心有事的车子,不是想重罚!」声音的主人在开口的同时,已经开了车门下车。 「嘿,我以客为尊先关心你嘛!」重情义还这麽没好报,呿。狄洛彬随之下车,不忘命车上的司机赶紧联络警方与救护人员。 大树被拦腰撞得颓倾,车头撞毁少许,整辆车看来受创不大。 「哗,这辆车子不是一般人有的,这麽大的力道早该撞烂一半了!」太猛了,竟然只撞凹了不到三分之一,连个黑烟都没冒,可见整个车体经过特制。「一定要问问车主在哪一国订购的。」还没接近车子,狄洛彬已一望了然。 「你连装甲车都有了,还嫌不够吗!?」 「那又不能开上街,拉风都没人看。」在达卡拉斯,贵族扰民罪加一等,真该感谢他那英明的祖父定下这麽重的责罚。 「玩车过头了你!」 「嘿!」他受不了的再次亮口头禅。「好的东西就是要公开让大家赞颂,才不辜负东西的美嘛!」 车里因过大的撞击力而陷入半昏迷的可柔,蒙蒙胧胧中只知道有人接近,剧痛由後脑传来,像要撕裂她的脑袋般,难受得令她倒在後座动弹不得,耳旁不停的传来小绿宝呜呜的叫声,这小家伙显然知道自己肇祸,正舔著她的额。 原先她弄不清楚,那不停淌下的温热是什麽,直到红红的影子沿著面颊而下,缓流过椅垫,她才知道自己正在流血! 前座被撞击力震昏的保罗在连续的车窗敲击声中苏醒过来,昏沈的头再加上安全带和安全气囊让他无力移动,挣扎的按下车门开关,对将他救下驾驶座的人道:「求……求你们,快救救……後座的小姐……後座的小姐……」 「喂、喂,你伤得不重,先给个面子撑一下,说一下你家主人是谁再昏倒,搞不好我认识,喂--」狄洛彬用力唤著,对方眼皮动一下还是又昏过去了。「喔,连这点面子都不给,圣渊,你那边……怎麽了?」只见古圣渊一打开车门,就怔愣在车旁,整个人像定住般! 感觉自己正被移动的可柔,头被小心的扶住,一个温暖而结实的触感抚上她的面颊,有些颤抖地抚过她的眉与唇,细细的,像要确定她的存在,可柔缓缓睁开眼,一双灰色的眸瞳映入眼帘,她蓦地瞠圆了眼瞳! 梦里的世界总带著浅灰的色彩 冰晶般的灰洌,彷佛天地孕育的眼瞳 可柔发颤的抬起手,想要碰触那双灰色的眼瞳。 她知道,记忆藏在那抹浅灰中 她知道,秘密锁在那对灰瞳里 手指才一碰到那热力的血肉面庞,灰瞳的主人握住了她的手,紧压在他的唇上,沈哑的唤著:「皖皖,我的皖皖,你终於回到我怀中了。」 不要再深陷那灰色的漩涡 不要再重复那心碎的感觉 一记锐利的感觉直入脑海深处,剧痛却更快攫获她,昏厥的意识在她倒入这堵熟悉的胸膛时,微弱的几难听见的声唤出:「圣……渊……」 第四章 意识像从深沈的水底渐渐浮出,却无法靠到岸边,只能悠晃的载浮载沈,奇怪的感觉到脑袋里有抹痛楚在揪扯,身体如铅般沈重,思绪却又轻得像要随风飘飞。 记得有人与她说话,当时她脑袋空茫的分不清那些字义,连看到的画面都有些蒙胧;只知道声音提出好几个问题,令她作痛的头更加疼痛,只好一再摇头想甩掉这份不舒服,最後睡意再袭来。 不知过了多久,低语的交谈声传来,她想清醒,眼皮却不听使唤,只能任由一沈一浮的感觉左右著。 「看来这一次可要弄假成真了。」优雅的男子声轻叹。 「说清楚!」另一个厚实威严的男子声,不掩其透出的紧张。 「说清楚点就是,筱原家族对外声称她因车祸而『丧失记忆』的事将成真。」 「你是说这场车祸真的让她丧失记忆!」 「照医生的说法是如此。」修长的手指轻按那裹著白色绷带的额,不知洒下什麽魔法,床上的人儿因疼痛而皱紧的双眉此刻有些平缓。「只是我怀疑,究竟是车祸的撞击力强烈导致?还是看到令她震撼的人惊吓过度?也许,还有另一种可能。」清俊雅然的少年卖关子似的一停。 「有话就说,别跟我玩这种话中话的玄机。」没心情。 「唉,古家少爷,从容内敛是你最无人可及的优势,但是这两年你增添霸性,霸,虽能令你成事,却也能误事,小心好事多磨呀!」 「又在洞烛先机了吗?」一阵冷笑。「很好,既然能看到我的霸性,一定也能看到这两年我还增加了不少凶性,尤其对那种满嘴禅味的灵修者总会带起我的杀性,云轩,你想挑战哪一种?」 「霸、凶、杀!」对这样的威胁,明云轩始终不改其泰然。「你是对自己的命底下批言吗?」 「这是提醒你,可能发生在你明少爷身上的事。」 「小心,这句威胁,注定了你的情路多难呀!」 「怎麽,又一次老天爷对我降罪?还是再来一次的命运弄人?」 「怕吗?」浅然的悠语却像把利刃,直中心窝般望向他。「怕会再一次落得情何以堪!」 灰眸眯起,唇角勾起不驯之笑。「我已没什麽能怕和失去,唯一要做的是夺回,就算是天意注定,我也依然选择跟天一搏,夺回属於我的人!」 「还是这麽不改狂傲,只可惜,这一次不关老天爷的事,而是我给你的惩罚。」 「你的惩罚!?」这可有趣。「你也想扮正义之师来判我的罪了!」 「判罪!」明云轩调侃道。「这麽伟大的事,交给睦天那个冷血律师去做,我只是还再次落入虎口的天使少女一份情,让大家立场公平点。」 「还皖皖一份情?」 「照理,我不该再介入这一次的事,但是她失去的记忆与我有关。」 「失去的记忆!」忧心的大掌摩抚著昏睡的娇颜。「你说过,皖皖并没有真的丧失记忆,而是被人以某种力量封锁住。」 「正确地说是借物引力,有人借助某样物品所蕴藏的力量来封锁她过去的记忆。」 「这与你有何关系?」 「因为这样东西和使用者都与我有关联,道义来说我难辞其咎,因此我才决定助她一回。」 「助她!」灰瞳转为犀凛。「说说看你想怎麽帮皖皖,让她再一次离开我?」 「连你都认为她离开你叫帮吗?!」幽幽的声,深深喟道。「若是如此,真正在判罪的人,是你自己呀!」 「够了!」断然抬起的手。「很感谢你来这一趟,恕我不留人了。」逐客之意甚明。 「不习惯接受哀怜吗?尊贵的古家少爷。」他笑。 「或许要看说这句话的是什麽人吧,虚伪的慈善者。」斜睨的眼冷冷回击。「时间不早了,让司机送你到机场吧!」 「唉,我也想潇洒挥手离开,但是……这只猫到底怎麽回事?」指著颈肩上的小家伙,绝尘俊颜浮出苦恼。「我一进来就从你身上跳过来,怎麽样都不肯下去!」猫儿整个身躯由左肩绕颈,大猫脸捱在他右颈窝处,撒娇的咪咪叫。 真是难得一见的好景。手指抚著下颚,眼前的人建议道:「我说,云轩,你乾脆把这只猫带回去算了,冬天来了,还可当活动围巾。」正愁摆脱不掉这小家伙,因为直到明云轩出现时,这猫扑挂的位置是他的胸和手臂,甩都甩不掉。 「谢了,这麽保暖赏玩两相宜的宝贝,怎麽好收下。」婉拒盛情,明云轩大掌揉抚绕在颈上的猫身,另一手覆上猫儿靠来厮磨的头,未几听到低呜一声,猫咪滑下,睡倒在接住的臂弯里。 「可真是慈悲的禅修者呀,连只猫都能下手。」啧。 「我以为『哞哞』那只胖狗长大後就够你受的,没想到你还有兴趣再养只猫呀!」还是只兴趣独特的猫。 「我没那等爱心,这只猫是一路紧黏著皖皖。」不得已,只好顺便将它带走。 「跟著天使少女。」明云轩感兴趣地看著伏睡在臂弯里的花斑生物,敛眉笑了。「好好照顾这只活宝吧,它可是你和天使少女能再相见的红娘。」 ☆        ☆        ☆ 绿意铺展了丘陵,暖暖的阳光煦抚,极尽视野辽阔的薰衣草田,花蕾未转紫,花香依然徐来,一片欣欣向荣的丽景。 清爽的风迎面而来,她坐在绿坡上,当脚边传来磨蹭感时,一阵大风扬来,吹飞身畔帽子,颟顸的小身形马上兴奋追去。 圆圆的小身躯,一路汪汪的在斜坡上奔跑,接著不稳的滚下花田,她急了,起身想救那小胖狗。 远远见到一个戴著墨镜的高颀男子,拎起跌扑在泥地上的狗儿,随即对手中缩成一团的小狗不知说了什麽,就往後一抛,丢给身旁的人。 「对不起,先生,这是我的狗。」追上来的她赶紧躬身致歉,想救回那只无辜的小家伙。 前方的男子回过头时,摘下了墨镜,看著她的神情是震撼的! 「你想做什麽?」对方竟攫住了她的手腕,随著加重的力道,她战战兢兢的看著那双犀利的--灰色眼瞳! 蓦然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浅米为底、浮雕著艺术纹路的天花板。 梦?那些景色和画面是这麽熟悉,天然的山水,百花似锦的大地…… 唔,额上传来些许揪痛,伸手要揉,却发现自己的左手,手掌到接近手臂的位置缠裹著绷带,她皱了皱眉,以没受伤的单手勉力支起身,一抬头,愕喘一声! 「猫!」一只斑点猫,近在咫尺,睁圆了双瞳伏在棉被上,猛然对上,吓了她一跳! 「喵喵!」 「发生什麽事了?」除了手,她意识到头上也包了一圈绷带,连右脚踝也包扎著。「这里是……」看向四周,充满古典风的室内,家具、物品的摆设无一不是雅致与品味,连床都是那种有顶盖的四角柱,还系著米色薄纱幔。 「喵喵!」 「我在哪里?」惶惑的目光浏览著,努力回想,却是满脑子空白,更重要的是,她……是谁?! 你能回答自己的名字吗?或者说出其他家人的姓名?记得自己怎麽出事的吗? 恍惚记起,有个白衣的男人还领著两、三个白衣女子,连续问了她好几个问题,现在想起来那好像是医生和护士,结果她什麽都回答不出,只知道脑袋昏痛一片,难受得她捧头拚命摇,接著一双健臂安哄的拥著她。 「好了,别想了,难受就别再想。」醇厚的男子声,沙哑低喃的在她耳畔,带著温柔已极的心疼。「好好休息吧,一切有我,只要你在我身边,什麽事都不用再想。」 奇异地,这声音的主人令她的心涌起一阵怦然与酸楚,伴随著那份莫名的悸动她再次沈入昏睡中,那是谁呢? 「喵--」不甘再被漠视,始终在旁呜呜叫的小绿宝,怒号一声跳到她膝上。 「呃!」看著拚命把头挨到她腰腹磨蹭的猫。「猫咪……」 陌生的呼唤一让小绿宝更是呜声乱叫,整个身躯想往她胸怀里缩,却没支力点! 「怎、怎麽了?」她有些害怕的想退开,随即发现猫儿一副受伤的眼神。「这……这猫不会跟我有关吧!?」 「喵、喵喵~~」尾巴摇得特别用力。 「难、难道这只猫是我养的?」抱起这只看来振奋不已的猫,她侧头回想。「这样说来,好像……有点印象。」昏昏睡睡中,似乎一直有猫叫声。 「猫咪--你去哪?」只见怀中的猫忽竖起双耳,接著一双绿眼大放异彩,挣扎的跳出她的手臂。 「等一下,呜!」她忙掀被想下床,却不慎拉扯到手臂上的伤,痛得她皱拧一张小脸,随即小心的移动身形,探出未受伤的那一脚,才要踏下,却被一只大掌给握住。 「不行,你还不能下床,乖乖躺回去好吗,皖皖。」 温柔又强硬的声,她愕然的看著蹲在眼前的男子,对方修长的手臂伏著方才的猫,另一只手握住她的赤足。 「你--」她吓住,为他的出现与举动,尤其在见到那张抬起的面庞时,她发怔了,俊朗的轮廓五官英挺,眉宇中带著一股野拓的精芒,一双灰瞳炯灿。 梦中的人?!在那个百花似锦的梦里,她追著小狗而遇到的男子,她诧异的望著。 「怎麽了?」他疼爱似地一笑,竟俯首低吻握在掌中的赤足。「瞧你这娇憨的模样,就让人很想欺负呢!!」 「你……是谁?」亲昵的举动令她惊喘,慌乱的把脚抽回,却忘了另一脚的脚踝受伤,不小心擦碰床沿,痛得她又是低呼。 「小心!」对方揽住她的腰,另一掌托护在她的後脑,因为她急退的动作,受伤的头颅差点又要碰上床柱。「没事吧?」 「没、没事!」意识到自己的面颊贴在他的胸膛上,厚实温暖的胸膛传来稳健的心跳,熟悉的感觉与男性的气息令她臊红了脸,正想推开,却反被紧紧抱住。 「皖皖、我的皖皖--你终於回到我身边!」像终於压抑不住般,那几乎是挤出来的嘶哑声带著痛楚,不停的唤著她。 皖皖!那、那是我的名字吗?震讶冲击满心满脑,因为她发现对方将自己拥得之紧与深,虽避开了伤处,力道却疯狂的像要将她直接压进体内般!这个男人究竟是谁?与她之间是何关系?更重要的是,她……被抱到快没气了! 「你……放、放开我,好……难受!」 「不,我再也不放开你,永远都不再放手,我要紧紧守护著你,一定会给你最深的爱与幸福,我的妻子……」 妻子!我的妻子!像一道落雷打乱了体内全部的血液流窜!她是他的--妻子! 「你、你是我的丈……」发现对方松开了力道,震撼已极的她才抬头想问清楚,却发现那张男性面庞以近得迫人的距离在眼前放大,尚来不及意识何事,愕启的红唇已被深浓的吻覆上。 被甩到一旁的小绿宝,只能在两人身旁抗议的呜呜喵喵叫! ☆        ☆        ☆ 阳光下,一双乌瞳浮漾水蓝之泽,向来宁谧的眸子,此刻带著怯意,面对眼前那双不曾须臾离开她身上的深凝,想起方才被吻到差点昏厥的事,她的喉咙不禁有些发乾,本能的想避开那紧迫盯人的视线。 「嘿,我和圣渊的交情是那种面临生死关头时,都还能做下明智抉择的好交情,呵,瞧你这茫然的样子就知道,这句话的涵义太艰涩,不懂,对不对?」狄洛彬以一口流利中文,得意洋洋地卖弄著他的文学素养。 「你、你是说你们之间有大难临头各自飞的交情吗?」乔皖(从古圣渊那获知的名字)看著眼前轮廓鲜明高拔的外国男子,他有些像被宠坏的浪荡公子哥儿,举止夸张带点自以为是,但不知为何,就是不会令人讨厌,甚至他那偏爱指著人讲话的冒失,加上那口单音口头禅,还令人有股讨喜感。 「喔--」狄洛彬张圆了嘴,随即恨恨颔首。「没错!」因为第一次有人一听,就能解读他和圣渊之间的高贵友情,害他故扮的神秘稍稍泄了气。 「那是……好交情吗?」 「棒透了,在危险来之前,随便一个白痴理由我都挺他呀!」他理所当然的强调。「就像无意中救了你,结果他竟然说--」 「洛彬!」灰眸警告一瞪。 「耶,我是说无意中救了一个出车祸的女孩,没想到就救到了嫂子,真是奇妙的缘分呐。」面对友人发出狮子般的利芒,他呵呵呼咙地笑。 事实上狄洛彬内心啐不停,因为当时古圣渊检视完这个女孩後,竟要他五分钟以内,马上安排一处没有人可以找到的隐密宅第和医疗资源,且消息绝不能外泄! 「不如乾脆把司机杀了灭口算了!」对这要求狄洛彬很无奈的一摊手。「这个女孩在我达卡拉斯境内出事,看这女孩身上的一切和乘坐的车子,很有可能是哪一国的要人之女,若让她这样失踪,万一引起我国与他人的国际问题,那事情可大了!」他当下拒绝。 「你若不答应,我就让达卡拉斯马上面临国际问题。」 「哎,不要没事开这种玩笑,真是……你干什麽!」只见古圣渊掏出枪来,吓得他连退数步。(在达卡拉斯,枪枝并没有管制。) 古圣渊神态定然,接著手中的枪竟指向自己的胸膛,扯唇道:「如果巴西最大的企业总裁在达卡拉斯重伤甚至死亡,你说,引起的问题是什麽?第一个冲击的绝对是古家在达卡拉斯的投资,这一点对达卡拉斯正在起飞的经济会产生什麽影响呢?你有没有兴趣知道!」 狄洛彬脸色一沈。「你不是跟我玩真的吧!」 「要我射一枪试看看吗?」古圣渊笑。 「这女人是谁?」竟会让他不惜一切,看来这个半路遇上的女人应该大有来头。 「她是我的妻子!」 「喀!」洛彬因讶异而愣到眼、口、鼻大张。「你--结婚了!」 「就在两年前。」 「慢著,我好像听烈华(古圣渊之姊)提过,你爱上了一个女孩子,这个女孩最後证实为爱丽薇儿之女,那、那--天呀!这个女孩是日本筱原家族和美国史密斯家族,两大家族的掌上明珠!」 「没错。」 「你要我帮你把两大家族的掌上明珠偷走!」他颤抖著声问。 「你不敢!?」 狄洛彬用力深呼吸,握紧双拳,挤出高亢的音。「好~~刺激喔,做了这件事,今年没遗憾,太猛了!」 喔,光回想,都觉得身心的健康指数提升好几倍,从小只要跟刺激、冒险犯难沾上边,他就兴奋极了,尤其像这种能影响三大家族激烈爆发的事,他最爱参与了;当然,心中最干的一件事就是,圣渊要他好好配合後续发展,以好朋友身分来稳定乔皖心中的疑虑,否则他的枪既能指著自己的胸膛,也能指到他头上,一枪轰掉他的头,画面会更刺激! 真是见色忘友,枉我这麽梃他!洛彬心中咒骂了不下千回。 「洛彬先生,你、你参加过我和……和他的……的婚礼?」瞥古圣渊一眼,乔皖随即低头,羞涩让她无法启齿唤名字,更甭提要她称对方为丈夫或老公,因为这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真的好怪。 「呿,无情无义的家伙,他结婚哪通知过--哈,当然、当然参加过,真是一场盛大的婚礼,令人难忘。」他笑咪咪,眼神直盯著悠叠双腿,忽由抽屉中取出手枪把玩的古圣渊。 「真的?」 「当然是真的,那真是一场盛大的婚礼。」他再次口沫横飞。「你穿著一身大红嫁衣戴凤冠,坐著轿子,一堆人在前方敲锣打鼓开道,到半路时,忽然吹来一阵风,呼~~呼~~呼~~吹得大家毛骨悚然,礼服乱飘,接著天际划过一道雷光,轰!轰!轰!轰地一声,一记雷光打到前方的地表,就看到青光闪闪中,圣渊穿著西装骑白马,那股帅气让一路上的少男少女尖声大叫,真是令人永难忘怀的中西大合并,一场盛大的婚礼就在这种大风雷霆中,完美的进行。」他一气呵成的自认叙述完一场华丽的婚礼,却见听众目瞪口呆。 「好……可怕的婚礼!」什麽时代了,为什麽要戴凤冠乘轿子,新郎还要骑白马? 「可怕?」心血之作被污辱,狄洛彬大呼不识货。「能在天文异象中完成人生大事,是多麽刺激的一件事,简直可遇不可求!」 「呜……我才不要呢,听起来就像在演……恶灵鬼片,还有青光闪闪,多恐怖呀-.」她垂首嗫嚅。 正要再发作的狄洛彬却听到一旁传来放纵的笑声,只见古圣渊支额大笑,完全不复先前端严的面庞,倒令一旁的乔皖怔忡了。 「喂,古少爷,你老婆不给面子,你也给点面子好不好,亏我为你这麽勇於付出!」可是冒著惹祸上身的危险呢。 「洛彬,大姊是不是教过你什麽中文词句典故?」只有向来喜爱把中国成语乱秀一通的大姊,拥有这种狗屁不通的串连能力。 「嘿,不要再提那个没良心的古烈华,我这麽苦苦追求她,连她那个小男孩我都爱死了,结果她还是回到李虎啸身边!」 最可恶的是,当初烈华给他的理由竟然是;不想嫁给一个内心只有十岁的男人!什麽意思?内心十岁不好吗,那叫拥有赤子之心嘛!哼,反正这条失恋的帐他就记在李虎啸身上,将来誓踩李家一脚,弥补他失恋的苦。 「古烈华……」念著这名字,乔皖脑海里像有把锁,再也拴不住般,片片断断流泄-- 皖皖! 哇,皖皖真聪明,一眼就能看出盐和味精的不一样,它们都长得白色的样子,我者搞不清! ……我决定了,圣渊资助你乔氏企业多少钱,只要你说一句,大姊可以替你摆平! 现在的女孩子要勇於表达自己的意见……皖皖…… 热情、爽朗又充满正义感的女子,她不禁闭眼伸手按住两边的太阳穴,脑袋里像盖了一层纱快要掀开般,画面、声音隐隐约约的浮现。「烈华姊……」不自觉的低唤而出,随即手被轻拉开,温暖的大掌捧起她的面颊。 「你还记得姊姊?」柔言的声,拇指轻抚著那眼下的肌肤。 「你……难得会开怀大笑。」望著他,乔皖忽道。 古圣渊一怔。 「你从没真心笑过,」细嫩的小手抚上那昂挺的鼻梁与刚毅的唇线。「从以前,你的眼就像冰鞭一样,不让人靠近,每次我总猜不透你的想法,当你笑的时候,我却觉得那是苦,但我还是喜欢你对著我笑,因为只有你笑的时候,冰雕的面具下才会透出温暖,也是你唯一愿意付给我的小小真心。」幽幽的,恍惚的,泪盈於眶内,颤然的凝视他。 「皖皖!」古圣渊握紧她的手,深深痛责;他不晓得以前的她就如此看透自己的无情,甚至以那微小的心愿来满足。 「呃!」忽来的一握,乔皖像由梦中惊醒般,错愕不已。「我怎麽会这麽说话?」她抽回自己的手,内心的怅惘与莫名的波动,让她低哽咬唇,不知如何处理这种感受。 「头还疼吗?要不要我再请高医生来一趟。」圣渊忧急的问,男性的面庞俯下,额头贴抵上她的。「你的伤口还没好,体温会有再升高的情况,得小心注意才行……皖皖,你还好吗?」眼前的小人儿胀了满脸红,连脖子都红了。 「她不好!」被晾在一旁的狄洛彬没好气地说。「就算不发烧,被你这样动不动就用肢体确定,她不烧起来都很难。」他可没忘记刚走进来时,见到一个被吻到接近魂飞魄散的女孩,如果不是他拍醒还沈浸在情绪中的好友,他怀疑接下来要做的是心肺复苏术cpr的急救法。 第五章 「带走可柔小姐的人显然拥有极大的人脉背景,因为我方的调查和要求一开始都会被误导和技巧的拖延,经常迟了一步才能得到消息。达卡拉斯应明白可柔小姐与两大家族的关系背景,没必要与两大家族交恶,因此推断是有人从中作梗,而能做到这样,对方一定是接近达卡拉斯皇族的核心;再加上司机保罗清醒後的形容和小姐失踪四天了却没接到任何要求赎金的电话,可见这不是绑票。」凯尔对坐在右手边大椅上的人,报告著连日来所得到的消息。 「最重要的是『那个人』当天来到达卡拉斯,小姐出事时的关键时间正是他前来宴会的路上,综合以上资料,可以断定,可柔小姐的确是被圣渊先生带走!」 「果真。」筱原英浩单肘靠在椅把上,沈思的支著下颚,连日来绷紧的眉宇,此刻看来倒有某部分略松;因为不是绑匪的话,爱女的安危可以放心,甚至,对方这下可能要撒下铜墙铁壁来保有可柔了。 「至於可柔小姐车祸所受的伤害程度,只能说小姐并无受到重大程度的伤害,颅侧被杯架锐角划伤,手臂擦伤、脚踝挫伤,大致而言都不是非常严重,但是……」凯尔叹息。「因这场车祸的撞击,可柔小姐这下是真的丧失记忆了!」 「可柔丧失记忆了!」筱原英浩一震。「消息从哪来的?」连对方落脚处都还没掌握到,怎麽会对可柔的伤势知道得这麽详细? 「是明云轩先生刚才来电告知。」 「他……见过可柔!?」 凯尔颔首。「小姐出事的第二天,他就见过可柔小姐。」 「他还说了什麽吗?」 「明先生没明说是谁带走小姐,也不愿意告知小姐人在何处,但是他要我转告英浩先生,此次他会还『乔皖』小姐一份人情,助她一回。」 「助『乔皖』一回!」筱原英浩有些皱眉的苦笑。「这个人行事向来难以猜测,有时候动机也不是我们单纯的认定,光字面之意,他帮的是『乔皖』而非可柔,这一点可就有意思了,不过……我想会传达这件事应该是圣渊的意思。」 「古先生之意?」凯尔不解。 「圣渊就是这样的个性,对自己看重、摆进心里的人,那份付出是细腻的无怨无悔,哪怕我们如今对立,他还是没变,不希望我再一次面临失去爱女的下落而痛苦,不希望他的英浩叔再次悲伤……」这孩子总是以自己的方式独断付出,一时间感触盈满心头,筱原英浩不禁闭上了眼。 「性格成就一个人,如果不是对情仇都这样看重,又如何能对一场复仇等待十七年。」始终默立在窗前的桔子,忽然开口。「『那个人』可真是贴心的对手,掳走了人,还会知会一声,让大家安心,只可惜,永远不能改变他带走人的手段,根本是趁火打劫!」小人。 听到这段富含嘲讽的话,筱原英浩明白她是为了一步之差的失算,导致可柔被掳而愤怒。「桔子,可乘的失踪并不怪你,只能说大家费尽心机的安排,结果比不上一场注定的相遇,唉……」万般复杂的感慨,尽化一声长叹。 筱原英浩明白,当年那场悲剧,让圣渊的心有一部分遗落了;一如当年的他,无法承受生离死别的恸,选择了放逐,直到妻子与爱女终於回到自己身边,才让他又找回了自己。但是,圣渊失落的那一部分在哪里呢? 那对灰眸,经历创痛後,蒙霜似的冰冽,筱原英浩在自我放逐的岁月中,与圣渊相见仅有三次,每回都觉得那对灰瞳,彷佛宣泄出一抹欲言又止的眸芒。在圣渊最深的心底,那层他宁愿封闭也不对人开放的内心,究竟有著什麽? 「『那个人』还在达卡拉斯吗?」桔子忽又朝凯尔问。 「目前所得到的消息是离开了。」 「嗯,以圣渊的谨慎再加上可柔伤得不重,离开达卡拉斯甚至回到巴西都有可能。」毕竟古家在巴西势力庞大。 「这倒是,只是得到的消息都迟了一步,实在不好明确掌握古先生的行踪。」 「那麽罗睦天呢?」桔子疑惑地问。「这个人也还在达卡拉斯吗?」 凯尔颔首。「这一点倒是可以确定,他的行踪一直都在掌握中,只是他与圣渊先生在达卡拉斯时,彼此似乎没碰面和联络的迹象。」 「这是他们俩一明一暗的默契。」 「桔子小姐似乎很了解他们。」讲得这麽斩钉截铁。 「哼!」一声冷淡回应,桔子继续背过身。 「凯尔,晚了,你先去休息吧,理查老爹那边我会跟他说的。」筱原英浩缓颊这尴尬的气氛。 「也请英浩先生早点休息,这几天您为小姐累到不成眠。」正要离开的凯尔却又被桔子唤住。 「麻烦你调查一个达卡拉斯的皇族,他叫狄洛彬,是国王的堂弟,年龄和『那个人』差不多大,如果能知道他这四天的行踪,或许更能明确掌握一些事。」 「是的,桔子小姐。」凯尔一笑,接著竟作出躬身一敬的礼数,道:「或者该称呼你『和栽』小姐,也是真正的『乔皖』小姐,你虽气我当年带来不幸的消息,造成你和圣渊先生的分离,但是职责所在,请你见谅了。」 笑了笑,没理那瞠大的双眼,凯尔洒脱离去。 「他、他--他真是可恶!」火大的食指气抖抖指著那个早已关上的门。「早知道我的身分,还装腔作势半天,根本皮笑肉不笑嘛!」 桔子完全有别於她那副厚框眼镜下撑出的老模样--保守、世故、冷静,此刻跳起来的气力不但十足,神态还和二十来岁的青少年相去不远。 「凯尔和罗睦天这两人能力不相上下,後者多能干你也明白,那点小伪装想骗过凯尔怎麽可能。」 「可是,莫浩爷爷,事情不能这麽说呀--你怎麽了?」她不甘心的转身一唤,却见对方深吸呼的以双手揉著太阳穴,控制似的提提神。 不同於可柔的温婉宁谧,高见和栽是个聪慧活泼的女孩,故扮老成的外表下,有著相当俏丽的容颜。 「小栽,你和可柔同龄,你可以叫我叔叔,或者叫我英浩爹地,叫爷爷不太适合。」被一个跟女儿同岁的女孩叫爷爷,总感觉自己好像瞬间老化到不行的沧桑。 「不行呀,於辈分不合!」桔子也就是高见和栽,完全恢复了自我,发表她原则的高论。 「辈分?」 「我是『那个人』收养的女儿,我叫他小爸,我叫小爸的老爸是爷爷,您又是小爸的老爸那一辈的人,然後小爸又将您看成是另一个老爸的人,自然也要叫小爸看成老爸的人是爷爷,喔!英浩爷爷你头很痛吗?」她分析的说完,随即看到捏捏眉头,面色黯了好几层的筱原英浩。「先喝口水,要叫医生吗?」这几天英浩爷爷为爱女的失踪,劳心忧虑,会生病并不奇怪。 「用不著。」筱原英浩接过她递来的水。「小栽,不要管辈分,以後你就叫我英浩爹地好了。」小栽机灵可爱,他不介意多个女儿。 「不好吧!?」高见和栽神情有些落寞,强扯著笑容。「如凯尔所说,我才是真正的乔皖,也就是当年那场悲剧的主谋乔万崇的女儿,一个让你的妻女饱受折磨的仇人之後,连『那个人』在真相大白的时候都恨不得……杀了我,恨不得杀了他照顾到大的女儿……那双淌血的手毫不疼惜的掐住我……」永难忘怀的一幕,她背过身,吸了吸鼻子,道:「请您不用勉强自己,因为那场悲剧对您造成的伤害更大,若不爱我沾亲带故的叫您爷爷,我也可以称呼您先生,只要……小妈……可柔小姐能坚强的面对过去,让我完成这件事,我会离开。」 「小栽,你转过身来。」 「半年前,我很感激您能相信我,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 「没有什麽弥不弥补,你没有任何错误,我会答应,纯粹是因为你真心关怀可柔,而可柔也需要一个同龄能带她走出阴影的人相伴。」筱原英浩拍上她的肩,柔声道:「傻孩子,你转过身来,一个人哭,太寂寞了吧!」 在筱原英浩的劝哄下,高见和栽转过身,眼镜下的娇颜爬满了无声的泪水,却还是倔强的咬唇不泄出一声哽咽。 「如果能选择,我根本不要这场悲剧,但我没办法选择,所以只能面对这场生离死别,同样的,你又何尝有能力选择谁当父母、选择这样令你万般痛苦的境遇。」像个慈祥长者一样,筱原英浩伸手拭掉她的泪。「仇人之女!不,我从没以这样的心情来看待你,对我而言,你和可柔一样,都是无辜又受尽命运作弄的孩子,你们都令人心疼。」 一声哽泣,高见和栽投入筱原英浩的怀抱,放声大哭。「可是小爸不是这样想……对他而言,领养了我……是上天开的一场玩笑……因为他替仇人养女儿……他好可恶--」她哭得痛切,涕泗纵横。 「乖,别难过,你不也找人开枪回敬他,之後还补了一脚,整垮他在亚洲的三支事业团队。」这一对父女档的「互动」之猛,相信旁人都只能惊叹。 「谁教他对我那麽过分,杀人未遂不够,还派人追逮我,最後冻结我全部的户头,根本是赶尽杀绝嘛!」哼,幸好她也不是省油的灯,几个人头帐户,小爸还来不及查到,就被她脱产转走,最後当个电脑骇客,改写公司网页,送给他「走著瞧」三个大字! 「圣渊这些动作是逼你出面,你应该明白。」偏偏这丫头狡兔三窟,或许该说陪在她身边的人厉害吧! 「谁要出来呀!又不知道他在玩什麽手段!」 「你认为圣渊这些举动,是为了对付你!?」唉,他真心替圣渊感到可怜了。 「ofcourse,不然还有别的吗?!最近更狠了,居然找罗叔出马对付我。」她退离这个安慰的怀抱,用力抹过眼角的泪。 「罗睦天让你很烦恼?」 「他跟『那个人』一样,一个诈一个奸,都很讨人厌!」她气闷的撤唇。 筱原英浩不禁笑。「那个人、那个人,不愿叫圣渊的名字,却又执著於辈分,只愿唤我爷爷。小栽,你真正讨厌又害怕的是,在罗睦天眼中看到圣渊的眼神,那个曾经对你疼爱呵护的眼神如今转为冰冷的恨意。」 一语切中要害。「没有--谁害怕--我才不在乎他恨不恨我呢!」她固执的大喊。「我唯一在乎的是对小妈的愧疚,所以我要帮小妈走出阴影,坚强起来。」 「你跟圣渊真的很像,都强硬的以自己的方式行事,也强硬的独断付出,父女俩都令人头痛呀!」他疼爱地拍拍她的头,倔强的小孩,对可柔还是习惯唤小妈,这对父女俩根本心中谁就没放得下谁,却又嘴硬的不肯承认。 「谁跟他一样!」和栽抿起红唇,赌气著。「我跟他又没亲血缘,杀了我他都不在乎,这麽狠心的人,我也不想跟他再有关系。」 「是这样。」筱原英浩心中倒有了主意,笑得倍加温和慈祥。「那……就称呼看看,叫我一声英浩爹地。」 高见和栽怔了一下,还是摇摇头。 「为什麽呢?」 「不……习惯。」 「你不是不想再跟圣渊有关系了,不要那个小爸,就认我这老爸爸吧!」筱原英浩亲切哄著。 「可是……你真的一点都不介意我是……」 「小栽,我说过,你和可柔都是无辜又受尽命运作弄的孩子,以後的日子我不想再背著过去的阴霾,也不会让这些阴影再影响你们,所以不要再说什麽仇人之女的话,好吗?」他柔言的轻拍那犹疑的面颊,随即又看似无奈道:「除非你一心要的是圣渊那个小爸,根本不想要再认一个老爸,那麽,我就能理解自己没这个福分多个女儿;毕竟,再怎麽说,你与圣渊也有多年亲情,他不眷恋,你却不舍呀!」 「谁不舍!哼,多年亲情,他不念,我也能断。」什麽都输给「那个人」,气魄可不能输!高昂的情绪马上激起,和栽握住筱原英浩的手,大声叫:「英浩爹地,您放心,从今天起我没有小爸,只有您这个老爸,我一定会带回小妈……呃,不是,是可柔姊,您就安心等待我的消息。」 「好孩子,我知道你的心意,但是目前你的处境并不比可柔好多少,该先解决自身的烦恼。」 「我、我哪有什麽烦恼呀!」 「小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你不想表明,我也不追问,但是……」筱原英浩别具深意的看著她。「黄眼豹子不好好安抚,反噬之力是很可怕的,更何况是一头杀伤力极大的豹子。」 高见和栽当下面色一白。「您知道……」 「就某种意义上来说,圣渊就像我和薇儿的孩子一样,所以他周遭的一切人、事,我都清楚调查过,圣渊、你和豹眼杀手法西之间的事,我并不陌生。」 「您放心吧,英浩爹地,这件事我能应付。」和栽镇定的强绽笑容。「可柔姊是在我的疏忽下失踪,希望你能让我弥补这个过错。」 「还是不行,乖,交给凯尔处理这一切吧。」 「凯尔能干麽!」她嫌恶地皱起五官。「有谁比我更了解『那个人』的动作,一父给我办,绝对很快就找到可柔姊。」 「小栽,万一你被圣渊那些『手段』伤害到,英浩爹地会难过的,知道吗?」筱原英浩恳切道。 「英浩爹地……」关怀的话语,直教和栽恨不得连心都掏出! 「很晚了,快去休息吧!」 「好吧,英浩爹地,您也早点休息。」和栽没再争执,只是踮起脚尖在他面庞印下晚安吻,离去前的眸瞳,是对某些事下了决心的毅然。 这些,都看在筱原英浩的眼内,他背手来到窗前,面对著满天繁星,月光幽隐在云层後。 「你带走可柔,我也抢走你的女儿,这下一局的棋子,就让你一手教导出来的女儿,好好回敬你这个『小爸』吧!」筱原英浩轻叹却扬著唇角。「对你这种独占心强的小子,如果知道自己的女儿叫别人爹,心中是什麽感受呢?」 笑语相当柔和,神态平静异常,瞳中透出的眸芒是睿智的深算;姜还是老的辣,和栽没想到的是,古圣渊精明深沈,但,最早教导他这些的,正是他敬如父执般的筱原英浩! ☆        ☆        ☆ 结婚证书。 乔皖把看著那被特别精装起的文件,文内签下的是她的外文名字。 「我们是在法国注册成婚,之後才以一场公开性的婚宴宴请亲朋好友,这是婚宴的照片。」 古圣渊坐在床沿,将照片摊放在床铺上,照片里她一身粉白盛装的小礼服,新郎也一身英挺的西服搂著她的腰,两人置身於宾客云集中。 「成婚之後,我们曾在欧洲和海上旅游了一段时间,最後才在绿风岛办婚宴。」 「绿风岛……」好耳熟的名字。 「你有印象。」古圣渊一笑。 「嗯。」她细细回了一声,随又不解问:「为什麽我们要到法国成婚?」 古圣渊轻叹。「因为我们的相识和环境都不是一般人,故事很多,未来我可以好好告诉你。」 见她蹙眉,略略嘟起红唇,对这样的回答并不满意,却还是默不作声的继续看著他所拿出的每一项属於「她」的回忆,见此,古圣渊不禁笑著。 两年了,虽然内向的羞怯依然,但那份外柔内刚的性情却愈加显现,不变的只有那温婉的气韵和益发美丽的容颜。 「我……我还是想不起什麽!」放下照片,她有些难受的按著发疼的太阳穴。 「别急,你才醒来,得多休息。」他温柔的抚摸她的发。 此时乔皖却抬头以纯真清亮的大眼看著他,接著唇欲言又止的抿了抿。 「怎麽了?」无防备的娇憨模样,可爱的令人很想吻上那被抿红的唇瓣。 「你……」她微垂下眼,轻声道:「我……我虽记不起事情,但是我……我知道你,就、就在梦里……」 「哦。」古圣渊感到有趣。「什麽样的梦?」 「梦里,山坡丘陵上都是绿地,还有一大片薰衣草田……风送来花香,很美的一个地方。」 薰衣草田!灰瞳掠过光芒,知道她所指何地。 「我追著一只小狗,那只狗儿虽小,可是……呃,好圆、好胖喔,最後它跌倒了还滚下花田,然後你出现了,虽然把小狗儿捡起来,可是……可是……你……你……」她嗫嚅著。 「我把那团胖肉丸拎起来後,直接一丢,抛给身後的人,因为它肉厚,真摔到花田里也伤不了。」古圣渊笑问:「梦里是这样的发展吗?」 云轩说的没错,当初借物引力来封锁皖皖记忆的人,能力并不纯熟,所以她偶尔会被往事困扰。 「是、是呀,是这样。」她大眼眨了眨,颇讶异他怎麽会知道。 「那不是梦,是我们第一次的相见,你是在睡眠中忆起了往事。」 「第一次相见!」乔皖眸瞳圆睁,目不转睛的盯著他,脱口道:「那、那你怎麽可能会是我丈夫,我们根本不可能会成婚--」 察觉到她的退离,古圣渊更快握住她未受伤的手腕,另一手托住她的背脊,将她拉向自己。「为什麽这麽说?」 面对逼人的视线,乔皖咽了下口水,依然鼓起勇气道:「在梦里……你就像个坏人,一点爱心都没有,我才……才不会嫁给你这种没爱心的坏人呢!!」尤其第一眼印象这麽差。 「没爱心的坏人啊!」显然没想到是这样的答案,他听了非但不怒,反倒勾出幽诡的笑意。「以你的立场来看,我确实不是什麽好人,但是,我们结婚而且有夫妻关系可是事实!」 「我……我不相信!」从头到尾都是他的片面之词。 「不信,这些证明和照片可不是作假,或者……」他托起那纤细的下巴,带著坏心眼的邪笑,欺近她。「你要我拿出更有力的证明,告诉你更刺激的情节吗?比如……你这诱人的双峰,最敏感的还是在右侧的乳头,只要轻捻的揉著,它就晕红让人想一口咬上,直到你全身颤抖,可爱的呻吟声简直……」 「住口--住口,不要再说了!」乔皖双手用力掩上他的口,双颊像被火烧般红得快冒烟,她羞得无地自容。「你、你……你好坏、好坏--太坏了!」 「坏!」拉开她的手,古圣渊不改其戏谑,咬咬她的手指道:「嗯,你以前也这麽说。」 难以置信,她真的嫁给了眼前这个男人?这个男人的性情,根本和他那副俊雅贵族的外型不合,好霸道又带野性的人! 「难道……我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嫁给你?会到法国成婚是为了避免干扰?你、你该不会是用什麽强取豪夺的手段吧!」呜,实在想不起任何事,可是面对他的可恶,她负气的乱说一通,其实是想骂他这个人--恶劣、下流又野蛮! 没想到古圣渊一愣,继而握住她的双肩,惊喜道:「没错,你记起来了!」 天、天呀!现在喊救命来得及吗?胡说八道竟戳中事实!?乔皖吓坏了,用力推开他,连攀带爬的抱住最近的床柱,颤声道:「这……这是哪里?你、你想怎麽样?我虽、虽然没记忆,可是怎……麽报警我还记得,你别乱来呀--啊!电话、电话在哪?」她慌急的目光四处寻找电话。 只见前方的古圣渊忽弯下腰,单手握紧成拳,整个肩膀颤动的幅度之大,乔皖还来不及意识他怎麽了,就听到如雷的爆笑声! 第六章 「皖皖,晚餐不合胃口吗?」怎麽用个饭,像在凌迟食物,戳得特别用力。 餐桌上的小佳人没回应,继续她的用餐,拿叉子将一个大洋菇,打(戳)了好几个洞後,才又起吃掉。(为了方便她单手用餐,食物已被切成丁状。) 「看你这麽有精神倒也不错。」原本还担心左手臂上的伤,会影响她的用餐,偏偏她不让他展现服务的热诚,喂她吃饭。 哼!会回应你的是笨蛋。从下午被大笑後,她就决定少说少错。因为这个自称是她丈夫的人,心眼真的坏;从她一醒来,无论肢体或言语,都喜欢戏弄她,总是让她从头顶红到脚趾,尤其那对灰瞳眯起时,她就心跳如擂鼓,不知如何自处。 「听女佣说你帮那只让人头疼的猫取了小绿宝这个名字是吗?」他继续闲谈地问。 谁帮它取呀!猫颈上的项圈就刻著小绿宝,每天无聊的只能玩猫,久了自然就叫这个名字。 「话说回来,既然精神好,伤口也愈合得不错,晚上我就帮你洗个澡吧!」 当啷!!叉子掉下去,小佳人神色震愕的看著他。 「不、不用,我可以……自己来!」 「别说傻话了,你左手有伤,右脚踝也有伤,怎麽自己来呢?」 「可……可以交给特别护士还是女佣人帮忙,不用再……麻烦你……」每天都有一个护士和女佣随侍在她身边,除非古圣渊来了,她们才会离开。 「哎,我怎麽放心把最贵重的宝物交给他人呢?当然是亲身照护最妥当。」他悠然的拿起餐巾擦过唇边,示意在旁的仆人可上下一道菜。 她蹙紧了双眉,深呼吸後,抬头迎视著他道:「不好意思再麻烦你,古、先、生。」蓄意的称呼,强调著这份陌生,她并不信任他! 灰瞳眯起。「不用客气,能够为你服务,我期待已久,况且,有谁比你的老公我更了解你身上的每一寸肌肤,亲爱的老婆。」 这份暧昧,让握著叉子的手紧了紧,咬牙道:「那就感激了。」 看来,小妻子这两年在英浩叔的呵护下,倒是多了点任性和倔气,这该说是原有的本性被激出吗?以前压抑自己的她,面对应付不来的问题,总是沈默的抗拒,现在倒是会回言相驳了。 晚餐一直进行到明月高挂,当夜风拂来一身凉意时,古圣渊的耐性和心情在小佳人拖延的「龟速」下逐渐失去。 乔皖以蜗牛的速度进食,一块肉或菜总要「细嚼慢咽」个二十多分钟才咽下,再舀起一口汤缓慢啜饮,还不准人将前菜收走,因为她要再把每道菜巡礼一次,小口的品尝,冷了再要人弄热,如此折腾下来,晚餐用了三个小时还在主菜上。 在她第三次抗议汤冷了要人再加热时,古圣渊沈著声问:「皖皖,你是在整我吗?」 「是古先生要我吃饭的,为什麽说我整你?」真无辜。 又是古先生!太阳穴旁一阵抽动。「这麽说是你今晚特别有好心情,喜欢『慢慢』用餐了?」 「还好,跟一个谈不上认识的人用餐,不影响胃口而已。」 「你非得以这麽幼稚的方式来跟我抗议?」不停的强调他们彼此间的陌生。 「我没有!」 「很好,叫我的名字看看。」从醒来到现在,对他的视线和问话,不是回避、沈默,再不然就是一派陌生的顾左右而言他,他的修养快被磨光了。 「古、圣、渊!」莫名其妙。 「是名字不用姓氏。」 「……」 「皖皖!」他催促。 「你……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什麽眼神?」 「那种……让我觉得自己好像是……食物的眼神,打算把我一口吞下去!」 「我是呀!」对上她眨著不解的圆眸,古圣渊阴险一笑。「你好好享用了这一餐,也该换我好好享用了!」 「你要做什麽--」他猛然起身,一把拉起她的手臂。「放开我--好痛--你放手--」身子被打横抱起,她吓得手脚乱舞,拚命挣扎。 「不想痛就乖一点,否则轻伤也会变重伤哦!」 ☆        ☆        ☆ 浴室相当宽广,说是另一个休闲的小天地也不为过,每处皆经过特别规划,浴池设计的像是条清澈小溪的凹汇处,足堪容纳五、六人,热水从大圆石叠起的石层中披洒而下,雾气蒸冒周遭。 「这……」被放到一张实木卧椅上,乔皖惊奇的看著夜空,繁星皓月一览无遗,却没感到夜风凉意,细看才知四面皆是特殊设计的玻璃,乍看还以为自己真置身在露天星空下。 当右脚被抬起时,她吓得想缩回,却被制止。 「你想伤口碰水复原更慢吗?」一片透明的薄膜包覆上了受伤的脚踝。 「你……不是真的要替我……洗澡吧!?」左手也被拉去包上薄膜,乔皖抱著最後一丝希望探问。 「当然不是。」古圣渊笑得相当迷人,在她松口气的同时,才投下一颗令她血色尽失的炸弹--「我们一起洗。」 「你可恶!」她喊,抓起一旁矮几上的水晶花瓶,一摊水泼向古圣渊。 「皖皖--」他怒吼,捂住被水溅痛的眼。 乔皖连忙矮下身,爬在地上想逃走,粗壮的臂膀更快一步将她拦腰抱起,走向前方热气蒸腾的浴池,一阵乱拳愤打在他的胸膛上。 「放开我--姓古的野蛮人--」 下一刻,她被不客气的力道给放上小溪浴泉的浅流上,热水浸湿了衣裙。 「再说一次,我是什麽?」他一手撑在她身後的砖壁上,另一手抚上她乌亮的发,缓缓梳动。 乔皖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因为那森寒的目光,带笑的漫谈,令人由心底发出恐怖的瑟缩,尤其她还被他那迫人的身躯和眼神给围困在角落里。 「古先生、谈不上认识的人和姓古的野蛮人,接下来是什麽?!」长长的发在他扒梳的手指中撒落,接著抚上她发颤的唇。「你就是不肯好好叫一声我的名字是吗?」 「你……想干什麽?」手指抚过她的下巴,顺著脖子,指腹一路往下滑,来到丰盈的胸口。 「难道你想穿著衣服洗澡吗?」彷佛她说了多麽可笑的话,俊美的面庞更加俯近。「况且我正照顾著最贵重的宝物,你说我想干什麽呢?」流连於丰胸上的手指,竟开始解开她的钮扣。 「住手……」抗议的声在那对灰瞳的注视下,虚弱的起不了作用,乔皖被他的视线和气势给钉在墙上,动弹不得。 外衣渐渐被解开来,隐约可见浑圆高耸的双峰,她别开头,因为受伤所以随侍照料的护士和女佣,让她穿著宽松方便的衣物,连束缚的胸衣也未曾穿在身上。 「皖皖?」正要解下她上衣的古圣渊,发现她全身颤抖的厉害,接著一声细微的啜泣哽咽传来。 他一叹,再次抱起她,将她安置在自己腿上,乔皖抗拒,他依然坚定地搂紧,小巧的头颅埋在他的颈窝中,抽泣声也因这安慰的动作而大哭出声。 「别哭、别哭,是我的错,没体谅到你的处境和心情,一心只想多接近你,让你接受我,是我太急了。」古圣渊温柔地哄著她,像呵护小孩般,轻摇的拍抚怀中人儿。 「我想不起……你却一直欺负我……明知我想不起,你……还很残忍的笑话我……」她声泪俱下的指控他的「没爱心」。「人家已经很难过了,你……还用那种阴险的表情恐吓我……真的好可恶……」 「都是我的错,对不起,皖皖。」他轻吻骚动鼻端处的发,随即面庞轻磨著。「失去你太久,久得一度让我怀疑,此生我真的再也无法得回你,所以一找到你,终於能抱著你,总是让我激动的失态,都忘了你丧失记忆,原谅我好吗?皖皖。」带著自责的告白,果真令颈窝上的小头颅轻仰起,湿润的眸光瞅著他。 古圣渊笑了。「你现在和哞哞小时候的模样真像呢!」可爱的令人揉心,面颊改为摩擦她细嫩的脸蛋想逗她。 而她,在这粗糙的搓摩下,也真的破涕为笑了。 「我们这样好像亲子鸟。」面颊磨磨蹭蹭。 「亲子鸟!」唉,原来他看起来像只老鸟贴小鸟。 「哞哞是谁呀?」 「你梦里见到的那只胖狗。」 「它还在?」她推开他,好奇地问。 「它当然在。」他忍不住啄吻她的红唇,小脸蛋微红,却没拒绝。「你离开的时候它还是小狗,现在长大了和小绿宝一样,都有奇怪的偏好。」小绿宝喜欢扑帅哥,哞哞就爱扑美女。 「它现在在哪里?」 「想知道?」 「嗯。」她欢喜的点头。 「来,先亲亲我,也该对我表示一下心意,别让我唱独脚戏。」他比比自己的唇。 娇嫩的面容又红了,略一迟疑後就快速的「啾」他一下,以示条件交换完成。 古圣渊不满意的润了润唇,却还是继续微笑道:「它现在就在你梦中见到的地方。」现下,可得有耐性,别再吓著她。 「梦里的地方?」 「想明白?」 她用力地点头,讨厌他每次都把话说一半就神秘兮兮的停口了。 笑意加深在他绽出的笑容中。「好,那换我亲亲你。」 「不要!」佳人毫不犹豫地摇摇头。 「为什麽?」 「你才不会只有亲一下就好。」哼,她才不笨,只是有一点点……惧於恶势力而已。 呵,小丫头,倒是精明。「那你再亲我一下。」 「好。」蜻蜓点水再一下。 耐性,他提醒自己。「那里是日本的北海道。」 「北……海道!」喃唤著,一股壮阔彷佛包围涌来,乔皖蹙眉,零落的画面再次随著思绪纷飞……百花似锦的北国大地,天然的山水……占地广大的园林,漫天的樱花飞舞……那里是…… 「皖皖,怎麽了?」见她忽捂著头,眉头紧皱,古圣渊忙探她的额。「哪里不舒服?还是碰到伤口了?」虽然她头上的划伤不严重,药布也已取下,但还是不可轻忽。 「为什麽我的记忆总是若有似无的样子?」她难受道。「有时候我总觉得好像要记起什麽,好多的感觉,我很努力的去想它,可是每次当我快要想出的时候,悲伤就会袭来,好像告诉我别再想下去,然後我的脑海就会一片空白……混乱到极点……为什麽会这样--为什麽?」 「皖皖,你别急,只要你伤好了……」 「不!」她用力地摇头。「不是这样,我知道--我知道这之中一定出了问题,否则为什麽我一动回忆的念头,心……就像碎掉一样……好像什麽希望都没有了,我好难过……好痛……」那种哀绝像在深渊里,她泪如雨下。 古圣渊蓦地闭上了眼,良心的悔恨鞭笞著他。造成她下意识抗拒回忆的原凶正是他,在仇恨的驱使下,他对这无辜的人儿做出了难以弥补的罪过,这一切全是他咎由自取! 乔皖抓住他的手臂。「你说你是我的丈夫,那你一定知道为什麽?告诉我--你告诉我--我觉得我快疯了--」慌乱、茫然、无措,像个极需依靠的孩子,她再也受不了的朝古圣渊哭喊著。 「皖皖……」搂紧她,古圣渊柔声道。「总有一天我会告诉你,但是……不是现在,现在你只要好好的休养,好好的休息,什麽都别再想了,好吗?若再让你悲伤,我就真的罪该万死了。」 怜爱疼惜的口吻,紧贴的胸膛传来他的温暖与心音的跳动,奇异地让她平静下来,好想继续留在这个温暖里,闻著他的气息,感受这份传递。 「……好,我听你的,不想了……不再想了。」乔皖轻声喃言。「我……只想再问一件事……我的家人在哪里?」为什麽她出事以来,都没见到自己的家人? 「你的家人……」灰瞳像下了什麽决心般掠过精光,轻声道:「都不在了,他们在一场空难中全丧生了。」 「全……走了,只有我一个人!」虽没记忆,还是为这样的消息感到错愕。 「皖皖,别怕,你还有我,我会照顾你。」古圣渊揉抚她的背脊,温柔且坚定。「我的妻子,请你相信我,我会给你最深的爱与幸福。」 「……」 乔皖没回应,沈默的过了好一段时间後,才缓缓伸出手抱住他的颈项,面颊贴在他的颈动脉上,感觉著那份跳动,她渐渐闭上眼,在心里低喃著。「我相信你,相信你……只要在你怀里就好……」 虽然她不知道为什麽凝视著他,哀伤与酸楚就会盘绕心头,但是一埋入他怀里,温暖与宁谧却又同时让她安心;下意识有个感觉告诉她,只要自己在他身边,这份温暖就不会失去,他就不会又是活回冰层里的人,不会是那个偶尔闪过脑海的片断画面中,以一副金框眼镜和紫色佛珠来撑起假面具的男人! 见她竟主动抱著他,古圣渊虽欣然,却也明白问道:「皖皖,你忽然变得这麽温顺,不会是想要我放过你今晚的事吧!?」 「……」 她没回话也死都不再抬头,更没松开手和挪动半分,因为她知道蒸气与热水湿透了她先前被解开且单薄的上衣,连身下都紧偎在他的腿腹上,现在若推开他,尴尬与难为情会让她不晓得该如何面对。 「皖皖,我不想当个急色的混蛋,但是我们再维持这种姿势下去,可能就不止洗澡了……这也不要紧吗?」古圣渊一语双关,以伤脑筋的口吻道。 ☆        ☆        ☆ 「小绿宝,那个姓古的虽然常欺负我,可是有时候又没那麽坏,他应该是好人吧!对不对?」乔皖趴在枕被里,戳戳蜷伏在软软大抱枕里的猫儿。 在浴室里,最後是古圣渊抱著她起身,将忐忑不安的她放回先前的实木卧椅上,食指轻压在她红唇上,醇厚的声带著一丝沙哑。「记住,下次我可就不会放过你了。」那微眯起的灰瞳,流露出的又是那株带著不怀好意的笑。 乔皖战战兢兢的看著他放在唇上的食指,再次顺著她的下巴,滑过脖子来到那若隐若现的双峰前,接著在她眨大的眼瞳中,头颅竟俯下来到她胸口上,结结实实感觉到那吮咬的力道,她惊喘一声。 「皖皖,别一再拒绝我,你要把我放进这里才行。」指腹锢抚著他刻下的印子,才悠悠一笑的离开。 乔皖怔愣的看著左乳峰上的深红斑点。心口上,是告诉她,得将他放进心里才行吗?她不好再细想,因为接著女佣就进来协助她入浴了。 「说得简单,也不想想,他对我而言就像才认识几天的人,谁有办法把一个认识几天的男人放进心里?」 或许对他而言,他熟悉他们之间的情事,因为他们是夫妻,但对失忆的她而言,他像个熟悉的陌生人,教她如何回应这种亲密又炙热的言行? 「可是……」 抚著左心口,按著他留下印子的地方,乔皖浑身燥热,相当不好意思的把脸用力埋进柔软的毛里,结果一声咆哮,接近半昏睡的小绿宝愤然跳起来,对主人粗鲁的打扰,毛发直竖- 「对、对不起,一时忘了,还以为是绒毛玩具。」乔皖忙道歉。 骄傲的猫小姐,睬都不睬她一下,扬著尾巴往另一端窝去。 「小绿宝不要这样嘛,你听人家说说话啦!」主人也跟著换个方向,继续她的垃圾倾倒。「你说,他真的是我的丈夫吗?为什麽对以前的事都不愿说清楚呢?」她玩著长长的猫毛,脑袋瓜里疑惑甚多。 「他说失去我太久……到底是为什麽呢?」嗯,这褐色和白色的毛打起结来还满好看的。「唉,好讨厌喔,他为什麽不一次把事情说清楚呢!」 「啊!完了,解不开!」乔皖著急的整理那堆在背上纠结的毛球。「小绿宝、小绿宝--变死结了--怎麽办呀!」 再度被晃醒的小绿宝,缓缓回头,瞥过来的眼神是目露凶光的狰狞,发出猫科的警告低吼! 「没、没事,睡吧,我不吵了,快睡喽!」她陪笑,抚抚结著小球的毛,心想或许可以拿剪刀把它剪平。 ☆        ☆        ☆ 手机的铃声响彻寝室,刚从房内的私人浴间走出的古圣渊,腰上围著浴巾,边擦著湿发边接起电话。 「睦天那方面来消息了,也该差不多了。」他笑,将擦著湿发的长毛巾被在肩上。 「事情就如你所预先安排的一样,对方自前调查的线索往巴西去了。」狄洛彬道。 「英浩叔也跟著一起去巴西了?」 「这倒没有,睦天传来的消息是只有凯尔去。」 「看来英浩叔不上当。」意料中的事。「知道他目前在哪吗?」 「睦天也在找。」 「找!?」他皱眉。「失去英浩叔的踪影了?」这可不妙。 「看来是如此吧!」真是,这对叔侄俩一个阴过一个。「毕竟筱原英浩当年可是纵横政商两界的奇才,你能耍招,他也能设局。」 「我明白。」古圣渊一叹。「他的能力,没人比我清楚,我要的另一个目标呢?」 「布网中,只是这猎物……嘿,睦天要我转告你一句;尽得你真传,再加上古灵精怪,不好捕获。」到底是抓什麽了不得的玩意儿。 正叼起一根菸的古圣渊忍不住失笑。「难倒他了?」 「他只说麻烦,因为背後还跟了只黄雀。」 「黄雀!」灰瞳凛起。螳螂捕蝉,黄雀在後是吗?「告诉睦天,那只黄雀我会想办法绊住,趁这段时间赶紧行动。」 「嗯……」电话那头的狄洛彬沈思了。「圣渊,别说我没朋友情义,但是希望你明白,在我国抓保育动物是违法的,最重要的是,有稀奇的动物,该先让我过目。」 「放心,那是属於我个人的保育动物,谁敢伤害,我就要那个人的命。」 「到底什麽东西呀?」 「我的女儿。」 「搞什麽--」狄洛彬讶喊。「你跟小栽怎麽了?」 「没什麽,小事情。」他轻吐一口烟。「我差点杀了她,她就找了狙击手对付我。」 「啥!?」 「现在法西是和栽背後的人,也就是睦天感到棘手的那只黄雀。」 「你是告诉我,父亲差点杀掉女儿,然後女儿不甘示弱的找了个世界超a级的狙击手回敬!?」 「完全正确。」 「喔--」高亢的长嚎声之後,接著是兴奋到抖起的音。「太刺激了,养父、养女的亲情伦理大逆转,光想就令人战栗,小栽那丫头真是太见外了,找我呀,我这uncle可以帮忙的,谁都知道我枪校收藏多,帮忙杀她小爸,何必找别人呢!」错过最精彩的,真是令人扼腕! 「我替小栽谢谢你。」 「哎呀,客气什麽,以我跟你的交情,帮这点小忙算什麽。」狄洛彬决定把友情发挥到最高点。「话说回来,你喜欢什麽样的死法,浪漫点还是自虐点?」 「差别在哪?」 「浪漫点就一枪毙命,自虐点就送你一颗达姆弹,被射中後,先在体内自爆,内脏碎得一塌糊涂後再死,猛吧!」 「真是令人感动的友情,送我这麽贵重的礼。」 「我这人就是重情重义。」他一副没办法地道。 这场人性不多的对话,在古圣渊收线後,令他第一次抚著下巴认真考虑,是不是真该一枪轰掉这家伙的头比较好! 第七章 花意微风轻扬在悠闲的露天咖啡座,这座占地宽广、规划美丽的露天咖啡花园,位在富丽堂皇的饭店顶楼,因消费高昂且采会员制,所以多是商界名流聚集。 今天饭店有其他的活动,因此顶楼上的客人并不多,当一抹高就亮丽的身影走进时,马上吸引众人目光,那头乌亮的长发,在主人朝气的步履下,充满生命力的飘扬。 美丽的女子拒绝了侍者的带位,迳自往前方的日光斜窗区走去。 斜窗前,一名单肘靠在椅臂上,双腿交叠的男子,一身休闲的领衫长裤,却难掩他那份天生的干练睿智,此刻凝思的看著放在膝腿上的书本。 显然没想到有人连问都不问的擅自在对面坐下,他皱眉抬头,在见到来人时,哪怕冷静如他,也不禁愣了一下。 「小栽!」 高见和栽绽出甜美笑靥。「罗叔。」 「这可稀奇了。」罗睦天也笑了,将书合上。「你竟会主动找我。」 「人家想你嘛。」甜甜的撒娇,她请服务的侍者送上咖啡。 「是吗?看你这两年的表现不太像想我的样子。」别说踪迹难寻,才掌握到一点线索,马上又滑溜的消失无踪。 「那是人家害羞嘛!」她笑吟吟的,下巴放在交搭的十指上,抛个媚眼给他。 「果真是害羞得令人害怕呀!」罗睦天环胸,有趣地端详。「头发长长了,态度嚣张了,其他嘛倒是没看到有什麽成长。」 「对呀,两年了,罗叔你除了看起来更老,良心变得更少以外,其他也还真没什麽变化,但是,人家不会嫌弃你的。」娇滴滴的嗔言,美丽的长睫毛扇了扇。 「噢,伶牙俐齿更上层楼,还有……」他笑笑,接著不客气的拧过她的面颊。「一样这麽没大没小,女孩子家,你给我端庄点。」 高见和栽当下失去娇艳形象,哎哎叫的捂著发疼的面颊。「唷,罗叔你的心胸还是这麽小,说你老又没说你沧桑,而且跟小……『那个人』一样古板!」 「什麽『那个人』?他是你小爸呀,说的跟素不相识一样!」一如往常的惯性,罗睦天搓搓她的头发。 「别再挂啦,短头发搓、长发也搓,也不想想人家都二十了耶!」她抱怨的挥开他的手,嘟囔囔的喊。 「你不管几岁都还像个小孩让人头痛。」真是。 「什麽小孩!」她不服地抗议。「罗叔不觉得人家长得更成熟美丽了。」掠掠长发,惹火身段倚向一边椅臂,卖弄妩媚风情。 「别告诉我你今天是来跟我献美人计的。」 「是呀,罗叔有没有想中计?」红唇再送个飞吻。 「你想让我英年早逝吗?」 这句话当场让和栽双眼大亮,不敢置信的捣著双颊。「你是说人家的美色,会让你兴奋到心脏暴毙是不是?」能勾引到定力一级棒的罗叔,她太厉害了。 「乖孩子。」他耐心纠正。「是会让我胃口倒尽到食不下咽,你不会用这麽惨无人道的手段谋杀我吧!?」 「讨厌,你好没有情调喔。」哼,她红唇高翘,玩兴大失。 「跟个从小看到大的丫头,还真难有情调。」好像在看幼幼班的娃儿跳康康舞。「还有,不想有无辜牺牲者,就别四处对男人卖弄风骚,否则挑起豹眼杀手法西的妒火,事情很难收拾。」 听到法西,和栽受不了地撇唇。「别再说那个人了,不过就委托他一件事,硬要拗成我跟他用一辈子当代价。」阴魂不散的家伙,这半年能够陪在可柔身边上是她使计得来的,因为再不喘口气,整天被那家伙箝得紧紧的,她铁定要发疯。 「小栽,法西这两年对你还算客气没真正强迫你,但是接下来可难说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知道啦!」她大感无聊的撑著下巴,无趣的剔剔指甲。「不就是他没真正强迫我跟他做爱,拜托,那又怎麽样?他的眼睛和手可没对我的身体很客气,又不是一定要他的性器官插进来才叫有性关系,哼。」以为他要赞扬法西有君子风度,和栽嗤声反驳。 对她的直剌剌,罗睦天太阳穴一阵痉挛,不晓得是要惭愧自己身为律师讲话这麽封闭,还是要敬佩现在年轻人敢言的作风。 「小栽,这是警告你,法西这两年不强迫你是还顾著圣渊一份恩情,小心他接下来会有强硬的激烈作风。」 「法西顾恩情用不著跟我扯关系,古圣渊都想杀我了,我也找人暗杀过他了,我们的亲情早断了!」她冷冷地道。 「这是你心里话?恩断情绝!?」 「这是我只能做的选择,因为我才是真正的『乔皖』,也是凶手乔万崇的女儿,是他执著了十八年,一心要找的仇人之後,光这个真相就足以毁掉任何现实。」 「那不是你的错,你没有必要因此离开。」 「没有必要吗?」她敛眉,淡淡一笑,端起刚送来的热咖啡轻饮,低头没多作回应。 「烈华为了找你几度累倒,古家两老思念这个孙女儿是人尽皆知,老祖父九十多高龄,虽然痴呆,清醒时也知道你不见了,他们对你付出的爱需要怀疑吗?就算你跟圣渊起了什麽争端,难道找上法西,让自己身陷囹圄,是一个解决之道吗?你毫不留恋的消失,这两年他们为你是多麽担心受怕,你可明白?」 罗睦天神态严厉。「罗叔不曾讲过你一句重话,但是……小栽,你太不懂事了!」 这重重责备,让和栽缓缓抬头,幽幽地道:「我……从没想过要离开古家,离开待我如女的烈华姑姑、离开……宠我的爷爷、奶奶,和痴呆却很可爱的祖爷爷,还有……小爸,我一直以为我可以陪他们很久、很久,就是到他们牙没几颗,头发掉光的那麽久……」她闭眼深深吸口气,再看向罗睦天问:「你知道小爸掐住我的时候,是什麽眼神吗?」 「圣渊在盛怒之下,确实是任何言行都有可能,但是……」 「从小爸领养我开始,根本见不得我受任何一点伤害,但是当时,那种凶狠到恨不得置我於死地的目光,我忘不掉……」她吸了吸鼻子,强笑道:「曾经……小爸宠我宠到让我觉得,我一定是生来要当他女儿的,只是不小心投胎弄错了;虽然我们相差不到十岁,但是能当他女儿我好幸福……因为他是多麽呵护我,他说要替我打下一个企业王国,找一个能匹配我的人……他说……要我一辈子都不会受到伤害……」泪,在她哽咽声中滑落。 「小栽,别哭,罗叔明白了。」罗睦天坐到她身边,拥过她的头,柔声道:「不是你不懂事,是圣渊真的太混蛋了。」 「从小到大,小爸保护我保护得让我不晓得什麽叫伤害,可是也因为他……我知道伤害是什麽……」她额抵在罗睦天胸膛上,抓紧他的衣服,极力掩藏自己悲痛难抑的情绪。「罗叔,我……不要当凶手的女儿,不要、不要、一点都不要,可是……这些从来就不是我能选择的……」 「不关你的事,也不是你的错。」他安抚的拍拍她。「当初为什麽不来找罗叔?就算你真不愿意在古家待下去,罗叔也能让你依靠,从小看你到大,我难道不是你另一个父兄长辈?」竟然会去找上法西。 「你是,你一直都是疼我的罗叔,可是……我也怕。」 「怕?」 「怕你会跟小爸一样,在知道我是……仇人之女後,同样用著憎恨轻视的目光来看我,若真如此,我会崩溃……」 罗睦天长声一叹。「傻丫头,你真是傻到我不知该说什麽,过去对你的疼爱都白费了。」 「没白费、没白费,现在罗叔还是可以继续疼我,只要你告诉我小妈被带到哪去了?」她打铁趁热的问。 「还有闲情理你小妈,自己的事都搞不定了。」他手指弹过她的额头。「法西的事你想怎麽解决?」 「拜托,别老提他,法西不重要啦。」真受不了,能暂时摆脱背後灵,让她喘口气好呗!「现在燃眉之急是小妈。」 「你小妈有什麽好急的,她好端端的被圣渊保护著。」 「落到那个人手中还叫好端端喔。」她一副不说不气的推开罗睦天。「就知道你们男人都只护著自己兄弟,罗叔知道小妈被他伤害到多严重吗?根本是差点发疯,最後是理查先生请人来封锁小妈的记忆,小妈才能不受过去影响,过过属於她这个年纪的生活耶!」 「封锁记忆是解决之道吗?除非他们能消除一切的人事,否则这种作法对她一点帮助都没有。」 「不,这一点我可赞成英浩爹地的作法了,与其那个时候冒著让小妈精神崩溃的危险,不如让她忘记痛苦,等身心都有足够的勇气後,再来告诉她真相。」 「英浩爹地!?」罗睦天面色很沈。「不要你的小爸,你认了筱原英浩?」 「当然了,英浩爹地人好又温柔,他好有魅力又神通广大喔。」和栽一脸崇仰。「其实我该把可柔姊这名称叫习惯,可是小妈叫久了,一时还真改不了口。」 青筋在罗睦天额角跳动。「所以你轻而易举不要圣渊要筱原英浩!」 「干麽说得我很忘恩负义一样!」拜托。「明明是他先不要我,又不是我不要他!」这能怪她呀。「再说他对小妈太不厚道了,法西再怎麽讨人厌,但我想做什麽他都会让我去做,虽然他都会盯著,是不自由点,但光这一点法西好多了。」 「是吗?法西那麽好,怎麽不乾脆认命爱上他算了。」 「哇,你跟我结八辈子仇吗?这麽泯灭人性的建议也敢说。」 「一这是务实的建言,你倒是难得会讲法西好话。」以前根本是提到名字五官就拧掉。「当初你一看到法西就发抖,整个人缩得跟只落水猫一样,这两年你们怎麽相处的?应该说你怎麽克服跟他在一起不尖叫?」 「谁、谁会尖叫呀!」她才不会那麽没种呢。「而且怎、怎麽相、相处是我的事,他……他……」向来口才流利的和栽竟打结了,面容也泛出少见的微红。「哎呀,反正这不是讨论的重点,总之,罗叔你别跟我说你不知道小妈在哪,我确信你很清楚,因为你除了用手机简讯、网路将这边的消息传给那个人外,还透过达卡拉斯的皇族狄洛彬来联系。」 「什麽那个人、那个人的,不准再这麽称呼你的小爸!再说筱原英浩不是神通广大,你又何必来问我?」他冷讽。 「喔,罗叔,你不会是在吃味吧?平时『铁腕律师』不犯这种情绪,千万不要在这种时候发作。」和栽抱住他的手臂,不依著。 谁知她越有这些小女孩动作,罗睦天的神情越阴霾,却又面色一整的淡扯笑容。「我发作什麽,这件事我所知也有限,问我没用。」 「我才不信!」她坚定地抱著这条想抽走的手臂。「小妈出事当天,在洛彬uncle的安排下秘密送进达卡拉斯境内最大的医院,这间医院幕後的资助者就是洛彬uncle,原本想留在院长的私人宅第疗养,但是在确定小妈伤势并不影响飞行後,当天就再由达卡拉斯皇室的私人专机将他们送离境内,对不对?」 对她的紧追不舍,罗睦天最後认命的叹口气。 「算我怕你了,罗叔饿了,你先陪我吃些东西,再来谈吧!」 「听你的,罗叔最好了。」心花朵朵开,马上撒娇的靠著他。 命侍者送来menu後,他笑问:「你想吃什麽?」 「跟你一样。」她高兴道。 「跟我一样!?不後悔?」 「干麽後悔呢,吃一样的东西,两人才会天长地久嘛!」一脸幸福甜蜜的把脸蛋偎在他手臂上。 对她这种「深情款款」的回应,罗睦天很习惯,该说他和圣渊及周遭人都很习惯,和栽如果有求於人,向来就爱腻著他们,像个小情人似的撒娇。 罗睦天唤来侍者,低声吩咐,却是以西班牙语,和栽不禁皱眉。 「罗叔你干麽点餐还要卖弄语言呀!」她虽拥有多国语言的天分,西班牙语可不擅长,再说这家国际饭店,侍者个个都有很好的英语能力,根本用不著以西班牙语点餐。 「遇到有个西班牙人在这工作,当然就乘机磨练了。好了,快坐好,黏在一起怎麽吃。」 高见和栽才坐端正,餐前饮料和面包就送上。 「哇,真快,你还知道人家饭前喜欢喝多种蔬果打成的果汁。」她拿起那杯色泽偏黄绿的鲜果汁,津津有味的喝著。 「小栽,罗叔就像你另一个父亲是吧!?」 「唔,人家是把你看成丈夫候选人啦,但你要当老一点的也可以。」 「所以,别怪我了。」罗睦天忽往後悠靠著椅背,眼神凛怒,唇角却勾抿。「原本还会帮著你,毕竟跑去找法西可以说你傻,但是,去认筱原英浩当爹,就太不可饶恕了。小栽呀,你真是让罗叔伤心又生气,我想你的正牌小爸古圣渊,他的怒火就更值得期待了。」 「罗叔,你在说……什麽……」晕眩严重袭来,她发现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起来。 看著昏倒在餐桌上的高见和栽,罗睦天拍拍她的头,感叹道:「不懂我说什麽?你这丫头什麽都聪明,就是太小看自己对每个人的重要性,你呀,要再认个爹,也该找我,竟然胳膊向外弯,便宜了筱原英浩。」 第一次知道什麽叫心头泛酸,没想到他这罗叔,地位这麽不被看重,枉他这麽疼小栽丫头,她从小到大所读的学校都是他规划,还每年安排半个月假期陪她旅游,这麽劳心劳力没得到一声爹,到底置他这个罗叔於何处!? 「还有,你可能不知道,这间饭店的幕後大股东是我,从一开始,你的自投罗网就是个错误了。」 ☆        ☆        ☆ 感觉到阳光的暖意,还有大自然的林木之味,乔皖一颗心雀跃的充满期待。 「到了吗?」今天是她脚好了以後,第一次可以到宅外踏青。 「到了。」站在她身後的古圣渊双掌捂住她的眼。 「那就快放开了。」 「别急,美丽的景色要用崇敬的心灵,来,合掌一拜。」 「好。」听话照办,双掌合十。 「再来深呼吸。」 「嗯。」她深深吸口气。 「然後慢慢吐出来,别太快。」 下意识照做时,她抗议地喊:「讨厌啦,又不是照胸腹x光,你不要再欺负人了。」日前去做检查时,医生就是这麽吩咐。 古圣渊忍住笑,逗她真是越来越有趣了。「好,我放手了。」 温热的大掌离开脸上时,睁开的眼瞳映入了满天枫红与远方山坡後的一片蔚蓝邻光,是大海! 「哇!」她惊呼,快乐的奔进枫林道中,欣喜的看著两旁正当火红的枫叶。 「小心,脚伤才刚好,别摔倒了。」 「那个海洋有多远呢?」枫红衬映海空,浩阔又优雅的美景,乔皖兴奋的指著问。「是不是过那个坡就到了?」 「没错,但是今天我们不去那。」古圣渊替她绑上丝巾。「小心受凉。」知道她颈子受过伤,特别敏感。 「不去那……」不知为何,山坡後像有什麽在吸引她。「可是我想去看看。」 「你若想去,改天我再带你去,记得别自己跑去。」他慎重地叮咛。 「为什麽?」 「那边荒凉,一个人去,太危险了。」捏捏她小巧的鼻。「还没忘记来这儿是要看什麽吧!?」 「夕阳和星空。」她马上高兴道。 「来吧,带你看看大自然的灿烂。」他笑著朝她伸出手。 乔皖毫不犹豫的把手放上去,当大掌握住她时,看到那英俊的面庞绽出的笑容,她心中不禁又是怦然骤跳。 「怎麽了?」忽然低头。「冷吗?」 她摇头,但还是被一股温暖给围住。 「别逞强。」古圣渊将她拥进外套里。「这儿的气候向来比较湿冷,对你的身体并不好。」 乔皖贴近那堵胸膛,温暖熨烫著面颊,稳健的心跳随著他说话的声像扩音般绕,但她……不讨厌,彷佛有一丝甜在心中漾开,她伸手环住他的腰,让自己更偎著那股暖意。 「原本想带你到北海道,那里有几处温泉对你身上的旧创有物理疗效,但是飞行行程太远,你才受伤怕对你有影响,评估了一下就先到这儿来,因为这里的医疗资源充足。」 「可是我已经好了,所以我们可以到北海道了。」她仰首,充满期望。 「怎麽这麽想去北海道?」 「我好想去看看梦里的地方,还有那座……御景庄。」这是他後来告诉她的庄园名称。 「你是想去看那只胖狗哞哞吧!」他一眼看穿。 「那……是一定的嘛。」听说从小狗就被她抱来养,现在好想看看这长大後的狗宝贝。 「不行!」古圣渊断然拒绝。「只要有动物,你多半会忘了自己还有丈夫,以前有只胖哞哞,现在有只小绿宝。」 喔。「你不会跟猫狗也吃醋吧!」 他停下身形,灰瞳看著她。 「又……怎麽了?」只见那张俊雅的面庞骤然俯来。 「知道我为什麽会把你带到这来吗?」他蓄意绽出一抹让人发毛的诡笑,轻吮了一下那愣启的上唇!气息流连的抵磨下唇瓣。「因为在这儿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可以把你关得紧紧的,直到你心中有我为止。」挑逗的手指来到她左峰上,揉抚著那份丰软。 果然见她瞠大眼瞳,全身一阵颤,但……没脸红,还直盯著他。 「我……有个问题?」她拉住那只不安分的手,在他唇下道。 「哦,要再条件交换吗?」这一次,可不让她蜻蜓点水过关。 「不是,你先坐下来。」 乔皖拉他坐到一颗大石上,接著要求道:「闭上眼睛啦。」 「闭上眼睛?」他眯起疑惑的眸。 「人家……只是想证实一件事。」她嗫嚅,面颊倒是红了。 「可以,我闭上眼,但是要确定你在我身边才行。」他环过她的腰,让她坐在自己大腿上。 深怕她打什麽鬼主意,要趁他闭眼时溜了,好不容易得回她,他不再冒任何失去她的可能性。 「真的不可以睁开喔。」 「好,没有小妻子的吩咐,我不睁开。」倒要看看她玩什麽把戏。 看著那张安静闭眼的俊颜,乔皖露出微笑,她很好奇,为什麽最近他碰她,都会觉得像有一股电流通过,如果换自己碰他也会吗? 这张面庞越来越不像梦里那张隔著冰似的脸,她好像把冰敲开了,越来越能碰到他的血肉,但是她还想知道更多,如果实际碰他的话…… 温热的红唇主动吻上他,初时只是碰著,想起他对自己做的,不禁好奇的吮了吮,只见嘴唇比原唇色还红了几分;他皱了皱眉,因为不知她做什麽,乔皖内心感到一阵新鲜的激荡,好好玩。 这一次她用力把唇贴著他,深吸一口,想再退开看看他的反应,头却被用力按住,灼热的舌闯进她口中,连抵抗都来不及的粉舌,被吸吮住。 吓一跳的乔皖,用力推著他,但随著那越发深切的吮吻,浓烈又亲密的气息,她由被动的接受,渐渐回应他的探索。 第八章 「太阳西下了……好美。」 大海辉映夕阳,云霞灿如走笔的彩绘,染得枫林更如火般艳红。 坐在古圣渊双腿中的乔皖,趴在他曲起的膝上,欣赏著落地大窗外的美景。 这里是位在大宅後山的小木屋,说小是以主屋来相比,事实上这座木屋上下加起来有五十多坪,楼上有一大半都是玻璃造景,特别建来当作日光浴和观景用,透过特殊造景的落地斜窗,此刻霞光灿得满室虹辉,彷佛身在彩霞云海中,令人心驰。 「是很美。」古圣渊抚著她的长发,却是看著发下纤细颈项,雪色肌肤染著玫色光泽,极为可口诱人的引人一尝。 「这座木屋造景和主屋那边的休闲浴间很像。」 两边都以大半的玻璃来取景,还有水流造型的浴缸,只是比主屋的要小上一倍,但却也足够容纳三、四人。乔皖看著一旁几个实木阶梯上的浴池,出水处不似主屋的石层,而是有些仿古的圆筒木,整体感别具风情,相当特别。 「先前替我处理产业的人,就喜欢规划这些,那丫头就重休闲享受。」还抱怨他人生过得没色彩,闷透了。 「丫头?」是个女孩子。 「就是我跟你提过的养女。」 「我记得,高见和栽,你还说她跟我年纪相差不多。」不知为何,乔皖对这人很有热络感。 「是差不多。」古圣渊忽将她的腰揽近。「但是我拿她当女儿,绝不可能拿你当女儿!」他们两人有快十岁之差,再加上环境的历练常让他觉得自己有四、五十岁的心境,而她可还正值青春年华的少女,不会是想拿年岁这件事堵他吧!? 「你胡说什麽!」神经病。「谁要当你女儿呀!」光想两人偎在一起是父女亲情,一股寒就罩来。 「为什麽呢?」难得她反应这麽明显的排斥。 「因为--」抑住正要脱口而出的话,她别过头。「总之很奇怪嘛。」什麽主控权都在他身上,乔皖决定不再说会让他更得意的话。 「奇怪!」他勾起唇角,手指改握起她的下巴,让她不得不仰首。「这麽说你接受我们是夫妻,却不接受我们有可能是父女。」 「我都不接受。」她赌气。「什麽事都你说的,我还有好多疑问呢!」 「是我失礼了,怎麽能让爱妻心中有疑惑呢?」他笑,手指开始在那纤细的喉咙上抚著。「问吧,你想知道什麽?」 「这……我……」只是随口说的,一时间还真不知要问什麽,尤其那不安分的手指,让她喉咙发乾,忽然灵光一闪,脱口问道:「罗睦天是谁?」 轻抚的手指停住了。「从哪来的名字?」 「我记起的。」骄傲吧,别想欺负她什麽都忘了。 「为何想问?」 「当、当然是印象特别呀!」其实是无意中听到他讲电话时提到的名字,但,不可否认的是,她对这个名字的确不陌生,就如同忆起古烈华、高见和栽这几个名字一样,总有微弱印象。 「丧失记忆都还记得这个名字!」古圣渊的眼瞳闪过骇人精光。「果真是印象特别。」 正在高兴终於把他那副「什麽都瞒不了我」的神气模样给拉下的乔皖,被他忽来的神态给震住! 「从以前你就依赖他,对他哭诉、求他帮助,最後还打算跟他一起离开我,到现在还念著这个名字,看来睦天在你心目中地位果然不一样。」深沈的语调,静得教人有些不寒而栗。 「不……不……」她摇头。 喉咙猛被扼住,力道虽不重,却逼得她更加後仰,後颈骨骼倾轧的好痛,面对他直逼俯来的灰瞳,瞳中的怒焰高燃,这个姿势让乔皖动弹不得。 「只可惜这个名字对你再怎麽意义非凡,你,都是我古圣渊的妻子,一辈子都是,无论是谁,我都不会再放手--我绝不会再让人带走你--」 他吼,吼得眦目欲裂,瞳眸偾张,透过那张错愕的娇颜,彷佛看到一幕幕的过往,放在她腰际的手臂不禁更加收紧的箝住。 二十年前的风雪中,小小年纪的他无力回天,只能眼睁睁看著小女婴被带走;两年前因为他的复仇心切,换得情仇两空,他也再度失去她? 到如今,终於能拥她入怀,谁还要再带走她?她自己吗?因为她的心里终究没有他的位置,他只是藉著命运强要了她,天意注定--他将什麽都得失去! 「不、不要,求你不要再退回冰里……」乔皖伸直双手,盈著泪水,捧住他的面庞,吻上他,不停的吮吻那刚毅的唇,在他唇上喃喃地道:「圣渊……圣渊……对我有意义的名字和人,始终只有一个……只有你……」 她感觉到他优住了,像有些不敢置信。 「我不知道你为什麽这麽生气,但是在梦里,我记得你的面庞、你的眼睛,这对灰色的眼瞳,无论我是否失去记忆……它一直活在我心底……我知道你对我很重要……」小小的粉舌轻舐上他的唇舌,古圣渊的眉宇敛去怒意,幽凝著。 「我愿意把自己交给你,请……你不要变回梦里的另一个你,完全戴著冰般的面具……我不要你这样、不要……圣渊……圣渊……」她哽泣不已,拚命想再把先前的温暖唤回。 须臾,他长声一叹。「皖皖,别哭成这样,我不值得你为我痛哭,无论你这番话是真的或者只是……安慰我,我都於愿足矣。」 他双手一松开,乔皖马上转过身,投入他怀中,揽住他的颈项。 「我说真的、我没骗你、没有--」 他亲亲她的额。「我相信你,不好的是我,从以前到现在,你不曾以谎言对我,骗你的始终只怕……是我吧!」 再一次的重逢,他并不打算欺骗她,但她的失忆,无疑是个诱惑,诱惑他在这片空白的记忆里,重新写下他们之间的一切,重新弥补回他们之间的关系,让她依然是他的妻子,让她依然以「乔皖」这个签下结婚证书的名字留在他身边。呵,从一开始他就知道,为了得回她,任何卑鄙手段他都会做。 「你骗我?」她擦过泪,看著他,不解地问。「你骗了我什麽?二」 「这个嘛……」他笑著吮掉她未乾的泪痕。「骗你到这屋子来,自动投怀送抱。」 「你真讨厌,还在欺负我!」 「欺负你?你下午占了我的便宜,我都没抗议你意图非礼了!」她的主动,可真让他受宠若惊。 「你还敢说,你做的才过分呢,我不过好奇了一下……结果你……你……色狼。」竟然就把手伸进她衣裙内。 「我不过就是想抱我的妻子,竟然说我是色狼,不做得更彻底,还真辜负了这个美名。」 「你想做什麽!」见他竟真的不客气地拉上她的长裙,探进她双腿内,乔皖惊叫的想并拢,大掌却更快的覆上那份女性脆弱,制止她。 「放--手……」恼羞的高喊在那蠢蠢欲动的手指隔著底裤压上她的悸动时,转为战栗的抽息。 「皖皖。」沙嗄的轻呼,暖暖的气息贴在她颤动的额上。「你刚刚说愿意把自己交给我对吗?」 「我……不知道,你快……住手!」 「马上忘记,真让我伤心呐。」手指毫不客气的潜进那层布料,直接撩拨那处幽私。 乔皖拔声惊喘,因为那狂乱的手指正激切揉抚,甚至探进其中。 「圣渊--」体内一阵绷紧的抽搐,她几乎快失控喊出,乔皖霍然倾身,想抱住那只造孽的手臂,反而将自己更推进那层探索中,却也定住了他的手臂和动作。 「皖皖。」他开口的声暗哑,唇在她发丝中轻挲,却相当坚定地道:「今天会带你到这里,就表示不会让你逃掉。」 乔皖抱紧他的臂膀,微带泣吟的喘息,因为情欲让她哆嗦,更因为那还留在体内的手指,扰乱她每一分理智与感官。 「你是想抵抗还是接受呢?」他咬了一口她的耳垂,问道。 「我……的选择会让你改变自己的决定吗?」 「不,我铁了心要你,就算你哭泣或挣扎都一样。」 她抬头,迎视著那双带著欲火与霸道的灰瞳,不禁咬唇,靠在他胸口上,道:「你是最会欺负我的人。」 ☆        ☆        ☆ 「皖皖,别拒绝我……」他舔吻那张微颤的柔颜,将睡衣从她身上褪下。「今晚我会要你一整夜。」美丽而纤细的娇躯呈现在他眼前,他喘息,更多绵密的吻烙在这片雪肤上。 赤裸的窘迫令乔皖羞赧地捣著脸,却被他温柔的拉开,迎视著那双盛满情欲的灰眸,在凌乱的发下总像透出野性,直勾勾的魅入人心。 「你在想什麽?」 一阵啮咬由乳头上传来,乔皖痛喊,随即正视到俯在上方的古圣渊,眸瞳犀锐微愠。 「我……呃!」她这才注意到自己躺在床上,身上衣物已全被褪尽…… 「皖皖。」大掌托抱起她的背脊,将她拉起,健臂紧紧圈拥她入怀。「还好吗?」吻著那汗湿喘息的娇颜,他问。 缓缓睁开的瞳,温润而清澈,看著他,微微喘著,却绽出柔柔的笑,有些羞怯却令人娇怜,古圣渊一愣,这是属於「她」以前的笑容。 小手抚上他的面庞,轻轻的道:「有人告诉我,你的心被冰冻到都裂掉了,我好难过,我想将你十八年来被冰冻碎的心拼凑全,为何却像少了一块似的,它失落到哪去了……我找不到呀……」 「皖皖!」古圣渊动容。「告诉我,是谁对你这麽说?」他柔声追问,深怕惊走她这份偶尔跑出的「潜意识」。 她虚渺一笑,偎入他的胸膛。「圣渊……我喜欢敲开冰後摸得到血肉的你,我……喜欢你的温暖,只有你……我想的人始终只有你……」 「皖皖?」古圣渊轻摇,传来她低低的颤吟。 「唔……」悠然转回的神魂意识,才抬首,温热的面庞马上挲摩著她,舔吻她细嫩的脸蛋。 「怎麽了?!」他又啄吻上傻愣的她。 「你……好……可恶!」她喊著,浑身红到艳色透火,发现自己被他抱著,面对面跨坐在他腿上,更发现他的一部分还留在自己体内。 「亲爱的老婆,」他忽然托住她的臀,笑得很邪恶。「那就等著看我有多可恶!」 「呀--」她骇叫,他竟然就这麽起身,吓得乔皖抱紧他的肩颈,也因这奇特的姿势,让两人的结合更加毫无保留。 她哆嗦的埋在他颈窝中,双手搂得更紧,因为体内的炙热更加充实的勃起,像在挑战她脆弱的包容。 「皖皖,你现在可以报复我,只要你放手这麽滑下来,我可能会绝後。」浓浓的嘶哑气息同时在她耳边道。 「你……果然是个没爱心的坏人……」乔皖又羞、又气、又窘,身形娇小的她,此刻实在很像攀树的无尾熊。「到底要我……怎麽样……唔……你……你想……去哪?」 走路的振动传来了更深的摩挲,她咬紧唇,甜蜜的热像由彼此的结合处泛滥出,泽润著此刻的煽情气息。 「现在认输哭喊可还太早,我说过要折磨你一整夜的吧!」 眸瞳乍瞠。「你……不会像以前一样,打算做……一整夜吧厂」 片断的画面中,最後她虚脱力竭,记忆虽飘零,但那种酸痛到虚软的感觉犹存,她可不要再来一次了! 「以前!」古圣渊微讶。「你记起什麽了?」 「……」挂在身上的人儿,沈默的连咕哝声都没。 「原来如此。」想起她之前的怔忡,他倒是清楚了。「太见外了,皖皖,想起了我们之间的情事,难道没让你更热情一点吗?」 他慵懒的调侃却让身上的小熊攀得更紧。 「对了,皖皖。」他边走,拍了一下那圆嫩的俏臀,不理那战栗的一缩。「这回会比上次好点的,这座浴缸拥有先进的spa按摩功能,应该可以享受和娱乐兼顾!」 「什麽--」她猛然推开他。「你要在--呜……」 她呻吟,古圣渊脸上也痛苦一皱,骤来的动作,让两人都抽息。 「坏孩子,你是……真的要我绝後吗?」他收紧托抱在她臀上的手劲,俊颜也更加绷紧。 「讨厌……讨厌你,你才坏……」乔皖紧埋在他颈窝中挤出泣诉的音,娇躯战战栗栗的,被这种分不清快感还是难受的燥热,搅得骚动不安。 「好,我是最坏的人,那就继续来做更坏的事。对了,上次你两天不能下床,这回来个四、五天,应该可以弥补我长久的相思才对。」 在她花容失色的倒喘声中,古圣渊扬笑的踏上实木阶梯,往流水造型的浴缸走去;对恐吓、逗弄攀在身上的小妻子,他似乎上瘾了。 ☆        ☆        ☆ 连番的激情之後,乔皖倦怠的靠在古圣渊结实的胸膛上,穿著茄色浴衣,屋外,早已明月高挂。 「要吃东西吗?皖皖。」他万般柔情的抚著怀中爱妻,问道。 怀中佳人打开他的手,不吭声的背过他。 「还在闹别扭,我可手下留情了,没真正折磨你一整夜。」 回过头的美目投给他幽怨一瞥,随又不理他。 「刚刚替你洗澡的时候可气力十足。」拚命挣扎,弄得水花四溅。「怎麽现在连话都没力气说吗?」他逗她。 一听到这事,红霞飞上双颊,她羞恼的握紧双拳。「还敢说,你最下流了!」 「更害羞的事都做过了,帮你洗澡有什麽好害羞的。」他啼笑皆非。 「没人像你洗得这麽……色。」 「色?我洗得很仔细。」 「谁要你那麽仔细呀!」她气喊。「尤其洗到人家……那地方还……」把她身下隐私处当花瓣剥,呜,好丢人。 「这不好吗?当时你根本没有力气自己来。」 「住口--你下流--你最色--」她反抗的捂住双耳,一副不再跟他说话的模样。 「好,你说什麽都行,可是你身体刚好,不能不吃东西。」对她难得使性子,古圣渊一叹起身,走到床边开始著衣。 「不饿,我不吃!」 「这种事不准你任性。」他哄著。「想吃什麽,我弄给你。」 「我就是不吃!」她拗起来了。「逼我吃,我就吐给你看。」 「很好。」开始像被溺出来的个性了,可以看得出这两年英浩叔多麽娇宠她。「既然不吃,那再做什麽事好,我倒是挺饿的,不如我继续吃你,吃到早上,你说好吗?」 「……」茄色浴衣的背影明显一震後,才缓缓转回身,小脸犹气鼓著,面对那站在身後,环胸一副等著训她的人,扁著嘴道:「我肚子饿了。」 俊颜满意地点头,倾身凑近她,鼻眼相对地再问:「想吃什麽?」 「虾子和面,青蔬要有起士料理。」她以极不甘愿的凶光射他。 「乖。」他却是忍不住的笑,捏捏她的下巴。「给你嘉奖。」 一条链坠挂到她颈上。 「这是……」乔皖看著垂到双峰间的椭圆坠子,光泽晶莹无瑕。 「钻石坠子。」古圣渊蹲到她眼前,手指勾起双峰中的坠子,凝锁著她,道:「库利南七,它原本就是你的。」 第九章 库利南。世上最大的钻石,被切割成四颗大钻和一○一颗小钻…… 库利南被切割後……第七颗宝石,已被收购走…… 「你想找回库利南七是为了你母亲?」 「库利南七对她而言,意义胜於价值,如能找回多少能安抚母亲不稳的心。」 「你已有这颗宝石的下落了?」 古圣渊看向她,浅灰的瞳转为幽深。「目前还没,但是……」他抚上乔皖的面颊,指背摩挲著那份细腻。「总有一天会找到,我要的东西,没有一样是不到手的。」 锐利的视线,话中有话,回荡在脑海,让沈睡中的娇颜开始辗转不安。 「这只表藏有玄机喔,里面有我送你的礼物,看你找不找得出来,不然就等我从南非回来给你解答。」 像天使一样的女孩,快乐又神秘的把表戴到她手上……是谁?她是谁? 「除了奶妈之外,馨馨也像我的精神支柱,她活泼可爱充满正义感,在家里她一直是最支持我的……」 是的,在那个冷漠僵硬的环境里,这个可爱又天真的女孩,总是为她带来阳光和温暖,最後……玄机成谜,表成了最後的遗物。 「馨……馨馨……」悲伤倏掠心头,她难过的皱紧双眉。 「你的父母对你这麽保护,必是相当疼爱吧。」 疼爱?她受疼爱吗?对方聊天的口吻,灰瞳看著她,是寒到极点的严峻。 「有的小孩出生是宝,有的小孩出生却命运多舛。」她只能幽怅无奈的道。 是的,有谁比她更明白这种感受,哀伤缠绕盘上心头,那镇日战战兢兢的生活,每一天都是没有希望的日子,不曾受过祝福的孩子,幸福离她像个梦呀…… 「……有些孩子一出生就注定拥有一切,原该得天独厚的孩子,却遭人夺走,而那些不知可耻的人享受著这夺来的一切,他们永远不会知道他们造下了怎麽样的罪孽,简直可恨--」 他却切齿的激吼,暴突的青筋张到极限-- 「呃!」眸瞳蓦然睁开,映入眼帘的是那张沈睡的面庞,正祥和的贴著她而眠,乔皖拭过额上的冷汗。 梦?或者又是回忆的呈现?梦里的他好可怕,彷佛他面对的是憎恨至极的仇家,到底怎麽回事? 此时天际已透微光,但是雾气迷蒙,她轻轻拉开放在腰上的手臂,悄然掀被下床,此时胸口一个沈甸感传来;库利南七,才拿起,一阵严厉之声再次划过脑海。 「……身为他的子女,你们从小享受的,都是别人的命换来的,找你赎罪也不过分吧,况且我要的东西还在你身上!」 「你到底还要什麽……」她痛苦难受的捧住头,心中一个声音回问著。 「库、利、南、七!」 「我不知道它在哪?」 够了、够了,不要再想下去了,乔皖拚命地摇头,体内情绪波涌,她知道不对了,事情不对劲了,即将浮出的事将是难以承受的残忍,她不能再想、不能再想,但是回忆就像一道缺了口的闸门,争相奔流而出-- 「就在你身上!」 「我没有、也没拿!」 「哼!」古圣渊宜接抓过她的左手,扯下手表! 「那是妹妹送我的表,你--」 乔皖下意识的举起左手,手腕空无一物,但她清清楚楚的记得当年那一幕-- 「钻石在表里……」她喃喃的道。 晨曦透过玻璃,古圣渊微感晨意醒来,却发现枕畔空无一人。 ☆        ☆        ☆ 走上那被特别叮咛别独自接近的地方,乔皖站在山坡上,看著那矗立前方的大宅,典雅的建筑在年代更迭中虽显斑驳却依然巍伟。 「绿风岛……原来我们一直生活在绿风岛上……」 乔皖走下山坡,独自推开这两年後再次被人遗忘荒废的大宅之门,胸口上的库利南七被逐渐露脸的阳光照得晶灿耀人。 大厅。万般的感受瞬间涌来,一幕幕清晰的影像,就在眼前上演般。曾经冠盖云集的宴会,充满欢乐,圣渊挽著她,接受众人祝贺,彷佛音乐就在耳旁流泻,依然置身杯光韶影,宾客喝采祝福中。 但是她快乐吗?茫然若失的恍惚,她往楼上走去,记忆像一点一点正在凝聚。 「小妈真容易害羞,就是这种楚楚可怜的气质,难怪罗叔和小爸都快为你反目。」 「别乱说话,否则你小爸又要误会了。」 偌大的寝室里,一个短发俏丽的女孩,细心的为她妆扮著,还不忘调侃酡红一张脸的她。 「小栽……」开朗活泼的女孩,和烈华姊一样,总是在旁为她打气,开她玩笑。 「小妈,你喜欢小爸吗?」和栽笔直望进她显然有些愕然的瞳。「或者该问你爱小爸吗?」 「我是他的妻子,无论名或实都已是他的人,我当然爱他。」 「这意思是说你没得选择,因为小爸以强硬的手段来完成这桩婚事。」 不是的、不是的,回忆与现实中的她同时用力摇著头,她知道不是这样的!她相信、相信圣渊是爱她的。 乔皖奔跑出房间,她是这麽认定、这麽相信他,不曾有过怀疑,因为那灰瞳总是关切的看著她、温暖的唇会安抚的吻著她,让她确信,圣渊对她是真心付出。 站在熟悉的书房外,内心狂呜,她猛地推门而进,撞入眼帘里的是窗外雪花纷飞,而她瘫坐在地上! 他拉起她的手臂,她却动也不动的,螓首几乎垂到胸口上,双肩颤动难抑的痛哭失声…… 「皖皖!」他警告一唤。 「我……我……我要离婚……」 「离婚!」古圣渊轻笑,再次支起她的下巴,吮去她的泪。「别这麽不懂事,你的奶妈今天正要动手术,无论成不成功,她都需要医疗资源,如果我就这麽撒手不理,你说,你的奶妈,是我害死的,还是你害死的?」 「你--」哽咽的声难止啜泣,不停地摇著头,像听到心碎的声音,幸福早已离她远去,她一心一意以为自己终於能得到的幸福,结果……全是虚伪的。 「起来,别再让我说一次,以後好好听清楚我说的每一句话,知道吗?」他握住她的双臂,命令著。 「求求……你……」乔皖双臂任他抓著,双膝却几乎是无力的跪倒於地。「别举行这场……婚宴,让我回台湾吧,奶妈……今天动手术,万一不成功……我连她最後……一面都见不著……」 看著她泪流满面的双眼,企盼的苦求,他淡扬唇角,坚定的否决。「不行,今天这场婚宴势在必行,满屋的贵客,你、我都不能缺席!」 深梗的呼吸,泪已满腮,胸臆的悲痛如盛满的容器,明明已无法再容纳,哀与恸却像扭开的水龙头,不停的洒下,只能任它溢出,渐渐的淹没自己。 乔皖难以自抑的痛喊。「为什麽……为什麽……」 「你……既然这麽恨我,为什麽要娶我……」 「恨你!」古圣渊笑,好像她说了什麽可笑的事。「若真只有恨你,我又何必为今天这场婚宴大费周章呢……严格说来,如果不是仇恨纠缠,以我们之间的门户悬殊,应该是连面都不可能见到,因为你的出身背景太丢人,父亲是个垃圾渣滓,母亲是婊子出身,这样的结合居然能生出一个纯净无邪的女儿,这该说是物极必反吧! 极其的轻蔑,一刀一刀凌割她的身心,因为那侮辱的口吻是真的轻视她。好痛、好病的感觉…… 可怕的往事历历在目。她怎麽会忘了?怎麽能忘了当初的她,根本是他的傀儡工具,任他摆弄,任他欺凌,践踏她的自尊,把她的感情撕成碎片! 「我……以为只要付出真心,对方……也会有真诚……我以为努力就会有收获……我有好多的以为……」她颤难成声的念著当初绝望时对他说过的话。 「你……为复仇而娶我……为复仇夺走我最後……的希望……」当时的奶妈早已手术失败而死,她无能见到那最後一面。 「就只是因为……你认定我是凶手……乔万崇的女儿,认定……我是仇人之女……」她痛然的闭上眼。 回忆能割人呀!每一幕都活生生的割开她,直教她鲜血淋漓,残忍的真相再一次撕裂她! 忽然一阵风拂开了书房内半掩的落地大窗,她不禁颤睁著眸,彷佛见到一身粉白礼服的自己,走出落地窗,正踏上栏杆,幽立在白雪纷飞中,最後在众人惊喊中毅然跳下! 「啊--」哀号至极的悲呜,乔皖握紧著拳,转身冲出。 当年的她面对崩毁的世界,绝望的人性,选择了跳楼自尽! 永远难以忘记那种由心生出的剧痛,扎根般狰狞的贯穿她,冲出了宅子,来到了後院,竟见到的是雪地里的自己,全身礼服被树枝划裂,喉咙更被树枝重创,浓浓的鲜血染了满地红艳,一个透明清冽的金发妇人在她身旁,看著重伤的她神情悲痛。 纵然只见过相片里的爱丽薇儿、纵然只听过人们口中描述的爱丽薇儿,她不曾在梦里见过这生死相隔却为她流连尘世受苦十八年的人,第一次,在回忆中见到了不惜魂飞魄散也要守护她到底的人…… 「……妈妈……」她哑然唤出。见到那金发人儿因不能碰触到自己,而悲然落泪,乔皖捂著胸口亦感悲然。 躺在雪地里的她,抬起手对著当时她以为是死神的金发女子,想说话,血呛於喉咙激涌而出,看得金发人儿明明已如一缕魂魄般的透明,却比雪更透苍白。 「夫人……请您替我对老天爷说……」抖著唇瓣,她耗尽力气抬起手想摸到金发人儿,断续的颤动无声的请求。「一定要让我……魂飞魄散,永远的死亡……不要有来生、不要……有感觉、无……忧无喜、无哀无……乐……记得……帮我跟老天爷说……」随著她合上的眼,手无力的落至雪地上。 「可柔……我的女儿……你是妈妈……最重要的宝贝呀……」 金发人儿哀恸的哽泣,当时传不到她的内心,而今听著那心碎的呼喊,乔皖的心也跟著揉碎了。 「妈妈……妈妈……」双掌压著唇,泪眼蒙胧,只觉得心肠全绞拧的好紧、好病。 当泪滑落,画面不再,站在她眼前的是那俊挺肃穆的身影。 纵然无言,看著那对幽凝的灰瞳,她抿著唇,悲痛和愤怒的泪水几乎再次模糊她的视线。 「说话呀……」她声音轻缓而哀哽。「当年你说我不给你一个机会,现在我给你……你说呀--继续说你那满篇谎言呀!」 古圣渊敛眉,随又仰首深深长叹。 「当年……我哭著、不惜跪著求你时……」激动的泪随著她哽咽的声滑落。「你心中……是什麽想法呢?得意还是高兴?终於报仇了!」 他定然看著她,戚深的表情,令人难以看透。 可柔愤然上前,举起手,用尽每一分力怒捶他。「你是个这麽烂--这麽烂的男人--我恨你--我好恨你--」她嘶吼,恨极的声与力,撼动那堵结实的胸膛。 古圣渊只是沈闭著眸,任她狂打发泄。 「为什麽--为什麽你这麽残忍--这麽无情--你怎麽忍心、怎麽忍心如此待我……你好狠呀!」打到力竭的她,几乎痛哭的瘫靠到他身上。 「皖皖……」古圣渊充满痛苦的唤,想拥住她。 「不要叫这个名字!」她切齿的推开他。「不要叫这个受你蹂躏欺骗的名字,那是你别在我身上的羞辱!」 羞辱!他们之间的过去,对她而言,剩下的仅是羞辱,胸口像有绳索正在绞紧般。 「对你的伤害与亏欠,我做的太多,就算你想杀我,都是我罪该如此,但是,都请你别否决一件事,当年我对你的感情付出了真心,我真的爱你。」 「爱。」她忽大笑,几近歇斯底里。「我当然相信你爱我,只是你的爱比不过你的仇恨,当你的爱遇上了仇恨,我相信你的爱最後会做出的选择是牺牲,牺牲你的感情、牺牲我的付出,等到一切挽回不来,你再继续忏悔、悲痛,够了!」 「不会、不再有了!」古圣渊握住她的双肩。「没有仇恨了,我不会再让你感到痛苦,我会拿我後半生来弥补你心中一切的痛--」 「我心中的痛就是有你的存在!」她愤叱,对著他僵硬的面庞,冷笑道:「你明白吗?我恨不得自己可以一刀一刀凌割你,只可惜我不能,因为这麽做将让我一辈子摆脱不掉你的阴霾。」 她要伤他,就像当年他对她一样,而她明白怎麽样能伤他彻底。 「说清楚。」古圣渊面色沈重。 「我们已成过去,以後我会努力学习遗忘,忘了这一切。」 「遗忘!」他失笑,不愿相信,这比她的恨更令他椎心。「你要忘了我,忘了我们之间曾经共有的一切,你打算放弃这段婚姻!」 「我们有过这段婚姻吗?它的形成是命运的作弄,只是一场可笑的结合!」 「可笑的结合!」他猛地加重对她双肩的箝制。「对你而言是如此吗?所以你要遗忘它--我们之间的一切对你真的毫无意义,所以你要遗忘它!」 灰瞳一片狂乱,是错觉吗?为何总觉得那瞳底掠过了一抹脆弱与慌乱!这个刚毅沈稳的男人,由来只令人感到害怕,怎麽可能会有脆弱的神情,她一定是看错了。 「是的,我们之间毫无意义,如果这是你想听的。」无惧於那双肩的力量,可柔狠然道。「请你放手,我不能制止你以暴力胁迫,但是它不会改变我的决定,只会让我更厌恶你!」 在她平静而绝然的神情下,灰瞳沈痛凛起,却渐渐松开了肩上的力道。 可柔缓缓退离他的掌控,正想转身时,那醇哑的声,幽幽传来。 「我爱你,无论你是否相信,我知道这一生我无法以同样的心力再去爱上别人;英浩叔以十八年的毅力得回薇儿阿姨,我愿意以我後半生的生命来等你。」 「不要说……不要再说了……」力持平静下的容颜终於崩溃,她连连摇著头,告诉自己不可以相信。 「在这世上只有你才是我的世界,失去你我这一生都将不再有生命,你不愿属於我,但我是你的,唯有你能左右我的一切,我爱你,可柔。」 「住口、住口!」泪珠再次滚落,这个男人竟然能对著她说出这样的话,这个傲慢、强势的男人,连要他低头都难,如今却把自尊奉上,说他是她的。「你没有资格说这些,你是个最自私的男人,如果我不是筱原可柔,而真的是乔万崇的女儿,你……是否依然爱我?」 「是,我爱你。」古圣渊毫不犹豫。「在两年前或许我会迟疑,但是经过两年的折磨,我深深的明白,无论你是谁都不重要了,我只知道一件事,我不能再面对没有你的日子!」 「你……」可柔震愕也哑然,下意识的想伸出手,却被一个熟悉的声制止。 「很感人的告白,但是我可以告诉你,如果你敢再对我女儿有任何侵犯,就算是你,我也不会再手下留情!」 「英浩叔!」 不远处的大树下,筱原英浩修长拔挺的身形,环胸而立。 「爸爸!」一见到来人,可柔全部的坚强都在刹那间瓦解般,她哽咽的飞奔而去,投入亲人怀抱。 「可柔。」筱原英浩揉著怀中爱女的发,柔声道:「乖女儿,你受委屈了。」 埋在父亲胸怀,她吸著咽然的声,什麽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摇著头。 「圣渊,谢谢你替我照顾可柔这麽一段时间,现在我要带走我的女儿,你没有异议吧!」 「不用谢我,我只是照顾自己的妻子,至於带走人,英浩叔,」像在面对商业敌手般,此时的古圣渊冷静从容。「我得提醒你,这一带是私人产业,而产业拥有者是我,哪怕是你也没有资格在我的产业上带走任何东西,更何况是我的妻子。」 「私人产业呀。」筱原英浩也一副伤脑筋似的模样。「让我回个礼赔罪吧!就把你的女儿还你如何?」 「小栽也来了?」灰眸透出锐利。 「若非如此,我如何能知道你拐走我的爱女藏身绿风岛,果真是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呀。」有谁会想到他会再次重回当年惨案发生地。 「你透过小栽找到我!?」古圣渊疑惑。「小栽不会直接面对我,烈华又远在香港,除了我和烈华之外,她最熟悉的是睦天,能让小栽不惜主动找上睦天,想必是动之以情了。」 「果真知女莫若父呀。」筱原英浩赞佩。「我非常喜欢这个活泼可爱的女孩,只是希望她能和可柔一样,也叫我一声,爹地。」 「什麽!」狂怒罩上古圣渊的面庞。「你竟敢抢走我的女儿!」 「彼此、彼此!」筱原英浩温笑,环紧怀中爱女,是该好好挫挫这狂傲小子的气焰。 「小栽答应了。」森寒的声吐著令人战栗的气息。 「放弃你这小爸她倒是挺爽快的,亲亲热热的叫我一声英浩爹地。」 「不、可、能!」他双拳握紧到青筋暴露。 「那就自己去确认吧!」筱原英浩抬首,示意山坡另一头的豪宅大屋。「只是,她不会是个乖乖待著等父亲来的人吧!」示意他再晚,有可能女儿会再跑掉了。 「桔子……不,是小栽,她在里面?」这句话是待在父亲怀中的可柔问的。 筱原英浩颔首,抚著爱女的面颊欣然道:「知道桔子是小栽!看来你的记忆完全恢复了。」终於能面对过去了。 「站住!」见他搂著怀中人儿要走,古圣渊咆吼。「你以为我还会眼睁睁看著你再带她离开我--」 「就算你此刻抢回她又如何?」筱原英浩难得严厉的口吻斥道。「难道你打算关她一辈子,让大家都找不到,你所谓的爱就是如此,永远面对你一个人!」 古圣渊一震,看向筱原英浩怀中的小脸,後者迎视他痛苦的神情,咬著唇,断然别过脸。 心如坠无底深渊,他幽幽道:「我会等你,我说过,我愿意以後半生的生命来等你,直到你愿意接受我,可柔。」 此时筱原英浩胸膛上的水晶坠忽绽出奇特的光芒,筱原英浩面庞也出现极为无法接受的表情。 「薇儿,你这要求我……很难答应。」 水晶坠绽出的光芒带著热了,筱原英浩只好揉著双眉,显然迫於无奈。「听好,我只答应你这一次,以後,无论你如何威胁不再见我,我也不会再让你离开我身边。」 「爹地……」可柔看见父亲将颈上片刻不离身的水晶坠取下,安抚的拍拍她,往古圣渊走去。 站在古圣渊眼前,筱原英浩目光透著往昔的慈爱。 「圣渊,找回你真正的心吧!这是你薇儿阿姨的期望。」他将水晶圆坠挂上古圣渊颈项。 「英浩叔……」他怔愕,不解其意,却见筱原英浩忽揽过他的头,完全拿他当个孩子似的揽著。 「也是我的期望,你难道还不明白,你是另一个最让我牵挂的孩子。」筱原英浩抱紧他,声这著淡淡轻哽。「我一生构筑家园的梦想送给我最疼爱的男孩,你和可柔都是我最牵挂心头的痛,你们两个孩子都教我心痛!」 第十章 「放手--全让开,否则别怪本小姐出手教训人了!」面对陆续奔出,想拦住她的人,高见和栽破口大骂。「死罗叔,你敢设计阴我,等著好了,我不用更狠的手段毒你,还真辜负了你给我的惊喜!」 一觉醒来就置身熟悉的寝室中,完全不用人家告诉她,就明白自己被带到绿风岛来;这里是当年她替小爸古圣渊处理的产业,连里面的设计都是她经手,现在不会变成拿来囚困她的地方吧!?真呕! 「和栽小姐,圣渊少爷等一下就回来,请你--」 「请、请什麽请,敢再叫我待在这里,就让你试试本小姐的柔道功力,啐。」她抬起劈手的架势,威吓著。 古家下人有些迟疑的不敢上前了,因为小姐的上段柔道连少爷都不敢小觑,再说以人海战术强硬抓人,又怕伤到她,届时只怕又挨主子责骂,真是左右为难。 「很好,识相。」哼。她抓起外套,甩过长发,扬首就要走出宅第。 「有我在,你以为能轻松离开吗?」罗睦天懒洋洋的声,泰然的由客厅落地窗外踱进,显然正从屋外散步回来。 「喔--我说嘛,怎麽可能凶手会不在呢!」高见和栽拉著长音,横睨的目光,是一副等著算帐的神态。 「没有我亲自押人,能带得了你大小姐回来吗?」诡计多端的丫头,好不容易送上门来,若再溜掉要逮人可难了。 「押人!」她嗤声,扬眉高挑。「能押得了本小姐的人,手脚大概都还没找齐吧!」她以凶光扫了一圈,目光所及处,下人们全畏缩的退了一步。 「小栽。」罗睦天很是叹息,拍拍她的双肩。「能押得了你的人,随便数数都有五、六个之多,他们都很健全的活著,从小就教你虚张声势要适可而止,老爱把牛皮吹破!」 「姓罗的--」高见和栽发出受辱的怒吼。「我就知道你跟『那个人』是一夥的,算我瞎眼了,找上你求助,根本是与虎谋皮--唷、好痛喔,你、你--放手啦!」 给她头上一记响敲的罗睦天,再次不客气的摔过她单边面颊,完全不理那惨哀的叫声。 「要我说几遍,不准再那个人、那个人的叫你小爸,还有,别在我眼前这麽没大没小,你刚刚叫我什麽,再说一次!」 「姓、姓罗的--啊、呜呜,会、会痛啦!」 「那你该叫我什麽?」罗睦天乾脆扯开她双边脸颊,咬牙笑得一脸阴险。 「罗丝(叔)……为(伟)大的鲁(罗)叔,偶从肖(小)就最敬矮(爱)地罗叔。」双手变成祈祷状,面对被拉宽的面颊,小栽吐著谄媚漏风的音。 罗睦天这才满意的放手。「乖孩子,知道你罗叔的伟大就好。」 「是呀,是呀,伟大的罗叔也是个--最可恶的人--」她猛然将抓在手上的外套摔到罗睦天脸上,用尽全力愤然推开他,不理周遭人惊喊著忙去救那个往大花瓶撞去的男人,迳自翻过大沙发椅,往落地窗外的绿草地飞奔跑去。 「小栽!」身後是罗睦天的喝喊声。 「哈--伟大的死罗叔,是你先阴我的,那就不要怪我犯上啦--」她边跑边朝身後抛个飞吻,决定从大宅的侧门跷头,侧门的守卫和密码锁最难不倒她,就在她乐的回头时,硬生生地撞上一堵结实人墙,来人握住她差点跌倒的手臂。 「该死,哪个家伙竟敢拦本小姐的路,小心我打到你手脚不齐--」她痛捂著鼻子,怒喊抬头,随即噤若寒蝉。 「你想打谁?」灰瞳如鞭凛视,压抑的声充满怒火。「我吗?」 「啊……啊啊……啊--」一声尖叫,和栽甩开他的手臂,转身往回跑,抱住罗睦天,吓死地喊:「救命呀--罗叔--」 「你先冷静。」罗睦天伸手挡住冲动跨出的古圣渊,再对怀中丫头劝哄。「小栽,看到自己的小爸,没必要跟看到鬼一样吧!?乖,你小爸这两年可担心你了,好好去跟他说说话。」 「他才不是我小爸,我没有小爸了,我才不要他呢!我现在有了英浩爹地,呃--」和栽呕气叫著,领子随即传来一股拉力将她扯离罗睦天身上。 「你这不孝女!」古圣渊一巴掌甩过去,骤来的力量,令高见和栽踉跄著身形。 「圣渊!」 「少爷!」 罗睦天和其他跑来的下人也怔住,显然第一次见到他出手打自己女儿! 「你打我……你打我……还打这麽用力,以前你根本不忍心打我……」高见和栽傻愣愣的捂著面颊,喃喃道。 「养你那麽大,是教你抛弃家人不要小爸,再去认个老爸回来让我吐血气死吗!」古圣渊震怒叱骂。「费尽心血栽培你到大,竟然随随便便就跟个杀手走,任性也该有分寸--你像话吗--」 「你……打我……可恶--你这臭小爸--」高见和栽眸光一横。 接下来,让旁人再次倒抽一口凉气的是高见和栽猛然出拳,一拳打偏古圣渊面庞。 「这下……热闹了。」罗睦天揉揉纠结的双眉,这对父女真是他生涯中的挑战。 「造反了你,连我都敢打!」古圣渊抓过她的手臂,切吼著。 「干--干、干--」被对方狂怒喷到脸上的气焰给吓住,和栽一口气呛梗喉中,连话都咕哝的不上不下。 古圣渊的面庞黑了三倍都不止。「还敢对著我骂脏话,你到底都在外边学了什--」 「干--干什麽抓这麽紧啦--很痛耶!」她用自由的手捶加脚踹,可惜对方不动如山,还颇有乾脆狠狠揍她一顿的意味。「你以前掐不死我,现在改要打死我是不是--王八小人死蟑螂男人--哇--罗叔--人家是世上最可怜的小孩--你还不救我--」她引喉改为泣喊,务求让泪水夺眶扮演弱小。 怎麽救呀!以圣渊的性格,这时候插手会被大卸八块,罗睦天环胸搓著下巴,决定静观其变比较安全。 「够了,别装出那种受尽委屈的可怜模样,对我都敢找杀手开枪了,你还有什麽不敢做的!」 「你、你凶什麽,你是少了胳臂还是少了腿,又没做掉你,谁教你先想掐死我!」 「真要掐死你,还会留你来活活气死我吗?」 「那是你打算要慢慢凌迟杀死我!」 「我为什麽非要杀死自己的女儿!」 「为什麽--」高见和栽的声突然升高,彷佛他说出了多可笑的话。「因为我才是真正的乔皖--真正的凶手之女.你追凶追了十八年,恨不得置之於死地的後人--你敢说你会忘了这些事--」 「我没忘,也不可能忘!」古圣渊捧紧她的面颊,凝锁她浮出悲痛的眼。 「你说收养我是老天爷开你的一场大玩笑--你说你替仇人养女儿--你说你的复仇之路换得情何以堪--一切只因为……我是凶手的女儿!」泪水纷纷滚出她的眼眶,想避开那对灰瞳的凝视,大掌却将她捧得好紧。「你忘了吗?你能说……你不记得这些?」 「没忘,一句都没忘!」女儿的泪,每一颗都热得烫人。 「你要……杀我,在那个时候……你是毫不留情的……想置我於死地……你忘了吗……」她泣难成声。 「没忘、我从来没忘过小爸是如何残忍的对你说出这些话。」他将唇紧压在那泪眼上,在她眼眸上道。「小爸对你做出的每一个伤害、每一句话,我都记得,这两年它不停的在我脑海回响,好像在惩罚我,惩罚我竟然伤害从以前就捧在掌心上呵护的女儿。」 「从……那时候起,我知道你不会再……疼我……你不要我了……你不要我了……」高见和栽抓紧他胸膛上的衣服,痛哭不已。 「我要,我怎麽可能不要你,你是小爸最爱的女儿,疼你是小爸最快乐的事。」古圣渊拥紧她,面庞摩著她的发。 「骗人,你不会了……你总是……用最狠的手段去报复仇人……」她哽然,面颊却更深的埋入这堵胸膛,双手回拥得更紧,因为这份温暖曾经离她好远、好远,她好怀念。 「你不是仇人,你是我最疼爱的女儿。」 「可……我是凶手乔万崇的女儿……」 「不重要,那一切都不重要了,我只要我的小栽在身边就好。」抱紧终於再回到怀中的爱女,古圣渊欣慰的合上眼。 「别说笑了,古圣渊根本不可能会再接纳你,不要忘了他是如何对付乔万崇那夥人,尤其艾威斯简直比死还痛苦。」忽来的冷嗤,打断此刻的一切。 一个发色偏银的男子由另一端的树林中走出,英挺到几乎迫人的魅力,墨镜遮掉他大半的面庞,却难掩他那天生的危险气质。 「法西!」罗睦天心中暗忖情况不妙。 古圣渊皱眉,将和栽推到身後。 「小栽,过来,时间到了,我来接你。」豹眼杀手法西,淡淡扬唇,朝高见和栽伸出手。 「我……」高见和栽迟疑了。 「别忘了你跟我的约定,过来吧。」他轻柔的声,却充满警告。 「用不著威胁她,这一切的起因都在我,不关和栽的事。」古圣渊迎视著昔日合作甚多的朋友兼伙伴,眯起眼。 「无论起因在谁,都不能改变和栽属於我,这是她亲口的承诺,你该明白我多重承诺。」他拿下墨镜,一双黄玉之瞳如豹般犀锐。「当年我答应你两年内不强逼她,而今是该她付出承诺了。」 「小爸……」靠在古圣渊肩後的和栽,这才知道原来当年自己跟法西走後,小爸还跟法西有过联络和约定。 「我若不让你带她走呢?」 黄玉的眼瞳掠过精光,唇角扬起的笑容,相当迷诡。「我们之间的互动关系始终很好,我也很期待这层关系若撕毁,出现的结果会是什麽呢?有没有兴趣知道呀,古家大少。」 法西再次朝高见和栽伸手,道:「小栽,你的答案呢?」 「可、可以请你再给我一点时间吗?」在父亲身後,小栽微弱的道。 「真是令人遗憾的回答。」法西冷冷凛笑,以几乎令人看不到的速度,由上衣内掏出枪来,贯耳的枪响炸开。 在众人惊骇中,法西手中的枪口指向古圣渊! 「法西!」在场之人全震住。 「下一枪,就不会只打在你脚边,有可能断你一脚,也有可能断你一手,或者一枪毙命,谁知道呢!」 「不要伤害小爸!」高见和栽惶恐的挡到古圣渊跟前。 「可以,你过来。」 高见和栽胆寒垂首,向来开朗大剌剌的她,独对这个人的肃杀掠夺之气,感到害怕心怯。 「小栽,我答应你的事不曾食言,你也别跟我玩花样,过来。」 「法西,难道没有其他方式来取代你跟小栽的约定吗?」罗睦天缓颊问。 看著高见和栽那长发下的丽颜,纵然对他怯意犹存,却坚定的看著他,不若初时连正眼都不敢对上他一眼,法西勾起魔魅的笑容。 「没有。也永远都不可能有!」他断然道。「小栽,如果你今天不跟我走,或许哪一天你会看到古圣渊活活死在你眼前,你很清楚我有这个能力。」 清楚。她当然清楚,豹眼杀手法西,超a级的狙击手,除非人能一辈子关著不走到阳光下,否则很难逃过他的追杀。 「好……我过去,你别激动!」 「不准过去,小栽!」古圣渊拉住她。 枪声再次响起,疾速划过古圣渊肩膀,子弹为擦破的衣服带来焦味。 「住、住手!」和栽骇然的喊,回头看著古圣渊。「小爸……无论你是不是真的能接受我是仇人之女,你永远是我最爱的……小爸!」她匆匆在那面庞印上一吻,转身奔离。 「小栽!」古圣渊要追上,却被再度射到脚边的警告给威吓住! 「圣渊!」罗睦天忙按住他的肩,示意他别轻举妄动。 「我过来了,你别再开枪了!」和栽冲上抱住法西的手臂喊道。 对主动抱上的和栽,法西俊美的脸庞绽出有别於方才的强硬,柔声道:「如果你能每次都迫不及待的飞到我怀中,或许我能考虑永远不开枪。」 「你说……什麽……」和栽才抬首,大掌托住她脑後,略带粗暴的唇就这麽覆上,深切的激吻,几乎要夺走她的呼吸。 「小栽,我会要你好好付出这半年的分离和你刚刚想毁约的代价。」邪气的呢喃,撩动她被吻红的唇瓣上。 这一端的古圣渊见状怒火涛天,青筋暴浮於额上,挥开罗睦天的手,不顾一切冲上。 「法西--你这畜生放了我女儿--」他叱吼的想拉回和栽。「你敢带走她--穷我这一辈子之力都不会放过你--」 最後一声枪响伴随著众人的骇喊! 「小爸--」 「圣渊--」 古圣渊在众人眼前颓然倒下,意识蒙胧中,只见到和栽面容苍白地哭喊,想跑过来,却被法西给强制带离。没想到两年後,他注定还是得失去妻子与女儿。 ☆        ☆        ☆ ……我愿意以後半生的生命来等你,直到你愿意接受我,可柔。 窗外蓝天浮云,底下大海阔天,令人整个思绪像飞奔起来,却又茫然的深感天地的无垠,不知终点何处。 「可柔。」筱原英浩走进房中,见女儿又是坐在大窗前发呆,不禁一叹。「你再怎麽瞪著天空,圣渊也不会突然冒出来,你如果真想再见他,何不去找他?」 「爹地,你在胡说什麽,我是在想我们要留在绿风岛上到何时?」目前他们住在岛上最豪华的度假饭店中,二十二楼高的总统套房,楼中楼的豪华设备,远眺景致极美,让她经常流连著窗外的蓝天海景。 「等水晶圆坠回到我手中时。」 「那就是等妈妈回来喽,嗯……」 「怎麽?你是急著想离开,还是怕太早离开?」筱原英浩笑问。 「我……不知道?」可柔淡扯著无奈的笑。「哪怕恢复记忆,记起全部的一切,也有面对的勇气,但我依然找不到心中的答案。」 答案。「你想找什麽样的答案呢?」 「恨他或可怜他。」 「没有其他?」 「其他……」可柔敛眉,轻幽一笑。「爹地想问的该是,我到底爱不爱他吧!?」 「你既明白爹地心中的疑惑,愿不愿意说呢?」 「爹地才不会疑惑呢,以你透彻世事的见解,早明白我的想法。」 「我还是想听我的女儿亲口说。」 可柔坦然而平静的道:「是的,我爱圣渊,早在当年他就是闯入我心中的人,如果不是他一直存在我内心,怎麽可能为他痛苦至今,如果不是真心……爱上他,又怎麽会对他不惜手段的残忍,只要一个身世大白的真相而备受伤害;两年前我爱他,两年後我再次爱上他,但是我无法忘记他做过的一切,更无法相信他的爱是出於真心,而非我是筱原可柔。」 筱原英浩拍抚她的头。「慢慢来吧,毕竟这些事太令人震撼,再说圣渊做尽这些伤害,就算你想他,有可能不是出於感情,而是想给他一刀,好报复他当年的作为。」 「谁那麽血腥呀!」可柔深吐一口气,慨叹的支著面颊。「我又不是他,执著以血腥来报仇。」难忘当年,在婚宴当天所看到的带子,他竟命人给艾威斯一枪,故意将重伤的他逼入热带雨林里,在那个洪荒的世界里还带著血腥气味,艾威斯的死状之惨,光回想,都令她作呕。 「我的女儿善良,自然不会,只是有人没那麽善良,出手可不留情。」 她莫名蹙眉,随即眸瞳俱睁。「圣渊出事了?」 「唉,怪他作孽太多,被人开了几枪。」 「开枪!」想起他倒在血泊中的模样,可柔面色迅即惨白。「他怎麽样--他怎麽样了?爹地--」她起身,惊惧的抓住父亲的手。 「可柔……」见她急到快哭的脸,筱原英浩摇头叹息。「没事,虚惊一场,子弹只是擦过他的头颅边,疾速的风压震昏他。」 「震昏……这麽说圣渊没事、没事……」 筱原英浩抚著爱女忧心的面颊,带点责备又充满心疼地道:「你还想为圣渊流多少泪?听到他出点事就惊慌失措,看来……你留在爹地的身边也不会太久了。」 「爹地,你胡说什麽,我当然会一直留在你身边。」 筱原英浩要再开口时,桌上的电话响了,被饭店指派来专任服务的侍者,恭敬的声音传来。 「筱原先生,与您约定的访客到了。」 「哦,乖女儿,你的客人来了。」 「我的客人!」谁呀?「你替我找了学校的朋友来吗?」达卡拉斯那边的学校已开始放假。 筱原英浩神秘一笑,走出门口,未几,一位俊美无俦的长发男子走进,见到来人,可柔神情大亮。 「云轩!」她既惊且喜。 「好久不见了,该唤你皖皖还是可柔呢?」他笑著。 「既然我的真实身分是可乘,自然得做回自己。」她快乐的迎上。 「你们聊聊吧,我再命人送午茶上来。」筱原英浩招呼道。 「爹地。」可柔唤住正要离去的父亲。「谢谢你。」她知道明云轩是父亲请来解开她心结的。 「傻丫头。」他一笑的带上门。 「其实用不著我来,以筱原先生的睿智,定能让你明白自己内心的困惑。」 「不,爹地能给我思考的方向,但真要明白真正原由,可还是非云轩你莫属。」 明云轩神秘清逸,灵雅的简直不像尘世中人,言谈中的幽默智语,经常令人莞尔,从以前就是可柔敬佩的人,也清楚他拥有的非凡能力。 「原由?」云轩优美的唇淡扬。「你既恢复记忆,就该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何须再问我原由?」 「这些来龙去脉没有你的解释,我只怕一辈子都搞不懂。」 「这可抬举我了。」 「我知道很多事情,你比别人都明白。」 「比如?」 「圣渊……他、他会没事吧,谁对他开枪?」 「谁对他开枪都不重要,这件事得看和栽的态度。」 「小栽!难道跟法西有关?」恢复记忆後,她曾听父亲提过小栽和豹眼杀手法西之间的事。 「世上也只有法西拥有这种收放自如的枪法吧!」豹眼杀手可不是浪得虚名。 「这麽说小栽已经被法西带走了!」可柔忧心了。 「小栽是锁住法西心中恶魔的人,若没处理好,他就像一头被放出的恶魔,四处噬人并不奇怪。」 「那小栽怎麽办?」 「这是小栽自己该承担的事,当初睦天警告过她,这小丫头却负气行事,後果就是得到教训。」从小被众人娇宠到大,以致这位大小姐不知天高地厚的主动招惹不该招惹的人。「再说世上也只有小栽能让法西这个恶魔心甘情愿臣服。」 「为什麽?」 明云轩莫测的笑了,悠搭著十指,耸肩道:「就当小栽五岁时在日本收过妖魔吧!」 「又是一件不能说的事。」她知道像个先知者的云轩,面对不想坦言的事,向来虚答而过。 「不是不能说,而是说了也於事无补。或者,我们来个条件交换吧!我可以告诉你最想知道的事,你告诉我心岱在哪里?」 「你认得心岱!」可柔讶异,心岱的存在只有父亲、她和理查爷爷知道,连当时化身为桔子的和栽都不清楚,云轩竟然连这都知道。 「和全天下男人一样,我应该还算认识自己的妻子吧!」 「妻、妻--子!」这下可柔吃惊到震傻都不为过。「云轩……你、你能结婚呀!」 「我应该不是太监。」他幽默地回道。 「可、可是你、你……看起来不太像世间的人……呃,我是说……」 「我也不是出家人,只是单纯的尘世修行者。」 「这、这……」还是令人傻眼,从来没想过看起来像不沾世俗烟火的云轩,竟然会娶个艳丽到几乎是妖姬般的妻子。 「云轩,你……你和心岱的婚姻是不是有……隐情,比如说……」她润了润唇,因为接下来要说出的话很对不起心岱,但对比这两人,她真的不得不这麽想。「是不是心岱……设计了你什麽……美人计,所以你得以婚姻负责?」 从以前就有好多的故事启示,有道的高僧多半会被美丽的女子设计,所以云轩因此而娶妻她多少能理解。 「是有设计。」明云轩坦然颔首。「我利用上师与印度皇族的交情,串通了心岱的父母设计心岱嫁给我,所以她一直很不高兴,趁我熟睡时,拿走了我一块随身古玉,一年多了,到现在还拿著那块古玉为虎作伥,替我惹了不少祸。」 「你设计心岱……你设计心岱……」可柔不敢置信的指著云轩,求证再问:「你、设、计、心、岱!」 明云轩心同此理地问:「同为女孩子,你为心岱不平?」 「不是!」可柔摇头如博浪鼓,她只是被事实给吓住。 「我与心岱有三世的约定,这才第一世她已经胡搅蛮缠,真不敢想像後二世她打算怎麽整我。」 「前世!」跟前世有关。「你们前世是……一对恋人。」可柔轻吐口气,真是如此,更不难理解,毕竟转世会成什麽外形无法掌握,而且听起来还挺有美感的。 明云轩摇头。「我们的前世,一个是只畜牲,一个是和尚。」 「畜牲和和尚约定了三世情缘!」恶,好难理解。可柔搓搓手臂,五官已经不晓得该怎麽摆了。 「没有情缘是虐缘,还是虐待的虐。」对她那浪漫的解释,明云轩叹笑。「你可以把中国的白蛇传简化到我和心岱身上,只差没那麽多故事,也没有软弱的许仙,倒是有个倒楣的法海。」 「那究竟是谁害了谁?」 「这个嘛……难以一言道之。」他又是笑笑的虚答而过。「总之,我还她三世情,便化消我与她的前世宿怨,只是她不复前世记忆,却潜藏前世的怨,所以一直不太喜欢我,任何事都非跟我作对到底才罢休。」 「谁……谁是那个蛇精?」可柔硬著头皮问。 「你说是谁呢?」知道她对蛇戒慎恐惧,明云轩有趣的反问。 心岱妖娆火辣的身段,性感横陈的趴卧椅上,当脑海不停跳出这个画面时,可柔用力摇头。「你还是别告诉我。」无论谁是都很可怕,一个相处了一年多,另一个还站在眼前呢! 此时,侍者送上茶饮点心。可柔喝著热茶松懈刚刚听到的震撼,却眼都不闭的用力看他,刻意别开一段距离,显然担心他才是那条蛇。 明云轩忍不住笑在心里,想起圣渊说的,两年後的可柔,让人很想逗。 「会告诉你这些,是因为心岱天生拥有借物引力的力量,尤其佩戴在修行者身上,越古老的物品越能引发她的力量,将这些力量化为她想要做的事,是她前世就有的修行,但是,现世的她不太能控制这些力量,所以经常做出半调子的事。」 「半调子!」可柔想起记忆被封锁那段时间,常为梦魇所困扰。 「她用借物引力的方式封锁你的记忆,没做好,造成你睡梦中不停的受往事惊吓,清醒只留馀悸在心却想不起为什麽,对不对?」 她那讶怔的神情,已经印证了明云轩的说法。 「就像一道抽屉没关好,却匆忙上锁,你依然能拉开些许的空间,透过有限的缝隙取东西,只是物品有限,且零零落落。」 难怪当时她脑中的记忆都像被剪过一样。「心岱这麽乌龙!」想起那艳丽的娇颜,嘟著嘴,自比为高尚的心灵导师,可柔就有一种哭笑不得的虚脱。 「乌龙!」明云轩深深长吐一口气,既是叹也是无奈。「她只是不擅用能力,又不肯定下心来听人引导,自然不会有什麽长进!」 「这麽说心岱用在我身上的能力已经解除了。」她才能恢复记忆。 「其实当你出事时,一刹那,有过短暂的恢复,只是车祸的冲击和见到圣渊的震惊,下意识的让你再次选择躲回失忆里。」明云轩端起茗茶品啜一口,才再道:「当圣渊找我时,心岱的力量我无法一次去除,而让你猛然恢复记忆,对你未必不是伤害;所以我选择引导这份记忆,让它不再因梦困扰你,日後才在生活中慢慢忆起。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没想到最後是库利南七来开启这道记忆。」 「库利南七!」可柔拿起颈上的椭圆坠子。「这颗钻石。」 「当初我没想到圣渊会将这颗钻石拿给你,库利南是颗古老的宝石,我想它多少拥有净化驱除的力量,因为这个机缘巧合,或许也真是上天的安排,它的磁场消褪了古玉的力量,你才恢复了全部的记忆。」 「这麽说……我昏迷时,在我心中留下话的人是你吧。」 「这该是你最想问的事吧!」灵雅的俊颜,凝出少见的严正。「确实是我告诉你,圣渊的心被冰冻到碎了,若再不找全,只怕他一辈子与温暖无缘。」 尾声 月光清冽的像要照进人心黑暗处,淡冷的面庞森然看著幽暗的室内,远方传来浪涛声,为这午夜添了几许凄迷。 站在当年惨案的发生地,灰瞳已不再有任何激烈的情绪起伏,只是凝看著。 月光照在栏杆上,在这个地方,当年身受重创的爱丽薇儿被凶手逼到坠楼身亡,十八年後,在仇恨驱使下,他竟也逼著她的女儿走上同样一条路! 古圣渊蓦然闭上眼,再一次想起了两年前妻子那哀恸绝望的眼,不惜跳楼自尽只求解脱。 抚上栏杆,他错了吗?不该为仇恨所驱使?不该做尽这一切?面对残狠犯案的凶手,他该宽大为怀!?面对夜夜难以成眠的哀号,他该一笑置之!?当众人都把盼望 的责任放到他的肩上时,他该懂得冷静进行,不该以牙还牙波及无辜!? 惨剧幸存者!这个责任背得他多重,重到他不知道生命该怎麽活才叫正常。 心的缺口像越来越大了,那种空荡的感觉,曾经在他领养和栽时,面对她那童稚的笑颜,他一度忘了那抹虚空,只知道付出的满足;最後遇上可柔,柔怯的她,一双小手总像有魔力般,将他空洞的心填满。 而今,她们都已不在身边,他只能任由这种空洞吞噬,吞噬他的温暖、吞噬他的生命,直至什麽都不剩! 「呵……」他绽出异常的幽笑。「或许真正的我早死在当年那场悲剧中,活著的我不过是行尸走内吧。」 月光映出那双逐渐失去光泽的瞳,清澈的光辉,照得那双灰瞳刹那间恍如透明般,没有任何温度与感情。 缓缓敛下眉,像隔绝了那最後一丝光,古圣渊回过身,才走进屋内,身後忽狂风怒啸,传来震耳的玻璃倾摇声! 「什麽--」他回头,迎面就是严寒的风雪扑面,落地窗大开,窗外一片寒冬,冰雪狂飞。 这……怎麽回事?未至冬季,哪来的风雪?更教他震愕的是栏杆上,一名七、八岁的小男孩,幽幽独伫,那是……当年的他! 「这……」想走过去的古圣渊,却被一个放上手臂的力量所阻止。 身旁一个金发蓝眸的清丽女子,朝他摇头。 「薇儿阿姨……」梦吗?他竟能再一次见到这已死亡快二十年的女子。 爱丽薇儿走到小男孩身後四、五步之遥,柔声的开口。 「小渊,你过来我这好吗?」 始终望著栏杆下的小男孩,缓缓回头,他全身覆满冰雪,神态僵凝,连那对小小的眼瞳都像与雪同化般,冰冽入骨。 「小渊。」爱丽薇儿再次唤。 「我不能过去。」小男孩以跟寒霜同样冷淡的声道。 「为什麽?」 小男孩没有回应,只是回过头,继续望著下方。 「那……我过去好吗?」 爱丽薇儿才走出一步,风雪就加剧的卷来,显然在拒绝。 「你别来打扰薇儿阿姨。」站在栏杆前的小男孩,对著下方,一身血红躺在雪地上的女子,道:「可柔被带走了,我来不及抢回来,薇儿阿姨一个人太寂寞了,我要在这陪她才行。」 闻言,爱丽薇儿哽然心酸。「孩子,这一切早就过去了,阿姨不在那里,你回过头来看看,阿姨在这里呀。」 「不,阿姨在那里,我一直站在这里看,阿姨没有离开过。」冰雪中的小男孩微微激动了。 「你回过头来,回过头来仔细看看我是谁,小渊。」 栏杆前的小身影怔愣良久,终於转过身,看著前方的金发女子。 「过来这,小渊,只要你能走过来,就会知道阿姨没有骗你,过来好吗?」她蹲下,伸出拥抱的双手。 轻轻的,小男孩移动了冰霜中的脚,却又停住了身形,站在那依然是阳台外的空间里,被雪覆住的灰瞳毫无生气的空乏。 「小渊……」见他不再走动,爱丽薇儿不禁潸然落泪,小小的孩子,连眼睫毛上都覆满了霜雪,整个人都像活在冰雪中,这样的折磨他已受了二十年。 「不……要哭,别哭……」小小又僵硬的声,冰冷的手摸上她的面颊。 「小渊!」爱丽薇儿惊喜地抬头,小男孩已站在她眼前。凝霜的面庞依旧,眸瞳却渐渐有些光泽了。 「眼睛,蓝天的眼睛……薇儿阿姨的眼……温暖的蓝天,我已经好久不知道阳光是什麽……」摸到那淌下的泪,温暖的热透过指尖传来。 爱丽薇儿抚上那几乎是冰的脸,微颤著唇瓣。「大家都以为……没事了,却没想到,七岁的你始终留在这呀,周而复始看著惨剧不停重演……自己承受这份孤独与自责……」 「薇儿阿姨……真的是薇儿阿姨……」灰瞳上的霜意渐渐融化,眨动孩童的生气与依赖,他抱住爱丽薇儿。「阿姨……我好想你……这里好冷、好冷,可是没有人来……都没有人来,我又怕走了,阿姨会寂寞……可柔不见了,我不可以再弄丢你……」 怀中的孩子在哭泣,虽然没有流泪,但是她知道,这孩子终於哭了,爱丽薇儿抱紧他。 「你没有弄丢谁,只是弄丢了自己,来,阿姨带你回去。」 小男孩点头,抱住这纤细的颈项,满足的闭上眼。 瞬间风雪停了,换上的是高挂的明月,皎洁的月光拂照著一切。 爱丽薇儿抱著怀中的小男孩走向始终默立一旁的古圣渊。 「薇儿阿姨……」 她绽出柔灿的笑容,将怀中的小男孩交给他。 「好好抱著,不要再遗失他了。」 古圣渊下意识的伸出手,小男孩却化为一抹光点,往他胸口没入。 「这是……」小光点进入胸口後,整颗心忽然涨满一股温情,变得……好热。 「这是你失落的一部分,如今终於回到你心中,我也能安心离开。」她温柔的抚上他的面庞。「圣渊,你是阿姨和英浩最疼爱的男孩,我们会守护你和可柔的幸福。」 「薇儿阿姨--」 见到那逐渐消失的身形,古圣渊忙想抓住,却发现四周急遽改变,月亮像越来越近,光也越来越强,而至整个晕黄之茫包围住他。 「圣渊、圣渊,你快醒醒--求求你快醒来--」 古圣渊在那哭泣又急切的呼唤下睁开眼,只见一张忧心的脸悬在上方。 「可柔!」发现自己竟躺在地上,他坐起身,窗外正是一轮明月高挂。「难道……」胸口上的水晶坠子正灿出异样的光彩与热力。 「你没事、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很不舒服?」可柔四处探摸著他的面庞和身体。「要不要马上到医院去,或者叫医生来?」 「我没事,你别哭,否则薇儿阿姨不会原谅我竟然又让她女儿哭了。」他的拇指拭掉她的泪。「你怎麽会到这里来?我以为此後要再见你,只怕难了。」 不知为何,小光点填满了他的胸口後,一种溢出的幸福感萦绕心怀,他只想见到她,没想到一睁开眼就真的见到这朝思暮想的人儿。 「大宅那边找不到你,连睦天也不知道你的行踪,最後我想起云轩说你今夜会到这来,没想到一来就看你倒在地上,你真的没事吗?」 「我真的很好。」古圣渊才说完,可柔就抱住他,紧紧不放,甚至将脸颊贴在他左胸膛。「可柔?」这……倒真有些令他受宠若惊了。 温暖的跳动,稳健的心音,她安心了,安心了,整个人偎入他怀中,就像失忆时,她多麽贪恋这堵胸怀。 「发生什麽事了?」纵然高兴她的接近,但她异样的举动,也著实令他费解。 「云轩说你危险了,若再不把心找全,一辈子都会与温暖无缘,我急死了,好怕你会死!」 「死!」有这麽严重吗? 「对呀,一辈子与温暖无缘,不是死人是什麽,害我担心极了。」 「云轩这家伙……」八成又摆个正经表情,把事情说重来吓人,看到怀中人儿的颤抖,古圣渊恼起。 「他还说只要我在你身边,你就不会失去温暖,你就会一直是健全的。」 「这家伙说的……真是没错,失去你,这两天我差点连活都不想活。」古圣渊原本要抱紧她的双臂,在这时控制下来,改为轻轻推开她。「就算如此,我也不能卑鄙的利用这一点让你回到我身边,我对你造成的伤害已经够多了。」 「你没有利用,这一次是我自己愿意的。」可柔忙再抱紧他。 「我一点都不希望你是因为同情我而回来,放心吧,我的生命没那麽脆弱。」他拍拍她,再次将她推开,却深深的叹口气,神态状似痛苦。 「我不是同情,而是……是……」她咽著口水,为什麽对著父亲讲得出爱这个字眼,却在面对那双晶莹的灰瞳,心狂跳得连话都讲不出。 「不要勉强,可柔,我说过会用後半生来等你,就一定会做到。」他起身,顺便拉起她,准确的让她看到他眼底的失落。 「我没有勉强,是……」她忽抓起他的手掌,放在自己的左心口上。「你曾说要我将你放进这才行,我……我一直将你放在这。」 软软丰润的乳峰,古圣渊喉咙发乾,他忙甩甩头,目前不宜有遐想,却让可柔误会他不相信自己。 「是真的、是真的!」她用力压紧心口大掌,对那呻吟喘了一口气的人拚命证明。「我的心里真的有你,我……我爱你。」 这句话几乎让古圣渊要失去理智的抱住她,却还是忍下狂喜的别过头。「你一直不愿相信我是真心爱你而非你的身世,怎麽可能会突然就改变了。」 「因为我想起了你的谎言,在我失忆时你瞒住我的真实身分,一再欺骗我是乔皖,你若真在意这件事,根本连这个仇人之女的名字你都不要。」 「因为只有这个名字的你是我的妻子,为了得到你,什麽谎言手段,我都不在乎了。」他苦笑。 「圣渊。」她揽住他的颈项,主动吻上了他。 「可柔……」怀中佳人极力的像要证明,吻得热切。古圣渊在初时的一愣後便拥紧她,深深回应,火热的吸吮交缠,两人几乎吻到忘我,不知过了多久,才分开的凝望著彼此。 「愿意跟我一起回去吗?」古圣渊拉起她的手指轻咬地问。 「只要有你在的地方,哪里都行。」她笑得甜蜜,再次吻了一下他的唇。 就在两人厮磨倚偎的要离开时,可柔想起什麽的道:「但我们还是得离婚……圣、圣渊--你还好吧!」她扶住忽然失去力量靠到一旁墙上的大男人。 「说的也是,毕竟我们是一场可笑的结合,好吧,我不勉强你……你让我一辈子都跟温暖绝缘好了。」他以非常沈重的声,撑起忽然变虚弱的身躯。 「你、你误会了!」她急了。「我的真实身分是筱原可柔,你总不能要我一直用乔皖这名字当你的妻子吧!」 「原来如此。」他忽又神情健朗的环住爱人。 「你没事了。」 「云轩都说了,只要你在就没事,所以如果你想杀我,大可以绝情离开,我必死无疑。」 「不要再说死呀死的这些不吉利的话了,看你汗流成这样。」可柔以袖子擦掉他额上的汗。「你真的没事吗?」 「我……有事。」他再次转为虚弱的半瘫靠在佳人身上。 「你怎麽了?」简直像一座山压来,可柔吃力的撑住他。 「我觉得呼吸不过来,心口紧绷,全身窜上一阵酥麻……」 「这麽严重,你、你先忍一下,我打电话叫救护车,还是请大宅那边的管家过来。」 「不用了……叫他们来也没用,只有一个方法能帮我,也只有你做得到……」 「只有我能做到!」她急得再为他拭过面庞上的汗。「什麽方法?你快说。」 「只要让我做更多……」 「更多什麽?」见他神情诡异的望过来,可柔愣一下。 古圣渊附在她耳边低语,说到她耳根通红。 「--」 「可柔。」见她又窘又气的像要推开他,古圣渊整个人忙霸到她身上,双臂扣住她。「你不会想要现在跑掉吧,这样我会没命的!」 「你……你真的是最会欺负我的人!」眼前的人根本是死赖定了,一定要达成目的。 「不,我是最渴望你的人,走,我们快回去,我还等你救命。」 「这、这……」可乘根本是被他整个臂膀环住架走,这种强壮会需要等人救命吗? 古圣渊心快飞起来,看来他是要感激云轩最後这一招,否则他原本打算用小绿宝和哞哞来威胁自己的老婆,匆匆离去的可柔竟达爱猫都忘了,在大宅里作威作福的小绿宝,现在每天缠在年轻俊俏的园丁身上。 「圣渊,你……不会真的想再……奋发到天亮吧!」 离去的声,不无惊恐的问。 「当然,不这麽做怎麽救我的命!」 「是……是我要被拯救吧!」 微颤的抖音,在他坚实的怀中,只剩微弱的祈祷。 希望爹地赶快赶来、希望睦天还没有离开、希望云轩突然出现,希望……就在她满腔的希望时,最後是尖叫传来,因为古圣渊忽然横抱起她。 「可柔,想救人就乾脆点,你这麽拖延,能救也变没救了!」 「我不要--你才不像需要被救的病人」 「不像!?」古圣渊笑得相当邪气。「你一定没看仔细,我们回家,在那个溪泉造型还有spa功能的浴泉中才能看仔细一点。」 「又要在有spa的浴泉--」可柔吓得拚命大喊。「我不要--放开我--救命呀--」上次那种全身瘫软掉的可怕,她记忆犹新。 「别喊啦,都说这一带是私人产业,英浩叔默许你来根本不会出现,睦天和云轩已经离开绿风岛了,你喊破喉咙也没人来。」 於是月光下的两人,一个誓在必得,一个再落虎口! --恨情三部曲·终 编注: ☆关於古圣渊和筱原可柔的相识、相恋、分离,请看恨情首部曲--花蝶28《情关》、恨情二部曲--花蝶49《谁来爱我》 后记 对第一次看恨情系列的读者们,建议从第一本《情关》接著《谁来爱我》,最後才是《情难绝》,尤其《情难绝》是延著前两本故事写下来的,想要弄清楚整个故事源起与各个角色,请一路看下来会比较清楚,这样,你(读者)头上的问号也会比较少。 再说一次,《情关》→《谁来爱我》→《情难绝》,这三本都是同一对男女主角,故事很八股、情节颇狗血、结局是欢喜,适合传统言情爱好者,都清楚了吗?至於我为什麽要这麽废话ㄌㄟ~~因为一再接到那种问题:为什麽这一对男女主角和上一对相同?他们的仇恨从哪来?谁和谁是怎么来的?我想在第一本《情关》就说过,这个系列叫恨情,「总共」有「三部曲」,所以,请,别再来那种让人肴了只有一股火力上冲的信。拜托~~ 古圣渊这个角色,记得《谁来爱我》出书时,这家伙成了千夫所指的混蛋,在创作《情难绝》时,孟华姑娘还要我对男主角下重手,因为这个男人很该死,甚至要让女主角好好践踏男主角!哇,向来理性的她都说得出这种话了,我可以知道这个男主角,受尽众家唾骂,最後呢,嗯,只要你看过,就知道我为男主角做的就是……伸冤,他的冤就让看完的人去评断吧! 最後,呼~~总算给恨情一个句点,完美落幕了。 哎,想不出要再写哈米後记,那就来聊聊日常生活琐事吧! 不晓得大家有没有常骂的口头禅,从小家长都会教导小朋友不可以骂脏话,自幼接受的家教与教育也是如此,但遇到很愤怒的事,还是会有满口尽脏的冲动,於是只能找替代的字。早期我必定以台语用人体内脏问候人,比如说;肝啦、胆啦、心啊等--这些字用台语加重音节念,还颇能消我的火气。 年纪稍长後,耶~~说来也不怕自毁形象,曾经「滚」和「看」是我的口头禅,现在嘛,我唯一怒骂在嘴边的只剩--「靠」!这个字呢,不只生气骂,它也经常出现在生活对话中,尤其来到马路上的十字路口,我几乎成了这个字的爱用者,平时呢,自然也舆我结下深切的缘分。 接下来这两则范例,就我与「小靠」(让这个字优美点)的生活小记。 与朋友订约定时-- 「某某某,听说你○月○日星期六下午一定有空,你若没空,我们的友情会有破裂的危机。」 「那一天喔……不行耶,你太晚说了,那一天有事。」 「『靠』~~我们的友情裂定了,有修补的诚意,你快点上诉。」 「那个……○月○日星期天下午我有时间。」 「嗯~~那一天还算有诚意,就约那一天吧!」 结语:我与周遭人的友情经常面临破裂的危机,再用最快的速度修补好。 农历七月的电话 好兄弟的日子,只要在正逢鬼门开、中元普渡和鬼门关的日子出去,走在路上举自皆可见到冥纸飘飞,大拜特拜的景象。(尤其中元普渡) 很巧的,那一天四方小宇就挑了这冥纸弥漫的好日子出门,就在我刚从书店出来,被一旁那超盛大的仪式给好奇吸引,看那超大化金桶烧的纸类乱飞,景物扭曲时,手机响了,才接起,就听到那幽幽的声。 「喂,我要找~~~○~~~○~~~」(对方用合语拉长音,念出我的名字。) 背景大火和漫天冥纸,再听到那叫魂似的声,纵然是大白天,我已经眉毛挤在一起。 「贵、贵姓呀,小姐!」 「什麽--你居然问我是谁?」电话那一头是真面目露出的咆叫声。「前天还出去,竟然认不出来--」 「喔、喔,拜托,是你喔!」听到原声我认得了。「『靠』~~你没事拉长音哀什麽哀呀!我周遭很少人会直接叫我的名字,更不用讲用台语叫了。」 结语:农历七月,纵然是白天,拜托,没事不要抖个长音给我听,再怎麽优美的声,站在冥纸前,你都会觉得那声很叫魂。 总之,「小靠」这个字呢,真是包含了我甚多的喜怒哀乐,例子不胜枚举,怕再写不但一发不可收拾,仅剩的德行也毁之殆尽。最後呢,岁末已至,新的一年对四方小宇充满了转变与奋斗力,我期待这新的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