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环之盘古大陆》 第一章 兄弟 武州城处于盘古大陆陈国东南,北面靠山,南面临江,东西两面都是郁郁葱葱的桑林。因为这大片的桑林,武州城成了陈国重要的蚕丝和丝绸产地,又因为城南面的大江,武州城建成了陈国一流的内陆码头,也是陈国重要的物资集散地。南边的海盐,水果,西边的粮食,布匹都要经过武州城源源不断的运往都城东京。武州城内各地商人云集,熙熙攘攘,人口有三四十万,商业发达且物产丰富。 武州城北,与城南的人声鼎沸不同,清净了很多。城墙外,一片柳林中有一座白墙绿瓦的私塾。从私塾中时不时传出朗朗的读书声让私塾显得超脱与尘世之外,世间一切俗事都与这些专心读书的孩童没有丝毫关联。这座书院名叫正德书院,是城北有名的私塾,放到现在说就是正德私立名校,升学率排名全城第一的书院。许多有名的老先生在这里开课授业,吸引了众多世家,平民子弟在此就读。时至正午,私塾门外一下子变的热闹起来,下堂的学童对夫子们施礼告别后,三三两两,有说有笑。有的讨论着功课,有的讲着当天的趣事向武州城北门方向而去。私塾没有周末,早上授课,下午学子可以在私塾自学,也可以自行离开,没有补习班这种让小孩和大人身心俱疲的地方。 一个十二三岁,穿灰布袍的少年身影,背对着人流,沿着小路朝山后行去,几个转弯后就消失在了山间丛林中。少年沿着山路走了一段,进入树林,来到了一片浓密的灌木丛前,他蹲下身,钻入到灌木缝隙中。一阵噼噼啪啪的踩着植物和细细簌簌挂动植物的声响后,少年勉强穿过了灌木丛,在他眼前是一片古建筑。建筑已经残破的不像样子,只剩下齐腰高的院墙,几间破房也倒塌了一半,只有正中的大殿还勉强屹立着,屋顶的瓦片也掉落了不少,太阳在黑暗的大殿中投下了一片一片正午的阳光。整片建筑被密密麻麻的灌木丛严严实实的包围在中央,要不是因为小院中铺了青石板,恐怕整片建筑都会长满灌木。 这个地方是几个少年在抓兔子时偶然发现的,不知道何人所建,建于何时。当然他们也不关心。自从发现了此处,这里就变成了他们的秘密基地,欢乐天地,在这里他们可以不怕家长,不怕书院的先生,更不用想那些永远也做不完的功课。他们可以大声说笑,养自己想养的动物,随便干任何事,这里就是他们的天堂,是他们在这个世界拥有的独立空间。 少年走到大殿台阶前,用袖子掸了掸地上的灰尘,一屁股重重坐在了台阶上。“哎,他们还没来”,少年坐在那里,从石板缝隙中揪断一根长的绿油油的狗尾巴草,把茎杆放在嘴中,吸着它淡淡的甜味,开始发呆。这个少年叫易苗,对就是叫易苗,不是阿斯利康的,也不是强生的,因为他爸叫易刃,在武州水部衙门做一个小书吏。易苗还有一个哥哥叫易空,有十五岁了,大他两岁。父亲易刃一人维持着家里的生活开销,易苗家在武州城里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家庭,但他曾有一个了不起的祖父叫易显。 易显出身平民,年幼参军,通过不断努力,习得一身高超的武艺,他还自学兵法,在数次与邻国的战争中,凭借自己的作战勇猛和胆识过人,用一身伤痕,数次重伤濒死,换来步步升迁,最终官至中都督,加同平章士。易显在陈国军界功勋卓着,军队里对易大人的武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大将军们也是心服口服。然而,陈国皇帝秉承的是“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祖训,重文轻武。文人轻狂,皇帝能忍,他国欺凌,皇帝也能忍,年年岁贡,皇帝还是能忍,但这么一位功高盖主,民间又声望极高的都督在朝,皇帝却觉得如鲠在喉。哪怕易显对皇帝惟命是从,忠心不二。一些士大夫们看出皇帝的心思,想要为君分忧,开始收集黑材料,以各种理由不断弹劾易显。终于将这位都督投入大牢,开始了正式调查。一通翻天覆地的全面查证后,发现大都督没有良田千顷,没有巨额黄金白银,更没有妻妾成群,甚至个人财产都远低于正常的预期。原来这位都督把皇帝的赏赐和一部分俸禄都分给了在战争中伤残的老兵。弹劾陷入了无比窘迫的境地。有一位腹黑的高官给皇帝分析了一下,都督不爱财,不爱色,分钱给官兵的举动是“收买人心”“所图者甚大”,更加坚定了皇帝杀他的决心。 狱中的易显,似乎想明白了什么。在儿子易刃探望他的时候,给易氏子孙立下了不得习武的祖训。不久后易显都督病逝狱中,皇帝没有责问负责看管的官员。那位腹黑高官还建议要对都督的家眷斩草除根,以绝后患。皇后无意间得知此事,前往劝阻皇帝。皇帝心中终究还有一丝愧疚和良心不安,又想到了易显给子孙们立下的祖训,决定网开一面。皇帝派人给易刃赏赐了一些财物,让易刃带着家人回自己的原籍武州居住。易显都督既没有恢复声誉,也没有定罪,连个“莫须有”都没有捞到。聪明的文武百官也集体失明,失聪,失语,如同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陈国武备也自此衰落。 易家回到武州后不敢张扬,和新迁到武州的家庭一样,在城里买了一处不大的宅院,对于过去只字不提,安心居住下来。这样一住就是十年。易苗的哥哥易空,从小刻苦爱学,十二岁就考上了秀才,成了武州城中有名的神童。弟弟易苗,没哥哥那么爱学,他不知道为什么要学习,但学习成绩也还过的去。父亲对两个孩子都很喜爱,在易刃眼中能让孩子无忧无虑的成长,安安生生的过一辈子就够了。那些世人眼中令人羡慕的功名利禄,对易刃来说只有恐惧和厌恶。他希望自己的孩子最好一辈子也不要去做官。可是不做官,又不能习武还有什么出路?难道和自己一样永远做个书吏。 易苗正发呆,有个身影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一只胖胖的小手伸到他眼前,手里握着一只和小手一样白的包子。“饿了吗?别吃草了,我有肉包子。”一个少年的声音说。眼前的少年叫刘众荣,是易苗的发小,两人住一条街,从小一起玩沙子,掏鸟蛋,后来一起上私塾,上学放学都在一起。但两人的身形差的有点多,刘众荣高过易苗半头,却有三个易苗那么宽,胸前,腰部还有一圈一圈的能量带。白胖的小腮帮子和两个白包子一样轻微的颤着,让人恨不得上去咬一口。两只因为脸胖,显得略小的眼睛,正盯着坐在台阶上的易苗看。 “怎么来这么晚,都下堂多久了!”易苗一边接过包子一边没好气的问。 “还不是包子又算错了题,让先生留堂,抄了五十遍才放我们离开。”一个声音从刘众荣身后传来。“包子”是刘众荣的外号,不光是因为他长得胖,还因为他家是开包子铺的。在刘众荣眼里没有什么比他家的肉包子更好吃,随身总带着几个,饿了就吃,见到朋友也变出来给朋友吃。 刘众荣让开身躯,转身与易苗并排坐下,台阶一震,露出身后原来被挡的严严实实的一个少年。他叫李烨,是刘众荣的同班,慢慢也和易苗发展为死党。李烨外号“李铁嘴”,他是很能说,但是这个外号和能说没什么关系。据说是有一天,他和同学边走路边在辩论什么,被脚下的石头绊了一下,脸就撞到了路边的树上。撞就撞了,可是他的嘴还没来的及闭上,于是大家都看见了他张嘴咬树的一幕,更倒霉的是他的半颗门牙还断在了树里,于是“李铁嘴”的名号就在书院传开了,他咬的那棵树也变成了书院的风景名胜,被人用小刀刻上“李铁嘴咬树于此”的一行小字。 李烨也穿着一身灰色私塾统一长服,书袋里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了多少东西。李烨笑呵呵的讲着刘众荣在班里出糗的过程。刘众荣的计算能力,易苗是知道的,一个肉包子卖三个铜板,两个肉包子刘众荣要人家五个铜板,三个以上他就不知道要几个铜板了。去刘众荣家玩时,刘父,刘母也对刘家包子铺的未来表露出深深地担心。 刘众荣和没事人一样,又变出一个肉包子,张口就吃起来。易苗也有点饿了,张嘴就要吃刘众荣刚才递给他的包子。 “等等”李烨大声说:“凉的不好吃,看我带了什么”。 一边说,李烨一边从书袋里掏出一团油纸包着的东西,打开一看是一只散发着浓浓香气的烧鸡。 第二章 流氓 “包子你去捡点柴,易苗你去把灶台收拾干净”李烨开始指挥。见有烧鸡吃,刘众荣立刻起身,一溜烟的去找干枯的灌木了。李烨说的灶台,就是他们翘起小院一角的青石板,刨了一个土坑,然后再把青石板竖着埋进土里,挡住土坑两边,用于防风。另外一面是残墙,留出一面给他们生火。在这个灶台上他们烤过地瓜,烤过麻雀,还煮过青蛙,不过那些野味的滋味实在不咋地。易苗刨出上次生火剩下的膛灰,在青石板上放上用于架放食物的铁架,又在铁架上放了一层薄铁皮,并把铁皮清理干净。这会儿,包子已经抱着一堆干柴回来了。李烨掏出火石在一堆干草上空划了几下,火星落入干草,着起火来。李烨拿起一根干柴,慢慢引燃,再用干柴小心翼翼地去点燃灶台下的柴火。灶台下的火大了起来,李烨把烧鸡朝铁皮上一放,易苗和刘众荣也把包子放在铁皮上。三个人蹲成一排,眼巴巴的看着烧鸡,咽着口水。 随着温度的升高,烧鸡的香味飘散开来。刘众荣一把抓起烧鸡,说:“差不多了!”扯下两条鸡腿,一条递给易苗,一条塞给李烨,自己掰下鸡屁股,大口吃了起来。李烨咬了一口鸡腿,从书袋里掏出一个水囊,喝了一口,递给易苗。易苗接过水囊,抿了一小口,甜甜的,竟然是米酒,他把水囊又塞给刘众荣。三个小兄弟一口酒,一口肉的吃喝了起来。工夫不大,烧鸡和包子都被吃完,水囊也见了底。刘众荣才拍着小肚皮,打着酒嗝问道:“哪里来的酒?” “在我家酒窖里偷的。”李烨笑着回答。他家境殷实,有屋又有田,生活乐无边,家里有个酒窖不足为奇。 刘众荣看着一地的鸡骨头,皱了皱眉,笑着对李烨说:“鸡骨头扔了可惜,铁嘴呀,要不你把他们也嚼了吧,我看好你呦”。李烨翻了个白眼,骂道:“你有多远滚多远。” 三人喝的有些微醉,又怕被家里人发现喝了酒,索性躺在台阶上打起盹来。私塾早上授课,很多家长都给他们准备好中午的吃食,让他们吃完午饭,在学校自习一阵再回家,因为回家也没人管他们,所以下午他们非常自由。日头过了正午,太阳偏西,易苗觉得酒醒了,站起身来,踢了踢还躺在地上酣睡的刘众荣和李烨说:“差不多了,回家吧!”。三人起身,出了小院,低身钻入密密麻麻的灌木丛离去。回到林间小道,三人拍打掉身上的灰尘和粘在身上的树叶,嬉闹着走走跑跑的朝北城门而去。 过了北城门,穿过一片居民区,有一条小河,河上有一座石头砌成的拱形小桥。一名身着白色绸缎上衣,水绿色长裙,腰系绿色丝绦,梳着燕尾髻的少女正背对着他们看着桥的另一边,似乎在等人,她的身后还站着一名小丫鬟。“张小姐!”李烨一把拉住易苗和刘众荣,拽着他们躲进街边的小路,开始犯坏水。张小姐是刘众荣的女神,住在城北,家里是武州城中几个大士族之一,女子不能到书院读书,但像张家这样的大士族会请先生到家中教学,先扫盲,再教授礼仪。张小姐个性温婉,待人和善,刘众荣第一次见到张小姐就仿佛刘秀见到了阴丽华,李隆基见到了杨玉环,纣王见到了苏妲己。可刘众荣却没有勇气再看张小姐第二眼,喜欢的第一感觉先是让他感到自卑。“包子,上去搭讪,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李烨笑嘻嘻的怂恿。刘众荣默不作声。“包子,不上永远没机会,上去人家还可能认识你,哥都教过你的,男人是不能怂的。“见刘众荣沉默,易苗也大声鼓励。易苗倒不是犯坏,只是不想看着刘众荣搞暗恋这种没有前途的活动。易苗的话触动了刘众荣,是呀,搭讪至少还有机会,虽然我胖,但是我不怂。 “我是流氓,我怕谁!“刘众荣丢下一句霸气十足的话,带着风和还没有完全消散的酒劲快步而去。刘众荣来到张小姐身后,“小姐,这是你掉的东西吗?”:刘众荣一脸诚恳的问道。张小姐缓缓转身,皮肤白皙,如柳叶一般的眉毛,大大的眼睛,稍微有点眼袋,但不多不少,显得眼睛更大了,小鼻子,薄薄的红唇。啊,好美,刘众荣笑着楞在了那里。 张小姐转过身,看到一个白白胖胖,笑脸盈盈的少年书生正看着她,举着一只小胖手在她面前。看到胖手里的东西,张小姐愣在了那里。说好的银子,香囊或者手绢哪去了。此时,刘众荣手里举着的是包子,不知道是刘众荣觉得那些东西不如包子好,还是习惯给朋友送包子,他就拿着包子。两个人都愣在那里,旁边的丫鬟也看得目瞪口呆。一瞬间,刘众荣仿佛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低头看向手中的包子,见到脚边有块砖,他急中生智,指了指地上的青砖,又问:“小姐,包子不是你的,那这砖头是你掉的吗?”。话音刚落,在不远处听墙角的易苗和李烨转身朝北城门方向狂奔而去,这兄弟他妈的太丢人了,不要了。张小姐的目光被两人吸引。“张小姐,后会有期!”刘众荣急忙丢下一句,乘着小姐和丫鬟还没反应过来,转身追着易苗,李烨二人的背影跑去。 看着三人急速离去的背影,丫鬟感到自己的小姐遭到了戏弄,愤愤地说:“小姐,那好像是正德书院的学生,我到书院去告他们。”张小姐微微一笑,轻声说:“不必了。”随后她转身继续等人,和没事发生一样。张小姐心里明白那个小胖既然知道她姓张,必然不是临时起意来耍弄的,而且想起他刚才那呆萌的傻样,竟然让她记恨不起来,甚至有点想笑。丫鬟自然不明白她的小姐在想什么。 一阵狂奔后,易苗和李烨转入一个小巷,蹲在地上,好一阵喘气。过了一会,刘众荣也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喘了一阵后,笑呵呵地说道:“幸亏小爷机智勇敢,要不就活着回不来了!”“你走开,以后别说你认识我”:李烨大声说。易苗单手捂着眼睛,一副惨不忍睹地表情,想说些什么,可又说不出来。休息一阵后,原路不敢走了,他们绕了一大圈,回到他们居住的街区,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接下来的十几天里,他们天天提心吊胆,害怕张小姐来书院里告状,他们穿的书院的衣服太显眼了。还好担心的事没有发生,他们悬着的心慢慢放了下来,又恢复了往日地欢乐,只是每天回家时,他们刻意的绕开那座石桥。这一天,书院下堂后,易苗独自来到他们的秘密基地。今天是十五,刘众荣和李烨被母亲拉到寺庙里烧香去了。城西有座大佛寺,初一和十五香客盈门,有事的去请愿,没事去求个身体健康,升官发财之类的。易家不信神佛,易苗的爷爷说过,求神如果有用,学子何必挑灯苦读,将士何必浴血沙场,商人何必起早贪黑,官员何必勾心斗角。大家都去求神仙好了。易苗相信爷爷的话,所以他对李烨和刘众荣关于神鬼的言论不屑一顾,还经常驳斥他们。 易苗今天不太高兴,想来这里安静一下,整理一下自己的心情。易苗心情不好是因为哥哥易空今年没能考中进士,哥哥自幼聪明,十二岁考中秀才后,仍然勤学不辍。有时易苗半夜起来上茅厕,还能看到哥哥在挑灯看书。比起哥哥来,自己是一点也不刻苦,说起来他也十二岁了,哥哥这年纪已经考上秀才了,他现在连考秀才的门在哪里还没找到。书院里教的法条,礼学,算学,书法,音律。他不知道除了用来考试,还有什么用。父亲总说他们还很小,还有很多时间去考,不着急的。可易苗看得出,哥哥很失望,觉得自己的才学没有得到认可。看着哥哥失望的神情,易苗更加迷茫,考进士真的很重要吗? 不管怎样身边的同窗们都在努力的学习《论语》、《孟子》、《大学》、《中庸》、《诗经》、《礼记》、《左传》等等,等等。张口必要引用儒圣的名言,闭口就要有古籍中的典故,以彰显自己的博学。就连刘众荣,李烨这样的学渣也天天抱着这些书籍,摇头晃脑背诵全文。身边的人都是如此,易苗仿佛身处在一股洪流之中,完全不知道自己去向何方,但也要随波逐流。考中了进士,就一步登天,高人一等,所有人都对你赞美仰视。考不中好像就一辈子碌碌无为,受尽冷言冷语。书院中的一些先生,四五十岁依然在一边教学生,一边考功名。 第三章 手镯 易苗坐在大殿外想着自己的小心思,身后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易苗被吓得浑身抖了一个激灵,站起身来回头看去。大殿内的一根横梁带着一大片瓦全部掉了下来,砸在殿中,带起的灰尘弥散在四周,易苗连忙用手捂住口鼻。大殿以前他们进去过,除了一个面目不清的泥胎放在大殿中间的神台上,其他东西早都被洗劫一空。因为知道大殿的屋顶不安全,所以他们从不轻易进入殿内。 等到大殿内的灰尘散去,易苗小心翼翼地推开殿门,向里面看去。泥胎上方的横梁掉了一根下来,砸在神台上,滚了好远,泥胎像已经被砸下神台,殿内的地上全是碎落的瓦片。易苗看看屋顶,确认不会有瓦片再掉落,才轻轻的走入,来到泥胎塑像前。走到近前,仔细一看,易苗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泥胎被倒塌的横梁砸中,上半身已经摔碎,露出里面的一副骸骨来,易苗感觉到自己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易苗努力克制着自己内心的恐惧,心想:“我又不信鬼神,活人还能让死人吓尿了“。心神稍安之后,易苗来到泥胎旁,把泥胎身上大块松动的泥块通通掰掉,拖动骨骸走向殿外。易苗想:“殿内光线不好,看不清楚这骨骸。再者就算有鬼,鬼也不能见光”。 来到殿外,易苗进一步清理了骨骸身上的泥块。清理干净后,易苗意识到这骨骸超出了他的认知。这具骨骸虽然是人类的骨架,但骨架通体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状态,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晕。骨骸保持着打坐的姿势,虽然被掉落的房梁击中头部,可骨骸没有任何损伤,也没有要散落的迹象。骨骸的头部显得特别大,向后弯曲,和身体有点不成比例。 “妈呀,这是什么呀!”易苗心里惊呼。但转念一想,他要是个普通人,也不能被人做成神像,让人跪拜。说不定是个得道高僧,听说得道高僧会有金身什么的,不会让我碰上了吧。易苗望着骨骸发呆,想着怎么处理这骨骸,总不能就放在这里,树林里有好多小动物,被那些小动物毁坏了骨骸总是不好的。人最后都是入土为安的,做做好人吧。易苗找来工具,撬开两块青石板,开始挖坑。这些工具是他们搭灶台时,李烨从家里弄来的,扔在这里一直也没带回去,今天给用上了。小半个时辰过后,一个半人深的坑挖好了,易苗爬上来,把骨骸轻轻放入坑中。易苗发现这骨骸非常的轻,他一个小孩单手都能拿起。骨头经过了不知道多少年月,一点朽化的迹象都没有,坚硬如石。易苗想:“估计等我烂掉,这骨头都不会烂”。他挥动铲子把坑填平,青石板盖回原处,一切恢复如初。易苗朝埋骨骸的地方双手合十,躬身一拜,说道:“这位前辈,能帮你的,晚辈也尽力帮了,晚上你可不要过来找我聊天。” 易苗身上一阵疲乏,一屁股就坐在大殿前的台阶上。屁股刚落地,他感到一阵生疼,差点没让他蹦起来。屁股下有块石头垫的他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好人没好报,他伸手到屁股下,想拨开石头。手伸到下面,摸到一块圆形石头,他抓起,举手就想扔掉,出出垫疼他屁股的恶气。但还没扔出,易苗就停住了,他手中的石头居然是个晶莹透彻的手镯,现在坐的地方是刚才放骨骸的地方,应该是从骨骸上掉落的。给它一块埋回去,哎,没力气了,先歇会吧。易苗坐在台阶上仔细观察起这个手镯。 手镯通体透明,比那具骨骸还清亮,可以用清澈来形容,材质似玉似金。手镯形似一头玉龙团身,龙头衔住龙尾,成为一个环状。龙身分成若干小结,龙头,龙尾,龙鳞雕刻细致,栩栩如生。易苗把玩着手镯,心中发出一阵阵的赞叹。又过了一会儿,看看渐渐向西斜去的日头,易苗动了动身体。干不动了,明天再来吧。想到这里,他随手将手镯带在手上,朝院外走去。手镯在带上易苗手腕的一刹那,发出一阵微光,不断缩小,紧箍在他手臂上,随后没入易苗的手腕中。一切都发生的太快,易苗根本就没来的及反应。易苗摸着自己的手臂,感觉不到疼痛,但他能感觉到手镯就在那里,可是已经看不到手镯了,手镯已经融入到他的体内。 易苗匆匆忙忙回到家,随便吃了些晚饭,就把自己关进房间。回想下午的那些事。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想把发生的事告诉父亲,但怕吓坏父亲,家里保守的秘密已经够沉重了。想找两个小兄弟过来商量一下,又怕两个兄弟嘴巴不严,把事情泄露出去,毕竟好兄弟也是有父母,有姐妹的。到时候,不光那个前辈的骨骸又要被挖出来,不得安宁。自己估计也要被当成怪物,家里也会失去平静的生活。两个人的秘密,从来就不是秘密,为了家里,他还是决定谁也不说,自己保守这个秘密。 想明白了一切,易苗已经疲惫不堪,衣服也没脱,倒头睡去。晚上,易苗睡的很沉,他手臂上手镯消失的地方,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点肉眼几乎看不见的微弱银光,沿着胳膊上的筋脉缓缓到达易苗的眉心,随即消失。这种现象一直在持续,可易苗毫无所知。易苗醒来后,想起昨天的事,摸了摸带过手镯的手腕,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他起床,洗脸,漱口,吃饭,然后和父亲道别,去书院上课了。平静的日子总是过的很快,转眼三个月又过去了,手镯时时刻刻沿着手臂向易苗的眉心发送着微弱的银光,在白天的阳光下,什么也看不到。如果在漆黑的夜晚,对着他印堂仔细看,也许会有所发现。不过,易苗对此毫不知情。 易苗渐渐的发现了自己的一些变化,比如:刘众荣每天早上来喊他一起去书院,刘众荣离他家很远的时候易苗就能闻到他身上的包子味,易苗开始准备出门。等刘众荣走到易苗家门口还没张口喊,易苗就打开门出来了。刘众荣只当是巧合,懒得去想,刚好也省的喊了,多默契呀。还有一次下午,三人在北集市闲逛,易苗突然拉住两人,说张小姐在前面,不能往前走了,再碰到那丫鬟,丫鬟一定会叫人抓流氓。二人不信,偷偷摸摸的向前走了一阵,远远的看到张小姐正带着丫鬟朝他们的方向走来。还好集市上人多,三人慌忙找小路避开,避开后二人满脸狐疑的看着易苗,易苗连忙解释:最近直觉很准,刚才右眼皮跳得厉害,整个武州城咱们也就得罪过张小姐和她的丫鬟。易苗总不能说他闻到了张小姐的味道,那两人一定会把他当狗,说不定以后就有个“易狗儿”的外号。再就是没法解释熟悉张小姐的味道,众荣兄一定会给他来几个“泰山压扁”的绝技,让他当场扑街。 意识到自己嗅觉出众,易苗也不浪费自己的天赋。找各种东西来闻,花花草草,中药,菜肴,笔墨纸砚,香料胭脂,除了自己的臭袜子不闻,什么东西拿到手都是先闻一闻,以至于家里人担心这孩子是不是狗精附体了。当然闻也不白闻,易苗记下他们的气味特征,下次闻到,不用看马上就明白附近有什么。 又过去了三个月,东西闻的差不多了,易苗发现自己的视力和听力也发生了变化。他的眼光变得非常锐力,脚下的蚂蚁,别人需要蹲身去查看,他却低头可见。家中瓷器釉面内的小气泡,他也是一眼可见。那些被匠人修补过的瓷器,哪里有裂纹,哪里修补过难逃他的法眼。远处树上的小鸟的眼睛也能被他看的清清楚楚,普通人在同等距离连树上有鸟都看不见。至于听力,只要他认真听,二十丈内人群的谈话,他都能尽收耳内。 好视力也不能浪费,易苗琢磨了一下,有一天,书院下课后,就带着两个兄弟从城北来到了城南的珠宝古玩市场。城南靠近码头,南来北往的商户很多,有钱人也多,所以古玩玉器市场开在这里。他们在市场里,东看看,西瞅瞅,每当有人买东西,就停下来看热闹,听着买卖双方谈论货品真假以及成色和价格。大人们见到三个小孩,也没有驱赶,不坏生意就成。他们穿的都是正德书院的院服,武州城里许多士族,官宦的子弟都在这个书院读书,说不定这三人是哪家的二代,也不敢轻易得罪,还有可能是潜在客户。就这样,三个小兄弟在这里逛了一个月,易苗学到了不少东西。其他两人也不知道这哥们什么时候好上了这一口,好在这些东西他们家里也没有,瞅着啥都新鲜,花样也多,从来也没觉得无趣,不知不觉开了不少眼界,这些眼界在书院里可开不了。 第四章 淘宝 连着逛了两个多月古玩市场,三人都觉得有些累了。这天早上,易苗到书院后,乘着精神还好,把今天要学的文章看了一遍,又想了想文章的意思。等正式开课,先生范读文章时,居然把易苗给读睡着了。先生发现后,抡起戒尺要敲易苗的头,在戒尺带风敲到一半时,易苗醒了,抬起胳膊抱住头。“啪“的一声,戒尺打在了胳膊上,还好不怎么疼,易苗还是咧了咧嘴,表示疼。“易苗,站起来,为什么在课堂上睡觉“:先生怒声问。“回先生,昨天温书到深夜,所以没坚持住。“易苗躬身,满脸歉意的回答。“哦,你可知道今天讲什么?“:先生的语气缓和了一些。“知道“易苗低声回答,不等先生再问,大声把今天讲的文章背诵了一遍。“嗯,你可明白什么意思?“先生又问。易苗把文章大概的意思讲述了一遍。此时先生的气彻底消了,哪个先生会对熬夜背书的学生真的生气。“坐下吧,不许打呼噜。“先生说道。一片嘘声在其他同学口中发出。好学生都是有特权的,不用教的好学生更有vip特权。从今天后,易苗变成了传说中无敌的”别人家的孩子“。在先生眼里,易苗的哥哥易空就是个十二岁考秀才的神童,这货现在才觉醒比他哥哥差远了。另一边的课堂上,刘众荣和李烨上课睡觉,被打了一顿手板,顶着板凳站在走廊上打瞌睡,同事不同命,刘众荣和李烨觉得书院好黑暗。 鉴于逛古玩市场太累,所以易苗暂停了他们的课外活动,让兄弟们修养生息一阵。几天后,易苗觉得先生们教书速度太慢,自己半个时辰背完的东西,先生要教三天。这他可受不了,他开始在课堂上练习书法和画画。现在他对运笔力道的精确掌握,可不是一个孩童可以相比的。先生们发现了他的异常举动,几次考问之后,发现要教授的学业他已经掌握。商量了一下,把他的座位调到最后,让这个金刚葫芦娃自由发芽去了。易苗发现练习书画比背课文可有趣多了,有一点痴迷,每隔几天就去古玩市场,看人家书法,名画大师的作品,默默记牢,回来模仿。在这种痴迷的模仿中,易苗又度过了三个月。易苗的字越写越好,画也是越画越有名家风范。 这天,天气晴朗,碧空如洗,三人又约在秘密基地见了面。由于最近三人都喜欢去古玩市场,这里反倒没有那么常来了。他们各自拿出带的吃食,交换着吃起午饭来。刘众荣明显有些不在状态,好像肉包子也没那么香了,只是慢慢的嚼着,像是嚼着无味的馒头。“包子,怎么了,有心事?又想张小姐了?“李烨调笑道。“没,我妈生病了,吃了一个月的药,还没见好,医生说要慢慢调养,可医生开的药很贵,长期吃的话,我爸说包子铺可能要开不下去了。“刘众荣无精打采地说道。听了这话,李烨收起了调笑地神情,面色凝重起来,吃喝靠家里的学生对钱能有多少办法。易苗也放下筷子,眉头皱了起来。一阵沉默后,易苗扬了一下眉毛,用手肘碰了碰李烨说:“能弄到五两银子不?“。五两银子是平民家庭一个月地花销,数额也不小。李烨咬咬牙说:”我试试!,你要怎么用,去赌吗?“。三个家庭里就他家还算富裕,找钱的事一般都落他身上。”明天,钱拿来你就知道了。“:易苗淡淡地说。 第二天,城南珠宝古玩市场,一间装饰华丽地古董铺内,一位身着紫色锦袍的老者手持着一件古色青瓷罐,正和古董铺老板讨论着什么,两名仆从在老人身后垂手而立。不远处,三个衣着灰袍的少年看着排放在柜台上的美玉,珠宝还有原石,一边看一边咋舌“好贵!“。老板因为有贵客在也没空理他们,继续向老者介绍:”这可是正经的六朝青瓷,品相完好,开片规整,最低给您老人家五百两银子,不能再低了“。 老人一手捻着白须,一手拿青瓷罐,上面看看,下面看看,再翻过底座看看,一副满意的神情。老人把罐子交给身边的仆人,要打算付钱。“罐子确实是六朝的,可是底座有补过。“一个少年小声说。听到这话,店老板横眉向少年看去。感受到不善的目光,少年立刻一缩脖子,朝另外两位少年说:”这太贵了,我们撤。“在老板恶狠狠的注视下,三人灰溜溜的退出了铺子。这三人正是来此淘宝的易苗三人。 “干嘛多嘴,老板差点砍你!“李烨埋怨。古董行有古董行的规矩,外人对交易双方不能多嘴,好比下棋时的”观棋不语“。“哎,怕老人家上当受骗,下次不敢了“易苗悻悻然说。 三人发现铺子里的原石太贵,就到临街的地摊上去看原石,玉料原石都有石皮包裹着,谁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玉,有多少玉,所以买卖成交后,买卖双方各自认命,赚了赔了都与卖主无关。所以原石要比开好的玉便宜很多。三人转了好几个地摊,没有什么收获,来到一家壮汉的摊子前面。三人蹲下身,翻翻捡捡,时不时还拿起来对着太阳看看,一副行家的样子。 壮汉看是三个小屁孩,估计也没钱,没好气地说:“翻了半天了,到底买不买“。 “哎,要不就这颗吧!多少钱?“:易苗随手抓起一个鸡蛋大的石头,这颗石头是他前面早就挑好的,故意放在脚边,然后又去认真的摆弄别的石头。 壮汉看他随手抓起一个石头,就随嘴开价说:“八两银“。八这个数字比较吉利。 “我就随手买个石头而已,那么贵,最多五两!多了没有。“:易苗大声还价。 壮汉看看石头,没什么特殊的,个头也不大,再看着三人一字排开蹲在摊位前,别的客人也进不到跟前,纠缠久了影响生意。“行,给钱“:壮汉单手一摊说道。 “你行不行,要不再看看别的“:李烨说。李烨看他随手抓个石头就要买,也蒙了。要知道这五两银子可是他偷了姐姐存了好久的钱,本来是准备买胭脂和头钗的。为了兄弟,他可是冒着被姐姐暴揍一顿的风险偷的。 ”少废话,给钱。”:易苗回答。李烨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一样,恋恋不舍的掏出银子,交给壮汉,起身离去。壮汉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嘴里嘟囔:“现在的小屁孩,还学人玩石头。”掂了掂手里的银子,满意的放入怀中。 离这个摊位一条街外,一个比较大的玉石铺内,没什么客人,一位老板正拿着毛笔低头记着帐。“老板,收玉石吗?”一个声音问道。“收!”老板头也没抬回答道。一会儿,他抬起头,看见两瘦一胖,三个少年站在柜台前看着他。“什么玉呀?”:掌柜的低头又记账了。“田黄。”少年回答。“哦?拿来看看。”掌柜听说是田黄,放下笔,眼睛盯着少年眼也不眨。少年递上刚才在摊子上买来的石头。“是原石呀”掌柜皱了皱眉,接过少年手中的石头,仔细看看,通体黑色,确实像田黄原石里的“乌鸦皮”。不过现在能开出田黄的原石已经很少了。“原石开出来如果有料,不收开料费,如果没有料,要收二两银子开料费。”老板把石头放在柜台上,盯着易苗说。刘众荣心想“这些玩意,果然是有钱人玩的,开个石头就要这么多钱”。李烨也心中暗苦:“妈呀,现在连个石头都开不起了。赌大发了”。“老板,不如这样,我们也赌一下如何?如果里面有料,你多付给我十两的玉料钱。如果没有,我给你十两的开料费”。:易苗微笑着说。“好呀!”掌柜来了兴趣,他本来就是干这个的,骨子里就有一种赌性。 掌柜找来玉匠,现场开料。玉匠在石头上先开了一片小窗,不错,确实有田黄料。刘众荣和李烨长出一口气,提到嗓子眼的心脏归了位。随着玉匠师傅把整块料开出,一块通体鸡油黄的石料展现在大家面前,更难得的是,石头上只有些浅浅的裂隙。 掌柜抓着手上的石头,仔细看了一下,一咬牙说:“一百两,加上十两刚才赌的,一共一百一十两”。掌柜看易苗好像是个行家,怕易苗拿了玉石去别家卖,所以价格他也不敢压低了。田黄石现在毕竟不多见了,放个几年也许价格就能翻翻,找个好玉雕大师雕刻了说不定能翻十几翻。“好,成交。”:易苗应道。刘,李两人按捺着激动的心情,要不是在人家铺子里,他们能跳起来尖叫半个时辰。老板说话算话,拿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一张十两银票,交给易苗。收好银票,易苗三人拱手作别,玉石铺掌柜亲自把他们送到了门口。 第五章 藏书楼 不远处,一个白发老者一路跟着易苗三人,把一切都看在眼里。这个老者就是他们在第一个古董店内碰到的要买青瓷罐的老者。老者见他们要离开,点手唤来一名仆从,低声吩咐几句,转身离去。 三人离开南城,朝北城而去。快到家时,易苗从怀中掏出两张银票,一百两的交给刘众荣。“包子,让伯母安心休息,明天我们去看她。”:易苗说。“谢谢!”:刘众荣给易苗一个大力拥抱,其它的话,他再也说不出来,胖脸上沁满了泪花。“五两还你姐姐,其他的归你了。”易苗顶住包子给的巨大压力,转头向李烨说。李烨接过银票,点点头。许久后,刘众荣松开易苗,转向李烨,也给他一个熊抱,李烨挣扎着说:“松开,松开,我腰被你弄断了!”。三人坐在街边商议了一阵后,怀着愉快的心情各自回家去了。 翌日下午,易苗三人先是到了集市,李烨用他分到的五两银子买了很多礼物,直奔刘众荣家中看望伯母。刘氏有病后,听说治病花费巨大,心中愁苦,病情自然是不见好转。儿子昨日带来的银子解决了家中的燃眉之急,心中安定,精神也好了几分。对于儿子突然带来这么多银两,刘氏夫妇有些猜疑。刘众荣解释说是他们三人在山中玩耍,捡到了一块好看的石头,易苗认得是玉石。三人到玉石店中卖了个好价钱,不信可以去玉石店问。见到自己看着长大的两个孩子,如此懂事,把钱全给了自己家看病,还来家中探病,刘氏夫妇心中有无限的欣慰和感激,也庆幸自己的儿子虽然学业不好,但总算结交了两个好兄弟。刘氏还觉得是好人有好报,佛祖在保佑他们,病好之后一定要去烧香还愿的。 愉快的氛围下,十几日匆匆过去,易苗上课时依然醉心于他的书画研究,下课就和李烨,刘众荣出去玩耍,小孩子们的快乐总是简单的。李烨提议再去古玩市场淘个宝,挣些零花钱,易苗摇头拒绝。今天,书院还未下课,门口停了一辆马车,一名仆从模样的人站在马车旁,垂手站着。等到书院下课,学子们三三两两鱼贯而出,仆从左右晃动着上身,用眼光看着每一个经过他身边的人。看到易苗三人出来时,仆从上前一步,躬身施了一礼,说道:“这位可是易苗,易公子。”易苗一愣,上下打量来人,好像并不认识,疑惑地问:“正是在下,您是?”“在下苏安,奉了我家老爷之命,请公子到府上一叙。”:苏安答道。“你家老爷是?”易苗接着问。“我家老爷也姓苏,曾经与公子有一面之缘,公子到府上一见自会知晓”:苏安道。易苗虽然没什么印象,但见此人恭敬有礼,不似有什么恶意,转身和刘众荣,李烨说了两句,上了马车,随车而去。而这一去就彻底改变了易苗一生。 马车一路向南,过了城中心,向西一拐进入一条宽阔的大街,又向前行驶了一阵来到一座宅院门前。易苗下了马车,打量了一下这座宅院。院墙青砖青瓦,高耸异常,比他家的院墙高出一倍,院墙朝两边延展到远处,也不知道有多大。宅院的大门是朱漆如意门,比寻常人家也要宽大一倍还要多,门两边放一对精雕细刻的石鼓。普通人家门口是不能摆放石鼓的,只有功名在身,或者对国家有大功者才能在门口摆放这样的石鼓。苏安已经叫开了大门,躬身请易苗进入,在侧前方带路。二人绕过影壁,穿过前院,来到前厅,苏安请易苗落座。问道:“公子是否要用些酒菜!”易苗摇了摇头。 “那请公子在此用些茶点,我这就去请我家老爷!”苏安说完,叫来丫鬟,吩咐上茶,又上了几盘点心,施礼后离去。易苗也不客气,喝了几口茶,慢慢悠悠的吃了几块点心,看着前院的花圃,安静等待。没过多少时间,后面有脚步声传来,苏安带着一位老者匆匆从后院赶来,这位老者正是那日在古董店内,他们碰到的穿紫色锦袍的老者。老者紧走两步,朗声说道:“老朽苏寂,冒昧相邀,公子勿怪!”。“承蒙苏老相邀,晚辈自当前来拜见!”易苗起身,深施一礼。“公子请坐,老夫那日差点看走了眼,蒙公子提醒,还未曾感谢!”:苏寂一边说一边在易苗旁边做了下来。“那日是在下鲁莽了,以前辈的眼力,定是能看出来的。”:易苗摇头笑道,随后也在椅子上浅浅坐下。 苏寂拢了一下花白的胡须,对易苗的回答甚为满意,说:“那日,我本想找公子道谢。但看公子忙于挑玉石,所以未敢打扰,随后又看到公子开出田黄。像公子这般眼力,让老夫实在是叹为观止呀!”“一是晚辈爱好,二确实也是运气好罢了。”:易苗说。“偶尔一次,还有可能是运气,像公子这般,切莫谦虚。实不相瞒,这次请公子来,老夫是有事相求。”:苏寂捻须,缓缓言道。“前辈请讲,但凡晚辈能力所及,绝不推辞!”:易苗站起身说,心中已经把事情猜了个八九分。 “好,好,你随我来”:苏寂站起身来,转身出了正厅。易苗跟随苏寂,出正厅,右转,过了一个圆形院门,来到一处侧院。这个侧院占地甚广,前面是几处假山和一些花草,中间是个很大的人工湖,湖中间还有一幢高大的三层建筑,有一座九曲石桥通向湖心建筑。易苗随苏寂通过石桥来到建筑前,三层建筑都是由青石砌成,有很多窗户,每个窗户都不大。老者打开屋子大门,两人进入。易苗注意到整个建筑没有大梁,拱顶,台阶,楼板皆是石材。外屋放着凳子,圆桌也皆是石头制成。“这是我苏家的藏书楼,里面存放了我们苏家几代人收集的古典和书籍。公子是否有兴趣参观,参观”:苏寂说道。“晚辈见识浅陋,第一次见到如此大的藏书楼,能开眼界,求之不得。”:易苗面露惊骇地说道。苏寂一笑,推开内间房门。内间大如仓库,中间一条走廊,两边摆满了用黄铜皮包好的五层书架,书架在透过小窗射入的光线下,看不到尽头,而书架上摆满了密密麻麻地书籍。书架和书籍虽然多,但却不染灰尘,显然经常有人打扫。“哇,这歹有多少书。”:易苗感慨。“具体老夫也不太清楚了,九万册应该是有的。好久没有盘点一下了。”苏寂得意的带着易苗朝里走,易苗注意到书架上标注着书籍地分类,有历史,算术,建筑,风水,丹学,兵法,地理,文学诗歌,乐府等等。两人在里面转了一圈,重新回到外间。 “上面还有一层是藏书,第三层存放的是老夫的一些私人收藏,公子在这里稍等片刻,老夫去去就回”:苏寂一边说一边上楼去了。一会儿,苏寂便抱了十几个卷轴下楼来。“我这里有几幅字画,请公子帮忙掌掌眼。”:苏寂边说边把卷轴堆在石桌上。易苗先帮苏寂放好卷轴,然后一幅,一幅的展开卷轴,仔细端详起来。半个时辰后,易苗最终挑出了三幅卷轴,说道:“晚辈个人觉得这三幅字画可能有些问题”。易苗打开第一幅画说:“这幅画仿的非常完美,也是难得的佳作,可画纸却有问题,这画纸中似乎有蚕丝,不该是那个年代应该有的纸张。“他接着打开第二幅画说:“这幅画像是非常有年代的古画,有部分不全,但是这上面的虫洞却是人工做上去的,虫洞边沿过于平整。”易苗打开最后的一副书法说:“这副是宋大师的字。晚辈虽然对宋大师不是太熟,但也见过一两张他的真迹,这副字在运笔转弯力道上似乎有所不足。不过晚辈不能确定是不是他早期写的。” 苏寂摸着下巴,静静的听着易苗的讲评。待易苗讲评完毕,苏寂说道:“宋大师的书法很难模仿,老夫还没有见过仿品。” “哦,原来如此,真的难以模仿吗?”易苗说道。 苏寂找来纸笔,对着那幅字认真的模仿起来,写了几个字后,摇了摇头,放下毛笔,觉得模仿的非常不满意。“晚辈试试。”:易苗拿起毛笔,盯着那副字看了一会,运笔也写下老者前面模仿的那几个字。苏寂眼神一亮,易苗写下的这几个字尽然有九分相似。 苏寂忙问:“这是你第一次仿宋大师的字吗?”易苗点点头,显得有些害羞。 “能否写几个别的字体,给老夫看看。”:苏寂要求。易苗低头用自己经常抄书用的簪花小楷,把那几个字又写了一遍。苏寂看着字,喃喃说:“后生可畏呀”。 两人收起卷轴,老者重新放回楼上,易苗收了笔墨纸砚,便随着苏寂返回正厅。丫鬟给两人换了茶,闲聊了一阵,易苗看天色不早,便起身告辞。苏寂见他要走,唤来苏安,让苏安取五十两银子以作酬谢。易苗慌忙拦住,害羞地说:“前辈可能误会了,那天在市场买卖玉石,实在是朋友家中有急,晚辈不是打算以此为生计的。” 第六章 博物经 哦,那是老夫唐突了,公子日后有何难处,尽管来找老夫。”:苏寂点点头道。“晚辈还真有个不情之请,不知苏老是否方便?”:易苗赶紧就坡下驴。“说来听听。”“晚辈见到苏老家的书如此丰富,有些心痒。您知道书院的书数量有限,不似苏老家这般浩如烟海。所以我想来苏老家看书。您放心,我只在楼内看,绝不带走,看完就归位,保证不损害书籍,我还可以帮您打扫书楼。”:易苗挠着头,语气近似于恳求。“好。苏安,以后公子来,你负责接待!”:苏寂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下来。易苗大喜,深施一礼:“如此,多谢前辈!那晚辈先告辞了。”易苗离去,苏安满脸为难的看着苏寂说道“老爷,藏书楼哪能老让外人去呀!”苏寂摇头说:“此子非常人,结个善缘,又没什么损失。” 自从苏老允许易苗去藏书楼看书后,易苗几乎天天去苏府的藏书楼看书,最初苏安还陪着,后来看易苗非常珍惜书籍,看书时小心翼翼,看完了就放回原位,苏安也就不陪着了,毕竟府里还有许多其他事要处理。又过了几天,苏安索性把藏书楼的钥匙交给了易苗,告诉门房易苗来了让他自由进出。易苗十分守礼,见人都是客客气气,来了就直奔藏书楼,从不去藏书楼以外的地方。 易苗先从最感兴趣的史学看起。从人类原始部落的打猎,捕鱼,以物易物,到人类开始蓄养牲畜,种植稻谷,产生货币。再到发生战争,部落混战,合并,直至产生国家。部落首领变成了最高统治者“国王“,后来有个王觉得“王”这个称呼不够霸气,将称号换成了皇帝。统治者们为了便于统治又发明了法律,法律不够又产生了礼教。为了能够统治更大的地域,统治者开始分层级,大统治者管理小统治者,小统治者再管理更小的统治者,便有了官员体系。皇帝为了让官员好好效命,又不厌其烦的设计了一套复杂的官员升迁系统。让小官员觉得只要好好效力,自己就可以登上官员巅峰,当上官员中的战斗机。也有个别已经是战斗机级别的官员,有豪情壮志,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就有了篡位,谋反,挟天子令诸侯,各种戏码层出不穷。同样也有打着“帝王将相,宁有种乎”口号的草头王们,在适当的时候向皇帝宝座发起挑战,但是百分之九十九的人,被拍死在了沙滩上。因为在那个所谓适当的时候,不是你一个人在战斗,那一定是群雄并立了年代,群雄之中毕竟只有一个人能冲上那个唯一的座位。更有一些草头王们打着“天补均平!”“天下人田,天下人同耕”等口号,忽悠着众多吃不饱饭的民众去吃瓜,在草头王的带领下,要掀翻皇帝的宝座。但草头王们甚至还没到冲刺阶段,就抛弃了自己都不信的口号,开始本着“我家的是我的,你家的也是我的”精神开始搜刮钱财,美女。结果是西瓜扔了一地,群众全跑光了,因为瓜不香了,你再出来忽悠也没人信了。而这些卖瓜的最终也被别人当瓜砍了,变成了一个个笑话。 最终冲上那个位置的新皇帝又恢复了往日的法制和礼教,享受胜利成果。这些幸运儿们的统治短则一年,长则几百年,最终会被下一波挑战者赶下宝座。封建王朝就这样一轮接一轮,转着圈的替换着。没有皇帝想改变什么,毕竟皇帝才是封建制度的最大收益者,法律礼教说白了都是给别人制定的。人性中的贪财,好色,怕死皇帝也不能免,他们也不是什么真正的神子。能够主动禅位让贤的都是远古圣贤。随着皇帝权力的不断提升,后世恐怕再也出不了主动禅位的皇帝。 苏家藏书楼的好处是不光有官方修订的正史,还有野史,以及同时代的一些文人的札记,孤本文献。官方的历史不一定是事实,谁知道多少历史真相淹没其中呐。即便如此,正史中都出现那么多,父子相残,兄弟互屠的记载,那没有美化过的历史将是怎样一番场景。这些野史,札记,孤本从不同角度记述,分析着历史。易苗越看越心惊,书院先生教授的那些君明臣贤,忠君爱国的童话慢慢崩塌了。在藏书楼看书的日子,让易苗明白了多看书的意义,他能让你在另外一个角度看待问题,而不是只接受封建统治者想让你看到的。易苗就这样沉浸在历史的海洋中,时而风气云涌,时而风平浪静,自己的心境也跟随着起伏跌宕。用了四个月时间,史书读完了。易苗的读书速度和记忆力非常惊人。这四个月,除了打扫藏书楼的仆人,没有谁来打扰过易苗,苏寂来过几次,看他聚精会神读书的样子,就没有打扰他,只是吩咐下人以后每天给他准备些茶点。 读完史学后,易苗放慢了读书速度,开始读藏书楼中的其他书籍,他没有像读史学一样每本都看,他先挑一些比较实用的,感兴趣的去看。隔几天下午他就会和刘众荣,李烨去课外活动一下。由于这几个月,只有早上去书院时能见到易苗,其他时间都见不到,刘众荣和李烨有充分理由相信藏书楼中有不良书籍。见到易苗看书没有那么心急了,苏老也常去找他聊聊天,或者一起去古玩市场淘个宝。易苗常常能给老爷子淘到些好东西,把老爷子乐的合不拢嘴,越来越喜欢这个多才,好学的少年。用老爷子的话说,要赶紧生个女儿嫁给他。 易苗和苏老慢慢熟悉,也了解到苏家的一些家世。苏家是书香世家,家族里出了不少的高官,苏老本人也当过工部侍郎,因为看不惯一些官员的作风,一生气就辞官回乡养老了,反正陈国对高级老干部的退休养老福利一向优厚,家里本来也不缺钱,没什么可操心的。现在苏老在家养花,练书法,玩古董,日子过得非常惬意。 易苗用了半年时间读完了藏书楼第一层的感兴趣书籍,在这半年里,还顺便考了个秀才。这天他决定到藏书楼的第二层看看,第二层的书是草药,经商和一些不好分类的杂项书籍。他慢慢在第二层一边踱着步,一边扫视四周,走到了书架的尽头,开始掉头向回走。走了几步,看到一本非常厚的书掉在两个书架中间,本着爱惜书籍的心思,易苗快步走过去,弯腰捏住书,用力拽了出来。拽出来后,他发现两个书架开始晃动。原来他们把这本书放这里是垫着两边书架的。易苗下了楼梯,把拽出的书放在石桌上,找了一片厚度差不多的青石,上楼把两个不稳的书架再次垫稳。 完事之后,易苗重新回到石桌前坐下,仔细端详起这本书来。这本书书皮被厚牛皮包着,牛皮发黑,破损了不少,书很厚,但是每个书页也都很厚,不像是纸做的。易苗从中间打开,一下子明白了,书页上的字不是写上去的,是刻上去的,怪不得书页要这么厚。也不知道这书页是什么做成的,像石头,还带有金属光泽,而且不重。再仔细看,易苗楞住了,上面刻的字他一个也不认识,字体还是方块字,但是什么字体能把汉字写成这样。他开始朝前翻,有些页上还刻有插画。没翻几下,就到了首页,他再一次楞住,因为首页上有个插画,是他熟悉的东西,就是那日在古祠堂里消失在他右手腕上的手镯。一年多了,他都快忘了这事了,这时候再见到这个手镯,他头上像挨了一棍,脑中一片混乱。易苗正在发愣,苏寂从身后走来突然发问:“小子,看什么呐,那么认真!”。苏老看到易苗手中的书,老爷子皱眉想了想说:“你怎么把它翻出来了,我记得我小时候好像拿它垫书架了。你能看得懂?”。易苗摇了摇头。 “我家这几辈子人就没人能看懂。就知道这是个古老的东西,好像也没什么用!要不这样吧,咱别坐这里和它较劲了。书你先拿回去研究,送你也成。咱们先去古董市场,听说今天那边来了批古画。”:说着苏老把书合好,放在易苗手里,拉着他的胳膊就匆匆而去了。 从古董市场回到家,易苗吃过饭,把自己关在了房里,掏出从苏老那里拿回来的书。打开书的第一页,看着手镯的插图,开始发呆。不知道过了多久,易苗回过神,仔细看起书上的字来,看了好几页,还是没有一个认识的字。他又把书翻到第一页,对着灯光仔细看第一个字,字刻的很深,每笔都可以看出用力的方向。易苗无意识地就用手指去触摸那个刻字,当他的右手触摸到字时,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他感觉到书中传递出一种酥麻的感觉,沿着自己的手指,传递到手臂,再由手臂一直到达他的头顶。易苗感觉到一股信息注入到他的脑中,他能读到这本书了。这本书上的每一个字包含的信息量非常大,远非普通汉字能代表的意思,书中的每一个字似有万言。 第七章 秋闱 从牛皮书中传递来的信息中,易苗了解到,这本书和镯子是一起制造出来的。镯子叫闭龙环或者龙环,牛皮书书名博物经。拥有龙环的人,才能依靠镯子的力量来读取博物经的内容。龙环可以发出一种叫和光的物质来刺激人的大脑,发挥大脑潜能,优化人体的能力。龙环有十二个分段,分别对应人脑的十二处神经。这十二处神经为嗅觉,视觉,听觉,触觉,味觉,发声,骨骼,肌肉,内脏,身体协调,精神和精神外延。龙环在优化脑神经的同时可以优化整个人的大脑,提高人的记忆,语言,数字,逻辑,空间,分析,想象,音乐等众多能力。 拥有龙环的人可以通过控制龙环来改变需要优化的神经,如果不做控制,龙环会随机的变换优化神经。控制龙环的方法是用一只手握住戴着龙环的另外一只手。人首先要进入放空状态,等龙环发出的和光到达脑部,用精神继续引导和光运行到握住手镯的手上,形成一个闭环,使和光重新回归到龙环中。控制者就可以感受到龙环的存在,并连通龙环。 易苗此时并不明白什么是神经,他大概理解为是脑袋上的穴位,以前治病时,针灸总是扎过的。他在床上盘腿坐下,左手抓住右手手腕,什么也不想,过了半炷香的时间,易苗感觉到一点轻微的酥麻感从右手手腕顺着胳膊向脑袋流去,这感觉远不如触碰博物经时强烈,如果不是如此认真的去感受,可能感受不到。易苗知道这应该就是博物经上说的和光。当和光到达眉心时,易苗努力想把它转移到左手上,可他从来没有用精神控制过这东西,和光很快就消失在眉心。易苗不断尝试,失败了三四十次后,终于成功的把和光引导到了左手,再通过左手传导回龙环,他在意识中感受到了龙环的存在,也感受到了龙环的十二节,现在龙环的状态是在视觉和嗅觉,也许是在这两节上停留了太长时间,易苗很久没有感受到视力和嗅觉有什么明显变化了。易苗用意识把龙环的状态调整到触觉和听觉,结束了放空状态,睁开了双眼。他确信自己的突然开窍是龙环的恩赐,暗自高兴自己的机缘好。下午跑了古董市场,晚上回来又耗神学习掌控龙环,他感到很疲惫,脱了衣服在床上甜甜的睡去。 第二天,易苗照常去书院,那个地方已经没有什么可教他的东西,书院现在对他来说就是个自习室加上和刘众荣,李烨接头的地方。下堂后,易苗三人到城西郊外的小河里去游泳,抓小鱼。小河水不深,流不急,还很清澈,这里是兄弟三个夏天最喜爱的地方,三人脱了衣服在河中游泳嬉闹,累了就在河边捕鱼,抓螃蟹,又是一天愉快的生活。晚上,易苗拿出博物经,他先用左手接触了刻字,没反应,看样子还是要用有龙环的右手。他用右手摸了第一个字,正如他的推断,有反应了,瞬间他又读出了一些关于龙环的新内容。新的内容是讲十二神经,优化后对人的好处,易苗已经有所体验也不想细读。他更好奇后面的字是什么内容,他很快把手移到了第二个字上,一股新的信息传送过来,新的信息好像是讲人体构造的,内容庞杂,对他来说,多数名词都没听说过。好在信息的前段都像提纲一样,只介绍一个大概。他把手移到第三个字,这里好像是讲各种矿石的,移到第四个字,是讲动物和植物的,移到第五个字,是机关术的,第六个字,是炼金术。第七个字,他完全不理解,第八个字,他理解不完全。到了第九个字,算了,太烧脑放弃理解了。易苗让手指离开书本,心想好歹自己是读书破万卷的人,在博物经面前,自己的理解力怎么和白痴一样。易苗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慢慢来吧,这毕竟不是一般的书,哪里能像藏书楼里的书一样容易理解。易苗又开始练习操控龙环,练习了一阵,就睡着了。这一天起,他平均分配时间,早上在书院自习学到的东西,下午一天去玩,一天去苏府,一天在家研究博物经。易苗发现藏书楼二层的一些杂学书籍,对他理解博物经中的内容有帮助,于是他对杂学书籍进行了全覆盖式阅读,但这些书对于科举是全无用处。 一转眼,又到了秋闱的日子,哥哥又去应考了,易苗虽然也是秀才,而且在书院考试也都是甲上的成绩,但易苗却没去应考。一是他内心不想去,二是他怕他考上了,哥哥没考上,哥哥心里不好受。对于他的哥哥,他既是爱,又是崇敬。从小哥哥就是家里的骄傲,神童,武城中最年轻的秀才,尊重长辈,爱护弟弟。哥哥读书后,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学业上,哥俩很少在一起玩。但易苗能体会哥哥心里的那份沉重,哥哥把家中的未来都扛在身上,只有他中了举人,当个小官,或者再中进士,当个大一些的官,父亲未来才能安心度晚年,弟弟才能无忧无虑的继续读书,易家才有可能再次复兴。 父亲原来是随爷爷习武从军的,爷爷出事后,父亲弃了武捡起毛笔,干起小书吏的活计,来维持家用。母亲早年病故,父亲一直也没有再娶,三父子日子过的简单而粗糙。父亲挣钱养家,没什么时间照顾孩子,有时候都没时间回来做饭。好在两个孩子没有让父亲失望,懂事且学业很好。 秋闱结束后,哥哥神情黯然的回到家,低头轻身对父亲说了句:“对不起,父亲”。易刃拍拍他消瘦的肩膀,说:“儿子,没关系,是父亲对不起你。父亲不在乎的,父亲只要你们好好的活着。”易空拍了拍易苗的肩膀,向自己房中走去。易空进入房中,翻身关上房门,宛若平日进入房中读书一般,但易苗分明听到了哥哥的哽咽声。当天晚上,父亲做了一大桌好菜,打了两壶酒,父子三人,各怀心事的共同伶仃大醉了一场。 接下来的几天,父亲还是很忙碌,易苗一反往日绝不打扰哥哥学习的惯例,死皮赖脸的要哥哥带着自己去北城爬山,去南城逛集市,去城西郊外划船。这几日,哥俩仿佛回到了孩提时代,简单而快乐。易空知道弟弟为什么要缠着他,他的心情平复了很多。易空明白他的弟弟已经不再是那个顽皮无知的孩童,他已经是能照顾别人的大人了。见到哥哥心情渐渐好了,易苗心境也稍微好了一些。挑了一天,易苗来到苏府,和往常一样直奔藏书楼。他到了不久,苏老也到了,显然他是吩咐了下人,易苗一来就通知他。苏老今天脸色凝重,不像平时那般风轻云淡。苏老见到易苗,拉住他,问道:“你们家可曾得罪了朝中的人?”易苗微笑着摇了摇头:“我们这样的小民,怎么有机会得罪朝中的人。”“哦,那便奇怪了?”苏老捻着胡须,皱眉说道。 秋闱开始前,苏老曾与易苗讨论参加秋闱的事,易苗说自己不愿意去,而且他自己也搞不清自己为什么不想去。易苗还告诉苏老他的兄长易空才学远高于他,兄长要是考不中,他去了也白去。苏老惊奇于他兄长的才学居然比易苗还高,就记住了易空的名字,让参加秋闱评卷的门生暗地里留意这个名字。苏老的门生前几日传来消息说,易空才学确实出众,但是有朝中权贵暗示不许此人中举。上次秋闱,易空的名字本来也在中举之列,是被人凭借权势硬给顶了名次。 苏老把自己门生打探来的消息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易苗。易苗楞了一愣,过了片刻,易苗似乎想明白了什么,缓缓说道:“学成文武艺,货于帝王家。哈哈,我现在明白我为什么不愿意去参加秋闱了。”“为什么?”苏老好奇的问。易苗语气中充满怨恨的回答道:“因为他不配”。 苏老一愣,随即他马上明白了易苗说的他是谁了。当年有个问题,苏老也一直没想明白,他一气之下,辞官而去是为什么,是因为自己的冲动,是因为自己不能和他们同流合污,还是因为自己的人生境界不够。现在突然也明白了,正如易苗所说的是因为“他不配”。苏老突然想明白这个问题,心中豁然开朗。苏老不知道易家和皇帝的恩怨,易苗也不便告诉他。苏老只当是因为哥哥遭受了不公对待,易苗一时激愤说的气话。易苗在藏书楼里找了几本书,坐下之后,发现自己现在满脑子都是哥哥失望的神情,他一个字也看不下去,便向苏老告辞,离开了苏家。 第八章 离乡 武州城南门外,水部衙门所属的码头上,一个个皮肤黝黑的壮年苦力,像蚂蚁一样排队搬运着船上的货物。一张长桌前,两个书吏正在忙碌的登记下船的货物。此时,一个码头上的衙门士兵朝他们喊道“易书吏,有人找。”一个中年男子闻声放下笔,向旁边的书吏说了两句,走出码头。见到找他的人,他一愣,慌忙问道:“怎么了?你哥有什么事吗?”这个人是易刃,来找他的人是刚刚离开苏府的易苗。 “哥没事,是我找你。先找个没人的地方。”易苗一边说一边拉起父亲,朝僻静的河边走去。这是易苗头一次来码头找父亲,易刃知道他一定有大事要说。父子二人来到无人处。易苗单刀直入的问:“父亲,你是不是知道哥注定考不上举人”。“你,你知道了什么?”易刃愕然。“你说你对不起哥,只想让我们好好活着。当时我就很奇怪,现在我全明白了,是有人故意阻挠哥中举,你还要瞒我吗?”:易苗问。“是爹无能,是爹对不起你们。”易刃不禁潸然泪下。看到已经瞒不住儿子,易刃就把事情全部说了出来。 易刃把易家迁回老家武州后,总感觉到有些游手好闲的人在暗中盯着易家,那时感觉有些邻居举止奇怪。但易刃低调隐忍,深居简出,并不与人过多接触,易刃一心想着怎么把孩子养大,有没有人盯着,他并不关心。四年前,易刃突然感觉盯着他们家的人消失了,也松了口气,以为朝廷彻底放过他们了。易空头次考举人,没有考上,易刃就花钱找衙门里的人四处打听,最终打听到是朝中的太师贾温传了话,硬是把易空给挤下了榜。这个贾温正是当年那个揣摩皇帝心思,陷害易显,事后还劝皇帝要斩草除根的大臣。易刃本来想时间长了,贾太师也会慢慢忘了他们,没想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这是皇上的意思,还是那个贾太师的意思?”:易苗问。“我不知道。”易刃一边擦着泪水,一边摇头。易苗轻声说道:“父亲,您没有对不起我们,您已经做的很好了。这么些年,我们都不知道这些,过的无忧无虑的。您回码头吧,和没发生任何事一样。这事情我不会告诉哥哥的。” 晚上,易苗坐在灯前,往常这个时候他都要学习博物经。博物经里前几个字中的内容,他看了好几遍,每次看他都能有新的体会。他也掌握了一些,其他人无法学习到的知识。如果他不知道哥哥的事,他会痴迷其中,用一生去研究这些超出这个时代认知的知识。但是,有人不但诬陷了自己的爷爷,还对自己的父亲,哥哥如此这般的不依不饶。哥哥一直考不上举人怎么办?且不说对他的打击有多大,难道让哥哥也要和父亲一样当一辈子书吏吗?易苗想要站出来为易家,也为自己做些什么,但他有那样的力量吗?他整晚都在思考这些问题,久久无法入睡。 次日午后,易苗和两个小兄弟,到了那个秘密小祠堂。今天,易苗破天荒的带了两壶米酒,他像是一下老了十岁,愁容满面,沉默寡言。他们像以往一样,一字排开,坐在大殿的台阶前,喝了几口酒,李烨最先受不了这压抑的气氛大声说“易苗,你怎么了,有什么事倒是放个屁,有什么我们能帮你的?”。他知道,能让易苗发愁的事,他百分之九十九也帮不了。刘众荣只是看着易苗,什么也没说,他知道他帮不上忙,最多只能当个倾听者。 “兄弟们,我这两天只是在想以后要干什么。你们有没有想过?”易苗拎着酒壶,仰着脸,双眼看向蓝天。三人都到了十五岁束发的年纪了。要是女子就可以成婚了。他们还不知道以后要干什么。刘众荣心中只有父母,兄弟,包子铺,张小姐,不对张小姐要排包子铺前面。刘众荣的母亲现在病也好差不多了,父母不用他操心。刘众荣现在就想着怎么能娶到张小姐,张小姐是士族家的大小姐,没个功名估计都不好意思去提亲。一想到考功名,刘众荣犹如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都瘫了下去。李烨心中除了家,就是兄弟,家里的事暂时也不用他费神,考秀才,考举人,对他来说不现实,那以后干什么呐,他也急得挠头。易苗的问题让他们又重新回到李烨试图摆脱的气氛中,都默默喝着酒,直到有些醉意。喝酒就是不能心中有事,有事就非常容易醉。 “兄弟们,我打算离开武州城。”易苗带着醉意说。“去哪里?干嘛去?”刘众荣酒醒了一半,马上问道,从来没见他反应这么快,连李烨的嘴都没跟上,他就问了出来。“去京城,天子脚下,我要去好好看看我们的陈国。”易苗显现出了于他年纪不相符的豪迈。“啥时候去?”李烨发问。“明天把家里安排一下,其实也没啥要我安排的。后天走!”三人又陷入沉默。 第二天早上,易苗没有去书院,他去了熟悉的城南码头和古玩市场,城北书院和秘密基地小古祠,城西郊外的小河,每个地方他都仔细走了一遍,想把它们深深的记在脑中,下回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下午,他来到苏宅,没有去藏书楼,就在外宅的大堂和苏老喝茶聊天,一直到日头西下告辞的时间。 易苗没有像往日一样,躬身施礼,而是跪倒在地,叩头说道:“苏爷爷,明日我就要离开武州城,去东京城了。不知何时能回来,这次是来拜别的!”。正如他称呼的那样,这两年多,这爷俩又像朋友,又像爷孙,基本上是无话不说,在易苗心里早把苏老当成了自己没有什么印象的亲爷爷。苏寂老先生被易苗突如其来的辞行搞得有些不知所措,他了解这个孩子,他想做的事,劝也没有用,他把易苗搀扶起来。说道:“好孩子,你要去京城,你先等等我。”苏寂匆匆转身离去。一炷香的功夫,苏老返回,手里拿着一封信和几张银票,颤声说道:“你要去京城,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这有一封信,如果在京城有什么难处,拆开信去找信里的人,他们多少会给老夫些薄面。另外这里有些银子,你拿着路上当盘缠。路上要注意安全,另外,到了京城记得稍信回来。安顿下来,定期也给我捎个信”。老爷子有点语无伦次。易苗一一点头应下,接过信和银票,放入怀中,再次跪倒,磕了三个头,咬牙起身离去。看着易苗远去的背影,苏寂老先生再也忍不住,老泪纵横。 想到和苏老的离别场景,易苗决定不再当面和父亲,哥哥道别。晚上,他写了一封长长的信,告诉父亲他去京城了。让父亲和哥哥安心在武州城,不要随便离开,全家离开武州可能会给家中带来危险。哥哥如果问起自己,就说自己去游学了。易家和朝中的事,易苗会用他的方式来了结,不会伤害到父亲和哥哥。他会定期给家中捎来消息。写完这封长长的信,易苗躺在床上无法睡去。一夜无眠,第二天早上,等到父亲和哥哥离开,他来到父亲房中,把信放在桌子上,不出意外的话,父亲要很晚才能看到这封信。他返回自己房中,挑了几件衣服,拿上博物经,打了个包袱,背在身上。易苗最后环视了一眼他生活了十几年的家,深深的吐了一口气,推门而出。 推开门,易苗看到一个胖大的身影站在他家门前,是刘众荣。易苗并没和他说话,转身轻轻关上家里的大门,落好锁,转身就走。刘众荣也没说话,走在易苗身旁,就如同平时一起去书院一样,不过这次,他们不是去北城门,而是奔着东门而去。“你要和我一起去?和家里说了吗?”易苗慢慢的问。“嗯,说过了,我和我爹说,我也考不上秀才,不在书院浪费时间了。我说你要去京城,我要和你去见见世面。我爸说你是有本事,讲义气的人,我和你出来不会有事的。就是我妈哭哭啼啼的,看的我难受。这个大包袱就是我妈给我包的,沉死了,什么都往里塞。”刘众荣滔滔不绝地说着。“李烨呐,你见过他了吗?”易苗问道。“前天和你们分开后,就没见过了,昨天早上我没去书院,你见过他?”:刘众荣反问。易苗摇了摇头,两人开始默不作声地踏着他们熟悉地青石板路,向东门而去,他们走的每一步都很慢,想把这熟悉地感觉保留的更加长久一些。走的再慢,还是在前进,他们出了东城门,走上官道。离武州城几里地,有个小山包,走到小山包下,易苗转身,深深地看了武州城的城门一眼,说道:“我会想他的。” 第九章 东京 刘众荣揉揉鼻子,他知道易苗说的谁。“在那里磨叽啥呐?不想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他们惊喜的转过身,说话的人正是他们想的那个人,李烨。李烨穿了一身熟悉的书院灰色长袍,身上啥也没带,手里牵了头驴。“我来送送你们,知道你们要远行,你看这次我把我家的驴都贡献出来了,马车太大,我可不敢偷。”李烨笑呵呵地说。易苗和刘众荣过去抱了一下李烨,三人顺着官道继续前行。一路上,李烨嘻嘻哈哈,问着他们家里安排的情况,说还有啥事尽管告诉他。另外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说着话,他们的心情显然没李烨好。到了城外十里,易苗说送差不多了,让李烨回去,李烨坚持说再送送。到了城外二十里,易苗和刘众荣说啥也不让李烨送了。李烨见瞒不过去了,眼一瞪,提高声音说道:“谁告诉你们本大爷要回去了,给家里的信本大爷都留好了,再说偷了驴,回去要挨打的。”但戏弄人也是要挨打的,刚说完,李烨左右屁股上就各挨了一记鞭腿。李烨挥舞着双手,挪动着身躯躲避着即将要到来的攻击,一边还喊:“打归打,别打脸。另外本大爷是偷跑出来的,除了这驴,本大爷啥也没带,你们要管吃管喝管住,条件太差了我可不答应!”易苗,刘众荣,又踢了两脚,气也消了。想到三人不用分开,笼罩在二人心头的阴霾也一扫而空,就不和他计较了。 三人继续赶路,走了不久,刘众荣走不动了,没办法,负担比较重。他也不客气,跑到驴子旁边,跨步就跳上了驴子,好在他年纪还不大,驴的负重能力也还可以。这团大白肉就压在这头可怜的小青驴身上,继续上路。李烨牵着驴,冲着易苗指了指驴子,说道:“看到了吗?幸亏本大爷牵了头驴,要不然这一路,你背他?”易苗看着不断从驴鼻子里喷出来的粗气,擦了擦头上的汗水,咽了一口口水。 这天他们走了四十里路,找了个小客栈住了下来,主要是李烨心疼那小青驴,前面路还远,驴要是压坏了,就没法走了。晚上,三人围坐在房间的方桌前,拿着茶杯,有点想家。这是他们第一次晚上在外面过夜。易苗在想:“这会儿父亲应该发现自己留下的那封信了,他不会太激动吧,他不会追出武州吧”。刘众荣想家里的肉包子了,小客栈的饭菜不好吃,出门包袱里东西塞太多,包子他就随身揣了几个,路上早吃完了。稍后他又想张小姐了,“娶妻当如阴丽华”,可是阴丽华那么好娶吗?这次出来一定要干出些事,然后风风光光的回去提亲。李烨在想:“家里应该也发现他偷驴跑了,家里没啥可让他担心的,缺了他,家中还少个捣蛋的。但回去估计也要挨一顿父母的混合双打,算了,挨就挨吧”。三人中李烨是想的最开的人。赶了一天路,大家都累了,话路上也说多了,嘴也累,三人洗洗上床睡觉。 躺在床上,易苗还是无法入睡,他知道此去东京可能要面对什么。他需要力量,他需要很多的力量,一个人的力量远远不够。看看身边已然熟睡的两个从小一起和稀泥的兄弟,没有比他们更值得信任的人了。可他们如果能力不够,不但帮不了自己,可能还会有危险。如果有危险,宁可不把他们卷进来。他想了又想,用右手手指轻轻点在刘众荣的胖手上,进入放空状态。既然自己可以引导手镯放出的和光到自己左手,那他说不定能把它引导到其他人身上。他推断的没错,和光真的可以引导到其他人身上,易苗禁不住一阵欣喜,斟酌了一番,先调整了一下手镯的状态,开始引导和光进入刘众荣的眉心。第二天起床,其他两人恢复了昨日的神采,易苗却还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之后的日子里,他们三人今天走四十里,明天走三十里。碰到大点的城镇就多住几天,吃吃好吃的,逛逛好玩的,易苗一点也不急,因为调整李烨和刘众荣的身体是需要时间的。苏老在临行时赠送了他八百两银票,刘众荣也带了五十两。根本不用为钱发愁。到了大城镇,他们最重要的任务就是逛古玩市场,淘宝贝,淘完了他们也不卖,就让驴驮着。一路走来,李烨长高了不少,肌肉也健壮了,刘众荣体力变好了,没有走不动道了,而且身体变灵敏,变成了一个灵活的胖子。二人本来就在长身体的年纪,又走了这么长的路,自以为锻炼了身体,所以身体好了。他们哪里知道,易苗每晚都在为他们调理着身体。他们不但身体好了,其实各项能力都有了很大的提高,只不过这一路,他们两个也不怎么用脑。与他们相比,易苗倒是没怎么变化,现在三人中他是最瘦小的。 东京城,陈国的首都,天子脚下,人口近百万,位于陈国西北,离陈国西部和北部的边境都不算太远。陈国开国皇帝为了表现守卫国家疆土的决心,把首都定于此地。但这个决定让后继的皇帝们头痛不已,陈国自开国后,一向重文轻武,武备薄弱,几次被敌人攻破边境防线,兵围东京。好在陈国有三个邻国,北方有赵国,西边有越国,西北还和南凉接壤。这三个国家相互牵制,都把陈国当成一块肥肉,但谁也不敢贸然吞并陈国,引起其他两国的合力攻击。虽然有牵制,但不妨碍他们来打秋风,今天南凉找个理由打打你,明天赵国骚扰骚扰你。每次边境有事,陈国皇帝都惊慌失措,派人议和,花钱买朋友,交粮保平安。目前陈国对三个邻国年年有岁贡,陈国皇帝美其名曰此乃上邦天国,帮助友国,教化蛮夷之资。既然要交岁贡,必然要有人出钱,皇帝出钱是不可能的,大臣们更加个个都是“两袖清风”,哪里会有余粮。于是陈国的赋税年年加重,赋税如果不好加,就临时收个费。总之陈国的国策就是“对外死要脸面,不怕花钱。对内死不要脸,死也要钱。”好在陈国的土地肥沃,物产丰富,再加上海运,交通发达,所以商业也比较兴旺。百姓在起早贪黑的工作之下,日子也算是勉强过的下去。 东京城这个国都,皇帝几次都想南迁,但满朝文武都反对,人家几代人的产业大多都在这边,总不能让百官背井离乡。而且皇帝也怕百姓嘲笑他怕死,脸面问题上皇帝是绝对不会含糊的。三个干爹国也都发来照会,明确表示不许迁都,那样我们打你就不方便了。在种种压力下,皇帝也放弃了迁都的念头,但他也不是完全没办法,可以“深挖沟,广积粮”。东京城城墙修的比别的城市的城墙高了两倍,护城河挖的也比别的城池宽很多,造就了今日巍峨雄壮的东京城。用了两个半月,易苗等三人总算来到了这雄壮的都城前,盘缠也花得差不多了,路上吃,喝,住,玩花了三百多两,淘宝花了五百多两。三人站在护城河前,看了一眼高大的城门,随后加入了纷乱的入城队伍中。 一间豪华客栈的柜台前,来了三个年轻人,一胖,一壮,还有一个消瘦,消瘦的青年站在中间,是易苗。“掌柜,还有房间吗?”:易苗问.“只有上房。”掌柜的答道。“多少钱一间?”:易苗接着问。“三两一间”:掌柜麻利的回答。“开三间,先付你一天的钱,明天再说还住不住。”易苗付了九两银子。“好咧,小二,三间上房,带客人们去看房间!“:掌柜大声喝道。一个小二,点头哈腰的带着三人去看房间。三人挑了三间紧挨在一起的房间,各自收拾行李,洗脸更衣。一会儿忙完,刘众荣,李烨来到易苗房间。这间房,空间很大,家具,摆设都很考究,床也很大,床上被子的背面都是丝绸的,看上去就很舒服。房间里,还有一股淡淡的香气,应该是熏香熏过的。 “房间还满意吗?“易苗边给二人倒茶,边问。“嗯,房间很好,就是太贵了,咱们好像没多少钱了“刘众荣有点忧心地说。李烨眯着眼,微笑看着刘众荣,没说话。“你还怕没钱?今天晚上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去换钱。“:易苗指了指放在地上的一个包袱,这个包袱是用来装他们一路上淘来的宝贝用的。三人闲聊了一会,各自回房休息。易苗好好的洗了个澡,躺在舒服的床上,睡了两个多月来最安逸的一觉。第二天一早,易苗三人在客栈吃过早饭,向掌柜打听了一下路线后,就直奔古董市场。东京城很大,有好几个古董市场。他们为了不引起注意,把东西在各个不同的古董市场,不同的店铺里出售了,换回来厚厚一叠银票。 第十章 流金河 忙完一切,三人回到客栈时已经是下午了。易苗房间里,易苗坐在圆桌前掏出银票,塞给了刘众荣,让他数数有多少钱。刘众荣拿着厚厚的一叠银票,小眼睛已经笑成了一条缝,看样子一时半会是恢复不过来了。李烨下巴顶着桌子,懒洋洋的侧脸看着刘众荣挥舞着胖手数钱的样子说:“我就喜欢看你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其实他也没见过这么多钱,但他早就知道,跟着易苗,不会缺钱花。刘众荣,快速的数完钱,笑嘻嘻地说:”一共一万三千一百两。“李烨眼睛一亮,他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钱。“我们先一人拿一千两,等会下去再交三十天的房租,还能剩多少钱?“易苗笑眯眯地问刘众荣。“一人拿一千,还剩一万零一百两,三间房,一天就要九两,三十天要二百七十两。剩下的减掉二百七,还剩九千八百三十两。”刘众荣快速算道。“算的很快呀,以后钱就由你来管了。”易苗很欣慰对刘众荣身体的调整取得了成功。李烨开始意识到哪里不对,下巴已经离开了桌子。不对呀,以前刘众荣的算术可是出了名的惊天地,泣鬼神,今天怎么能算对了。他一把抢过刘众荣手里的钱,匆匆的又数了一遍。“没错,见鬼了,见鬼了”李烨喃喃地自言自语。 “没数错吧,老子以前算不对,那是因为算的不是银子,要么就是银子太少,不值得老子算。”刘众荣一把抢过银票,给自己找了个华丽的理由。李烨还没回过神来,刘众荣已经数出三堆银票,各一千两,把剩下的银票揣进怀中。再把两堆银票,推到两人面前。易苗拿了银票,放入怀中。李烨又把面前的银票数了两遍,还是没错。看着李烨一脸迷茫的样子,估计今晚他是要失眠了。 接下来的七天,三人每天都很晚起床,睡醒了,就去东京城里逛。东京城很大,好玩的地方很多,好吃的东西也很多,他们天天在城里逛吃,逛吃,七天下来也没去过重复的地方,没吃过重复的东西。这几天,易苗熟悉了东京城的主要街道和各个衙门,市场,酒楼等一些重要地方的位置。他也调整了龙环的状态,调整为优化骨骼和身体协调。每天到了晚间,他就关上门,继续研究那本两个多月未曾碰过的博物经来。 第八天早晨,易苗起床后,叫上刘众荣,李烨在外面吃完早餐,没有接着去逛,和他们一起回到自己的房中。“还有什么想玩的吗?”易苗微笑者问二人。“好像都逛遍了,也没啥有意思的了。”刘众荣摇了摇脑袋,带动着他的胖脸产生一阵微微颤动。李烨点了点头,表示赞同。“那好,我们现在也都是大人了,该做些成年人该做的事了。”易苗表情严肃地说。刘众荣和李烨向他投来询问的目光。易苗却不继续这个话题了:“我们去买点东西,下午好好睡觉,晚上我带你们去个地方”。三人出门到了卖成衣的店铺,各自买了几身合身的绸缎衣裳,又去玉器古玩店配了些玉佩,古扇等随身配饰。下午,他们回房睡午觉。 临近晚间,夜色擦黑时,易苗叫了二人,来到城西的一个酒楼,点了一桌酒菜,三人边吃边喝,吃到天色大黑,酒足饭饱,人也有些微醺。三人下了酒楼,易苗溜溜达达,带着两人朝一条灯火通明的街道走去。进入街道,易苗用手中的扇子一指,笑嘻嘻的对二人说:“这就是成年人来的地方,流金河”。流金河是从城外护城河中引入的一条小河,打仗时,即使关闭了城门也能为城内提供水源。另外流金河也是东京城内着名的娱乐事业区,两边的商铺沿河而建,多为高大建筑,一到晚间,每一栋建筑上都高挂各色灯笼,照耀的整条河都泛着金色,河水流动起来金光闪耀,故此有文人给此河起名流金。同样的流金河不是流沙河,每晚在此处消费掉的金银也可以用流动来形容。 三人行进在熙攘的街道中,看着街两边雕梁画栋的建筑,各色的灯笼,还有笑脸盈盈努力招揽客人的姑娘和小二们。整条街上弥漫着淡淡的胭脂味,时不时还能听到楼内传来的琴声和丝竹声。易苗带着二人一直沿街走,却没有要进哪一家的意思。不知走了多久,人越来越少,灯光也没有那么闪耀了。他们来到一处相对幽静所在。这里是个有三层飞檐的高大建筑,每层都挂着火红色的灯笼,在灯光的照射下碎花状的窗格让整个建筑透着一副优雅。月婵楼,易苗看了一眼挂在二层飞檐下的巨大牌匾,就是这里了。易苗带着二人,径直朝楼门口走去,楼门口没有招揽客人的姑娘,只有两名仆人垂手站立。见到有人朝楼门走来,有一名仆人,走上前拦在三人面前。仆人看来人衣着华丽,不像普通百姓,便施礼问道:“三位客人,是头一次来?” “对,是王事中介绍我们来的。”:易苗微笑着回答。给事中是朝廷的四品官,这个姓王的给事中是易苗在酒楼碰到的,易苗听见他在酒席上谈论月婵楼,知道他是个常客。至于这个王事中全名是什么,他不知道,因为他根本不认识,他只是靠着自己超人的听力,听到了他们的一部分谈话。仆人听到是熟人,还想张嘴再问两句。“刷”易苗把一张五十两的银票递在他面前。问话被硬生生的咽了回去,仆人收了银票,说道:“三位里面请。”说完侧身领着三人进入楼中。 进了月婵楼,招呼他们的换成了一名穿着华丽,长相美艳的中年妇人。妇人脸上带着热情地笑容,领着三人来到楼内大厅。大厅内有一个高台,一名妙龄女子正在上面演奏琵琶。台下摆着许多造型古朴的茶几,围着茶几摆放着古雅的圈椅。圈椅上三三两两的坐着一些衣着华贵的客人。“几位公子,是想在楼上还是楼下?”:妇人笑着问。易苗抬眼望了一下,二楼是一圈围着大厅的雅间,从二楼看下刚好可以看见大厅里的一切,三楼是私密房间,看不到大厅,外面也看不到里面。“二楼雅间”:易苗用手指了指二楼。“好咧。”妇人保持着标准化的笑容,带着易苗来到二楼,打开一个雅间,吩咐小二赶紧上点心,水果,酒水。一会儿,妇人领进来六名年轻漂亮的姑娘,嘱咐了两句才告辞离开。 三人围坐在一张桌前,六名姑娘分为三对坐在三人的左右和三人搭讪,劝酒。三人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姑娘们的热情让他们有些难以适应,显得比较拘谨,只是草草应付。几杯酒后,易苗眯起眼,摇着头,欣赏楼下的琵琶演奏,手里的扇子还不时的敲击一下桌子,实际上他是在运用听力,听着楼内其他客人的谈话。刘众荣对桌上的茶点水果更感兴趣,走了很久,好像又饿了,茶点做的很精致,水果也是新鲜少见的水果,他对身边的姑娘毫无兴趣,眼睛始终都在桌子上转,嘴也没停过。李烨适应的很快和姑娘们说笑着,时不时喝下姑娘们递上的酒,天生的自来熟。“老易呀,那个王事中是怎么回事?”李烨看易苗不说话,就找了个话头。“不说这个,喝酒。”:易苗打断了李烨的问话,端起了酒杯。所有人端起酒杯,共同喝了一杯。接着易苗就向身边的姑娘打听起,楼下弹琵琶的姑娘。易苗又打听了许多关于月婵楼的红姑娘,就像一名新客人刚来新地方一样。喝了一个时辰的花酒,易苗付了三百两银子,带着两人人离开了月婵楼。 客栈中,三人又围坐在易苗的桌子边。在月婵楼,易苗和刘众荣没怎么喝酒,李烨喝多了一些,回来时被夜风一吹,喝了些茶,酒也醒了八九分。易苗端坐在桌前问:“还记得我早上说要做些成年人要做的事吗?”刘众荣疑惑地问:“不就是喝花酒吗?”易苗摇了摇头,又问:“你们可曾想过我为何非要来东京城?”。刘众荣和李烨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以为易苗就是想出来历练一下,做一番事业。二人现在听到易苗这样问,意识到易苗来东京城是有目的的。 易苗见两人被自己问楞住了,接着说:“两位都是我最信任,最好的兄弟,我一直把两位当成自己的亲人。不瞒你们说我来东京城要做的事,会很危险。我本来是想一个人离开武州城,两位兄弟跟着我,我非常感动。我承认,我是有些自私,因为我内心是非常不想离开你们的。就像我不想离开我的哥哥和父亲。但有些事,我不得不去做。现在我很矛盾,要不要把你们卷进这件事里来。如果你们或你们的家人因此受到伤害的化,那我做的事,就没有任何意义。所以我想让你们尽量远离我,远离危险。” 第十一章 月婵楼 接着易苗对两位兄弟讲述了易家的秘密。讲完后,易苗用坚定的语气说:“父亲以为贾温已经放过我们了,可是没有。也许他放过了我们,我就不会来这里。知道了这些,我必须为我的亲人和我的家族做些什么”。虽然早感觉到易苗的事不会普通,但这些事还是远超李烨,刘众荣的预期。刘众荣想了想说:“我要是你,我也会想为家里做些什么,你做的没错,我可以帮你什么?”李烨点了点头说:“我本来就不知道将来要做些什么,这次出来,就是想着和你,包子一起做些事情,说吧,你想怎么做?”“怎么做,我还没有完全想好,事情总是变化的。但有一样是确定的,我需要积蓄力量,我不清楚我以后会和什么势力抗衡,我必须尽快做好准备。刘众荣,我想让你帮我管好银子,很多很多的银子,挣银子的方法我会想好,我需要你帮我管好钱。”易苗一边说,一边拍着刘众荣的肩膀。刘众荣重重的点点头。 “李烨,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带你们去喝花酒吗?”易苗把头转向李烨。李烨摇了摇头。“因为那里是高官聚集的地方,会有朝廷的情报。情报也很重要,不管是官员的,还是生意上的,是决定我们成败的关键。我想让你帮我,收集情报,买情报也好,组织情报网也罢,我希望你以后能帮我来管理它。”:易苗对着李烨说。李烨点头说“好!没问题”。易苗喝了一口茶,接着说:“我们兄弟三人可能不能像以前一样正大光明的一起行动了。我一旦暴露在一些人的视线之下,就没那么安全了。要保证你们的安全,必须如此。你们也许不知道后面的事该怎么做,我会给你们一些书,你们自己可以先看一下,今后我可能会很忙。”。 翌日,易苗早早上了一趟街,买了一些书籍给刘众荣和李烨,以他们现在的脑力理解和消化这些并不是什么难事。兄弟三人又痛痛快快的玩了一天,喝了很多酒,说了很多知心话。易苗向刘众荣要了些银票,告诉二人,明天结账离去,找一个远一点的新住处,落脚后把他们的新地址留在客栈柜台,没有大事不要过来找他,自己如果有事会去新地址找他们。接着他们又商量如果失去联系,如何再联络等细节问题。 几天后的晚上,月婵楼一楼有位美貌的姑娘坐在古筝前非常投入的演奏,琴声悠扬婉转,引人回味。二楼的一个雅间内,易苗一身白衣,端着酒杯放在唇边,正在凝神倾听,像是怕喝酒扰乱了自己听琴。一首琴曲结束,他喝下唇边放了很久的佳酿。易苗已经连续来这里七八天了,出手大方,待人客气,来此就是喝喝酒,听听曲子。现在月婵楼负责接待的小二,妈妈都对他特别客气,有钱嘛,就是要优待优待的。易苗放下酒杯,伸头看了看楼下刚演奏完,要下台的姑娘。他转头对身边陪酒的姑娘说:“有劳姑娘,请吴妈妈过来一趟。”陪酒的姑娘应承下来,放下手中的酒壶,快步离去。 时间不长,姑娘带着一位中年美妇进了雅间,这位美妇是易苗第一次来时,接待他们的那名妇人。易苗见到美妇人,马上起身微笑拱手说:“吴妈妈好”。“哎呦,易公子不必这么客气,怎么?是不是有什么招待不周的,还是易公子有什么其他要求,尽管和我提。”吴妈妈脸上还是堆着职业化的笑容。易苗微笑着说:“满意,非常满意,不过在下确实有些请求,请吴妈妈,看看能不能行个方便!”吴妈妈上前一步,右手向前一挥说:“公子尽管说。”易苗指了指旁边的座位说:“吴妈妈坐,是这样的,我这个人喜欢音律,又不会什么乐器。我听了几天,觉得月禅阁的月娇,月眉两位姑娘演奏的笛子和古筝,我都非常喜欢,我想向两位姑娘学习学习,吴妈妈看是否方便。”吴妈妈坐在易苗旁边的位子上,听易苗说完,面露难色,喃喃道:“这个嘛”。易苗怕她误会赶紧解释:“只是学习乐器,别无它意,而且我愿奉上两千两银子的学资。”吴妈妈立马收起难色,和颜悦色地说:“这个我做不了主,要请示一下我们东家的。”“这个自然,请拿纸笔来,我写一封字据,请吴妈妈交与东家,一来留个凭证,二来妈妈也好和东家交待。”易苗说。吴妈点头赞同,觉得这位易公子想的周到。 不一会儿,有人取来纸笔,易苗提笔在纸上写道:“本人易苗,愿奉上两千两白银,只求和月娇,月眉二位姑娘,学习乐器。不为其他!”。易苗写完,吹了吹墨迹,交给吴妈妈。吴妈妈看看字据,点头表示满意,接着说:“易公子稍等,我这就去请示东家”。说罢她转身离去。易苗站在二楼,看着匆匆下楼的吴妈妈的身影,嘴边挂起了一丝笑意。 吴妈下到一楼,出了月婵楼,穿过几个小院,来到了一座离月婵楼最远,紧靠流金河的院中。这个院子,假山,水池,青竹,布置的错落有致,极为清雅。吴妈来到院前,问一名站在院外的丫鬟:“可以进去吗?”,丫鬟点点头。吴妈快步进入院中,来到正房前叩门。“进来!”屋中传来一位年轻女子的声音。吴妈推门进入屋内,书桌前,端坐一个女子,年纪二十左右,头梳垂云髻,插着黄金云雀宝石簪,双耳带一对淡金色珍珠耳坠,柳眉,红唇,右手握着一只小楷笔,正在书桌上练习小楷,一双美目紧紧盯着书桌上写的字。听到吴妈进了屋里,女子轻声问道:“有什么事吗?”吴妈妈躬身回答:“回东家,有个熟客,想出两千两银子,和月娇,月眉学习乐器,我来请示一下东家。”。“哦,我知道了。你和月娇,月眉商量一下就可以了。”:女子淡淡的回答。“是”:吴妈妈答应一声,慢慢走上前轻轻的将易苗的字条放在书桌边,然后小心的退了出去。女子整个过程连头都没有抬一下,练完这篇小楷,她放下笔,活动活动手腕,抬头看见了桌案边上的字条。她随手拿起字条,在灯光下一看,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 吴妈妈又去询问月娇,月眉两位姑娘。东家既然已经同意,两位姑娘也没有异议。吴妈回到二楼雅间,见了易苗,吴妈妈笑呵呵的对易苗说:“易公子,东家已经答应了!”“哦,如此甚好,辛苦吴妈妈了,不知何时可以开始。”易苗一边笑,一边又塞给吴妈妈五十两银票。吴妈妈接过银票,笑的更开心了。“明日就行,公子每日下午来就可以,晚上两位姑娘还要登台演奏。”“如此甚好!”:易苗点点头,面露喜色。易苗和吴妈妈闲聊了一会儿,出了月婵楼,满意的回到客栈。 第二天下午,易苗准时来到月婵楼,开始和两位姑娘学习笛子和古筝。在藏书楼,易苗看了不少关于乐府的书籍,乐理是懂的,但没有练习过乐器。两位姑娘自幼开始练习乐器,乐器演奏在东京也是排的上名的,指导起易苗来戳戳有余。易苗领悟能力本来就很高,在两位姑娘的尽心教导下,笛子,古筝技能学习一日千里。两位姑娘暗自心惊,要不是基础都是自己教的,易苗有时又问一些粗浅的问题,真不敢相信易苗从未学习过乐器。易苗心无旁骛,认真和二位姑娘学习,还经常给二位姑娘赠送一些小礼物,二位姑娘对自己的徒弟非常满意。原来易苗觉得龙环对触觉的强化毫无用处,但在弹古筝时却发挥了无限好处,加上自己身体良好的协调性,抵得上普通人练习十几年的功力。练习笛子时,易苗的气息有所不足,学习效果远不如古筝。这样不间断的练习了三个月,教古筝的月眉姑娘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好教的了。易苗还是经常来找月眉姑娘讨教,两人的重点从练习琴艺改为了谱曲,易苗拿了四首自己谱写的琴曲,请月眉姑娘指点。二人天天讨论,弹奏,修改琴曲。过了半个月,四首琴谱全部修改圆满,两人都觉得不能再改动一个音符了。易苗显的非常高兴,对月眉笑着说:“终于大功告成,月眉姑娘明日可以正式在月婵试演一曲,看看我们近日的辛苦是否值得。” “恩,这些曲子完全不同于寻常曲风,相信必能大受欢迎!”月眉姑娘一脸幸福的抱着四份曲谱。“如此我预祝师傅再次名动东京。”易苗端起酒壶,倒上两杯酒,递了一杯给月眉姑娘。月眉姑娘微笑着接过酒杯,和易苗的酒杯一碰,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第十二章 蒋家庄 喝完酒,易苗惋惜地说:“哎,只是可惜,朋友早有相邀,我明日便要出去远游,不能亲眼目睹师傅的风采了”。月眉姑娘语气有点急的问:“啊,去多久,什么时候回来?”“远游估计怎么也要去一个多月吧,没关系,哈哈,我对师傅的实力绝对放心。”易苗笑着大声说。月眉姑娘却面露不悦。易苗看看日头说:“今日尚早,不如易某为姑娘画一幅画像可好,姑娘本来就是美人,画出来定然是光**人。”“你还会画像?”月眉听到易苗夸她,面色绯红,一副娇羞之态。易苗看到月眉如此神态,不由一愣,相处数月,还是第一次见她如此神态。他马上回过神来,大声说:“就这个姿态,不要动。” 易苗急忙找来毛笔和画纸开始勾画,过了大约半个时辰,月眉有些站不住了。易苗说:“姑娘可以去休息了,画完之后,马上送给姑娘。”月眉本想走到易苗跟前看看,但见易苗神情专注,不忍打扰。她转身出了房间,找地方休息去了。易苗在房中专心画像,晚饭也没吃。月眉见他一直没有出来,晚上自己又要登台。她就和平时一样,吃过晚饭,随后登台演奏。等到所有的演奏结束,月眉回到自己房中,见易苗早已离去。一副半人高的画像,挂在屏风上。 月眉走到屏风前,端详起画像。只见画中少女,身材修长,手如柔荑,怀抱四根书轴,微微欠身,下巴微垂,一绺长发垂在身前,稍稍弯曲,根根清晰,仿佛来一阵风,头发都会随风飞起。再细看少女面部,柳眉杏眼,美目中灵光波动,双颊微红,唇如激丹,娇羞的神情跃然纸上。整幅画线条流畅,衣服的褶皱自然平和,像是会流动一般。画中人竟然和月眉的模样一般无二,把月眉最美丽的一刻捕捉的恰到好处。画的右上方用小字题写:“赠月眉姑娘,祝旗开得胜。”。小字也写的是行云流水,苍劲有力。月眉姑娘把画看了又看,爱不释手,娇羞的神情又回到脸上,喃喃地说:”想不到他的书画也如此之好。” 东京城外三十里的一个小镇子,刘众荣和李烨坐在镇头一个简陋的茶摊中喝茶,他们时不时焦急的看看东京方向过来的官道。自从和易苗分别后,两人就按照易苗的意思又找了一家东京城中的客栈住下。这段时间,他们早上看看易苗留给他们的书,下午去集市,酒楼,赌场等各种场所收集情报,认识了不少人,也收集了很多情报。他们收集到一定数量的情报,就用书信传递给易苗。一个月前,他们收到易苗的消息,让他们采购一些东西,再打听一下东京附近哪里有民间的瓷窑,并约他们今天在这里见面。 两人正等的焦急,忽见易苗慢悠悠的徒步而来,二人赶紧迎上。三人打过招呼,回到茶摊坐下。易苗笑着说:“走的太慢了,看样子是时候去学骑马了。“刘众荣笑容灿烂地说:“我可以把驴让给你。“李烨一边想象,一边调笑:“哈哈,一个骑驴的风流才子,那场面一定好看。“易苗这些日子一直泡在月婵楼,他们也很清楚。三人一阵哄笑。易苗看着刘众荣说:“你好像瘦了,别太辛苦了,把我们家的大肉包要是累成小笼包,刘妈那边,我可不好交代。“又是一番笑骂。这段时间,大家都忙的很,很久没有这么轻松愉悦了。嬉闹一番后,易苗言归正传问:“东西都准备好了吗?事情打听的怎么样?“刘众荣回答:“东西还差一样,那东西要从别国买,送到要一个月。另外瓷窑在蒋家庄,离这里还有二十里,我们提前找人去商议过了。我们租瓷窑干嘛?“易苗点点头,回答:“去玩泥巴。我们今日也不走了,就在此畅饮一番。“。三人晚上同住一室,喝了不少酒,酒不如东京的好,但心情却极好。 第二天赶路,刘众荣骑驴,易苗,李烨走路,三人的身影似从武城刚出发时一般。南行了二十里,来到一个不大的庄子,庄子里看上去有百十户人。进了庄,走了一段,易苗眉头却皱了起来。低声对二人说:“这个庄子怎么这么多伤残人,有古怪。“二人这才注意观察,发现确实有不少人,受过旧伤,而且像是武器所为。三人来到一个大宅前,刘众荣走上前,对门房说:“在下刘众荣,之前曾经托人和蒋庄主接洽过租窑的事,请帮忙通传一下。“门房应声而去,一会儿他匆匆返回,说:”庄主有请!“他引着三人来到大厅,大厅内站立一人,年纪大概四十几岁,膀大腰圆,肌肉结实,右边眉毛处还有一处明显的伤疤,一看就是常年练武的人。大汉见客人进来,迎出大厅,看到三人,微微一愣,抱拳说:”三位贵客到此,在下蒋玄辉,有失远迎。“。 三人躬身回礼,由主人引入大厅,大家分宾主落座。蒋庄主一抱拳,说道:“没想到三位如此年轻,请问哪位是刘公子。“刘众荣站起身说:“是在下!“。蒋庄主问:“请问刘公子租用鄙庄的瓷窑是何用途?“。易苗站起身插话:“租瓷窑自然是烧瓷了。“蒋庄主有些疑惑的向刘众荣问:“这位公子是?“刘众荣回答:“这位是我兄弟,姓易名苗。“蒋庄主探出身子,双眼紧紧盯着易苗,急切的问:”易苗!公子可是武州人氏?“易苗被蒋庄主盯的有些发怵,不解的问:“蒋庄主如何得知?“蒋庄主声音开始颤抖:“你的父亲可是叫易刃?“易苗有些震惊,迟疑了一下回答:“正是。“哪知道这位蒋庄主瞬间就痛苦流涕,眼泪顺着他黝黑的面庞如雨般落下。“苍天有眼呀,总算让我遇到了都督的后人。“蒋庄主自言自语,居然泣不成声,再也说不出话。 易苗三人愣在那里,不知道如何是好。蒋庄主自顾自的悲伤了半炷香的时间,平复了一下心情,擦掉脸上的眼泪。他来到易苗面前,一把拉起易苗的胳膊,说道:“你随我来!”。易苗就被这位蒋庄主半走半拖的,带到后院的一个佛堂前。蒋庄主的力气实在很大,抓的易苗胳膊生疼。进了佛堂,蒋庄主撒手放开易苗,自己来到一个灵牌前,扑通一声跪下,开始磕头,一边磕头,一边念叨:“都督在天有灵,玄辉总算找到易家后人了。”易苗定睛一看,灵牌上赫然写着爷爷易显的名字。易苗猜这人可能和爷爷有旧,又怕有人冒充。见到这个常年受香火供奉的灵牌,再看蒋庄主虔诚跪拜的样子,确信这人不是演戏。蒋庄主跪拜完了,起身看到易苗正在用手揉捏着自己扯过的胳膊,知道自己刚才用力太猛,尴尬的笑笑:“侄儿莫怪,我是个粗人,刚才又太过激动,没轻重了,呵呵。” 易苗把手从胳膊上移开,说:“对不起,我现在还有点糊度,不如我们回前厅慢慢说。你这样把我拉来,我那两个朋友会误会。”“对,对。”蒋庄主连声称是。易苗也到爷爷灵位前磕了三个响头,然后随蒋庄主回到前厅。前厅中的刘众荣,李烨,看着易苗被庄主硬拽走,正在前厅踱步,犹豫要不要闯入后堂,看个究竟。这会儿,看到易苗随着蒋庄主安然返回,才松了一口气。 蒋庄主命人摆了一桌酒席,四人入席后,他慢慢打开了话匣子。蒋庄主,全名蒋玄辉,原来是易显都督的亲兵,易显每战亲自上阵,蒋玄辉和易显在战场上数次相互救过对方的命,好几次被对方从死人堆里扒出来。所以两人既有过命的交情,又有父子之情,易苗的爹易刃也曾和蒋玄辉结拜为兄弟。易显都督蒙冤下狱时,蒋玄辉是镇守边关的将军。蒋玄辉听到消息日夜兼程赶回东京时,易显已经死在狱中,易家在东京悄悄消失了。蒋玄辉数次奏报朝廷,要求查明真相,朝廷毫无回应。现实就是这样,真相在朝廷面前不值一提。甚至说真话,你都需要有和世界对抗的勇气。蒋玄辉一气之下,辞去官职,回乡务农,他把以前易显都督照顾的伤残老兵,统统带回了蒋家庄,所以庄里才有那么多伤残人士。十几年间,他也派人去易家的原籍武州打听,但是在四十万人里找一家人,谈何容易,何况易刃还刻意隐瞒了家世。 蒋玄辉讲完他的经历后,易苗把易家如何迁回武州,怎么受到朝廷监视,自己的哥哥屡试不中,怎么发现是贾太师从中作梗,原原本本的和蒋玄晖又说了一遍。讲到自己推断出可能是贾太师设计害死爷爷,十几年后依然对易家不依不饶,气的蒋玄辉狠狠的一拍桌子,骂道:“这个贾老狗,蒋某和他没完。”。桌子上的碗碟被这一拍震的东倒西歪,流出的菜叶汤汁贱了大家一身,刘众荣还挂了满脸的蛋花汤。回过神的蒋玄辉面露歉意的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说:“不好意思,又冲动了。” 第十三章 龙纹盏 蒋玄辉命人撤了酒席,带他们去沐浴更衣。四人重新上桌,接着喝茶。蒋玄辉问:“侄儿,那你这次入京有何打算?”。易苗回答:“自然是找那个老混蛋算账”。蒋玄辉挑着大拇指说:“好,不愧是都督的孙子。”蒋玄辉哪里知道易苗指的那个老混蛋是谁,他要知道易苗说的老混蛋是皇帝,估计非要吓一跳,在他们眼里,世道不好,永远是因为奸臣当道,皇帝是不会错的。蒋玄辉说:“需要叔叔做什么?你尽管说。到时候,叔叔非要亲手掀了那个老王八的壳子。”。 “我想先积蓄力量,再想怎么办,毕竟我们要办的事情不小。”:易苗说。 “嗯,我这庄子里的人,任你调遣,都是过命的兄弟,多数受过都督的恩惠,要不叫来,大家都见见?”:蒋玄辉起身便要去叫人。 “蒋叔叔,稍等,我这次做的事可能很危险,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这样大家都安全些。一定要保密!”:易苗站起身拉住蒋玄辉。蒋玄辉觉得易苗的话有道理,又坐回座位。“那你这次来租瓷窑干什么?”:蒋玄辉又问。“烧瓷,叔叔给我调两个有经验又可靠的烧瓷工,就可以了。”:易苗说道。“嗯,好,保密,我不知道也好,我这人容易冲动,什么时候说秃噜了都不知道,哈哈。”:蒋玄辉拍着脑袋讪笑。易苗把刘众荣和李烨又向蒋玄辉介绍了一遍,四人闲聊了一会,蒋玄辉让人安排了住处,大家各自回去休息。 李烨住了三天,就急急忙忙的回东京城办易苗交待的事情去了。易苗和刘众荣在蒋家庄住了下来,易苗白天在窑厂带着蒋玄辉给指派的两名经验丰富的烧瓷工搞实验,实验对象就是刘众荣带来的那些矿石和一些植物炼制的汁液。晚上易苗和蒋玄辉,刘众荣一起喝茶聊天。蒋玄辉讲了不少易显都督的事,让易苗对这个印象不多的爷爷有了更多的认识。刘众荣听了那些战场上的故事,也感觉到热血沸腾,只恨不能上战场杀敌。空闲时,易苗和刘众荣讲了他的构想,现在他们最需要的是银子,稳定的获得大量的银子,是成事的关键。易苗告诉蒋庄主,将来他要制造很多东西,需要很多高级工匠,木匠,铁匠,织工,这些人才越厉害的越好,请蒋玄辉帮忙留意召集。以后刘众荣,李烨召集来的人,也会送到蒋家庄来。一个月后,易苗的实验终于成功了,刘众荣让人从越国买的一车瓷土也及时运到了蒋家庄。蒋玄辉不解的问:“咱庄子就烧瓷,瓷土多得很,还用去越国买?”易苗笑着解释:“每个地方的瓷土特性都不一样,用本国的瓷土,行家很容易看出瓷土产地。”听了易苗的解释,蒋玄辉和刘众荣心里都感叹易苗心思缜密。 易苗在窑厂没日没夜守了七天,最终烧出了他想要的东西,就是四个茶盏。茶盏烧成后,李烨也赶回蒋家庄,四人围坐在桌前,一人拿着一个茶盏端详。蒋玄辉咋咋嘴说:“这茶盏,器型虽然古雅,但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嘛”。蒋玄辉说的没错,这就是四个白瓷云龙纹的茶盏,口大底小,器型曲线是优美,但实在也没什么稀罕的。易苗从三人手中小心翼翼地取过茶盏,放入一个内层软包的檀香木盒中,然后笑呵呵地说:“这可是宝贝,发财就靠它了。” 李烨虽然知道他要干什么,但也看不出这东西有什么特别的。再看易苗神秘兮兮的样子也懒的问细节,他问了个别的问题:”现在回东京吗?”易苗回答:“不急,再等等,有些东西要发酵,发酵发酵才香。”他们在蒋家庄又多住了七天,玩了玩周边山水,去临近的城里买了些土特产。 要说发酵,在易苗离开东京这一个半月里,两件事发酵的最厉害。第一件事,就是月婵楼月眉姑娘的琴曲。月眉姑娘的新琴曲,首次演奏就打肿了听众的心,因为以前的琴曲,要么婉约动听,要么激情澎湃,可这新曲却是节奏明快,让人听后难忘,骨子里透着一股流行的气质,就是流行的气质。三天后,月婵楼就被挤满了,月婵楼这种高端场所,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地方,也不能进太多的客人。为了维持正常的秩序,来月婵楼需要提前预约。一开始预约,就排了一个月。要不是月婵楼背后的人实在惹不起,这些蛮横惯了的达官贵人们一天恐怕要踢月婵楼十几次场子。十天后,各种托关系要抄曲谱的人络绎不绝。十五天后,各大娱乐场所,都开始弹奏月眉的新曲。官员,富户家的小姐们都争着来学习新曲,没有二十天,这曲子就像现代过年超市年年放的“恭喜发财“一样,烂大街了,人人都能哼两下。此时,月眉姑娘又抛出了第二首新曲,新曲依然很流行,传播速度同样很快,要是有个东京音乐排行榜的话,估计这两首曲子也要霸榜半年。然而,一些细心的抄谱人发现,作曲的除了月眉,还有一个叫易苗的人。这个易苗是谁?月婵楼对此人三缄其口,遮遮掩掩,肯定有问题。东京城内的八卦论坛传的风风雨雨,说什么的都有。 第二件迅速发酵的事是越国境内有一个大墓被盗,里面金银财宝无数,珍稀古玩出了好几车,其中最珍贵的是越国古代的瓷器宗师范大师亲手制作的龙纹盏。龙纹盏价值连城,几个国家的皇帝都想得到,陈国也有人出价两百万两银子要买,据说这个龙纹盏最后落在了越国权相吴钱通手中。这事在陈国古玩圈里传的沸沸扬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尤其是那些喜爱瓷器的玩家,更加感慨无缘一见。这个消息是李烨放的,他充分利用了自媒体的广大影响力,以及可以不负责的特性。至于宗师“范大师“,估计是那个”没事走两步“的范大师。 当两件事传的满城风雨的时候,易苗悄悄回到了东京城。还是那家客栈,还是那间房。掌柜的不知道这个住店的易苗就是那个“易苗“,因为这个易苗好像离开很久了。他要知道这个易苗就是那个“易苗“,非要先去城门口贴个告示说:”那个易苗入住本店!“,然后雇佣四五十个镖师,转着圈的围着易苗走。易苗乐的没人打扰,在客栈休息了一天,第二天下午,易苗才来到月婵楼,刚进楼门,就被月婵楼的丫鬟,婆子,小二,围的走不动道。易苗挨个笑着打招呼,分发小礼物,像是远游归来给亲戚朋友发土特产一样。好不容易进到大厅坐下,茶还没喝一口,就听到一个怒气冲冲的女子的声音:”易苗那小子在哪?今天我非要个说法不可!“。众人听到声音,纷纷让开道路,只见一个绿衣年青女子拉着月眉,快步朝易苗走来。拉着月眉姑娘的女子是月娇。这个月娇姑娘不似月眉那般温柔,内敛,她可是个奔放,泼辣的主。月娇来到易苗近前,柳眉倒竖:”易苗,我问你,都是给你教乐器,为何厚此薄彼,你为什么和月眉写那么多新曲,我却没有,你还给她画像,我也没有?“ 易苗一脸委屈的回答:“月娇姑娘,你这是要冤死我呀。和月眉姑娘写曲子那主要也是月眉姑娘写的,我只是打打下手。我倒是想和你写曲子,你知道,我中气不足,连笛子都吹不好,哪里有资格和你写曲子。再说画像,是学完乐器时间尚早,心血来潮,画了一副。第二天,我就出门了,今天才回来。你要喜欢我也给你画一副。再说了,我这里给你准备了份大礼,月眉姑娘我可没给你准备礼物,你可别像月娇姑娘一样怪我。“说完易苗从袖子掏出个首饰盒递给月娇。月娇接过盒子打开一看,是一对晶莹剔透的翡翠手镯。月娇甚为喜欢,加上在众人面前,自己面子也找回来了,也不找易苗麻烦了。众人重新开始说说笑笑,抢着给易苗讲最近那两首曲子有多流行,月婵楼有多火,月眉姑娘现在有多受欢迎。 易苗微笑着对月眉说:“月眉姑娘,你现在这么红了,不能再出新曲了,要不你可要累坏了“。月眉姑娘马上回怼:“哪里有你红,现在我们的东家都对你另眼相看。她把你给我画的像借去看了半个月,还舍不得还给我。“易苗听完,什么话也没说,心中想:”真沉的住气。这个东家也该露露面了吧!“。易苗一直在这里待到晚上,晚饭是在月婵楼吃的,等见识过了月婵楼的火爆,准备付账时吴妈妈告诉他以后在月婵楼消费,不必付账。易苗就这样变成了第一个在月婵楼横着走的客人。 第十四章 拍卖 东京城城东,最大的古玩市场里一座宏大的建筑内,正在进行一场秘密拍卖会。这种拍卖会,买家,卖家都是秘密,参与拍卖的人也都是秘密。这种拍卖会最大的好处也是私密,没人知道是谁卖宝物,也没人知道是谁买了宝物,这样就给那些见不得光的宝物,和见不得光的钱都找到了去处。每隔十天左右,这里就会有这样的拍卖会,每次什么时候开始,拍卖什么东西,由拍卖场通知客户。这个拍卖场背后的东家,是当朝太师贾温。这时,拍卖场里人头攒动,大家坐在那里交头接耳,低声议论着什么。 “混蛋,怎么会来这么多人,不是让你们只通知少数几个普通的客户吗?”一个肥胖的中年人在后院房间里气急败坏的来回踱步。这个胖子是拍卖行的掌柜。 “我们是只通知了几个人呀,而且我们也没通知要拍卖那东西。不知道是谁把消息泄露出去了。”:一个账房模样的老人委屈的回答。“查,一定要查!”:胖掌柜一拍桌子大声喝道。“查是要查的,可眼下拍卖马上开始了。”:老账房轻声说。“现在能取消吗?”胖掌柜眼珠一转问道。“可是,我好像看道有几个王爷亲自来了。取消了会不会…”:老账房言语吞吐。“什么?哎,快,快派人通知太师。”:胖掌柜挥手说。老账房又问:“那拍卖会?”“废话,当然准时开始。”:胖掌柜怒气冲冲的吼道。 这种拍卖会,背后的买主一般是不会亲自到现场,通常会找代理人过来参加拍卖,以便隐瞒身份。而这次拍卖的东西实在太吸引人了,买主很难不亲自到场,就算没有拍到手,来见识一下也是值得的。好几位王爷和高官,穿了便服,稍微遮掩了一下,早早赶来了。这些高官,王爷相互认出对方,也不尴尬,装作不认识,该怎么办,怎么办,看破不点破是官场必备的优秀品质,这些人精怎会不懂。这场拍卖会要压轴拍卖的正是“范宗师”的龙纹盏。龙纹盏是一位神秘的越国人带来的,他找到了胖掌柜,要求在此拍卖,按照规矩,胖掌柜对于卖方的身份是不能过问的。胖掌柜立刻把消息通知了太师。他知道他们这位太师对于瓷器极其痴迷,对于上好的瓷器他是会不择手段的。 胖掌柜马上安排了拍卖,他不想给拍卖对手时间,他们有消息优势,可以调集更多的银票。另外一方面,他只在拍卖前一天,通知了少数他觉得没那么多现银的买家。这样能保证他们可以用最低的价格拍到龙纹盏。拍卖会还没开始,他的安排就落空了,许多有实力的买家好像都提前收到了消息,斗志昂扬的亲自来了。谁也没有想到这一场拍卖会的目标正是拍卖会的东主贾温,贾太师。 拍卖会开始后,由于大家的心思都在压轴拍品上,前面的拍品大家没什么兴趣,拍卖会的买家聊天的聊天,喝茶的喝茶,前面的拍卖品要么流拍,要么没拍两轮就结束了。十几轮拍卖过后,大家正等的不耐烦的时候。拍卖师朗声说道:“各位,各位,现在我们就开始拍卖今日压轴的拍品”。话音一落,全场寂静无声,大家的眼神全部落在了拍卖师身上。拍卖师对全场的注目礼极为满意,继续大声说:“下面请上拍品。”话还没说完,一个身材精瘦的黑衣男子拿着一个紫檀盒子,带着一脸的傲慢,到了展示台前。大家屏息凝神,看着黑衣男子慢慢打开盒子取出一个白色茶盏,轻轻的放在展示台上。台下众人,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盯着茶盏,鸦雀无声。过了一会儿,台下开始有细细簌簌的议论声“好像也没什么特别”“是呀,不是被蒙了吧。”。台上的黑衣人听着台下的议论声,一脸的不屑,仿佛就像看着一群无知的乡下人。“龙纹盏,起拍价两百万两银子。”:拍卖师高声喊道。台下又是一阵骚动,这价格,八成人都出局了,不过也不意外,本来就传说陈国有人花两百万两求购的,多数人是来开眼的。台下有人喊:“这么贵,太远了看不清。”“好,既然如此,下面这么多人,我不能让每个人都来看。请推举五位有见识的人上来仔细观看。”:黑衣男子首次开口,带着一股浓浓的越国官腔。 其实也不用推举,台下众人各自掂量了一下自己的身份地位,有三位身着便服的王爷站了出来,过了一会,又有两位高官来到台上。这种近距离观赏价值连城宝贝的机会,不会太多。五人围着龙纹盏近距离的看了半天,黑衣人让人搬了五把椅子上来摆成一排,让他们看完各自落座。“五位可曾看仔细了?”:黑衣人问道。五人点点头,无人说话,因为他们没看出什么,但不能发表评论,一旦发表错误评论,可能让人觉得他们无知。敏感的政治神经再次告诉他们:”少说话,有内情。”。 “好,请上一壶热茶。”:黑衣人大声说。一个仆役模样的人马上拎着一壶茶,快步走上台,交给了黑衣人。黑衣人也不多话,接过茶壶,走到茶盏前,开始向茶盏里倒入冒着热气的茶水。在热茶倒入茶盏时,茶盏从底部开始,原来的白色瓷盏外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黑色,黑色中还有一些水滴显现出来,这些水滴形状像是从底部喷射出来的,水滴是金色的,在黑金色的茶盏外侧,显得分外显眼和神秘。全场哗然,台下的人都站立起来。台上的五人也都离座,站了起来。 “五位,请轮流来看茶盏”:黑衣人对五人说道。第一位王爷舔着肚子过去一看,一惊,茶盏内侧居然还是温润如玉的白色,不仅如此,在青绿色的茶水下还有一头金色团龙若隐若现,在茶水晃动下,仿佛要跃盏而出,刚才没倒茶水的时候好像没有金龙。王爷揉揉眼,没看错呀。五人依次看完,被请下了台,下台时都是一脸不可思议的神情。 黑衣人走到展台前,伸手举起了盛着茶水的茶盏,大声说道:“各位都看到了,这个茶盏有四项举世无双。第一,遇热水变色。第二,一瓷双色,遇到热水内外侧分别为白黑两色。第三,遇热水盏底呈现金龙。第四,据说范大师为烧此盏,用尽毕生心血,盏外侧金色水滴,乃是范大师精血所化。”黑衣人一边说一边倒掉茶水,把茶盏内侧对着台下的买主,绕台上转了一圈。台下人都拔着脖子,垫着脚拼命的朝台上使劲看。过了一会,在黑衣人手里的茶盏外侧慢慢恢复了白色。“哦,我还忘了一项,茶盏恢复常温时,会恢复原来的白色。现在各位还觉得两百万两银子贵吗?”黑衣人洋洋得意的大声说。台下的人还沉浸在茶盏给他们带来的震撼中,这些人好东西见过不少,这种瓷器却是闻所未闻。“两百五十万两”一个反应比较快的王爷已经开始叫价了。“三百万两”另一个王爷也出手了。“四百万两”一个在人群中不怎么起眼的年轻人,出价了。全场安静了下来,看这个年轻人相当眼生,不是常客。而且一下提高一百万两,和两个王爷叫板,应该也不是什么寻常人。看到年轻人眼生,拍卖师看着年轻人说:“年轻人,拍卖中叫价是要负责的。”年轻人轻轻一笑,从怀中掏出一大叠银票,说道:“你还怕我没钱吗?拿去验。“有一个仆从接过银票,开始检查银票。一下拿出四百万两银票,台下的买家都在偷偷议论,这么豪横的主是谁家派来的。银票验过,四百万两都是真银票。 拍卖师大声喊道:“四百万两,还有哪位加价的吗?“全场安静,似乎没人能给更高的价了。拍卖师询问两声后,正要落锤。”四百五十万两“有个老先生突然开口了。”轰“人群又一阵议论,又来一个不认识的。看样子所有朝代都是一样的,外表排的上名次的富豪,在这些隐形富豪面前根本就不值一提。先前出价的年轻人,白了那个老人一眼,并不打算放弃,大声喝道:”五百万两,但是你要给我十天筹剩下的钱!“拍卖师没法决定,只能眼神中带着征询看向黑衣人。黑衣人蹲下身子,对年轻人说:“好呀,为了银子,我不介意在陈国多呆十天。“那个老人这是又开口了:“五百万两现银“。黑衣人一听,喜笑颜开:”好好好,有现银最好,对不起了,年轻人。“。那个年轻人像是底牌都打光了,气哄哄的拂袖转身离开了拍卖场。拍卖师又叫了三声,无人再加价,落锤成交。 第十五章 黄先生 拍卖会散场,后台交割钱货自不必说。参加拍卖会的人,三五成群的慢慢散去,讨论着神奇的龙纹盏,猜测着那两个豪横的买主会是谁,还有人感叹这拍出的天价。五百万两,是什么概念,整个陈国一年的税收总和是五千万两白银,也就是陈国一年税收的十分之一。易苗混在散场的人群中,慢慢离去,嘴角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晚间,拍卖行的后院厢房里,一位灰白头发,中等身材的老者坐在堂上,他年事已高,却十分精神,脸色红润,鹰眼里透着精光。旁边站着的拍卖行胖掌柜在涛涛不绝讲述今天的拍卖过程,老人一边喝茶,一边静静的听着。胖掌柜一口气讲完后,紧接着提了个合理化建议:“太师,那个越国人住哪里,我已经打听好了,我们不如把他干掉,把银票抢回来。“贾太师阴测测的问:“他一个人来的?“。胖掌柜回答:“我打探过了,现在他一个人住,听客栈掌柜说刚来时他们一共有四个人,其他人第二天都离店,不知去向了。“。贾太师怒气冲冲的骂道:“蠢货,你怎么知道另外三个人,不是在暗中盯着我们。你可知道,这龙纹盏原来在谁手中?“。胖掌柜回答:“据说是在越国吴丞相手里。可也没有证实。“贾太师狠狠地说:“谁能一下通知这么多王爷大臣来参加拍卖,谁又能一次拿出四百万两的现银,你想过没有?“”您是说,那个和我们抢拍的年轻人也是越国来的?“:胖掌柜恍然大悟。“现在才想明白,蠢货。吴老狗没有完全的把握,暂时咱们还是不要惹,好在拍来的东西确实是价值连城。让他赚点就赚点吧“:贾太师开始自我安慰,不过想起那五百万两银子,也不禁让贾温一阵肉疼。“不过我们调了五百万现银的事,肯定是泄露了。给我把泄密的人找出来“:贾太师又说。胖掌柜躬身应道:“是“。 贾太师猜的没错,拍卖会上叫价的年轻人的确是和黑衣人一伙的,是刘众荣托人在越国买瓷土时,顺便物色来的一群热爱演艺事业的商人,一共来了四人。到了东京后,就一直按照李烨的部署做事,当然所有剧本都是易苗策划的。从易苗让李烨负责收集情报以来,李烨就针对贾太师这个第一目标,进行了重点情报收集,甚至还在太师下属那里收买消息。爱财的太师下面必定聚集着一群贪婪的手下,只要价格合适,他们亲爹都肯卖,卖点消息更是小事。 王爷大臣都是李烨想办法提前三天通知的,让他们没有太多的时间筹钱,毕竟这次的主角是贾太师,这样做也是为了让贾太师能在现银上占据上风。贾太师手里有多少现银,会有人把消息卖给李烨。越国年轻人手里的四百万两银票,是黑衣人拿着易苗烧出的另外两个茶盏,去陈国最大的两个钱庄,借着龙纹盏的名头,抵押了龙纹盏,又许诺了高额利息秘密借出的。待拍卖结束抵押出去的龙纹盏也都收回了,钱庄拿了高额利息,又签了保密协议,也不会张扬。先入为主的宣传,再加上完整,精心的布局,让多疑的贾太师花了钱,还把这笔帐都记在了越国吴钱通的头上。 东京城北相国寺外,燕归湖一艘花船上,坐着大获全胜的易苗兄弟三人。这是他们约好的见面地点,本来三人约定尽量不见面,但这样的日子不见面,实在是说不过去。三人吃着菜,喝着酒,尽情挥洒着胸中的喜悦。 “我说你小子,怎么烧四个茶盏,半天是借钱用的。东西那么值钱,干嘛不多卖几个?“:李烨笑呵呵的用筷子隔空点着易苗的鼻子说。易苗端着酒杯,呵呵坏笑着说道:“卖的多了就不珍贵了,哪里能骗老甲鱼那么多钱,再说了我也不想伤及无辜,其他的茶盏我先收起来后面还有用。”“包子,那黑衣服的家伙,可以呀。是个人才!要收揽。”:易苗笑眯眯的对刘众荣说。刘众荣咽下嘴里的红烧肉,用手擦擦嘴说:“那家伙叫姚千里,是个老江湖,你要留他给我们做事,我去谈,反正他也知道我们现在的财力,五百万两,哈哈。“ 易苗笑意满满地说:“四个都留下吧,都是讲信义的人,这么多银子在他们手里都没含糊。谈好后,让他们先回越国,潜伏一阵,后面还有用。姚千里,哈哈,确实挺能摇的。还范大师的一口精血,我当时就差点没笑出来。“三人又是一阵哄笑。“不过,我说老易呀,咱卖给老甲鱼那是好东西呀。好像他也没吃多少亏。“:李烨说。 听了李烨的话,易苗笑得更开心了:“那东西呀,用个十几,二十次就不会变色了,和普通茶盏一样。到时候,我不知道老甲鱼会不会真把一口精血吐到茶盏上,哈哈哈哈。“此话说完,刘众荣把刚夹道嘴里的菜,噗地都吐了出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李烨在旁边也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三人尽情欢笑的时候,一场针对易苗的追杀已经悄然展开。 拍卖会过后第二天,易苗心情很好,晚上去了月婵楼,想听听拍卖会后有什么最新消息。一路畅行无阻,到了二楼,发现雅座被定满了。有人带她去了三楼的房间,这里的房间一直是给最高贵的客人留的,虽然那些人不一定天天来。这个房间有独立的通行楼梯,和普通的雅间共用楼梯不一样。易苗打赏了带路的姑娘,坐了下来。虽然他在月婵楼不用付帐,但不妨碍他打赏这些丫鬟婆子,他仍然对人很客气,月婵楼上上下下都说他好。易苗看看房间礼的家具,摆设,都是东京城里最好的。他还感觉到这里,除了对着演奏台的那边,其他各面明显都做了隔音处理,反而不利于他,去听外面的声音。易苗皱皱眉,靠近窗子坐下,开始凝神倾听楼内的谈话。听了一会,有人在叩雅间的门。易苗轻声说道:“进来“。门一开,进来一个身穿绿衣的丫鬟,易苗自问对月婵楼的人都很熟悉了,可这位丫鬟他却从未见过。丫鬟施了一礼,柔声说道:“易公子,东家想请你移步到后院一叙。““好的,麻烦姑娘带路。“:易苗起身说。丫鬟带着易苗下楼,绕过几处小院,来到最深处,临河的一处院子。院门口,一个华衣美服的美貌女子等在这里。见到易苗后,美貌女子施礼说道:”奴家月婵,见过易公子。“礼施的不深不浅,透着一股优雅和书香气。易苗急忙回礼:”易苗见过月婵姑娘。“ 眼前这位美貌的女子正是月婵楼的东家月婵,易苗来到东京城不久就听说了月婵楼的由来。月婵楼原名月眠楼,是太师贾温的产业,一次贾温偷偷带皇上来玩,皇上一眼就看上了月婵姑娘,引为宫外的红颜知己,隔一阵就会来此相会。老甲鱼贾温索性好人做到底,把月眠楼改名月婵楼,送给了月婵姑娘,还把临河的小院改造了一番,方便皇帝来无影,去无踪。贾温为什么屹立朝堂二十多年荣宠不减,都是因为工作做的到位。你为陈国杀十万敌军,不如送皇帝一个称心女子。为陈国贡献再多,也不如给主子干点见不得人的事。只有如此你才能被主子视为自己人,是实心用事的人。这些年贾太师,看着皇帝的眼色,不知道干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易苗选择来月婵楼,也是奔着太师的主子来的。“请易公子,里面说话。”:月婵姑娘玉手一挥,依然显得高贵,优雅。易苗观察月婵姑娘的举止,大概知道贾温主子的口味了。易苗跟着月婵姑娘进入房中,不出易苗所料,屋内书案前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锦衣华服,面如冠玉,留着五柳长须,举手投足间透着雍容和高贵。月婵来到男子近前,转身对易苗说道:“易公子,介绍一下,这位是黄先生“。易苗已猜出眼前的男人是谁,他就是当今的陈国皇帝柳承道。一个皇帝的编外女人,如果他男人不在,打死她也不敢把别的男人向房里引。 “黄先生,易苗这厢有礼了。“易苗一边施礼一边想:”还黄先生,你不如告诉我,他姓黄名帝,全名叫皇帝好了。“不过,不说破也好,那样他就不用跪了,应为他不配。这位黄先生站起身来,没有还礼,点手示意易苗坐下。易苗也不客气,在侧手边找了个位子坐下。月婵姑娘等易苗坐好,接着问:“黄先生在我这里看到你为月眉画的画像,心里非常喜欢,所以也想求一幅易公子的画,您看是否方便?“。 第十六章 夜袭 “能得到黄先生的喜爱,是在下的荣幸。“易苗说。沉吟一番后,他接着说:”我看黄先生气度不凡,乃是胸中能容山河之人,女子画像未免小气了些。在下游历了不少陈国山河,不如给黄先生画幅山水,如何?“黄先生眉间一挑,似有喝彩之意:“好”,显然这马屁拍的舒服。微服出宫,还能叫人看出胸有山河,自己一定看上去就超凡脱俗。易苗来到案前,铺好纸张,挥挥洒洒开始作画,刷刷几笔勾成一座青山,刷刷几笔又勾画出一座大江,然后,骄阳,云彩,江中小岛,小舟,娓娓画来。黄先生和月婵在旁边看得频频点头。大半个时辰过后,山的层次,山间树林,水纹,云纹等细节勾画完毕。易苗刚放下笔,月婵和黄先生就想上前仔细观看。 “还没画完,请月婵姑娘,再取一根新笔和一碗清水。”:易苗说。月婵很快拿来新笔和一碗清水。易苗从怀中掏出一包粉末,化入水中,待墨迹干了,易苗拿起新笔,沾了沾化入水中的粉末,再次挥洒。画完之后,墨山变成了青山,白水变成了绿水,整个画面变得灵动前来。黄先生的眼睛亮了,从案上拿起那副画,仔细端详起来。易苗站了半天也累了,回到原来的座位坐下,喝起茶来。黄先生端详良久,回过神来说:“好画,好画,请易公子题字!”易苗笑着摆了摆手:“在下游历甚广,非此一处,既然黄先生喜欢,在下可以把游历过的山河尽数画于先生,到时把它联成一幅长卷,想必是另外一番风景。至于题字,待长卷完成,还是请黄先生这样的大家来题字,才能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好,好。“黄先生在组合连环马屁的攻势下笑的有点失态。但很快收敛起来。“易公子,不但精通书画,还精通音律!最近东京流行的琴曲都是他和月眉所写。“:月婵姑娘对黄先生笑着说。“哪里,哪里,只是粗通琴理,还全仰仗月眉姑娘教的好。“:易苗赶紧谦虚。“哦?不知易公子能否弹奏一曲,让黄某也饱饱耳福。“:黄先生微笑着要求。易苗点头应下,坐在古筝前,想了片刻,他说:“和月眉姑娘,写的曲子我就不演奏了,那些外面都能够听到。我就给黄先生演奏一曲我游历时所谱,可能不成熟,但胜在唯一,还没有人听过。“ 说罢,起手弹琴,琴声一发,一种豪迈之气,充斥屋内,似礁石处于风浪之中,任巨浪滔天,我自岿然不动。像猛虎啸于山林,藐视百兽。又好像猛士战于沙场,面对百万敌军,依然慷慨冲阵。琴声气势宏大,扣人心弦,让人听过之后,就能记忆深刻,随口哼出曲调。一曲弹罢,月婵姑娘笑着点点头,得意的看了黄先生一眼,意思可能是“你看,这就是我月婵楼教出来的人。“黄先生一边鼓掌一边叫好:“好,果然不是凡曲。公子能否把曲谱写于在下,在下的小女,也是好琴之人。能得此曲定然欢喜。““黄先生喜欢便好。“易苗说。黄先生含笑又问:“不知道此曲何名?”。易苗沉思片刻说:“就叫它战天下吧。”黄先生高声说道:“好,好名字,曲如其名。”易苗找来笔墨,写下曲谱,交给黄先生。三人随后闲谈几句,易苗识趣的告辞离去。易苗走后,月婵对皇帝说:“怎么样,是个人才吧“。黄先生笑了笑,却不答话,作为一个皇帝不能轻易表露自己的喜好,需要让人猜。易苗知道,今天算是在皇帝面前挂上号了,以后的事办起来方便多了。 越国来的姚千里等人都接受了刘众荣的邀请,愿为刘众荣办事。他们顺利的离开东京,返回了越国。事情进展的很顺利,易苗的精神也很好。近些天,易苗白天在客栈研究博物经,晚上有时到街上走走,有时去月婵楼,一切看心情,没有什么规律。日子过去了七八天,那位黄先生不知是再没有来,还是来了再没有找他。这天易苗在月婵楼喝了些酒,有些微醉,就出来准备吹吹夜风,看着月色,慢慢走回客栈。易苗走了十几步后,有一辆马车跟了上来。这是辆三马并驾车,是陈国中级官员的标准配置。这辆马车,易苗刚出月婵楼就看到了,以为又是哪位大人的座驾,这种马车停在这里并不起眼,每天都不少见。马车车身于易苗并排时,车上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易公子请留步”。易苗停步,马车也停了下来,车上下来个丫鬟,对易苗施礼说:“我家小姐想请易公子上车一叙!”。 “好的。”易苗回了个礼。这些天,也有一些胆大的世家小姐跑到月婵楼来找他要曲谱,毕竟他现在也算东京演艺界的名人,对这些人易苗都是敷衍一下了事。马车上这位小姐估计是因为害羞而不想进月婵楼的官家小姐,所以在外面等。易苗随着丫鬟上了马车,三马并驾的马车,车体很宽,坐六七个人都没问题。车正中坐着一位粉衣少女,带着面纱,看不清脸面,一双眼睛很大,带着些天真。易苗上了车,少女说道:“车内狭小,易公子请坐”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左手边座位,易苗落座,丫鬟在小姐的右边也坐了下来。马车再次缓缓开始向前行进。小姐本来打算先仔细打量一下易苗,谁知先闻到了易苗身上的酒气,微微皱了皱眉。易苗本来也没打算先说话,他很不喜欢应酬这些大小姐,车厢中的气氛有些凝滞。哪知道易苗突然站了起来,扑向小姐,另一手拉住对面的丫鬟,使劲朝自己的怀里拉。“啊,流氓。”小姐的第一反应,就是伸出自己的右手去扇易苗的左脸,“啪”一个大嘴巴,打在易苗的脸上。这时易苗也抱住了小姐的肩膀,使劲朝车厢中间搂了过去,丫鬟也被易苗拉住胳膊,拽倒在车厢地板上。就这样,易苗跪着,其他两人都坐在车厢地板上,脸挨得很近。小姐看到易苗左脸红了,表情痛苦,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小姐心里想:“这是我打得?”心中的怒火,变成了歉意,紧接着是惊恐。她看见易苗肩胛骨处,肋骨处的衣服开始渗出血迹,红色的血迹在白色长袍的衬托下,触目惊心,而且红色还在不断向外延伸。小丫鬟见到这一幕,开始惊声尖叫。小姐很快发现易苗肩胛骨被一只弩箭射穿,肋骨处也中了一箭。易苗搂着小姐肩膀的手无力的垂了下来,手臂上也中了一箭,中箭的位置正对着小姐的脖颈。马车上还插着一些没能穿过马车车衣的弩箭。马车外,有十几名蒙面黑衣人,手持钢刀快速向马车聚拢。此时,远处冲来一群持刀的仆从和黑衣人打在了一起。这群仆从好像功夫不错,和黑衣人打得势均力敌,仆从的人数众多,还有更多人从远处,叫喊着赶过来。易苗听着外面的厮杀声,叫喊声,眼一黑,失去了知觉。 东京城内一间大客栈的独院中,院门口,院子里整齐的站了很多持刀的黑衣仆从,他们拱卫着院内的房间。一名身着禁军服装的人,穿过院子,来到院中正房门外,冲着屋里施礼大声说:“公主,已经五更天了,还是赶紧回皇城吧?”“不回,别来烦我!”屋内一个女子的声音大声回复。那名禁军,摇了摇头,退出了院子。屋内坐着一名戴面纱的粉衣少女,袖子上还沾着血迹,身后站着形容憔悴的丫鬟。这少女正是在月婵楼外邀请易苗上马车的小姐,也是皇帝和皇后生的年纪最小的公主云裳公主柳轻舟。此刻,这位公主的心情很烦,她双手端着茶杯,来回旋转,一条腿无意识的抖动着,双眼迷离的想着事。今晚发生的事,太多了,第一次被父亲以外的男子搂,第一次打人脸,第一次被人救,第一次看人中箭,现在可能要看着别人死。她不明白,这次出门,怎么就有人敢在东京城刺杀她,而她只是想出门找个谱曲的聊聊天。 云裳公主自幼受父亲影响,喜欢书画,更喜欢弹琴。云裳公主在皇子公主里琴棋书画最出众,是皇帝最喜欢的公主。那晚,她来到父亲的御书房,看到父亲正站着,看一副山水画,捋着胡须一副很高兴的模样。她便凑过去,一起和父亲欣赏,粗粗一看她还以为是哪位大臣献给父亲的名画,画上没有署名。父亲告诉她,这是一个晚辈画的,还取出一本琴谱,说是送她的礼物,世上独一份的曲谱。收到父亲的礼物,非常欣喜,何况是独一无二的,她高兴的返回自己房中,迫不及待的练起琴谱上的曲子。练习中,她分明能够感受到谱曲之人心胸浩大,志气高远。何人能写出这样的琴曲,她好奇的细看曲谱,有几个利落的小字很快落入眼帘,“作曲:易苗”。易苗,又是易苗。这两个月,东京城最热的那两首琴曲的作者也有他。 第十七章 养伤 东京城里八卦传的最多的也是他,传说他是个夜夜笙歌,挥金如土的浪荡才子。和他父亲一样最爱去月婵楼,他父亲和月婵楼的关系在宫里早就是不能说的秘密,甚至宫外的人都知道。她不明白,父亲娶了那么多女人,为什么还要去那种地方。她不喜欢月婵楼,也不喜欢月婵楼传出来的琴曲。可这首曲子和前两首传达出来的意境,完全不是一个风格,这会是同一个人写的琴曲吗?再想想父亲拿的那幅没有署名的山水画,还说是一个后辈画的。云裳公主推断出那幅画肯定也是易苗画的,再想想两个人都爱去月婵楼,这一点就更明确了。公主对这个易苗更加有兴趣了,她想知道什么样的人,可以写出如此风格迥异的琴曲,画出那样气势的山水。没想到,见到人后还没说话,事情就成了这样。月婵楼,看样子真不是什么好地方。 云裳公主正在胡思乱想,一位身着太医服饰的人,出了东厢房,来到正房门前,躬身说道:“公主,刘溪求见。”公主说:“刘太医,请进!”。这位太医推开房门,慢慢走了进来。公主急切的问:“刘太医,人怎么样?”“哦,弩箭都已经取出了,肩胛骨,手臂的伤都不致命,肋骨处的伤有些奇怪,寻常人受到这种弩箭攻击,肋骨都会骨折,伤及内脏,不过好像易公子的骨骼比较坚硬,没有骨折。现在主要是因为失血过多,所以昏迷不醒,明天如果能醒,就应该没事了。”太医慢吞吞地说道。 云裳公主听到这里,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总算不用看见死人了,尤其是看一个救过她命的人死在自己面前,那样她可能会内疚一辈子。“刘太医,你留在这,看着他。如果他醒了,马上进宫通知我。”:公主说道。“是”:太医躬身领命。公主站起来想要离去,可是一晚没睡,加上紧张的精神突然释放,身体的疲惫一下显露出来,竟没站稳。丫鬟赶紧扶住她,一起走出正房。公主留下一队侍卫,守住这里,在其余侍卫的簇拥下回宫去了。 于此同时,太师府的内宅,那个头发花白的鹰眼太师贾温,正气急败坏的在屋内来回走着。旁边一个禁军将领躬着身,吓得瑟瑟发抖,这人是贾温的亲信,外城禁军右指挥使石阳。“一群蠢货,你们怎么敢对公主的马车动手,想死你们自己去,不要带上老夫。”:贾温厉声骂道。“公主没坐自己的车架,那是一辆普通马车。易苗上了马车,卑职看马车要进入人多的大街了,再不动手就没机会了,所以才动的手,也没想到公主会在车里。”:石阳颤巍巍的回答。“公主受伤了吗?:”贾温问。“我们朝马车里射了弩箭,还没来的及到近前查看,公主的侍卫就杀出来了。具体情况,我马上托内城禁军去打听。”:石阳回答。贾温瘫坐在椅子上,喃喃地说:“要是伤了公主,你们就等着灭九族吧。”石阳吓的面色惨白,粗气都不敢再喘。贾温呆坐了一会,定了定神问:“有没有人被侍卫抓住?”“没有,受伤的跑不掉的都让我用弩给射死了。”:石阳回答。“马上确认一下有没有活着被抓的,晚上参与的人也都别留了。”:贾温狠狠地说。“可这批人我们培养了很久”:石阳还有点犹豫。“他们不死,你就歹死”:贾温站起来,立眉瞪着他。“是,我马上去办。”:石阳吓得打了个寒颤,抱拳躬身离去。 看着石阳快步离去的背影,贾温又瘫坐在椅子上。过了一会,他才想起来,忘了让他们打探易苗的生死了,这个他最初想杀的人,倒是忘了个一干二净。为什么贾温突然想杀易苗了?难道是龙纹盏的事情泄露了?那倒不是,问题出在月婵楼,这位老太师对皇帝的行踪极为关心,每天见了什么人,干了什么事都很上心。原来属于他的月婵楼,不会没有安插人手。皇帝见过易苗的消息,第一时间就传到了贾太师耳朵里。他命人探听易苗的背景,居然发现他是十几年前,自己害死的易显都督的孙子。这种人怎么能够让他和皇帝接触,当初没杀了他们全家已经让他担心了好一阵。既然他自己送到东京城来,倒是省了他的麻烦,他让心腹石阳带着自己招来的死士当街刺杀易苗,没想到碰到了公主的马车。哎,倒霉,注定这是难熬的一夜。 次日早朝,皇帝龙颜大怒,有人敢在东京城内刺杀公主,柳承道把负责东京城治安的府尹,外城禁军左,右指挥使骂的狗血淋头,三人全都被罚俸一年,还要负责彻查此案,查不出来再行处罚。贾太师本想先杀了易苗,再向皇上说明易苗是易显的孙子,接近皇上怕是不怀好意,替你除去隐患,你总不能怪我吧。没想到,刺杀牵连到了公主,贾温不敢把易苗的身世马上告诉皇上了。皇上一猜就知道是他要杀易苗,连累了公主。现在这事,闹得整个朝廷沸沸扬扬,捅出去的化,给那些政敌攻击他的口实,怕是皇上都保不了他,何况他连皇上也一同得罪了。还好公主没事,听说易苗也重伤生死不明,参与刺杀的人都灭了口,事情还可控,最近低调些就是了。 云裳公主包下的客栈小院内,侍卫们还在,易苗也没有醒,太医不明白为什么,命人熬制补血疗伤的汤药,给易苗慢慢喂下。其实,易苗并不是没有醒,是他不想醒。他感觉到自己被包围着,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不知道这些是什么人。他现在太虚弱了,需要好好休息,他只是用自己敏锐的听力,听着院子里偶然传来的交谈声。用了一天时间,他大概了解了发生了什么事。自己那天晚上上的是公主的马车,有人刺杀公主,自己救了公主,外面这些人是保护他,给他疗伤的。 稍微安心后,他回想起那夜发生的事。当时他上了马车,刚坐下,就听见远处有人轻声说:“放箭。”紧接着有箭弩破空的声音,街上没什么人,只可能是射向他们的。依照他的反应,其实是可以躲开弩箭的。他只是本能的去拉两位素不相识的姑娘,不希望两个妙龄女子就这样丧命。自己好像中了三箭,哦,好痛,易苗感觉到了伤处传来的剧痛。不对,脸也疼,好像还挨了一巴掌。那夜的事,像潮水一样翻涌进他的脑中。 车里的小姐是公主,年纪不大,和谁有这么大的仇,谁又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都城刺杀公主。算来算去,国内好像没人敢这么做,国外的好像也没动机。难道是,来杀我的?一个不祥的念头在他脑海里出现。如果有人要杀我,刘众荣和李烨也有危险,想到这里,他不能再装昏迷了。他一下坐了起来,起的太猛扯动了伤口,包好的伤口又渗处血来,“啊”易苗疼的叫出了声。太医听到声音,赶了过来,把他按倒在床上,给他把脉,把完脉太医擦擦额头的汗说:“总算醒了,不过不能下床,需要静养。” 易苗问:“我这是在哪里?”刘太医回答:“在客栈。”易苗肯求:“先生能帮我把店小二叫来吗?我有些事耽误不得,需要人赶紧去办。”刘太医想想,公主让我救他,没说要限制他什么,听说他救了公主,不能得罪这个人。太医出去把店小二叫进屋,自己留在了屋外,给皇上看病的都是聪明人。易苗吩咐店小二去买把扇子,到一家客栈找个叫刘众荣的把扇子给他。易苗看看自己身上,衣服早被脱了,银票也没有。本来他是想给小二五两跑腿钱的,现在自己身上啥也没有。 “这样,你就和那个叫刘众荣地说,李铁嘴让他把欠的十两银子交给你,他交给你的十两银子就归你了,算我让你跑腿的钱。”易苗有气无力的对小二说。送扇子本来是他们三人约好让刘众荣撤离东京,去蒋家庄的信号,本来是约好送易苗自己的那把扇子,现在扇子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就只好让小二随便去买一把,等小二张嘴要钱提到李铁嘴,估计他们就相信是易苗送的信,“李铁嘴”这个外号在东京只有他们三人知道。 看着小二乐颠颠离去的背影,易苗感到有些疲惫,开始闭目养神。不知过了多久,店小二乐呵呵返回,果然得了十两银子,还带回来一个东西。易苗一看,是个大包子,这兄弟还是想请他吃包子呀。再细细一想,刘众荣现在是越来越聪明了,这是要告诉他,接到消息的是包子本人,店小二没有找错人,或者店小二送的消息没有被别人截走了。这事办好,易苗再无牵挂,可以安心养伤了。 第十八章 军营 易苗在客栈里养了三日伤,勉强能过下地走路了。这几天除了刘太医每天过来诊脉,开药,没有别人来打扰过。易苗也想明白了,应该是月婵楼出了问题。自己低估了老甲鱼的能力和阴狠程度,一次轻敌就差点要了他的命。表面上是他救了云裳公主,实际是公主救了他。想到这里易苗不由的苦笑起来。东京城现在对他来说十分危险,难道就这样离开吗?离开后又去哪里?易苗正在沉思,院子里突然来了一队人,听脚步声,人数不少。来人询问了易苗所在的屋子,径直走到东厢房外,问道:“请问易公子可在?” “在,请进”易苗答道。有个年纪中等,白面无须的老太监带着两个小太监走进屋子。易苗赶紧站起身子。“公子有伤在身,不必多礼。咱家是御前统领太监杨可,受皇帝,公主的委托前来看望公子,不知公子现在身体如何了?”:杨太监细声细气的问。“哦,今日已能下地,已无大碍,再修养几日,应该就能康复了。蒙皇上,公主挂念,实在有愧,有劳公公前来探望。”:易苗边说边走近杨公公,塞给他一张五百两的银票,看样子易苗的衣服,银票是都找回来了。易公公快速接过银票,藏于袖中,清了清嗓子道:“皇上口谕,易苗营救公主有功,想要什么赏赐尽管提。”易苗摇了摇头说:“在下身体刚刚好些,能否容在下思量几天。”杨公公眼里带着一丝贪婪,点点头笑着说:“公子要是想好了可以叫外面的侍卫传信于我,我帮你转承皇上。”易苗看出了杨公公眼神中的意思,笑着说:“在下如果得了赏赐,定然不会忘记公公的辛劳”。 “如此公子安心养伤,咱家宫中事务繁忙,就不多打扰了。”:杨公公说完转身带着两个小公公离去。他把手探到袖中,摸着刚到手的银票,一边走一边心想:“这小子上路子“。易苗看着杨公公离开的背影,脸上带出一丝苦笑。易苗心里痛恨这种人,但在这样的环境下,自己又能怎么样,就算杀了一个,陈国还有成千上万这种人,一个人的力量能做些什么?通过这次惨痛的教训,易苗知道了银子不能解决所有问题,人的身体还是太脆弱,一个人的力量也太弱。 经过两天的考虑,易苗想好了自己的下一步。他托院子里的侍卫给宫里的杨公公带了封信转承皇上,顺便给杨公公捎去了一千两银票,君子可以得罪,小人是坚决不能得罪的,至少现在不能得罪。柳承道很快看到了易苗有点奇怪的要求,居然是要求去禁军左军参军。他一个书生去参军干嘛,后来一想,少年人多少有点将军梦。自己年轻的时候,不是也曾经梦想仗剑走天涯,结果被几个邻国打得只有夜里独自数伤痕的份。每年来自己这里,要禁军官职的皇家子弟多如牛毛,安排个职位不是什么难事。柳承道叫来外城禁军左指挥使韦文峰,让他给易苗在禁军安排个位置。 韦文峰是韦皇后的远亲,柳承道把他放在这个位置上也是为了平衡贾温在禁军的势力。韦文峰对此十分烦恼,皇上让安排的人,总不能让他当兵。安排高点的职位,都是权贵子弟,谁也动不得。头疼了两天,他终于想了个好主意,让易苗去东京城外的癸字营当都尉。癸字营主要负责看守城外校场,在城外,没什么油水,贵族们都不愿意去。而且癸字营的兵都是些平民兵,或者是一些前线下来的老兵油子,不好管。校场除了阅兵练队列时,其他军队也不去。禁军马匹多数都寄养在校场,由癸字营照看,算是一支后勤部队。把易苗放这里,皇上问起,就说易苗没有带兵经验,先锻炼锻炼。韦文峰试着把自己的想法和皇上说了一下,皇上没反对,韦文峰就迅速下了告身给易苗。 易苗接到告身,非常高兴,这个任命比他想象的还要好。他的想法很简单。在东京城里太危险,他要找人员简单的地方住,而人员最简单的地方莫过于禁军了。禁军分成皇城禁军和外城禁军,外城禁军又分左和右,既然禁军右指挥使是贾温的人,那左指挥使皇帝一定不会让贾温的人来坐。左禁军里不会有太多贾温的人,这样碰到危险的几率也小很多。皇城禁军是最安全的,但对易苗来说行动太不方便,毕竟他还要联系刘众荣和李烨。现在被安排到城外,还是最高长官,那简直就是抽中了上上签。 易苗在小院里养了十天的伤,感觉伤好的差不多了,就向刘太医告辞,并让他代为转达自己对皇上和公主的谢意。像他这样的小都尉是没有资格进宫面圣的。皇帝也不会见他,让易苗知道皇帝逛青楼是个很没面子的事。易苗知道,这个事如果戳破,搞不好自己连命都保不住。易苗回到自己原来住的客栈,收拾了行李,退了房,直奔东城门外二十里的校场军营。他知道现在自己周围一定有很多眼睛盯着,进了军营他才会安全些。 东城门外有座禁军最大校场,校场里有禁军最大的演武场和最大的马场,这里很少有其他军队来。除了禁军出征点兵,别的校场容纳不下,才会到这里来。其他情况下,没有军队会专门跑到这里来练兵。正是因为校场很大,负责管理这里的癸字营的人员是超编的,原来营级满编五百人,现在超编到一千五百多人。今天癸字营要迎来他们的新都尉。老都尉在七天前接到新的任命后,一天都没多留,把要交接的东西丢给副都尉雷小虎,高高兴兴的去城内上任了。这时,副都尉雷小虎带着手下的队长,身着盔甲站成两列恭谨的在大帐外等候。老都尉走的时候特意点拨了他,新来的都尉是皇上亲自安排的,背景很深。雷小虎心里非常不痛快,好不容易送走一尊老神仙,原以为自己这个副都尉可以扶正了,没想到又来一位小神仙。难道自己私下里银子给少了吗?雷小虎正在寻思,一名小校带着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来到大帐前,对着雷小虎行礼说道:“报告雷副都尉,新都尉到。”雷小虎挥手示意小校退下,看着眼前的年轻书生,心里说:“派个新都尉就算了,还给我派个半大的书生来管我。“想到这里脸上青一阵,紫一阵,就要犯浑。雷小虎的犯浑是祖传的,他父亲也在军中,是个军二代。父子两个都是爱喝酒,爱犯浑的主,所以一直也混的不太好。据说他们父子两个一起喝酒,喝醉了还当街拜了把子,而且雷小虎还是大哥,他老子排老二。不知道他老爹叫什么,应该是叫雷老虎,擅长以德服人的那种。 易苗看到副都尉一个劲冲着他运气,上前一步,把告身贴向前一递说:“这是告身贴,请副都尉查验。“雷小虎接过告身贴,查验无误,想起老都尉的话,态度又缓和了下来。雷小虎脸上憋出一个笑脸,递回告身贴说:“没有问题,请都尉进账。“。易苗也不客气,带着一众军官进了大帐。易苗看到帅案上放着几摞账本和一些令箭印章。“兵丁名册,军械和军饷账目,还有令箭印章都在帅案上了,请都尉查收“:雷小虎紧跟在易苗身后说道。“嗯“:易苗轻轻的应了一声,站在原地,没有上帅座的意思。雷小虎从旁边端起一碗茶,双手送到易苗身前,笑呵呵地说:“都尉辛苦,先喝口茶,解解渴。“易苗伸手一接,谁知道雷小虎双手把茶碗抓的紧紧的,这是要和易苗拼力气,给易苗难堪。易苗却直接把手一松,坐上了帅案,把雷小虎晾在那里。 易苗笑眯眯的对雷小虎说:”雷副都尉,看样子军营生活是清苦,连一碗茶也舍不得给。好吧,过两天,我给各位每人送几包上好的茶叶。“雷小虎正不知如何答话。易苗又说:”账册,印章我先收了,令箭请雷副都尉先留着,以便公干。我前些日子受了重伤,还要休养些日子,休息期间,还是副都尉主持营内事务,一切照旧。好了,散帐。“各位队长面面相觑,这怎么还不知道新都尉的名字,就被赶出大帐了,这是什么路子。 从那天起,癸字营的士兵们每天早晨,就会看到一个全身短褐的年轻人,在校场上跑步,最少会跑半个时辰,风雨无阻。下午,他会带着亲兵过来学骑马。据说,那个就是他们新来的都尉,一个连马都不会骑的都尉。新都尉多数时间都在自己营帐中看书,或者画一些奇奇怪怪的画,除了向亲兵要写日常所需,也不和营内的士兵接触。营里的事务还是副都尉雷小虎安排,每隔十天的操练都尉也从不出现。士兵在晚饭后,有时会看到新都尉带着亲兵在营地里闲逛,也不和士兵说话,总之这个新都尉很低调,很神秘。 第十九章 经商 易苗进入癸字营就把龙环的状态调整成了强化肌肉和内脏。他发现自己的生命和力量太脆弱了,一次刺杀就能把他完全抹杀。到了军营里,如果自己还是一副文弱书生的样子,没有哪个士兵会服他,就算服你也是服他手中的权力。他不需要那种廉价的服从,那样的权力随时会失去。他一边靠龙环加强体质,一边靠锻炼来加速身体力量的增长。他没有和士兵过多的接触,他知道身边肯定还有眼睛,说不定还有暗箭。他需要时间确定哪些人可信,哪些人不可信。他在营中倾听各种谈话和议论。通过这种倾听他能了解整个大营军官和士兵的真实想法,这些可不是开开会就能了解到的东西。通过军官上报上来的情况不一定全面和真实。 东京城外大约五十里地的蒋家庄。进入蒋家庄的路上各式各样的马车,牛车拉着货物络绎不绝的朝蒋家庄驶来。入庄的路口处,一个白衣年轻胖子站在那里,手里拿着账本,清点着车上的货物,清点完一辆,就吩咐身边的人把车运到庄子里。时至中午,正午的阳光照着胖子的脸庞,一串串汗珠顺着鬓角流到下巴,再从下巴上滴落到胸前,胖子的肩膀,胸前都被汗液浸透,衣服上还有盐渍渗出。 有一匹白色快马飞奔而来,停在胖子身边,易苗手持马鞭,端坐马上。他大声喝道:“包子,随我来。”然后拨了一下马头,继续向庄内小跑。刘众荣把账本扔给旁边的账房,一边追着白马一边喊:“还活着呐,怎么才来呀。哎呦,你慢点,想累死我呀。”听到刘众荣的喊声,易苗勒停了马,翻身下马。看着小跑而来的刘众荣,得意地说道:“怎么样,这马可比驴子快多了,要不要我送你一匹。”刘众荣小跑两步来到近前,一边擦着脸上的汗,一边翻着白眼说道:“骑上白马你顶多就算个唐僧,还牛上了。”易苗听了哈哈大笑,和刘众荣并肩朝蒋庄主的宅子走去。 蒋庄主家的正堂上,刘众荣正一杯杯的朝肚子里灌着茶水,易苗坐在一边默默的看着。这阵子,刘众荣,李烨,蒋玄辉都忙坏了。他们接到易苗的撤离消息,回到蒋家庄,开始扩建庄园,购买设备,招募工匠,每天都是从早忙到晚。两人起先不敢返回东京城,蒋庄主打探到的消息说公主在月婵楼附近遇到刺杀。他们就猜测易苗去刺杀公主。后来又听说刺杀公主的是一伙人,他们就否定了最初的猜测。但还是一直没有易苗的消息,没消息就是好消息,至少没出事。他们就一边打探消息,一边安排扩建蒋家庄的事,不知不觉一个多月就过去了。李烨今天去了东京接一批货物,顺便接着打探易苗的消息。蒋庄主则去稍远的山中安排建铁匠工坊的事了。 易苗把近两个月的遭遇对刘众荣说了一遍,嘱咐道:“以后我们的联系要更加小心了,我现在身边肯定有人盯着。我这次过来转了好几个地方,确定没人跟着我才过来的。”刘众荣神色严肃的点了点头。随后刘众荣讲了蒋家庄的扩充情况,扩充进度非常快,银子也大把的撒出去了,可怎么赚回来事刘众荣最头痛的事。 “哎,我现在知道,为什么我爸我妈天天起早贪黑,赚来的钱才刚够养家了。”刘众荣单手捂着脸,一脸痛苦的讲述起自己的烦恼来。据刘众荣这段时间的调查,在陈国做生意是非常痛苦的事。陈国除了有位万岁外,还有“万税”。出生就要交人头税,种田要叫田税,不种田要交懒税,死了要交丧葬税。做生意的更惨,要交各种名目的有记录的关税,商税和专项商税等。刘众荣算过了如果你赚了一百两银子,光交税就要交掉五十八两,再加上各种地方的捐,如:卫生捐,教育捐,驿道捐,尊老捐,防火捐,城镇捐,水利捐,矿产捐,农业捐等等等等,如果在碰到打战还有战争捐。一百两银子你也许还能剩下个二十两,这还没完,你时不时的还要应付上门的官差,逢年过节还要向管理商人的相关衙门官员交定期孝敬。所以你想要靠合法交税做生意成为富商,那你就要从远古时代开始干起一直干到现在。 “哦?那现在陈国怎么还有那么多富商?:易苗问。 “呵呵。”刘众荣一笑,接着讲:现在的富商有三种,一种是皇商,专门供应皇朝权贵们的用品,军需,公共工程等的采购,这种皇商最轻松,也最赚钱,因为用户部的钱,谁也不心疼,普通东西到了皇商手里就翻几倍,十几倍的卖给朝廷,这些皇商一般人干不了,因为是早都指定好了的。第二种,地方官员培植的富商,官员在主政的地方给予富商各种方便,能减税就减税,地方官府的采购照顾给自己的富商,偷税漏税他们都给兜着。富商也不是白得好处,平时给官员当荷包,关键时候还要出钱给官员运作买官。真正是官有多大,富商的舞台就有多大。如果官员倒台了,那这些富商的财产也要叫其他势力瓜分一空。第三种富商是最惨的,没有挂靠上势力,靠着自己的小聪明,偷税漏税,坑蒙拐骗,好不容易发了财,结果发现一个县衙的小班头都能把你弄死,因为小班头们知道,你不偷税漏税,根本就富不起来。这种富商就是看能不能搭上合适的官员,如果搭不上就天天如履薄冰,心惊胆颤的活着,说不准哪天就人去财空。 易苗认真听完刘众荣的讲述,想了想:“税捐的事你无须操心,我来想办法。你现在考虑一下,陈国哪些人最有钱?他们都喜欢什么?” 刘众荣说:“那还用问嘛,当然事老甲鱼那些人了,他们喜欢古玩,字画,田产。。。” “等等,等等,不要这些,要日常用的,你研究一下列个目录,有时间我们商量一下,然后你再去找做这些做的最好的人,不一定要到我们这里来做,蒋家庄这边还是主要做些我们自己需要的东西,从他们那里能采购到就行。要保质保量,记住要最好的,材料,样式,手艺都要最好的。”易苗对刘众荣说。 易苗和刘众荣说的正热闹,李烨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穿了一条奇怪的皮围裙,这是他今天采购回来给铁匠用的工作服,临时起意,想穿过来给他们看看。刘众荣一看,张口就说:“李铁嘴,搞什么,我听说孙悟空也穿的皮裙子,还是虎皮的。”李烨一愣,没明白他在说什么。 易苗却哈哈大笑了起来,对刘众荣说:“我今天骑白马,你说我是唐僧,现在你说李烨是孙悟空,那我们是不是还缺个猪八戒。”刘众荣没想到一通调侃,把自己装进去了,翻了一通白眼,接着端起茶杯喝水了,三人又开始瞎聊。到了晚饭时间,蒋玄辉也回来了,四人吃了一顿难得的团圆饭,吃完饭后,易苗上马,乘着夜色返回军营。 易苗回到军营后,恢复了他低调的军营生活。早上跑步,下午骑马,晚上逛逛大营,随后回去看书,画画。一转眼,易苗来到癸字营就快两个月了,这两个月,易苗了解了癸字营,也了解了禁军的情况。陈国的禁军编制三十万人,实际人数最多六万,其他二十四万人,都是编出来吃空饷的,户部按三十万人发军饷,发过军饷后,剩下的银子都被各级军官给吞了,官阶越高的拿的也越多。普通士兵每月只拿二两银子,军官的军饷更高,算算禁军每月被吞掉的军饷至少有四十八万两,贾温花掉的五百万两刮几年地皮也就回来了。 禁军的编制也很奇怪,五个人设立一个伍长,五十人设一个阵长,一百人设队长,五个队设一个都尉,十个或者二十个营设一个将军。如此复杂的编制,明显不利于指挥。后来易苗也想明白了,禁军是不怎么打仗的,这种编制是为了安插更多的军官,当然也可以吃到更多的空饷,陈国的官场果然处处充满了智慧。 他统领的癸字营,在禁军中是超编最严重的营,士兵一千五百多人,可军饷只按照一千人发,每个月普通士兵都拿不到足额饷银,每月发饷银的时候,就是骂娘声最多的时候。官方说法是他们是马夫兵,没有重要任务。不过这里确实也闲,除了每十天的一次操练,基本没什么事。日常就是维护一下演武场和跑马场,喂喂马,站站岗。癸字营士兵军纪松散,经常会有士兵无故离营,要么到东京城快活,要么进山去打猎,好在这里离东京城也远,没人看的见,也没人来检查。 第二十章 眼线 这天,易苗练完骑马,正准备把马牵回马厩。经过大帐外时,看见一个穿着胡服的外族人,正哇啦哇啦的大声叫嚷,气焰十分嚣张。雷小虎带着几名队长,站在外族人的身后,躬身认真听着,神情比对易苗的神情还要恭敬地多。雷小虎也看到了易苗,于是带着那个外族人,快步来到易苗面前,说道:“都尉,有件紧急的事,属下做不了主,请都尉做主。”“好,帐内说话!”:易苗说完大步进帐,众人也随他进入。易苗在帅案前坐定,雷小虎先请那个外族人坐下,自己才找了位置坐好。几名队长分开站在两旁。 “雷副都尉,你听的懂外族话?”易苗问道。“听不懂”:雷小虎回答。“听不懂?刚才他在那里乱叫,你点头哈腰的,我还以为你听的懂呐。”:易苗毫不留情的白了他一眼。那个外族人大概是能听懂一些汉语,又开始叫嚷起来。“啪”易苗一拍桌子,大声说:“让他别叫了,找个能说人话的,翻译翻译。”外族被易苗一拍桌子,又不敢说话了,他身后的一个通译站了出来,把大概情况讲了一下。这个乱叫的外族人是南凉商人,来东京做生意。做完生意,从东城门出来,被一伙蒙面劫匪,抢了银票。南凉商人看到附近有军营,就跑到军营里来报案,嚷嚷着要军队派人帮他去抓强盗。 易苗用手指指着通译说:“你原话翻译给他,我们这里是皇家禁军,负责的是守卫东京城,不是给他当狗用的。他要报案,爱到哪报案,就到哪里报案,别再来我这里。”通译一脸难堪的把话翻译给了那个南凉人,南凉人立刻蹦了起来,挥舞着拳头,大声叫嚷。这些南凉人在陈国横行惯了,习惯了官府的人见他们都矮一截,陪笑说话的样子,今天在这里还要耍横。“啪”易苗又一拍桌子,大声喝道:“你要是再在这里冒犯禁军的威严,你信不信我打你军棍,来人呐。”大帐外马上进来了四名持刀士兵,南凉人一看真要动武,也不敢再叫。 “把他们给我轰出军营,军营重地以后再放进他国人员,按通敌论处。”:易苗大声说道。四名士兵推搡着南凉人和通译出了大帐。雷小虎和几名队长都神情古怪,他们还没见过哪个陈国官员敢这么对待南凉人的。易苗笑眯眯的对雷小虎问:“这两个人是你放进来的?”雷小虎呆呆的点点头,没说话。易苗笑着对几个小队长挥了挥手说:“你们几个先出去吧,让帐外的亲兵也离远点,我有话单独和雷副都尉说”。 雷小虎立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几名队长也觉得要有事发生,慌忙退出大帐。易苗听到帐外的脚步声走远,神情自若的对雷小虎问:“说吧,贾太师许了你什么好处?”雷小虎头上像有一个炸雷爆炸了,他怎么会知道的,他是一个人来的大营,也不和士兵接触。大营里应该没有他的人,他怎么会知道?是谁告了密?不对,大营里我谁也没告诉?雷小虎脑袋里无数个问题在盘旋着,汗珠顺着鬓角流了下来。易苗看到他那副紧张的模样,心中好笑,他又问:“你应该知道我是谁安排来的人吧。”“知,知道,是皇上安排的。”:提到皇上,雷小虎有点结巴。“恩,消息还算灵通。应该不是贾太师告诉你的吧?”:易苗又问道。“不是。”雷小虎越说声音越小。“对呀,他要告诉你,我是皇上派来的,你还敢监视我吗?”:易苗说道。 此时雷小虎已经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子了,自己明明知道易苗是皇上派来的人,还答应贾太师来监视他,自己脑子是有多浑呀。贾太师还故意瞒着他,易苗是皇上派来的。这是要故意坑他。完了,现在自己不知道卷到多大的事里了,没法脱身了。“太师没告诉你,他为什么要监视我吧?”:易苗又慢条斯理的问。雷小虎脸色惨白的回答:“没,没有。”“哦,也是,他要告诉你的话,你恐怕也要被灭口了。”:易苗说。听到这里,雷小虎再也坐不住了,扑通一下,跪了下来,磕头说道:“属下糊涂,属下什么也不知道,属下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呀。”“按理说,我今天就应该把你除了,刚才的通敌罪就够了,我想皇上也不会反对。”:易苗说道。“都尉饶命,都尉饶命呀”:雷小虎磕头如捣蒜。“但我看你确实也什么都不知道,也不忍心就这样杀了你。我本是不想把你卷进来的,既然太师把你卷进来了,我就告诉你些东西”“我不想知道,我不想知道”:雷小虎连忙摇头说道。“这样,你好好替我办事,我保你不死,还让你能拿了太师的好处如何?”易苗笑着对雷小虎说。雷小虎连连点头。“皇上派我办的事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包括太师。如果皇上让我办的事让别人知道了,我保证,我不会有事,太师可能也没事,但是你肯定会有事。所以你要帮我留意军营里有没有其他可疑的人员。至于太师那边,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不用我告诉你吧。”“明白,明白”雷小虎连声回答。“这边事情如果办的顺利,我会给你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易苗说。“谢谢都尉!谢谢都尉!”雷小虎又连着磕了两个头。“行了,你去吧。哦,对了,三天以后,我就正式接管营内事务。”:易苗一挥手说。雷小虎站起身来,擦了擦满头的大汉,转身出帐去了,一边走一边心里把贾太师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把自己卷到这种事里来,左右是个死,现在只有指望易苗能顺利把事情办完,太师那边只能糊弄,装不知道了。 易苗看着雷小虎离去的背影,满意的笑了一下。癸字营因为实在没有油水,又所属左禁军,贾太师在这边还真没现成的眼线,所以临时派人来联络雷小虎,让他盯着易苗。他派人来联络的时候,全让易苗听到了。都尉和副都尉的营房隔的不远,易苗也重点防着雷小虎,因为他来的时候,雷小虎那副不服不忿的样子,难保他不会干出什么浑事。现在好了,雷小虎以后需要靠他活命了。至于南凉人,他听蒋玄辉讲过,陈国和南凉打仗最多,南凉人对陈国人也最狠,杀陈国人最多的就是南凉人,所以易苗对南凉人没什么好气,刚好也借此震慑一下雷小虎和其他下属。老子连南凉人都敢打,老子的背景你们自己去想象吧。 校场东北方向,有座陡峭的小山,士兵们都叫它百帐山,大概是因为癸字营的营地在山脚下,站在山顶,可以俯看到整个校场的百余个营帐。癸字营的士兵经常跑到山上设个捕猎套,抓个野兔或野鸡回去打牙祭。夜幕刚刚降临,山上有些冷,五名身穿禁军军服的男子,围坐在一个噼噼啪啪燃烧着的火堆旁,看他们的军服应该都是伍长。这五个人是一起从边关整编过来的,在边关大仗小仗打了几十仗,是一起经历过生死的兄弟。整编过来后,这些匪气十足的老兵油子,谁也不想要,最后都被塞到癸字营来了。 “大哥,听说那个南凉人,让我们的小都尉给轰出去了。来禁军以后,我还没见过哪个当官的敢这么干的。”:说话的人叫杨兴。那个被叫大哥的壮汉叫朱珍,还没等朱珍说话。旁边一个一脸大胡子的男子先抢着说话了:“轰出去算个球,要是在边关,老子早就把那个南凉杂种给宰了。”这个大胡子叫舒小新,秀气的名字和他粗狂的言形形成了鲜明的反差。“现在不是战争时期,你说杀就杀呀,大哥,你说那个南凉人会不会再给我们惹麻烦?”一个叫秦衫的黄脸男子一脸担忧的问朱珍。秦杉旁边还坐着个叫齐卫宁的汉子,自始至终,一句话没说,只是用手中的木棍不停的拨弄着火堆。 “妈的,这个混球皇帝,打仗时我们死了多少兄弟和百姓。不打仗了,不但把南凉杂种当爷爷供着,还每年给南凉纳贡。“:舒小新涂抹星子飞舞的骂着。“别担心,不会有事的。“一个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谁?“:朱珍等五人快速站了起来,转身,右手都迅速的握在腰间的刀把上。易苗穿着一身灰衣,从他们身后走了过来。五人也认出了易苗,估计之前的谈话都被易苗听到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易苗在五人的注视下,走到火堆前,找了一块刚才没人坐的石头,一屁股坐下,扫了一眼站着的五人,问道:”朱珍,杨兴,舒小新,秦杉,齐卫宁是吧?“五人见易苗叫出了自己的名字,心中更加惊惧,手中的刀把都被握出了汗水。 第二十一章 马夫营 易苗摆了摆手笑着对他们说:“别紧张,我刚才说了,你们不会有事的。这样吧,和你们交情不深,我也不废话了。就说几件事:第一,抢南凉人,我不反对,我也不喜欢南凉人,别杀人就行。第二,麻烦各位,以后抢的时候离军营远点,兔子不吃窝边草。第三,各位如果是因为银子抢南凉人,就不必了,我以后不会让大家缺银子花,如果是个人爱好,那我就管不着了。说完了,走了,你们接着聊。” 易苗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的走过众人身边,向远处走去。大家把视线从易苗身上移开,看向朱珍,远处又传来易苗的声音:“还有,皇帝是混球这种话以后就不要说了,这可是帝国的机密,泄露机密是要杀头的。“五人站在那里哭笑不得,过了一会,朱珍的嘴巴泛起了一个微笑说:”这个小都尉,有点意思。“ 三天转眼过去,这天清晨,癸字营的军营门口来了十几辆马车,车上装满了货物,易苗提早到了营门口,吩咐守门的士兵让马车进入校场,整齐的停在了校场的一侧。安排好马车,易苗向往日一样开始跑步,跑了一个时辰后,他回自己的营帐梳洗。一炷香时间后,校场的聚将鼓“咚咚咚咚“的被敲响。怎么回事?今天不是操练的日子,集合干什么?士兵们一头雾水,但还是不情愿的向校场中心集合。敲过三通鼓,不到者斩,这是军规。三通鼓敲过,士兵们整齐的站在演武台前的校场中。小队长们开始清点人数,演武台上副都尉雷小虎身披盔甲站在当中,眼睛不停的扫视着台下的士兵。小队长们清点完人数,依次向雷小虎通报清点情况,报告完,他们在雷小虎身后站成一排。雷小虎来回走了两步,大声说:”从今天开始,易都尉正式接管营中所有事务,请易都尉给大家讲话。“说罢便恭敬地抱拳躬身等易苗上台讲话。 易苗从台下走上演武台正中,还是穿着他的灰色长袍,没穿军服。台下一片肃静,不是士兵们守规矩,而是因为好奇。已经到了营中两个月的易都尉,从来没有在正式场合下出现过,也从不管事,天天早上跑步,下午遛马。谁也没见过这样的都尉。前两天听说他要在军营里打南凉人,今天就要接管军务了。大家很好奇他要说什么? 易苗感受着台下的寂静,他从来没有在这么多人面前讲过话,有点紧张。他吸了一口气,大声说:”癸字营的兄弟们,我到癸字营已经两个月了,我知道你们私下里叫我’小都尉‘或者’秀才兵‘。我并不生气,因为你们说的都是事实,我是年纪小而且确实也是个秀才。你们没叫我’青楼都尉‘或’戏子都尉‘,我已经很感谢诸位了。“台下的士兵听到后面,哄笑起来。易苗知道,这些兵早该知道自己在东京城的那些事了,毕竟士兵里不缺乏去过流金河的文艺爱好者。易苗等到笑声平息。继续和颜悦色地说:”但从今天起,我不想再听你们这么叫我了。我觉得我已经够资格做一个合格的军人了。这两个月,我已经成为一个合格的兵了。我现在敢和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比跑步,比力气,比骑马。而且我还敢说,你们有八成人比不过我。“ 易苗稍微停顿了一下,看着台下的士兵继续说道:”当然一个合格的兵,并不一定是合格的都尉。作为你们的都尉,首先我要给你们一个公平,舒适的环境。我看过营里的军饷发放记录,知道我们的军饷从来没有足额发放过。为此我询问过禁军高层和户部的人,他们说我们是马夫营,不能领取足额军饷。他们看不起我们,觉得我们都是些没有战斗力的,养马,看校场的兵。“易苗的这一席话说中了士兵们心中的愤懑和委屈,人人脸上都有怨愤之色。 易苗继续说:”我想大家知道我们来当兵,不是来给人养马,看校场,打扫营帐的。我们是想来当精兵,当军官,当将军的,我们来到这里是为了变成一支让敌人闻风丧胆,屁滚尿流的钢铁强军的。那些马是用来给你们骑着去杀敌的,校场是用来训练你们成为精兵强将,不是用来看守的。你们可以乘着自己年轻干出一些值得自己骄傲一辈子的事情。这些事不是为国家,不是为皇帝,不是为我,就为你们自己。我希望这里站着的每一个士兵,将来到了外面都可以拍着自己的胸膛说我是陈国最好的兵,其他国家任何的兵在我们眼里都是马夫兵。我更希望你们每一个人都能够成为陈国最好的将领。最不中用的也要在别人嘲笑你的时候,能把他打翻在地,踩着他的脸说:你他妈的才是马夫兵。“ 易苗继续说:”以前你们以为自己在养马,看校场,没有前途。可你们没有看到这是我们最大的优势吗?整个禁军,哪个营拥有这么大的校场,这么大的演武场,甚至这么多的训练马匹。以后我还会为校场添置更多的训练器材,而且我们癸字营也会拥有别的禁军不可能拥有的资源。我宣布,从我上任之后的那天算起军饷全部翻倍发。别的禁军三个月一发,我们一个月一发。“。“哗”台下的士兵立刻兴奋起来,眼神里透着喜悦,开始小声交头接耳。 易苗把手挥了挥:“各位,先别急。等会我讲完,会有人给你们补发军饷,一文钱也不会少。嘿嘿,军饷翻倍你们就满足了吗?我是来给你们当都尉的,更是给你们带来机会的,一个为了你们自己改变的机会。今天我马上就给各位一个人人均等,千载难逢的机会。”说着他从怀中抽出一张银票,挥舞着在另一只手的手心上拍打了几下,接着说:“这是一张一千两的银票,我刚才说了,你们现在八成人的力气是比不过我的,为了证明这一点。今天谁能在这里掰腕子掰过我,这张银票就是谁的。”台下一片肃静,一千两,他们当一辈子兵也挣不来的,士兵们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易苗说道:“我给你们机会了,自己把握。当然也不能让你们一千多人轮流上,那样把我累也要累死,先上十个人,自己觉得自己力气够大的做擂主,台下有不服的,直接上台挑战,每人一次挑战机会,输的下台,最后留在台上的十个擂主,再决出前三个,跟我比。”演武台上很快被摆了十张桌子,士兵们开始一对一对比试起来,台上台下叫喊声一片,气氛十分热烈。易苗笑着来回看着台上的比试。一个时辰过后,演武台上桌子前留下的十人再也无人上台挑战。易苗一看十人当中居然有朱珍和舒小新。十人再次比试,最后剩下三人,朱珍依然在列,还战胜了其他两位。到了最后时刻,校场重新安静下来。突然,雷小虎站出来说:“都尉,那个,我能不能参加。”台下传来一片哄笑 易苗突然想起来忘了雷小虎和这些小队长了,笑着说:“可以,说了人人都有机会的,不过为了防止士兵们不敢赢你们,你和小队长们直接和我比。”一会功夫,雷小虎和几个不服气的小队长们都捂着腕子败下阵来。雷小虎转动着被掰疼的手腕,怎么也想不通这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接着,易苗又赢了另外两个留在台上的士兵,最终非常可惜的输给了朱珍。看着易苗递给朱珍的银票,台下的士兵,台上的军官,心里的羡慕,嫉妒,恨,难以言表。 等朱珍拿着银票下了演武台,易苗指了指停靠在一旁,装满了货物的大车,大声对台下说:“诸位,不用遗憾,以后还会有机会。今天起我们伙食标准也提高一倍。赢了我的朱珍所在小队,今晚可以放开喝酒,酒我会让人给你们送过去。”朱珍小队传来一阵欢呼声,其余小队的士兵们向朱珍小队投去羡慕的眼神。“好了,该说的我都说过了,各位回去好好想想。解散,找你们小队长去领饷银吧。”易苗说到最后嗓子都干了,不过他对今天讲话的效果很满意。晚上,朱珍所在小队的队员们围坐在火堆旁,尽情畅饮,易苗送来的酒很好,也足够多,还有烤全羊供他们下酒。小队长也邀请了易苗,易苗挨个和每一个火堆旁的士兵们聊天,说笑,手里拿了个酒壶,但没有喝多少酒。易苗来到朱珍五兄弟围坐的火堆旁,专门坐在了朱珍旁边。朱珍一边在喝酒,一边看着易苗在各个火堆前聊天,见易苗终于坐到了自己旁边,朱珍偏过头轻轻的问易苗:“为什么是我?” 第二十二章 百帐山 朱珍是个聪明人,他明显感觉到凭实力掰手腕,掰不过易苗,是易苗故意让了他。易苗微笑的看着火堆,轻声回答:“我以为你明白的,我需要一个传说,而你又恰好够资格。“两人的对话在营地喧闹的喝酒吃肉,划拳声中,毫无波澜,仅两人能听到。这时一脸大胡子满脸是油,手持一块烤肉的舒小新大声的问了易苗一个大家都关心的问题:”小都,不对,易都尉你的力气怎么那么大?“问题一出,周围的人都安静下来,等待着易苗的回答。易苗大笑着说:“不知道,可能是在月婵楼弹琴弹多了吧。哈哈!“众人开怀大笑,继续欢乐的篝火晚宴,气氛热烈祥和。 第二天清晨,易苗依旧来到校场跑步,跑完一圈后,朱珍等五人加入了跑步的队伍,他们跟随在易苗后面,什么也不说,就是默默的在后面跑。第二天,来了二十五人,第三天,来了一百人,第四天,五百人,第五天,全营都来了,他们跟在都尉后面,一起跑向他们充满希望和机会的未来。 易苗兑现了他的诺言,癸字营的伙食标准提高了不止一倍,每天都有鸡蛋和新鲜的蔬菜,隔天还有肉,比以前以馒头,米饭,咸菜为主食,十天半个月才有一顿肉吃的日子不知道好了多少。不但如此,马饲料也丰富起来,不光是草料,还增加了玉米,麦麸,米糠,还有鸡蛋壳磨成的粉末,他们按比例混合这些,喂给战马。战马也长得越来越强壮,皮毛越来越光亮,耐力和爆发力都增长了许多。军营中每天都有新的东西送过来,石锁,负重袋,硬弓,移动箭靶,马匹,马鞍,帐篷,衣物,床垫,士兵们每天都能感受到兵营的变化。东西送差不多了,开始送人了,西凉来的弓马教头,越国的刀术教头,赵国的枪棒教头和近身搏击教头,都是李烨物色,花了重金从各地请来的。各位教头一来就展示了不俗的实力,在演武台上都是一个打士兵十个的角色,士兵对新来的教头们也表现得心服口服。 等军营里东西配置齐整后,易苗和各位教头们一起商量,制定了跑步,拉弓,绳索攀岩,马术,站立射箭,骑马射箭,近身搏斗,枪棒,刀术九个训练项目。针对九个项目,排定了训练日程,每个月还会进行比武,九个项目的前三名都会的得到一百到五十两的奖励。也就是说,每个月都会有二十七名士兵得到相当于两年到一年的军饷奖励。陈国的精锐部队,一般是四日一操练,可癸字营现在基本上是日日操练。易苗也安排轮休,每七日就可以休息两日,休息期间可以便服去东京城,挣了钱总不能不让士兵们去花。 易苗把复杂的军官系统也利用起来,用于记录士兵的训练情况。每名士兵每天能拉多少下弓,每天射箭的成绩,都被军官记下来交给士兵,士兵每天都能看到自己的进步。每个月的比武成绩,也都会张榜公布在外,综合成绩前一百的也会奖励二两银子。士兵现在训练虽然比以前苦了,但以前的麻木,阴郁的气氛消失了,他们现在觉得自己得到了肯定,每月拿着比精锐部队还高的军饷,努力是有目标的,努力也会有公平的回报。每天训练完,虽然累的筋疲力尽,但他们能感觉到自己的进步,能感觉到营里对他们的尊重,心里感觉到充实和愉快。易苗带头训练,要求士兵跑一个时辰,他会负重十斤去跑步,要求士兵射箭两百步,他自己先射到两百五十步,总之他对自己的要求都比士兵高一截。当然他学东西也快,所以领先其他士兵,并不困难。士兵们看到都尉和他们一起训练,每天也是筋疲力尽,谁也不敢偷懒。 易苗来到癸字营三个多月,最近一个月是最忙的,参加训练,安排物资,了解士兵,统计奖励,还要想后面怎么把这个营打造的更加强大。这天清晨,易苗带领士兵跑完步,回到自己营帐,正在看今天的训练科目,一个士兵进来禀报,说军营外有辆马车,是找都尉的,因为有女眷,拦在外面了。军营有军规不许女眷进入,在加上西凉人进大营的事,现在癸字营盘查的很严格。易苗不想带头违犯军规,自己违反以后就没法约束别人了。易苗赶紧梳洗更衣,一边洗脸,一边想,有女眷找我,月婵楼的吗?除了月婵楼的好像也没接触别的女子了。噢,对啦,答应皇帝的山水画好久没画过了,这是派人来催了吧。易苗快步走出营门,看到营门口停了一辆三马并架的马车,马车旁站了一个丫鬟。马车可能换了,但丫鬟还是那个丫鬟。易苗快步走到车前,丫鬟见到易苗,施了一礼,说道:“易公子,请上车,小姐在上面等候公子。“易苗回了一礼,跨步上了马车,这次丫鬟没有上车。易苗进了车厢,见公主还是穿着粉色衣服,带着面纱,还是坐在那个位置。易苗正要施礼,公主用少女的清澈嗓音说道:”恩公,不必多礼,请坐吧。“易苗在左手边坐下,恭谨地说:“本该请公主殿下入营,喝茶休息,但公主微服前来,想必是不想暴露身份,军规规定女子不能入营,所以失礼了,公主莫怪。“公主摆了摆手,说:“无妨,恩公想的周到。本来早就该来探望,可被一些事耽搁了,恩公,身体可否完全康复。“公主得知易苗苏醒时,想出宫探望,被皇帝拦了下来,说宫外目前还不安全,不许她出宫。皇帝把公主困在宫里,一困就是三个月,近日,公主找了皇后求情,才允许她出宫。公主打听到易苗进了城外校场,所以今天把侍卫想办法留在东京城内,自己跑来了。“蒙公主和刘太医的照顾,早就好了。“:易苗回答。 易苗看马车一直停在军营外,总在车厢里说话也不妥当,他开口说:”公主,这里是军营门口,来往车辆和人比较多,如果公主今日没有其他事情,在下带你去个地方如何?““好。“公主答应了一声。易苗吩咐车夫绕过军营,缓缓的朝东北方向的百帐山驶去。车厢里陷入沉默,易苗心情复杂,这位公主的父亲杀了他的爷爷,她的母亲又救了自己的家族,如果可以,他是不愿再面对这位公主了,所以在刺杀事件之后,他迅速的忘了这件事。现在这位公主又来了,该怎么处理这种关系呐?云裳公主坐在那里看着沉默不语,若有所思的易苗。上次见面,没说两句话就发生了那么恐怖的事情。三个月后,易苗好像黑了,脸盘也长开了些,脱了一些稚气,多了一些英气。 通往山下的路并不好走,车子吱吱呀呀的颠簸着行驶到了小山下,直到再也没有马车可以走的路。易苗和公主下了车,公主吩咐丫鬟和车夫在山下等着,自己和易苗朝山上走去。原来这百帐山是癸字营士兵最爱来得地方,现在每天训练,军纪也是越来越严,现在没人再敢私自出营了。正值初秋,山上的草木还没有开始落叶,山顶的银杏树已经开始泛着微微的红色,山腰的松柏依然翠绿,身姿挺拔,伸出的树干像一把把撑开的巨伞,又细又小的松针密密麻麻的长在枝杈上,还有一个个松果长在枝头。小山不高,但比较陡峭,好在上山的路都是用青石铺成,虽然窄了些,但很平坦。“恩公,我们这是去哪里?“:公主看着这座陡峭而幽静的小山问。“公主,你不要叫恩公了,我听着别扭,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这个山不高,山顶有一片平地,平地上建有凉亭,在凉亭中可以俯瞰东京城。“易苗一边说,一边开始登山。 “好吧,那你也别叫我公主了,我叫柳轻舟。“柳轻舟愉快的决定了这件事。易苗也知道了这位公主的全名。易苗在前面引路,柳轻舟跟在后面。柳轻舟从后面看着易苗的背影,刚才在车里坐着没看出来,怎么感觉易苗长高了不少,也壮实了不少,这个人三个月的变化还真大。“哎呀“:柳轻舟突然尖叫起来。易苗以为柳轻舟摔倒了,急忙回头去看。只见柳轻舟一只手提着裙子一只手指着一棵松树,大声叫着:“有松鼠!“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一只红色的小松鼠,正抱着松果站在松枝上,溜圆的眼睛警惕的盯着这个手舞足蹈,大惊小怪的少女。易苗看了松鼠一眼,转身继续登山,说了一句:“这里松鼠很多,公主要是喜欢我捉一只送给公主。““你还会捉松鼠呀。“:柳轻舟跟上易苗的脚步。“嗯,以前在书院后山经常和包子他们捉松鼠。“:易苗头也没回地说。 第二十三章 军备 “包子,是用包子来诱捕松鼠吗?“:公主可能没听清楚。易苗觉得公主对松鼠和包子都有些误解,耐心地解释:“松鼠不吃包子的,它们喜欢吃松子,瓜子,花生之类地东西。包子是我一个朋友的外号。““外号是什么?“:公主接着问。“外号是朋友和朋友之间相互叫的昵称“:易苗继续解释。“那你的外号是什么?我怎么没有外号?我是不是该起一个?“:公主连续发问。“我也没有外号,外号都是朋友们根据你的特征或者你的某件事来起的,没有自己给自己起外号的。“易苗感觉自己像是遇到了十万个为什么。为了防止公主继续提问,易苗一边走,一边慢慢给公主讲述了”包子“和”李铁嘴“外号的由来。 柳轻舟紧跟在易苗身后,听着易苗讲述的故事,笑靥如花。她也注意到易苗在讲述自己朋友时,脸上浮现出的那种幸福的笑容。易苗觉得这小山不高,可柳轻舟爬山却不如易苗想象的那么轻松,路上休息了两次,随着高度的增加,山上的温度降低,柳轻舟取出了一块丝绸纱巾围在脖子上保暖。两人到了山顶,站在凉亭中,俯瞰山下。秋季的天空,湛蓝湛蓝的,那种蓝色带着一种宝石光泽,如果能把它握在手中,一定能感受到它的圆润光滑。蓝天中有几朵白云,分散的很开,毫不相连,像是有人故意放在天空中的点缀,对灿烂的阳光毫无遮挡。与蓝天相接的是一座宏大的城池,高耸的城墙把整个城内的建筑围拢在一个四方形中。城外宽阔的护城河静静的环绕着城池,在阳光下泛着翠绿色的光,像是围绕在城池脚下的一条绿色丝带。小山虽然离城池很远,但还是能够感受到这座城池的广大无边。柳轻舟看着眼前的美景,呼吸着山顶清新的空气,心中有一种登顶的畅快感觉。易苗站在柳轻舟旁边,看着眼前的风景,默不作声。不知看了多久,柳轻舟侧身看了易苗一眼,发现易苗确实是长高了很多,她现在和易苗并肩而立,看的更加清楚。 “你好像长高了很多?”:柳轻舟问道。“嗯,是嘛,我自己好像感觉不到。”易苗一动不动的回答。“那我算不算看着你长大的?”:柳轻舟又问。面对这个比自己还小几岁的少女,易苗感觉这天好像聊不下去了,只能以沉默作答。柳轻舟的视线很快移动到了山脚下的军营,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我还忘了问了,你为什么要从军?”易苗微笑着说:“开始我也不知道,现在想想大概是因为我喜欢这里吧。”这句话回答的一半真,一半假。易苗当然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选择到军营。不过,这一个月来,他发现自己确实喜欢军营,并不是喜欢士兵对他的服从和恭敬,而是喜欢那种被众人信任,给众人希望,带着众人去挑战自己,挑战敌人,挑战世界的感觉。 一阵山风吹过,围在柳轻舟脖子上的丝巾,被吹上了天,飘飘渺渺,像一缕青烟,飘荡在空中,又来一阵疾风,把丝巾吹的挂在了崖边松树的松枝上。柳轻舟的目光随着丝巾飘荡,最后轻轻的落在了松枝上。易苗见丝巾被松枝挂牢,身形晃动,来到树下,纵身一跳,双手抱树,双脚一蹬,窜上一截。几次蹬踏,他到了挂丝巾的树枝下。易苗单手挂在树枝上,伸出另一只手,小心的取下丝巾,放入怀中。然后他双手挂住树枝,朝山顶一荡,松手,身体稳稳地落在了山顶平台上。易苗大步走向公主,伸手取出丝巾,递给柳轻舟。“谢谢!”柳轻舟道谢,同时脸上写满了惊讶。普通丝巾不重要,但这块丝巾上有她母亲亲手给他绣的诗句,是她最喜欢的丝巾,经常随身带着。“公主喜欢丝绸?”易苗问。柳轻舟点了点头。“那公主可知丝绸是如何被纺出来的?”易苗接着问。柳轻舟摇了摇头。“我的家乡武州是丝绸产地,丝绸的每一根丝线,都是蚕吐出的蚕丝...”:易苗涛涛不绝讲起了丝绸的制作过程。柳轻舟认真的听着,时不时问一些她不明白的地方。两人聊到接近正午,一起下了山,易苗回到军营,柳轻舟坐着马车回了皇城。 柳轻舟的来访让易苗想起了黄先生,他抽空去了一趟月婵楼画了一副山水交给月眉让她转交月婵。此后每隔三个月,易苗便会去一趟月婵楼,交给月眉一副山水画。那日以后,柳轻舟隔些日子就会来找易苗,易苗每次都和她去登百帐山,易苗发现云裳公主只是一个被父母过分保护的小女孩,不谙世事,但本性善良,不刁蛮还很讲理。宫中的教育只教会了她礼仪和女德,还有琴棋书画。对于外面的世界她完全不了解,去过离东京城最远的地方就是这座百帐山了。易苗给她讲书院的先生怎么讲课,古玩店的老板怎么蒙人,渔夫怎么利用鸬鹚抓鱼,铁匠怎么打铁,瓷器怎么烧制,士兵们又怎么训练。每次来易苗都给她讲一些她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事。对于柳轻舟来说,最初她是因为琴曲而对易苗这个人好奇,几次接触下来,发现易苗变成了她了解这个世界的窗户。皇城里接触不到,或者是没人给她讲的东西,似乎易苗都知道。她对易苗这个人的好奇转变成了对这个世界的好奇。她明白了这个世界有那么多有趣的人,那么多有趣的事。 癸字营的训练进行的有条不紊,士兵的作战水平不断提高。度过了最初,最艰难的适应期,士兵觉得训练也没那么苦了,晚上也没那么累了。易苗又适时引入了新的奖励,每月比武排名靠前的小队,可以得到三次无限量饮酒的机会,军营里业余生活枯燥,能够喝酒,无疑对每个士兵都是很大的诱惑。有利就有弊,癸字营里很快出现了酒后打架的事,易苗对打架的士兵并不处罚。严厉的处罚只会磨掉士兵的血性。他很快又推出了军营挑战制度,不许士兵私斗,如果对谁不满,可以公开挑战,在演武台上对决,打完了恩怨两清,打斗有规则限制,类似散打。决斗时允许台下士兵观看,押注。这样癸字营又多了一项士兵欢迎的娱乐活动。此举可以提高士兵的实战水平,发泄掉士兵过剩的精力,又能培养士兵的战斗意志,还能娱乐官兵,一举四得。 蒋家庄那边的进展也很顺利,铁匠工坊,木匠工坊相继建成,开始按照易苗画的图纸为易苗生产装备。第一批运到易苗军营的装备是军刀,新刀是由熟铁和精钢混合打造而成,表面有黑色大理石纹,没有寒光闪闪,但比原来朝廷配发的钢刀更锋利,更有韧性,拿新战刀和朝廷的钢刀对砍两三下,朝廷的钢刀就断了。新刀配发以后,癸字营的士兵们很快就把朝廷配发的刀扔到一边去了。第二批运到易苗军营的是巨弩车,这批巨弩车和传统巨弩车,完全不同。传统巨弩车,发射一只巨弩,需要双人靠绞盘上弓弦,人工放置弩箭,触发机括射出弩箭。三个步骤,才能放出一枚弩箭。经过易苗改造的巨弩车,增加了类似于诸葛弩的弩夹,一个弩夹内装有十枚巨弩箭,弓弦拉回时,弩箭自动落下。双人绞盘上弦,被易苗改造成了,双人或者多人摇动辘轳,带动内部齿轮组上弦,上弦完毕,无须再人工触发机括,继续摇动辘轳转动内部齿轮,就可以触发机括,发射箭弩。也就是说,新的巨弩车在装好弩机的弩夹后,只要两个人或多人在后面不断转动辘轳,弩机就会连续不断的发射十枚弩箭,辘轳转动的越快弩车发射弩箭就越快。对敌人来说,连续发射的弩箭无异于致人死命的狂风暴雨。第三批装备是单兵连弩,可以连发十枚弩箭,同样可以更换弩夹,缺点是射程近,命中率差,但胜在射速快,冲到近前的敌人,在几名单兵共同攻击的情况下会瞬间被射成刺猬。单兵弩每名士兵一把,配两个弩夹。易苗吃过弩箭的苦头,深知弩箭的厉害,所以对弩箭做了深入的研究,刚来军营的前两个月,没事情的时候易苗对弩机做了改造,画了图纸。 新巨弩车运到营地时,癸字营的官兵对这个新来的大家伙,充满好奇,弩车的威力他们是知道的,一般来说,一只巨弩箭可以射穿一匹身披重甲的马。易苗把大家召集到一片靠山的靶场,距离山壁大概八百步,让弩车瞄准山壁。装好弩机的弩夹后,两名膀大腰圆的士兵开始不停的摇动辘轳,十支巨弩箭在半柱香不到的时间全部被射了出去,坚硬的岩壁承受不住连续的弩箭攻击,“哗啦“崩塌了一大片。 第二十四章 新春 雷小虎等军官看着眼前的情景,惊愕的下巴快掉到了地上,他们知道,如果是自己连人带马站在对面,恐怕会被射成肉渣。朱珍等一些老兵也看的很明白,这种巨弩车会在正面给冲锋的敌人施以摧枯拉朽般的迎头痛击。但他们肯定想不到他们现在看到的,还不是巨弩车的全部威力。士兵们沉默一会儿后,发出了一阵阵的欢呼,他们知道现在拥有的武器,会让自己的队伍变成一个惹不起的存在。 巨弩车实验完,接着实验单兵连弩,易苗让十名士兵各持一柄单兵连弩,在一百步外,瞄准同一个草人。易苗一声令下,十名士兵连续扳动弩机,四分之一炷香的时间内,他们向草人射光了弩夹内的所有弩箭,霎时间乱箭如蝗,似是有百人齐射。观众们只见一片箭雨朝草人飞去,还没反应过来,射击就结束了。有士兵上前清点了一下,草人身上插了六十多支弩箭。易苗对这样的射击成果很满意。大部队作战时,这种射击精度就足够了,毕竟打仗时面对的不止是一个人。看到这些威力十足的新装备,士兵们对癸字营今后的战力更加自信。装备测试完了,易苗命令雷小虎到各营挑选力气大的士兵组建弩车队,专门操作弩车,并根据弩车的特点研究战法。新到的几柄单兵连弩也没配发给个人,而是作为教学用具,让每一名士兵都有机会操作和了解单兵连弩。随后易苗宣布,晚上全营庆祝,喝酒吃肉。 值得高兴的事还没有完,刘众荣和李烨很快又给易苗传来了好消息。在他们不懈的努力下,刘众荣的商业架构也基本完成,他们在西凉找到了最好的胭脂和皮毛供应,在陈国找到了最好的丝绸和茶叶,甚至在海外也找到了最好的香料和木材。同时他们又招募了各种能工巧匠,在陈国各地建立工坊,制作各种高级的首饰,丝绸衣服,高档皮草,金丝楠木的家具,瓷器,胭脂水粉。工坊生产的东西不要求产量多大,但要求绝对的精致和独特。 各地的工坊生产出第一批产品后,刘众荣和李烨在东京最繁华的地段,花了四十万两银子买了半条街的商铺,重新整修,打通了所有商铺,把商铺布局的像家里一样,先放上名贵的家具,瓷器,然后再把丝绸衣服,皮草找明显的位置陈列其间。贵重的黄金珠宝首饰,放在透明玻璃陈列柜中,供人观赏。玻璃很久以前就有人能够烧制出来,不过烧出来都是杂色的,含有大量杂质,透明度也远远不够,十分难看,没有什么人愿意用。易苗运用在博物经上学到的知识,改进了玻璃的生产流程,在玻璃生产中不但过滤了原料,烧制时还添加了微量矿物,让玻璃更加透明。刘众荣的商铺把原来贴窗纸的窗户全部换成了使用玻璃的窗户,让整个商铺宽敞明亮。商铺很大,客人们逛累了甚至可以找椅子坐下来,闻着蜡烛熏香燃烧时的香气,品尝他们的茶叶。蜡烛对普通人来说是奢侈品,蜡烛的原料是白蜡虫的分泌物或者蜂蜜蜡,无论哪一种产量都非常有限,所以价格不是普通人家用的起的。刘众荣又想办法在生产时加入了海外采购的香料,那就是,奢侈品加奢侈品,更奢侈了。他们也没想着赚普通人的钱,东京城内像老甲鱼这样的有钱官员有的是。刘众荣的定价原则就是成本价的至少二十倍,还不许讲价,因为东西只有这里有卖。 现在要解决刘众荣最头疼的税收问题了,易苗自己没有出面,通过月眉姑娘,找到了月婵,说想要使用月婵这个名字,为此商铺开业后每年可以分给月婵楼百分之十的利润。白坐着分钱没有不干的道理,月婵很快就答应了。新开的商铺名称就叫月婵阁,商铺里的商品也都打上了月婵阁的标记。这个标记就是全国通行的免税标志,哪个不开眼的官员敢找皇帝老子的女人收税。这还不够,月婵阁开业那天,刘众荣还特意把月婵姑娘拉来站台,并花了两万两请月婵楼的月眉,月娇两位姑娘,在月婵阁连着演出了三天。 月婵阁开业后,达官贵人,富商巨贾,趋之若鹜,纷至沓来,都以能拥有月婵阁的东西为傲。为此,刘众荣还专门吩咐工匠,在制作下一批产品时要把月婵阁的标记放大一些。刘众荣没想到,很多客人都对月婵阁的装修感兴趣,还都想买玻璃窗。刘众荣就把每扇窗的玻璃定价为一百两,这样算来,换一个屋子的玻璃就要几千两。即便是这样,玻璃窗的定金也交到明年去了。刘众荣也不着急多生产,造多了,就显得不珍贵了。 刘众荣接着推出了号称陈国第一酒的“绿映红”,请了陈国,越国,赵国最好的酿酒师一起研究配方,联合研制。这酒酒香浓烈,入口柔和,回味悠长。按照一贯的定价策略,二十两一壶。酒这东西对于有些男人,甚至比女人对包的感情还要深,高兴要喝,忧愁要喝,婚庆要喝,丧葬要喝,会友要喝,送别也要喝。要不是这样,酒也不会在历史长河中撑得起经济发展的一片天,以至于被称为酒文化。看看历史上有多少带酒字得诗句就知道了。在刘众荣得运作下,“绿映红”很快在娱乐,餐饮业迅速推广,短时间内就有成为朝廷招待指定用酒得趋势。刘众荣还计划在陈国境内的大城市,设立月婵阁分店,再把分店开到赵国,越国,秦国。刘众荣和李烨忙着铺开生意,他们先后离开了东京,往来于陈国的各大郡城,月婵阁各地的分店陆续开业,每开一个分店,李烨的情报网也就在那个郡城建立起来。在不计成本的投入店铺和供应易苗军队的双重消耗下,刘众荣手里的五百万两银子,已经花掉了二百七十多万两。好在月婵阁的利润可观,慢慢开始显现它的赚钱能力。 易苗默默等待,等待对贾太师出手的时机,也许他会先等到贾太师的杀招。这段日子,军队的训练没有中断,易苗自己的训练也没有停止。现在癸字营里,士兵基本上都能短时连续拉开三石弓十次,有三百多人能短时连续拉开五石弓。拉开三石弓意味着在二百步的距离可以射穿盔甲,拉开五石弓意味着可以射穿重甲骑兵的盔甲。而短时拉开的次数,意味着弓箭的射速。士兵射箭的命中率,在骑马射击移动靶时,能做到十箭七中,在静止射击移动目标时的命中率更高。这些成绩都是士兵们玩命训练的结果。现在陈国境内没有一个营的战力可以和癸字营相比,他们现在完全可以和南凉的精锐骑兵相比,不过癸字营平庸的时间太长了,以至于大家习惯性的忘记它。 易苗自己这段时间的训练成果也不差,五石弓现在很容易被他拉断,只能特意去定做了一张八石弓。十箭连射也不是问题,命中率不能说百发百中,但一百次不中的次数也不会超过五次。刀法,枪棒,近身搏斗,马术教头们也没什么可教的了。事实上,易苗的力气更大,那些教头已经打不过他了。士兵们对他们的都尉早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营里最勇猛得士兵他一个打五个,轻松取胜。易苗除了个子又长高了些,体型没有变得更加强壮,反而显得更加修长。他肌肉的强悍程度,远不是外型能体现出来的。两个月前,他觉得力量增长已经遇到了瓶颈,内脏调养的好处也没什么体现。随后他把龙环的状态调整为强化发声和精神,他还发现精神外延现在不能强化,也许是先要强化精神能力。 癸字营的装备陆续配置齐全,战马每人一匹,新战刀每人一把,单兵弩每人一把外加两个弩夹,弩箭若干。巨弩车二十五架,训练弩箭若干,实战弩箭每车配四十发。有一种装备还没有开始打造,是马刀,易苗在训练时发现,现在按朝廷样式打造的刀在骑战时,刀身过短,这种刀只适合步兵使用,用在马上与敌人骑战冲杀时,十分吃亏。他参考了西凉刀,设计了长短适合的马刀,还没来的及让蒋玄晖去打造。柳轻舟有时还过来找易苗,不过不如秋天时来的次数多了,她是个很怕冷的小姑娘。每次她来,易苗就像个大哥哥,给她讲这个世界的美好,这个世界的新奇,不想让她知道一点点世界的无奈和不堪。 秋去冬来,冬天到了,春天也就不远了,时光荏苒,转眼就快到春节了。东京城中,家家户户都开始准备春节的年货,鞭炮,对联,鸡蛋,猪肉,鱼肉,瓜子,花生,糖果,百姓们都有计划的采购过年需要的用品。城中的达官贵人府邸内外也都忙着张灯结彩,营造着大陈国的太平盛世。东京城的商铺门前更是顾客盈门,看着在店里不断穿梭的人流,商人们乐的合不拢嘴。 第二十五章 奇袭 陈国人忙过年的同时,南凉人也在忙。三万南凉铁骑骑着自己的战马,化整为零,分批分次的悄悄绕道赵国境内,从一处山间小道不断进入陈国境内。南凉也使用汉族人治理地方,但真正掌权的人都是来自北方的游牧民族,南凉的土地是通过不断的小规模战争,从汉人手中一座城,一座城夺来的。南凉人没有过春节的习俗,远道而来只是为了用刀枪给陈国皇帝贺新春。既然来了,春节红包陈国皇帝总是不能少发的。 南凉攻打陈国,大家都知道是来打劫的,但为了顾及其他国家的舆论,冠冕堂皇的理由总要有。这次的理由是欺辱南凉商人,破坏通商协定。说起来这个理由和贾太师,易苗都有些关系。公主遇刺后,皇上限期破案,外城禁军和府尹的日子都不好过,何况这个案子还没法破。好在禁军及时破获了一个邪教,邪教的首领自称能够通神。可是神仙不是你想通,想通就能通的。你通神了,那我们天子算什么。算你们倒霉,右指挥使石阳把这批人全部斩杀,还按照贾太师的意思,伪造了一些南凉勾结邪教,意图绑架公主的信件。韦文峰和东京府尹,默契的保持了沉默,先保住官位再说,反正欺君的也不是自己。柳承道总不能自己去查案,禁军就把行刺公主的案子应付过去了。 被易苗赶出军营的南凉商人,后来真的跑到东京城府尹那里去告状了,府尹想绑架公主的事刚过,皇帝对南凉人估计也没好气,这事如果再闹大了,搞不好自己还要挨骂,就赔了银子,把南凉商人打发走了。南凉商人回到南凉后,还是气不顺,把这个事告到了南凉的衙门。一个小商人的事,南凉本来也没当回事。可今年南凉刚好发生了霜冻灾害,粮食,草料大面积欠收,各大部族都在挨饿。为了转移国内人民的不满,南凉把这件过了大半年的事翻了出来,要所有部族同仇敌忾,去陈国抢粮,抢钱。如果出动大军粮草肯定不够,南凉就派少数骑兵在边关牵制,骚扰陈国边军。又秘密派出三万骑兵,带少许军粮,悄悄穿过三国交界处的小道,准备奇袭东京城。 陈国朝廷得知南凉在边境挑衅闹事,大臣们都认为只是小打小闹,毕竟打仗的理由十分可笑。历年来南凉大举进攻都是在秋季粮食成熟时,这时他们马匹强壮,还可以一路抢劫粮草财物。他们从未在冬季,马瘦草枯之时,发动过大规模进攻。东京城毫无准备,还是一派其乐融融的节日气氛。南凉骑兵一路急行军,绕过沿途城镇,一直到了离东京城一百多里的地方,才被驻在东京附近的禁军发现。外城禁军一边派快马进东京报信,一边组织抵抗。陈国皇宫大殿内,柳承道端坐在龙椅上,面色铁青,一声不吭。殿内的文武大臣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报。”随着一声拉着长音的大喝,一名叫孙大力的禁军将军满头大汗的跑上了大殿,跪在殿前。柳承道身体前倾,俯下身问:“怎么样,战况如何?敌军来了多少人?”“敌人来的都是骑兵,浩浩荡荡的,可能有八九万人。余将军正在誓死抵抗。不过好像顶不了多久,余将军请求增援。”:殿下的孙将军回禀。 “怎么回事,这么多敌军突破边境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柳承道一拍龙案,怒目看向兵部尚书。兵部尚书吓得两腿一抖,跪下磕头念到:“微臣不知,微臣该死”。这时贾太师站出来说道:“皇上,敌军势大,当务之急是把城外禁军召回城内,协助守城,再派人向内陆军镇调兵救援。”“嗯,韦文峰,石阳,赶紧派人通知城外禁军进城,另外派人沿路南下,传朕的旨意,让各路军镇派兵勤王。”:柳承道大声命令。“是”:韦文峰和石阳躬身领命,石阳起身时,看了贾温一眼,贾温朝他撇了撇嘴,石阳会意,转身离开。跪在地上的孙将军,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好像有话要说。他看看大殿内的各位高官,觉得自己人微言轻,还是把话憋了回去,悄悄起身退出了大殿。 东京城内,禁军传令兵骑马不停穿梭在大街上,见多识广的东京城百姓知道肯定是出事了。半个时辰后,看到满街奉命入城的禁军,百姓们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这场景似曾相识,纷纷回到家中关门闭户,东京城内的街道上除了禁军,再也见不到其他人。等最后一批城外禁军,慌乱的进入城里,护城河的吊桥才收了一半,南凉骑兵扬起的滚滚黄尘已经出现在城墙上的禁军眼中。 余将军没能抵抗多久,他的士兵大部分都是步兵,无奈迎战是因为跑不掉。拼死抵抗了半个时辰后,禁军死伤过半,余将军拨转马头准备向东京城方向逃跑。这时一只飞箭从后面射中了他的战马,战马倒地,他被压在战马的身下,忍受着剧痛,挣扎着再次站起身时,一名南凉骑兵从他身后飞奔而来,“嗖”的一刀,砍下了他的人头,提在手中。余将军的眼睛看着东京城方向,还在期盼着永远不会到来的援军。这五千陈国禁军用自己的人头给南凉骑兵换取了军功,也给东京城的禁军赢得了入城时间。南凉人用不到一百人的伤亡就夺取了五千禁军的生命。骑兵尤其是重甲骑兵对步兵的战斗,就像用装甲车去碾压活人一般,毫无悬念。要不是无知的南凉主帅命令部下停留,统计战功,恐怕东京城这次连城门都无法顺利关上。 中午用餐时,易苗的军营中就有放哨的士兵说东京城方向有军队调动,易苗一边派士兵上百帐山观察情况,一边派出骑兵去东京城门口查探消息。易苗命令下午停止训练,副都尉和小队长到大帐议事,吃完饭的士兵回营房整装休息待命。易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没有人通知他们发生了什么事,韦文峰派出给易苗传令的传令兵被石阳拦下了。易苗正苦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派去城门口探听消息的士兵回来了。 “都尉,刚才我打听到城外的禁军都收到命令进城了,据说是有敌人打到东京城下了。”: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士兵汇报。“什么!敌人怎么一下子就到东京城了?提前一点军报都没有?”:雷小虎吓了一跳,其他几个小队长也吃惊不小。易苗也很意外,他连东京城内出现叛乱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是这样。边关一点消息都没有,如果是边关失守,好歹也会跑回来两个报信的,现在一点消息没有,八成是从边境缝隙中穿插过来的人马。既然是奇袭的人马,应该不会太多,易苗做出了初步推断。 “清楚是哪国地人马吗?”:易苗问。“听说是南凉的。”:士兵回答。想到李烨前一阵传回的情报说,南凉今年发生了霜冻灾害,易苗确认了自己的推断。没粮草他们能来多少人,但转念一想,南凉人敢来东京城,人数又能少到哪里去,想到这里他不由得苦笑了一下。“知道他们来了多少人吗?”:易苗问。“不知道。”:士兵回答。“有收到调我们进城的命令吗?”:雷小虎连忙问身边的小队长们,小队长们纷纷摇头。“妈的,连进城都让我们排最后,真他娘的把我们当后娘养的了。”:雷小虎愤愤地骂道。易苗静静的看着大帐内的地图,心里默默盘算着,东京城北面靠山,城下的空地不多,不利于大队士兵通过,自己所在的城东大部分也有山,但城下比北面却宽阔很多。自己的军营背面靠山,城北通过来的道路比较狭窄。而东京城西,南两个方向都是大片的开阔地带,敌人肯定从西南方过来,敌人主力不是部署在城西,就是在城南。 想到这里,易苗转身,对其他人说:“应该不会让我们进城了,擂鼓集合。”小队长们领命,出了大帐,只有雷小虎愣在那里,那充满了疑惑加幽怨的小眼神盯着易苗,仿佛在说:“你不是皇帝的人吗?怎么不让我们进城?难道你们感情破裂了?”事实上,雷小虎对易苗的话一直深信不疑,翻倍的军饷,大额的奖励,丰盛的伙***良的装备,这些大把大把的银子除了皇上提供,还有谁能这么慷慨。雷小虎深信,这些可能就是皇上让易苗干的。所以对贾太师那边,每次都汇报些无关紧要的生活琐事。易苗仿佛看穿了雷小虎的心事,走上前拍拍他的肩膀,笑着说:“放心,没事的,我心里有数。“其实易苗自己心里也没数,敌人来了多少人,实力怎么样,他也没底。 第二十六章 激战1 三通聚将鼓敲过,全营官兵排好队列在演武台下待命,校场内鸦雀无声。易苗登上演武台,大家眼前一亮,易苗穿了一身银色的盔甲,手提一杆银枪,一袭白色战袍,在千余禁军黑红色的盔甲反衬下显得格外扎眼。易苗在军营中一直穿着灰色长袍,一副书生打扮,从未穿过军服,大家已经习惯了。今天一身银甲,银枪,显得格外英武。易苗上台后,大声说:“兄弟们,我们没日没夜的训练多久了?“易苗强化过后的声音,洪亮而清晰,附近的人,都觉得耳朵嗡嗡直响。 “大半年了。”:台下有士兵大声回答。“我们这么辛苦的训练为了什么?”易苗接着问。有士兵大声回答:“为了改变。”,他们似乎还把自己和近在眼前的战场联系不起来。易苗点点头说:“不错,我们已经改变了,我们不再是一支没有战斗力的队伍。不但如此,我觉得我们现在已经是一支不可战胜的队伍。我之前还发愁如何让大家感受到这种改变,现在机会就在我们眼前。”易苗说完,两眼放光,一脸兴奋的看着台下的士兵。台下没有声音,士兵们显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南凉狗送上门了。我们在擂台上打架,要点到为止。现在有机会让你们放开打,往死里打,打死的越多越好。你们自己感受一下自己现在到底有多强。我们在一起战斗有多强!”易苗满脸杀意地说。那股杀意让以前上过战场的老兵感到埋藏在心里很久的嗜血念头爆发了。他们回想起了以前被南凉士兵杀死的同吃同眠,无话不说的兄弟,这些从战场上活下来的人,只想冲向敌人把他们撕个粉碎。 “今天,每杀死一个南凉士兵有五两银子,一个南凉军官十两银子。大家不必计较是谁杀的,最后统一清点,所有银子,战后平均分给营里每一个人。总之,你们就给我按照平时训练的样子放开杀敌,杀多少敌人,我给多少银子,没有上限。”:易苗兴奋的大声说着,仿佛即将到来的不是敌军,而是大批会骑马的银子。没上过战场的士兵,感受不到恨意的士兵,脑子里现在充满了贪婪,也只想赶紧冲上战场,收割那些送上门的银子。 易苗顿了顿,接着说:“我还要告诉大家一个消息,外城的其他禁军,已经进城了,我想在敌人到来前,我们可能进不了城。就算我们现在赶过去,很可能也会被关在城外。我不想带着你们跑到城门下,哀求那些老爷们,开门放我们进去,那不是男人该干的事情。我今天唯一想干的事,就是带着你们这些真正的勇士杀退这些已经打到我们家门口的敌人。而且,我还要让那些平时看不起我们的老爷们好好看着,真正的陈国勇士他妈的是怎样面对敌人的。我保证今天以后,所有龟缩在城里的禁军再见到我们癸字营的人,都会羞愧的抬不起头。”易苗懂得哀兵必胜的道理,把现在的处境毫不隐瞒的统统告诉大家。 士兵们没有抱怨,没有怯懦,眼神里只有愤怒和兴奋。现在,这里站着的是一支充满了勇气和力量的军队,也是一支没有退路的军队,只会问敌人在哪里,不会管敌人有多少。朱珍单手举起腰刀,大喝一声:“杀”。接着千余人整齐的举起腰刀,齐声大喊:“杀,杀,杀”。喊杀声回荡在军营,被百帐山激荡,传向远方。东京城东门城楼上的守城士兵,似乎听到了喊杀声,朝远处看看,却什么也没看到。 等喊杀声停止,易苗继续说道:“等会,我会做出部署。我强调两点。第一,听我指挥,我说冲就冲,我说撤,谁也不许含糊。第二,尽量减少伤亡,我们刻苦训练,就是为了打仗时不伤亡,我不会死,大家也不许死。在听从命令的同时,尽量注意自己和同袍们的安全。知道了吗?”“知道了。”:台下士兵齐声回答。接着易苗带着军官去商议作战部署,士兵们原地坐下待命。 东京城西门,南凉骑兵浩浩荡荡开来。有一句话叫做“人到一万,无边无沿。”三万南凉骑兵带着滚滚黄土而来,真的不好分辨具体有多少人。这也是陈国皇帝根本就搞不清自己的禁军是三十万,还是六万的原因,何况他还看到这些大兵就头疼。南凉骑兵没有在西门停留太久,留下了五千骑兵守在距离城门五里的地方,防止西门城中或者北城门有军队冲出来把他们撤退的路线断了。剩余南凉骑兵大张旗鼓的来到南城门前,在弓箭射程之外,以五百骑列一个方阵,列了足足五十个方阵。靠近城门的十个骑兵方阵像表演似的,一骑接着一骑绕到城门口,抛下一个圆形的东西,再慢悠悠的回归到己方方阵。 “那,那是人头”:南门城楼上一个眼尖的士兵惊呼。不错那是人头,带着血,滚动在黄土上,要不是还有头发,已经分辨不清是什么东西了。南门的城楼上,禁军左指挥使韦文峰,右指挥使石阳和一些将军都在城楼上看着城门外的动静。他们心里明白这些不断堆积在城门口的人头应该就是余将军的五千禁军。一个魁梧的黑脸大汉,看着城墙下逐渐堆起的小山,手指紧紧抠着城垛上青色的城砖,竟然抠出了一道道血痕。这人就是先前在皇宫大殿上禀报军情的孙大力将军。他知道这些人头里,有他昔日的下属余将军,也有他亲手带出的许多兵,那一张张熟悉的笑脸,如今都变得如此阴森恐怖。之前他没有勇气在殿前为他们力争援兵,愧疚产生的怒火就算是他久经沙场,心硬如铁,此时也无法遏制。“韦将军,给我一支人马,我下去和他们拼了。”:孙大力怒目圆睁,眼球上带着血丝,双手不住的颤抖。“不可,没有皇上的命令,谁也不许打开城门。”:石阳冷冷地说。韦文峰看着城下,一声不吭,默认了石阳的话,虽然他此时也很气愤。 南凉骑兵的帅旗下,三个人端坐在马上,洋洋得意的欣赏着自己士兵的表演,想象着对面城头上敌军的恐惧和愤怒。这三人是这次奇袭的统帅,各自统帅一万人,他们分别叫耶律研一,桑葵和多郎。他们都是南凉部落的贵族,南凉贵族非常重视家族的荣誉,而他们的荣誉就来自于勇敢杀敌,不惧战死杀场,能够战死杀场会给他们的家族带来无上的荣誉。耶律研一是这次出征的主帅,他是皇族,地位比另外两人高很多。 “桑葵,派一千骑兵去东门那边看一下。”:耶律研一命令。“好”桑葵答应一声,指派身后一个千人队长去东门侦察。“还用的着去吗?我看这些兔子早都跑回窝里躲着了,呵呵。”:多郎不屑一顾地说道。这一路他们过来除了碰到余将军那五千人外,在西门和南门一个人影都没见到。 这时,南凉骑兵在城门口的表演结束了,人头已经堆成了一个小山丘。耶律研一双腿一夹马腹,朝城门口慢慢行去,桑葵和多郎也催马跟在身后。来到城门下,耶律研一用手中的马鞭指着人头堆成的小山丘,仰头对城门上大声喝道:“我乃南凉国征南统帅,皇族耶律研一,这些是我们南凉送给你们皇帝的新春礼物,城楼上还有敢说话的吗?”。韦文峰大声质问:“我是陈国禁军指挥使韦文峰,不知你们何故来犯?”“你不配和我谈,我要谈的事你也做不了主,叫你们的皇帝来和我谈。”耶律研一一拨马头傲慢离去。韦文峰没有办法,只能下了城楼,亲自回皇宫禀报。 桑葵派出来的千人队到了东京城城东,千夫长分出三队斥候,每队五十人分三个方向侦察,自己带着大部分人待在原地休息。在他看来城东也不会有人,来这里侦察也是多此一举。三队斥候先后返回,有一队人回报,东北方向的山下有座军营,军营外有千把来人的陈国军队。千夫长毫不犹豫的带着自己的骑兵朝百帐营驻扎的地方快速前进。 南凉骑兵在南门外列阵时,百帐山上的士兵就向山下传递了敌人到达的消息。易苗早已带着将士们在这里列阵等候了,二十台弩车分两排列在最前面。一千四百人,分成三个方阵在弩车后。其余的五台弩车和一百多人,易苗让朱珍带领去封锁北面的道路,并且吩咐朱珍,如果北面没有敌人,而且癸字营的人马朝北撤退的话,就把弩机掉过头来,等癸字营人马通过后,由他们狙击追击的敌人。朱珍奉命带人封锁了北面过来的道路,他在南北两个方向各派出了两名骑兵放风,哪边有情况,立刻就能做出反应。 第二十七章 激战2 百帐山上又传来消息,说那些侦察的南凉骑兵朝这个方向来了。易苗立刻下令士兵上马备战,坐着休息的士兵纷纷上马,弩机手也站在巨弩机前等待命令。南凉的千人队,在离易苗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领头的千夫长,眼珠翻转计算着两边的实力。踌躇一阵之后,他大声命令:“一百人为一排,准备冲锋。”一名百夫长提醒:“要不要回去禀报一下。”。 千夫长狞笑着说:“杀羊还需要多少狼,这些人还不够我们砍的”。身边的几名百夫长也放肆的狂笑起来。百骑斩五千的战绩,让这些南凉士兵已经把这些穿同样盔甲的军队当成了绵羊。重新整队后,南凉的骑兵每一百骑一排,每排间隔十步,分成十排,依次朝癸字营冲来。开始南凉骑兵的速度不快,那些战马踏着小碎步,渐渐的马匹的步伐越来越快,迈出的步幅也越来越大。按照他们的战法,需要在距离敌军四百步的时候让马速达到最快,接着让战马保持这个速度一直冲锋,到达敌阵时可以给敌阵最大的冲击。四百步也是弓箭可以射到敌军的距离,他们会在马背上以最快的速度发出三箭。刚好在马冲进敌营时换成马刀。同样敌人的弓箭兵最多也有三次射出弓箭的机会,就要迎接他们裹挟着奔马力道的马刀了。陈国的弓箭手的水准一向不入流,南凉人从不放在心上。他们也知道弩机威力很大,可是普通弩机最多发射一次,南凉的战马就能冲到他们身前,把弩机和弩机手一起大卸八块了。 易苗观察着南凉骑兵整齐的队列,战马的马蹄踏在地面上的节奏都是一致的,越来越快的节奏带来的压迫感,让心里素质不好的士兵随时会丢下兵器逃跑。易苗心中一边暗暗赞叹南凉骑兵的训练有素,一边下达命令:“弩手装黄色弹夹“。弩手们依照命令装好了黄色弩夹,他们平时训练时,都是用的蓝色弩夹,黄色弩夹的弩箭他们从未使用过。 南凉的头排骑兵很快冲到了距离易苗阵地六百五十步的位置,易苗大声喝道:“弓箭手准备,弩机前排发射。“癸字营方阵马背上的弓箭手们整齐的拉开弓,等待放箭的命令。前排的弩机手开始拼命的摇动辘轳。伴随着接连不断的巨弩箭破空声,弩箭飞速射向敌人的骑兵,巨弩的动能加上迎面飞奔而来的骑兵的速度,瞬间就把十几名骑兵连人带马直接贯穿,然后牢牢地扎进第二排战马的身体上。这还没完,紧接着弩箭开始爆炸,带起一团团血雾。没有射中人的弩箭,到了七百步就在空中爆炸。爆炸带着钢钉,钢珠向四面发散,爆炸后空气中散出石灰粉和胡椒粉,把爆炸区域笼罩在一片白雾当中。 这是易苗做的延时爆炸弩,弩杆让工匠做成中空,填装火药,火药中还添加了一些特殊金属粉末,让爆炸时的威力提高了好几倍,然后还填装了钢钉等一些特殊佐料,最后在弩箭发射时通过撞击弩箭尾部点燃用以延时的火捻,飞到指定距离引爆,造成二次伤害,并且使骑兵和马匹都无法睁眼。易苗的弩箭有三种,蓝色普通弩箭,黄色七百步爆炸,红色九百步爆炸。由于提炼特殊金属粉末和制造延时火捻比较困难,所以制造量不大,平时训练也都不让使用。 癸字营的人首次看到弩箭爆炸,有些发愣,突然听到易苗大声命令:“弓箭手自由发射“。回过神来的弓箭手才发现,南凉前几排逃过巨弩穿刺和爆炸的几十骑,已经冲到了四百步内。南凉的骑手们已经放不出箭来了,要么被身后连续的爆炸声,震得魂飞魄散,要么回头惊恐得看着身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居然都忘了射箭。这几十骑,还不够癸字营一轮射的,有些士兵还没放箭,就发现那些冲过来的南凉骑兵被射中数箭,掉下马来。待到远处硝烟散去,居然连一匹站着的马都没有,没有甲胄的马匹,对这种攻击毫无抵抗力。这一切,从弩机开始发射,到最后一个敌兵落马,就是一炷香的时间,敌人连一支箭都没能射出。 癸字营的士兵静静的看着前面堆积起来的尸体,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这时又听到易苗洪亮的笑声:“哈哈,我知道你们猛,没想到你们这么猛。“癸字营的士兵欢呼声如潮水,自信心也如弩箭一般炸裂,他们现在深信自己可以战胜任何对手。 柳承道觉得亲自到城门和南凉人谈判太掉价,就先派了丞相刘元景来谈,结果耶律研一在帅旗下纹丝不动,仍然坚持请皇帝来,要不就没得谈。柳承道纠结了很久,最终决定亲自前去,准备车架,仪仗,铺红毯,布置龙椅,要花很长时间。耶律研一发现派去东城门的千人队没有回来,再次派斥候去东边探查,结果斥候回来禀报说东城门外,靠山有个陈国军营,驻扎了大概一千多陈军,之前派出的千人队全部战死在那里了。耶律研一知道可能碰到了难啃的骨头,调了两千重甲骑兵,加上四千轻骑,带着桑葵和多郎朝东门去了。石阳在城楼上看到耶律研一带着大批骑兵朝东门移动,心中暗喜,心想:“易苗这回必死无疑”。 癸字营留在原地没有动,易苗知道第一批骑兵只是探路的,接下来将要面对更多的敌军,待在这里不动,是因为这里后方靠山,不用担心有敌军杀过来,自己的北面也没敌军活动,那自己就有退路。耶律研一带着六千骑兵没用多久就来到离易苗军阵不远的地方,停下了,犹豫着怎么打这一仗,他带来的两千重甲骑兵是宝贝,一个重甲骑兵的价值可以抵得上七八个轻骑兵,这次他们一共也就带了三千重甲骑兵。易苗让癸字营的士兵们叫骂起来,听着远处传来的叫骂声,耶律研一恼火了,他无暇思考之前的一千人是怎么覆灭的,天性傲慢的南凉皇族根本不容他人挑衅。耶律研一马上命令两千重甲骑兵加两千轻骑兵一起冲锋,这样的阵容在他眼里灭掉陈国的一万军队都不成问题。南凉的骑兵仍然是每一百骑一排,每排间隔十步,重甲骑兵在前,轻骑兵在后。前面有一千骑的尸体堆积在路上,南凉骑兵的队形更加紧凑。当两千重甲骑兵带着两千轻骑一起冲锋,马蹄声踩踏的大地都在颤抖,骑兵身后带出一条粗大的尘土黄龙。 易苗看着那些连人带马都穿着厚重铠甲,浑身上下只留眼部两个窟窿眼的重骑兵像牦牛群一样踏着厚重的脚步冲向自己的时候,清楚的明白到了要拼命的时候。他快速的下了命令,让全部二十门弩机装九百步红色弩夹,等到重骑兵冲到九百步就开始齐射。第一轮射完,前排十门弩机继续用九百步红色弩夹,后排十门弩机改用七百步的黄色弩夹,开始发射后,不用等待命令,有多快发射多快,连续换弩夹,连续发射,红色和黄色弩夹用完了就用蓝色的。弓箭手在敌军抵达四百步的时候,自由发射,五石弓的主要瞄准重甲骑兵,三石弓的主要瞄准,轻骑兵和距离最近的重骑兵。易苗一口气早早的把命令下完,长长的出了口气,他知道临时下命令,肯定来不及,给他们的反应时间不会太长。在平时的训练中,弩手和弓箭手对距离的判断都是基本功,现在一切布置完,就看平时的训练成果了。 南凉重骑兵的战马在整齐的奔跑中,进入了九百步的射程范围,迎面而来的是二十只巨弩箭,二十几匹南凉战马先后倒下,看到前排有战马倒下,后排的骑兵稍微调整了一下,绕开倒下的人和马,继续冲向敌阵,每排骑兵间留下十步间隙就是防止这种情况下发生踩踏。弩箭爆炸后,飞溅的钢钉对重甲骑兵效果不大,但爆炸声,石灰和胡椒对马匹起到了阻滞作用。一群战马一起狂奔,已经被激发起奔跑欲望的战马是不会停下的,即使前方有刀山火海,它们仍然会毫不犹豫的冲过去,更何况这些还是受过良好训练的战马。没有倒下的重骑兵不断地向前推进,除非遇到巨弩箭把他们直接穿透。 但轻骑兵没他们那么幸运,重骑兵在他们前面,因为披挂重甲本来就比轻骑慢一些,再加上弩箭爆炸的阻滞,速度就更慢了。轻骑兵们跟在重骑兵后面,能够挡住一些攻击,但他们和前排骑兵的间隔越来越近,再碰上弩箭爆炸散出的石灰和胡椒烟雾。冲进烟雾后,人和马要么看不清,要么辣眼睛,睁不开眼,很难避开前面倒地的人和马。踩到前面的人马后,随即一起跟着人仰马翻。更加糟糕的是后面的战马还在持续不断的冲进烟雾,把前面还没来的及爬起来的人和马再次踩倒,自己也一同人仰马翻,而且还有持续射来的弩箭不停爆炸,射出的钢钉把已经倒地的人和马统统射杀。 第二十八章 激战3 弩箭爆炸带来的烟雾让方圆五百步的距离混沌不清。轻骑兵的尸体在烟雾里越堆越多,尸体越多,后面被绊倒的骑兵就越多,绊倒的轻骑兵越多,被后面冲进来骑兵撞死和压死的尸体就越多。总之那场景容易让人联想起一句话,叫“猪撞树上了,你撞猪身上了吧”。 南凉重甲骑兵,凭借厚实的装甲,还是有一千四百多骑,突破了九百步和七百步两道巨弩箭的封锁线。他们从爆炸烟雾中冲了出来,拖着纯正黄色的尘土,继续冲锋,但他们的状态都不好,眼中被烟雾刺激的都是眼泪,还不敢去擦,擦了估计眼睛都睁不开,只有等死。他们很聪明,冲进烟雾觉得眼睛难受,就闭眼向外冲。感觉呼吸到新鲜空气了才敢睁开眼,尽管这样,连续不断在耳边传来的爆炸声也震得他们心神恍惚。重骑兵冲锋到了距离癸字营四百步左右时,易苗阵中立刻射出了三片整齐的羽箭,羽箭带着劲风扑向敌军。南凉重骑兵躲不过密集的箭雨,只能硬抗,又有四五百骑中箭落马,还有一些人身中几箭,仍然在彪悍的向前冲击。南凉的重骑兵举弓还击,看不清,就凭感觉射,大多数人竟然是连弓箭都搭不上弦。癸字营第二轮弓箭又射倒四五百人,第三轮,癸字营的弓箭射得就不整齐了,大家训练水平不一样,南凉重骑兵眼瞅着冲到眼前了,有些心理素质不好的兵,弓箭也搭不上弓弦了。三轮箭雨过后,还是有四五十骑身上带着箭簇的南凉骑兵冲进了弩机阵中。弩机手手中已经换成了长矛,他们举茅刺向重骑,拦住他们的前进路线,后面弓箭手乘机拉弓射杀,冲进弩机阵的南凉骑兵也被合力绞杀。最后一名重骑兵,被第二排刚换好弩夹的弩机一弩射穿胸膛,弩箭带着他腾空而起,倒飞了两百来步,落地时,牢牢的把他定在了地上。癸字营被南凉骑兵冲进了阵地,只造成了几名士兵轻伤,但重骑兵倒下时,却砸坏了几台弩机。 战斗结束,雷小虎突然发现身边的易苗不见了。“你丫的,不是先跑了吧。秀才果然靠不住。”雷小虎心里暗骂。刚才大家的精神都集中在瞄准重骑兵,接着忙于对付冲进阵的南凉骑兵,谁也没注意易苗的动向。在南凉重骑兵还没冲锋到离军阵七百步时,易苗就悄悄骑马来到阵地一旁了。南凉重骑兵冲到了七百步时,他避开弩机的射击路线和敌人的骑兵,一个人朝耶律研一的帅旗方向以最快的速度狂奔而去。易苗知道,东京南门那里可能还有至少几万南凉骑兵,再来一批骑兵,大家都死定了。最郁闷的是现在连爆炸弩都用完了,这仗没法往下打了。南凉人还没有冲锋的时候,他就看到了那边的帅旗。擒贼先擒王,只能赌一票了。 骑兵冲锋扬起的灰尘很大,再加上爆炸的烟尘,谁也没注意到有个人在反向的快速靠近。耶律研一这边护卫还有两千骑,就是对面全冲来也可一战。耶律研一和那两千人都在密切注意战场,他们都被那些疾速的弩雨和隆隆的爆炸声吓的不轻,看到多数重骑兵都冲出了烟雾和爆炸区,心情稍微放松了些。两轮箭雨后大多数南凉重骑兵倒地,他们就完全是抱着侥幸心理观战了,只寄希望于重骑兵冲进敌阵,敌军自己溃败了。有一匹白色快马从烟雾中朝他们的方向跑了过来,马背上没人。骑兵冲阵,人被杀,马到处跑是常有的事,谁也没当回事。再看远处最后一名南凉骑兵被巨弩射飞,耶律研一禁不住闭了一下眼,这死法看着都疼。再拢眼一看,四千骑兵全没了?就跑回来一匹白马,这他妈是军队呀,还是绞肉机呀。 太阳已经西斜,无主的白马离帅旗还有三百步时,白马的马腹下突然钻出一个人,一身铠甲在阳光的照耀下就像一团银光。他连续射出三箭,耶律研一大叫一声,右眼上中了一箭,疼得哇哇直叫,旁边的多郎连声也没出就直接被射中眉心,栽下马了。射向桑葵的第三箭,因为是最后一箭,他的反应时间比较长,让他身子一晃给躲过去了。 白马上的易苗并不急于催马上前,就在原地,手中的羽箭不断射出,又有几名骑兵被射下马,另外几名骑兵想催马上前,在射程内和易苗对射,可马还没跑起来,就优先被射杀了。耶律研一疼痛难忍,拨马转头就跑。桑葵看继续待在这里还有生命危险,也跟着耶律研一身后开跑。侍卫们一看,冲向易苗就先死,待在原地也是白死,就随着帅旗,一起开跑。易苗不认识南凉主帅,帅旗下一共三名将领,他就重点照顾中间的,易苗射的三箭,第一箭就射中间的那人。谁知道是游牧民族不讲究礼仪呀,还是多郎不把耶律研一放在眼里,他骑马呆在c位,连谦让一下都没有。这种事一定要让领导站中间,要不后果很严重。这个多郎,死就死在没文化上了。 易苗看到敌兵开始退却,知道不能让他们缓过神来,转头朝自己的军阵方向,把手一挥,大声喝道:“冲呀。”易苗用最大声音喊出的音量已经和校园广播体操喇叭的音量相当,远处易苗的士兵们顺着声音方向看去,才知道主将都冲到南凉帅旗跟前了。敌人已经开始跑了,精力还很旺盛的癸字营弓箭兵们,开始催动胯下的战马,喊着杀声,朝着远处溃逃的银票们展开疯狂追击。弩机营的士兵们跌坐在地上休息,刚才膀子都快摇断了,这时是无论如何也骑不动马了。易苗这时才感受到强化发声系统的好处,要是搁在以前,估计自己在这儿喊破嗓子,那边屁也听不见,这音量再练两年可以当音波武器使用了。易苗看远处癸字营骑兵已经出击,自己也不耽误时间,紧追着逃跑的帅旗不停的放箭。 东京城南门,皇帝柳承道好不容易别别扭扭的来到城楼上,谁知道还没坐上龙椅摆威仪,先看到了扶着城墙垛子正在呕吐的女儿云裳公主柳轻舟。柳轻舟以前只对书画和琴感兴趣,和易苗接触多了,少女的好奇心性胜过礼教约束了,对什么都感兴趣。听说敌人打到东京了,自己就跑出皇城,到了南城门,比他爹还早到很久。韦文峰起初说什么也不让她上城楼。柳轻舟急了,骗韦文峰说是皇上让她先来的,韦文峰知道城楼上已经开始布置仪仗,皇帝肯定要来,南凉的主帅好像也不在,暂时打不起来,就放柳轻舟上了城楼。 刚上城楼,柳轻舟为敌军浩大的骑兵阵容感到震撼,但很快她就发现了城门口堆着的小山丘。她问身边的禁军将领那是什么,将领们都支支吾吾的不肯说,她自己走到离小丘最近的城垛,向下仔细观看。她就以这样的方式,第一次直面了这个世界的残酷,还是许多军人也无法面对的残酷。她感觉到心口发堵,吐了很多东西,吐到没有东西可以再吐出来,那种心堵还是无法缓解。她以前也听说过砍头,对她来说就是个名词,就代表可能再也见不到一个人了,和一个人正常死亡也没什么区别。她也看到过易苗身上流出的鲜血,那个样子是很触目惊心,但他毕竟还好好的活着。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被砍头的人表情是如此恐怖。一次下令砍下这么多人的头又是怎样的毫无人性。这些人此时就在他们的脚下,他的父亲马上还要和这些人议和。 柳承道来到柳轻舟身边,看着她一脸痛苦的神情,也不忍责备她了。开始好言安慰,安慰一阵,准备叫人送公主回宫去休息。就在这时,有一名禁军,匆匆跑上城楼,大声禀报:“不好了,孙将军打开西城门,带着本部兵马冲出城了。”孙将军就是孙大力,当公主问城下小山丘是什么,众将支支吾吾的时候,他内心的愤怒,屈辱和悔恨再也无法抑制,他知道南城门肯定打不开。他就带着自己的五千人,跑到西城门,把城门打开,冲了出去。孙大力的想法很简单,没有想皇帝,没有想国家,更没有想家人,他就是不想再这样屈辱的活着,他希望战死在东京城下。 柳承道脸色阴晴不定,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城门下又有动静了,敌兵似乎收到西边有陈国军队冲出来的消息,有些骑兵要朝西面去。东边也有动静了,一支两千人左右的骑兵朝南门来了,他们扛着南凉的帅旗,那速度,那队形,不是行军,明显是在逃跑。根据逃跑路线最近原则,他们都在沿着南城墙,快速溃退,把原来站在南城墙下的骑兵队列冲的有些散乱,也没有人停下来,给站在南城门下的骑兵发个指令。那两千骑后面追着一名将领,白马银甲,阳光下就像一团银光,不停的射着箭,跑的慢的南凉骑兵随着他射出的箭支,不断地跌下马。那气势简直就是一挺人肉机关枪。一个人追着两千骑打,这个场景,城墙上的陈国将领和城下的南凉骑兵看的都有点蒙,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 第二十九章 告别 易苗追着帅旗冲到南城门附近,发现眼前有数万南凉骑兵时,有一种一头冲进狼群的感觉,似乎分分钟要被敌人撕成渣渣。这时跑也来不及了,他放缓了马速,用校园广播开始大喊:“南凉主帅死了,南凉主帅死了”。耶律研一现在只能感到眼上传来的刻骨疼痛,几次差点从马背上摔下,他只想快点离开这里,一刻也不想多待。要不他肯定停下来和易苗对喊:“你他妈才死了,你们全家都死了。”但耶律研一肯定是喊不过校园广播的。不得不说,南凉对领导坐次排位这个学问没有学好,但对让领导先撤的文化还是掌握了精髓,帅旗撤退的方向,马队主动让开了道路。 易苗身后,癸字营的骑兵远远追了上来,骑兵整体冲阵他们没有练习过,大家又急于过来收割银子,人人都想冲在最前面,队形是要多散乱,有多散乱。癸字营的骑兵带着尘土奔来,谁也看不清有多少人。南凉的千夫长们一想,先后有六千骑去了东门,包括两千重甲骑兵,看样子重甲骑兵是一个都没回来,八成是让团灭了。这样算来,东门冲过来的敌人至少也要几万。西城门那边也开打了,这是要断我们后路,包围我们。想到这里,他们不再犹豫,纷纷下令朝西城门方向撤退。 看到南凉骑兵如潮水般退去,易苗也不急着去追帅旗了,他就沿着城墙不紧不慢的跟在南凉骑兵后面,远远的射杀敌人,仿佛草原上的牧羊人,赶着自己家的几万只羊一样。易苗边射箭边向前进,到了南城门下,城头上的柳轻舟看清了城下的人,挥手大喊一声“易苗”。易苗听到了叫声,抬头看到了柳轻舟,也看到了城头那个穿着龙袍的柳承道。易苗没有说话,对柳轻舟报以一个温暖的微笑,仿佛是告诉她:“没事,有我在”。易苗很快看到了城门口堆放的人头,皱了皱眉头,手里本来已经放慢了速度的弓箭,又恢复了惊人的射速。 南凉骑兵太多,退却的速度较慢,癸字营的骑射手们很快追击到了南门口,开始了弓箭射击。易苗骑马归队,聚拢了散乱的队形,嘱咐不要追击太快,始终缀在敌军后面,在局部对敌人形成绝对优势,不断地歼灭落在后面的敌军。在城楼上的禁军将领和士兵看着那一千多人的小小阵营和他们挥舞的营旗,难以置信地说:“那,那真的是癸字营。” 柳承道这时也不犹豫了,命令南门,西门,统统打开,外城禁军全部出城追击敌军。南门的吊桥缓缓落下,西城门又冲出了更多禁军。一场万人追击战,在东京城下展开。这一战一直杀到黄昏,残阳如血,地上的血色和天上的红色连成一片。东京城外遍布尸体,尸体上有的插箭,有的插刀,有的插枪,长短不一,杂乱的矗立着。还有负伤的战马在尸体间慢慢的穿行。一支血手,拄着自己的大刀,艰难的缓缓的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在血色夕阳的照射下,他满脸满身的血污,身上插着七八支箭。战马不知道哪里去了,他被敌人用枪戳下了马。头盔不知道哪里去了,他被后面的敌人击中头部,昏了过去。带出来的五千兄弟也不知道哪里去了,可能已经躺在眼前的茫茫血泊中。他狠狠的拔出一支插在身上的箭,一股血从伤口处流出,他感觉不到疼。他想死,可是看样子他还要继续活着,带着更多的仇恨活着。孙大力对着残阳一声爆喝,喝声中有无比的苍凉和无奈。 除夕的前一天,在皇帝的英勇领导下,禁军在东京城下取得了对南凉国的重大胜利,歼灭敌军一万两千余骑。自身伤亡不详,如果真实数字公布出来脸皮再厚的人也不敢叫它重大胜利。知道那些数字的人不在乎死了多少人,那些人不过是为国捐躯,死得其所。没有点良好的心理素质,哪能治理好国家。朝廷通告天下,普天同庆,要过一个比春节还春节的春节。陈国人听到这样的好消息,举国振奋,这个节日过的格外痛快,人人都多喝了两斤酒。 癸字营的兄弟们也很振奋,这个大胜仗打完,营里就死了二十多人,他们是在追击南凉骑兵的时候,与南凉骑兵对射死的,易苗马上拿出了三万两银子兑现了自己的承诺。死了的士兵每家还额外多给五百两。癸字营春节期间允许各小队交替着喝酒欢庆,每个士兵的脸上都洋溢着扬眉吐气的神采。皇宫里的柳承道很高兴,没有被逼签署城下之盟,不但没有丢皇家的体面,而且还在国人面前长了脸面。春节期间,他大摆宴席,各种赏赐大臣。诸位大臣很雀跃,争先恐后的拍着柳承道的马屁,皇帝高兴自己的日子也好过。贾太师显得格外兴奋,买了几十坛“绿映红“和自己的党羽在家畅饮。他没打算现在给皇帝泼凉水,让皇帝自己高兴完了,再把易苗的真实身份告诉皇帝。他非常确信,易苗的战功越大,就死的越快。 整个陈国,真正伤心的只有那些死了亲属的禁军家眷们。易苗也并不高兴,他原有的计划被南凉人彻底打乱了。再过几个月,贾太师拍走的龙纹盏,会彻底失去变色的能力,他对老甲鱼出手的时机也到了。龙纹盏使用次数过多或者过了一定时间就会变成普通白瓷。易苗不能指望贾温会经常使用龙纹盏,只能等够时间。李烨通过拍卖行的老帐房已经掌握了龙纹盏是贾太师花了五百万两买走的铁证。易苗会传播出贾太师秘密拍下龙纹盏的消息和部分证据,引起皇帝的注意。五百万两的贪腐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被忽视的。如果老甲鱼想要自保,将龙纹盏献给皇上,那更好,又可以多加一条欺君之罪。计划如果实施,无论如何老甲鱼也跑不掉。南凉人过来打了这么一仗,逼得易苗在皇帝面前提前展现了过人的武力。易苗清楚作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待在东京,也许柳承道还能容你。现在你跑到皇帝的军营,展示了这样的实力,柳承道肯定不能容你。为了保护自己,保护家人,他恐怕是不能再在陈国待着了。 春节里还有一个高兴不起来的人,就是云裳公主柳轻舟,在城楼上看到的血腥场景让她好几天无法进食,胸中的郁结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慢慢消散。她不明白作为人怎么能够做出如野兽一般的行径。她麻木的参加了例行的各种新春仪式,机械的出席各种酒宴。她只想尽快去找易苗,问问他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了。易苗在她心目中是个解惑者,还是东京城的拯救者。大年初三,一轮光影模糊的太阳挂在天空,显得十分清冷,天空中洋洋洒洒的下着雪子,仿佛有人向大地抛洒着细小的银沙。地上已经堆积起了一层薄薄的雪白色,人踩上去,才会显露出大地本来的颜色。百帐山上,易苗面向东京城,看着依稀还可以分辨的城市轮廓,他穿着一身灰袍,好像完全感觉不到周边的寒冷。他的身后站着一身狐裘的柳轻舟,脸上带着面纱,双眼疑惑的看着易苗的背影。 两个人站了一会,易苗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长长的雾气从他嘴中呼出,很快消散在空中。易苗轻声说道:“公主,你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因为我也是个人,人性到底是什么,我也不明白。人从一出生,就有很多的不同。我们无法选择,比如我们出生在哪个国家,哪个家庭,是男是女。就是这些无法选择的东西,决定我们的成长经历。不同的成长经历会让我们对事情有不同的看法。就像有些人会为了荣誉去死,有些人却愿意丢弃一切尊严,死皮赖脸的活着。” 易苗顿了顿,继续说:“你在皇宫里长大,以为世界很美好,但是不是像你想的那样,以后还要靠你自己去发现。我能告诉你的是,随着你年龄越大,像今天这样的问题会越来越多,烦恼也会越来越多。我在你这么大的年纪时,接触了些事情,让我感到整个世界不同了。之后的每一天里,我感觉都不是为自己活着。人性是善是恶,我说不清楚。但是权力和金钱绝对是会令人性扭曲的,历史上多少皇帝为了权力杀兄弑父,又有多少人为了钱财丧尽天良。这些还不算什么,我想大多数人为了生存,是可以干出连野兽也干不出来的事。不管我们愿不愿意相信,我们就生活在这样的世界里。”柳轻舟愣愣的看着易苗,似乎不相信这些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她希望得到别的什么解释,比如像妈妈说的:“那些南凉人都不是人。” 第三十章 赴赵 易苗回头看了柳轻舟一眼,好像看出了她在想什么。继续说:“南凉人里也有好人,陈国人里坏人也不少。国家和民族间的偏见,要么是因为长期战争,相互残杀造成的世代仇恨,要么是因为某些人为了个人利益而刻意营造出来的。比如说南凉这次攻打东京的借口就是个很好的例子。但不得不说,用这种方式哄骗老百姓去打仗还是很有效的。打赢了那些参战的百姓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增加几万微不足道的亡魂而已。“易苗说到这里不由得苦笑。他说:“你以前能无忧无虑的生活,我很高兴,因为我觉得那种生活是每个人本来因该拥有的生活,我也非常愿意保护你,让你继续过着这样的生活。但现在你很难再保持那种心境了,索性我就多告诉你一些,以后可能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为什么?“柳轻舟疑惑的问。“我要离开陈国了。“:易苗语气沉重。“为什么要离开?去哪里?“:柳轻舟走到易苗身旁,连续发问。易苗轻轻地回答:“因为我没得选,也为了保护我的家人,去哪里我还没想好。我能告诉你的是我是易宪的孙子,至于我爷爷的事,你可以问你的母亲,当年是她救了我们全家。虽然我没有见过你的母亲,可她对我们易家的恩情我从未忘记。“ 易苗转过头微笑着看着柳轻舟,那微笑和在东京城下露出来的微笑一样温暖。“本来我们是不该相遇的,后来知道了你的身份,我一直把你当成我的妹妹。相信你以后也会成为你母亲那样善良的人。“:易苗说。柳轻舟想到马上到来的离别,鼻子有些酸楚。易苗收敛了笑容说:”还有请你转告你的父亲,请他看好他的大臣,不要伤害我的家人。我能在半年时间训练出一个癸字营,我就能在几年内训练出更多癸字营。这些话请你务必转达给你的父亲,因为这对我很重要。“ 易苗说的很隐晦,柳轻舟听的有些疑惑,好像是父亲的大臣要伤害易苗的家人,她还是认真的点了点头。风雪越下越大,易苗带着柳轻舟匆忙下了山,扶她上了马车,转身朝军营走去。柳轻舟撩起马车的窗帘,对着易苗的背影喊:“你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回来?“易苗没回头,摆了摆手说:“尽快,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我怕你到时候也不希望我回来。“他结束了和柳轻舟的对话,大步向军营走去。 易苗回到营帐不久,就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只是有些人和有些事必须要安排好。柳轻舟当天晚上找到她的母亲韦皇后,问了易宪的事情。要不是柳轻舟提起,韦皇后都忘了这个人。自从易苗那夜救了柳轻舟,柳轻舟就经常提起易苗,只是皇后没有想到他会是易宪的孙子。韦皇后也清楚是易苗带人打退了南凉骑兵,那天从城楼回来,柳轻舟就把那场城门前的大战讲了很多遍。她知道自己的女儿现在把易苗当英雄一样崇拜。韦皇后告诉女儿易苗的爷爷是一个冤死在监狱里的大臣,易苗现在为什么要离开,她也不知道。韦皇后嘱咐女儿,先不要把这事告诉他的父亲,过两天,她会亲自和皇帝说。 几天后,韦皇后很严肃的和皇帝单独谈了易苗的事。柳承道得知易苗是易宪的孙子,非常惊讶。柳承道很喜欢易苗的书画,但是因为他太年轻,想放在一边磨砺磨砺,本想借着这次击退南凉军队的战功,年后提拔拉拢一番。柳承道和韦皇后谈完,独自思量了一会,派人去召见易苗。传旨太监回来,柳承道才得知易苗已经离开,他什么也没说,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春节过后,众臣上朝讨论击退南凉的军功和封赏。朝会过后,贾太师私下觐见了皇帝,向皇帝揭发了易苗的身世。让贾太师没想到的是,柳承道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哦,知道了,派人保护好易苗的家人。如果出什么事就是你贾太师的罪过“。柳承道早已想的非常清楚,当年杀易宪自己没有下明旨,是贾温私下干的。易苗也没有把复仇的矛头直接指向柳承道,皇后和公主对易苗还多有维护。东京城东的激战,柳承道虽非亲眼所见,但五千具南凉尸体不会说谎,而且自己也亲眼看到易苗一个人是如何追杀南凉大军逃窜的。易苗能练出几万和癸字营一样的兵,他一点也不怀疑。易苗已经脱离了自己的掌控,就索性控制他的亲人做人质。贾太师事后揭发易苗的家世,柳承道明白他的用意,干脆就让贾温来监视易苗的亲人,出什么事都由你贾温来背锅。作为皇帝的心腹和宠臣要有随时背锅,主动背锅的觉悟。借此也可以在贾太师身上绑一颗随时要炸的雷,让他对皇帝更加依赖。贾太师感觉到不对,急忙从癸字营召来雷小虎,才知道易苗早已经离开陈国了。雷小虎在太师面前大骂易苗,说易苗假传了圣旨,自己一直被欺骗,愿意到皇上面前告他。现在告发还有什么用,这些说辞也是易苗走时告诉雷小虎的,雷小虎在大帐里自己练习了几十遍。没办法,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最后,朝廷提拔原癸字营副都尉雷小虎为正都尉,其他各级军官全部升官一级,癸字营全体士兵记集体一等功一次,每人发朵小红花。至于打开西城门,擅自出击的孙大力将军,石阳要治他违抗军令之罪,被皇帝否决了,还要予以封赏。柳承道大概是觉得手下这些禁军太窝囊了,要树立主动出击而受重用的榜样。孙将军拒绝了封赏,要求伤好之后去边关守城。柳承道坚持升了他的官,也答应了他的要求。细心的人发现封赏名单里癸字营的原都尉连名字也没提,这又成为了帝国的另一个秘密。 陈国朝廷在调查了癸字营的作战经过后,认为巨弩机发挥了决定性作用。癸字营的巨弩机被禁军拉走仿制,而爆破弩他们却一支也没找到。易苗走前本来想把巨弩机一把火烧了,但想到陈国军队那可怜的战斗力,犹豫之后决定还是给他们留点东西。易苗走后不到两个月,癸字营恢复了原来的军饷和伙食,教头们也各奔东西。雷小虎无力回天,士气低下的癸字营很快变回了原来的马夫营。 陈国向北的官道上,有六匹马慢慢行进,这六匹马上坐着易苗,朱珍,舒小新,杨兴,秦衫,齐卫宁六人。易苗决定离开陈国时,朱珍等五兄弟也决定追随易苗一起离开。易苗让雷小虎把这兄弟五人报成阵亡,战场上尸体多,随便找敌人的尸体换个衣服就糊弄过去了。 朱珍,舒小新,杨兴三人来自陈国南部的一个小渔村。南部的渔村虽然没有战火侵袭,但使用当时的渔船和渔网出海打鱼是非常危险的,如果遇到风暴,经常是整船的人都回不来。就算能回来,也挣不了多少钱,一家人还要跟着挨饿。上战场和出海打鱼的死亡率差不多,所以有很多渔民去从军,至少家里还能够吃顿饱饭。朱珍他们村一起从军的一共六个人,现在就剩下他们三个活着,另外三个都死在了边关。秦衫,齐卫宁原来是陈国边境山区的猎户,二人外出打猎时,南凉人袭击了他们的村庄,把整个村子的人都撸劫到了南凉,秦衫和齐卫宁的家人也在其中。在多方寻找无果后,秦衫和齐卫宁入伍参加了边军,立誓要为自己那些不知死活的亲人们报仇。这次和南凉人的战斗中这二人冲在最前面,结果也都负了伤,现在身上还缠着绷带。 六人出了东京城一路朝北,马不停蹄的跑了两天,确定后面没有追兵,今天才放慢了马速。陈国一共有三个邻国,西北方的南凉肯定不能去。西边的越国,土地不如陈国富饶,多山川,矿产丰富,皇帝昏庸,权柄被丞相吴钱通把持,全国上下也多是贪官恶吏。易苗觉得这样的国家也不能长久栖身。算来算去只有北方的赵国可以去,赵国是一个半农耕,半游牧的国家,国家不算富裕,皇帝和吏治还算清明。在南凉和北凉两个游牧国家的武力威胁下,赵国崇尚武力,虽是汉家天子,但也接纳了不少游牧部族的文化。 易苗骑行在六人中间,听着远处传来的爆竹声,不禁想起了在武州过年的日子。刘众荣和李烨过年前布置完月婵阁分店的事宜后,一起回武州过年了。易苗离开东京前留了消息在蒋家庄,等自己安顿下来再联系他们。易苗打破了沉默,问众人:“想家吗?“朱珍回答:“哪能不想呀。”想到家中的妻子和聪明伶俐的女儿,朱珍脸上不由的流露出幸福的笑容。 第三十一章 陈武庄 舒小新,杨兴也想起了家中的老母和妻子。秦衫和齐卫宁的心中却是另外一番滋味,现在他们两连家都没有。易苗又问:“几年没有回去了?”朱珍想了想回答:“四五年了吧。”军队的驻地离家很远,来回将近一个月地路程,几人很少回家。有回家得盘缠,还不如寄给家里,让家里的日子过的更好些。易苗提高了嗓门说:“等安顿下来你们都回家去看看。反正短期也不会有什么事。”大家点点头。易苗接着说:“前面就快出国境了,你们现在后悔还来的急,到了赵国,回家一趟就更不容易了。” 舒小新大声笑着回答:“哪能后悔,跟着易都尉大半年,挣得银子比我十年领的军饷还多。再说和都尉一起打南凉狗,那简直就和射野兔似的,多爽快。”几人赞同的开心大笑。朱珍赢的一千两银子给五位兄弟平分了,再加上这大半年挣的奖金,家里的日子已经越过越好,不用他们操心了。 舒小新用一副炫耀的神情对朱珍说:“大哥,你是没见到,巨弩箭的威力,南凉的骑兵简直都跟活靶子似的,连箭都射不出几只就全给俺们干光了”。朱珍被易苗派到北面去断后了,没有碰到敌军,几个兄弟这段时间没少在他面前显摆。朱珍咋了咋嘴,笑着没说话。“敌人刚冲锋完,大家还没反应过来,易都尉又冲到敌人帅旗下了,白马银甲,那个帅。”舒小新继续喋喋不休地说着。舒小新顿了一下,看看易苗马背后面的行李问:“哎,话说回来了,都尉你那套银甲放哪里了。” 易苗笑着说:“留在癸字营了。你以为银甲是拿来耍帅的,穿的那么显眼,在军阵中就是活靶子。本来我想万一我们打不赢,或我射不中南凉的主帅,就让你们向北撤,我带南凉的追兵向南跑。”大家听了易苗的话,都沉默了,没想到易苗穿银甲是未虑胜,先虑败。齐卫宁突然大叫:“前面有村庄,我们去那里休息一下吧。”时至正午,大家赶了一早上的路,已经人困马乏,肚中空空了。六人见到有可以休息的地方,扬起鞭子,加速奔向村子。这个村庄叫陈武庄,大约有四五十户人家,多数房舍都是土坯的,少有砖瓦房。土坯围成的院墙还没有一人高,坐在马上就能够把院内看的清清楚楚。进村后,六人下了马,牵马而行,村中的主路不宽,还坑坑洼洼,只能容两人并排牵马通过。 朱珍和舒小新走在前面,走到一户开着门的小院前,舒小新伸头朝院子里看去,看到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正拿着一截小竹竿在院内玩耍。舒小新看到男孩的同时,男孩也看到了舒小新,他愣在那里。“小兄弟,家里有大人吗?”:舒小新满脸堆笑的问。“妈,有人“小孩子大声朝里屋喊。小孩刚喊完,院内的房门一开,走出来一位穿白布袍的中年妇人。”哎,这位大姐,我们。。“:舒小新满脸笑容地说。可话还没说完,那位中年妇人,紧走两步,满脸惊慌的把院门关上了,还把门闩给闩上。吃了鳖的舒小新无奈的挠着头,杨兴嬉笑着说道:“你看,你把人家丑的。这估计歹心惊胆颤好几天。““你长得漂亮,你来。“:舒小新边说边让开位置,让杨兴走在了前面。结果他们又走了好几户人家,不是人家一见到他们就把院门关了,就是根本敲不开门。 “算了,估计这个村子不欢迎外人,我们出村子找个地方休息。“:易苗说道。六人出了村,重新上了官道,找了处树荫,下马在路边吃了些干粮。吃完干粮,六人打算上马继续赶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刚才经过的村庄方向传来,六人转身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远远的见到有三名绿衣人骑着三匹马带着一溜灰尘,快速朝他们飞奔而来。他们让开官道,三匹快马擦身而过,大家这时才发现,中间的那名骑士腋下夹着一个小孩,小孩不停挣扎,用双手锤打着夹着他的骑士,不断地尖叫:”放开我,放开我。“仔细一看,那个小孩就是在院中拿着一截竹竿玩耍的孩子。 “救人“:朱珍一边说,一边跨上马。几人陆续上马,朝三名绿衣人的背影催马追去。朱珍边追边大声喊:”站住,把人放下,说清楚再走。“。前面的三人,听到了朱珍的喊话,回头看了一眼,但他们好像并不打算停下,继续挥动马鞭。 “再不停下,放箭了。“:朱珍大喝。见到三人还是没有回应,朱珍正准备摘弓,只听到”砰,砰“两声弓弦响,秦衫,齐卫宁已经放了两箭。左右两侧的绿衣人应声栽下马,落地之后他们还向前滚动了丈余,肯定是活不了。忌惮最后一名绿衣人胳膊下夹着的小孩,大家不敢再放箭,只是抽打马匹急追。绿衣人带着小孩,和后面六人的距离越来越近。绿衣人回头气急败坏的大声喊道:”你们是什么人,敢管我们独龙寨的闲事。“没人答话,大家只是奋力追赶。绿衣人见没人答话,把小孩提在手中,用力朝空中抛去,大声喊道:”给你们,有种你们别走。“ 朱珍看到小孩被抛向空中,急忙勒马放慢了速度,对着小孩落下的地方奔去。“扑哧“下落中的小孩稳稳地被朱珍接在了手中,小孩吓的脸色煞白,再也说不出话来。看到朱珍接住了小孩,大家都勒马不再去追那名绿衣人。六人调转马头朝村庄方向行去,打算把小孩送回他母亲那里。半路上他们就碰到了那个边奔跑,边哭泣的母亲。朱珍把小孩交给他的母亲,小孩见到母亲终于从惊吓中缓了过来,讲述了被抓的过程。原来在易苗他们走后,小孩就打开院门,走上了村道,准备去找他的小伙伴玩。三名绿衣骑士,横冲直撞的通过陈武庄的村道,当先的一人见到小孩后,不由分说,一把就把他提起,夹在了腋下。男孩的母亲听到乡亲们的叫喊,一路哭喊着追出村来。 陈武庄的一个小院内,支起了一张圆桌,桌子旁摆着几张破旧的椅子,易苗六人围坐在圆桌旁和院子的主人聊着家常。中年妇人拿出过年招待客人的瓜子,花生,糖果热情的款待远客。通过聊天大家了解到,这户人家姓周,小男孩名叫周路,父亲是个秀才,也是原来村子里唯一的教书先生。周路的父亲前两年因病去世,母亲周刘氏,在丈夫去世后,依靠两边的亲戚接济,勉强维持着这个家。易苗等人已经和周家人熟悉了,说话也随便了很多。 从周刘氏口中得知,掳劫小周路的是独龙寨的一帮马贼,常年盘踞在陈武庄东北面的一处山里,经常下山抢劫过路客商,骚扰附近的村民。官府也派过官军来剿灭马贼,但是官军一来,他们就和事先得到消息一样,把寨子一关,全部逃入赵国境内。官兵一走,他们又跑回来继续祸害百姓。来来回回好几趟,百姓知道告到官府也没有,现在连去告官的人也没有了。正值春节,是乡亲们走动最频繁的时候,可村民们听说,这些过路人杀了独龙寨的马贼,吓的没人敢来周家串门。 小周路拿着朱珍的弓箭玩耍,弓一头杵在地上比他还高出不少。周路用他那瘦小的胳膊试图去拉开硬弓,每次拉开一点点就用尽了力气不得不放开。大家看着小周路倔强的样子,脸上都泛着微笑。“周路,你喜欢弓箭?”:朱珍搓着大手,满脸笑容的问。“喜欢”:周路一边忙着手里的活,一边回答。“为什么?”:朱珍笑容依旧。“因为弓箭可以杀马贼。”周路回答道。大家没想到秀才的儿子会给出这样一个答案。易苗不由对这个小孩产生了兴趣,笑着问他:“那你喜欢读书吗?”“还行吧,父亲让我天天读书。”:周路似乎拉弓拉累了,松开了抓着弓弦得手。“那你知道,父亲为什么让你天天读书吗?”易苗又问。“考秀才,考举人,当大官。”:周路本能得回答了这个问题,这个问题他回答过无数遍,早就知道让大人高兴得标准答案。 易苗对周路的回答一点也不意外,他认真地说:“不对,读书不是为了考试,考科举读的那些书,只是书籍中很少的一部分。我们出生时就被限制在了一个地方,但这个世界很大,每个地方都不一样。比如,生活在草原的一匹马,它永远不会了解大海里的鱼是怎样生活的,也许终其一生它都不会见到大海的样子,同样大海里的鱼也不会了解马的生活。所以人是幸运的,我们拥有前人留给我们对于这个世界的记录,我们可以通过前人的记录去了解这个世界。所以我们才要读书。” 第三十二章 独龙寨 易苗继续问周路:“你见过大海和草原吗?”周路摇了摇头,眼神中带着一丝渴望。这个从出生起就没去过几个村子的小孩,那种地方是遥不可及的。“你可以通过书籍里了解它们,读书是我们了解这个世界,最快最省钱的方式。这才是读书最重要的意义。如果有机会你也要亲自去看一下,书上写的无法替代自己对这个世界的感受。这位朱叔叔家就在海边,如果你感兴趣你可以问问他大海是什么样子的。”易苗边说边用手拍了拍朱珍的肩膀。“真的吗?”:周路一脸羡慕的看着朱珍。朱珍微笑着冲周路点点头。“可先生说读书是为了考秀才呀”:周路一脸茫然地说,看样子易苗的话有点毁灭他的三观了。 易苗接着说:“你的先生最多也就是秀才吧,如果考上了进士他就去做官了。这就好比一匹没有出过草原的马,怎么能告诉你草原以外的事情呐。一个人对世间了解的越全面,才能对世间做出更准确的判断。所以你才需要读更多不同类型的书,我想这才是你父亲让你天天读书的原因。今天我对你说的,我也不敢保证完全正确,因为我对这个世界的了解也有限。但我敢保证读书不是为了考秀才。” “我们都尉的书画和琴曲在东京城都是有名的,而且又会骑马,射箭,刀枪。比你先生不知道强到哪里去了。”:舒小新一边吃着花生,一边骄傲的对小周路说。“真的?”:周路眼睛又亮了一下,东京城对他来说也是一个传说中的地方。朱珍冲着周路认真的点了点头。易苗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问周路:“小周路,你最喜欢什么?弓箭还是读书?”“我最喜欢出去玩”:周路回答完,又开始研究起弓了。“哈哈哈”众人放生大笑,易苗也知道今天和小家伙说的有点多了,小家伙的注意力开始发散了。 这时,院门口出现了一个梳着双髻的小女孩,小女孩挎着一个竹马,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正好奇的看着院内大笑的众人。这个小女孩是周路的好朋友,大人们不敢来周家,可小女孩乘着大人们招待客人的时候,跑出来找周路玩了。周路也发现了她,连忙拉着略显拘谨的小女孩进了院子,给她展示起手里巨大的弓来。周刘氏端着两大笼屉热腾腾的包子来到桌前,轻轻的把笼屉放在桌上,招呼两个小孩过来,一人给了一个包子。两个小孩高兴的接过包子,等不到包子凉,就开始一小口,一小口的吃了起来。 两个小孩吃完包子,又自顾自的玩了起来,一会儿小女孩询问起周路被抓的事,周路眉飞色舞的讲述了自己被救的过程,对之前的经历毫无恐惧。小女孩听周路讲完,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他问:“真的吗?”周路一听小女孩觉得他在吹牛皮,立马急了,快步走到易苗跟前,指着易苗说:“这个易叔叔会骑马,射箭,写字,画画,还会弹琴,可厉害了。”小女孩吃惊的看了看易苗,眼睛又移动到了桌上还冒着热气的包子上,怯生生的问:“那叔叔会做肉包子吗?”易苗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问的有点蒙,反应过来后摇了摇头。小女孩小声说道:“哦,那还是周妈妈厉害些。”。 大家又放声大笑起来,看样子在小女孩眼里,能做出好吃的肉包子,才是最厉害的。易苗不由得想起那个随时能变出肉包子的朋友,看样子他才是最厉害的。朱珍一边笑一边又拿了两个肉包子分别递给两个小孩。小孩接过包子满意的吃了起来,平时肉包子在这些家境一般的农村家庭里是很难吃到的。 易苗六人在院子里坐了很久,直到太阳西斜。易苗看了看太阳,皱了皱眉,对朱珍说:“不行咱们去一趟吧。”朱珍点了点头,开始向周刘氏打听起独龙寨的具体位置来。他们在村里逗留这么久,就是担心那些独龙寨的马贼们来陈武庄找麻烦。现在太阳开始下山了,他们一群男人留在这里也不方便,决定亲自去一趟独龙寨。向周刘氏打听好一切,易苗把缴获马贼的两匹马都留给了周刘氏,还嘱咐周刘氏先去亲戚家住两天。一行人和两个小朋友告别,在村民畏惧的眼神中出了村子,朝独龙寨方向行进。 六人出了陈武庄,上官道不久,迎面碰到了骑马而来的独龙寨的马贼。马贼一共来了二十多骑,大多一身酒气,为首的正是逃跑的那个绿衣马贼。这个马贼名叫尤四,是独龙寨的一个小头目,今天是被派出去办事的。回寨时,他看到周路在路上挡道,就一把把他抓了,想带回庄子,过两天再来村子里要赎金。这种事他们平时没有少干,对他们来说不是什么大生意,但也可以挣点酒钱。没曾想碰到易苗他们,钱没挣到,还折了两人。尤四回去居然没心没肺的喝了一通酒,才带着二十多个没喝醉的马贼回来报仇。尤四催马走出列,摇头晃脑地说:“你们这帮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兔崽子,敢杀我们独龙寨的人。”“砰砰砰”三声弓弦响,尤四话还没说完,易苗已经连发三箭,尤四身后的三名马贼应声落马,连喊叫都没来得及发出。马贼一看这帮人,连话都不让说完,直接就开打。他们拍马挥刀,喊叫着冲向对面。这会儿朱珍他们的弓箭也开始发射,马贼们陆续落马。有三名冲到易苗跟前的马贼,被舒小新,杨兴,秦衫分别截住,没几个回合,三名马贼也都被砍下了马。 这时,只剩下尤四和两名酒喝的比较多的马贼愣在原地。易苗一夹马镫,朝尤四冲去。尤四和剩下的两名马贼,一看二十几个兄弟瞬间就叫人家六个人杀光了,酒马上就全醒了,拨马转身就跑,那场景仿佛是一个多时辰的重演。这次尤四没能跑掉,另外两名马贼先后被射下马,尤四也被后面拍马追上的朱珍一把抓住腰带从马上拎起,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易苗六人骑马把尤四团团围在中间,此时地尤四因为脸部着地,被摔的满脸血污,脑袋嗡嗡直响。易苗用马鞭指着尤四问:“说,叫什么名字。”尤四脑子恢复了一些,只是感觉浑身被摔得生疼,龇牙咧嘴的回答:“尤四。”易苗说:“尤四,带我们去独龙寨。”。尤四却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埋头不做回应。“呵呵,你倒是有骨气呀,信不信我一刀一刀慢慢剐了你。”秦衫笑着说道。想到这帮人二话不说,一炷香的时间就杀了二十多名马贼,尤四只好认怂。朱珍探下身子,一把抓起尤四的腰带,把他放回马背上。秦衫在尤四耳边说:“好好带路,你要是跑,我保证你马上会被射穿。”舒小新乐呵呵的把马贼们的马匹聚拢到了一处,满脸憨笑着说:“这他妈哪里是马贼呀,这就是一帮给人送马的。”众人一阵大笑。 一路上尤四很老实,六人很顺利的到了独龙寨。易苗原以为马贼的寨子不是很隐蔽,就应该地势很险要。可这座寨子地势并不险要,也不难找,就在一座不高的小山上。射杀了几名寨门口放哨的马贼后,易苗等人顺利的冲进了独龙寨。出人意料的是寨子里面的马贼都喝酒喝的东倒西歪,根本就没法战斗,六人没费什么手脚,就把这帮马贼聚在一处,捆了起来。易苗正要坐下来休息,齐卫宁从寨子后面匆匆跑了过来,大声喊:“都尉,这边关了几个人,你过来看一下吧。”易苗让其他人看住马贼,带着朱珍随着齐卫宁朝后寨走去。 独龙寨的后寨是马贼们养马的地方,还有三十多匹马被养在这里的马棚里。马棚的另外一侧有一间青砖盖成的简陋房屋,窗户上有铁栅栏,门口加了一扇上了锁的铁门,这里明显是临时用来关人的。齐卫宁抽出腰刀,一刀砍断门锁,三人依次进入了屋内。屋内有两名女子相互拉扯着蜷缩在屋子一角,两双眼睛惊恐的看着破门而入的三名陌生人。易苗一看是两名不知所措的女子,眉头一皱,知道八成是马贼绑架来的良家女子。他仔细打量了一下,两名女子的穿着华贵,好像不是平常人家的女子。 “两位姑娘莫怕,我们不是坏人,马贼已经被我们抓了。”:易苗轻声说道。两位姑娘还是满脸惊恐,易苗知道一时之间人家不会信你。他们带着两位姑娘来到前院。看到捆了一地的马贼,两位姑娘似乎才松了一口气,惊恐的情绪稍微放松了些。天色已晚,易苗让齐卫宁给两位姑娘在前院找了一间干净的房间安顿下来,打算明天再离开这里。 第三十三章 王君雅 晚上,易苗和朱珍围坐在独龙寨后寨院中点起的篝火旁值夜。那帮马贼被捆在一起,塞进了关人的小屋。朱珍朝牢房指了一下问:“这些马贼明天怎么处理?”易苗其实也头疼,杀那些持刀冲锋的敌人他丝毫不会犹豫,但手无寸铁的马贼他却有点下不了手,要不也不会把他们留到现在。这些人要是放了,很可能还会祸害百姓,留着也不知道怎么处理。易苗想了一会,最后无奈地说:“把领头的杀了,其他的放了吧。走时我们把马匹全带走,再把这个寨子烧了,这样他们就回不来了。”朱珍点点头又问:“奇怪,听周刘氏说官兵也来了好几趟了,这寨子怎么还存在。”易苗嘴角微微一翘说:“马贼每次都能在官兵来之前跑光,那官兵里肯定有他们的内奸,既然这样,官兵对他们文明执法也不足为奇了。”朱珍赞同的点了点头,笑着说:“看样子这不体面的事,只能我们来做了”。 第二天,舒小新当着众马贼的面,二话不说直接杀了马贼的首领,马贼们吓得魂飞破散,以为自己的死期要到了。让他们没想到的是易苗说让马贼们发誓再也不回来为非作歹,就可以饶了他们。马贼们如蒙大赦,争先恐后的发誓,陆续被放走。放完马贼,易苗请来两位被绑架的姑娘,对他们说:“两位姑娘,马贼已经让我们打发走了,为了防止马贼回来继续为祸,我们会把这里烧了,不知两位姑娘今后有何打算。”两位姑娘互看了一眼,略显为难。易苗接着说:“我们会去赵国,如果同路,我们可以护送你们一程,若是不便,我们给两位姑娘一些银两和两匹马。”“赵国!”两位姑娘看上去很惊喜。一位年长些的姑娘激动地说:“这位英雄,本来我是不好意思麻烦诸位,但我们两位姑娘在外独自行走确实多有不便,如果诸位能把我们送到赵国的颖城,我们定会重谢诸位的救命之恩。”“好,没问题。”:易苗痛快的答应了。赵国颖城是赵国和陈国交界的重要军镇,驻扎了许多赵国军队,是进入赵国的必经之路,易苗也想去那里看看。 易苗烧了独龙寨,赶着马贼的马匹,护送着两位姑娘上路了。在去赵国的路上,易苗了解到两位姑娘是从赵国到陈国访友的,返回赵国途中被独龙寨的马贼袭击,因为拼死抵抗,随行的仆役和丫鬟都被杀了,两位姑娘也被关了起来,准备要找两位姑娘的家属要赎金。易苗对打听他人的家世不感兴趣,没有详细询问,她们愿意说多少,就听多少。 没走几天,他们过了陈国边境,就来到了颖城。颖城的城墙不高,没有武州的城墙高,考虑到它是个边境军镇,又是和陈国接壤,城墙矮一些,也就很合理了。易苗一行人来到城门口,六个男人带着两个穿着华丽的年轻女子,后面还跟着五十多匹马。既不像过路的,也不像贩马的,在城门口毫无意外的被守城士兵拦了下来。两名赵国女子主动到士兵跟前小声说了些什么,就有几名士兵带着他们进了城。一行人被带到城中,来到放着一对巨大石狮的衙门口。大家都下了马,很快又被带到了衙门大堂中,这里是颖城的军镇衙门,城中居住的都是些军人家属和一些为军队服务的人,这里没有别的衙门,所有的事务都是由军镇衙门来处理。 两名女子被直接带去了后堂,易苗等六人只能无聊的打量起这里来。这是一个不大的衙门大堂,正中放着一张朴素的案几,案几上放着易苗熟悉的令箭令旗,还有文房四宝。案几后的上方挂着一张匾额,上面写着“明察秋毫”四个大字。匾额下是一副巨大的麒麟逐日的屏风,彰显着衙门的威仪。大堂两侧整齐的排放着出行的仪仗用品,仪仗用品前摆放了六张杉木做的官帽椅和四张茶几。所有陈设简单干练,都是些实用的东西。 六人在大堂内等了大约半个时辰,正有些不耐烦。后堂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面色微黑,五官棱角分明,留着五柳短须,约四十多岁的男人带着两名士兵,进了大堂。这人来到六人跟前,施了一礼,说道:“在下王君雅,和世侄女久别重逢,在后堂多说了几句,怠慢了众位英雄,实在失礼,请勿怪罪。” 六人躬身抱拳还礼,易苗说:“人之常情,人之常情。” 王君雅摆摆手说:“诸位快快请坐。我们坐下说话。”他自己走到大堂正中的案几前坐了下来。易苗等人也先后落座。 王君雅单刀直入:“诸位的事,两位侄女给我说了,我还有些不明白的事,想请教一下。”易苗颔首:“请讲。”王君雅问:“各位都是陈国人,千里迢迢到赵国所为何事?”易苗苦笑了一下:“实不相瞒,我等本是东京城的禁军,因为得罪了权贵,所以在陈国呆不下去了,只好到赵国寻条出路。”王君雅用手捋了一下胡须,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两位侄女对我说了,你们身手很好,抓了一批马贼,救了我侄女。原来都是军旅出身,如此难怪了。”王君雅沉默了一下,又问:“各位在军中担任何职?” 朱珍指了一下易苗回答:“这是我们都尉,我们都是追随他的。” 王君雅早已看出几人是以易苗为首,但如此年轻就担任都尉还是让他有些意外。王君雅接着说:“诸位救了我两位侄女,我理应重谢,既然各位暂时没有好的去处,不知是否有意留在我这里,我是这里的军团长,颖州军镇所属部队都归我节制。如果各位留下,我也不敢委屈了诸位。”易苗略微想了一下,回答道:“那有劳王大人了。”王君雅脸上露出一丝担忧的神情,接着说:“另外我这两位侄女被马贼劫持的事,请诸位务必保密。对未出嫁的女子来说,这毕竟不是什么好事。”易苗爽快的回答:“这是自然,我们原本也不知姑娘的姓名和家世,今日后我们也不会提起。”王君雅连连点头笑着说:“如此甚好,如此甚好”。王君雅又和六人闲聊了一会,然后让手下给他们安排好住处,并许诺尽快安排好六人的事。 王君雅果然没有让易苗久等,在他们到达颖城的第四天,易苗的告身就下来了。任命易苗为颖城第二军团的千夫长,并给与易苗直接认命下属的权力,让朱珍等五人继续跟着易苗。赵国的军队军官体系很简单,一百人任命一个百夫长,一千人任命一个千夫长,一万人任命一个万夫长,两到五个万夫队组成一个军团。这种编制更加接近于南凉和北凉。简单的指挥层级赋予了军队更高的行动力和战斗力。 易苗的行动力也很强,在接到告身的当天就去找自己的万夫长报了到。报道的过程很顺利,万夫长派人带着易苗等人去了易苗的营地,并在千夫长的大帐里向易苗的百夫长们宣布了军部的任命。易苗知道和所有空降的中层军官一样,他面临的首要问题是需要收服那些心怀不满的下属。而现在的易苗已经不是一年前的秀才都尉了,他不惧怕任何人的挑战。 易苗并没有急于坐上帅案,而是站在原地和大帐中的百夫长们说:“我是军团长任命的千夫长,我比你们大多数人都年轻,你们可以不服我。虽然现在名义上我是你们的长官,在我还没有坐上帅案之前,你们可以提出你们的问题或者不服。现在提出问题的,我不会追究。等我坐上帅案后,我的话就是军令,如果不满意我的军令,那我就要追究了。”大帐里一片寂静,空气似乎都已经凝固,百夫长们连呼吸都放的极为缓慢。易苗见到没有人说话,便朝帅案走了两步,转身面向百夫长们,说道:“真的没有问题,最后给你们一次机会。” 在易苗的一再鼓励下,一位叫做高威的百夫长站了出来,抱拳说:“既然您让说,我就不吐不快了。您是军团长任命的,我们不敢有异议。但在我们赵国军营中,历来都是按照本事挑选百夫长的,希望千夫长不要破坏我们军营中的规矩。”一边说,高威一边用眼睛瞅着易苗带来的朱珍等五人。原来这些百夫长听到易苗将可以直接任命下属,意识到易苗身后的五人会被直接任命为百夫长,而他们会被取代,所以他们必须提出这个问题。易苗听到高威的问题,不怒反喜,高兴地说:“这个传统好,我不但不会违反,我自己也会遵守。如果你们谁能够凭本事赢了我,我的千夫长也让给他做。” 第三十四章 干爹 易苗当然很高兴,他目前最发愁的就是如何在不引起老兵不满的情况下,任命朱珍这些人担任百夫长。易苗对朱珍等人的实力有绝对的信心,他们完全可以凭借自己的实力占据百夫长的位置。易苗立刻召集大营内的所有士兵,宣布重新比武竞争百夫长,每一名士兵都可以报名参加比试,用自身实力来决定新的百夫长人选。一场二十几人参加的大比武在全营士兵的面前展开,结果当场公布,绝无作假肯能。通过弓箭,马术,搏击三个项目的比试,用了大半天的时间,朱珍等五人脱颖而出,都在前十的行列,而有六位原百夫长被挤出了前十,还有一位普通士兵取代了一位百夫长。比武结束后,易苗命令重新整顿队列,带着新产生的十名百夫长来到士兵队伍前。 “士兵们,我刚担任千夫长,军团长给了我自行任命下属的权力。高威百夫长告诉我,我们赵国军队有比武任命百夫长的传统。我个人非常认同这个传统,以后在我的军营里都以比武任命百夫长。每半年举行一次比武,以比武成绩任命百夫长,人人都有权力参加。这些就是这次比武获胜的新百夫长们。”易苗一边用洪亮的声音说着话,一边用手指向身后的十名获胜者。 易苗顿了一顿,接着说:“我本人也随时接受你们的挑战,如果有人能赢了我,千夫长的位置可以由你们来做。今天开始我就接受你们任何人的挑战,有人来挑战吗?”“我来挑战。”站在易苗身后的高威走了出来。高威本来是想维护原来老兄弟们的位置,没想到弄巧成拙,有六位老兄弟已经被替换掉,好在他自己实力不俗,保住了百夫长的位置。这时他有些恼羞成怒,想站出来为他的那些老兄弟出口气。 “好,我非常欣赏高百夫长直率的性格。不知高百夫长想比什么?”:易苗笑着对高威说。“拳脚。”:高威高声回答。“你可以再找几个帮手,一起来。”:易苗说。 “用不着。”高威一边说,一边摆开了进攻的姿态。易苗双手背在身后,笑着等高威进攻。易苗这副不把高威放在眼里的姿态,激怒了高威,他不再等待,转身三百六十五度一记带着风声的侧踢,朝易苗的面门踢来。易苗不慌不忙,向后退了一步,躲开这一脚。高威一脚踢空,第二脚侧踢连贯而出,动作迅速,快如闪电。这一招在易苗眼中破绽百出,但他没有立刻出手,仍然后退一步。在看到高威似乎还要踢出第三脚后,易苗不再等待,上前一步,右脚踢在高威的支撑腿上。高威失去平衡,一个屁股蹲结结实实的坐在了地上。易苗笑着对坐在地上的高威说:“一脚接一脚看似凶狠,但早让人预料到你的下个动作,不输才怪。你不是我的对手,再找几个帮手来。”高威一边揉着屁股站起身,目光一边看向那几名刚才输了比武的百夫长。几名百夫长心领神会,走出队列,七个人把易苗围在当中。易苗这时也不敢大意,双手从身后放下,做好了防御准备。 僵持一阵后,一名大汉终于沉不住气,率先挥拳朝易苗打来。易苗一侧身,把拳头夹在腋下,自己的手臂缠住大汉的手臂,向上用力,顿时大汉疼的面容扭曲,只能踮着脚尖,随着易苗移动。另外一侧的大汉也挥拳打来,易苗依样画葫芦,也把大汉的手臂夹在腋下,然后双脚移动,带着两名大汉开始旋转。其他人本想乘乱进攻,但三人开始转圈,容易误伤,只能撤步后退。转了两圈之后,易苗双手一撒,两名大汉分别横着朝两个方向飞去。两个方向各有两名站立的大汉,易苗把人朝他们抛去,他们伸手去接,结果三人都被撞翻在地,易苗使用的力道恰到好处,既不会让他们伤的太重,也不让他们轻易起身。这时,场上站立的又只剩下刚才忙着揉屁股的高威了。 高威仍不甘心,又做出要进攻的姿态,易苗面朝高威把双手背在身后,一脸不屑。高威等了很久,这次不再用腿,而是挥拳朝易苗砸来,易苗不闪不避,任由高威的拳头砸在胸口。高威平时就以力气大着称,一拳可以击碎两块城砖。这时轻松命中,他还没来的及高兴,就感觉自己像击中了一堵铁墙,一股钻心的疼痛从自己的拳头传来,脸上的肌肉不由自主的跳动起来。易苗硬接了高威一拳,并未受伤,他的肌肉早已经被龙环强化的足以承受普通拳脚的打击。接着易苗感到背后一阵恶风,朝自己的后背袭来,原来一名受伤较轻的大汉乘易苗对付高威,从地上爬起,发起了偷袭。高威迟迟不出拳,也是等待有人爬起,一起进攻。易苗还是不准备避让,把自己的后背交给了大汉,存心想测试一下,身体到底能承受什么样力度的进攻。易苗后背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拳,结果还是一样,易苗没有什么反应,大汉的脸疼的开始抽搐。 易苗转过身,看了一下表情痛苦的偷袭者,再转头看向一脸酸爽的高威,笑盈盈的问:“还打吗?”高威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还是疼的话也说不出来。易苗在高威眼里就是个怪物,放在那里任由他们咬,估计也只会崩掉他们的牙。“还有人要挑战吗?”:易苗面向士兵,大声问道。不出意料,士兵中无人再敢答话。易苗走了几步,从朱珍手中拿过自己的八石铁胎弓,举弓搭箭,朝远处的箭靶连射九箭。射完箭,易苗挥了挥手说:“如果没有人挑战,我可走了,没事可以解散了。”易苗也不等有人回答就朝中军帐走去,朱珍等五人也跟着易苗一起离去。 等易苗离去,有好事的士兵跑步去把易苗射的靶取了过来,箭靶很远,大家很难看清易苗的射击环数。士兵们聚拢围住箭靶,仔细查看。箭靶是红白相间的五环箭靶,箭支并非全部正中红心,而是每一环两支箭,整齐的排成一个十字,有一只箭射在靶心正中央。而且每支箭都透过箭靶,箭的力道之大,可见一斑。士兵们看着箭靶面面相觑。 一夜无话,第二天,易苗跑过步,进了自己的中军大帐,打算先看看士兵名册和军饷辎重情况。不久后朱珍等五人也来了大帐,向易苗汇报了一些昨天自己在士兵中了解到的情况。六人正在说话,亲兵进帐禀报说高威求见。易苗吩咐让他们进帐,自己坐在帅案前,端起了一杯茶,朱珍等五人分列在两旁。 高威带着两名百夫长进了大帐,似乎没有想到朱珍等人也在,高威进来后,微微一愣。易苗等高威走到帅案前,微笑着问:“高百夫长,伤势可好了?”高威一脸难堪地回答:“回千夫长,没有大碍。”“哦,那就好,见我有什么事吗?”:易苗继续问。高威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像在犹豫什么,易苗见他不说话,也不催促,喝起茶来。高威踌躇一阵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另外两名百夫长也跟着跪下,高威高声说:”千夫长武功盖世,我等心服口服。我等愿意拜千夫长为干爹,终生追随干爹。”说完便带着两名百夫长磕起头来。 易苗刚喝的一口茶就喷了出来,茶水喷完,易苗接着一阵剧烈的咳嗽。高威的话给他的刺激不小,朱珍等人也是大眼瞪小眼。要知道,易苗才十七岁不到,还私下称呼朱珍等人为大哥。高威看着都有二十五六的样子,这干爹拜的完全不合逻辑。拜干爹的现像在赵国军队中十分常见,下级军官为了升迁和表忠心,很多人都会拜自己的上级为干爹,终身追随上级,甚至会跟着干爹一起造反。而上级为了笼络下属,巩固自己的军权,对认干儿子也是乐此不疲。一位赵国军团长,认了一百多位干儿子,赵国朝廷也从未明令禁止过。 易苗这三个准干儿子和自己的代沟有点大,儿子比干爹小将近十岁,正常人都难以接受。怪不得高威在那里犹犹豫豫,不敢当着朱珍他们的面说。历史上也有几位皇帝认外族皇帝为干爹的,而干爹就是比干儿子小十岁。还真是活久见,历史果不欺我。易苗清了清嗓子,平复了咳嗽,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回复这种要求。在组织了一番语言后,易苗平静地说:“首先感谢各位愿意追随我,我向来不会亏待追随我的人,这一点时间长了,你们就会了解。我不会收干儿子。追随我的人都会有一个公平的环境,只要你们有本事,我肯定会重用你们,并让你们得到应有的回报。三位不必担心昨天的事,我不会有什么想法,我也保证你们在营中会受到公平的对待。在场的各位皆可为证。“ 第三十五章 龙鳞湖 虽然没有拜成干爹,但易苗的保证让高威等人安心了不少,见再无话可谈,高威等三人就退出了大帐。舒小新等他们离远之后,笑呵呵地说:“这马屁也拍的太生猛了些吧。”五人都捂嘴窃笑。陈国人干爹都是父母给找的,这种自己找干爹的行为简直是背弃祖宗。易苗苦笑着说:“这就是文化差异。” 接下来的一个月,易苗和刚去癸字营一样,默默的了解新队伍的一切,不怎么露面,也不改变原来的惯例。易苗借助他超出常人的听力,听着大营中的所有动静,刚开始那些被替换掉的百夫长们还有些怨言,时间长了,只能接受现实。士兵们对他们新来的千夫长的能力佩服得五体投地,赵国长期以来是个尚武得国家,对于武艺高强的人极为尊敬。高威他们拜干爹,也不完全是为了拍马屁和找靠山。易苗确信大营稳定后,放了朱珍,舒小新,杨兴三人四个月的长假,让他们回家去好好陪一陪家人。他还让朱珍带了一封信回蒋家庄,告诉李烨和刘众荣自己现在的落脚点。秦衫,齐卫宁两人无家可归,易苗也给他们放了四个月长假,还给了他们一笔银子,让他们在赵国好好游玩一番散散心,顺便收集一下赵国各地的情报。易苗每天除了锻炼,就是在自己营帐中研究博物经,那本书里有永远学习不完的知识。运用这些知识,易苗可以打造出超越时代的武力,帮助他尽快完成目标。他一心想要制造出更加强大的武器和实用的盔甲。 朱珍离开颖城二十几天后,易苗收到了李烨的回信,李烨和刘众荣过完年赶回东京时,在蒋家庄收到了易苗的消息,给易苗送信的同时,李烨和刘众荣已经启程赶往赵国,并约了易苗在三日后见面。到了约定的日子,易苗和营里的百夫长们交待了几句,骑上马出了军营,朝一处叫做龙鳞湖的地方飞奔。龙鳞湖离易苗的军营八十多里,是一片地热温泉湖,山中流出的温泉水中含有大量的矿物质,在汇入湖中时形成了一片一片鱼鳞状的沉淀,得名龙鳞湖。龙鳞湖旁有个龙鳞湖镇,镇中百姓以开饭馆和客栈为生,因为此处有温泉,吸引了很多人来此游玩洗浴。易苗还没进镇,视线就被镇子口的两匹马吸引住了。赵国有很多马场,养了各种各样的马,易苗这段时间也见过不少。可这两匹马与众不同,黑色的马身被马主人洗刷的油光发亮,如黑色的绸缎一样,马腿长而粗壮,肌肉强壮的如健牛一般。最引人注目的是马的高度,黑马的马背居然能比普通马匹的马背高出半个人。易苗骑着马在这两匹马跟前经过,就和骑了匹驴一样。 “咋了,吓傻了。”易苗正看着马匹发呆,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易苗循声看去,却是坐在黑马上的刘众荣。“哎呦,你这骑驴的怎么骑上马了。”:易苗仰头看着刘众荣,笑呵呵地问。“嘿嘿,我心疼我家那头老驴,所以给他换了匹马。普通马驮这货估计也够呛,所以专门从海外商人那里高价买来的,怎么样这马?”:骑在另外一匹马上的李烨一边说,一边拍拍马背,满脸的炫耀。易苗点点头问:“看上去不错,速度怎么样?”李烨回答:“体型大,奔跑速度比普通马慢些,但是力气大,包子这样的驮三四个不成问题。耐力也还可以。”刘众荣看李烨那个得瑟样,不满地说:“吃的也多,一匹马吃的顶四匹。”李烨眼睛一翻,反问刘众荣:“你吃的还有我三个多,你比我能多扛三倍的东西吗?”刘众荣被戳了软肋,悻悻然不再作声。李烨斗嘴获胜,转头对易苗说:“怎么样,这种马叫夏尔马,给你也搞一匹,都是长途海运来的。”“我可不要。”:易苗说。易苗知道王君雅的马都不如这个好,自己在军营骑这马就是作死。好比你老板开个马自达,你天天开一个帕拉梅拉在老板面前晃悠,还问老板要不要搭车。 三人进了镇子,找了一家客店住下。这里客店的特色就是都带温泉洗浴,安排好房间后,他们就找了个临湖的温泉房,泡起温泉澡来。温泉房三面用青砖砌墙,临湖的一面无墙,展现湖景,温泉池用石头砌成,引天然温泉水进入池中,水下有阶梯供人坐下,水中还带着淡淡的硫磺味。远处青山倒影在湖中,把湖水也映成碧绿色,有些水浅的地方显露出湖底的白色和微黄色,同一处湖泊呈现出多种不同的颜色。不论是什么颜色,湖水都非常清澈,仿佛湖水直接来自于天上,没有沾染一丝大地的尘埃。湖面上有一小团一小团的水雾,紧挨着水面,久久不散。湖边还有几棵枯死的树木,斜倒在湖面上,一群群小鱼围绕在树杆周围觅食。 他们在温泉池中坐下,欣赏了一会湖景,易苗就讲起了春节期间在东京发生的事,随后又讲了怎么进的赵国军营。听的刘众荣和李烨目瞪口呆,讲完之后,刘众荣咋咋嘴说:“等你官当大了,也给我拨个一两万骑兵,让我也上战场,过过瘾呀。不能老让我们给你搞后勤。”李烨毫不客气地说:“你先把你那一身膘减减吧,上了战场就你这体型,能比别人多中一二百箭。”刘众荣拍了一下胸脯,低头看着身上晃动地白肉,无奈地说:“哎,没办法,这一身肉对我的忠诚度太高,怎么甩也甩不掉。”李烨看着刘众荣晃动的胸脯,对易苗说:“这货要是扔到火山上烤干了,我保证肯定是两包奶粉。”奶粉在草原地区早已盛行,只不过制作方法不同而已。刘众荣马上回击:“那你烤干了,我保证你是两包大粪。”这次显然刘众荣棋高一着,李烨被气地干瞪眼,说不出话。 易苗虽然看着他们斗嘴很开心,但也不想让他们继续吵下去。他转移了话题:“包子,你现在这么有钱了,过年没拎着银子去砸你未来老丈人呀。把你老丈人砸晕了,把张小姐娶回家。”一提到张小姐,刘众荣就沉默了,这次回武州城过年,刘众荣又碰到过几次张小姐,都没敢说话。拎着几十万两银子去提亲,张家人未必不会答应。可刘众荣内心不愿意那么做,如果那样做了,他觉得自己是买了个媳妇回家,心里怪怪的。刘众荣这次回去给了家里许多银子,可过惯了苦日子的刘父,刘母仍然不愿把包子铺关了,在家享清福。说是忙习惯了,闲不下来。见刘众荣不吭声了,易苗又转头问李烨:“你呐,有喜欢的姑娘了嘛?”李烨呵呵一笑说:“有呀,就是太多了娶不过来,走一条大街,我能喜欢上十几个姑娘。”刘众荣突然向易苗问:“别老问我们了,你怎么样呀?”易苗摆了摆手说:“军营里都是一帮老爷们。“李烨向外侧挪了一下说:“你不会喜欢男人了吧?“刘众荣连忙捂住胸膛,故作惊慌的看着易苗。易苗看着两个耍宝的兄弟,双手一挥,激起两条水花溅在两人脸上说:“哥们是纯爷们,当年也是横趟月婵楼的主,别给我瞎扯蛋。“刘众荣抹掉脸上的水,眨了眨眼说:“那个小公主呐?想不想她?“ 易苗白了一眼刘众荣说:“你还是不是人呀,那就是个小姑娘好吗。我连她长啥样都想不起来了。“易苗没有说谎,他连柳轻舟完整的容貌都没见过。每次见面,柳轻舟都是带着面纱,易苗也从没想过要去看看面纱下的容貌,对于他来说,柳轻舟只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闲扯了一阵后,话题又回到正题上,刘众荣说了这次来赵国的目的,第一是来看望易苗,第二他们是想去赵国都城华阳城看看,考察一下在赵国开分店的可能性。现在月婵楼在陈国的各大郡城都开设的分店,生意非常好,利润也很可观,但在订购热潮过后,势必会有产量过剩的问题。他们不会降价把这些华而不实的商品卖给普通百姓,忽悠贪官富商在他们眼里就是劫富济贫。李烨借着推广“绿映红“的由头,在酒楼,青楼,客栈都安插了自己的人,打听各种情报。对于那些酒楼来说,多个伙计使唤也不是什么坏事,反正工钱也不用自己发。易苗很赞成刘众荣在赵国发展的想法,这样做不但拓展了商业渠道,还增加了消息来源。 另外易苗觉得他们这些人活动的范围越来越广,各种消息也越来越多。对于收集来的海量消息需要先分辨消息的重要性和类别,再有序传递。原来的消息传递方式已经不能适应现在的情况,易苗想让李烨在各地建立鸽房,专门召集一批人负责情报的分类,归档和分析工作,用鸽子取代人力传递。这样会比原来的方式快速高效很多。 第三十六章 马贼 在对南凉的战斗中,易苗认识到了骑兵的重要性,要对付南凉这样的敌人,需要拥有比他们更加强大的骑兵。自己的巨弩车也许对骑兵有克制作用,但如果骑兵要跑或分散机动作战,巨弩车也是有劲没处使,拉着巨弩车根本跟不上骑兵的速度。兵器,器械都可以在蒋家庄造,可易苗现在需要一片马场来饲养自己的马匹。另外,他还需要有自己的军队,而不是像癸字营那样被别人随手就夺去的队伍。离开陈国时,只有朱珍他们五人跟着,他知道这些人足够忠诚,但是力量还远远不够。召集自己的队伍,马场无疑是个很好的隐匿地。易苗的雄心无疑给刘众荣带来了巨大的压力,无论是建立鸽房还是养马,组建骑兵都是花钱如流水的工程。 三人一直商谈到晚饭过后,易苗需要入夜前赶回军营,所以不得不于二人匆匆道别。易苗最后还托付了刘众荣,李烨两件事,一件是想办法买一百匹夏尔马的种马,另外一件是到南凉,北凉和西凉这些产马国传播消息说自己重金买马。三人分开后,刘众荣,李烨二人去赵国都城我们就不细说了,易苗返回军营后,就开始寻找购买合适的马场。朱珍等人都在长假中,这事只有自己亲自去办才放心,每天处理完军务,易苗就出营去寻找合适的马场。经过一个月的奔波,大大小小的马场易苗看了十多处,终于让易苗找到一处符合要求的大马场。马场拥有广大的草场,喂饱上万匹马不成问题,但现在马场里养的马匹却不足三千匹,原因居然是因为颖州的马贼太多。 赵国和陈国边境活跃着很多大大小小的像独龙寨那样的马贼队伍,这些流窜的亡命徒们,之所以被称之为马贼就是因为他们的主要目标是马场的马,当然绑架,抢劫也干,但那些都不是主业,马贼的主业还是抢马,盗马,因为这样来钱快,利润高。马场主们为了防御马贼雇佣了大量马场护卫,马场的经营成本也很高,根本赚不到什么钱,如果不小心雇佣了马贼派来的奸细做护卫,搞不好还弄个家破人亡。有不少颖州的马场主想把马场出售了,去做别的营生。易苗在寻找马场的过程中就碰到过三四次马贼打劫,但他们在易苗面前占不到任何便宜,马贼人少的都被易苗团灭了,人多的,易苗边撤退边回身射箭,马贼射不到他,他的八石铁胎弓却可以轻易射死马贼。死的人多了,马贼人再多也不敢追,自认倒霉了。在这样的背景下,易苗经过两三次接触后,顺利的用刘众荣的名义低价买下了那片马场。易苗留下了近两百人的马场护卫,这些人虽不懂打仗,但善于骑射,在易苗眼里也是难得的人才。易苗指定了一名经验丰富的马场负责人,让他们继续看护马场。 在找马场的日子里,易苗还有个意外收获就是找到一些种菜的村子和一些专门养牛羊的牧场,一向关心士兵生活的易苗本来就想改善一下营中的伙食,找到这些村子和牧场,易苗和村长,牧场主商量好价钱,让他们定期送蔬菜和牲畜到军营中。军营中的伙食很快就得到了改善,俗话说“当兵吃粮,拿饷卖命“,士兵吃上了更好的饭菜,对新千夫长就更加满意了。 易苗向营里的老兵了解了一下马贼的情况,赵国边军每年都有剿灭马贼的行动,但这些马贼人人有马,而且弓马娴熟,边军一出动,他们就带着边军跑,有时甚至向陈国境内跑。剿灭马贼的行动一直都是雷声大,雨点小,成效甚微。不但颖州百姓怨声载道,州官和军镇也都为这些马贼的问题头痛不已。易苗亲自在营中挑选了一些机灵可靠的士兵,让他们扮成百姓,去颖州城的各个村镇潜伏下来,专门打听和跟踪一些可疑的骑马人。经过两个月打探,易苗得到了马贼的初步情报,在颖州城附近大大小小居然有二十多股马贼,总数达三千多人。易苗并不着急动手,他需要更详细的情报,还需要朱珍这些最值得信任的人来执行行动。赵国边军士兵的战斗力,易苗不太担心,他们的战斗力比没训练前的癸字营士兵好很多。秦衫和齐卫宁提前先回来了,带回来很多赵国的见闻,他们原本是猎户出身,不会写字,只能讲给易苗听。易苗听了几天秦杉他们的见闻后,朱珍,舒小新,杨兴也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易苗让他们边休息,边汇总所有马贼的情报。 一张详细的地图很快被大家绘制出来,上面标注了所有已知的二十多股马贼的临时藏身地,还有颖城周边的所有通行要道。易苗想好了对付马贼的详细方案,就去找了军团长王君雅,王君雅听了易苗的汇报,觉得计划详尽可行,决定采用易苗的方案,展开颖城历史上最大的一次剿灭马贼的行动,并全权委托易苗指挥。为了防止消息泄露,此事就他们两人知道。得到了上级的支持,易苗开始实施计划。易苗向王君雅要了十五道军令,叫来连同朱珍,舒小新,杨兴,秦衫,齐卫宁,高威在内的十五名属下,部署剿灭马贼的行动。王君雅的每道军令可以调动一名千夫长的一千骑兵,易苗先把需要把守的九处关键要道对下属们作了一一说明,又画出六个人数最多的马贼驻扎地,这些马贼需要自己和朱珍等人分别同时指挥剿灭。剿灭马贼后,直接带人到就近的封锁点,把原来守路的骑兵带去剿灭下一批马贼据点,刚执行完剿贼任务的士兵留下守路和休息。如此循环,士兵和马匹都可以保持较好的体力,直到把二十多股马贼剿灭干净。 这天半夜,易苗的十五名下属突然赶到其他营地开始调兵,因为有军团长的令箭,千夫长们只能听从调遣。十五路骑兵同时出动,等士兵封锁了九处要道,易苗发出了攻击的命令,首次攻击发生在接近清晨,几个大的马贼团伙被打的措手不及,一半人被当场斩杀,另一半被生擒。按照原定计划,易苗他们换兵不换将,连续剿灭其余的马贼团伙。天越来越亮,马贼们的抵抗也越来越激烈,但后面剿灭的马贼团伙人数较少,马贼的抵抗也没起多大的作用,生擒的马贼数量越来越少。极少数逃脱的马贼,也被在路口设伏的边军擒获。 一场轰轰烈烈剿灭马贼的行动,在易苗高效的指挥下用了一个上午就结束了,下午开始打扫战场。易苗把打扫战场的事交给了其他千夫长,自己和下属们开始休息,一上午他们都在马不停蹄的剿灭马贼,舒小新和杨兴还受了轻伤。休息了一阵后,朱珍他们大概汇报了各自剿灭马贼的过程。 战场打扫完成,所有马贼的尸体被装上大车,活着的马贼被捆绑起来,在士兵的押送下跟在大车后面到了颖城城外。这次有两千多名马贼被当场诛杀,活捉的马贼有一千多名,而边军方面仅仅伤亡了五十多人,这样的战绩在整个赵国也是不多见的。王君雅非常高兴,在颖城城外对参加剿灭马贼的官兵们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承诺会向朝廷为参加行动的官兵请功。王君雅看易苗的眼神中充满了欣赏。马贼的尸体被集中掩埋,活着的马贼,罪大恶极的全被当众斩首,并且传首公告各大村镇。其余马贼按照事前约定都交给了易苗处理。 易苗把俘虏的马贼带回自己的大营,嘱咐人好好看管,不要虐待。他们在军营搞起了庆功宴。没有一句废话,烤羊,烤猪,美酒直接开场,忙碌了一天的士兵们像扑向敌人一样扑向美食和美酒,划拳,说笑,那场景不由的让易苗想起了癸字营的庆功宴。易苗居然想起了雷小虎,不知道那个和老爹拜把子的二货现在怎么样了,想到这里易苗不由得笑了起来。士兵们谈论着今天的战绩,今天的行动全是由他们千夫队的人指挥的,在军团里算是露足了脸。而他们这个来营里四个多月的千夫长,在展示了一身惊人的武功之后,又再次成了整个军团的焦点。 马贼们被易苗关了五六天,没人理会,天天好吃好喝。这些马贼们心也宽,天天吃了睡,睡了再吃。这天,马贼们刚吃完午饭,正准备睡午觉,牢门前却传来的一阵盔甲摩擦的哗啦哗啦声。马贼们看向牢门口,牢门打开,易苗带着几百名身着盔甲的刀斧手冲了进来,二话不说提着马贼一个一个出了牢房。马贼们面如死灰,知道自己的死期到了。赵国对马贼的刑法极重,凡是被官府捉到的马贼都要被斩首,能狠下心来当马贼的人都是亡命徒。 第三十七章 买马 几百名马贼被带到营房外,一字排开被踢跪在地上,每名马贼身后的刀斧手都抽出了刀鞘中的长刀。几百柄长刀在正午的阳光下,发出色色寒光。易苗在这些马贼面前踱着步,慢慢地说:“我想你们都知道自己犯得事,是要砍头的,今日伏法,还有什么遗言要说吗?”马贼们脸色惨白,汗从脸上不断地滴落,不知道是惊吓过度还是视死如归,没有一个人答话。易苗接着大声向马贼发问:“都没有遗言吗?那好我有些问题想请你们想一想,免得死后怨念太深,不能重新投胎。父母生你们下来是让你们来当马贼欺负百姓的吗?如果你们的亲人被向你们一样的马贼欺辱了,你们怎么想?想清楚这两个问题,你们再想自己死的冤不冤?”。问完之后,易苗不再说话,刑场上一片肃静。一炷香后,易苗大声命令:“刀斧手,举刀”。刀斧手整齐的高举长刀。多数马贼脸上已经没有了恐惧,相反却是一脸平静。“行刑!”随着易苗的一声令下,刀斧手举起的长刀挥下,马贼们都闭眼等死。而刀在马贼们的脖子前停了下来,没有砍下去。马贼们等了很久,慢慢的睁开眼睛,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当看到站在他们眼前的易苗后,他们明白自己还没有死。 易苗看着跪在地上的马贼说:“我知道你们多数人已经后悔之前的行为,每个人都可能做错事情,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重新开始。但你们需要记住自己是做过错事的人,你们现在要做的是替你们自己赎罪,不是给我卖命。我不会特意区别对待你们,除非你们自己要区别对待自己。”易苗稍微皱了皱眉又说:“我不是神仙,我救不了你们所有人,因为他们自己原本就没有打算救自己。我不能让他们留在世间祸害其他百姓。”易苗把在行刑前一直硬着脖子,毫无悔意的几十人先后点了出来。易苗一声令下,刀斧手手起刀落,几十颗头颅被干净利落的砍下。 行刑结束后,易苗对剩下的马贼说:“我知道你们都是些身怀武艺,不怕死的英雄好汉,但今后请把你们的能力用在战场上建功立业,这样我会对你们心怀敬意,你们的家人也会以你们为荣。今天起,你们将被编入我的大营,如果有什么不满意的,可以直接来找我。军规你们的百夫长会告诉你们。好了,带他们下去领装备吧。”马贼们领了颖州兵的军服,被打散分到了各百夫长的小队中,当然适当的监控是免不了的。 颖州城剿灭三千多马贼的消息随着马贼的传首传遍了颖州城的所有村镇,饱受马贼之苦的百姓们立刻把颖城的军镇衙门挤破了,送功德匾的天天都有。还有百姓要组织起来凑钱给王君雅修生祠的,而王君雅这几天笑得嘴就没有合拢过。自从易苗带着两个侄女来投奔他,他的好事就没断过,易苗对他来说就是福星。王君雅也算够义气,在对朝廷的请功奏表中,对易苗的能力一番盛赞,并且极力推荐。 十几天后,赵国朝廷的嘉奖下来了。王君雅因为筹划剿贼有功,调入京城担任兵部侍郎,这对于家眷都在华阳城的王君雅无疑是最好的嘉奖,他不用再在这条件艰苦的颖州城吃风喝露了。易苗因为指挥得力,直接被升成了万夫长,原来的万夫长王岑被升了军团长,想想这个新任军团长还是沾了易苗的光,升他只是为了给易苗腾个位置而已。要不是易苗实在太年轻直接给他升军团长也不是没有可能。即使这样易苗从加入赵国军营到升到万夫长也就用了不到五个月,也算是个奇迹了。朱珍等五人也都升了千夫长,高威也顶替了易苗原来的千夫长的位置。高威对易苗的心胸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想想自己几个月前的所作所为,羞愧的无地自容。 易苗升了万夫长后,开始把精力转向刚买得马场。马贼已经剿灭,似乎这些马场护卫已经没有必要保留了。但易苗非但没有裁剪掉马场护卫,还主动把许多马场不要的护卫全部接手过来,这些本来已经丢掉生计的马场护卫对易苗十分感激。易苗这么做的目的很简单,这些终日骑马射箭的高手现在变成了自己可以完全指挥的私人武装,不必再受制于朝廷,拥有马场护卫在赵国是完全合法的。这些马场护卫如果失去生计,说不定会成为新的马贼。在陆续接受了十几个马场的护卫后,易苗的马场护卫人数达到了一千四百人。易苗的好心也得了好报,在一段平静期后,又有其他地区的马贼渗透到颖州骚扰马场。在其他马场主对过早裁掉护卫懊悔不已时,易苗提出了一个双赢的方案,易苗负责派人保护马场安全,马场主不需要花那么多钱雇佣护卫,只要按马场大小每年交一笔安保费就行了。这笔安保费比他们独自雇佣马场护卫便宜了很多,颖州的马场主们非常高兴的接受了易苗的提议。这笔安保费也够易苗养得起一半的马场护卫了。 易苗派朱珍等五人轮流去马场对护卫们进行军事训练,这些马场护卫单独作战可能都是好手,但是团体作战和军纪方面却差了很多。易苗需要对他们进行系统的指挥和配合训练。李烨答应购买的夏尔马陆续送到马场,由于这种马体型巨大,所以运输不便,只能一批一批的运。运来的夏尔马都是三岁左右的,这种年龄的马既可以使用,又可以繁殖,是最好的选择。易苗把这些马都寄养在马场,让马场的农夫和护卫们喂养和管理。 易苗要高价购买好马的消息也被刘众荣传播到了南凉,北凉和西凉,一些商人带着自己最好的马,慕名而来,初次带来的马都不多,不会超过十匹。易苗也不多话,把不同类型的马种统统高价收了下来。经过一段时间对这些马种的对比,易苗对一种不起眼的马匹产生了兴趣。这种马叫蒙古马,之所以说它不起眼,是因为它无论体型,身高在盘古大陆都不突出。马的肩高只有夏尔马的一半,体重和冲刺速度都不出众。但它拥有其他马种都没有的优势,就是耐力好,每天跑一百六七十里,可以连续奔袭十天,而且对各种环境都有很好的适应性,天寒酷暑都可以存活。蒙古马对草料的要求也不高,放到哪里都不会有太大的草料压力。易苗决定大量购买这种蒙古马。 易苗宣称以一百两一匹的价格购买蒙古马,按照较高的市场价格算,蒙古马最多在赵国也就能卖到六十多两。消息传开,各国的马匹商人在高额利润的诱惑下,争先恐后的把蒙古马向颖城运。按理说马匹在各国都属于战略物资,严禁向他国贩卖,但是对于这些手眼通天的商人这些规定就是一张废纸。军队参加走私,历朝历代都屡见不鲜。 一个能量很大的西凉商人一口气就送过来三千匹三岁蒙古马。易苗也不至于傻到照单全收,他挑了两千匹马,按一百两一匹的价格付了钱,然后看着剩下的一千匹蒙古马一脸惋惜的对西凉商人说:“好了,我没钱了,你可以回去了。”西凉商人没想到,自己不远千里运来的马匹居然只卖掉了三分之二,但易苗也从来没有说过买多少匹马。想到自己要再把这一千匹马千里迢迢的运回去,路上的通关和草料以及人员费用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如果就地卖马,赵国本来就是产马国,这些马不知道要卖到猴年马月。西凉商人急得在易苗面前团团转,央求易苗把剩下的马匹也都收下。易苗一脸无奈地说:“我也想要呀,可我银两已经用尽了。如果还要买我只能找钱庄借钱了,那些钱庄利息都很高的。”西凉商人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和易苗软磨硬泡,在一番讨价还价之后,剩下的一千匹马,以五十两一匹的价格全部成交了。就这样西凉商人没能赚到他预想到的高利润,但也算是满意而归了。这个办法并不是易苗自己想到的,而是他在史书上学到的,也算是古为今用了。前面运到的蒙古马匹还能卖到个好价钱,在易苗收满六千匹蒙古马后,后面运到的蒙古马,易苗就不太愿意收了,都是勉勉强强的以五十两一匹的价格收购。看到易苗已经满满当当的马场,那些晚来的商人也就只能怨自己的腿短了。马场以前就饲养有三千匹马,新的马匹源源不断地到来,马场显得不够用了,易苗慢慢出售了原来地马匹,还不行就临时把马匹寄养在其他马场。这样易苗在不知不觉间就攒够了一万匹蒙古马。 第三十八章 薛绍 易苗在忙完马场的事后,把原来分到各个百夫队的马贼们重新召集起来,又凑了几百人组成自己的亲卫营。马贼们这些日子已经习惯了军营的生活,也熟悉了军规。出人意料的是易苗没有指派朱珍这些老牌铁杆们来做亲卫营的千夫长,而是指派了一名叫薛绍的年轻人。 薛绍是赵国人,父亲薛凌原来是常山郡的一名户部小官。这名小官在工作过程中经常能进入府库,他发现府库中的管理存在问题,总有人利用漏洞把府库物资转为私有。府库本不归他管,平时他也没有和任何人说起。而在郡守搞的一场全员进谏的运动中,薛凌没有忍住,指出了府库管理的漏洞。这种进谏的运动,其他官员都会提一些,不痛不痒,毫无意义的问题,比如说,上级工作太累了,应该注意劳逸结合等狗屁不通的玩意儿。薛凌这次进谏似乎很有意义,而实际却是捅了马蜂窝,郡守看完薛凌的文书后,批复了一句:“查实漏洞,改进管理,交有关衙门处理”。 文书转到了郡里的有关衙门,郡守的批示等于是要断人财路。有关衙门研究一番很快就出了优化对策,首先在府库门口立了一个大牌子上面写着“府库重地,非请莫入。”以后向薛凌这样的官员,不许再进入府库,来办事的都在外面办。而没过多久,薛凌也被所属衙门找了些工作上的过失,发配到北部边疆当差。解决提问题的人,远远比解决问题简单快捷。薛绍一气之下,放弃了学业离家出走,到处找人学武,要为父报仇。但他时运不济,路上丢了盘缠,在各种窘迫无奈之下,被迫当了马贼。薛绍本来当马贼就是形势所迫,现在对之前干的那些事感到羞愧不已。浪子回头,金不换,在和易苗数次交谈之后,他就下定决心追随易苗干出一番功业来。易苗也承诺会让他亲自去为父亲平冤昭雪。 在朝廷和家庭的问题上,易苗和薛绍有许多相似的遭遇,易苗非常能够理解薛绍的心情。而薛绍很聪明,也有文化,朱珍等处理不了的事,他都能帮忙处理,选择薛绍做禁卫营的千夫长,并非只是为了安抚新招安的马贼。这些马贼在易苗眼皮子底下可能还更加安全,易苗超人的听力和武力更加能够震慑这些桀骜不驯的马贼。 赵国很重视军队建设,克扣军饷的事,在赵国很少发生。易苗首先改善了所有下属的伙食,又把比武排名奖励银子的制度引入到军营中,只不过奖励金额有所下降,因为现在统率的士兵毕竟是原来的八九倍了,马场买马匹也花了不少银子,银子还是要省点花。但比武定官职的传统作为制度固定了下来。在物质和名誉的双重激励下,士兵训练的热情依然很高。 易苗没有闭门训练,周边地区的马贼开始渗透颖州城时,他就开始派遣斥候去周边地区侦察马贼情况了。在别的军团的驻军区,不便展开大规模的剿灭行动,易苗没有打算完全剿灭马贼,他只是想实战练兵。每次派出一两个百人队,在别人的辖区里和马贼展开运动战,如果别的军团过问就说马贼是骚扰颖城马场的马贼,易苗的部队是追击过去的。时间长了,自然会练出一支善于奔袭,身经百战的骑兵。 另外,易苗的传统装备也没有被放弃,它们还有强大的战斗力。蒋家庄打造的黑色大理石纹长短军刀,单兵连弩,巨弩机也都陆续从陈国运到的颖城。运送这些东西,对于现在陈国最大的隐形皇商月婵楼来说不算什么事。最近易苗的败家行为让刘众荣心痛,赵国的月婵楼也在几个月内开张了,由于要依法交税,利润远不如陈国。好在再穷的地方也会有权贵富人,赵国的税率也没有陈国那么夸张,新开的店还是有些收入。赵国的月婵阁情报搜集效应远远高于赚钱效应。易苗在颖城对马贼的坚决打击,使得颖城成为了陈国和赵国贸易的首选商路,精明的刘众荣,乘着颖城地价还非常便宜的时候,买了几乎半座颖城的地皮,建了很多客栈,酒楼。随着越来越多的商人选择从颖城经过,给刘众荣带来的一笔不小的稳定财源,而易苗也不介意把发给士兵和马场护卫们的赏银再赚回来一部分。 鸽房建立的也很顺利,经过训练,信鸽已经在几个大城池间开始传送信息。使用信鸽也是一门复杂的学问,不同的鸽种在不同飞行距离各具优势,主要分短程,中程和远程鸽三种鸽。短程鸽飞六百里距离用的时间最短,中程鸽飞六百里到一千四百里的距离最佳,而一千四百里以上的距离就需要用远程鸽了。不管什么鸽子,一天都可以飞一千四百里左右,这比那些每天最多只能跑四百里的马快了好几倍,而更加重要的是鸽子飞直线,马只能沿着弯曲的驿道跑。信鸽是临时采购来的,数量有限,暂时只能覆盖主要线路的信息传递。信鸽的蓄养和训练至少需要半年周期,要把所有信息传送渠道都建立起来还需要更多的时间。信鸽传递的纸条都是些数字,是李烨制定好的加密信息,即使信息落入别人手中也无法知道内容。信息汇总分析中心被李烨建立在离东京不远的一个荒废的山村里,山村地势险要,经过整修只要少量人手就可以防护的滴水不漏。为了保护好各地的鸽房,李烨到处结交和官府没有瓜葛的江湖人士,把他们招入麾下。李烨还请了一些死士暗中保护易苗的家人,如果需要,他们随时可以把易刃和易空带出武州城。但易苗的家人目前在武州城没有什么危险,依然过着表面平静的生活。易苗在颖城的鸽房建立不久,就拿到了李烨派人送来的信鸽和信鸽的使用方法。易苗除了和刘众荣,李烨通信之外,不会向外传送很多信息。经过分析的重要信息会源源不断地送到易苗这里。 陈国朝廷最近很乱,朝臣们历来都分成两派,以丞相刘元景为首的强硬改革派和以太师贾温为首的保守和谈派。和平时期这些大臣们还保持着面和心不和的状态,好像一切都是为了民众和国家。南凉围攻东京之后,不同政见和以前积蓄的矛盾被激发出来,而且愈演愈烈,到了明目张胆党争的地步。一党提出的意见,另外一党必然反对,完全不理会对方的意见是否合理,仅仅就是为了反对。皇帝柳承道也不知道如何决断这些内政外交的问题,任由他们争吵,自己呆在皇宫安心搞艺术。同时,南凉国方面一场仗打下来,没有得到任何好处,反倒折损了七千多人,被南凉皇帝视为几十年来南凉最大的耻辱,严惩了主帅耶律研一后,开始囤积粮食和攻城器械,打算寻机给陈国好好上一课。 了解了陈国和南凉近期的情况后,易苗打算再次升级军备,这次他决定配置坚固舒适的盔甲,他在对比了众多盔甲之后,选择了一种软质锁子甲。锁子甲是一种金属环扣的软质铠甲,有很多好处。传统盔甲重量大概有五十到六十斤,而一件锁子甲只有三十斤,作战时会给士兵和马匹更少的负担,利于持久作战。传统盔甲穿着繁琐,一件一件层层覆盖,往往需要很长时间,敌人突袭时根本就来不急穿着盔甲。锁子甲穿着方便,就像套一件衣服一样,短时间就能穿好,非常适合应对突发战事。而且锁子甲关节活动更加灵活,拉弓,挥刀都能更加迅速。 锁子甲也有一些缺点,比如说做工复杂,价格昂贵,一个熟练的铁匠两个月才能完成一件锁子甲。易苗简化了制作流程,原来编制锁子甲的小铁环被打造成了尺寸一致的弹性铁环,类似于钥匙环。这样铁匠就光负责制作铁环,其他人负责编制成盔甲,这样一来,制作盔甲的速度提高了好几倍,成本也降低了不少。如此制作还有另外一个好处,如果盔甲被击碎,修复起来只需把破坏的部分去掉,换上新的铁丝圈就可以了。使用铁丝圈后,防御弓箭不成问题,但应对刀剑攻击显得过于软,抵挡不了两刀就会碎裂。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易苗研究了很久,最终使用了一种合金铁丝,这种合金铁丝的强度很高,能够抵挡刀剑的砍削。使用新的合金编制盔甲后,锁子甲的重量居然减到了二十斤,而且不会轻易锈蚀。现在锁子甲的唯一缺点就是对狼牙棒和锤之类的钝兵器防护起不了多大作用。不过这小小的缺点并不妨碍锁子甲的使用,短兵相接在易苗心中本来就是最后的战斗手段,何况盔甲的轻便和防护力已经达到了最优。易苗研究和实验锁子甲花了半年多的时间,完成了定型,把设计和制作方式送回蒋家庄去制作盔甲了。 第三十九章 公孙怡 颖城的人口在半年内增加了六倍,由原来的五千人不到,发展到三万多人,城里已经住满了人。自从易苗指挥了对马贼的大规模剿灭行动后,马贼的身影在颖城地区已经绝迹,就连周边的马贼也在易苗持续不断的打击下,越来越少。士兵们在日复一日的训练中,变得更加强壮,战斗经验也越来越丰富,可以说人人都是上过战场的老兵了。易苗到赵国军营一年半后,因为出色的剿灭马贼的业绩和对颖城发展的贡献,在王君雅和一些大臣的极力举荐下,成为了赵国最年轻的军团长。这一切只不过是易苗把这里当成了安身之处,投入了大量的白银,使这里成为了安全的商路,也让百姓过上了安生日子。颖城的士兵们军纪严明,从不欺负百姓,颖城百姓的日子越过越好。 只有一件事让易苗比较头疼,就是随着手下士兵的不断增多,日常花费越来越多,虽然月婵阁的收入不菲,但也只能延缓银子消耗的速度。原来剩下的二百七十多万两银子,也被慢慢的消耗到了一百三十多万两。好在那些最消耗银子的事已经在这一年半里都办的差不多了,后面的消耗速度,不会如此迅速了。养军队这种事看样子还真不是普通人能干的了的,何况还是要培养精锐部队。投入也是有回报的,马场那边有近两千匹蒙古小马驹出生,夏尔马也有几十匹,在马场容量不足的情况下,只有将部分蒙古马寄养在了其他马场。但这些暂时也都是花钱的事,为此刘众荣每次来,都要抱怨好一阵。 易苗晋升军团长让他踏入了从四品的官阶,按照朝廷惯例所有人都要去都城述职。他安排好了军团的事务,带上自己的亲卫营踏上了前往华阳城的旅途。因为军团里和马场的事务都需要朱珍他们处理,再加上易苗半年前给他们几个请了先生认字,为了不影响他们的学习进度,就没有带他们。这几个人抡大刀时生龙活虎,提起笔时却是抓耳挠腮,好像毛笔比大刀还要沉重。但他们想要带领更多的人马,必须认字,懂兵法。千夫长可以靠武力夺取,万夫长不识字,不懂兵法就是对士兵生命的不负责。 易苗的亲卫营都是骑兵,轻车简从,沿途有地方官府供应粮草,十日不到,易苗就来到了华阳城外。华阳城位于赵国中部,在一片广阔的平原上,通往华阳城的驿道笔直平坦,非常宽阔。驿道两旁是大片的农田,一片一片的农田相互连接,似乎没有边际,这片平原上的农田供应着赵国四分之一的粮草。华阳城的城墙是用糯米汁,熟土,石灰麦秸等浇筑而成,城墙上没有一丝缝隙,普通攻城工具很难在城墙上造成伤害。这种浇筑技术就像使用了混凝土。华阳城花费了赵国大量的物资作为百年工程来建设,使用成千上万吨的糯米来熬汁,想想都肉疼。华阳城没有护城河,但凭借它四通八达的驿路,如果有敌来犯,其他州郡的骑兵支援会快速赶到。赵国的历史上,还没有外敌能打到华阳城。华阳城的城墙高耸,但对于见惯了世界第一城墙的易苗来说没有什么值得惊讶的。亲卫营被留在城外二十里驻扎,易苗带了十名亲卫进城,进城门时,易苗的文牒被查了几遍,如此年轻的兵团长确实惹人生疑。易苗不想在天子脚下生事,任由他们查了又查,折腾一番后才被放进了城。 易苗进了城,带着亲卫们找了一家看上去比较高级的客栈,安顿下来。第二天,易苗给亲卫发了些银子,让他们自己去城里潇洒,并嘱咐他们不许在城里闹事。对这些马贼出身的亲卫们,打仗拼命他不担心,但要他们守规矩还是有些不放心。易苗把亲卫们打发走了,自己在屋里呆了一会,随后去了赵国的月婵阁。赵国的月婵阁秉承了月婵阁的一贯理念,还是开在最好的地段,卖最贵的东西,不过易苗没心思看新奇玩意,直接找到掌柜,表明了身份。易苗有一面刘众荣给的雕刻了月亮和三层阁楼的玉牌,各地的月婵阁掌柜见到这面玉牌都会对持有者,有求必应。月婵阁华阳城的分店里有易苗让鸽房提前送来的赵国情报。易苗把情报都看了一遍。中午吃过饭,易苗找了个房间打了会儿盹,就近在月婵阁买了些东西,然后赶往王君雅的府邸。 易苗和王君雅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关系,这两年也是书信不断。喝水不忘挖井人,易苗一直对把自己带入赵国军队的王君雅心存感激。王君雅对易苗的能力非常欣赏,早看出这个年轻人一定不是池中之物,在易苗升迁的问题上也鼎力相助。易苗日头偏西时到了王军雅府上,王君雅已在府中。官员日头偏西就可以散值了,但他们上朝更早,每天凌晨天不亮时就要等着早朝,早朝完了就去所属衙门办公。易苗来到时,王君雅派人把他直接领进了外屋大堂。易苗进了大堂,见王军雅和一名身穿二品官服的中年男子分宾主坐在堂中。易苗把礼物交给仆从,紧走几步来到王君雅身前,躬身施了一礼,恭敬地说:“军团长,易苗前来拜望。”现在王君雅已经是三品兵部尚书,易苗仍然按老部下地旧称呼反倒显得念旧,亲切些。王君雅轻轻点了点头问:“嗯,坐吧,来华阳多久了?”“才到两天,还没去兵部,先来探望军团长,没想到您有客人,没有打扰您吧?”:易苗小心地问。“无妨,这位大人是我的好友公孙怡,本来就打算介绍你认识一下的。你们两,一个赵国战神,一个赵国最年轻的军团长,早晚也会见面。”王君雅说道。易苗微微愣了一下,急忙施礼说道:”易苗参见大将军,大将军之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三生有幸。”那名叫做公孙怡的官员笑着打量了易苗几眼,摆摆手说:“哪里哪里,易将军后生可畏,你的名字被王尚书念叨的我都听出老茧来了。快坐下,我们慢慢聊。“ 易苗这才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和两位军界前辈聊起天来。易苗向王军雅汇报了颖城军团在王君雅走后对马贼的打击情况,以及颖城现在的政务和人口情况。说到百姓给王君雅立的生祠已经建成,颖城百姓对王君雅功绩的念念不忘。王君雅禁不住得意偷偷瞥了公孙怡两眼,一脸的洋洋自得。公孙怡当然注意到他朋友的得意神情,只是微笑这点头。听完易苗的讲述,王君雅给易苗讲了一下述职时要注意的事项,易苗都一一记下。初次见面本来就忌讳交浅言深,正事谈完,三人东一句,西一句闲扯一阵,易苗就告辞离开了。 回客栈的路上,易苗一直都在想着这次和赵国战神公孙怡的初次见面。这位公孙怡现在官拜朝廷的二品大将军,说起来品级比王君雅还要高一级,在朝中功勋卓着,赵国几次对南凉和北凉的大规模战役都是在他的主持下获胜的。没有战事时,他都住在华阳城,没有任何军队的指挥权。公孙怡不是赵国人,来自南凉,父亲公孙基,是辅佐南凉第一代皇帝的肱骨之臣。之前说过,南凉现在的国土是北部游牧民族在迁徙过程中,通过不断地战争取得的。当时南凉最强的部族统帅叫耶律坚,他意识到松散的部落管理,不利于权力的集中,先脱离了西凉和北凉的控制,按照汉族习俗称帝,然后重用汉族大臣,打算慢慢实行汉化。公孙基就是南凉皇帝耶律坚第一批启用的汉族大臣。 南凉对部族的汉化引起了部族的激烈反对,耶律坚的弟弟耶律信在几个大部族的支持下发动叛乱,杀死哥哥,夺取了皇位。在新皇的登记仪式上,忠于先帝耶律坚的公孙基站了出来,在朝堂上把部族首领和汉族大臣们骂了个狗血淋头,怒斥了这些叛主求荣的臣子。这还不够,公孙基还把弑兄夺位的新皇耶律信一起大骂一通。耶律信一直任由他骂,等这位老人骂了半个时辰,骂不动了,才命令武士将公孙基捆了,用棍子打嘴。老人的牙齿被打得一颗不剩,鲜血淋漓,耶律信仍不停手,最后把下颚骨打得都变了形。看得朝上众人都是心惊胆颤,不忍直视。在把公孙基打晕数次之后,耶律信下令把公孙家满门抄斩,人头挂于城墙示众。就这样公孙基一家二百多口就成了南凉新皇的立威工具。公孙怡是家中的异类,兄弟们都习文,他偏偏喜爱武艺。那天他和朋友出城打猎,黄昏归城时,在血色残阳下看到全家的头颅都被挂在城楼上。他含泪出逃,在一些旧友的帮助下历尽千辛万苦,才逃到赵国,立誓要为全家报仇雪恨。 第四十章 烽火台 公孙怡如今来赵国也有二十多年了,因为军事能力,特别是临敌应变能力出众,在赵国建立了自己的功业。但赵国总体国力并不足以灭了任何一国,更不会为了公孙怡的私仇举国去攻打南凉。公孙怡并非赵国人,虽然能力出众,在赵国是孤家寡人,影响力有限。公孙怡就这样被赵国当作尿壶,尿急了赶紧拿出来用一下,不用了就踢到墙角藏起来。公孙怡对此也毫无办法,因为他和易苗一样,认为在诸国当中,只有赵国才有可能和南凉一决胜负。 易苗和这位赵国战神在尚书府中偶遇,给了易苗和这位公孙怡接触的机会。在收集来的赵国情报中,易苗对他最感兴趣,不是因为他有和公孙怡相似的经历,而是因为公孙怡出众的大军团作战的指挥能力。易苗研究过公孙怡指挥的几次着名战役,自问自己在指挥同等数量和装备的士兵的情况下,没有能力战胜这位军神。易苗原来没打算在华阳城久留,但现在打算多呆几天,好好和这位军神盘盘道。 第二天,易苗去兵部报了到,交了述职书,等待兵部安排觐见皇帝黄浩。办完事,易苗又买了些礼物,直奔公孙怡的府邸。公孙怡的府邸和武城苏宅差不多大,这和他当朝二品大员的身份显得过于低调。公孙怡不在家,看样子他在华阳城的生活还是挺忙碌的。好在没有等多久,公孙怡就回到了家中。公孙怡对易苗的来访有些意外,但招待的十分热情。易苗表明了对公孙怡的敬佩,并希望他能改变自己在赵国的处境。接着他讲述了自己为何背景离乡到了东京,然后又如何和南凉开战,接着被迫离开陈国。最后他表达了希望将来能够和公孙怡合作的意愿。公孙怡听王君雅说过易苗是因为得罪陈国权贵,被迫到赵国的。但他也没想到这个年轻人和自己一样决心以一人之力去对抗一个国家。公孙怡并未表示什么,类似的经历和易苗的坦率赢得了他的好感。公孙怡转移了话题,讲起了其他一些军中的事。易苗就顺着公孙怡的话题说了下去,两人才第二次见面,要不是自己在华阳城不能呆的太久,易苗不会这样直接地说明自己的来意。两人都文武双全,话题很多,书画,音律,兵法,骑射,居然谈的十分投机。公孙怡也留了饭,两人边吃边谈,吃完饭后约了明天继续。 公孙怡在朝中功勋甚高,除了几个关系好的大臣也没有什么根基,平时上朝也是一言不发,冷眼旁观。公孙怡有个退休高级老干部的特殊待遇,就是可以非皇帝特意召见的情况下不上朝,反正平时他也没有什么存在感。接下来的几天,易苗天天来,公孙怡乐得有人和他聊天,他因为一身家仇未报,没有娶妻生子。 兵部安排觐见的日子很快就到了,易苗早早起床去参加了朝会,这是易苗第一次参加朝会,易苗对恢宏的宫殿和富丽堂皇的大殿毫无兴趣。几十名述职的同僚站在大殿内,低头听着赵国皇帝黄浩巴拉巴拉地说了一堆勉励的话。易苗甚至连黄浩具体长什么样都没看清楚,就看到一个身着皇袍的五十多岁的男人坐在龙椅上涛涛不绝。训话结束后,他们这些品级不够的官员就被带出了大殿,易苗身上也轻松了很多。 易苗述职结束,要限期离京,时间不多,他再次拜了访公孙怡,又把话题说到了合作的事情:“大将军,我现在马上要离京了,不知何日才能再次相见,我初次拜访时已经说明了来意,你我都是背景离乡的人,不知是否能够互为倚助?” 公孙怡摇了摇头苦笑着说:“谈何容易,要是如此容易,我又何苦在赵国苦熬近二十年”“事在人为,如果大将军相信我,短则两年,长则三年,我必让大将军看到希望。”易苗语气坚定地说。“嗯,年轻人勇气可嘉。”公孙怡看着易苗点了点头。虽然这两天的接触让公孙怡对易苗的能力有了了解,也明白易苗是个很好的合作对象,但以他的经验来看易苗的想法还是有点太理想化。“下盘棋如何?”公孙怡指了指桌子上的围棋又开始转移话题。易苗摇了摇头,平静地说道:“琴棋书画,我唯独不爱下棋。”。公孙怡似乎有些意外问:“为何?”易苗回答:“我离开家乡本就是不愿被人当作棋子,让别人去决定我的命运,那又让我如何去摆弄棋子,决定别人的命运。我不愿当人棋子,我也不愿把任何人当作棋子。我来找大将军合作,是诚心以待。大将军既然一时不能决断,我也不便相逼。我会用时间,让大将军知道我的诚意。“ 易苗的一通抢白,出乎公孙怡的意料,一下子愣在了那里。易苗见到该说的话都已经说了,便起身行礼告别。送走了易苗,公孙怡回到大堂,缓缓的坐在桌边,回味着易苗说的话。自己把赵国当棋子,希望利用赵国的军队替自己报了家仇。赵国也把自己当棋子,用他的军事能力来抵御他国入侵。自己在赵国当了近二十年棋子,想做的事毫无所成。究竟是易苗年轻气盛,还是自己老了,思虑太多。思忖良久,公孙怡把手伸进围棋的棋盒,抓了一把棋子,散在棋盘上,慢慢地说了一句:“天下一盘棋,且看风云起”。 易苗并没有因为公孙怡迟迟不表态而感到懊恼,公孙怡如果轻易答应了,他反而会感到不安。越是不表态,越表明公孙怡在慎重考虑,这种考虑后做出的决定才是一诺千金。易苗第二天,又去了王君雅府中道别,二人闲聊了一阵,王君雅给易苗在家中摆了送行酒,尽欢而散。办完所有事情,易苗带着十名亲卫出了华阳城,回到城外的亲卫营驻地,先在城外休息了一夜。次日,易苗没有朝南返回自己的驻地颖城,而是拔营朝北而去。根据颖城传来的消息,易苗的大营一切运转正常,朱珍他们把事情都处理的妥妥贴贴,所以易苗决定去赵国的西境,看望自己的另外一位老军团长王岑。王岑是在王君雅走后顶上王君雅的空缺担任颖城的军团长。可是没多久又因为易苗他被调到了西境。易苗和这些赵国同僚的关系都很好,王岑在调走的时候也邀请了易苗去西境看一看。公孙怡这个军方大佬没有表态,那这些老战友就需要多走动走动了。 梁州城位于赵国西境,是直接面对南凉的赵国边城,因为这里和南凉历史上有多次大战,所以梁州城的规模远比颖城大的多,驻守的士兵也比颖城多很多。梁州城外,都是广袤的草原和丘陵,浩渺无边,两国的边界线十分漫长,赵国不会经常派出骑兵在边境上巡逻,而是靠烽火台来传递信息。于是高高耸立连成一线的土夯烽火台就成了这片土地上最醒目的风景,看到这样的风景,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烽火连天这个成语。 易苗来到梁州城外,没有急着进城,先在城外扎营,准备休息一晚后,再进城去拜会王岑。梁州城中见到有不明的队伍在城外扎营,很快派出一队斥候过来询问情况。易苗亮明了身份,说明是来此找他们军团长的。听说来人也是军团长大人,斥候态度十分恭谨,告诉易苗王岑不在城中,到其他军镇去巡查了,不清楚什么时候回来。易苗摆摆手,表示无妨,自己会等几天,让他们提供些给养就可以。 易苗休息了一天,王岑没有回来。次日,易苗有点闲不住了,那些高耸的烽火台让他十分好奇,代表战争的烽火台就在眼前,作为军人的他怎能不去亲眼看一看。易苗留下两百人看守大营,带了八百骑就朝最近的烽火台奔去。易苗带着骑兵来到烽火台下,这个土黄色的烽火台高有七八丈,下宽上窄,大概需要十五六个人环抱。烽火台上方堆着芦苇、红柳,杂草,干牛粪等一些东西,烽火台晚上靠火光传信,白天靠在火堆中添加半湿的植物来产生浓烟传信。至于那所谓的狼烟是烧狼粪产生的,经不起推敲,因为光收集狼粪就是一项艰巨的工作。看守烽火台的赵兵看见来了一大队自己的骑兵,他们打开了烽火台沉重的门,依次而出。 易苗走上前和他们打了招呼,说明来意,询问能不能进入烽火台看一下。负责指挥这里的一名叫程延行的老兵很快同意了,易苗在程延行的带领下进入了烽火台。烽火台分三层,最底下一层大概有六七平米,放了一张残破简陋的大床,大概能睡两三个人。其他地方堆放着锅碗瓢盆之类的日常生活用品和一堆草料,还有一口储水的大缸。 第四十一章 围攻 易苗顺着一段狭窄的木梯,上了第二层,第二层比第一层还要简陋,睡觉的地方都是干草打得地铺,还储存了一些上层点火需要的用品。第二层最显眼的就是每一面都有几个射击窗,可以从这里用弓箭射击烽火台下的敌人。易苗上到第三层,士兵平时就在这里放哨监控附近的道路和邻近得烽火台,而且烽火堆也在这一层。易苗看到这简陋的生活设施,不由得皱了皱眉问:“这里驻守了多少人?”“回将军,驻守了七个人,在岗六个,另外一个今天放假,去梁州城了。”程延行大声回答。易苗点了点头,向四周看去,他突然问程延行:“你听到什么了吗?”程延行肯定的回答:“没有,将军。”易苗没指望他能听到什么,因为以他的耳力也只能借着风隐约的听到些声音。易苗指向远处一片丘陵问道:“那山丘后面是什么地方?”“山丘后面是一片戈壁,是南凉和我国的缓冲带,没有水源,所以谁也没有驻军在那边。也没有明确划分过那片地属于谁”程延行快速的回答道。“有没有路过去?”易苗接着问。“有,沿这个方向向前,到小丘下就可以看到路了,不过路不宽,大军不好通过。”程延行回答。易苗带着他们下了楼,给每名烽火台的士兵塞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最后,易苗拿了两张银票,对程延行说:“没见面的那位兄弟,你帮我带给他。”程延行结巴着说:“将,将军,这…..”。 易苗把银票塞入程延行的手中,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们辛苦了,别嫌少,你们这些人是我们赵国最勇敢的人。”易苗非常清楚,如果发生战争,那这些驻守烽火台的士兵肯定是最先死的人。易苗上了马,向程延行等人挥手道别,带着骑兵向那座山丘飞奔。程延行说的没错,到了山丘下,易苗发现在两座山丘间有一条道路,道路不宽,能容五匹马并排通过。因为视角问题,在烽火台上看不到这条路。路两边的山丘上有巨大的山石和茂密的灌木,是个设伏的好地方。易苗让大队人马在路口等候,自己带着薛绍和十名亲兵进入两山之间的道路。易苗一路上运用自己的目力和听力仔细观察两边的灌木,确认路边没有埋伏。 走出了两山间的道路,是一片戈壁平原,稀稀拉拉的长着各种野草,易苗在烽火台上听到的喊杀声却越来越清晰。远处的景象不经让易苗一愣,那里尘土飞扬,有无数骑兵在围攻一处地方,因为离得远,看不清他们在和什么人战斗。易苗眉头一皱,来时没有听说有军事行动,过烽火台时,程延行也说这里没有驻军。易苗挥手叫来薛绍吩咐了一番,薛绍领命离开,易苗为了看得更加清楚,让剩余的亲兵原地等待,自己一人一马朝战场方向慢慢凑近。 离战场越来越近,易苗慢慢看清了战场上的情况。大概有两万南凉轻骑兵在围攻中间的一队人马,防守的人马不是骑兵,更像是一个车队,他们受到攻击,马车围成圈抵御外部的骑兵和弓箭,保护着圈内的人员。马车外围有几千名手持圆盾的士兵围成一圈和不断攻击的骑兵对战。易苗看着那些防守的士兵,总觉得哪里不对,观察了半天,才发现原来是这些士兵的身高异于常人。所有防守的士兵个子都很矮,就比马腿高一些,手持圆盾几乎可以保护他们的全身,弓箭对他们很难奏效。因为防守的士兵身材不高,南凉骑兵要在马上攻击到他们必须俯下身子,而他们在遭遇这种攻击时,使用圆盾格挡攻击,然后挥刀斩向马腿。在这种怪异的战法之下,南凉骑兵人数虽然明显多余对方,但也占不了上风,在矮人的防线前丢下了不少断了腿,奄奄一息的马匹以及主人的尸体。南凉骑兵几次冲锋没有占到便宜后,围绕在外围依靠弓箭,不断消耗矮人士兵的体力。 易苗坐在马上注视着战场,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在这时,南凉士兵中,分出了大概五百余名骑兵向易苗的方向飞奔而来。易苗以为自己已经暴露,调转马头,才发现自己的亲卫营大部队已经赶来,刚才是他们带起的尘土引起了南凉人的注意。易苗并不停留,向着自己的亲卫飞奔。和自己的亲卫营汇合后,回马测算了一下来敌的数量,一边摘下自己的弓箭一边下达命令:“进入射程后自由射击!” 等敌人进入易苗的射程范围后,易苗连发三箭,射倒了冲在前面的三骑。历次战斗中,都是易苗先发弓杀敌,亲兵们早已习惯,易苗发箭之时也是他们挽弓之际。易苗又射倒两名骑士,南凉的骑兵已经冲进了亲兵的射程范围。箭支犹如飞翔的蚂蝗群射向南凉骑兵,南凉那边也有箭支射了过来,两轮互射后,冲过来的南凉骑兵全被射于马下。易苗这边也有人中箭,但没有人受伤,锁子甲发挥了良好的防护力,锁子甲兜头而下,罩住整个上半身和大腿。南凉士兵箭术不错,射的都是前胸,但正因如此,才没有造成任何伤害,如果他们射马,或者射腿,那或许会有人受伤。中箭的亲兵们感觉到胸口被射中时,像被狠狠捅了一下,低头一看胸前没有羽箭,只是软甲上的铁圈被戳了一个缝隙,用手揉了揉胸口,软甲又恢复了原样。 南凉人似乎被如此迅速的失败激怒了,重新召集了两千多名骑兵,朝易苗冲了过来。易苗不打算和他们硬拼,他的人马有限,每个人都非常宝贵。他下命令:“用五石弓的随我垫后,边射边撤,其他人先撤。”亲卫营开始全体撤退,易苗和一百多名士兵拖在后面,返身射箭,其余人都快速朝来时的山路撤退。南凉骑兵见敌人跑了,放慢了马速,没有打算穷最不舍。而易苗也放慢了马速,不断地朝他们射箭,不时有南凉士兵落马。有几名亲兵也放慢马速,保护在易苗周围,不时的也向后射几箭。反复了几次,终于又激怒了南凉人,不管不顾的全速朝他们冲锋。易苗见双方距离越来越近,命令亲兵,不要射击,加速撤退,自己拖在最后,不断的回身射箭。一支箭从易苗面前飞过,射中了易苗前方一名亲兵的马屁股。马匹中箭奔跑的更加疯狂,但疼痛影响了马的判断力,前蹄踩在了一块光滑的鹅卵石上。马失前蹄,那名亲兵连人带马都朝地面扑去,就在亲兵的脸要撞击到坚硬的地面时,从他身后冲来的易苗一把抓住亲兵的腰带,把他拽离马背,放在自己的身前。 亲卫营的士兵已经全部进入了山道,易苗也催马进了山道口。南凉骑兵又放慢了追击速度,犹豫要不要继续追击。易苗因为身前有人,无法自由的回身射箭,情急之下,伸手摘下马鞍上的箭壶背在背上,双脚松开马镫,单手用力使劲一撑马背,使整个身体离开马背。马继续向前冲去,易苗却双脚落地,被惯性带着向前冲了两步。步伐稳定之后,易苗又抽出三支箭,转身朝南凉骑兵射去。见到又有同伴被杀,射箭的人还在徒步,南凉骑兵纷纷催马上前想把易苗乱刀分尸。易苗见南凉骑兵又追了过来,不敢怠慢,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不时回头查看。易苗在前面跑,南凉骑兵在后面追,易苗天天早晨跑步的功力显示了出来,奔跑的速度犹如兔子一般。南凉骑兵尾随易苗追入山谷,本想乱刀分尸,可追了一阵,发现一时之间居然难以追上,他们收刀入鞘,朝易苗的背影开始射箭。这次易苗头也不用回了,就感觉背心和脑袋上不时传来被弓箭射中的沉重敲击感。就在易苗跑出山道,看到远处等待他的亲卫营时,一支羽箭射中了他的大腿。一阵剧烈的疼痛感传来,几乎让他摔倒在地,他忍住疼痛继续跑了二十多丈,扑到在地。一直在谷口等待的薛绍,看到了易苗,命令亲兵上前营救,亲兵们边向刚出谷口的南凉骑兵射击,边向易苗靠拢。薛绍奋力冲到易苗跟前,一边下马扶起倒地的易苗,一边问:“将军,您没事吧?” 易苗大口喘着粗气,过了一会才回答:“不用管我,你带着兵,把他们堵在谷口射击。”山丘之间的山道狭窄,南凉骑兵虽多,但被堵在里面却施展不开,只有挨射的份,自己这边射出一箭,就有十箭射回来。南凉骑兵后队改前队,开始撤退,这时山道两边的灌木从中又射出了暴雨般的连弩箭,人和马的尸体迅速堆满了道路,一时是撤也撤不了,冲也冲不出来。有南凉兵干脆直接下了马,朝两边的山上冲去,连弩在这个距离杀伤力是最大的,这些南凉的轻骑都是装备的皮护甲,没有几人能冲上山坡。 第四十二章 斯巴族 原来易苗命令薛绍回来叫亲卫营时,就告诉薛绍,埋伏三百人在山谷两边,如果诱进谷的敌人开始撤退,就用连弩往死里射。刚才到平原支援易苗的亲卫营士兵不到五百人,薛绍也没有过去,留在了这边组织先行撤退下来的士兵。山谷里的战斗进行了半个时辰,所有进谷的南凉骑兵都被射杀。易苗把大腿上的箭拔了出来,上了药。当他把背上的箭壶脱下,看到上面的十几支箭时,感觉自己简直就是草船借箭上的草人,真不知道当时自己是怎么跑回来的。摸着后脑勺上生疼的包,易苗觉得锁子甲还有改进空间。易苗让士兵们用马把道路上的尸体全部拖出山谷,堆放在外面。粗粗一算,敌人的尸体大概有两千两百多人,而马也基本上都死光了。连弩的射速虽快,准头却很难把握,易苗想到白死了那么多马匹,也禁不住一阵可惜。等道路清理畅通,易苗发现鲜血已经渗入了山间的道路,整个山谷都有一股血腥气。 易苗骑上马,带着亲卫营再次向平原的方向前进。走出了山道,平原上的战斗还在继续,但那些矮人士兵似乎体力不济,开始死伤。易苗想了想,吩咐薛绍带三百人回山丘上,砍伐一些枝叶茂盛的灌木,绑在马后拖在地上。一切准备妥当,易苗自己带领五百骑兵先走,吩咐那三百拖着灌木的骑兵间隔很远的排成一排,在后面远远跟随。易苗命令所有骑兵呐喊冲锋,自己也把嗓门放到了最大。 南凉人发现自己派出去的大队人马有去无回,赵国军队又杀回来了,远处灰尘滚滚,不知道来了多少赵国骑兵。南凉骑兵短时间内也不可能灭了眼前的矮人部队,只能选择撤退。易苗命令薛绍带人追出五里地,再返回这里,自己单人独骑的来到矮人的阵前。矮人见到赵国骑兵赶走了南凉骑兵,松了一口气。易苗来到他们阵前,他们的首领也分开众人走到易苗马前。易苗还没说话,一个留着浓密大胡子的首领先鞠了一躬,操着生硬的汉语说道:“斯巴族头领巴彦,谢谢帮手之恩。”巴彦用词虽然古怪,但易苗完全听的懂。易苗下马对着巴彦说:“巴彦头领,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巴彦头领似乎对易苗的直接,有点不适应,心想你不该先通报一下姓名吗?但他还是结结巴巴的回答:“赵国去。”易苗明白了他的意思连忙说:“那好,那赶紧把马车架好,速速出发。时间紧迫,咱们等会再聊。”巴彦看易苗神情焦急,也不好细问,就吩咐族人赶紧驾车出发。易苗回身上马,看着忙碌的斯巴族人,这时才注意到他们的车队里居然有一半妇孺。而这些斯巴族的男人们个个都非常强壮,臂膀上的肌肉,棱角分明,犹如钢铁,单手就能轻松把马车架好,站在那里不动,就像一根扎在地里的铁桩。 时间不长,追击出去的薛绍带人回来了,说南凉人跑了,没有交战。易苗让五百骑兵帮斯巴族人赶紧转移,另外三百后面拖着灌木的骑兵继续来回跑动制造灰尘。过了大半个时辰,斯巴族的马车总算全通过了山谷,易苗也松了一口气。易苗命令留下一百骑兵在山谷口断后,一刻钟后再追上大队。他带着薛绍催马超过了斯巴族的马队,远远的走在最前面。 易苗一直疾驰到刚才路过的烽火台下,烽火台上的士兵见到易苗带人去而复返,再次打开烽火台的大门,迎接出来。易苗来到程延行的身前下马,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老程,你派个人,我给你匹马,到梁州城去叫些骑兵带些拉货的马车,到那边谷口去把南凉士兵的尸体都运回梁州。”程延行一头浆糊,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还是按照易苗的吩咐办了。当斯巴族的马车慢慢悠悠的离烽火台越来越近的时候,程延行不由的问:“将军这是?” “哦,这些是南凉逃过来的难民。”易苗解释。程延行看过来的都是些马车,还有不少妇孺,也没有再说什么。易苗吩咐亲兵带斯巴人去自己驻扎的大营,就看着车队慢慢通过。突然易苗像是想起了什么,向程延行问道:“老程,你们这个烽火台下暴雨时怎么报信呀?”程延行不好意思的挠着头说:“嘿嘿,下雨天靠骑马,今天天晴,那匹马被放假的兄弟骑走了。”易苗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也明白了为啥烽火台一层要放草料了。 斯巴族人在易苗大营的旁边开始搭建营地,因为人数众多,他们的帐篷数量比易苗大营的帐篷多了好几倍。他们搭帐篷一直搭到了晚上,易苗没有去打扰他们,让他们好好休息。第二天下午,易苗才到斯巴族的营地中找到了族长巴彦。巴彦找了个熟悉汉语的族人做翻译,进行了一次比较顺畅的交流。 通过翻译易苗了解到斯巴族的大致情况。斯巴族是随着第一代南凉皇帝耶律坚迁徙到南凉的,耶律坚死后,他们的族人就开始受到排挤。斯巴族人身材矮小,不能骑马作战,经常受到其他族群的欺辱。他们原来分得的草场并不丰饶,靠养牛羊很难养活族人,所以一直就靠替人打仗来挣些粮食。南凉部族之间的小冲突非常多,战斗也很多,经常参加战斗的斯巴族人丁越来越少。祸不单行,这两年草场水源日渐枯竭,在多次要求南凉朝廷更换草场无果后,斯巴族人决定迁徙。南凉皇帝耶律信对他们私自迁徙大为恼火,一路派兵追杀,直到被易苗救入赵国境内。 易苗听完翻译的讲述,问巴彦:“头领今后有何打算?”。巴彦想了一下说:“先到华阳城,见了赵国皇帝再说”。易苗又问:“你们现在有多少族人。”巴彦回答:“大概不到一万人”。易苗想了一下,告诉巴彦:“赵国朝廷不会允许这么多人马一起前往华阳城,头领带上二三十人去华阳就可以了,其他部族先驻扎在这里。如果头领不着急走,等我办完这里的事,护送你们一起去华阳”。斯巴族一路被追杀,刚刚逃至此地,巴彦也有许多部族的事务需要处理,他想也没想就答应了。易苗回到自己大营,马上写了一封加急奏疏给王君雅,讲述了斯巴族的粗略情况,请示朝廷如何处理。 易苗养了几日伤,王岑一回梁州就亲自到易苗的大营来看他。他乡遇故知,有一番说不完的话,易苗讲了斯巴族的事,那两千多的南凉骑兵的战功算是送给王岑的见面礼了。王岑很高兴,赵国的将领从来不怕事,在这些缓冲地带赵国历来和南凉冲突不断。战功暂且不说,这次一下子干掉这么多敌人,估计南凉也会安生一阵了。在梁州盘桓了几日,易苗大腿上的伤已经完全好了。巴彦本来已经定好了去华阳城的出发日期,可还没等到出发的日子,王君雅的文书却先到了。文书一共两份,易苗一份,巴彦一份。给巴彦的那份文书,全是外交辞令,大意就是赵国可以接纳斯巴族人成为赵国子民,但赵国朝廷不会出钱安置斯巴族人。斯巴族可以在赵国拥有合法土地自行居住,要服从赵国的管制。给易苗的那份文书王君雅表达的比较清楚,朝中对斯巴族的处置争论很大,有人担心斯巴族是南凉奸细,收留斯巴族人是养虎为患,也有人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应该收留,朝廷最后做出折中的决定,让他们自行决定去留。作为此事的当事人,斯巴族人是去是留,易苗都要全程监视,不要闹出乱子。 易苗把朝廷的文书交给了巴彦,巴彦听过翻译后的内容,半天没有说话。对斯巴族来说现在回南凉是不可能了。去陈国那是找死,估计南凉发个文书陈国就能把他们全绑了送回南凉。如果去北凉,要穿越一片大戈壁,族里的给养不知道是否还能支撑到那里。即使到了那里,还要看北凉能否接纳他们。如果北凉不接纳他们,那斯巴族就陷入了绝境。 易苗见巴彦陷入了沉思,脸色很不好看,就在一旁默默不语,心里做着盘算。一炷香时间过后,易苗笑着对巴彦说:“头领可以在赵国买片草场,然后定居下来。我可以帮你办理。”巴彦苦笑着摇了摇头说:“斯巴族历来生活艰苦,一直为生存在发愁,哪里有银两购买土地”。南凉的部落首领做成这样还真不如陈国的县官。易苗皱眉说:“我是颖城军团长,来这里是为了访友,既然救了你们,那就是有缘。现在你们有难,那我给你个提议,是否答应,你们可以慢慢考虑。” 第四十三章 密信 巴彦已经一筹莫展,易苗有提议,他很感兴趣,看着易苗等着下文。易苗接着说:“我朋友在颖城有个大马场,如果你们愿意可以先去马场落脚,我提供你们前期在赵国落脚的费用。当然这不是免费的,我知道你们的族人都是天生的战士,以前也替人打仗挣钱,我想让你每年派三千名士兵,听从我的指挥。十年后,我会把马场的土地永久赠送给你。”巴彦听完易苗的提议,表示需要和族人商量一下。不出易苗的意料,斯巴族讨论过后,很快接受了易苗提议,斯巴族没有更好的选择。易苗马上给朝廷写了奏疏,说斯巴族愿意在颖城购买马场居住,自己会护送他们前往,负责管理他们。奏疏寄出后,易苗又派人回颖城通知朱珍到马场准备接收斯巴族人。同时,易苗还发了消息给刘众荣,还是老主题“要钱”。想想刘众荣肉疼到要找他拼命的样子,易苗右眼皮都不住的颤抖。 朝廷同意了易苗的奏疏,还送来了通关文书,没有通关文书,这一万多人寸步难行。临行前,易苗去王岑的府衙辞了行,易苗请王岑善待看守烽火台的军士,王岑说理所应当。这些天,易苗怕南凉人回来报复,每天都派自己的骑兵去烽火台那边巡逻。易苗带着浩浩荡荡大队人马,一路走走停停,花了大半个月时间,回到了久别的颖城。这趟述职,竟然花了两个月时间,连朱珍这帮武夫都认识四五百个字了。 回到颖城,斯巴族立刻被安置在了易苗的马场,开始了他们新家园的建设。马场中的马早被寄养到了其他马场。易苗已经准备在临近的州郡买个更大的马场,具体事宜已经在商谈中。易苗不怕马贼,他现在手中已经有一千四百多训练有素的马场护卫。刘众荣给的银票很快被送到了易苗手里,他不但愉快的给了钱,而且还多给了他二十万两,一副有钱任性的样子,甚至从他来信的字里行间都能看出他的开心。刘众荣开心的原因很简单,他发财了,而且发了大财。 这发财的事情要从越国说起,越国北临南凉,东边于陈国接壤,西边以洪江为界于秦国为邻。越国和南凉,秦国的边境都有天险可守,两国不会轻易攻打越国。而越国和陈国接壤的地势稍缓,偏偏陈国的军力疲弱,只有越国打陈国的份。越国近年来过的比较安逸,很少打仗。越国多山,矿产丰富,耕地略有不足。如果碰到天灾,须要从陈国采购粮食,大多数情况下越国也不会买,而是组团去找陈国皇帝柳承道要。 越国皇帝周大为作为一个外无患,内无忧的有为皇帝,选择了享受太平盛世,天天琢磨哪里风景好,可以建个行宫,哪里的东西好吃,可以多进贡一些。至于朝政多数都是交给丞相吴钱通,自己想起来的时候就上个早朝,想不起来,十天半个月大臣们也见不到他。吴钱通从穿开档裤的时候就是周大为的绝对忠实拥护者,是周大为的伴读,给周大为骑着长大的。周大为登基后力排众议任命吴钱通为丞相,吴钱通也知恩图报,对皇帝的各种小爱好,百般满足,有条件要满足,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满足。吴钱通排除了朝中异己后,除了伺候皇上之外,也开始满足自己的爱好。书画,瓷器,黄金,美女,爱好越来越多,雅的俗的来者不拒。历年来,不少大臣找周大为告吴钱通的状,但在周大为眼里越国国泰民安,丞相还是功大于过,这些小节可以忽略不计。吴钱通已把持越国朝政二十余年,俨然就是小半个皇帝。 刘众荣在越国的布局实际上比赵国还要早,他们早在陈国拍卖龙纹盏就收服了“范大师”姚千里等三人。姚千里回到越国就开始建立政商关系,早早搭上了吴钱通这条线。越国的月婵阁开业甚至比赵国的还要早。月婵阁的越国模式是股权代持与陈国的品牌借用模式不太一样,一样的是不交税。吴钱通每月都能从月婵阁收到数量不菲的分红。越国的月婵阁不比陈国赚的少,但短时间让刘众荣发大财也是不可能的。 越国山多,各种矿也多,这两年,月婵阁为了生产东西,以及给易苗打造军备采购了铁矿和各种矿石,随着易苗的人手不断增多,需求量也越来越大,越国的矿石产量不够用,而开新矿场显然来不及,心急的商人就开始从别人手里求购还没生产出来的矿石订单,刘众荣见到有卖订单的也加价全买。南凉被陈国打败后,开始打造军备,需要在越国买矿石。没有现货他们也只能买到订单,少数转让出来的订单都会被竞价抢购。 刘众荣敏锐的察觉到了商机,他早就购买了大量的矿石订单,掌握了先机。他隔天就抛出几张订单,再自己高价买回去。矿石的价格天天在涨。原来还是商人之间的游戏,但吴钱通等一些越国官员看得眼红也参与了进来,一边在越国招募工人,加快新建私矿,一边把自己的积蓄投入到订单买卖当中。在矿石订单价格涨到正常定价的一百倍时,刘众荣把手里原来价值二十万两银子的订单,全部出手。即使这样矿石订单的价格依然在上涨。刘众荣并不惋惜,他明白这种矿石比白银还贵的日子持续不了多久。这一年,刘众荣在矿石上就赚了两千万两,一举扭转的存银不断下降的不利局面,除去刚给易苗的银票,还剩两千一百多万两银票,足够易苗祸害两年的。 易苗知道刘众荣又赚大钱了,更加不客气,让李烨再弄三百匹夏尔马来。并再隔壁州郡买了一个比颖城马场还大两倍的马场,把自己养的马全部赶了过去,马场护卫也全部迁移过去。他又给斯巴族买了大量的粮食,绵羊,生活用品送了过去。斯巴族人在历经艰辛之后,终于找到了一片自己的家园。易苗把马场的地契提前交给了巴彦,巴彦心怀感激,马上就要让易苗挑选士兵。易苗摇了摇头说:“你们正在重建家园,需要人手,这事等你们安顿好了再说。你们如果还缺什么尽管到颖城去找我。” 三个月后,斯巴族的房子都建好了,生活也渐渐进入正轨,易苗在巴彦的催促下去挑了三千名精壮士兵,不用去他的军营,平时就住在家中,自己定期派人来训练他们。斯巴族人的身体素质和战斗技巧都没有问题的,主要是让他们熟悉军令。为了让斯巴族人更快的融入赵国,易苗还请了几位先生在斯巴族那里教汉语。 易苗已经习惯了在颖城的日子,这里条件远不如东京城,但每一天他都过的充实快乐,他也很少再想起陈国的那些烂事。在一个平常的日子里,易苗收到了一封不平常的密信。这封信是王君雅亲自写的,信中希望易苗火速前往华阳城,路上注意保密身份,有重要的事情相商。易苗一时搞不清楚是什么重要的事,难道是和公孙怡的事让王君雅知道了吗?公孙怡那么谨慎的人应该不会告诉王君雅。虽然满腹狐疑,但易苗感到王君雅不会害自己,他找来自己的心腹,交待自己要离开颖城几天,自己离开的消息要严格保密。随后他带了朱珍,薛绍两人换了便装,悄悄赶往华阳城。 一路上,易苗风餐露宿,丝毫不敢耽搁,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才离开没几个月的华阳城。到达华阳城时,正值午后,易苗直接去了王君雅的府邸。来到大门口,易苗吩咐朱珍和薛绍不用进去,在门外接应。薛绍上次随易苗来过王君雅的府邸,对附近还算熟悉,就带着朱珍找了一处茶摊喝茶,远远观察王家的大门。 易苗在门口报了姓名,门房入内禀报,时间不长,见王君雅亲自来到大门处,他没有出门,只是在门内招手示意易苗入内。王君雅无论从年龄还是官位都高出易苗很多,按理说他不该出迎。易苗赶紧迈大步进门,跟在王君雅身后。王君雅带着易苗进了外宅大厅,并未停留,朝后堂走去,直到一扇大门前。易苗一看门前一片突出的飞檐,飞檐下有彩色画廊,画廊两边对称的垂下两个桃子形状的木头装饰。这是垂花门,垂花门也叫悬钟,是大宅中对内宅和外宅的分界,跨过这道门就是家中女眷居住的地方。这道门也被叫做二门,俗语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是指的垂花门。易苗正在发愣,王君雅推开门,示意易苗跟上。易苗犹豫了一下,还是随王君雅进去了。王君雅带易苗进了东厢,东厢房内坐了一位女子,易苗看清女子的容貌,大感意外。 第四十四章 皇权 女子站起身来,快步走到发呆的易苗面前,带着哭腔说:“易将军,请你救救我的姐姐和侄儿。请你救救他们。”接着掩面哭泣,再也说不出话。王君雅看女子已经泣不成声了,扶着那女子坐下,好一番安慰。待到女子的哭声稍小,王君雅坐下来,轻轻叹了口气,开始对一脸蒙逼的易苗解释起来。 易苗当年救下的两名女子叫荻笙月和荻萧月,坐在这里的这个是妹妹荻萧月,两人都是当朝丞相荻文胜的孙女。荻笙月早被皇帝选了妃,她因为仰慕东京城的繁华,就在入宫前偷偷带着妹妹去东京游玩,姐妹俩尽兴之后返回赵国时,遭遇了独龙寨的马贼。被易苗救出后,因为此事涉及到女子名节和皇家尊严,就瞒了下来,谁也不知道。易苗多次升迁,荻家也在朝中出了不少力。 荻笙月入宫后,颇的赵国皇帝黄浩的宠爱,两个月后就怀了龙裔。在生下龙子黄崇义后,荻笙月恩宠更隆,皇帝妃子虽多,但生下皇子的却只有蔡皇后一个。现在多了一个皇子,皇帝更加高兴,蔡皇后却闷闷不乐,荻笙月得宠她不在意,新生的皇子却让她如芒在背。蔡皇后生的大皇子黄崇仁已经十八岁了,一直都是娇生惯养,生性阴戾,干了不少天怒人怨的事情,每次都是蔡皇后给他擦屁股。黄浩虽然对黄崇仁不满,但只有一个独子,也不好重罚,但黄浩也迟迟不愿立黄崇仁为太子。 黄浩正值壮年,身体强健,对朝廷和内廷的掌控十分牢固。加上荻胜文在朝中文官里颇具威望,小皇子黄崇义的未来似乎十分光明。而荻胜文年事渐高,半年前开始断断续续的生病,身体越来越不好。谁知祸不单行,黄浩十几天前出游时,一时兴起,骑马疾驰,谁知马匹突然受惊,把黄浩摔下马,受了重伤,眼看着就要不行了。荻胜文听说皇上重伤,忧虑更甚,病情家中,昨日已经与世长辞。听到消息的蔡皇后开始内外联络,要把荻笙月母子斩草除根。 易苗听完王君雅的讲述,头疼欲裂,没想到自己远在边疆都能搅进这风云诡谲的皇权斗阵中。王君雅见易苗默不作声,轻叹一声:“原本不该把你卷入这些事的,但和荻贵妃商议之后,我们都觉得你是最可靠的人选,武功人品都足以托付。”易苗定了定神说:“那你们想让我做什么?”王君雅轻声说:“我已经联系了一些老下属,让他们派兵入京稳定局势。你负责尽快把荻贵妃和皇子带出华阳,去颖城保护。”易苗点点头:“好,在哪里接应?”王君雅说:“明日酉时(17时至19时),你在南城门外等待,在城门关闭前,我带人过去。”易苗点了点头,问了个关键的问题:“皇上没有下过传位诏书吗?”王君雅摇摇头说:“我不知道,有诏书的人现在要是让人知道了,估计也活不了。”易苗问:“华阳城还安全吗?”王君雅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暂时还安全,内城的禁军指挥使秦刚只听皇上的命令,皇上驾崩后他会倒向谁,我们都不清楚。外城的四个军团长,现在也不知道什么情况。所以乘现在还算安全,赶紧出城。” 易苗明白赵国马上要风云突变,一场波及全国的内战已经拉开了帷幕,而自己已经处在这场风暴的中心。事情商定完,易苗出了王君雅的府邸。朱珍和薛绍看他脸色凝重,不敢多问,默默跟在他的身后。易苗找好客栈,回到房间就一直没有出来,朱珍找他吃晚饭,易苗让他们自己去吃,不用管他。 第二天,易苗起的很早,让朱珍,薛绍多准备干粮和水,晚上出发赶回颖城,随后他独自到了月婵阁看了一天的赵国情报,离开时,让掌柜发了些消息出去。酉时(17时至19时),易苗三人按照约定来到南城门外,静静等待,左等右等,一直等到守城士兵开始关城门,王君雅也没有来。易苗在关城门前,返回华阳城内,直奔王君雅的府邸。王君雅不在府中,仆人说上朝后就一直没有回来,易苗知道一定是出事了。 王君雅亥时(21时至23时)才带着一脸的无奈和疲惫回到府中,见到在大厅中等待的易苗时,就说了一句:“皇上早上驾崩了,皇城已经封锁,他们出不来了。估计明天你们也出不去了。“两人陷入沉默,半晌后,易苗又问:”诏书会不会在秦刚手里?“王君雅无奈的摇了摇头说:”不知道,现在只能听天由命了。明天说不定就是一场腥风血雨,你还是找机会赶紧出城吧。“华阳城的这一夜和往常一样安静,个别无法入眠的人知道这是暴风骤雨前的平静,明日清晨将迎来一场血腥杀戮。 天刚麻麻亮,文武百官三五成群的聚在皇城大殿前,等待皇上召见。一向健康的皇帝生了病,已经十几天没有上朝,今日能够临朝,应该是身体大好了。一些细心的大臣发现皇城中站岗的禁军比平时多了一倍,几位重臣也是不苟言笑,脸色凝重。“上朝!”:一声委婉而洪亮的太监呼喝声后,大臣们按着排好的队列依次进入大殿。三公九卿们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了下来,不够品级的官员站立两旁。大臣们看见往日独占高台的金黄色龙椅旁边还放了一张华丽的椅子,这一不寻常的现象让还不知内情的大臣们一阵交头接耳。 “皇后驾到。”一声清凉的声音打断了台下的议论。蔡皇后头戴凤冠,穿着华贵的凤袍,高昂着头走上高台,在龙椅旁稳稳地坐下。“参见皇后”:在几位重臣的带动下,群臣纷纷下跪。蔡皇后挥了一下手,用平静的语调说:“平身”。群臣起身,整理衣冠再次归位。蔡皇后清了一下嗓子,带着一丝哭腔大声宣布:“皇上骑马摔伤,伤势过重,已于昨日正午驾崩。”台下一片哗然,惊呼声,哭泣声,议论声久久不绝。等了好一阵,蔡皇后似乎厌烦了台下的吵闹,大声喝道:“好了,不要吵了”。宫殿内恢复安静,蔡皇后在群臣的注视下恢复了优雅,慢慢地说:“如今之计,先让大皇子登基,而后操办先皇的丧礼。”台下群臣这时才像被当头浇了凉水,从皇帝驾崩的震惊中清醒过来,明白皇权之争已经展开,全场寂静无声。 在落针可闻的皇宫大殿里,空气凝滞,大臣们屏住呼吸,感受着自己狂跳的心脏,无人说话。朝班里慢慢走出了一个人,一个平时在朝堂里毫无存在感的人。他面带着一种嘲讽的微笑,走到大殿中央,他是大皇子黄崇仁。他边走边挨个看着那些平时夸夸其谈,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大臣们。他的眼神阴戾凶狠,好像要通过眼神夺取别人的性命,和他目光接触的大臣纷纷低头避开那种令人胆寒的目光。黄崇仁对大臣们的避让非常满意,脸上变换出一种傲慢的笑容,感觉朝堂和天下已在他的手中。黄崇仁大声说:“无论立长,还是立嫡,除了我,还有谁有资格继承皇位。”说罢,他转身,提起身前的朝服下摆,快步上台阶,急切的朝着龙椅走去。 “慢着。”:闭着眼睛大臣们都知道出言阻止的人是国丈荻昂。黄崇仁停在台阶上,转身对荻昂用挑衅的语气说:“怎么姓荻的,你不是想说立贤吧。你不会告诉我你女儿生的一岁奶娃会比我贤明吧。”荻昂用尽力气,据理力争:“不敢,但登基即位是要传位诏书的。不知大皇子是否有先皇的诏书。”“诏书,哈哈哈,我没有,那你有吗?荻丞相有吗?王尚书你有吗?柳尚书你有吗?”黄崇仁一边笑,一边把平时和荻丞相走的近的大臣的名字点了个遍。这些大臣沉默不语,都把眼光投向内城禁军指挥使秦刚。 华阳城没有东京城那么大,内城禁军只有一个指挥使,人数也只有八千多,负责皇城和华阳城的守卫。指挥使秦刚从小就是黄浩的侍卫,是皇帝的亲信,不然黄浩也不会把自己全家的性命交给此人。然而皇帝已经驾崩,新皇马上要登基,秦刚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见众人把目光盯在秦刚身上,黄崇仁转过头笑着问秦刚:“秦将军,你有诏书吗?“。自从皇上摔下马背,蔡皇后利用自己的权力把侍候皇上的近侍全部换成了自己人,皇帝的一举一动都在近侍的眼皮子底下。黄浩伤的甚重,就没有说过几句话,对没有诏书这事,黄崇仁非常笃定。要不是这样,他们早就使用各种方式对荻贵妃母子下手了。不出黄崇仁意料,这名不爱说话的将军对注视着他的众臣们摇了摇头。黄崇仁又发出一阵猖狂的笑声,转头继续走向龙椅。 第四十五章 诏书 黄崇仁刚抬起一条腿,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你怎么不问问我有没有诏书呐?”群臣顺着声音看去,又是一个平时朝堂上的透明人,一个很少上朝的人,大将军公孙怡。公孙怡慢条斯理的走了出来,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份圣旨。荻昂快步走到公孙怡跟前,伸手欲接过圣旨。公孙怡却并不给他,拿着圣旨走到秦刚面前,把圣旨递到他的眼前说:“这份是先皇的亲笔诏书,应该由你这个先帝近臣来读,你不会把先皇的笔迹认错吧。” 秦刚接过诏书,仔细辨认了笔迹和印玺,刚才还摇摆不定的大脑似乎有了主意,走到殿前,宣读了圣旨。圣旨的大意是:如果皇帝黄浩不幸驾崩,立二皇子黄崇义为帝。圣旨读完,群臣都松了口气,赵国的皇位归属已经尘埃落定。“假的,假的,皇上受伤后,根本就没有传任何旨意。皇上的传位诏书凭什么给你一个南凉人”:一直保持沉默的蔡皇后指着公孙怡开始尖叫。 公孙怡从秦刚手里取回圣旨,举了起来说:“谁对圣旨有疑问尽管来验。谁说传旨非要在受伤后,我还没有蠢到伪造圣旨的地步,这份圣旨在二皇子出生的时候就立下了,内侍档案中还有相同的一份圣旨。”站在台阶上的黄崇仁,见公孙怡突然拿出的圣旨把自己顺利登基的希望打得粉粹,不由得双眼通红,走到公孙怡跟前,居高临下,一把抢过圣旨,拿到眼前草草看了两眼,把圣旨重重地丢在地上。 黄崇仁歇斯底里的亮出了他的底牌:“有圣旨又怎么样,父皇有说要杀我吗?你们谁有权杀我,等城外的八万禁军进了城,你们这些阻止我登基的人,我统统让你们死。”没有新皇登基的情况下,确实没有人有权杀黄崇仁,何况现在理论上权力最高的人是蔡皇后。群臣又开始动摇了,如果黄崇仁控制了城外禁军,皇权交替向着血腥屠杀又迈进了一步。在这种生死关头,群臣不得不选边站队,站错队整个家族就会万劫不复。内城禁军指挥使秦刚也是如此,在皇帝弥留前,蔡皇后和大皇子就对秦刚进行了多次暗示,但他并没有明确表态。不知道城外的禁军将领是否能抵抗高官厚禄的诱惑,如果不能,那他手中的禁军也无法力挽狂澜,秦刚也将给整个家族带来灭顶之灾。 就在大殿中的大臣们绞尽脑汁的计算两边实力,以及自己该站在哪一边的时候。一个年轻武官慢慢走到被扔在地上的圣旨前,捡起了圣旨,交回到公孙怡手中。皇后,皇子,大臣们都不认识这个年轻人,除了公孙怡和王君雅,这人就是易苗。黄崇仁被易苗的举动激怒了,指着易苗大声叫骂:“你他妈又是谁,谁让你上殿的。”易苗并不恼怒,微笑着指了一下自己身上的武官军服:“我吗?这不是很明显嘛,一名赵国军官,也是想替先皇执行遗诏的人。” 易苗转身面对群臣,展开双臂大声说道:“皇后刚才不是问传位诏书为什么要给公孙将军这个南凉人吗?我来回答这个问题,众所周知公孙将军的父亲曾经在南凉朝堂上怒骂弑兄篡位的南凉暴君和满朝不忠的大臣。而公孙将军也有他父亲那样的风骨。也是因为他在赵国无亲无故,没有任何的个人私利,所以先皇才把诏书交给他保管。” 易苗扫视了一下群臣,接着说:“而且巧的很,我也不是赵国人,我就是一个刚来赵国两年的陈国人,但我受了先皇的恩典,我觉得自己有义务站出来维护先皇的遗诏。你们这些世世代代蒙受赵国皇恩的赵人,不会比我们这些异国人差吧。”朝堂上的文武百官被易苗说的面露愧色,荻家的故旧大臣们纷纷站出来表示要坚决拥护遗诏,大殿上又是一阵哄闹。 易苗挥了挥手示意安静,大声接着说:“至于担心城外禁军作乱的,完全可以放心,我就是边疆颖城军团的军团长易苗,我早就秘密到了华阳,我的军队正在赶往华阳的路上,还有几个军团也在赶来的路上,我们只需要坚守三天,一切都会恢复如初。你们只需要静候佳音,其他什么都不需要做。”群臣不认识易苗,但他的名字很多人都知道的,因为要提拔他这个最年轻的军团长,朝中争论了很久,他在颖城的功绩也因此在朝中广为传播。这时易苗的意外现身和保证使得文武百官都安下心来。 见自己的言语威胁又被这个莫名奇妙冒出来的易苗化解,黄崇仁气急败坏,在台阶上一脚踹向易苗。易苗轻轻一让,闪开了这一脚,同时他抬起一脚轻轻踢在黄崇仁的脚踝处。黄崇仁站立不稳,一屁股就坐在了台阶上,立刻疼的龇牙咧嘴。蔡皇后慌忙走下台阶,一边扶起儿子一边手指易苗,怒气冲冲的大叫:“你,你敢。” 不等韦皇后说完,易苗眼睛一瞪大声说道:“对于你们这些篡位之人,我有何不敢。就你儿子这德行,还想坐龙椅,做台阶都高看他了。”见无人应和自己,蔡皇后的气势也低了下去,只能查看儿子有没有受伤。易苗并不和他们纠缠,来到秦刚面前,说道:“秦将军,华阳城坚守三天应该没问题吧。”在公孙怡的目光注视下,秦刚点了点头。“那好,秦将军你先派人把皇后和大皇子看守在这里。保护好荻贵妃和小皇子,然后派人带我去皇后的寝殿。至于华阳城的布防您先和公孙将军一起安排吧。”易苗快速地布置。秦刚一一照办。 大臣们都被扣留在皇宫,不许离开,蔡皇后和大皇子黄崇仁也被软禁在了偏殿。公孙怡,王君雅,秦刚开始坚守华阳城的军事调配。昨天,皇城悄悄封闭,华阳城城门今天早晨没有像往常一样打开,很多原本计划进出的百姓被堵在了城门口。华阳城的百姓们却不像东京城那些见多识广的百姓一般关门闭户,而是聚在街头,一边看着禁军繁忙调动,一边窃窃私语的议论,直到禁军宣布全城戒严才各自回家。时至正午,正如黄崇仁所说,外城禁军的四个军团,八万多人把华阳城四面围困了起来,东,西,北三面各有五千骑兵,其他六万五千人都聚在南门。华阳城内八千禁军大多是步兵,城外的军团并不怕禁军突围,看样子是要集中优势兵力,强攻南门。 赵国辽阔的大平原上,碧绿色的谷苗随着微风轻轻的摆动,形成一道道绿色浪花。黑白相间的喜鹊在碧蓝的天空上一边鸣叫一边翱翔,这代表好运的吉祥鸟,却没有给远处的华阳城带来好运和尊贵的客人。八万多士兵围着华阳城虎视眈眈,城内的禁军也严阵以待,城楼上堆满了滚木,石块,热油等一些守城物资。可以想象此处一旦开战,必然将变成血肉横飞的人间地狱。 华阳城南门外,旌旗招展,遮天蔽日,六万五千士兵聚集于此,大家都清楚,这里会展开最惨烈的厮杀,气氛比其他城门都要压抑。针对于此,内城禁军的五千人被安排在了南门,其他各门都只安排了八百禁军加上一些临时征调的民夫守着。剩下的六百禁军被留在皇城,看守大臣和皇妃们。易苗把朱珍和薛绍留在皇宫,贴身保护荻贵妃。五千对六万五,守城禁军处于绝对弱势,唯一值得欣慰的就是他们知道外城禁军多是骑兵,没有配备攻城器械,即使提前造了,也不会太多。 外城禁军的四名军团长武智,辛伦,卞元衡,李裕德齐齐聚在南门外,等待着攻城的一刻。蔡皇后对这四位军团长都许下了重诺,他们才不惜性命搅进了皇位之争。尤其是武智,他已被太后认作义子,串联游说这些军团长也都由他一手促成。本来约定好,午时如果黄崇仁顺利登位,就会传信与他,让他带兵进城接替秦刚守卫华阳,武智就可以白得这一场富贵。而事不随人愿,武智没有等到传信的人,就按计划发动几个军团长,围了华阳,准备武力夺权。 先礼后兵历来是战争中的美德,何况城内的人还都是老同僚,四名军团长带着几十名骑兵,骑马来到城门前,他们停在弓箭射程外。武智高声呼喝:“秦刚可在,出来答话。”可出来答话的是个百夫长,告诉武智马上去通报秦将军,让他稍等。这一等就是小半个时辰。秦刚和公孙怡早就在南城门了,他们早朝过后一直在各个城门部署防守。知道叛军把主力聚集在南门,他和公孙怡把禁军主力调到南门后,就一直在南门巡查。公孙怡听到百夫长通报说有人要求秦将军答话,就让他们拖着,自己和秦刚找了两把椅子坐在城墙下乘凉。 第四十六章 联盟 易苗在皇宫和公孙怡分别后,就再没露面,公孙怡知道他去皇后寝宫一定有事。虽然不知道易苗要干什么,但公孙怡知道易苗一定有什么拖延时间或者退兵的办法。反正战斗拖延的越久就越对他们有利,公孙怡索性先拖延起来,一边拖延一边等易苗的消息。大半个时辰后,易苗骑马赶到了南门,公孙怡看到他脸上露出胸有成竹的微笑,知道他一定有办法了。 三人上了城楼,秦刚俯身看到城下等待的一脸不耐烦的四名军团长,发出一声大喝:“四位,你们无故发兵围困华阳城莫非是要造反不成。”武智抚着下巴下面稀稀拉拉的胡须说:“嘿嘿,造反我们可不敢,我们是奉了皇后诏令,进城辅佐新皇登基的。”秦刚说:“皇后,哪位皇后?先帝留有遗诏,传位于皇二子,如今百官皆已认可。你们还不退兵,那便是造反。”“皇后只有一位,自然是蔡皇后。至于你说有传位诏书,拿来给我看看。你说百官皆已认可,我怎么知道不是你们武力挟持百官。如果你不打开城门让我等入城查看,我等岂能轻信于你。”武智连珠炮般地说。 遗诏是不可能扔下城给他看的,打开城门更不可能。这些正气凛然的废话是说给身后的那些士兵听的,谁也不愿明目张胆打着叛逆的旗号带着下属打仗。几次言语上的交锋,秦刚没有占到任何便宜。公孙怡不再沉默,大声说道:“遗诏是先皇给我的,自然是真的。你们如此大动干戈,就不怕,伤及了皇后和大皇子吗?“武智见是公孙怡,说话恭谨了几分:“若在平时,大将军讲话我等自然是不敢不信的,可是如此大事,我等不得不谨慎行事。皇后和大皇子不知现在如何?能否请来相见?。”易苗在刚才秦刚喊话时,已经和公孙怡快速询问了城下几人的姓名,把名字和长相对上了号。易苗明白依照黄崇仁歇斯底里的性格,带他上城楼,只会助长他嚣张的气焰,说不定马上就能打起来。他不在沉默,大声说道:“武将军,你都说了,如此时局需要谨慎行事,我怎么知道皇后,皇子到城楼上,你们不会开弓射死他们。我也知道,你并不关心皇后,皇子的死活。他们死了,你攻打华阳城的理由就更冠冕堂皇了。等你攻进华阳城,杀死皇子,屠尽百官,再把叛乱的帽子扣给我们,自己来当皇帝。您放心,皇后和皇子们都好的很,不会让你称心如意的。” 武智气的面如猪肝,气急败坏的大声叫喊:“你这贼子,又是何人?在此大放厥词。”“我是何人并不重要,知道你想干什么才最重要。辛将军,卞将军,李将军,武将军可告诉你们他要屠城?你们确定要跟着他干着些遗臭万年的事?”:易苗继续开展攻势。武智见到其他军团长都被易苗说的有所动摇,赶紧说:“没有,怎么可能,蔡皇后是我干妈。几位不要听他胡说。”“嘿嘿,武智,你那干妈是什么时候认的,还让你干些什么?几位将军可曾知道?我是今早刚刚得知。如果各位将军觉得这位武将军值得信任,我就给你们看一下今天早上刚刚截获到的一封信”:易苗一边说一边抬手举弓,向着他们射出一箭。武智等人本来就在弓箭射程外,见易苗抬弓,先是一惊,但马上又平静下来,以为他要射封箭书下城。他们都低估了这一箭,李裕德只感觉到耳边一股劲风掠过,一支箭就射在了他身后旗手扛着的一杆大旗上。旗手拔下箭支,大旗随之而断,李裕德也没有计较这些,从旗手手中拿过那支箭,解下绑在箭杆上的信笺。 “几位可要看仔细了,等会儿可别说是我伪造的。”易苗在城楼上大声呼喝。 李裕德看完信笺,脸色阴沉,不顾武智的跃跃欲试,把信先塞给了卞元衡。卞元衡看完,还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相互对比了半天,对比完了。恶狠狠的瞪了武智一眼,把信又塞给辛伦。辛伦看完,面无表情,随手甩给了在一边急的面红耳赤的武智。武智安定一下心神,仔细看那信笺,字迹是太后的亲笔,用章是私章。信中的大意是让他这个干儿子,在攻破华阳城后,已庆功之名请辛伦,卞元衡,李裕德三人喝酒,席间毒杀三人,夺取三个军团的指挥权。 “假的,假的,现在皇后在你手里,你想伪造非常容易。”看完信笺武智马上叫喊起来。“你不会说我是拿着刀逼着皇后写的吧,就算是我拿着刀逼着皇后写,她会暴露你这个干儿子的身份吗?你当皇后她傻吗?称呼你为武将军不是更容易让你认出是假信。”易苗继续在城楼上大声说着。 看着那三个军团长的脸阴沉的都快滴下雨来,易苗知道是时候最后一击了。易苗用最诚恳的语气说道:“三位军团长这次被武智蛊惑,我们都清楚,刚才那封信也可以作证。如果三位愿意及时退兵,秦将军,大将军,我都会作保,绝不追究此次的罪责,并让新皇下诏免罪。如果三位还要跟随武智一条道走到黑,那我不妨透露一下我们的底牌。我是颖城军团的军团长易苗,这次叛乱兵部的王尚书早有安排,我早就进了华阳城。我的军团早已开始朝华阳城进发,最多三日就能到达。还有几个军团也收到调令赶来,如果等那些军团到来,你们再撤退,那可就是另外一种性质了。” 这番话,彻底击溃的三人的幻想,既然颖城军团的军团长已经进城,那城里现在就不知道有多少守军了。给了台阶,他们也想安全下车,李裕德大喊:“免罪之事,可曾当真?”此时,易苗的分量就不够了,秦将军和公孙怡都大声表示愿意作保,在场三军作证。辛伦,卞元衡,李裕德马上调转马头离开,指挥手下开始撤退,武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李裕德走了一阵,又调转马头,朝武智奔来。武智大喜过望,连忙在马上拱手施礼说:“李兄,你这是….”他话还没说完,李裕德来到他面前,一把抢过武智捏在手里的信笺,瞪了武智一眼,又调转马头疾驰而去。武智看着如潮水般撤去的大军,知道这三位一定怨恨自己把他们拉下了水,没有当场翻脸已经不错了。 武智立马在华阳城城门下,想到刚才易苗放的那一箭,马上又朝后退了一段距离。武智还有两万五千人,到底是攻城还是撤退,他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武智的军队士气全无,他也不可能拉下脸来去求原谅,他现在是皇后的义子,上错了船就没那么好下了。一番权衡之后,武智开始聚拢军队准备离去。 易苗在城楼上看到大局已定,松了一口气,见到武智要带着军队离开。这两万五千人离开了,无论到哪里都会制造一堆麻烦。易苗放开自己喇叭一般的声音大喝:“众位兄弟,你们要去哪里?这次如果你们离去,那你们就是叛逆,永远回不到赵国,见不到家人。你们是遵从军令,没有过错,为何要背景离乡?”易苗的喊话戳中的士兵的软肋,很多士兵马上停下了脚步,再也不走了。武智也算聪明,并不阻拦,不闻不问只管自己尽快离开。见无人阻拦,更多的士兵也停了下来。武智最后就带了一千骑人匆匆离去。易苗让秦刚马上派个熟悉武智大营的军官去城外收编士兵,带兵返回原来的驻地。 紧张的忙碌了一天,易苗感觉到精神疲惫,一屁股坐在城楼的台阶上。秦刚和公孙怡也坐了下来,一场一触即发的血腥大战刚刚消弭,大家还有点缓不过劲来。休息了一会,公孙怡问起了信笺的事。信笺自然是易苗伪造的,在皇后寝宫他搜出了一些信笺和印章,里面就有武智和皇后的通信。他模仿皇后的笔迹写了信,盖了章。他知道就算他拿着刀威胁皇后写信,她也不一定会写,就不和她浪费时间了。信笺本来也没指望他们能够全信,能够让他们这脆弱的临时联盟产生隔阂就好了。没想到这个联盟比预想的还要脆弱,在易苗表明自己的身份和其他军团已经开始朝华阳赶来时,联盟就迅速瓦解了。 秦刚和公孙怡对易苗的手段和口才大加赞赏,想起皇宫里还关着一殿的大臣,几人就赶回皇宫去处理后续事宜。回到皇宫,秦刚让大臣们各自回府。得知武智的叛军不到一天就土崩瓦解,蔡皇后气的破口大骂,直到骂的自己口干舌燥,最后抱着黄崇仁哭作一团。随后的三天,华阳城一直紧闭着城门,直到第四天,华阳城才四门大开,民众们恢复了正常的生活。和平时不一样的是总有一些骑兵在华阳城中进进出出,不知道来了多少军队,其实只有易苗,公孙怡和秦刚知道那就是些内城禁军的骑兵在不停的进进出出罢了。 第四十七章 龙勋成 叛乱平息后的第六天,舒小新才带着五千骑兵马不停蹄的赶到华阳城下。易苗吩咐舒小新挨着华阳城驻扎下来,好好休息,自己这几天悬着的心也总算放了下来。大臣们这些日子也都忙的不可开交,新皇登基礼,先皇葬礼,新皇朝的权力划分,旧势力的清除,朝堂上天天吵的如同菜市场一般。易苗没有应王君雅的邀请参加这些改天换地的革新大讨论,自从那天瓦解了叛军后,他就没有再去过那个让他浑身不舒服的皇宫。他更多的精力都放在了研究赵国军队上。 武智的旧部被薛绍临时接管,王岑也在十天后带着一万骑兵到了华阳城,接替了李裕德,而李裕德被派到王岑原来所在的梁州。李裕德,辛伦,卞元衡三人虽然按照约定没有被追究罪责,但他们也不可能再掌管禁军了,三人心里非常清楚,都接受了换防的职位。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所有布置停当,一岁多的皇子周崇仪举行了隆重的登基仪式,在母亲的怀中完成了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登基仪式后,荻笙月宣布了对功臣的封赏,皇太后荻笙月监国,公孙怡为太傅,国丈荻昂为丞相。王君雅加了二品辅政大学士的称号,和公孙怡,荻昂三人,成了辅政大臣,在皇帝成年前总览全国政务。 易苗因为功勋卓着,顶替了公孙怡的二品大将军头衔,但颖城军团长的职务并未免去。易苗一再坚持自己不习惯天天上朝,等局势稳定后还要回到颖州带兵。皇太后荻笙月亲自召见了易苗,对两次救命之恩表示了感谢,并想把自己的妹妹荻萧月嫁给他。易苗推辞说自己是个武人,随时可能战死疆场,不能耽误荻萧月的幸福。皇太后见易苗态度坚决,就赏赐了易苗一座大将军府和许多财物才算作罢。等搬进了大将军府,易苗不由得感慨,自己作为陈国人,在陈国几乎没有立锥之地,有家难回。没想到在赵国却先有了这么一片宅院。老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皇帝用了一个月时间登基,对臣子的调整却没那么快结束,公孙怡,荻昂,王君雅有条不紊的调整着赵国的官员体系。易苗顺便把薛绍父亲薛凌的事情告诉了荻昂,荻昂当然会卖这个人情给易苗,很快薛凌被召回了华阳城。 薛绍父子多年未见,久别重逢之时,薛凌哭的是老泪纵横,薛绍也是频频落泪。易苗看到着父子重逢的场景,不禁想起了自己远在武州的父亲和哥哥,自己也有好几年没有回过家了,虽然知道他们过的还好,但真的很想和他们说说话。想到这里,易苗的眼眶开始湿润了。薛绍对父亲讲述了自己如何出来闯荡,又如何沦为马贼,最后被易苗赦免成为军官。薛绍的父亲一边摸着长大了的儿子的脸庞,一边流着泪说:“儿呀,你受苦了。” 薛凌的事不难查,难就难在平时那些拥有权力的人欺上瞒下,当有更上层权力强力介入时,一切事情就都马上扭转了,薛凌平反了。在荻昂的授意下,薛凌升迁为常山郡的郡守,负责一郡的事务。易苗让薛绍回常山郡去好好陪陪家人,不着急回来。临走时,易苗对薛凌说:“薛伯父,您是个想做事的人,也是受过冤枉的人。您现在执政一方,希望您今后能够恩泽一方,让您的治下不要再出现像您这样蒙冤的人。如果有什么力所不及的事,尽管让薛绍来找我。”薛凌眼含热泪连连点头说:“一定,一定。”薛凌回到常山郡后,并没有因为自己的仇恨而刻意报复陷害他人,而是按照法律从轻处理。从此薛凌做了一辈子勤勉公正的郡守,死后百姓也为他建了祠堂纪念他的公正爱民。 比起调整文官系统,武将的忠心更为重要,外地的军团长们被要求分批次来华阳城述职。作为大将军的易苗在这方面更有象征意义,他迟迟没有离开华阳城,也是想看看这赵国军界都有什么样的英雄豪杰。而来华阳城述职的军团长们也都听说了易苗数言退大军的功绩,怀着各种复杂的心情来拜见这位新任大将军,大将军府每天都有人拜访。对付这些武人比文人容易的多,易苗虽然记不住所有人的信息,但也记了个七七八八。 对于王君雅和荻家,易苗都承着他们的一份情,每次见面都表现出晚辈的恭敬态度,但又缺少那种对苏寂老先生的亲近感。公孙怡这个人,和易苗有相似的经历,骨子里都有一种不信君王,不信神佛的世界观,而且对于目标都是不畏艰险,坚持不懈。公孙怡可能是因为时间的磨砺,让他显得更加内敛,不愿轻易表露心思。易苗隐隐觉得公孙怡一定会成为自己的朋友,而且是心意相通,有共同理想的那种。 易苗接任了大将军后,把公孙怡的退休老干部特权也继承了,不愿意去上朝,反倒是公孙怡比以前繁忙了许多,天天要去上朝。这一天日头偏西,易苗慢慢悠悠的来到了公孙怡府邸,最近经常来,易苗的官阶也不低,所以无人阻拦,易苗就直接到了外院的会客厅。易苗一进厅中,看到公孙怡坐在主座上和一名武将攀谈。 易苗看到有客人,也来不及退出了,连忙拱手对公孙怡说道:“太傅大人,不知有客,失礼,失礼”公孙怡见是易苗,站起身来,说:“无妨,无妨,不是外人。“公孙怡请易苗坐下,然后自己也落座。那名武将不知道是不是对易苗的贸然闯入而敢到不满,除了瞥了一眼易苗,屁股连动也没动一下。公孙怡指着易苗说:“来来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新任大将军易苗。“武将似乎有点意外,但说话还是毫不客气,面带讥讽地说:“哦,你就是那个靠嘴巴立战功的大将军。“公孙怡一脸的难堪,而易苗却毫不在意,神色安定的喝了一口刚端上来的茶说:“这仔细想想,我这次好像是没有杀一兵一卒,你说的对,这功劳是靠嘴巴得来的。“公孙怡见易苗没有生气,难堪的神情收敛了一下,指着那名武将说道:“这位是龙勋成,龙将军。“ 易苗面露惊讶之色,深深的看了一眼龙勋成说:“你就是那个靠干儿子打仗的干爹王。“公孙怡心里咯噔一下,心想:”妈的,没一个省油的灯。“龙勋成易苗确实听说过,这些日子以来拜访他的军团长中也多有提及。据说他作战勇敢,刀术,弓术在赵国军界都能排的上前三,但为人狂傲,不被众人喜爱,立功不少,还是常年被留在边疆戍边。龙勋成虽然恃才傲物,但早年跟着公孙怡打过一些大战役,知道公孙怡用兵之神,对公孙怡一向恭敬。但他在军界最出名的却是认干儿子,论干儿子的数量他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私下里大家都叫他干爹王。 被易苗当面戳到痛处,龙勋成立刻跳了起来,大声说:“老子打仗从来都是真刀真枪自己冲锋,谁靠干儿子了。““哦,那奇怪了,认干儿子不为打仗,难道为唱戏,一百多人的戏台子,那要多大。“:易苗一边喝着茶,一边继续出言嘲讽。“你要不信,我们比比。“:龙勋成气的七窍升烟。“比就比了,单挑还是群殴,你随便挑,你要是能打得过我,大将军让给你来做。“:易苗一脸的不屑。 “好,两日之后城北我的大营外,你我各带亲卫营,既单挑又群殴。“:龙勋成恶狠狠地说。易苗也提高声音说道:“好,谁不来谁是孙子。“。话不投机半句多,龙勋成向公孙怡抱了一下拳,转身气哄哄的离去。公孙怡看着龙勋成离去的背影,责怪易苗:“怎么刚见面就掐上了,你跟他一个莽夫一般见识什么?“易苗笑着说:“我又不会记他的仇,越是人才越要摔打,要不太狂了,在战场上容易早死。“公孙怡问:”你有把握赢他?”公孙怡看到过易苗在华阳城头射旗杆的一箭,知道他弓术不凡,其它武功却未曾见过。易苗狡黠的一笑,用手比划两下手刀来回砍人脖子的动作说:“放心啦,吊打他们。记得来看打架就好了。“ 两日后,华阳城北,龙勋成的驻地前,易苗如约带着自己的亲卫营来砸场子。如今易苗的亲卫营在易苗从梁州回转颖州时又做了重组,易苗把军团中作战能力最强的士兵都挑了过来。因为在梁州作战时,他发现了一个问题,在士兵能力不一的时候,下达命令太复杂,还要一一指挥。战场瞬息万变,不统一的能力很可能造成作战队形的脱节和混乱。他把自己的军团的千夫队也按队员的能力进行了重新组合,自己也牢记每个千夫队的能力特点,让他的千夫长根据自己队伍的特点和弱点进行针对性的训练。如今的亲卫营,人人都能挽五石弓,人人都马术,刀术精湛,所以易苗才那么有信心说要吊打龙勋成。 第四十八章 比武 公孙怡也来了,因为害怕两个人杀红眼,局势失去控制,造成不可收拾的局面。另外他也想亲眼看看让易苗那么自信的颖城军的战力。龙勋成的亲卫营士兵对前来踢馆的易苗不会有什么好印象,但对易苗带来的身着银色锁子软甲的骑兵却充满了好奇,这并不是赵国的标准装备。易苗的亲卫营还是打着赵国颖城军的旗号,画风却和其他赵国骑兵完全不一样。现在颖城军装备的是易苗在陈国设计的新刀,为了纪念在东京的日子,易苗把这新刀起名叫百帐刀。另外他们又装备了一把匕首,比小腿肚子略短,绑在小腿上,下马近战肉搏才使用。 普通士兵看不懂这软甲的好处,见多识广的公孙怡却知道。他看着身边身着锁子甲的易苗说道:“易苗,你好大的手笔。”易苗和公孙怡虽然经常见面,但这身战场装备却是第一次见易苗穿。 易苗笑了笑,知道公孙怡指的什么,说道:“呵呵,没你想象的那么难,我们的标准装备而已。”听易苗说他全军都是这样的装备,公孙怡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你可别嫉妒我。”:随着二人的熟络,易苗和公孙怡说话也越来越随意。“再给你看个好东西。”:易苗一边说,一边伸手拔出小腿上的匕首递给公孙怡。公孙怡伸手接过这黑色大理石花纹的匕首,饶是他见多识广,也没有见过这种匕首。公孙怡知道易苗说是好东西的怪异匕首定然不凡,抽出自己的长刀,对着匕首就是一劈。双刃相撞,一阵金属之声,公孙怡一看,两把兵刃都没有什么损伤。要知道,公孙怡这刀可是从西凉皇族身上缴获的,寻常刀剑,一劈之下,不断也要留一个大豁口。 易苗得意的一笑说:“喜欢不?喜欢送你几把。标准装备而已。”公孙怡看着得瑟的不行的易苗,忘记了太傅的身份,忍不住骂人了:“妈的,老子打了近二十年仗,才缴获了这么一把宝刀,你说是标准装备。”意识到自己失态后,公孙怡沉默不语,手中的匕首却不还给易苗,而是别在了自己腰间。 过了一会,见到龙勋成骑马朝他们行来,公孙怡轻声说到:“要送就送一百把,长短都要。反正这是你的标准装备。”易苗一阵肉疼,但自己吹的牛,含着泪也只能认了。龙勋成来到两人近前商量如何比试,最后决定先骑兵对抗,再武将对战。自己人骑兵对战,当然不能使用真刀真枪,弓箭都用了软头沾了白灰的箭支,刀也都是训练用的没有开刃的钝刀沾白灰,这些都是公孙怡从校场借来的专门训练用具。士兵在前胸后背,粘上刀剑上的白灰就算伤亡退出战斗。赵国士兵训练有素,这些基本规则不用重复说明。 双方骑兵在开阔地展开队形,由各自的亲卫营千夫长指挥战斗,两位将军都不参加。薛绍随父亲回了常山郡,亲卫营由朱珍指挥。骑兵擅长突袭冲阵,靠自己的机动性在敌人薄弱环节予以致命打击,而摆阵是步兵擅长的,步兵速度慢,更利于保持阵型,而对于速度不一的骑兵,长时间保持阵型基本是不可能的。龙勋成的亲卫营摆成十七行十七列的三个方阵,其他人围成圈保护着亲卫营千夫长。易苗这边的骑兵排成整齐的三排,每名骑兵左右之间的间距很大,显得十分松散,朱珍横马立于最前方。 龙勋成下达了开始的命令,他的亲卫营开始缓慢前行,而朱珍的阵型静立不动。对于易苗这种远程攻击优势明显的骑射手队伍,是要在自己的优势距离,射出最多的弓箭。龙勋成的骑兵开始加速,离易苗的阵营越来越近。朱珍和第一排的骑兵开始调转马头朝第二排骑兵跑去,等第一排骑兵跑到第二排时,第二排的骑兵也调转马头融入到第一排骑兵中开始向后跑。作壁上观的三人都久经战阵,不会简单的认为易苗这边是要逃跑。易苗的三排骑兵在奔跑中已经合成了整齐的一排,而龙勋成的骑兵冲到了更近的距离。易苗的骑兵开始加速,而中间骑兵明显比两边的速度快,不久就形成了一个鹤翼阵,这种阵型最适合包抄两翼,朱珍的意图这时才显露了出来。朱珍一千人排成一排的宽度远远宽于龙勋成的阵营,而此是朱珍的两翼,已经和龙勋成阵营拖后的千夫长越来越近了。 旁观者清,公孙怡和龙勋成都看出来,朱珍要让两翼骑兵突击龙勋成的千夫长。“转”朱珍一声令下,朱珍的两翼骑兵停止奔跑,调转马头。同时,中间的骑兵都翻身坐在了马脖子和马鞍间,面朝追来的敌军,他们毫不迟疑,开始张弓搭箭。“射”朱珍的第二道命令已经发出。“嗖嗖嗖嗖”弓箭开始发射,龙勋成的骑兵阵营中开始升起一片片白雾,龙勋成阵营也开始发箭反击,但是这种距离他们的弓箭很少能够射到朱珍的骑兵。朱珍的两翼骑兵完成了转向,一边朝身侧的敌军射箭一边开始向龙勋成阵营的尾部冲去。一时之间,龙勋成阵营被三面而来的箭雨包围,无论射距还是射速,龙勋成的骑兵都处于下风。龙勋成的千夫长意识到自己成了目标,催动马匹,快速融入到前方的骑兵方阵。见到目标消失,突击的朱珍两翼骑兵,顺势就把龙勋成骑兵的退路断了,在优势距离上,不停射箭。很快,龙勋成的骑兵已经半数退出了比赛,剩下的不管从哪个方向冲击,都会遭到各个方向的射击,时间不长,他们全都退出了比赛。 龙勋成看着败落的部下,一脸的阴沉。易苗看他面色不好,笑着说:“龙将军,是不是输的不服气,要不要让他们比比刀法。”龙勋成倒也是一条光棍,恨恨地说:“不必了,输了就是输了,战场上可不管你是被刀砍死的,还是被箭射死的。”战绩统计下来,易苗这边一百多人中箭,龙勋成全军覆没,易苗轻声对公孙怡说:“战场上他可伤不了我这么多人。”公孙怡知道他是吹嘘锁子甲的防护力,实战里不会让他这么多人退出战斗,公孙怡说道:“要不你这锁子甲也给我来一百套?“易苗怒了,不禁大声说:“你今天是来看打架的,还是来打劫的。“公孙怡哈哈大笑,显得非常开心。 接下来的一阵,是易苗和龙勋成一对一的比试。当士兵递给龙勋成训练用的箭支时,他双手一用力,把二十支箭的箭杆全部齐中折断说道:“这软趴趴的东西,我用不惯,易将军,我们用真家伙。“公孙怡一皱眉说:“这样不好吧。“易苗却不以为意说:“好,不过伤到了龙将军,你可勿怪。请太傅放心,我会手下留情的。”龙勋成又被易苗一通数落,哼了一声,催马朝比武场地奔去。易苗也催动胯下坐骑,朝比武场的另一侧跑去。 两个人两匹马,在比武场上遥遥相对,龙勋成不愿多说,把手中的大刀挂在马鞍上,伸手取出长弓,看样子他打算要在弓箭上找回面子。易苗也摘下弓箭,默不作声。龙勋成双腿一夹马肚,用弓背一拍马屁股,策马冲向易苗,易苗也拍马迎面冲向龙勋成。嗖的一声,一支箭裹挟着一阵劲风朝易苗的面门飞来。易苗刚刚低头躲过第一支箭,就感觉第二箭冲着自己的腰间射来,易苗闭住呼吸,把腰部扭出一个怪异的弧度,堪堪把第二箭躲过。这时,两人距离已经很近,第三支箭也从龙勋成的手中放出。这一箭当胸而来,因为距离太近,凶险程度远超前两支箭,这时躲避已然来不急了,易苗挥动手中弓背,迎着来箭当面劈去,弓箭于弓背相碰,激发出一串细小的金属火花。幸亏易苗这八石长弓是自己特制的铁胎弓,要是普通牛角弓,定然会被生生射断弓背。两人擦身而过,易苗本来是想先看看龙勋成的实力如何,没想到一旦失掉先机就被压着打,显然自己还是大意了。 易苗稍微一走神,突然感觉到又有一支箭从身后呼啸而来,这支箭不是朝自己的身体来的,易苗左手一拉马缰,一边停下马,一边在马上使出一个铁板桥,并挥舞右手中的弓背把射向马屁股的来箭崩飞。易苗的马已经硬生生的停下,易苗一提缰绳,马头翻转,对着龙勋成的后背就放出一箭。龙勋成感觉后背有箭来袭,向右一拉马缰,瞬时间改变了行进方向,来箭落空。易苗不会再给他反击机会,又连射两箭。龙勋成翻身离开马背,单侧驾马,躲过射向后背的一箭,刚翻回马背,又一箭到来,龙勋成也只能挥舞弓背去挡。刚勉强挡掉这一箭,又有两箭分左右而来,这两箭无论如何他也无法抵挡了,噗噗两声,龙勋成的左右两条大腿各中一箭。 第四十九章 不敬上官 龙勋成虽然中了两箭,却依然彪悍,拉转马头,迎面朝易苗冲去。龙勋成刚刚抬起弓,噗噗两声,两个膀子又各中一箭,这两下影响了他拉弓,易苗已经和他擦身而过。龙勋成感觉到自己腰间一紧,回头望去,自己的箭壶已经落在了易苗手中,除了自己手中唯一的一支箭,龙勋成没有任何可用的箭支了。易苗把手中箭壶向地上一扔,再次调转马头,抽出腰间百帐刀,大声向龙勋成喝道:“龙将军还打吗?” 龙勋成扔下手中的弓箭,双手拔出腿上的两只箭,转向易苗说:“还打什么打,还嫌我不够丢人吗?”公孙怡也催马来到两人跟前,说道:“好了,好了,龙将军快去包扎伤口。”说完招呼人,把龙勋成扶下马,回营去包扎伤口了。龙勋成离去,公孙怡驱马来到易苗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指了指易苗的亲卫营说:“有此雄兵十万,定可横扫天下。”易苗本来还想吹一下自己没有展示的巨弩车,夏尔马,砸吧了一下嘴又把话憋了回去。 次日,易苗刚刚吃完早饭,龙勋成便提着大包小包的礼品到了易苗府中。易苗把龙勋成请入外院会客厅,指了指龙勋成手中的礼物笑着说:“龙将军,你这出了名不敬上官的脾气,什么时候学会这一套了。”龙勋成略显尴尬,陪笑说道:“大将军说笑了,龙某来此是为了谢谢将军昨日手下留情的。”昨日比试时,龙勋成一上来就下了最强的杀招,易苗没有一丝喘息之机。与之相反,易苗为了避免重伤龙勋成,先射出的几箭都是试探性的,看看龙勋成的反应能力达到什么程度,龙勋成才轻易的躲过了前三箭,后面的几箭用的力道也就是让龙勋成躲不掉,又不会重伤他的程度。龙勋成包扎时,看到那些浅浅的伤口,入肉的深度都是一般无二,就知道易苗手下留了情,又回想了一下比武的过程,才明白了易苗的良苦用心。 易苗笑着说:“龙将军倒是聪明人,不过礼就免了,要是我收了将军的礼,以后我倒是不好和将军处了。”龙勋成连连点头说道:“是龙某考虑不周。”易苗收敛了笑容,对龙勋成说:“龙将军,你若是不来也就算了,既然你来了,我倒是有些话想问一下将军,如果有失礼的地方,你莫见怪。我只是好意,我把你当朋友才问你这些。”龙勋成明白易苗要说关于他的问题,严肃地说:“将军尽管问。” 易苗说:“龙将军最近在华阳城述职,我看了龙将军的履历,依照将军的战功,早该升迁了。可现在还在军团长的位置上,将军可想过为何?”龙勋成面无表情地说:“这我知道,大将军,刚才你也说了我是出了名的不敬上官,不善交际。”易苗说:“将军为何不敬上官?”龙勋成低头不语。易苗见他没有回答,接着说:“我来替你回答吧,因为龙将军靠自己的本事,一刀一枪的挣得军功,从一名普通士兵一直升到军团长。在将军升迁的过程中,总有不如你的人,干的比你少,升的比你快。久而久之,你觉得上官永远是徇私的,徇私的人是不值得你尊敬的是吗?”龙勋成还是不说话。 易苗接着说:“我不否认,官场上拉帮结派,党同伐异的事在朝廷里天天发生,连我都不能幸免。我也不愿去上朝,等这边事了结了,我就会回颖城驻地去。你我骨子里都是厌恶不公的人,比我们位高权重的人我们管不了,但我们自己的制下总能管的了吧。你在军中认了那么多干儿,你让制下那些有本事但是不愿认你做干爹的人怎么想,在他们眼里你和那些徇私的上官有什么区别。你不知不觉中,变成了你自己最厌恶的人。” 龙勋成低头沉思,他突然泪流满面,多年的委屈和羞愧同时涌上心头,当即跪在地上,抽泣着说:“大将军说的是,龙某惭愧,白活了这些年岁。”易苗急忙起身,扶起龙勋成说:“龙将军,不必如此,我于将军诚心相交,才讲了这么多。你我都是军旅之人,如果龙将军不嫌弃,直接叫我易兄弟就好。”龙勋成一边起身抹掉脸上的泪水,一边说:“好,易兄弟。” 易苗接着说:“龙老哥,我刚到赵国军中,就有人要拜我做干爹,居然不顾比我小十岁的事实。那些人到底图的是什么,你我心中十分清楚。这些靠利益维系的关系,碰到更大的利益马上会土崩瓦解。在足够大的利益面前,至亲之人都会相互反目。远的说历史上的三姓家奴可曾少出,近的讲,大皇子的例子就在眼前。”龙勋成诚恳地说:“易兄弟说的对,我回去就和干儿子们脱离关系,以后军中事务一切秉公处理,再也不搞这一套了。” 易苗笑着说:“如此最好,从今以后龙老哥也不用再被叫干爹王了。”龙勋成在赵国,真心佩服得人只公孙怡一人而已。经过此事,龙勋成对易苗是心服口服,真心相交。龙勋成回到驻地之后,公开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当众解除了和所有干儿子的父子关系。此事传开,赵国军中认干亲的事情也越来越少,军队的氛围更加清明。 龙勋成返回边疆后没几天,刘众荣匆匆来了一趟华阳城,带来了很多消息。现在陈国的形势越来越不好,党争日益激烈,而南凉的战备已经进入尾声,随时都可能进攻陈国。越国那边的铁矿石订单已经炒到原价的一百五十倍,越国的所有订单的纸面价值,可以买下整个赵国土地了,而且越国的百姓都去开矿了,没人种田了。战争就在眼前,越国却无人种粮,刘众荣正忙着各处收购粮食,等待粮食涨价再大赚一笔。易苗觉得好久没有见到李烨了,问李烨为何没来,刘众荣神秘的笑了笑说他现在很忙,时候到了定然会给你个大惊喜。 易苗很忧虑,他知道战争中最倒霉的还是手无寸铁的百姓和无辜充当炮灰的普通士兵。战争如果是两国皇帝持刀互砍,他并不介意多给他们捐赠两把锋利的斧头,可这些平时作威作福的皇帝,却偏偏是战争中受损最少的人。想到此处,易苗便深深赶到这世界的不公。易苗在华阳城已经住了四个月了,也该是回颖州城的时候了。 刘众荣走后,易苗晚上来到公孙怡的府邸,在门房处得知府中没有其他客人,便吩咐人去通报主人自己来访,又告诉门房有事和太傅大人谈,不要再让其他客人进府。在会客厅等待不久,公孙怡从后堂走了出来“来了。”:公孙怡简单的打了个招呼,两人都是光棍,经常来往非常熟络,那些繁琐礼仪早就免了。“恩,有些事要说”易苗说。公孙怡见他神情严肃,挥手让仆从们出去,并把门带上。等四下无人,公孙怡关切的问道:“怎么了?“易苗说:“南凉要攻打陈国了,我想先回颖城”。早有情报说南凉近一年来,都在积极备战,赵国还担心自己新皇登基,南凉人会不会来乘火打劫。现在易苗的话,让公孙怡心情一松,但转念一想易苗这么严肃地说这个,绝不是为赵国报平安的。想到这里公孙怡也严肃起来,问道:“你想干什么?”易苗直言不讳说:“我想去救陈国。”公孙怡大声说:“可你是赵国的将军,带的是赵国的士兵。”易苗苦笑着说:“作为一个陈国人,不能带着本国的军队来打击敌人,我对此感到羞愧。但如果南凉灭了陈国,对赵国又有什么好处,到时他们实力大增,赵国也会三面受敌,现在南边的陈国至少不敢和赵国开战。”公孙怡问道:“灭了陈国,有那么严重吗?” 易苗说:“我得到的消息,这次南凉一共集结了五十万人,如果仅仅是小战,根本不需要集结这么多人马。陈国军队的战斗力,你我都清楚,一旦开战,他们恐怕连半年都撑不过去。南凉人现在知道我们新皇年幼,根基不牢。越国皇帝更是个不思进取,固守一域吃喝玩乐的东西。这时不就是南凉灭陈国的最好时机吗?”公孙怡陷入了沉默,不得不承认如果情况属实,易苗分析的很合理。一番思量之后,公孙怡说:“如果情况属实,你打算怎么办?”“我想带颖州军团出击,至于是直接攻击南凉,还是进入陈国。我还没想好。总之不能让南凉轻易把陈国吞了。”易苗说道。公孙怡点点头说:“好吧,朝廷方面的事情我来周旋。你在颖城如果要有所动作,必须先和我事先商量。陈国的皇帝害的你有家不能归,你为什么还如此帮他?” 第五十章 天地立心 易苗点头答应,接着说:“我这不是帮他,我只是希望普通人尽量少受到战争的伤害。有机会,我还是要找他算账。在颖州,我们剿灭了附近的马贼,保证了附近的安全,百姓们就很高兴,又送匾额,又立生祠。他们的要求如此简单,而我们居然连这一点都做不到。”公孙怡若有所思地说:“你要是陈国皇帝,一定会是个好皇帝。”易苗苦笑着说:“皇帝!你我都是要找皇帝讨公道的人,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杀了我们的家人,我们才会背景离乡,在异国他乡栖身。天下间的皇帝,一出生就可以获得最好的资源,挥一挥手就可以杀人全家,这样的天下何谈公道。只要皇帝存在,那我们这些被迫讨公道的人,就不会消失。以前说过,我不喜欢做别人的棋子,也不喜欢把别人当棋子,我这样的人又如何做的了皇帝。” 公孙怡摇头笑了:“没有皇帝的世界,我还真是不敢想象。”易苗挠了挠头说:“是呀,没有皇帝的世界,谁也不能说就是个太平盛世。谁能维护一个安全,公平的世界。拥有权力的人,在欲望的驱使下难免变得贪婪扭曲。”易苗停了一会,接着说:“暂时先不想那么多了,我们先把自己的公道讨回来。怎么样,我的提议你可以接受了吗?”公孙怡拍了拍易苗的肩膀,说道:“小兄弟,我不得不承认这段时间你给了我太多的惊喜,如果有你的帮助,我觉得我无比接近我的目标。我现在正式接受你的提议。”易苗高兴地说:“太好了,有公孙大哥相助,一切一定是事半功倍。放心吧,公孙大哥,五年时间,我一定把南凉皇帝抓起来,给你吊着打。”公孙怡笑着说:“哈哈,你这个小兄弟,是不是也太乐观了。”。 “呵呵,公孙大哥,如果我说,你看到的颖城军的战力只是真实战力的一半,你信吗?”易苗脸上带着狡黠的笑容。公孙怡愣住了,过了一阵他想起了什么,问道:“你小子,说送我的刀呐,在哪儿呐?”“送,马上送,你早答应,我不就早送了吗。”易苗笑容依旧。公孙怡满脸不悦地说:“你小子,倒是不见兔子不撒鹰。”易苗收敛笑容问:“不过,公孙大哥,你有想过报完仇,自己干什么吗?”公孙怡心中一沉,二十年来他天天陷入在对南凉的仇恨中,无数次在梦中见到家人的身影。每梦到一次,心中的仇恨变加深一份。二十年来他没有娶妻,没有生子,除了思考怎么报仇,他没有别的生活。此生如果能报的家仇,一生心愿得偿,剩下得日子他又该做些什么? 易苗说:“如果没想好,我们去努力建立一个安全,公平的国家吧。在这个世上,我恐怕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像你这样能理解我的想法,而且又有能力去实现它的人了。”两人聊了很久,直至深夜,易苗在公孙怡家休息了一夜。第二天清晨,易苗走后,公孙怡坐在不时晃悠的轿子中赶着去上朝,一路闭目养神的他,忽然悠然地说了一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接下来的几天,易苗亲自送了一百套百帐刀到公孙怡府上,除此之外易苗还送来一些信鸽,并告诉公孙怡使用方法。易苗又拜别了荻太后,荻昂和王君雅,说南凉异动,必须赶回颖城应变。离开华阳城前,易苗还专门派人去陈国示警。他没有耽搁,带着朱珍,舒小新以及颖城带来的五千颖城兵离开华阳城,返回颖城。在返回颖城的路上,薛绍风尘仆仆的归了队,原来公孙怡知道易苗打仗肯定要用人,派人通知了薛绍,让他尽快归队。对于薛绍的归队,易苗十分高兴,也十分感谢公孙怡的关心。 易苗抵达颖城时,南凉二十万先锋人马已经开始攻打陈国边关。易苗先把这个消息发送给了公孙怡,随后开始调动颖城兵马备战。马场的一万匹蒙古马被调到颖城军营,并在颖州征召战马,或买或租,他要保证每名士兵有两匹战马换乘。分散配置到各个千夫队的巨弩机也被汇聚起来,每一个千夫队配置二十台巨弩机,现在易苗总共有五百多台巨弩机,两年来蒋家庄生产的实战巨弩箭更是堆积如山。粮草,运输马车,民夫征集,一时之间颖城中热闹非凡。 进行战争准备的同时,易苗也发现了肌肉被长期强化的好处。在于龙勋成对决时,他为了躲避龙勋成致命的一箭,在腰部扭出一个常人难以想象的怪异弧度。易苗经过仔细实践,发现自己的肌肉爆发力,耐久力,柔韧性都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千斤巨石易苗可以双手一把举起,那把八石铁胎弓现在也有点承受不住他的巨力,再也不敢满力拉弓,生怕把它拉折。以前连发四十箭就双臂发酸,需要做片刻的休息,现在可以连发百箭而还有余力。更让他感到惊异的是,他可以轻易的做出旁人无法做到的动作,反向下腰双手撑地变成一个几字形,脚随便的就可以踢过头顶,手掌可以翻过三百六十度。 更加神奇的是易苗现在可以轻易的控制头上的任何一块肌肉。以前小时候,有的同窗可以动耳朵,易苗无论如何尝试却是无法移动分毫。现在他不但可以轻松移动,还可以两耳按照不同的节奏来抖动。面部的肌肉也可由易苗自由控制,易苗可以控制皱眉肌、降眉肌来改变眉间距和眉毛的高度。控制鼻肌可以拔高自己的鼻子高度,可以瞬间变成高鼻梁的番人或者塌鼻梁的北凉人。另外眼轮匝肌可以让易苗的眼睛变得更大或者更小。颏肌、颊肌可以让他的脸颊变得更胖或者变成个削腮的汉子。提唇肌和降唇肌可以改变嘴巴的大小,下颌肌既可以拉长他的脸,又可以使他变成个翘下巴的人。种种组合可以千变万化,只要他想,稍微低一下头,就可以变成一个完全不同长相的人。 这种本事无疑对于尚有童心的易苗来说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开始他只是对着镜子,做出各种怪异的脸型来逗自己开心,后来干脆努力模仿朱珍,舒小新等人的脸,竟然也能模仿个八分神似。出于好玩,易苗几次贴上假胡子,模仿朱珍,舒小新在军营里转了两圈,有不少军士真的以为是碰到了朱珍和舒小新和他打招呼。只是在模仿舒小新时有人问他是不是减肥了。两人的身形还是有些差异,易苗于是通过控制身体上的肌肉来模仿舒小新的身形,再也没有人能看出差别了。 出于好玩易苗还想模仿刘众荣,但模仿还是有限度的,这种胖出他一倍的身形,他无论如何是模仿不出来的。模仿不了刘众荣,易苗却可以模仿李烨,一番练习后,除了那标志性的半颗门牙他模仿不了,其他都可以模仿的惟妙惟肖。为了搞清自己的身体发生了什么变化,易苗仔细研究了博物经关于人体的部分。以前在苏家藏书楼时,易苗也看过一些关于医学的书籍,可是那些书讲的都是阴阳,五行,经络,还有一些风、寒、暑、湿、燥、火之类的学问。这些学问对于毫无实践经验的易苗来说无异于玄学。可是博物经中的医学,却直观很多,易苗了解了人体的皮肤,血液,血管,肌肉和筋骨。人的五脏六腑各自的功能,在什么位置,如何运作。这些在中医是很少记录的,陈国人遵从礼教,对尸体极为尊重,让医者去解剖研究尸体定然会被世俗所不容。易苗明白了人体有六百多块肌肉,人之所以可以自由运动一半的功劳都是肌肉的功劳。自己能够控制长相应该是通过控制面部肌肉导致的面部形变。很多人在遭受极度痛苦时,往往可以做出平时完全做不出的面部扭曲。而这些对于肌肉经过长期强化的易苗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易苗还搞清楚了战场上四处流淌的血液,原来是给身体提供氧分的,很多战士死于战场的原因都是因为失血太多。易苗敏感的察觉到这个信息,可以在以后的战场上挽救很多生命。持续研究后,他知道了血液是可以相互输入的,但是血液又主要有四种类型,不能乱输。易苗开始研究自己的血液类型,通过和其他人的血液做了简单混合观察,易苗知道自己的血液可以输入给任何人。易苗找来五百名亲卫营的士兵,教授了他们如何做血液混合实验,让他们到各个营中,去收集每个士兵的血型信息,并在兵册上记录下来。颖城军的将士们不知道自己的主帅是在干什么,不过采一小坨血对于他们这些天天骑马舞刀见多了生死的人微不足道。易苗也不想解释什么,也根本解释不清。 第五十一章 谈判战 知道了输血的原理,想要把一个人的血液注入到另外一个人的身体中却不是一件易事。输血的设备和保证输血卫生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易苗知道不能一蹴而就,只能慢慢研究。还有古书上说可以借助水蛭输血,可是也没有记载过如何实施。易苗通过博物经了解到人的肢体真的可以接续,甚至连有些内脏都可以换。那些复杂的医术并不是现在的人所能理解的,自己说出去,只会被人当成傻子。易苗记得历史上有个神医宣称可以为一个高官打开脑袋来治疗头风,可是却被高官当作刺客给杀了。按照博物经上地说法,也许那名神医真的可以做那样的治疗。唉,对众人去讲一些超出他们理解范围的东西,只会被他们当成是傻子,疯子。世间的东西岂会是一两个人,通过一两百年能够了解的。想到这些,却激发了易苗了解这个世界的欲望,对博物经的学习又加紧了几分。前些日子,忙于和人斗心斗力,学习的事倒是耽搁了。 易苗备战和学习的同时,公孙怡也把南凉欲灭掉陈国的消息通报了赵国,赵国朝廷对是施以援手还是袖手旁观展开了大讨论。经过十几日的讨论,在公孙怡的一再坚持下,基本确定了用最小的代价阻止南凉吞并陈国的企图。公孙怡一边备战,一边开始制定战略。经过一番对南凉兵力和势力的推演,决定由龙勋成率领军团,从北面进入南凉境内,不求战功,只求大范围的骚扰南凉,牵制更多的南凉骑兵。主要战场由易苗在南面主持战局,尽量歼灭南凉的有生力量。 易苗的示警在南凉发起攻击前就送到了陈国朝廷,在他示警之前就有来自陈国边关的多次警报送到陈国,但却没有人敢把消息送给皇帝柳承道。如今的柳承道很暴躁,朝廷上日日不休的党争早已让他心浮气躁,无论是谁把这样的坏消息送到皇帝面前,无疑都会倒大霉。就在东京城的百姓毫不知情的过着平静生活的时候,陈国南境的三座边关要塞却承受着二十万南凉大军日夜不休的攻击。 东京城被南凉奇袭后,陈国就加强了边境的防守,尤其是针对南凉的边境,兵力几乎增加了一倍。在战争初期,陈国的三座边关要塞凭借险要的地形,顽强抵抗,在气势上丝毫不落下风,孙大力所在的屸阳关甚至是有攻有守,孙大力几次带领骑兵冲出关去,还砸坏了几台敌军的投石机。随着时间的推移,南凉的投石机对边关城墙的破环日益严重,维修的速度远远跟不上破坏速度。这次南凉在一年的战争筹备中,为了弥补自己攻城战的能力不足,制造了大量的投石机,投入到对陈国的灭国战中。 撑过了二十几日南凉军队的疯狂进攻后,除了屸阳关以外的两个边关要塞全部失守,守关将军弃关而逃。南凉兵绕到了屸阳关的背后,切断了屸阳关和外界的一切联系。进入陈国的道路打通后,南凉不再强攻屸阳关,而是改为围困。孙大力在几次突围失败后,只能坚守在孤城中。屸阳关又坚守了二十几日,粮草断绝,战马也杀光吃了,孙大力看着到处是饿的有气无力的下属们,不愿让人吃人的惨剧在屸阳关发生,无奈的选择了开关投降。 在围困屸阳关的同时,南凉部队并没有停留,一路烧杀抢掠,沿途又遭遇了四五万陈国军队的抵抗,但按照陈国军队弱鸡级别的战斗力,最多抵挡两天就会溃不成军。有一些顽强坚守抵抗的城市,南凉军队在攻破城池后,竟然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屠城。南凉军队用了两个月的时间,再次杀到东京城下,围困了东京城。柳承道这次又是等到被敌人围困在东京城中才最后知道了真相。东京城的军民再次展现出了它良好的战时素养,禁军再次收缩进入东京城中,百姓关门闭户。这次围困东京城的是十八万南凉铁骑,而且他们不打算撤退。 之后的日子里,东京城下敌对双方,打几天,谈几天。南凉人还是低估了陈国皇帝几十年来在东京城防御能力上的沉淀,一年内制造出来的投石机一时之间也奈何不了东京城厚实的城墙。“打仗就是打经济”柳承道对这句话有着颇为独到的理解,他想按照往常一样给南凉人一笔银子,打发他们回南凉。南凉人这次是要来灭国的,索性狮子大开口,开出了一亿两白银的天价来。柳承道明白把东京城掏空了也拿不出这么多钱,就不谈了,南凉人天天对着东京城用投石机扔石头,每天都有数十禁军不幸死去。在围城两个月后,这种钝刀子割肉的打法让一部分禁军精神崩溃了,开始在东京城里杀人放火,这些平时养尊处优,耀武扬威,和敌军打仗犹如弱鸡的禁军,在对付自家老百姓时,却犹如猛虎。禁军指挥使韦文峰花了很大功夫才把叛军剿灭。随后另外一个坏消息再次刺激了柳承道的神经,两路从南方拼凑出来的勤王军,在离东京不远的地方被南凉军队打散了。 内有叛军,外无援军,柳承道重新开始考虑接受和谈,而南凉人毫不松口,声称一亿两白银一文都不能少。柳承道虽然知道凑不齐一亿两,但想先凑些出来给南凉人表达和谈诚意,不足的部分再分期付款,现在他脑子里就只想着赶紧把南凉人打发走,自己再做回那个太平皇帝。开始柳承道说国难当头,让朝中大臣捐款。捐了七日,满朝文武也就捐出了个万把两,对柳承道来说,这简直是打发要饭的。深知流金河消费档次的皇帝,十分清楚这些身为常客的大臣们的家底。柳承道愤怒了,一场顺应民意,声势浩大的反腐运动在东京展开。一些背景不深,资历不够的贪官们纷纷落马,落得个抄家,坐牢,充军发配的下场,现在发配不出去,就发配去给皇帝洗衣服,涮马桶。短短十日,五十多名京官家抄出了一千多万两银子。柳承道知道不能对官员们逼的太紧,一是后面还要靠他们做事,二是怕把他们逼急了直接造反,暂停了抄家,重新改为捐款。这次官员们表现出了高度的忠君爱国热情,三日时间就募捐到了四百多万两。 一千四百多万两要在平时也不是一笔小数目了,但离南凉人要的数目还差的远。柳承道又盯上了另外一个他熟悉的行业,娱乐业。一场扫黄打非,整饬风化的运动在流金河展开了,两岸的无数青楼妓馆被停业整顿,像月婵楼这种高雅艺术场所没有受到影响。在交了数目不菲的各种名目的罚款后,青楼老板们才拿回了自己的产业,却再也不敢开业了。文化市场被净化后,柳承道又搞到了七百多万两银子。 依然离目标很远,柳承道压力还是很大,他又把眼光盯上了东京城内的相国寺。陈国境内崇佛,寺庙产业的收入一向是免去一切税费的,而且作为皇家寺院的相国寺,历来香火鼎盛,且历任皇帝对相国寺都多有赏赐,柳承道本人也每年都有厚赐。相国寺可以说是富得流油。这次没有什么光鲜亮丽的借口了,一切都是秘密进行的,只说是借用一下寺院的财产,日后奉还。无数的金佛,银器,各种名贵的法器都被柳承道借走了。找佛爷借东西不知道要不要打欠条,打好的欠条可能还要烧给佛爷收好。一番折腾又凑到的七八百万两银子。 现在已经有两千九百多万两了,柳承道决定至少要凑够三千万两再和南凉人谈判,一项特别战争捐又很快被摊派给了商户。月婵阁作为东京城的大商户被摊派了十五万两,大多数商户在封城之后早就关门歇业,没有生意可做了。柳承道还算清醒,没有把手再伸向东京城的普通百姓,其实他也明白搜刮百姓不但得罪的人最多,而且得到的银子最少,是最出力不讨好的。平时这些百姓早就被搜刮的只剩过日子的钱了,再搜刮很容易激起民变。 百般无奈之下,柳承道又开启了和南凉人艰苦的谈判,他提议一亿两,首付三成,其余十年还清。还好那时南凉人金融知识不丰富,要不搞出个利率这种东西,陈国百姓一辈子也就不用翻身了。南凉人似乎清楚再也榨不出油水了,同意柳承道把三千万两先送出城,同时派出高级代表谈判。消息一出,各位高官们马上各种旧病复发,请假的人络绎不绝,平时在朝堂上中气十足争吵的精神不复存在,全都像得了瘟病。柳承道下旨让党争的党首丞相刘元景和太师贾温一同出城谈判,并且负责押运银子出城。 第五十二章 屸阳关 高级谈判代表带着巨额白银,黄金和银票,浩浩荡荡的出了东京城。拉财物的车有近百辆,谈判队伍显得异常庞大。让柳承道没有想到的是,在最后一辆银车还没离开吊桥时,南凉人对东京城门发动了进攻,由于银车太过沉重,吊桥根本拉不上来,一队南凉骑兵冲入城门,进入了瓮城,幸好瓮城的城门关的及时,城头上的禁军拼命射箭,抛掷滚木雷石,南凉士兵在留下了六七百具尸体后,无奈撤出了瓮城,而护城河的吊桥也被南凉兵破坏,再也拉不起来了。这次进攻是南凉离攻破东京城最近的一次。柳承道也被吓破了胆,完全不顾自己刚刚抢劫完寺院,天天舔着脸去相国寺祈福。不知道佛爷会不会有抡起木鱼,拍柳承道的冲动。战斗结束后,银车都被南凉人没收,谈判代表全部被扣留。东京城下又恢复到日日投石砸城墙的日子。 东京城被围困时,民众中流传出了上次东京城解围的内幕,易苗的名字在民间重新散播开来。更多的内幕被源源不断地揭露,冤死狱中的易宪是易苗的爷爷,易苗解救东京之后却被朝廷逼的流落他乡。易苗还会带着大军再次拯救东京百姓,拯救陈国。这样的传言越传越凶,越传越玄。传言给被重重围困,毫无指望的东京百姓带来了一丝心里安慰和希望。 易苗用两个月的时间就完成了进入陈国作战的准备,但来自其他各方的阻力让他始终不能成行。首先,驻守在赵国和陈国边境上的陈国边军,经过多次沟通,始终不同意让易苗进入陈国。对此,易苗非常理解。谁也不敢轻易放别国军队进入自己国家。谁都不能保证这些人不是来乘火打劫的。另外,赵国朝廷同意了公孙怡的避免陈国覆灭的战略,但对出击时机另有打算。他们想让南凉和陈国两国打得两败俱伤,消耗最多的国力。让龙勋成出击南凉的命令迟迟没有下达,没人把集结在南凉和陈国边境的另外三十万人马调开,易苗即使赶到也起不了多大作用。就算易苗凭借自己在军团的个人威望带走整个颖城军团,沿途的赵国军镇对几万人在赵国土地上的调动也不会视而不见。易苗深刻理解了公孙怡过去二十年来在赵国的无奈,自己有军权,朝廷里还有公孙怡等人的配合,想要出兵都如此之难。那没有兵权的公孙怡又怎能指望赵国替他报家仇。 在种种无奈之下,易苗一边关注陈国的消息,一边把准备做的更加充分。他把汇聚上来的巨弩车先拆散了,塞上了了几十辆马车。为了从陈国方便的运输这些军械到赵国,易苗早就对巨弩机进行了模块化的改造,以便于运输。巨弩车原本是带了轮子的,但数量太多,目标太大。为了防止进入陈国后军粮供应不畅,易苗又把斯巴族饲养的两万头成年绵羊全部买下,充当军粮。这种带羊行军的行为,在游牧部落中非常平常,绵羊被视为行走的军粮。易苗还召集了一批熟悉南凉语言和地形的士兵,一起计划进入南凉的路线。 南凉围困东京城两个月后,赵国终于发出了让龙勋成进攻南凉的命令,公孙怡把龙勋成的军团每两千五百人分一队,分了十队,分别袭击和骚扰南凉北部的不同地点,覆盖范围十分广大。进入路线,撤出路线和时间都规划的非常详细。同时,易苗也接到了赵国朝廷允许他开拔的命令,他带着那些挑选出来熟悉南凉的士兵们先出发了。朱珍,舒小新,杨兴三人带着一万士兵押运弩车和粮草跟在易苗身后,秦衫,齐卫宁带着剩余的颖城兵垫后。马场护卫和斯巴族的三千名战士被调到颖城,在高威的主持下继续守卫颖城。 集结在南凉和陈国边境的南凉大军,在南凉北境受到赵国大范围打击后,多数被调往北面堵截赵军,还有部分被调去防御越国边境,给易苗进入南凉拉开了空当。易苗带着薛绍和那些熟悉南凉的近千名骑兵,一路急行军,出了赵国境内,在晚间进入了南凉境内,他们全都换上了早已准备好的南凉军服。易苗一路潜行,每隔一段,就留下一小队人马,让他们等到白天依托地形,侦察附近的敌情并截杀在附近活动的南凉斥候,配合后面朱珍的大军顺利通过。来到屸阳关时,易苗身边的士兵已经不足二十名,这些士兵有汉有胡,什么长相都有,能说流利的南凉话。在清晨时他们顺利的混入了屸阳关。屸阳关失守后,南凉人对孙大力的勇猛和忠诚十分敬佩,为了拉拢孙大力,仍然让他带着自己的士兵镇守屸阳关。三个边关要塞都已在南凉人手中,让他镇守一处无关紧要,何况南凉人在陈国到处宣传孙大力献关投降,这个作战最勇猛,坚守边关最久的英雄,在陈国人眼中已经成了人见人骂的第一大汉奸。孙大力除了跟随南凉,已经别无选择。 屸阳关等和南凉毗邻的三座边关要塞,都依托山势修建在比较宽阔的山涧中,两边都是难以攀岩的峭壁。山间汇聚下来的小股泉水沿着人工修建的导水渠流淌着。屸阳关的帅府中,易苗见到了孙大力,他是以传令的名义来到帅府的。孙大力留着一脸散乱的胡须,仍然穿着陈国的军服,一双通红的眼睛,散乱无神,不知道是多少夜没有睡好了。易苗让孙大力屏退左右,打量了一下孙大力的帅厅,找了一张椅子做了下来。 易苗用标准的汉话说:“孙将军,两年前你我在东京城下并肩作战,可一直无缘一见,今日算是了却了我的夙愿了。”孙大力十分意外,打量着这个身着南凉军官服的年轻人问:“阁下是?”易苗一抱拳说:“在下易苗?”“什么?”:孙大力瞪大眼睛,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很快,孙大力又恢复了平静,苦笑着说:“都说你那一战之后就失踪了,没想到是先投降了南凉。” 易苗知道自己身上的军服引起了孙大力的误会说:“将军误会了,我易家人世代和南凉人作战,怎会投降南凉。“接着易苗向孙大力讲述了自己的家世,以及为何被迫在东京城一战后离开陈国,机缘巧合的进入了赵国军队。孙大力听完,有颇多感慨。感慨过后,孙大力问道:“易将军既然已加入赵国军队,来此有何指教。“易苗说:“陈国积弱已久,官场腐败不堪,身为一名陈国人,我来此地当然是希望将军助我拯救陈国。“孙大力重重地靠在椅背上,说:“可我已经投降南凉,现在我可是陈国最大的汉奸了。“ 易苗说:“你想做汉奸,可惜还不够资格。一座关隘,一座城池,决定不了国家的兴衰。无知世人总愿意把汉奸的罪名加在你我这种小人物身上,我们这些人只是为了我们的家人,我们的兄弟无奈妥协。如果我们这些卫国血战的人算汉奸,那些倾吞军饷,让兵无战力,年年拿着国库里的银子去资助敌国的人,算什么?就如世人总愿意说妖女祸国殃民,岂不知掌握最高权力的不是女子,如果君不是昏君,那世间就没有妖女。“ 见孙大力依然愁眉不展,易苗继续说:“将军如果还是为了名声而发愁,大可不必。历史总是胜利者书写的,如果将军这次能够助我,尽灭入侵之敌,解救东京百姓于水火,那天下谁还敢说将军是汉奸。“孙大力显然被说动了问道:“易将军有何计划。“易苗站起身,对着孙大力说道:“孙将军可能已经知道,我已经说服赵国袭扰了南凉的北部,本来驻扎在陈国边境的三十万南凉部队,都调往北部去救火了,如果我们重新夺回陈国的三座要塞,那我们就可以把进入南凉的二十万人马全部堵在陈国,一举歼灭。“孙大力面带兴奋,鼓掌说道:“好,太好了,如此定可让南凉狗有来无回,将军带了多少士兵?“ 易苗自信地说:“两万五千精锐骑兵。“这个数字让孙大力有点沮丧,低声说:”是不是少了点。“易苗哈哈大笑:”孙将军似乎忘了上次在东京时我手下只有一千五百人,如今这两万五千人的战力远超从前,你我联手定能再次痛打南凉狗。再说了,如果让更多的赵国军队进入陈国,我怕搞不好还真变成卖国贼了。“ 孙大力在东京养伤时,易苗早已离开东京禁军,但发生在东城门外校场的战斗他还是听人说过,事后还打听过易苗的去向。见到易苗如此自信,他豪情万丈地说:“好,易将军既然如此有把握,那我和我手下的八千士兵,愿听从易将军调遣。不过,我这里可没有一匹马了,早都被我们吃光了,南凉人也没有给我留一匹马。“ 第五十三章 亚坤城 易苗笑着说:“没关系,一切都会有的。“易苗开始和孙大力商量如何拿下其他两座关隘,易苗研究过多次地图,但关隘的具体情况还是身为地主的孙大力比较了解。易苗本来是计划化妆成南凉士兵,混入关隘,夺取关门。孙大力说两座关隘每座至少有五千南凉兵驻守,如果采用化妆入城强攻的化,那伤亡肯定不少,对于这些精心培养的士兵,死一个易苗都会很心疼。孙大力介绍着这两座关隘的情况,易苗却什么都没听清,站起身来眼望窗外,想着心事,他突然看到窗外远处一个高大的投石器,眼睛一亮。 屸阳关里只有一百多名南凉兵留在城中监视孙大力,他们偷偷关闭城门,没用多长时间这些南凉兵就被孙大力的部下擒获,成了阶下囚。易苗看到的投石器是南凉人在攻打屸阳关时被孙大力破坏的,一共有四架,留在这里修理,已经接近完工。易苗吩咐加紧修复,还叫来了薛绍,单独交待了任务。朱珍的人马是在第二天夜间开始行军,但押运了许多粮草,绵羊和巨弩车所以行军速度远不及易苗。他们到了下午才赶到屸阳关,路上碰到了几小股南凉骑兵,但在沿途提前布置的斥候的辅助下,一一诛杀了。易苗见最难运输的辎重都已安全运到,心中安定了很多。孙大力见援军如约到来,非常兴奋,又看到援军装备的锁子甲和大量的巨弩车,对打垮南凉的信心又增加了几成。 秦衫,齐卫宁垫后的一万五千人顺利到达屸阳关后,易苗让士兵开始组装巨弩车。一百台巨弩车很快组装完成,易苗让朱珍和舒小新各带两千五百人和二十五架巨弩车,两头围困住一座关隘,自己和薛绍去围堵另外一座。易苗除了二十五架巨弩车外还拉上了刚刚修好的四架投石车。按照约定好的时辰,薛绍和易苗两边围堵住了关隘,这次进入陈国为了避免百姓不必要的反感,易苗的军队没有打赵国的旗号,只打了易字帅旗。关隘中的南凉人搞不清楚围困自己的军队来自哪国,易苗的人马装束太奇怪了,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南凉人也很狡猾,紧闭城门打算利用城池固守待援。易苗派人喊话,让他们投降无果后,命令投石车开始对着城内投射。 奇怪的是飞向城内的并不是巨大的石块,而是一坨一坨不明的物体,这些物体轰击在城墙,城内的建筑上,迅速爆开,溅射出大片的液体。几轮投射后,南凉的士兵才搞清楚投射在城墙上的液体是火油,还没来的急命令士兵撤离,城下一排排带着火的火箭就点燃了城内的火油。眨眼间,易苗一侧的城楼陷入了火海之中,一些浑身着火的士兵惨叫着从城楼上坠下,叫声连见过多次血腥大战的易苗也不禁为之皱眉。南凉人知道继续待在城内,只能被活活烧死,打开另外一侧的城门,开始朝薛绍围堵的一侧发起了疯狂冲锋。薛绍的巨弩车开始不停的射出弩箭,在并不宽阔的道路上,爆炸弩爆炸时发出的一声声雷鸣,就像死神手中的镰刀,一片一片的收割着南凉骑兵的生命。这些平时用普通巨弩箭训练的赵国士兵们在所有南凉骑兵被杀光之后,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薛绍多次听说过这实战弩箭的用法和威力,但亲眼看到这瞬间东倒西歪,溃不成军的南凉骑兵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易苗见这边的战斗已经尘埃落定,留下一千五百人等火势稍小的时候,帮助薛绍灭火,自己带了投石车和一千骑兵马不停蹄的赶往朱珍围堵的关隘。 朱珍围堵的关隘最初也是闭关不出,时间长了,南凉人发现围困自己的人马并不多。他们试着朝舒小新一侧突围,结果不言而喻,丢下了近千具尸体,又跑回城中闭门不出了。易苗带着投石车匆匆敢来,这次他没有先喊话让南凉人投降,而是先发射了一轮火油弹,再派人去喊话,告诉他们如果不出城投降,马上射出火箭,让他们全部烧死在城中,这种边关,里面除了驻军不会有其他百姓,可以任意而为。在近在眼前的死亡威慑下,南凉人还是出城投降了。战争中的士兵就是这样,战胜了得利最少,输了就要付出生命的代价,在必然战死的情况下,有多少士兵是心肝情愿赴死的。慷慨赴死的人在官府的宣传里都是英雄,但英雄都是用来让人祭奠的,全是死的。南凉人缴械投降后,清点了一下,还有四千名士兵。易苗自然不会白养活这些俘虏,除了受重伤的,挑了两千名南凉俘虏,让人押送到薛绍那里去灭火和修缮城墙,剩下的俘虏留在此处打扫战场和用泉水清洗城墙上的火油。 舒小新留下来驻守此处,易苗带着朱珍和缴获的四千匹马赶回屸阳关。在路上,朱珍看了看易苗用投石器发射的火油弹。火油弹外型就像一头刚被屠杀的猪。火油弹是剥下的整张羊皮像羊皮筏子灌入空气一样灌上火油做成的。也可以用木桶装火油,但爆开的喷溅范围和制作时间都是用羊皮更好。 易苗带着四千匹马回到屸阳关时,孙大力十分惊讶。他知道易苗是去攻打那两座关隘了,但没想到用了一天时间,就结束了战斗,还带回来这么多马匹。易苗给他讲述了一下战斗过程,孙大力知道如果南凉人当初用这种方式来攻城,那自己也支撑不了一天。一天时间,易苗用一万人马夺取了两座关隘,而南凉人用二十万人足足攻打了二十多天。南凉进入陈国境内的十八万大军,从这一天起就被切断了和南凉国的联系。 易苗在屸阳关又待了一天。易苗让孙大力分了四千人去防守薛绍所在的关隘,换回了自己的四千骑兵。剩下的一座关隘让舒小新继续留在那里防守,每座关隘他都留了三十架弩车,一部分巨弩车还被拆了轮子,搬上了城楼。一切安排停当,易苗带着剩下的两万人和四百多门巨弩车,继续向东京城进发,南凉俘虏也被易苗带上负责运输辎重和放羊。 行进了几日,路上没有碰到南凉部队,也没有碰到活人。沿途的村庄和城镇十室九空,还有不少地方被烧成了灰烬,也不知道原来住在这里的人是死是活。易苗脸色越来越阴沉,前几日胜利的喜悦早已荡然无存。终于,易苗他们接近了一座陈国重要的城池亚坤城,这座城池原来居住着陈国近二十万人口。易苗向各个方向派出了斥候去侦察敌情,亚坤城方向易苗让秦杉亲自带着五十人去侦察。半个时辰后,各路斥候先后返回,都说没有情况,秦杉回来的最晚,脸色非常难看。易苗以为秦杉碰到了敌军截杀,结果他说亚坤城里没人,就再也不说话了。易苗不好追问,命令大军继续前进。 亚坤城越来越近,城郭的轮廓已经出现在众人眼前,和城郭一起出现的还有围绕着城郭的十几个小丘。易苗看着和城墙齐高的小丘,以为是敌人为了攻城修建的工事。秦杉看到那些小丘,脸色更加苍白。继续向前,空气中传来的一阵阵令人作呕的臭味,让人窒息。一群群乌鸦,因为受到了惊吓,从小丘上飞起,恋恋不舍的在上空盘旋,犹如一片片乌云。终于,易苗看清了那些堆起的小丘,竟然是在书本上才有的京观。京观是为了炫耀自己的武力,聚拢敌人的尸体,堆积成塔,封土而成。可是这些南凉兵,连封土都没弄,就把尸体堆积在这里,任其腐烂。每个人都看清了尸体堆成的京观。从尸体的衣着来看多数都是普通百姓,男女老少无一幸免,被杂乱的堆在一起,仿佛那些根本不是人,而是随意堆积的生活垃圾。赵国的士兵对这样的场景也是看上一眼,就不想去看第二眼。 易苗,朱珍,杨兴,秦杉,齐卫宁这些陈国人的心态已经压抑到了极点,眼泪早已流了一路。秦杉,齐卫宁终于崩溃了,他们命令把四千多名南凉俘虏全部捆绑了,按倒在腐肉横流的京观前。易苗本想阻止秦杉,齐卫宁,但嗓子哽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被按倒的南凉俘虏们有人开始高声哭泣,屋里哇啦地说着易苗他们听不懂的南凉话。南凉话更加刺激了陈国人的神经,秦杉,齐卫宁,杨兴马上要求下令杀了这些南凉人为死去的同胞报仇。易苗眼含热泪,默默不语。秦杉,齐卫宁暴走了,挥起手中长刀开始发疯似的砍杀俘虏。天空中久久不散的乌鸦发出了震天的“哇哇”的叫声,仿佛为得到新的食物而兴奋不已。 第五十四章 熟人 “够了,他们已经放下武器了。”在他们砍杀了十几名俘虏后,易苗总算发声了。“那些百姓呐,他们连武器都没有,南凉人放过他们了吗?”秦杉停止了砍杀,瞪着血红的双眼,向易苗怒吼。齐卫宁不管不顾继续砍杀,一直默不作声的朱珍上前拉住了状若疯狂的齐卫宁。秦杉扔下长刀,转身上马,疾驰而去。齐卫宁也扔下长刀,转身欲和秦杉一起离去,却被朱珍死死抓住。“让他去吧!告诉秦杉等他想通了,随时可以回来。”:易苗流着泪说道。杨兴和朱珍都想说些什么,易苗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再说。齐卫宁骑上战马,朝着秦杉离去的方向追去。易苗让人押着南凉俘虏绕着亚坤城的十几个万人京观转了一圈,告诉他们这些就是南凉人欠他们的,如果不听命令就毫不手软的杀了他们,堆成一样的京观。京观的尸体都已经腐烂了,不处理可能发生瘟疫。易苗让南凉俘虏在京观上泼上火油,点燃京观,等火熄灭后收集骨灰,建坟安葬。 京观的火苗足足燃烧了四天,才渐渐熄灭,亚坤城周围弥漫着一股呛人的怪味和淡淡的烟灰。人和马的鼻子都不得不蒙上布匹过滤这些细小的粉尘,十几座巨大的坟冢被南凉俘虏建起来。天空中犹如乌云般的乌鸦,早已散去,离开的秦杉和齐卫宁也一直没有回来。 易苗这几天一直驻在城外,朱珍和杨兴对两位兄弟的离去一直闷闷不乐,自从到了亚坤城,军营的气氛就变得十分压抑。易苗天天呆在营帐中,默默的看着地图,相处三年多的生死兄弟离他而去让他感到伤心,但还有更多兄弟的性命在他手中。晚上,易苗还在看着地图,朱珍悄悄走进他的大帐。易苗头也没抬,轻声问:“还没回来?”“嗯”朱珍应了一声,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易苗接着问:“我是不是做错了?”朱珍摇了摇头说:“没有。你们都没有错。” 一阵静默后,朱珍问道:“这种时候他们离开,你恨他们吗?”易苗抬起头说:“都是自己兄弟,说什么恨不恨的。他们的心情我理解。那些尸体应该是让他们想起了失踪的家人。”朱珍叹了口气说:“是呀。”“只是,只是我不想我们的军队变成像南凉人那般毫无人性。我们的军队带来的不应该光是死亡。”易苗语音中带着哽咽。朱珍轻声安慰他说:“总有一天他们会明白的”。 易苗的大营在亚坤城驻扎了七天,没有再向东京城进发。他怕直接去东京城下,敌人太多,即便侥幸胜利,自己的士兵也要死伤过半。他一直在想如何把南凉人分批消灭,怎么能先调出一部分敌人。易苗进入屸阳关已经十几日了,南凉境内的敌人已经发现三座陈国边关再次失守,但攻城武器都被调去攻打东京城了,本来集结在陈国边境的大部分骑兵都被调到北面去对付龙勋成了。现在三座边关的城楼都配了巨弩机,本来就不擅长攻城的南凉人对这几座关隘基本没办法。 正在易苗为如何调出东京城的人马发愁时,斥候截获了一份南凉军报。这几日,东京城发往南凉的军报都被易苗截下了,南凉都城离东京路途遥远,短时间没有收到回信南凉人也不会起疑。这封军报的内容是:南凉人要派一万骑兵押送到手的三千万两白银和扣押的陈国谈判团回南凉,而负责押送的将领是易苗的老熟人耶律研一。上次被易苗射瞎一只眼睛,兵败回到国内倍受白眼,这次他是卯足了劲来报仇的,亚坤城屠城也有他的参与。瞌睡遇到枕头,老熟人来送礼,不能不收,但耶律研一这一万人显然不能满足易苗的胃口。易苗思索了一天,制定好计划后,先向公孙怡发出了信鸽。 再说耶律研一,这次是作为一名万夫长随队进入陈国,没有参加什么激烈的战斗,就杀到了东京城下。他主动要求去攻打癸字营,一雪前耻。可是等他带着一万骑兵到了校场,连一个活人都没有见到,他放火烧了校场泄愤。接下来围攻东京的日子,寂寞而无聊,耶律研一只能天天饮酒取乐。柳承道把三千万两银子送出东京城后,南凉人想把这笔银子尽快落袋为安。主帅慕容川把押运银子的美差交给耶律研一,这个任务毫无风险回去还可以领功,再也不用围着东京城这个大石头墩子喝闷酒了。 耶律研一领了美差,一路想着家中美妾,恨不得马上飞回南凉,但银车沉重,全军走的很慢。走到第四日,正要经过亚坤城,一支骑兵突然从西边的亚坤城中冲了出来。耶律研一禁不住吓了一跳,手中的酒囊掉落在地上。亚坤城中应该没有活人了,莫非是鬼,耶律研一想到这里不禁后背发寒。西边的来敌没有打任何旗号,过来挽弓就射,耶律研一的士兵无需命令也立刻挽弓回击。可这些敌人,一触即溃,耶律研一命令追击,想搞清楚来敌的身份。刚追击一会儿,对面阵营里就射出暴风骤雨般的巨弩,射出后还传来阵阵隆隆的爆炸声。耶律研一听到这让他终生难忘的爆炸声,暗道不好,连忙传令停止追击,回来守卫银车。此时士兵报告,耶律研一身后的来路上也出现同样装束的敌兵,同样推着巨弩车在后面缓缓追击。两股敌人就像捕猎时的两只恶狼一样,把耶律研一的队伍追着向东南方向移动。耶律研一几次想向西方突围,都被敌人的弩机射了回来。自己队伍行进缓慢,也不敢丢了这笔辛辛苦苦抢来的银子,只能被敌人两边夹着撤退,直到东面出现一条大河。大河拦路又无渡船,耶律研一只能一路向北,像脖子上被人驾着把钢刀一样,慢慢后退。这样被追击了六天,耶律研一的北面出现了一座五千人驻守的陈国大营。耶律研一心想这下完了,要被人合围了。匪夷所思的是,陈国士兵一看到南凉骑兵,居然吓得弃营而逃,纷纷徒步逃入北面得大山中。这时耶律研一才注意到,这里他非常熟悉,就是上次他带队突袭东京时,从赵国境内绕进陈国的山脉。 耶律研一熟悉这里的地形,知道那条小道,仅容单马独行进入赵国,马车无法在其间行进。驻守此处的陈军应该就是把守隐蔽小道得军队。耶律研一派人沿着小道侦察,看此路关键时刻是否能逃命,结果发现对面的出路已被赵军封锁。左右无路,后有追兵,耶律研一索性占了陈军大营,扩充加固,准备固守待援。追兵也不急于进攻,安营扎寨,把耶律研一远远的围住。耶律研一站在营寨的哨塔上,远远望去,敌人营寨连绵不绝,看样子居然有十万人以上的规模。 耶律研一明白这些追兵如果杀过来,自己必死无疑,上次打了败仗,这次如果再丢了银子,回国也是九死一生。沿路耶律研一也曾派人突围报信,不知道东京城下的大帅慕容川是否收到。闯寨突围送信肯定是不可能成功,那又如何送信求救?耶律研一苦思两日,这一天实在心中烦闷,一个人在营寨中散步,听到远处哗哗的流水的声音,突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耶律研一命人在山中砍来木头,扎成数个小木筏,让熟悉水性的士兵趴在上面,乘着夜色,沿着湍急的河水,放下木筏。木筏沿着河水冲过了易苗的封锁区,待到河水缓和处,士兵游水上岸,徒步去报信。易苗巴不得耶律研一能送出求援信,如果他没有办法送出的话,易苗也会派人代劳。通往赵国的小路,也是易苗让公孙怡封锁的。 一封十万火急的求援信在七天后送到了南凉主帅慕容川的手中,信中所说耶律研一被陈国十万兵马围困于陈赵边境,急需救援。慕容川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耶律研一怎么会跑到陈赵边境去,不由的破口大骂。从屸阳关到东京城,他们一路把陈国士兵斩杀殆尽,甚至连百姓都杀了十之七八,哪里又会出现十万陈国军队。所有事情都显得十分诡异。就算再借慕容川一个脑袋,他也不会想到易苗的军队居然是从南凉境内进入陈国的。押运银车这样轻松的任务现在被办成这样,实在让慕容川恼火。恼火归恼火,三千万两银子却不能不救。 虽然不把陈国士兵放在眼里,但慕容川历来用兵谨慎,他在东京城每个城门外各留一万人马驻守,调集剩余的十三万大军,大张旗鼓的北上救援耶律研一。慕容川的大军马不停蹄的赶路,三日不到就赶到了亚坤城外。原本矗立在亚坤城外的十几个京观已经消失不见。城北却新立了十几个巨大的坟冢,周围几十里依然是杳无人迹。眼前的一切让多疑的慕容川觉得事情更加不简单了。 第五十五章 火烧连营 慕容川带领两万骑兵先行,剩余的南凉士兵间隔几十里跟在后面。他们又马不停蹄的向北走了三天,终于抵达了耶律研一被围困的地点。慕容川在马背上远远眺望,十几座敌营相连,绵延不绝。知道南凉人到来,连营中响起了震天的战鼓声,大约有三千人马,推着近百台巨弩车,从营门中冲了出来,和慕容川的骑兵方阵遥遥相对。慕容川命令两千骑兵尝试冲锋,却瞬间被十几台巨弩车发出的爆炸巨弩箭,打得血肉模糊,无一生还。巨弩机如此凶猛,慕容川不敢再次进攻,原地等待后续部队。援军一个时辰后全部抵达,手握十三万大军的慕容川让五千骑兵分散开来,再次冲锋。这次近五十台弩机,火力全开,空中爆发出连绵不断的雷霆声,震得大地为之颤抖,几十名侥幸躲过弩箭的骑兵,也被寨墙上突然冒出的几百弓箭手射翻,五千铁骑有去无回。 慕容川见骑兵伤亡如此之快,不敢再次进攻,双方陷入对峙。日近黄昏,看到天色已晚,弩机手漫不经心的推着巨弩车有序退回营门。连营中传来马匹跑动的声音,不知道在部署什么,稍后联营中的鼓声也渐渐消失。南凉骑兵们纷纷下马,准备安营扎寨,慕容川挥手阻止了他们,命令原地休息,先吃些随身干粮。南凉骑兵从中午到现在粒米未进,听到命令,席地而坐,大口大口的吃起了肉干。昏黄的太阳很快没入了地平线下,南凉士兵们点起火把,突然意识到对面的连营非常诡异。绵延的连营中居然没有一盏灯火,完全淹没在无边的黑暗当中。 一直关注着连营的慕容川首先发现了异常,命令全军禁声。熙攘的声音渐渐散去,整个大地,除了火把燃烧偶然发出微弱的噼啪声,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经验老道的慕容川,原来是想利用夜色,全军分散突袭敌营,巨弩车再厉害,晚间看不清目标的情况下也只能瞎射一通。攻入营中,巨弩机更是无用武之地。可这陷入黑暗中好似完全不存在的营盘,却让慕容川不敢贸然发起攻击了。 思忖一阵,慕容川派出了两百人,徒步接近,刺探连营。两百人分散开,蹲伏着悄悄接近最近的营寨,寨内毫无动静,甚至连了望哨位上也没人。几个胆大地士兵,搭成人梯,翻墙越入寨内。一阵小心翼翼地查探后,发现营中空无一人,除了关在羊圈里的绵羊,没有任何活的东西。翻墙进入的南凉士兵打开了寨门,一边招呼外面的人进入大营,一边去找慕容川报信。慕容川派出了更多的士兵去侦察所有连营,回报都和前面一样,没有人。南凉的骑兵手持火把进入每座大营中仔细搜查。每座大营都被点起的火堆,火把,照的透亮。仔细搜查了一遍,除了关在羊圈里的棉羊和一些没有来的及带走的战鼓,毫无收获。慕容川怕中了埋伏,急忙派斥候出营四处查探,焦急不安的等待后,出去侦察的骑兵都回了营。除了北面山下发现了两千多匹被人丢弃的马匹外,方圆八十里没有发现任何军队。 慕容川打了二三十年的仗也未曾碰到过这种事,十几万大军在一个时辰内凭空消失。自己只远远见到了几千人马,连营中的隆隆战鼓声,可不像是几千人敲的。如果说十几万人听说自己的人马到来,早早跑了,那自己从亚坤城赶来的路上没有遇到一兵一卒,他们跑哪里去了。十几万人总不能都跑进山了。现在能确定的只有几千人是跑进山里去了。别人跑了,他们留下来就是为了拖住自己大军的几个时辰吗?巨弩在连营中也没有找到,难道是一起带进山里了。一切好像都解释不通,慕容川突然又想到了一件事,大呼不好。 慕容川带了一万骑兵,快马加鞭的冲向耶律研一的营地。天色早已全黑,慕容川带的人风风火火的冲了过来,没有通报身份,被犹如惊弓之鸟的耶律研一的士兵一通乱射,死了数十人。慕容川看到营寨上还是耶律的旗帜,大骂耶律研一瞎了狗眼。耶律研一这一天也被折腾的不轻,先是围困他的营寨中鼓声震天,然后一片黑暗,接着又是火光四起,人喊马嘶,神经已经高度紧张。远处敌营中一大队人马朝自己冲来,天色黑暗,火把又照不了多远,来人一接近,他马上命人射箭,还误杀了自己人。 被骂的狗血淋头的耶律研一虽是皇族,却只能忍气吞声,自己毕竟把差事办砸了。人家是来营救自己的,结果自己还把慕容川的人给射死了。耶律研一心里这个憋屈呀。恭恭敬敬的把慕容川让进大营后,慕容川告诉耶律研一对面大营是空营时,耶律研一直呼绝不可能。耶律研一坚称自己是被十几万大军围堵追击,被逼到此的,虽然他人少,依然坚持死守到今天。耶律研一根本就没有看清追击自己的敌人有多少,反正比自己多。援兵来了,当然要想着给自己脱罪,既然敌人扎了十几万人的连营在这里,肯定不能说自己被空营吓的不敢动弹。自己在十几万人的围攻下,坚守银车,不但无过,还能有功。慕容川查看了银车,心中轻松了许多,很多未解之迷,也不想再想了。已经时至半夜,慕容川传令注意外围警戒,留在连营中的士兵宿营休息,自己留在耶律研一营中。 南凉士兵从清晨忙碌到半夜,再加上前几日连续不断的行军,早已人困马乏,他们直接钻进搭好的帐篷中倒头就睡。大地重归宁静,只有黑夜中的火把在不时跳动。不知过了多久,连营中的羊圈被人打开,一只只着了火的绵羊驮着浸满火油的棉被,毯子跑了出来,绵羊被火烧的疼痛难忍,带着火苗在营中四处乱跑。羊圈也迅速起火,火势蔓延的很快。几乎所有的大营同时起火,一阵阵急促的锣声响彻军营,放哨的士兵发现起火,发出了警报。而此时连营中已经是一片火海。根本分不清着火的源头。四处乱窜的绵羊点着了一个个帐篷,有些直接冲进了帐篷。沉睡的士兵被锣声惊醒,见到帐外火红一片,自己的帐篷已近岌岌可危,马上起床穿衣,机灵点的直接拿起衣服就跑出了帐外。跑出帐外后,他们发现四面是火,即使不穿衣服,还觉得炙热难忍。受到火光惊吓的马匹冲出马厩,奔跑着撞翻身前的一切物体。 帐篷开始一个接着一个爆炸,激射出铁钉铁珠,散发出阵阵白雾,使原本就呛人的烟雾,变得更加令人窒息。还没有穿好衣服的南凉士兵直接被炸死,炸伤在帐篷中,被烈火迅速吞没。接着营寨的木制墙体也开始爆炸,燃烧的木桩被炸的漫天飞舞,火星四溅。更多受惊的马匹在连营中四处乱撞,踩踏。人喊,马嘶,锣响爆炸声和漫天大火交织在一起组成了一片烈火地狱。 大火刚起时,一些帐篷离寨墙较近的南凉士兵,见火已经无法扑灭,爆炸还没开始的时候就翻出了营墙,远离火势滔天的营寨。这些光着膀子的南凉士兵渐渐聚拢在一起,远远看着不断爆炸的连营的时候,一群身着银色锁子甲,用棉布包着马蹄的骑兵已经悄悄出现在了他们的身后。慕容川在连营中锣声响起的时候被部下叫醒。此时正和耶律研一起站在哨塔上。看到远处陷入一片火海的连营时,慕容川连忙召集人马准备去救火。士兵刚刚集合,还没有下令,远处就传来轰隆隆的爆炸声。慕容川一屁股跌坐在了哨塔上,口中只重复着“完了,完了”两个字。耶律研一也知道救援大军这次彻底完了,他已经开始考虑如何逃跑了。 这座连营是易苗带领四千俘虏和一万五千多名士兵精心为南凉士兵打造的,木料都是烘干后才使用,营寨的围墙下都埋了火油。爆炸巨弩箭被去掉箭头和箭尾,涂抹成和木材一样的颜色,用作帐篷的横梁和支架,外墙上也绑了不少爆炸弩。还有一些爆炸弩箭被倒出火药,空心箭杆被灌了火油,用在营寨的各处。所有宿营帐篷内铺了不少干草,让人感觉是临时的床铺。每座羊圈下都挖有密室,密室里存放了浸透火油经过裁剪的小棉被和小毯子,大小正好放在羊背上。密室里还埋伏了三名士兵,负责同时在各个营寨放羊烧营。为了保证士兵能同一时间放火,密室内还放了简单的滴水计时器。放完火后,他们重新躲回地下,以免被烈火殃及。慕容川的援兵抵达连营时大营里就只剩下朱珍率领的两千五百骑兵了,朱珍率人留下就是要让慕容川在天黑后才能进入大营。 第五十六章 困兽犹斗 大营中隆隆的鼓声就是让慕容川觉得营寨中士兵很多,不敢贸然进攻。而在营内打鼓的不是人,是绵羊。易苗效仿了古人的吊羊击鼓,所谓吊羊击鼓是把羊后腿吊起来,在它的前腿下方放置战鼓,这样羊的前腿会不断踩踏鼓面来击鼓。朱珍他们撤回大营后,把羊赶回羊圈,弩机拆了,埋入地下。办完所有的事情,他们就真的骑马向北,躲进了山中。 易苗的大部队又是如何消失的无影无踪,又悄无生息返回的。这还是要感谢从斯巴族买来的绵羊。进入陈国境内,易苗用过火油弹后,每次杀羊,羊皮都是整张的剥下备用。计划此次战斗的时候,易苗早对周边的地形了若指掌。备用的羊皮被扎成了羊皮筏子,几名士兵先划着羊皮筏子带着一根粗绳到了河对岸,所有羊皮筏子顺着粗绳排成一排,用木板固定之后就成了一座河上浮桥。慕容川大军到来前,易苗的骑兵大部分都通过了浮桥,到了对岸。过河后,他们把浮桥整体拖到对岸,用树枝掩盖了浮桥的踪迹。南凉骑兵虽然四处侦察,却完全没有想到易苗的骑兵就在离他们最近的河对岸。南凉人骑兵作战纵横天下,可对于水战却是毫无建树。架桥建船也不是南凉人的长项。在湍急的河流中建造能让银车通过的大桥,更是不可能的,耶律研一才一直被困于河边。 南凉连营起火时,易苗又派人架羊皮筏子带粗绳渡河,待浮桥重新架好,大队骑兵又再次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了敌人后方。逃出连营的南凉士兵多数是既无兵器又无战马,只能乖乖束手就擒。大火一直烧到第二天下午,易苗见火势稍小,赶紧派人进入各个大营把藏在地下密室的士兵解救出来,密室的通风口做的还算坚固,士兵都活了下来。即使如此,密室中的士兵因为地上烈火的炙烤,开始脱水虚脱。用来滴水计时的水,早被士兵们喝了个精光。易苗命人好生照顾这些虚弱的士兵,然后开始部署进攻耶律研一大营的事宜。朱珍和逃入山中的两千五百士兵也被易苗派出的骑兵接了回来,因为山势险峻,夜间登山时,居然有十数名士兵摔伤或者死亡。昨夜俘虏的南凉人汇聚到一处,又有八千多人。易苗让人把他们和原来的四千俘虏一起押送回亚坤城,看管起来。南凉俘虏越来越多,看管这些人还要浪费不少兵力,成了一件头疼的事情。 有士兵报告耶律研一派人进入被烧成灰烬的连营里侦察,易苗命人在连营中截杀来人。前来侦察的南凉人已是惊弓之鸟,碰到袭击也不反击,丢下十几个同伴的尸体就头也不回的跑了。虽然南凉兵力还是自己的几倍,易苗却并不担心,在他心中已是大局已定。围困东京的那四万南凉骑兵,没有主帅的命令应该不会放弃围困东京。从俘虏口中得知这次南征陈国的主帅慕容川,已经被困在耶律研一的营中,这次他是不会让慕容川再送出任何消息了。 易苗让少量士兵守在残破的连营中,点起堆堆篝火,仿佛神秘消失的十几万士兵又回到了营地。易苗命令大部分士兵好好休息,明日进攻耶律研一。让人没想到的是耶律研一先来进攻他了,还是单人独筏前来。白天耶律研一派出侦察的士兵被伏击败退,晚间又看到围困自己的连营中点起了无数篝火,知道再不逃跑,明日定是有死无生。他打算效仿自己送信的方式逃出升天。后半夜他独自来到河边,拖出早已准备好的木筏,顺流而下,却没想到易苗的浮桥并未撤去。木筏撞上浮桥,把他撞的头破血流,掉入河中。不识水性的耶律研一喝了一肚子水,差点被活活淹死。还好看守浮桥的士兵及时发现了他,用钩枪把他像拖死狗一样拖上了岸。士兵看他的衣着不像普通南凉士兵,便把他绑了送往易苗大营。 易苗清晨醒来,有士兵禀报昨晚在河里抓了俘虏。易苗以为是送信的士兵,并未在意,还是按计划准备进攻耶律研一的大营。埋入地下的巨弩机早已挖了出来,组装完毕。两百架巨弩车清晨时团团围住了耶律研一的大营。慕容川召集将领,发现耶律研一消失无踪,知道他八成已经逃了。慕容川这个百战老将,这一仗打得始终是稀里糊度,犹如云里雾里,十万鬼魅般的敌军时现时没。自己带领的十几万南凉精锐,一夜之间死伤殆尽,如今自己也陷入绝境,虽说围困自己的敌兵现在看来也就一万多人,但巨弩车的厉害他是已经见识过了,凭自己这一万八千多人,别说带着银车突围,就是抛弃银车,轻装逃命也不可能。何况连营中,还有多少敌军,他也说不清楚。 一封劝降书被送到慕容川手中,易苗限他中午之前缴械投降,否则让他玉石俱焚。但慕容川也是个狠戾的人,时间不长他就想出了一条毒计。一百多陈国谈判使团被一根麻绳拴着排成一排,缓缓推出了大营。使团背后,南凉骑兵紧紧跟随,希望易苗对这些陈国高官们投鼠忌器,为自己开出一条生路来。没想到,使团队伍还没进入到巨弩箭的射程范围内,一支巨弩箭就呼啸而出,在空中发出了一声巨大的轰鸣。那些平时高高在上的陈国高官们马上吓得腿如筛糠,再也站立不住,全部扑倒在地,打死也不愿意爬起来。最后慕容川派了几百士兵,冒着被射杀的危险,把那些早已吓尿裤子的陈国官员拉着胳膊拖了回来。原本指望这些官员给自己当盾牌,现在反倒成了自己为他们拼命,慕容川恨不得马上杀了他们。但现在他也无计可施,这些人杀不杀都无关紧要。 慕容川作为一个爱惜荣誉和尊严的南凉贵族,心中已经下了死战的决心,准备凭借自己坚固的营寨作最后抵抗。耶律研一作为第一批爆炸弩箭的受害者,对巨弩车的厉害非常了解,在被围困期间,其它事没有做,把这寨墙倒是修建的又高又厚。巨弩车威力虽大,对士兵造成杀伤的主要是空中爆炸后弹射出的铁钉,铁球,如果弩箭射到寨墙上再爆炸,对寨墙上和寨内的南凉士兵的威胁也就不大了,多数铁钉和铁球都会被寨墙挡下。慕容川想等到敌军弩箭放完,用人力冲锋时,自己突然打开寨门,所有骑兵统统杀出,能杀多少敌军就杀多少敌军。时至正午,慕容川仍然没有出寨投降,准备拼死一战。几台投石机抛送而来的火油,彻底浇灭了慕容川死战的想法。他明白再坚持下去,敌人不会有一人伤亡,而自己和士兵只会落的和前面十几万下属一样飞灰湮灭的下场。寨门终于缓缓打开,南凉士兵排成一队鱼贯而出,抛弃了手中的武器,在敌人弓箭手的监视下,接受绑缚。受降从中午一直进行到黄昏。陈国的官员们也被释放了出来,之前还吓得魂飞魄散,鬼哭狼嚎的高官们又马上恢复了他们的颐指气使,纷纷表明自己的身份,要求受到对等的待遇,而他们无一例外得到的特殊待遇就是没有捆绑。 易苗接手了装着三千万两银子的银车和一万八千匹战马。焚烧了耶律研一的营寨后,他们押送着南凉俘虏和陈国官员们返回亚坤城。抵达亚坤城后,易苗发现南凉俘虏的人数已达到了三万多人,自己现在的人马连看守俘虏都显得困难了,这个情况是自己无论如何没有预料到的。他们把南凉俘虏都集中关押在亚坤城内,因为没有足够的人手看管,白天只能让他们分批出来,拆除烧毁的城内建筑,用拆除出来的石料,修复残破的城墙。南凉俘虏给自己在亚坤城修建牢笼,但这么多俘虏的粮食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易苗有些一筹莫展。想要尽快赶往东京,结束战斗,可是又怕这些俘虏逃跑,真是进退两难。 易苗让士兵休整了几天后,让杨兴带人去屸阳关替换了舒小新的人马回来,以便做到轮流休息。随后几天,易苗想要向东京进发,但又担心俘虏叛乱,始终是有心无力。此时,亚坤城又来了一支令人感到意外的队伍,这支队伍是高威带领的一千四百多名马场护卫和巴彦儿子巴恩带领的三千名斯巴族步兵。公孙怡收到易苗的战报后,估算到易苗的兵力定然是捉襟见肘,另外派人接替了颖州城的防务,让易苗留在颖州的人马全部通过耶律研一被困处的山道进入了陈国境内。援军虽然人数不多,但也极大的缓解了易苗的压力,斯巴族都是步兵被派往屸阳关换回了杨兴的骑兵,而自己的马场护卫们充当了狱卒,参与管理南凉俘虏。更可贵的是高威他们又赶来了三万多只羊,狭窄的山道,粮车通不过,却拦不住绵羊。 第五十七章 再聚东京 在亚坤城的俘虏营中,慕容川见到了失踪的耶律研一。一见这个逃跑的南凉皇族,慕容川早已忘记了他的身份,上前一拳就打掉了耶律研一的槽牙。理亏的耶律研一这次没有摆出他皇族的身份,捂着脸面把牙齿吞进肚里,满口鲜血的解释自己只是想顺着水道突围,到东京城请求支援。慕容川不听他解释,至死也没有再和他说一个字。易苗有了援军,三万多南凉俘虏修复亚坤城城墙的速度也提高了很多,亚坤城的四座城门被临时堵了三座,只留了一座城门进出,这样用几千名士兵就可把三万俘虏很好的控制在城中,其他看管俘虏的士兵就被解放了出来。 有了充足的军力,易苗又可以考虑解东京之围了。首先他考虑让慕容川劝降,他在自己的大帐里会见了慕容川,希望他能以南征主帅的名义,下令围困东京城的南凉士兵投降。慕容川是个倔老头,不接易苗的话题,只问易苗是如何赢的自己。为了避免各讲各的,易苗便详细讲述了是如何一步一步把慕容川带进自己陷阱的。得知易苗手中实际只有两万骑兵时,慕容川就再不发一言。易苗看无法和他沟通,让人带他回俘虏营中,改日再说。谁知不到三日,慕容川不知是羞愧于自己的失败,还是怕易苗再逼迫他下令让围困东京的南凉士兵投降,居然撞墙自杀了。慕容川这个人不但对敌人狠毒,对自己也一样的狠毒。易苗对他的不屈有一丝敬意,可仔细想想这个人实在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让人斩下他的首级,放在十几座巨坟前祭奠亚坤城里无辜的民众。 易苗又找到了耶律研一,知道慕容川已经自杀后,耶律研一十分痛快,二话不说就写了劝降书信,送往东京城下。南凉留守东京的四名万夫长,不但不理会耶律研一的劝降,反而将四万骑兵齐聚东京城西门,对东京城展开更加疯狂的攻击。投降的耶律研一现在在南凉人眼里已经是个不值一提的懦夫,南凉人知道自己的退路已经被掐断,唯一的出路是早日攻下东京城。东京城军民刚刚放松的神经又紧绷了起来,敌人困兽犹斗,易苗却再也不想多造杀孽。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易苗看到了太多的死亡,亚坤城十几万无辜百姓,慕容川的十万骑兵,还有那些死在其他战斗中的人,加起来近三十万鲜活的生命。这些生命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每一个人都有深爱他们的亲人。死于易苗手中的南凉士兵的亲人们,一定也会为自己死去的亲人而哀伤,一定也会像易苗看慕容川一样,认为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 易苗留下马场护卫和一部分骑兵看守亚坤城的南凉俘虏继续重建亚坤城,自己带着两万两千多人来到距离东京城一百多里的地方扎营,不断的派出斥候去东京城四面打探情报。易苗留此不前,一方面是不想在多造仇恨,另一方面是不想把东京城下的南凉骑兵打散。如果他们被逼的流窜进入陈国内陆,烧杀抢掠,普通百姓更加倒霉。易苗根据俘虏提供的信息,计算出南凉部队剩余的粮食。同时根据斥候的情报,研究如何把这些南凉残部堵在东京附近,不让他们逃入内陆。在易苗计划如何进行最后一战时,朱珍收到了秦杉和齐卫宁的消息。 易苗火烧连营的时候,离慕容川大营不远的高山山顶上,有两个黑影也在默默看着无边的火海,远处的火光时不时照亮两个人的脸庞,这两人正是多日不见踪影的秦杉和齐卫宁。他们自从离开易苗后,计划借此处的小道先返回颖城。没想到他们来到此处时,发现山道都被陈国士兵把守住了。陈国士兵的防卫并不严密,他们侦察了十几天,想找个漏洞悄悄溜过去。两人本就是猎户出身,找山道的活本来就很专业。 不曾想易苗赶着耶律研一押运着银车到了此地,陈国守卫士兵一哄而散,两人就轻易的进了山中。他们也看到是易苗赶着南凉人到了此处,就想留在山上看完这一仗再走。易苗没有速战速决,而是围而不攻。起初二人以为易苗又要逼南凉人投降,当他们看到建起的能容纳十几万人的连营,知道这事不简单。易苗一共带了多少兵他们是最清楚不过的,没必要建那么大一座军营来吓唬山下不到一万的南凉骑兵。他们在山上找了个山洞,暂时住了下来,每天除了打猎吃饭,就是来这里的山顶查看情况。 这一天,连营中的鼓声也把他们召唤到了山顶,秦杉和齐卫宁知道一定是要开战了。他们看不清朱珍在远处的战况,但南凉兵进入连营,点起满营的火把时,他们知道这次的敌人起码有十万以上。秦杉和齐卫宁忍受着山上的寒风等到后半夜,看着山下一座接着一座连营接连起火,爆炸。才完全明白了易苗的用意,这次南凉的十几万人是有来无回了。当晚朱珍的隐匿之地和二人所处不过二十余里,却终不得相见。齐卫宁高兴之余,对易苗的怨气也荡然无存。齐卫宁想要立刻返回易苗军中,可秦杉却觉得无脸返回,两人从来都是孟不离焦,齐卫宁只能跟着秦杉回了颖城。他们回到颖城发现高威也已经离开,两人决定去南凉寻找失散的亲人,也离开了颖州城。听到失踪多日的秦杉和齐卫宁的消息,易苗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二人最终不能和自己同行,不禁有些怅惘。每个人都有每个人必须要做的事,世上也没有不散的宴席,想到此处,易苗也不在纠结。 每日都有大批斥候在易苗大营中进进出出,东京附近的情报不停的传送回易苗的帅帐中。南凉人集中所有投石器在天天轰击东京城的西门,西门的护城河已被石块填满,吊桥也被砸碎,城墙上的城楼已被夷平,西城门上尽然没有士兵敢站立,这样下去不知道西门何时就会倒塌。易苗想要分兵先去把南凉人的退路截断,再设法逼南凉人投降。可无论怎么计算,只要分兵,要么就是无法保证能够堵截敌人,要么就是无法保证逼南凉人投降,易苗又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这一天,一队斥候侦察返回时,带回来两个不速之客。易苗听说有人来访,迈步进入大帐,打量来人。来人一男一女,男的四五十岁,黄面短须,中等身材,大腹便便,一副标准南凉武官的打扮。女子年纪十五六岁,用红绳子简单扎着一个燕尾髻,身着一身朴素白衣。女子面容美貌,风眼细眉,樱桃小口。女子虽然美貌,但神情憔悴,显得有些病态。 易苗对陈国官员本无好感,他毫不客气的走到帅案前大大咧咧得坐了下来。易苗看了二人一眼,开口问道:“二位何人,来此有何贵干?”易苗不咸不淡的态度似乎激怒了那名武官,立刻站起身来一脸傲慢的喝道:“大胆,你可知道你是在。。。”话还没有说完,那名年青女子站了起来,摆手打断了中年男子,武官虽然一副傲气,但对女子却不敢违抗,悻悻然又坐了下来。 女子见到武官坐下,又转头看向易苗,轻声说道:“易苗,你不认识我了吗?”语气中尽然带着责怪和一丝哭意。易苗闻言,觉得声音十分熟悉,凝神看向女子。之前因为男女有别,不便仔细观看,这时细细端详,确实觉得有些熟悉,但还是想不起来。 片刻之后,易苗一脸尴尬地说道:“实在对不起,我这人记性不太好。”见到易苗认不出自己,女子有些怒气,语气也有些急躁:“我是柳轻舟!”。原来这女子竟然是柳承道的女儿柳轻舟,也就是陈国的云裳公主。一别两年多,柳轻舟长高了很多,不再是小女儿的身形。这巨大的变化也让易苗刚才一眼就排除了她是柳轻舟的可能性。易苗以前每次见柳轻舟,她都面带薄纱,这时见到真容,只是觉得眉眼熟悉,却实在是认不出来。易苗见是故人,连忙站了起来,走到柳轻舟面前,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脸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看着易苗盯着自己愣愣发呆的眼神,柳轻舟不禁有些脸红,低头眼神向下,看着自己的脚尖。易苗意识到自己失礼,慌忙移开自己的视线,解释道:“哦,是你,以前你都是带着面纱的,所以一下子认不出来。”柳轻舟知道易苗不曾忘记自己,心中怒气已消,但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两人站在那里不说话,那名陈国武将却是清了清嗓子,打断了二人。柳轻舟转身对那名武将说道:“刘大人,我和故人相见,有些话要说,请你先回避一下。” 第五十八章 公主出逃 那位刘大人一脸的不愿意,恨恨的看了易苗两眼,不情不愿的出了大帐。刘大人出去后,柳轻舟马上说道:“易苗,你回来了,你回来了,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语气又恢复成了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儿。易苗让她坐下,自己坐在她身旁问:“你不在皇宫中,怎会来到这里。”柳轻舟便对易苗详细讲述了自己这两年来在陈国的经历。自从柳轻舟知道易苗的家世后,一直闷闷不乐。上一代人的事,她作为晚辈也不能说父亲些什么,再说父皇好像也没做错什么。可柳承道警告柳轻舟,易苗是有意接近她,想借助她公主的身份来恢复易家在朝廷的地位。柳承道的说法柳轻舟并不相信,因为不管是她和易苗的相识,还是后来的接触,都是自己去找的易苗,易苗从未主动找过她。 易苗失踪了,但易苗讲的外面的世界却一直吸引着柳轻舟,在皇宫里她只能看到锦衣玉食,盛世繁华。不自己亲眼出去看看,见不到海阔天空,也见不到人间百态。柳轻舟自从在城头上,目睹了让人终身难忘的血腥,她对人性本善也没那么坚信了。小公主表面上过着和以前一样的生活,暗地里却下了决心要自己亲眼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柳轻舟聪慧过人,知道告诉父母她一定哪儿也去不了,独自出去安全又成问题。她隐匿了身份找京城之中口碑最好的镖局,雇了四个身手很好的保镖,带了自己的贴身丫鬟乘着马车悄悄溜出了东京城。 皇宫里走失了云裳公主,乱成一团,柳承道和韦皇后也是日日愁云惨淡,但又不敢声张,只能悄悄地派人寻找。柳轻舟离开东京城犹如脱笼之鸟,喜不自胜,看什么都是充满好奇。四名保镖对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小雇主的无知程度感到惊讶,不过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最发愁的就是那个被柳轻舟半骗半吓跟来的贴身丫鬟安儿,不知道如果被抓回宫自己还能不能活命。柳轻舟答应安儿不带她回宫,等自己玩够了就给她一笔钱,还给她自由,丫鬟安儿的心情才稍好一些。 柳轻舟六人一路向南,边走边玩,好不快活。而长时间的赶路,让一直娇生惯养的公主身体有点不舒服了。大城镇他们不敢久留,就在一个叫兴安县的偏僻小县城中找了间客栈住了下来,准备休息些日子。谁知这一休息还差点摊了官司,官司的起因是因为一盘普通的熟牛肉。 陈国是个农耕国家,对于耕牛很爱惜,法律原则上禁止食用牛肉,但众所周知原则上的潜台词就是有些人可以。陈国这个万事都可以用钱解决的国家,吃牛肉自然也不例外,所以就有了很特别的牛肉税。凡是卖牛肉的地方都要交一笔高昂的税费,所以牛肉的价格不菲。一日,丫鬟安儿在外采买生活用品,看到有家小酒馆在出售熟牛肉。在皇宫中,柳轻舟自然不缺牛肉吃,到了民间却再没吃过。想到此处,安儿便买了两斤牛肉,高高兴兴的返回客栈去了。谁知回到客栈没有多久,县衙的捕快就尾随而至拿住了安儿,说她买了来路不明的牛肉,罚款五十两。 天下哪里有这样的事,管理酒馆卖出的东西本来因该是官府的事,买东西的却要为从酒馆买的东西负责。不谙世事的柳轻舟当然不乐意,当场和捕快理论,结果自己和安儿一同被缉拿到了县衙。镖师们虽然武功高强,却也不敢和官府作对。在县衙班头的一通威胁下,柳轻舟仍然不服,要求见县官。班头见多识广这小小的生意怎会烦劳上官,也不发火,推说县官公务繁忙,过几日才有时间,要先把两人收押大牢。 柳轻舟见到又臭又脏的监牢和监牢中满身异味的囚徒们,素来爱干净的她终于屈服了。可是这时,班头又说她二人对抗执法情节恶劣,现在罚银起步价变成了一百五十两。柳轻舟虽然心中郁闷,但也无可奈何,银子她并不心疼,她心痛的是无处讲理。交了罚银,柳轻舟不愿再在这里逗留,收拾了行装继续上路。在马车上,路过那家酒馆,柳轻舟看到酒馆还在出售牛肉,几名捕快在酒馆内划拳吆喝,喝酒吃肉。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柳轻舟心里也是猜了个七七八八。 继续向南行进,柳轻舟总觉得好像有人在跟踪她们,为了防止碰到皇宫派出的暗探。她们又寻了一处偏僻的小山村安顿下来。小山村的名字叫太平村,位于山脚下,村边山泉淙淙,山上竹海漫山,风景非常幽静。村中有二十多户人家,都是非常安分老实的人家,因为少有外人到来,十分好客。柳轻舟寄宿在一户刘姓人家,刘大叔为人憨厚,不善言辞,是个标准的庄稼汉,刘大妈热情大方,勤俭持家,两人有一个聪明伶俐的小女儿,一家人过的简单快乐。柳轻舟租了刘大叔小院中的一间侧屋,屋中家具简陋,但收拾的十分干净。四个保镖被安排到了其他人家。刘大叔天天下地干活,刘大妈在家养鸡,洗衣做饭,看小孩。柳轻舟每天早上和丫鬟一起上山在竹林中看书,下午没事就教小丫头识字,晚上只能早早睡觉。山村人家是点不起灯油的。晚上村中人的娱乐就是在院中借着月光聊天,然后早早睡觉。柳轻舟觉得多有不便,就列了个清单,请两名镖师出去帮忙采购了很多东西,这样她也可以晚上在屋中看书了,但和皇宫中灯火辉煌的日子无法相比。 柳轻舟对于养鸡种地都很好奇,在家中时常帮刘大妈喂鸡,尤其喜爱刚刚孵出的黄色小鸡,每每有小鸡意外死去,柳轻舟都会伤心一阵。一天天气晴朗,柳轻舟心情很好,就随刘大叔来到田间,一时高兴就学刘大叔干起了农活,可是干了不到一刻钟,就干不下去了,只觉得浑身酸痛,再也直不起腰来。刘大叔看到她那狼狈的样子,憨厚的笑了笑,就催促她赶紧回家休息。刘家人知道柳轻舟是富贵人家的小姐,柳轻舟不愿多说来历,他们也不会多问。自从柳轻舟到了刘家,经常会从外面买来很多好东西,她为人大方,往往会和村里人分享,村里人都很喜欢她,尤其是村中小孩老是围着她,柳姐姐长柳姐姐短的。 日子一晃而过,不知不觉柳轻舟在村中就住了大半年,村民日日辛苦劳作,插秧,除草,除虫,施肥,收割,打谷,还要天天担心天气和虫害。一年下来,交完公粮,所剩下的粮食只够家人勉强度日。小山村日子清苦,但是很少有人来打扰,也许正是这份清苦才使得很少有人能够想到这个小山村。这一天,柳轻舟像往常一样读完书和丫鬟安儿一起从山上下来,听到村中传来一阵阵的凄惨的哭声。循着哭声找去,是一户姓陈的人家,村里的人好像都来了,院子太小容不下这么多人,很多人还待在院外。 柳轻舟看四名镖师也在院外,便上前询问发生了何事。一名和这户人相熟的镖师就讲了事情的原委。这户陈姓人家,是村中很少不种田的,因为屋主陈大叔觉得种田挣不到钱,就把家中的田产全卖了,买了一个拉货的马车。定期把附近几个村的特产和村中的蔬菜拉到城中贩卖,换些银钱来度日。十几年来,虽没有存下几个钱,但好歹把三个孩子都养活了。昨天,陈大叔照例去城中卖菜,回来时,碰到几个相熟的村民,便热情的招呼村民上车一同回村。谁知在过城门时,被守门的士兵拦下,说运货的马车不能坐人,把马车扣下,要交六十两罚银才肯把车归还。陈大叔是个老实人,没有钱,也不敢和官兵作对,闷声回到家中,想到从此家中再无生计,对不起妻子和三个小孩,早上乘着老婆孩子不在家,就上吊自杀了。 陈大叔是个极好的人,那名讲述此事的保镖出山买东西,经常和他同行,他也没少帮保镖往回拉东西,说道此处那个保镖也不禁落下泪来。柳轻舟听完事情经过,陈大叔早出晚归,她见面不多,但他家的三个小孩是和她很熟悉的,经常到刘大叔家找刘家的小丫头一起玩。柳轻舟分开众人,来到院子中间。只见早已死去的陈大叔被放在院子中间的地上,她的妻子和三个小孩坐在地上呜咽抽泣,旁边的村民们也都偷偷抹泪。柳轻舟搂过那最小的孩子,眼泪也如断了线的珍珠,一滴滴流了下来。 柳轻舟想了很多,这也许就是易苗说的那个不怎么美好的世界。六十两银子在皇宫中可能是她一天的花销,在这里就要了一个活生生汉子的命。皇家的人就真的那么高贵吗?平民的命就真的那么不值钱吗?日复一日辛苦劳作的人,为何境遇如此?柳轻舟不由的又想起了兴安县那些捕快们吃肉喝酒的样子,这时再想起尽然觉得他们那是在吃人肉喝人血。原来世上残酷的人不仅仅是那些将人头堆积如山的南凉人。 第五十九章 武州勤王军 清平的世外桃源好像不再宁静,柳轻舟在太平村住了小半年,心境远不如刚来这里时一样轻松,尤其是时常见到陈家的三个小孩。柳轻舟接济了她们些银两,帮他们埋了父亲,陈家在乡亲们的帮助下,慢慢恢复了正常的生活。太平村都是穷苦人家,谁知道哪家还会碰上什么事情。人生多舛,世事艰难,刘大叔上山采笋,摔坏了脚,刘大妈天天要照顾田里,又要照顾大人和小孩,忙的不可开交。柳轻舟借此辞行,说不便再打扰了,她多给了刘大娘一倍的房租,才依依不舍的和刘大叔一家告别。 宫中对柳轻舟的秘密搜寻也没那么紧了,她们就继续南下。她还想去易苗口中的武州城去看一看。武州城没有东京城的磅礴气势,可是兼有南方的温婉和北方的豪气,山川小而秀美,大江宽广雄浑。柳轻舟到武州落脚后,先去了城北的正德书院,书院中白发苍苍的老先生依然记得那个离开很久,但不愿考取举人的文弱少年。见柳轻舟打听易苗,老先生还认真的向她抱怨易苗如何浪费了自己的才华。老先生在抱怨完后,告诉了柳轻舟易苗家的住址,说如果见到他要好好劝劝他。柳轻舟自忖无法面对易苗的家人,随后去了城西郊外的小河,那里还有许多光屁股小孩在河里泼水玩耍,想到易苗小时候也可能如此玩耍,柳轻舟忍不住捂嘴想笑。接下来的日子,她又先后去了城南的码头和古玩玉器市场,在这座城里似乎处处都有易苗的脚步,和易苗的描述也是一模一样。 柳轻舟还买了很多礼物拜访了苏寂,说自己是东京来的,受易苗之托前来看望老先生的。苏寂听说是易苗的朋友来看自己,高兴的如同小孩,言语间流露出无比的兴奋。苏寂不知道易苗的家世,易苗也不想把老先生搅进自己和皇家的恩怨中,从不提起。苏寂问起易苗在东京中如何,柳轻舟说他现在在东京是很有名气的才子,日子过的非常好。苏寂想凭借易苗的学识,理当如此。苏寂话里话外的打听柳轻舟和易苗的关系,柳轻舟害羞地说他们只是普通朋友。苏寂平时在家寂寞,邀请柳轻舟常来串门,柳轻舟在武州也没有亲友,便常来探望,一来二去,两人也熟悉起来。苏寂给柳轻舟讲易苗在自己家中如何埋头看书,学画,淘古玩。柳轻舟给苏寂讲易苗怎么一曲红遍东京城,如何还救了自己一命,当然涉及自己公主身份的她都隐去不说。她也没说易苗已经远走他乡,因为和苏寂的聊天中,她听出来,易苗并未将此事告知苏寂,想来是不想让老人为他担心 在武州城的日子是柳轻舟出走以来最舒适和惬意的,见不到如太平村一般的穷苦百姓,似乎大家在这里日子过的都很开心。柳轻舟待在武州,久久舍不得离去的时候,东京城再次被围困的消息传了出来。南凉早就开始攻打陈国可是内陆城镇为何等到东京被围才知道消息,这不难理解,柳承道自己都是被包围后才知道消息,其他州郡又如何得知。 得知父母再次被二十万南凉精锐困于东京城内,柳轻舟再也坐不住了,她不能再隐藏自己的形迹了。柳轻舟来到武州郡守府邸找到武州郡守刘云涛,出示了柳承道御赐的琥珀印玺,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对这位公主的到来,刘云涛表现的先是惊讶,后是恭敬,最后是欢喜。刘云涛是个八面玲珑的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本来就是他的专业。这两年陈国改革派和保守派的党争,改革派来人刘云涛说我惟命是从,保守派来人刘云涛说你是我大哥,你让我打谁我打谁。两边都把刘云涛当自己人,还好武州远离朝堂,他这个地方长官倒也做的有声有色。 至于搜刮银子,像刘云涛这种级别的官员,早就过了堵在城门口刮银子的阶段了。武州境内有铁矿,盐铁是朝廷专卖,刘云涛一上任就把掌管铁矿的人换成自己心腹。此后武州出产的铁矿等级下降,产量也越来越低,对朝廷就说开采日久,矿脉枯竭。私下里刘云涛用老婆亲属的名义低价购买高等级铁矿,再高价卖出。铁矿一旦卖出,谁都无迹可寻,毫无证据。刘云涛在任时,尽量把这个金蛋掏空,如果没有掏空,中途卸任离开,还可以点拨点拨下一任郡守,相信谁也不会轻易再把这个金蛋还给朝廷。他还让老婆设法垄断武州的蚕丝市场,来自皇室和东京城的采买都要通过刘云涛,低买高卖,来钱非常容易。这样以来武州城看起来倒像是一片百姓安居,政通人和之地了,背地里刘云涛刮的也不比谁少。 公主驾突然临武州命令刘云涛组织军队,北上东京城勤王救驾。起初刘云涛只是把公主恭敬地供养起来,不想去东京送死。他深知,武州只有一些府兵,这些兵吓唬吓唬老百姓还够用,打南凉人一定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刘云涛老婆的一番指点让他改变了自己先前的想法。公主现在武州,用公主的名义招兵买马,名正言顺,既可以扩大自己的势力,更可以得到个忠君爱国的好名声。一旦陈国勤王救驾的行动成功,自己攀上了公主这颗大树,到时候论功行,赏称王封侯也是有可能的。如果任由南凉人打下东京,就算自己主动投降南凉,这个郡守的位置能不能保住,还要看南凉人的脸色。两厢比较,勤王的收益,明显比待在武州不动的收益大很多。想明白了这些,刘云涛组织勤王大军的热情高涨,做事也积极了很多。 陈国为了防止地方势力做大,对府兵的人数和武器数量都做了严格限制,私自增加都是等同于谋反的重罪。虽然有了公主的招牌,可以不在受到这些约束,但是盔甲和刀枪都要重新打造,人员也要招募,军粮也要四方筹措,远不是一天两天能完成的任务。刘云涛殚精竭虑的组建军队,时时处处都需要钱。武州很快摊派了战争捐,勤王捐等好几个名目的临时税收,以便更快的拿到需要的钱粮。 在柳轻舟的不断催促下,刘云涛花了三个月功夫凑齐了一万五千名士兵,三千匹马和半年的粮草。在此其间,不断的有人找柳轻舟告状,说刘云涛借着组建勤王军,中饱私囊。柳轻舟没有任何办法,所有事情还要指望这位郡守大人张罗,她一个小女子也不懂行军打仗的事。说刘云涛中饱私囊是有点冤枉他了,为了尽快组建勤王军队,他做出了巨大的牺牲,好处费他就抽了一成,放眼整个陈国算是良心价了。 武州勤王军在柳轻舟和刘云涛的带领下终于浩浩荡荡的出发了,在路上借着公主的招牌,收编了几支小勤王军。邻近东京时,他们又碰到了被南凉人打散的军队,刘云涛又迅速收编了他们,武州勤王军达到了三万余人。刘云涛这个地方文官,天天穿着武官军服,耀武扬威,俨然是一方诸侯的样子。大军距离东京八十里时,刘云涛扎下营寨,死活也不向前走一步了。刘云涛知道勤王军人数不少,可还是一帮乌合之众。柳轻舟一直非常厌恶刘云涛的行径,但自己在勤王大军中也是丫鬟拿钥匙,当家不做主。一天,柳轻舟在军营外骑马散心,看见十几名穿着奇怪银甲的斥候从面前经过,看装束和长相不像是南凉人。柳轻舟壮着胆子骑马追上去,远远追来个女子,斥候就停下来看个究竟。公主表明了她的身份,可她的身份在这些赵国士兵面前不好使。斥候只告诉她,他们是来打南凉人的,其他就不再多说。 柳轻舟见什么也问不出来,就要求和斥候一起去见他们的主帅。刘云涛见柳轻舟迟迟未归,从营中寻找出来。眼见柳轻舟似乎又找到一支勤王的军队,甚是高兴,要同公主一同到易苗军中会面,最好能再收编一支军队。柳轻舟就是刘云涛号召天下的旗帜,他可不想轻易送给别人。到了易苗大营,刘云涛看到这支军队,兵强马壮,装备精良,而且斗志昂扬,远不是自己那些乌合之众所能比的。但他打着公主的旗号,也不能降低了自己的身份。可没想到的是,易苗和柳轻舟的交情远非刘云涛能相比。 易苗静静的听完柳轻舟两年来的遭遇,也把自己离开陈国后的经历讲了一遍。当听说易苗已经官拜赵国大将军,这次带来的军队也全是赵国人时,柳轻舟一下站了起来,脸色发白,嘴巴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易苗看出了柳轻舟的顾虑,微笑着说:“你放心,赵国小皇帝刚登基,没有心思吞并陈国。赵国的战略是救陈抗凉,要是想要灭了陈国,赵国也不会派我这个陈国人来。这次进入陈国的军队都是我的下属,主要军官也都是随我逃到赵国的陈国人,你完全可以把他们当成陈国的军队。” 第六十章 再战东京 听完易苗的话,柳轻舟的脸色好了一些,没等她再说话,易苗紧接着又说:“不过,作为朋友,有些话我不得不说在前面。这次我回来,可就没那么容易走了。”柳轻舟眉头皱了一下,问:“你想干什么?”易苗盯着柳轻舟说:“我想做什么?我想让我的同胞活的更好,我想让我的国家强大,我想让亚坤城被屠杀的百姓不会枉死,我想让陈国的都城不会被隔三差五的围攻,还要指望他国救援,可以吗?” 柳轻舟看到易苗眼神坚定,有些心虚轻声问:“你,你认为是父皇的错?”易苗平静的问:“你难道认为都是奸臣祸国?南凉围困东京这么久,来了几个忠臣救驾。你两年来的读书游历,那些官员都在忙着干什么?这些官员的权力又都是谁给的?”柳轻舟怔怔语塞,低头不语,眼圈微红。易苗见她如此神态,语气放缓说:“公主放心,你母亲于我家有恩,我也不会为难你父皇,但那些贪官佞臣我是不会放过的。”柳轻舟见他说不会为难父亲,去了心头大事,愁容渐散。 柳轻舟让刘云涛先回武州勤王大军,自己留在易苗营中,可刘云涛坚决不肯,坚持留下陪在公主身边。易苗知道刘云涛想些什么,也不阻拦。易苗带着柳轻舟回了一趟亚坤城,讲述了当日的惨烈景象。柳轻舟亲眼见到残破不堪的亚坤城,一片焦土的村庄农田,和高如宫殿的万人冢,她流泪跪拜,心中波澜起伏,知道陈国不能再这样下去。刘云涛也装模作样的祭拜了一番。刘云涛在亚坤城里见到三万多灰头土脸,修建亚坤城的南凉俘虏时,心中奇怪这些平时让陈国人畏之如虎的南凉铁骑,怎会如骡马一般乖乖干活。他忍不住开口向易苗询问,易苗告诉刘云涛南凉主帅慕容川已经在亚坤城自尽,十几万主力已经灰飞烟灭,东京城下只剩下四万残部。刘云涛接着询问易苗如何斩杀了十几万南凉主力,易苗回想起那夜烈火地狱般的惨烈场景,也不想再提。刘云涛知道易苗能破十几万南凉大军,定然本领过人,说话不由的客气起来。想到这次政治投机在易苗的帮助下,达成愿望指日可待,刘云涛忍不住暗自窃喜。 从亚坤城返回后,易苗对柳轻舟,刘云涛讲述了自己打算掐断南凉残兵南下的路线,迫使他们在东京城下投降的计划。柳轻舟,刘云涛都不懂军事,只是连连点头。易苗叫来朱珍,命令他带两千骑兵拉两百台巨弩车,先到刘云涛的大营,带上武州的人马去封锁离开东京的九处要道。柳轻舟坚持留在易苗大营,刘云涛怕丢失了武州军的指挥权,只能和朱珍一起回去。几日后,朱珍传回消息,所有的道路已经封锁,易苗算了算日子刚好,便命令两万大军朝东京城进发。 易苗忙碌的同时,东京城那边也好不热闹,南凉人的投石机终于砸塌了西城门,南凉人冒着漫天的羽箭把西城门的道路清理出来时,发现里面还有瓮城,瓮城还有一道城门。这道城门不如外城门高大坚固,投石机却很难准确砸到它。南凉人的粮草将尽,是要继续攻城,还是南下进入陈国腹地,北上杀回南凉。几名南凉万夫长意见不一,吵得不可开交。就在万夫长们拿不定主意的时候,陈国人再一次给了他们信心。 原来西城门被攻陷的消息再次打垮了禁军的意志,石阳的部下在东京城里烧杀抢掠。他们洗劫了东京城繁华的标志流金河沿岸,无数店铺被抢劫后点燃,有不少百姓被当场杀害。这次连月婵楼也没躲过这一劫,被付之一炬。皇帝柳承道依然躲在皇宫里天天请和尚,道士作法,希望能够化险为夷。韦文峰花了不少功夫,镇压了叛乱的士兵。可作为这次叛乱的主要责任人石阳的心态全变了,他明白现在皇帝不敢处置他。若是南凉人撤了,改革派定然饶不了他,自己的主子贾温一去就没有了消息,他只能自己救自己了。石阳开始联络心腹,准备开城投降。南凉人攻打的西门是韦文峰负责把守的,石阳本来负责把守北门和东门,叛乱发生后,北门和东门的军权也被韦文峰夺了去,石阳打算夺下只剩一座城门的西面放南凉人进城。 看到东京城内发生了大火,南凉人知道可能发生了内乱,所有的争论瞬间平息,他们决心尽快攻破东京城。这一天清晨,南凉人集结了三万八千多名士兵,准备一举攻破西门,杀进东京城。在南凉人准备发起攻击的时候,身后想起了易苗的战鼓声。南凉人知道主帅慕容川,耶律研一被擒,耶律研一送来的劝降信已经讲明此事,想来打败慕容川的大军也至少应该有十几万人,没想到只来了这么些人。他们慌乱了一阵之后,又恢复了不可一世的姿态。易苗一马当先带着一名通译,来到阵前,打量着对面的四名主将。细看之下,又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上次奇袭东京的主将之一桑葵。上次一战,易苗第一箭射死霸占领导位置的多郎,第二箭射中耶律研一的眼睛,桑葵逃过了他的第三箭。三个人当中就他把易苗的相貌看的最清楚,虽然时间久远,但易苗阵中缓缓推出的巨弩车马上让桑葵想起了来人是谁。 易苗手指桑葵,让他上前说话,通译高声翻译了易苗的话,桑葵提马来到了易苗跟前。易苗对桑葵说:“你我都是有父有母的人,军队中也都是手足兄弟,我已经杀了十几万南凉军,今日不想在杀人了,我知道你们已经没有粮草。离开东京的道路已经被我堵死,我希望你能劝解他们放下武器,免得白白送了兄弟们的性命。”桑葵知道易苗不会骗他,光看这几百台巨弩机,自己今天就不可能取胜。桑葵想了想说:“我知道今天我们很难取胜,但劝服他们也不是很容易的事情,他们如果一定要打,我也只能陪着他们和你拼个你死我活。易苗说:“你自去说,我只是不想多伤人命,怎么选择你们自己决定,如果全死了,不要怨我就好。” 桑葵回归本阵和另外三名万夫长聚首商议,结果越说声音越大,最后吵了起来,一名黑脸万夫长朝地上吐了一口吐沫,举起手中马鞭指着桑葵一副骂骂咧咧的样子。桑葵脸色铁青,冷眼看着那黑脸汉子。易苗叹了口气说:“看样子还是要打呀。”果然,南凉的人马开始调动,四千重甲骑兵被调集到了一起。桑葵和另外一名万夫长骑马跑到一边,一副看戏的样子。这些南凉骑兵来自不同的部族,平时谁也不服谁,在南凉国内也多有争斗,意见不一,再正常不过。时间不长。那名黑脸万夫长居然亲自带领重骑兵开始冲锋,四千重骑兵在三百弩机的攻击下,一个回合恐怕都走不了。易苗只用了两百台巨弩车,射完一轮,四千重骑兵纷纷倒下,最先被弩箭贯胸而过的就是那名冲在前面的黑脸万夫长。另外一名坚持要打得万夫长也明白了桑葵所言非虚,催马到桑葵跟前继续说话。 三人商量一阵,桑葵再次驱马来到两阵中间,易苗也带着通译来到阵中。桑葵说:“我们可以投降,但有两个条件:第一,不能虐待我们的族人。第二,南凉国要是赎我们回去,你们不得阻拦。要是不答应这两个条件,我们都很愿意带着我们的部众去往女神的英灵神殿。”易苗听完,用手指向东京城坍塌的西城门,说道:“第一,你们杀我百姓,毁我城池。我不能光养着你们,让你们无所事事。我不会刻意侮辱你们,但你们要把你们损坏的城池和民房全部修复。第二,如果有人愿意赎你们回去,我没有道理阻拦,但你们要保证你们这些俘虏回南凉后,不许再踏上陈国的土地。”桑葵回身把易苗的话传给另外两名万夫长,他们犹豫了一阵,最终决定投降。 柳轻舟在远处军阵里,第一次身处万人大战之中,亲眼见到几千凶神恶煞的南凉骑兵在一炷香的时间里就被弩机杀的尸横遍野,虽然也觉得血腥残忍,但这比直接目睹血淋淋的人头感受却好很多。柳轻舟对这种威力非凡的巨弩机充满了好奇。短短半个时辰不到,南凉人就开始缴械投降,柳轻舟对易苗的敬仰又上升了一份。南凉人人数众多,缴械就花了一个多时辰,易苗暂时没有夺了他们的马匹,让他们骑着马在自己士兵的监视下,一同向亚坤城进发。巨弩车行走缓慢不便同行,易苗留下两千人马带着巨弩车回了东京城外一百多里的营地,又派人去召回朱珍。 第六十一章 神将 在南凉人缴械投降的时候,石阳及其心腹乘着守城禁军不备,杀了守门士兵,打开了西门的瓮城城门,叫嚷着招呼让远处南凉的骑兵冲进城内,南凉骑兵们却背对着城门没有一个人听见,不断地远去。石阳看着远去的南凉骑兵,连连大声咒骂,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接到消息的守城禁军源源不断赶来,韦文峰第一个冲到石阳近前,两人多年来一直是面和心不和,见到他带头叛乱,韦文峰丝毫不留情面,抡刀就剁。石阳举刀抵挡,两人战在一处,随着时间推移,石阳的心腹越来越少,石阳越打越心急,一个分神,被韦文峰一刀捅进了胸口,缓缓倒在地上,脸上还被韦文峰淬了一口吐沫。 易苗回到亚坤城,将新到的三万七千多俘虏也一起关进了俘虏营,重建亚坤城。耶律研一和桑葵这对难兄难弟又在亚坤城内见了面。易苗履行承诺,当着桑葵的面让耶律研一写封信告知南凉朝廷,进入陈国的南凉军队已经或死或降,如果南凉愿意,可以出钱赎回这六万七千多人。易苗愿意履行承诺,耶律研一和桑葵都放下了心。接着易苗命令高威带信,去屸阳关驻守,先把信送个南凉人,再让孙大力和杨兴到亚坤城和他会和,准备一起返回东京城。 孙大力和杨兴日夜赶路,三日不到就赶到了亚坤城。孙大力马上面见公主,公主告诉孙大力回到东京城后,自己会亲自为孙大力洗刷冤屈,并昭告天下。数月冤屈,一朝得解,孙大力纵然是条铁骨铮铮的硬汉也激动的是满眼泪花。次日,易苗又多留了两千人马在亚坤城看管俘虏,带着柳轻舟,孙大力,杨兴和其余骑兵向东京方向找朱珍汇合而去。 从耶律研一手中救出的刘元景,贾温等谈判官员,都做惯了轿子,豪华马车,都不会骑马。易苗自从把他们营救出来,不曾虐待,也不怎么待见,连面都没见过。赵国士兵对这些人也没什么好脸,见到自己的威风抖不起来,这些高官们也都有所收敛。他们在南凉人手里时,南凉人根本不把他们当人看,吃饭都是给的残羹冷饭,不高兴了就什么都不给,还拳打脚踢。现在他们能不被绑缚,还能吃上白面,羊肉,待遇简直就是天差地别,一些官员刚被解救出来喝到羊汤时,居然还默默流泪。如果不是易苗解救了他们,不知道他们剩下的日子,将过成怎样的光景。易苗这次也没于他们同行,只留下几百士兵,用拉货的马车,带着他们在后面慢慢行进。 和朱珍汇合时,已经到了黄昏,易苗先扎营休息,准备明日清晨再进东京城。见几百架弩车行动甚为不便,便吩咐士兵留下五十架弩车,其余的都拆了装入大车,大营中马上忙碌了起来。嘈杂声惊动了在营中休息的柳轻舟,出帐来看到士兵在拆卸弩车。她本来就对这神奇的弩车颇感兴趣,可以亲手摆弄她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柳轻舟正蹲着身子摆弄弩机的零件,易苗悄悄来到她的身后说道:“你要是感兴趣,我可以把图纸给你。”柳轻舟转头看到易苗,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笑着说:“真的!你哪里弄得这么厉害的武器。” 易苗见她夸奖弩机厉害,有些得意,说:“小东西而已,我在癸字营时就设计好了,用了些机括之术,主要是计算齿轮联动时有些麻烦。”柳轻舟知道易苗能文能武,没想到他还会机括,算学,禁不住说:“好厉害,我脑子要有你一半好使就好了。”易苗说:“你有你该干的事,你的善良,我就远远不及。”柳轻舟轻声说:“难道你不善良吗?”易苗说:“你可听说过慈不掌兵,一将功成万骨枯的道理。不管我愿不愿意,我已是双手沾满血腥的人。”柳轻舟又回想起惨烈的战场,有些不知该如何回话。 “先说好,这弩机制作不难,杀伤最厉害的却是弩箭,弩机的制作图可以给你,弩箭的制作方法却不能告诉你。”易苗见她发呆,就把话题转移回来。“为何?”:柳轻舟想也没想的问道。易苗说道:“利刃在手,可以杀坏人,也可以杀好人,这东西万一流传出去,只能让杀戮更甚。”柳轻舟听说弩箭的制作方法流传出去会害了更多的人,便连弩机的图纸也不要了。 次日清晨,易苗和柳轻舟带着颖城军向东京城出发。来到东京城下,看到刘云涛的大军驻扎在西城门口。刘云涛听到禀报说公主驾临,连忙出迎。柳轻舟见到刘云涛,皱眉说:“你把大军驻扎于此,成何体统。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谋反。”刘云涛听到公主如此说,连忙一脸谄媚地说:“是是是,公主说的是,我马上让人换地方扎营。” 朱珍在接到易苗命令返回营地汇合时,撤除了对所有道路的封锁,告知刘云涛南凉人已经投降,自己要和主帅汇合就带人离开了刘云涛的大营。刘云涛派人在东京城外转了几圈,发现南凉人确实不见了。刘云涛又耍小聪明,怕易苗进城时把他甩了,带人匆匆赶到东京城下,结果谁也没见到。刘云涛又想,自己不如先行进城,抢一个勤王救驾的头功。结果不论他如何在城下叫喊,韦文峰就是不开城门。南凉人虽然不见了,但这么一帮府兵跑来要进城,谁知道他们安的什么心。毕竟禁军才叛乱不久,韦文峰又认识你刘云涛是老几。刘云涛一生气,就把武州兵全调来,一边堵着西门,一边等公主回来。 刘云涛把自己的武州兵调到南门五十里外扎营,火急火燎的又赶了回来。柳轻舟和易苗也带人来到南门。韦文峰见到人马是失踪两年多的公主柳轻舟带领,不再猜疑,一边通知皇上,一边让公主走南门,准备在南门迎接公主进城。易苗以为是西门残破,不利于进城,所以让他们走南门。柳轻舟向他解释,皇室人员出行,凯旋都要走南门,其他各门进出也都各有各的说法。想到东京城都被打成这个样子了,还要摆这皇家气派,易苗心中不免偷笑。 柳轻舟和易苗在南门外又等了大半个时辰,南门上响起了三声悠长的号角声,之后吊桥放下,城门打开,两排禁军手持各色旗帜走出城门,分列两旁。韦文峰带着一群官员,徒步而出,来到柳轻舟近前,高声大喝:“禁军指挥使韦文峰,奉皇上之命,率领文武百官,迎接公主凯旋回朝。”说罢,开始跪倒叩拜,身后的百官也纷纷开始叩拜。柳轻舟年龄虽小,却依然是主子,在柳青周身后的易苗,孙大力等人也受了叩拜。韦文峰三叩九拜之后,起身看到柳轻舟身后一左一右的易苗和孙大力两人,微微出神。两个人都曾是他的老部下,一个失踪了两年多,一个是陈国现在最大的汉奸,此时出现在公主身后,实在是匪夷所思。但奇怪归奇怪,凯旋仪式是不能中断的,文武大臣行完礼分开两列,站在道路两旁。韦文峰上前牵起柳轻舟的马缰,迈步向东京城内走去。军乐队奏起凯旋乐,易苗,孙大力,朱珍,刘云涛,杨兴依次跟在柳轻舟身后进城。 道路两旁站着禁军,柳轻舟骑马带人在道路中间行走,过了瓮城,禁军后面都是东京城的百姓。半个时辰前,禁军骑马在城中到处敲锣呼喊,南凉兵被公主带来的救兵打败,百姓出门夹道欢迎公主还朝。听到南凉人终于被赶跑,提心掉胆好几个月的东京城百姓纷纷走出家门,欢欣鼓舞的来迎接公主。大家见到一名武将牵了一匹马,走在最前面,马上坐了一名十六七岁的素衣小姑娘。百姓知道这一定是公主,公主走到哪里,哪里就有一片百姓下跪,口中高呼:“恭迎公主凯旋。” 有细心的民众注意到,公主身后除了两名陈国装束的将军,其他都是身着奇怪银色软甲的骑兵,再看骑兵手中所持旗帜却是一个“易”字。东京百姓不由得想到几个月来一直流传在民间的预言。易苗将带来天兵再次解救东京。原来一切预言都是真的,大家不由的都把眼光投向紧跟在公主身后的银甲少年。公主继续向前,百姓不断下跪,可口中的高呼不知在何时变成了“恭迎公主,神将凯旋”对呀,能指挥天兵的不就是神将嘛,易苗一天之内晋升到了神将。易苗不知道百姓口中说的神将是什么,继续默默前行,反倒是刘云涛摇杆挺得笔直,身前的大肚子更加明显。沿着笔直的主街道,听着路边百姓此起彼伏的恭迎声,柳轻舟一行缓缓来到皇城前。易苗在柳轻舟耳边悄悄说了几句,柳轻舟转头轻声问:“你不上殿?“易苗反问:”我以什么身份上殿。“柳轻舟才想起,易苗不但对自己的父亲有怨,还有一个赵国大将军的身份。这样上殿,不论是易苗还是父皇都会尴尬。 第六十二章 千古一帝 柳轻舟命令韦文峰,让他安排易苗和他的军队驻扎下来,自己带着孙大力和刘云涛上殿去了。这几个月,禁卫军三次叛乱,死了不少人,也逃了不少人。易苗和他的两万人被安排在了石阳原来的驻地,石阳原来的人马被韦文峰接管带走了。易苗安排营地驻防的同时,金碧辉煌的皇宫大殿上却是另外一番景象。柳承道因为外敌已除,爱女归来,一扫几个月来的颓废萎靡显得神采奕奕。柳轻舟也因为于父亲的久别重逢而显得异常激动。一番嘘寒问暖后,柳轻舟当着众大臣的面,说明孙大力只是诈降敌军,忍辱负重,以便在关键时刻反戈一击,此时功成,理当平反昭雪。这番说辞虽然与事实不符,但为了避免在朝中节外生枝,这样解释也是最合适的。没有孙大力让易苗轻松入关,就根本不可能有今日之胜。孙大力本人虽觉得心中有愧,但也不能让追随自己的士兵负担叛国之名,也就默认了这种说法。 柳轻舟又宣布自己带来了武州的勤王之师,驻扎在东京城外,东京可以恢复如初。朝堂之上又是一片山呼,众大臣们纷纷跪倒。“天佑大陈,皇帝万岁,公主千岁”之声响彻大殿。柳承道见到女儿如此出息,非常高兴,当场册封柳轻舟为镇国公主。柳轻舟对如何打败南凉只字不提,直接说此次有功者,等到皇帝于众臣商议后,再行封赏。刘云涛虽不见易苗上朝,有些不解,但自己此行目的已经圆满达成,也是喜上眉梢。 柳承道匆匆结束了朝会,在后宫给柳轻舟摆起了家宴庆功。柳轻舟见了母亲兄弟,互诉离别之情,母女相见哭一阵,笑一阵,毫无皇后和公主的威仪,宫女和太监只能低头装作没看见。家宴过后,柳轻舟来到柳承道的书房,把遇到易苗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柳承道听闻此次击败南凉大军,全是易苗之功。而且易苗现在是赵国大将军,两万赵国大军就驻扎在东京,亚坤城还有六万多南凉俘虏时,又变成了惊弓之鸟。柳轻舟知道父亲的顾虑,只能温言劝慰,告诉父亲易苗已经答应不为难他,这次不和她一起上朝也是给足了皇帝面子。柳承道听完,心中稍安。 之后的几天,柳承道还是寝食难安,但又不能于外人道,只能自己闷闷不乐。他没想好如何面对易苗,便索性拖着。柳承道避而不见,易苗也不急,换了很久没穿的书生服装,宛如几年前刚来东京城一般,慢慢悠悠的逛起东京城来。繁华的东京城,因为兵祸,有些地方变得残破不堪,尤其是流金河,现在居然变成了一片废墟,易苗颇有一番物是人非的感慨。东京城的城门在凯旋仪式后不久就正常开启了,东京城的老百姓慢慢的恢复了正常的生活。到流金河打探消息是不可能了,易苗只能去酒楼吃饭,顺便听听市井之言。让易苗没想到的是自己一下子就晋升神将了,易苗这个名字本来对东京小民们并不陌生,现在传的更加神乎其神。随着东京城的开启,他的名声开始传向整个陈国。 柳承道想到东京城外还有一支武州军,就召见刘云涛,让他速速遣散武州军。刘云涛还没有受到封赏,那些兵将没有领到满意的饷银,又怎么会轻易被遣散。刘云涛支支吾吾的表达了他的顾虑,可柳承道哪里还有银子给刘云涛,总不能把赏给老婆,孩子的东西都要回来变卖吧,至于那些字画古董他更加是舍不得。柳承道干脆把刘云涛也搁在一边,不再召见了,反正虱子多了不咬,易苗的军队都进了城,不怕多他刘云涛一个。贾温,刘元景这些高级谈判团的官员们在易苗进城三天以后才抵达东京,明明是中午到达,这些官员们都默契的磨蹭到了天黑,在关城门前偷偷徒步进城。 柳承道得知后,召见了这些老臣。大臣们的话再次证实了易苗杀了南凉十几万骑兵,俘虏六万多人的事实。柳承道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个烫手山芋了。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不代表可以不面对,踌躇了十几日后,在柳轻舟的带领下易苗秘密进入皇宫会见柳承道。见面的地点在一个僻静的偏殿中,阳光有些昏暗,柳轻舟带着易苗进入大殿后,易苗见到了曾有一面之缘的柳承道。大殿中只有一人,柳承道斜坐在一张官帽椅上,神情颓然,显然是没有睡好。易苗只是浅浅的施了一礼,并未下跪。柳承道挥手示意柳轻舟出去,柳轻舟似乎很犹豫并没有动。“出去。”:柳承道终于不耐烦的出了声。柳轻舟用哀求的目光看了易苗一眼,易苗微笑着向她点了点头,让他安心。柳轻舟这才移步出了大殿,把殿门轻轻关好。 待到柳轻舟脚步声走远,柳承道看着站立不跪的易苗说:“想不到朕当年看走了眼,居然错过了你这个忠臣良将。”语气中毫无赞许之意,多是讽刺挖苦。“忠臣良将我愧不敢当,但三年两次被围,劫寺院,抢青楼,陛下这千古一帝倒是实至名归。”:易苗的反击更加犀利。这些日子,易苗把最近东京城发生的事打听的一清二楚。柳承道被人当面揭了伤疤,怒道:“你就不怕我现在杀了你。”易苗不屑的一笑,找了张椅子,坐下来说:“到了此时,你也不必色厉内荏了。我既然敢来,就不怕这些。且不说你皇宫里的这些饭桶留不住我,即使我死在这里,后果也不是你可以承担的。”柳承道恢复了平静问:“赵国想怎么样?” “不是赵国想怎么样,我现在做的和赵国没有关系,我是作为一个陈国人来到这里的。”易苗看着柳承道说。“那你想怎么样?”:柳承道又问。“很简单,皇帝你也做了几十年,事实证明,你不是一个合格的皇帝。是时候去当太上皇了,专心研究你的书画。”:易苗站起身。看到柳承道沉思不语,易苗直接打开殿门,走了出去。柳轻舟在不远处,追上易苗,询问谈了什么,易苗摇头不语,直接离去。 易苗见过柳承道后,陈国皇帝就不早朝了,朝廷的日常事务都由丞相刘元景来处理,至于刘元景的对头贾温,他知道了易苗的归来,也称病不出。易苗让士兵看守住了贾府,不让贾温逃离东京,贾温也和乌龟一样缩在太师府里再没有露面。没有了太师,党争也就平息了,反倒是公主柳轻舟因为退敌有功,在朝廷的威望陡增,朝中大事刘元景都要找她请示。公主不通政事,皇帝现在不管事,可以问的也只有易苗,易苗让她自己处理,除非觉得自己处理不了的才露面出出主意。比如说刘云涛,刘云涛在易苗眼里根本就不算事,可还驻扎在城外的武州军还算个事。 武州军在东京城外驻扎不走,柳轻舟虽不谙世事,但在刘元景的一再提醒下,也终于明白了是个祸患。可东京国库早已掏空,没钱打发他们走。易苗带着柳轻舟来到武州军营,以公主的名义,每名士兵发放了五十两,每名将军发一百两,由将军带领士兵返回原籍。领到了赏银的武州勤王军就地结散,各自回乡去了。刘云涛知道此事时,都是两天以后了,人去营空,他只能继续耗在京城苦等见不到面的皇帝封赏。处理完了武州军的事,易苗开始给自己人发放赏银,每名颖城兵一百两,军官还有额外嘉奖。斯巴族和马场侍卫们都是八十两。后来易苗干脆把马场侍卫加入到正式军队编制中,免得区分困难。因为易苗的军队饷银本来就比护卫的工钱高,也无人反对。得了高额赏银,颖城兵们都很高兴,易苗让城内和城外的颖城兵轮流放假花钱,唯一的条件就是不许欺负百姓。久居边塞的士兵进了盘古大陆最繁华的城市,自然要吃喝玩乐,东京城的商业也恢复的快了一些,所有结果大家都满意。 这次出击陈国,易苗的士兵本来就是一人两马,又缴获了南凉的五万多匹,每天草料消耗十分惊人。易苗权衡了一下,觉得自己还没有能力畜养这么多马匹,就派人送了三万匹马回赵国。一万匹马送给了斯巴族人,让他们帮忙照顾易苗在赵国的马场。三万匹送给赵国朝廷,还押送了五百万两银子给赵国。赵国朝廷上下见易苗一战获胜,就有如此多的战利品,对易苗没有把士兵带回赵国也视而不见。在陈国的颖城兵,本来就在边塞驻扎,几年也回不了一次家,现在几战皆胜,还得了丰厚奖励,在哪里驻扎都无所谓,何况现在还在一个环境如此好的大城池里,也是乐不思蜀。 第六十三章 变法整饬 易苗看到残破的东京城西城门,知道这些也是没钱没人的柳轻舟解决不了的,就让韦文峰封了西城门,禁止出入,随后押了两万南凉俘虏过来修复西城门。好在东京城的护城河都让南凉人的石头给填平了,建筑材料倒是不缺。易苗让俘虏一边打捞护城河里的石头,一边修复城墙。东京城的老百姓只见过凶神恶煞的南凉骑兵,哪里见过像奴隶一样干活的南凉俘虏。许多好奇的百姓摩肩接踵的出城围观这难得一见的胜景,对易苗的崇敬之情更甚,神将的传说也就再次得到的验证。 易苗处理军务游刃有余,柳轻舟处理政务却苦不堪言,一是什么都要学习,二是干什么都需要钱,朝廷动辄十几,几十万两的花费让柳轻舟头疼不已。柳承道主政时,改革派和保守派,天天在朝上吵成一团,柳承道大玩制衡术,只求皇权稳固,并不想改变弊政。如今保守派偃旗息鼓,国家财政又步履维艰,刘元景适时向柳轻舟提出了改革变法。柳轻舟哪里懂得什么变法,只能叫来易苗一起听刘元景的变法政略。刘远景被柳承道派去和南凉谈判,结果被扣当了俘虏,后被易苗解救。虽没有受到易苗的什么优待,但这些日子也知道了自己是被易苗所救。想想自己当俘虏时的狼狈样,和易苗的几次见面也不敢摆什么丞相的架子。 一大早,柳轻舟和易苗就在中书省中坐着听刘元景讲了两个时辰的改革政略,刘元景首先阐述了一大堆旧法条款弊端,涉及了土地,徭役,税收,科举,农耕,吏治等等,不仅把柳轻舟听的满头是汗,连易苗也听的是云山雾罩。易苗遍读史书,知道自古以来,最长的王朝不过延续三四百年,结果不是因为皇权旁落被人篡位,就是因为横征暴敛而导致民变而被推翻。至于那些被外敌所灭的国家,不过是因为内部早已腐朽不堪,尽失民心,才被迅速毁灭。陈国已延续近两百多年,各种积弊已深,是一年不如一年。 中午,三人吃过午饭,刘远景休息一阵,打算继续论述。刘元景还没说话,易苗先站起来向刘元景拱了一下手,说道:“承蒙刘丞相教诲,讲了那么多旧法弊端,我听来陈国现在最大的问题大概就是几点,多官,多税,多舞弊,是吗?”刘元景点了点头说:“可以这么说。”易苗又问:“请问丞相如何治国?”刘元景马上答道:“制国有常,利民为本;从政有经,令行为上”易苗点了点头:“利民政策,包括丞相所说的新法,无一例外都要执行。执行政令就需要各级官吏共同协力。那么请问丞相又该如何为官?” “官无大小,凡是只是一个公字。”:刘元景回答道。易苗抚掌而笑,说:“好,丞相说的非常好。那么请问现在天下官吏中能有几人可以站出来说自己做到了一个公字。”见刘元景闭口不言,易苗继续说:“丞相既然提出了改革,必然是看到了陈国的弊端。而且我也听说过一个笑话,早年我朝为了解决官多的问题,还成立了一个专门的衙门处理此事,结果不但没裁掉一个官,还又凭空多出一个衙门来。这是为何?”刘元景仍然没有说话。易苗自问自答:“这就是政令不通,请了歪嘴和尚来念经。试问丞相的新法到了地方,如何保证不被地方官员,找到漏洞,坑民害民。他们能找出旧法的漏洞,找出新法漏洞也只是时间问题,我们不能总在补法之漏洞。就算新法毫无漏洞,我们也无法保证他们阳奉阴违。” “所以当务之急是整顿吏治”:易苗最终说出了刘元景最不愿提的话题。刘元景也想对吏治改革,但他把吏治改革放在了所有改革的最后。作为一个在士大夫阶层成长出来的官员,刘元景对官场风气再清楚不过。如果他不是能够审时度势,借势而为,他自己根本也到不了今天的位置。既然是借势,必然也要成为一些势力的利益代言人。嘴上说做官为公,事实上只要你想升迁,公事公办是不可能的。父母,兄弟,妻子,儿女,同乡,同年,哪个官员没有,几个能做的绝情绝义,一心为公。那些不主动索贿,欺压百姓的官员已经算是清官廉吏了。刘元景深知官场错综复杂,一人被查,很可能引起数十,上百官员的反击。他们改革派,也是因为帝国数次面临倾覆,才不得不站出来想要改革,延续帝国的寿命。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如果帝国不存在了,他们奋斗了一生为子孙们挣来的封荫,也将付之东流。 “如果先整顿吏治,只怕牵连甚广,引起士林动荡,未动先乱。”:刘元景说出了自己的顾虑。易苗点点头说:“丞相说的是,且容我想想,今天我们先讲到这里吧。”刘元景事多,先行离去。柳轻舟看着刘元景远去的背影不禁长出了一口气,易苗脑中想着刘元景的话,摇头微笑着说:“嘴上都说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可是到现实中,民何时又曾贵过。涉及到了利益,都是反过来执行的。”易苗喝了一口茶,看到柳轻舟,想到她的身份觉得自己似乎失言了,又调侃了一句:“哎,我倒是忘了你这公主还在这里了。”柳轻舟白了他一眼说:“你这人又何曾把公主放在眼里。”易苗笑着说:“君为轻,我这个平民当然要贵一些了,圣人之言,不敢有违。哈哈!哈哈!”笑罢又喝起茶来。柳轻舟皱眉说:“整顿吏治,要名正言顺,你需要不需要有个官职。”易苗连忙摆手说:“不要,不要,大将军的官职,已经让我一身杀戮,再给我个文官官职,我恐怕也要不得不收昧心钱了。再说了,我也不愿跪人。若要名正言顺,没有人比你这个镇国公主更加名正言顺的了。我就安心做我的狗头军师好了。” 接下来的几天,易苗没有再找柳轻舟和刘元景探讨整顿吏治的事情,而是在自己营中会见了很多人。易苗先派人到蒋家庄找来蒋玄辉,蒋玄辉毕竟是练武的人,多年未见,蒋玄辉依然中气十足。听到易苗再次击退南凉二十万大军,直呼大都督在天有灵,保佑子孙,保佑陈国。只是得知易苗带领的乃是赵国之兵,略微显得有些不悦。易苗找他来,并不是为了聊天叙旧,他是希望蒋玄辉能够推荐一些可信,公正的陈国军中老人。之前孙大力已经给他推荐了一些禁军的人和一些他在边关的下属,他都一一见过,可是数量远远不够。蒋玄辉也推荐了一些,老同僚,老下属,易苗也都统统记下。最后,易苗设宴款待了癸字营的老下属,雷小虎等都被找了回来。这些人虽然又恢复了往日的懒散,但是毕竟一起经历过生死,还算信的过。这次癸字营的人也早早撤进了东京城,在韦文峰手下,规规矩矩的守城,御敌,表现也算是中规中矩。 易苗经过斟酌,拟定了一份名单,交给柳轻舟,让她以击退南凉有功为名,委任这些人都尉以上的军职派往各个军镇和地方部队。此举虽然有任人唯亲的嫌疑,但是特殊时期,他也顾不得避嫌了。柳轻舟也并不疑他,可以说现在东京城都在他的手里,要有什么不轨之举根本不用那么麻烦,她叫来刘元景让以兵部的名义都一一照办。易苗告诉柳轻舟,此举主要是为了了解陈国各处军队的实际情况和动向,只要军队不乱,陈国就不会乱。秀才造反,十年不成。那些即将面临整顿的文官们,易苗并不担心他们能闹出多大乱子。陈国的法律严格禁止文官结交武官,即便是皇亲国戚对武官也是敬而远之,否则就有谋反之嫌,这一点反倒是帮助了易苗。 在武官们纷纷离京赴任后,易苗才开始和柳轻舟,刘元景讨论让丞相大人心有所忌的整顿吏治的问题。让刘元景没有想到的是易苗给出了一份进退有度,层层推进的整顿吏治方案,这份方案也可以让他保全自己的地位和势力。易苗知道对官僚体系的整顿不是一日之功,也不是他和公主两个人就能够完成的,他也要借助改革派的力量,在这种形势下,他也只能选择妥协。事实上,这些方案都是柳轻舟在易苗的引导下,一步一步想出来的,小公主近日虽然日日处理政务,对陈国的管理体系有所了解,但对于帝王权术和人性复杂还是了解不足。那些正统儒家教育和冠冕堂皇的正统历史是不会记载勾心斗角和君臣斗法的。易苗找来一些野史,民间记载给柳轻舟翻看,在乱世中,善良的人想要保护自己,只能使自己比恶人更加聪明,更加了解人性。 第六十四章 自省令 每当公主想出一些整顿吏治的方式,易苗总是提出不足,以及这些不足可能导致的后果。在每日不断地讨论下,柳轻舟的思维方式日益成熟,没有深思熟虑后,也不会轻易提出方案。易苗对柳轻舟的变化非常欣慰,想来自己的努力不会枉费心机。不久后,陈国以公主和中书省的名义发出一道令。凡是称之为法或者诏书的,都要柳承道首肯,明旨发出。而现在柳承道还是皇帝,没有经过他用玉玺的都只能称之为令,作为法律的补充发布。这道令的内容很简单,在京四品及以上官员,必须在十五日内上书自省,对于以前的违法行为做出交待或者自辩,不是罪大恶极的事件,可以酌情赦免。如果有瞒报,一旦由朝廷查出一律严办。整顿吏治的风暴在陈国的权力中心拉开了帷幕。 公主的自省令发布后,皇宫门前就络绎不绝的出现了一群一群的大臣,要求觐见皇上。来者皆称镇国公主身为女子,年幼识浅,不宜监国,主政一始就有意污蔑在京士大夫阶层的名誉。还有一些大臣干脆跪在皇宫前,手持奏折,声称非要亲见皇上,不然就跪死在皇宫前。柳承道好像又回到了党争最盛时,日日不得安宁。忍耐了五天后,柳承道亲自来到皇宫前,一句话也没有对大臣说,让太监收取了大臣们的奏折,当众吩咐禁军,如果还有人要跪,就让他们跪在一千步外,有人再喧哗,直接轰走。柳承道出现后,皇宫前又恢复了平静,没有人愿意真的跪死在皇宫前。 柳承道被易苗逼宫后,就和被南凉人围城时一样,既不上朝,也不出皇宫一步。易苗的兵虽然进了东京城,但皇城还是在禁军控制之下,韦文峰的忠诚是经过考验的,他不相信易苗敢纵兵攻打皇城。柳承道怕自己出来主持朝政,易苗现身揭了他的老底,让他颜面无存。使用武力和易苗抗衡毫无胜算,索性就把女儿推在前面,等有一日朝局生变再出来收拾局面,表现出自己的不可替代。果然没过多久,机会就来了,大臣们就开始闹事,他本来想鼓励一下闹事的大臣,又怕易苗撕破脸,所以露了一面就又不作声了,等待时局进一步恶化。 这次去皇宫前闹事的官员当中没有一名改革派官员,这些人都在刘元景的点拨下,乖乖在家中写着自己的自省奏折。这些改革派的官员要么还存有一些为国为民的风骨,要么就是远远没有如保守派那般从帝国的血液里吸取了无数民脂民膏。但说他们毫无徇私枉法之处却绝无可能,在帝国的环境下,上级的命令,同事的裹挟,有太多让你无力抗拒的力量。你若是独自想当个清官,那你很快就会被这个圈子排挤出去。易苗非常清楚这些,史书上也多有记载,即便是自己可能也难以在这样的环境下保持清廉,最好的结果也就是辞官而去。所以像在赵国剿灭马匪一样,他会给官僚们一次机会改正错误,毕竟这个国家还需要人来管理。但像贾温那样的人,他没有打算放过,那样的人早就归入了罪大恶极的行列。 终于上交自省折的日子到来了,刘元景在早朝时带头上交了自省折,改革派的官员们也纷纷上交奏折。很多官员还是神态自若,好似自己和这自省折完全没有关系。最后一统计,居然有一大半的官员没有上交奏折,一些见风使舵的官员也把写好的奏折安心的放在了袖中。刘元景当殿宣读了没有上交奏折的官员名单,以太师为首的一品官员有三人,二品官员七人,三品官员十五人,四品官员有七十多人。柳轻舟等刘元景宣读完,带着奏折面无表情的离开了大殿。殿下没有交奏折的大臣开始庆祝自己的胜利,法不责众,这次和柳轻舟无声的对抗好像胜利了。交了奏折的大臣们,却觉得柳轻舟如此默默离开有负他们的期望。虽然众大臣觉得自己取得了胜利,但这一天还是过的很心慌。善于审时度势的大臣看出了柳承道并不支持自省令,皇宫里的太监也有意无意的表示,皇帝对自省折并不关心。一个还未成人的公主,这些大臣根本不放在眼里。但他们完全忽视了柳轻舟背后还有从未上过朝的易苗,认识他的禁军右指挥使石阳已经死了,韦文峰又从来不结交文官,东京城中的文官几乎无人认识他。 这天晚上东京城的禁军接到公主的命令,除了守城门的官兵,其他士兵一律不许出营。亥时(21时至23时)宵禁开始,百姓各自归家,易苗的士兵陆续出动,封锁了没有交自省奏折的三品及以上官员的府邸,开始抓捕官员,登记抄没家产。这些处在陈国权力巅峰的人,大声叫嚣着没有皇帝的圣旨,谁也无权抄他的家。居然还有人,武装家丁对抗军队。但这些抵抗在易苗的军队面前毫无意义,在这些赵国大兵面前他们什么都不是。在白白死了几名家丁之后,所有人都放弃了抵抗,傲慢叫嚣的官员还挨了一顿老拳,捆绑带走。人犯都被关在了易苗的军营中,官员被关在一处,家眷们被关在另外一处,府邸被清空后,家产的抄没工作,在刘元景的主持下有条不紊的进行。 让易苗没有想到的是负责查抄太师家的百夫长报告说贾温卧病在床,是被抬出来的,如果关在牢房里可能活不了几天。这个老甲鱼在南凉军中受了虐待,虽然强撑着回到了家中,但也是一病不起。听说自己的宅子被军队严密封锁,这病更是好不了了。老甲鱼受到了易苗的优待,被单独带到了一个条件较好的营房中,还叫来了大夫天天给他调养。在易苗的眼中老甲鱼早已经是个死人了,起初贾温对易家的迫害让易苗恨不得马上杀了他。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易苗发现他熟悉的每一个来自普通家庭的士兵,过的似乎都不好。朱珍,舒小新,杨兴,都是为了生存而背景离乡的去卖命,秦杉,齐卫宁甚至连家人都没有,类似的普通士兵都各有各的故事,也各有各的不幸。这和他在月婵楼里碰到的高官巨贾们形成了剧烈的反差,那些人一晚上的花费就够普通士兵的家庭过一年。如果他有能力的话,他更想改变这些普通人的命运,改变这扭曲的陈国,与此相比自己的仇恨反倒没那么重要了。要是放在四年前,易苗一定会迫不及待的亲自杀了贾温。现在易苗却连看也不想看贾温一眼,让他活着,只是想让他受到应该受到的惩罚。 第二天早朝,百官们发现没有交自省折的三品以上官员一个也没有来,连同刘元景和一些改革派的官员也没有来上朝。柳轻舟根本不问这些,和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听着殿下大臣奏事。早朝结束前,有一个嗅觉敏锐的四品官员,呈上了昨日就准备好的自省折,在他的带领下,又有几十名官员呈上了奏折。柳轻舟点了点头,让太监收了他们的奏折,淡淡地说了一句:“算你们聪明。”然后转身离去。退朝后,大臣们回到各自的衙门,赶紧派人去那些没来上朝的大臣家中打探。派出去的人回来说那些大臣家已经被士兵围了,里面情况不明。刚交了奏折的大臣们心里直呼“好险,好险”。没交奏折的大臣们蜂拥跑到皇宫前补交奏折,可柳轻舟却谁也不见。被拒绝的大臣感觉不对,准备携款潜逃,到了城门口却发现那里多了三倍的守门士兵,除了禁军,还有些穿奇怪银甲的士兵,在对出城的人进行严格盘查。出不去城,那些大臣只能回家,在恐慌中度日如年。 抄家的工作异常艰难,除了明面上存在房里的的黄金,白银,银票,瓷器,名画,房契等物品,士兵们还发现了暗室存银,夹墙存金,佛堂埋银,荷塘沉金,各种花样层出不穷。易苗在抄家进度远不如预期的情况下,让士兵提审了各府衙的管家和账房,一番拷打之后,管家都交代了自己知道的秘密,抄家的进度才提高了许多。即便是这样,有些府邸在抄家结束后一个月,还有人能发现藏匿的财产。除非你把所有府邸拆了,再挖地五尺才可能把藏匿的金银全部取出。这还不能排除府邸之外官员们还有藏匿地点,考虑到这个情况,易苗又和柳轻舟商量了一下,向这些官员的原籍老宅也派出了兵丁,清查资产。 十天后,初步统计出来的抄没资产的数字还是震惊了所有人。二十五名三品及以上官员的财产折合成银两后,居然达到十二亿五千多万两白银。这是什么概念,就是二十五年陈国朝廷的税收收入。而太师贾温一人家中就抄出了价值五亿两白银的财产。刘元景为官多年,见惯了大笔银两的进出,但如此数量的财产还是让刘元景恍如做梦。柳轻舟接到刘元景的报告,这个结果也是大大超出了她的想象。一旁的易苗冷冷地说了句:“陈国百姓,交了这么多年的税,到底是交到了谁的手里。” 第六十五章 萧条 不管怎么说,陈国朝廷的国库空虚问题算是马上解决了,抄出的财物源源不断的送往国库,完全运送完用了三天时间。对于这些官员的审理也紧锣密鼓的展开,没有及时交自省折子的官员也都被罢了官,软禁在家中闭门思过,等待处理。东京城内的在职官员,在希望将功折罪的心理下,显得前所未有的积极和忙碌。 被抓捕的官员大多是保守派的死硬分子,对审讯顽固对抗,他们知道他们的所作所为足以让他们身死魂消。不过这些顽抗是徒劳的,巨额的财产早就说明了一切,如果仅仅是拿俸禄,他们不吃不喝再当个七八百年官才能挣回来。保守派官员的顽抗,他们的仆役却不会为他们枉送性命,一番恐吓后就招出了更多秘密。审理的衙门有时还能收到不少匿名材料,罪名,证人,证物都写的清清楚楚,让案情的审理更加顺畅。 易苗平时在大营里处理军务,他的军队还要负责软禁那些待罪官员和城门口的盘查。有时易苗会被柳轻舟召进宫商量陈国以后的改革,日子过的还算轻松。一天清晨,一匹名副其实的高头大马驮着刘众荣来到了易苗的营前,这匹马骑在东京的大街上犹如开着布加迪在马路上炸街一样显眼。刘众荣和他的马一样体型胖大,如果换一匹马还真不一定能驮起他来。如今的刘众荣随着年龄的增长,又高大了一圈,白胖的脸上带着一些红润,唯一不变的还是一身对他不离不弃的肥肉。易苗迎到了营门外,让刘众荣入营相谈,可刘众荣却要去醉仙楼吃他好久没吃的松鼠鱼和红烧肉。易苗无奈,换了便装和刘众荣一起去了醉仙楼。 二人到了醉仙楼,酒楼还没有开张,他们都是接近中午才开门迎客,小二还在睡觉。刘众荣却不管这些,抡拳把酒楼的门叫开,拉着易苗找了一间雅间坐下。小二迷迷糊糊一脸不情愿的招呼着他们,刘众荣掏出十两银子,五两给小儿,五两给厨师,让赶紧整一桌酒席。小儿收起了一脸的不悦,立刻乐开了花,马上跑到后厨,去叫厨师开火了。 刘众荣是从武州城过来的,东京被围困后,陈国边境全部关闭。刘众荣大多数时间都在陈国南方收取粮食,和国外的联系基本靠鸽房。刘众荣在武州时得到了鸽房传递的消息,说易苗已经击破南凉骑兵,不日就可进入东京城。刘众荣知道报仇雪恨的日子到了,马上到了易苗家中,将消息告诉了易刃。易刃每月都能收到易苗的消息,虽然儿子易苗违背了父亲的家规习武从军,他却非常理解儿子,只要儿子平安,他倒不是一个死板守旧的人。家仇马上得报,易刃显得异常平静,十几年来的仇恨在他心中已经没有那么沉重了。想到易空从此会受到公平对待,却让易刃欣喜不已。易刃和易空都不愿随刘众荣来东京,易刃不愿意来东京是不想想起那些令人不快的往事,易空不愿来是因为要看书。柳轻舟离开武州后,苏寂邀请易空去他们家的藏书楼看书,爱书的易空当然不会拒绝,天天都跑去苏家看书。刘众荣劝说了几次,见易家父子态度坚决。他就在苏家附近买了个大宅子,买了丫鬟仆从,让易刃父子搬过去。易刃见新宅子易空看书方便,还有人做饭,便搬了过去。刘众荣离开时,苏家和易家两家人处的非常融洽。 得知家中安好,易苗的心中快慰,感谢刘众荣对家人的照应,也不说出口。兄弟间说这些显得见外,也肯定会招来嘲笑。一桌美味的酒席开始上菜,刘众荣却是上一个菜,吃光一个菜,像饿死鬼一样。连吃了三个菜,刘众荣吃相才稍微雅观了些。易苗嘲笑刘众荣,刘众荣说东京的美食不是其他地方能比的,这几个月没吃,早已想念的紧。刘众荣解了馋,开始报怨现在各国局势动荡,生意远不如从前了。东京城被围,月婵阁生意几个月没开张,现在开张了也没生意,其他州郡的富人们也开始人人自危,囤积现银,不愿花钱了。越国现在矿石的订单炒作游戏终于崩盘了,订单卖半价都没有人买,很多人都赔的血本无归,家破人亡,其中还有不少官员,连带着越国的月婵阁生意也很萧条。赵国还算稳定,但本来那里赚钱就不算太多,只是为了联络和情报才在那里建了不少分店。南凉国刘众荣本来就没有固定的生意,是靠游商来赚钱和收集情报,结果最近不但没有赚到钱,还被南凉人抢了不少货物。说道这里刘众荣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易苗问刘众荣;“难道现在就没有赚钱的生意?”刘众荣用手边的热毛巾擦了一下嘴,摇了摇手中的酒壶,是一壶“绿映红”,又说起来。现在“绿映红”的销量猛增,世道不好,借酒浇愁的人却增加了几倍,原来只是想用来收集情报方便而推出的美酒,现在反倒为刘众荣赚了不少钱。易苗突然想到最近查抄的一个三品官的地窖中居然抄出了五百多坛“绿映红”,这“绿映红”二十两一壶,一坛就要一百两,算下来这些酒价值就要五万两。刘众荣能靠“绿映红”赚钱也就显得一点也不奇怪了。 易苗和刘众荣边吃边聊,讲述了怎样击败南凉大军,后面遇到柳轻舟随她入京。把刘众荣听的时而挠头,时而紧张,时而愤怒,时而拍手大笑,对易苗能够驰骋沙场羡慕不已。易苗心里却对刘众荣双手能够不染鲜血而感到欣慰,那血腥的京观和人喊马嘶的火海,凡是见过的人这一辈子心头都会有挥之不去的阴影。刘众荣却执意让易苗带他打仗,易苗拗他不过,只好推脱说有机会一定带上他。易苗讲完了自己的经历,突然又想起,亚坤城还有一千多万两现银,就对刘众荣说让他带人去把银子取走,开一个遍布全国的钱庄。那些银子易苗本想拿来应对陈国国库危机,现在危机解决,他也不打算交给柳轻舟了,放入国库,去向反而更加让人不放心。有钱拿又可以开拓新生意,刘众荣高兴,胖脸笑开了花,现银在陈国可是非常紧俏的。易苗看刘众荣开心的样子,本想告诉他月婵阁的生意可能会没那么赚钱了,也只能忍住了。易苗又问起了李烨,刘众荣还是说他忙,忙什么等见面了自己问他,随后他转移了话题。二人吃饱喝足,出了酒楼,易苗才发现时辰还没到正午,自己居然和刘众荣吃早饭吃了一桌酒席,活了十几年这也是头一遭了。 刘众荣要去月婵阁,易苗要回军营,二人分别。易苗独自走在东京城的大街上,东京已经恢复了往日的人来人往,有一些禁军内乱时烧坏的建筑还矗立在那里,讲述着这座城池不久前遭受的苦难。易苗看到这些,心有所念,改变了原来的路线,奔中书省而去。他找到刘元景,却发现柳轻舟也在,易苗就和二人说起了禁军吃空饷和陈国军官层级繁复的问题。刘元景熟知政事,但对带兵和打仗却是一窍不通。但吃空饷却是不分部队和地方的,几乎每个州郡都有不少吃空饷的小吏,明明没有此人,或者人早已离开,依然领取朝廷的俸禄。这个问题是几百年留下来的难题,每朝每代都有,无一例外。易苗提议陈国军队的改革就先从禁军开始,这次禁军守城和叛乱,以及镇压叛乱伤亡人数不少,刚好重新清点禁军人数,戳破禁军吃空饷的弥天大谎。易苗熟悉军务,这事可以委托他来处理,柳轻舟和刘元景马上以兵部的名义,给了易苗一个禁军监军的官职,负责禁军的改革。 易苗领了军职,前往禁军找到了韦文峰,把兵部的告身给韦文峰看了,说明了自己在禁军要干的事。这事不可能瞒过韦文峰悄悄去干,只能取得他的支持后再行处理,至少也不能让他阻挠。吃空饷是武将们不多的财源,韦文峰也不能独善其身。韦文峰明白易苗现在是镇国公主面前的红人,和刘元景一起在搅动陈国的革新风云,早已不是当年的小小都尉。易苗要对禁军重新统计人数,重新统计后就按新的人数发放军饷,之前的事情也概不追究。韦文峰对朝廷自省书的事,也有耳闻,他也不觉得自己的分量会比朝中一品大员的分量更重。既然易苗愿意既往不咎,他也乐意做个顺水人情,对易苗要做的事装作不知,任由易苗去得罪人。易苗是不怕得罪人的,他要简化指挥层级,裁撤的大量的下级士官原本就分不到空饷。他把原来的伍长,阵长全部解职降为士兵,把普通士兵的饷银提高了一倍,这样原来的下级军官的实际利益并没有受到多大影响。指挥百人的队长变成了最下层的指挥军官,队长的选拔也变成了和赵国一样靠比武提拔。一番改编下来,除了那些原来吃空饷的中高级军官吃了暗亏,大多数人却是受益的。 第六十六章 斩立决 东京禁军的人数在易苗亲卫营的监督下重新进行了清点,为了防止禁军重复登记造册,易苗使用了一种特殊印泥,采集了所有人的右手大拇指指纹。士兵在新兵册上按过指纹后,大拇指沾上的印泥颜色十日内不会消失,这样一来很容易就可以看出士兵是否已经登记过。新士兵名册上增加了指纹,这样在士兵死亡或者离开后,对照指纹就可以轻易查出是否身份造假。禁军的每名人员还被赋予了一个唯一编号,通过编号,可以很快的查出这名人员的所属部队,担任军职和具体身份,大大降低了禁军内身份的识别难度。 新禁军名册用了六天时间统计完成,目前的禁军人数还有四万一千四百多人。算上这几个月来阵亡和叛乱死亡的禁军,一共是六万两千六百多人。这个数字和兵部,户部领军饷用的三十万人的禁军名册人数差距巨大,打了兵部,户部一记大大的耳光。按理说,禁军的饷银不管是兵部还是户部都有权监管,可两部都选择了禁军报多少他们就认多少,不知道是懒的管,还是有意同流合污,也许是两者皆有。既不得罪人,又可以偷懒,还可以拿好处,何乐而不为,反正花的也是国库的钱。在趋利避害,唯利是图这一点上,士大夫们和他们一向看不起的商人们没什么区别。 易苗把新名册给了韦文峰一份,又给了兵部,户部,柳轻舟各一份,从此禁军人数就被柳轻舟定死在了六万人。仅此一项,就可以为国库每年节省近五百万两银子。这些年去向不明的军饷,到底有多少人参与了瓜分,谁也说不清楚。柳轻舟觉得看似律法严密,层层监督的东京官场就像一张被蛀虫们撕咬过的千疮百孔的破布。为了制定更加严密的监督和惩治体制,柳轻舟查阅了陈国的相关法典。令人尴尬的是陈国的法典对于惩治吃空饷的惩罚非常严厉,一经发现都会判处死刑,于此对应的是陈国这二三十年来却没有任何人因为吃空饷而伏法。有法不依,法律又有何用,徒增笑柄而已。更让柳轻舟失望的是陈国对于吃空饷的监管在制度上也十分严密,以至于柳轻舟想不到更好的制度。制度再好,无人执行或者敷衍了事的执行,什么制度都没有用。 柳轻舟正为法令的执行问题头痛时,首批贪官们的审讯结果出来了。这些高级官员,各种重大的罪行都有涉猎,无愧于全面发展的顶级蛀虫。易苗特意找来太师贾温的罪名逐条观看。不知道是负责审讯的官员为了迎合上意,还是改革派们对保守派头头实在是恨的咬牙切齿。老甲鱼的罪名被罗列了二十多条,易苗看了一遍,觉得很多是生拉硬拽,一条罪名被他们拆分成几条来说。柳轻舟也看出了问题,把奏章驳回刑部,要他们精简求实。贾温的罪行经过多番斟酌,定下了八条主要罪行,包括:欺君罔上,结党营私,陷害忠良,贪墨军饷,徇私枉法,买官卖官,操纵科举,杀人侵财。值得大家注意的还有一名官居三品的兵部侍郎,长期出卖陈国军事情报,是名副其实的汉奸。他的密室里搜出了和南凉高官的通信证明了一切。刘元景怎么也没想到这位时常在大殿上侃侃而谈,倡导忠君爱国,不畏强敌,誓死保卫国家的兵部侍郎,居然是一位被政治耽误了的好戏子。 抄没官员家产的具体清算数字很快也整理出来了。还是以贾温为例,家中藏有的金子有两千二百多万两,因为金银过于沉重,藏匿处夹墙的地基被压的满是裂痕。藏于地窖的银子有一亿四百多万两,玉器,古董,珊瑚,书画,宝石不计其数,价值也有一亿多两白银,有些珍品皇宫里也没有。另外还有房屋,地产两千多处,良田三千多顷,各处商铺,银号两百多家。贾温平时使用的银票就有近千万两。其他官员家中也各有特色,有人家中妻妾成群,最多的有近百人,比皇帝柳承道也不遑多让。有人佛堂里供了十八尊半人高的纯金佛像,也不知道,他天天在家中跪拜的是佛爷还是黄金。 官员的罪状和抄没财产清单刘元景整理好后,写成了奏折交给柳轻舟转承给在皇宫中闭门不出的柳承道。三品以上的大员,定罪需要有皇帝的敕书。柳承道却把奏折留中了,像没有收到过奏折一样。柳承道看过奏折,大臣的罪名并不令他意外,但看到官员们的财产时,柳承道出离的愤怒了。想到自己被南凉人逼迫的劫青楼,抢寺庙,这些富可敌国的大臣们却一个个心安理得的冷眼旁观。自己这个皇上在这些忠心耿耿的重臣眼中那时应该和一只逼急了要跳墙的疯狗差不多。想到这些,柳承道恨不得把这些官员活剐了才能解恨。可柳承道明白现在对他来说最大的威胁是易苗,他要易苗来求他,才能重新讨价还价。柳承道眼中,易苗做的所有事情不过是为了清算和贾温的仇怨。 对于柳承道的非暴力不合作态度,易苗并不着急。让易苗没想到的是,首先对皇帝发难的会是平时养尊处优,从不过问国事的皇亲国戚们。为了杜绝皇亲们对皇位的觊觎之心,陈国朝廷每年都拿出丰厚的俸禄供养着这些血统高贵的人们。他们不愁吃,不愁穿,过着令人羡慕的奢靡生活,只因为他们是柳家的子孙。他们不用做任何事,朝廷的事更是不用他们操心,但这次抄出的贪墨金额让他们也触目惊心。皇亲们要主持正义的心再也按捺不住,这些朝廷的鹰犬和仆人的财产居然比他们这些主人的还要多出这么多,天理何在,公平又何在。太妃能忍,王爷也不能忍,驸马能忍,公主也不能忍。皇亲国戚们纷纷求见柳承道,对这些贪官损公肥私的行为表示了愤怒和谴责,要求皇上从重从严处理。 对于皇亲们的愤怒,柳承道总是敷衍一番,这些人身份虽然高贵,可并无实权,也引不起柳承道的重视。贪官们的罪行慢慢在东京百姓中传播开来。茶馆酒肆中,流传着各种各样版本的消息。见多识广的东京城民当然知道一些消息不可全信,真假只能靠自己分辨,可众多大臣的府邸被查封,大量的财物被查抄运出都被百姓看在眼里。为了防止太过骇人听闻,这些贪官的财产运出的时间多数都挑在夜晚宵禁后,即使这样仍然避免不了一些白天的运输。一天接着一天,东京城流传的消息越来越详细,加上百姓们的亲眼目睹,以及朝廷的沉默好像都证实了传言。三年来两次被南凉人围城的耻辱,充分证明了东京官员的无能。现在还存在巨额的贪腐,不久前南凉围城时柳承道才抓出来一群贪腐的京官,现在连一二三品官员都如此。民众的愤怒已经不可压制。东京各级衙门外围满了愤怒的人群,高声叫嚷要严处理国贼。国子监的学子们敲响了登闻鼓,集体面见皇帝请愿。各级衙门每天都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只能不停的向皇帝发出奏折,言明此事如果处理不及时,或处理不当,随时会激起民变。对于民众的请愿,不论是颖州军还是禁军都没有干涉。 雪片般的奏折送到了柳承道的书房里,柳承道对于易苗的威胁可以不理会,皇亲们的愤怒可以敷衍,但对于民变,他却不能不在意。柳承道是个极爱面子的人,就想当一个文采出众被后人传颂的皇帝。现在朝廷的脸面荡然无存,皇帝的威信空前低下,如果激起民变导致柳家的江山动荡,甚至覆灭,那自己在史书上也会落下个无道昏君的名声。四下无人时,柳承道深深感到自己这个皇帝当的失败。自己的亲信大臣都是重利忘义的人,国家陷入危亡之际,他们仍然守着自己的巨额财富时而不见。一国之都被围数月,没有一支像样的军队能够击退外敌,还要赵国出兵相救。他突然意识到什么才是真正的孤家寡人。在无比复杂的心境中,柳承道批复了刑部的奏折,批语为“斩立决”。 流金河畔,烧毁的店铺已经被拆除平整,一处高地被选为公开处斩二十五名人犯的临时场地。流金河突然又恢复了往日的人山人海,前来观刑的民众把这里挤得水泄不通,连流金河中也挤满了观刑的船只。行刑的高台前,几排身着白衣的年轻人整齐的站在台下,他们是来自国子监的学子,他们仰着脸看着台上的犯人和刽子手。行刑台上,监斩官用了一个时辰时间,把台上这些人犯的罪行宣读了一遍。 第六十七章 硕鼠 监斩官宣读完众人的罪行,端起茶杯大口喝茶时,台下一名国子监的监生开始大声朗诵:“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女,莫我肯顾。”听到同窗的朗诵,其他监生们也同声念道:“逝将去女,适彼乐土。乐土乐土,爰得我所”。东京城内读书人颇多,也都开始随声而念,不识字的人们听到硕鼠二字,知道一定是在咒骂这些贪官,纷纷加入。其他字他们都念不清楚,但每到硕鼠二字却是念的中气十足。一时间,流金河畔“硕鼠”二字,犹如雷动,传遍了整个东京城。城中百姓知道正在处斩贪官,没能挤进刑场的,也开始表达他们的不满,他们也开始齐声呐喊“硕鼠,硕鼠”,声音越来越大,连离此甚远的皇城中也能听的清清楚楚。 那些平时作威作福的人犯们,在民众声势浩大的声讨中,有的吓得浑身瘫软,怎么扶也扶不起来,有的磕头如捣蒜,尽然把自己磕晕过去。不管怎样,刑场没有乱,二十五名人犯分成五批,全被砍了头。太师贾温第一批就被处死了,全程毫无反应,不知是在砍头之前已经被吓死,还是被砍死的。砍头结束后,监斩官带人分开拥挤的人群离去,民众却没有散去,要求刽子手把这些人的肉剁了卖给自己。现在没有人敢给这些人犯收尸,刽子手也乐得做这个生意,二十五人的尸体被分块卖出。这些行为很不人道,但有一句古话叫做“食其肉,寝其皮”,民众对这些贪官的恨意已经达到了这种程度,他们只能通过这种简单的方式来发泄心中的愤懑。 易苗身着便衣和刘众荣在一座石桥上静静的看完了行刑的全过程。最后一批人犯被处斩后,易苗转身分开拥挤的人群,习惯性的朝军营方向而去。易苗身后的刘众荣身形臃肿,挤出人群非常困难,没走多久就被落下了很远。易苗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切,他脑海中,还在回响着那书生的朗诵:“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女,莫我肯顾。逝将去女,适彼乐土。乐土乐土,爰得我所”。《硕鼠》已经流传了千年,硕鼠又何曾消失过,乐土也从未出现。易苗现在无比的理解那些求神拜佛的人,也许人真的只有死后才能找到乐土。现实世界不曾出现的,只能寄希望于死后了。易苗走到人群的外围,没有那么拥挤了,身后的刘众荣也终于挤出了人群,在他出来的一瞬间,身边的几个人也被他带着倒退了几步。刘众荣不管这些,紧跑两步,一只胖手搭在易苗的肩头问道:“想什么呐?这是要去哪里?”易苗才从自己的思绪中摆脱出来。对呀,现在自己要去哪里?现在自己不是该高兴的吗?他心中也在问自己。看到易苗一脸茫然,刘众荣一把搂着易苗的肩头,笑着说:“走,去醉仙楼庆祝一下。” 易苗一路被刘众荣搂着肩膀,又到了醉仙楼。他们开了一个雅间,刚刚看过砍头,刘众荣的胃口不怎么好,随随便便点了十几个菜。两人对饮,刘众荣说亚坤城的银子他已经接手了,让月婵阁各地的分店掌柜开始物色店铺等前期的准备工作,过一阵子,自己可能又要忙了。月婵阁的生意最近还是没有什么起色,挣得银子远不如以前多了。颖城买的地皮现在倒是越来越值钱了,颖城的人口又增加了很多。越国铁矿价格还在跌,很多新开和未开的铁矿都关了门,许多人都没了收入。易苗听着刘众荣的絮叨,时不时询问两句。不一会儿,易苗又想到了刚才在刑场的事,监斩官宣读的罪行多数都是真实的,但在贪墨银两上说了假话,所有人的数额都被抹掉了两个零,比如贾太师的五亿多两变成了五百万两。易苗当着柳轻舟的面和刘元景产生了争执,他对刘元景的刻意做假非常反感,坚持要公布真相。可刘元景却说如果公布真相很可能引起全国性的民变,首先会从东京城开始,很多陈国人会死于非命。易苗分不清刘元景是从民众安全的角度还是皇权稳固的角度考虑的。但易苗也不敢冒这个风险,让陈国再次陷入混乱。可善意的谎言就不是谎言吗?那些愤怒的人们真的就连真实情况都不应该知道吗?易苗还不知道他们走后,民众分尸的事情,如果知道,他真的会认为刘元景是正确的。整个陈国识字的人不足十分之一,那种情况下还能够理性思考问题的人不会超过百分之五。 见易苗没什么兴致,刘众荣说的也无趣,就把主要精力花在了各式各样的美味上。一番风卷残云后,还剩了不少,状态还真是不好。吃完饭后,两人分开,易苗返回了自己的军营。有一名来自屸阳关的信使已经等候易苗多时了,他带来了南凉国的回信。在易苗给南凉送出要求南凉赎回俘虏的消息后,南凉停止了对屸阳关的进攻。这次对陈国的战争让南凉损失了三十万骑兵,国力大损,目前剩下的兵力只能勉强守住国土。这次大败让南凉内部对耶律皇族的不满也达到了顶峰,耶律皇族不断的弹压或安抚对自己不满的部族。南凉国内有二十多个大大小小的部族,耶律皇族控制着其中最大的八个部族。这八个部族人口最多,草场最广,牛羊马匹的数量更是其他部族不能相比的。平时较小的部族根本不敢对这八大部族有任何怨言。这次的损失八大部族可以承受,可那些小部族无异于承受了灭顶之灾,很多部族精壮男丁损失殆尽,没有个八九年根本就恢复不过来。 为了缓解小部族的不满情绪,南凉皇帝耶律信免除了所有小部落三年的年贡。但对赎回俘虏的要求,耶律信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对耶律信来说那些俘虏都是些败军辱国的罪人,在陈国当奴隶是理所应当的。南凉从他国掳劫的人口大多也都分给了各个部族当奴隶。那些想把自己亲人赎回的南凉人,却没有足够的钱。这些部分生活还要靠掳掠的小部落,怎会有钱来赎人。易苗看完回信,让信使去亚坤城把信交给耶律研一和桑葵。易苗完全可以想象耶律研一和桑葵的失望和愤怒,易苗答应他们的都已经做到了,其他的问题都是俘虏自己的。这六万七千多南凉俘虏还有用,亚坤城还没完成重建,东京的护城河和西门也只修复了一半。这些南凉人必须为他们的入侵行为付出足够的代价,他们只知道轻易的毁灭,却不知道修建的艰辛,这次让他们好好体会一下陈国人到底是付出了怎样的血汗才能修建出这样的城池。 处理完巨贪大鳄的案件,柳轻舟和刘元景还要接着清理东京城内小贪官的门庭。这些人没有足以惊人的不明来源的财产,但人数更多,所涉案件也更广,可谓千头万绪。而且很多案件又可以扯出其它高层官员,那些已经被处死的高官们又被挖出了一些新的罪行。刘元景不得不从地方请回或调入了很多素来清廉,正直的官员来补充朝廷出现的空缺。再混乱的年代,总是有些人能够守住自己的底线,爱惜自己的羽毛。这些人在举世皆浊时大多隐退或致仕,世事清明时也不介意出来兼济天下。柳轻舟明白现在虽然忙碌但所有事情还在东京城内,总有尽头。等要处理数以万计的地方官吏时,才是对她真正的考验。那两年在民间的所见所闻依然时时浮现在她的眼前。兴隆县的班头甚至连个官都不算,却能勒索自己一百多两银子。太平村的陈大叔因为被守门的小兵扣押了马车便为此丧命。这样的事也许陈国还在天天发生,也不知何时才能消失。想到这里,柳轻舟不免有些急的睡不着觉,看到皇宫内夜间依然灯火辉煌,她不由想起了那个一到晚上就漆黑一片的太平村。柳轻舟马上吩咐自己的宫殿以后晚上火烛减半,能够看清道路即可。 易苗着重关心陈国的军队革新,先前派出到各地的军官陆续送回了自己驻地的军队情况的报告。边军要应对和其他国家冲突,吃空饷的情况比地方府兵少,但边军的条件远比地方府兵的条件差很多。地方部队人数本来就不多,再加上吃空饷的比例也不比禁军低,在勤王时,根本就无兵可用。何况这些地方部队本来就是为一些世代从军的人提供生计的场所,平时缺乏训练,战斗力和纪律性和一般衙役差不了多少。易苗对治理吃空饷的问题,除了频繁的检查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兵,户两部各自监察的制度已经足够完善,如果负责监察的人有问题,那么设立再多监察部门也只是多一个衙门而已。 第六十八章 民间御史 陈国还有监察百官的御史台,监管制度环环相扣,天衣无缝。党争时,御史是攻击对方的利器。现在对军队的监控只能靠百官,对百官的监控只能靠御史,而御史的公正只能靠皇帝的眼光和自身品德来保证了。自古以来国有明君,内有直臣才会有太平盛世,皇帝昏庸直接会导致国弱民穷,甚至国破家亡。易苗只能让刘元景从兵部派出官员前往内地各处重新统计部队的人数,自己派驻地方的武官暗中观察重新统计的过程是否存在舞弊。兵部派出的官员出行前,刘元景郑重警告大家如果这次办差,还出现舞弊,那之前处斩的二十五名官员就是他们的榜样,众人战战兢兢的领命而去。 又花了一个月时间,东京所有停职官员的审查工作基本完成,违法官员得到了应有的处罚。在此期间,李烨建立的官员档案发挥了重要作用,这些从民间收集,仔细求证的信息,就是明察秋毫的民间御史。违法官员的一桩桩,一件件丑事被揭露出来,易苗才意识到民间的力量到底有多大。违法官员的罪行通过公告被公之于众,公告中朝廷还鼓励百姓揭发官员的违法行为。东京城的百姓被免除了一年的所有税费,那些在战争中被毁坏了房屋的普通百姓可以领到数额不等的补偿用以重建家园,会由南凉俘虏们在修完城墙后重新修建民众的房屋。这些惠民措施陈国历史上从未出现过,以前在战争中被毁坏了房屋的百姓只能自认倒霉,要么流落他乡,要么自己出钱重建。柳轻舟在朝廷里施行反贪济民的行动,让她在民众中的威望又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最近柳承道从不上朝,多数的公告都是由她这个镇国公主发出的。 对于流金河地区的重建,柳轻舟的想法是把那片地区的地皮由朝廷出钱买回,改做其他用途。刘元景和易苗都不置可否,刘元景说从私人手里收回那些地皮可能要花费大量的库银,别人不卖,官府总不能强行收购。即使勉强收购成功,朝廷还要花不少钱修建新的场所。流金河早就成为东京城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改为其他用途,普通东京百姓也不会满意,可以说是出力不讨好的事。易苗知道柳轻舟对于那片地区没有什么好印象,也许是出于女性本能的反感,也许是因为柳承道和月婵楼的关系。但是与其花费精力去铲除娼妓这个行业,还不如对他们收取重税,毕竟有人类以来,历朝历代谁也没能真正铲除过这个行业,没有明的也会有暗的。柳轻舟也没有坚持自己的意见,流金河地区的所有商户,被免除了三年的税费,相信用不了一年,那里又会恢复往日的繁华。易苗只是希望以后前来消费的人使用的银子都是干净的,即使银子不干净这里也是一处不错的发现问题的场所,相信这里也会成为民间御史的一部分。说到流金河,易苗不禁想起了月婵楼的熟人们,自从进了东京城就没有月婵,月眉,月娇,吴妈妈她们的消息。据说禁军叛乱烧了月婵楼后,这些人就消失了,再也没在东京城出现过。 很多关心朝廷动向的地方官已经了解了东京城发生的一切,有早早准备自省折子的,有变卖财产准备随时逃跑的,不论如何所有的地方官都收敛了自己的行为,竖起耳朵留意着朝廷传出的任何消息。可朝廷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一切都被控制在了东京城内,所有的事情就像是改革派为了把保守派彻底赶出朝堂发动的一场政治运动。值得一提的是一直在东京等着皇帝封赏的刘云涛悄悄返回了武州城,带着她的老婆,挂印辞官,不知去向了。易苗和柳轻舟都没有为难他,任其来去,毕竟在收复东京的事情上,他还是有些功劳的。用了三个月时间,不仅东京城的城墙被南凉俘虏修好,恢复了往日的恢宏,而且被损毁的民居也被修葺一新。两万身强力壮的南凉俘虏工作效率还是非常高的,易苗让他们休息了三天,好酒好肉的款待了一番,就派人把他们押回了亚坤城,那里被毁坏的更加严重,还需要更多的时日才能恢复。流金河地区的重建工作也在商人的催促下,展开了如火如荼的重建工作,早一日重建,他们就能早一日恢复日进斗金的日子。 派往各地负责重新清点官兵人数的兵部官员带着新名册陆续回到了东京,经过这次清算,朝廷又可以每年少支出一百七十多万两饷银。在此之前,易苗也对自己派驻各地的武官发布了新的任务。和柳轻舟,刘元景商议后,陈国军队的人数就被定格在了这个数量上,之后军队的整顿重点将放在提升战斗力和纪律上。孙大力三个月前带着两万禁军,回到了屸阳关,禁军将不再一直驻扎在东京城而是轮换前往边关锻炼。驻扎在屸阳关的斯巴族人,易苗让他们返回赵国的马场和他们的族人团聚,斯巴族还需要更长的时间修养生息。 易苗知道重塑陈国军队的战斗力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易苗打算在百帐山下被耶律研一烧毁的癸字营校场原址建立陈国第一所军校。易苗在癸字营请的各国教官又被高价请了回来,制定了一套陈国士兵的基础身体训练教程。刘元景还从兵部抽调了熟悉兵法的官员来制定关于战役指挥,军法,后勤供应的教材。易苗深知中下级军官多是大字不识几个,还专门请了一些秀才来教授军官们识字。这一切都需要等到军校建成后,召集各地优秀军官前来受训,再把学到的一切推广到各地军营。陈国缺乏战马是整个国家的硬伤,战场上没有战马就如同没有双腿,机动力和杀伤力都完全无法和南凉对抗。对此,易苗只能让刘众荣在赵国买更多的马场,养更多的战马,柳轻舟以后可以通过刘众荣去购买战马。 对于陈国百分之十不到的识字率,易苗一直耿耿于怀。一个人如果不识字,那他的命运只能是种地和当兵。如果你出生的家庭不富裕,上不起学,那你连一点选择的权力都没有,只能一代接着一代的种地或当兵,只能指望捡一大笔钱或者去干些更高风险的职业才有可能改变后代的命运。新政实施后,也许会有更多的农民家庭能够负担起子女读的起书,可那也是一代人之后的事了。农民数量多对于陈国这个农耕国家也许不是坏事,但很多拥有天赋的穷人永远被埋没在了农田中。易苗对柳轻舟和刘元景提出了在各地兴建学堂的建议,国库难的充盈,此时不建何时建。对于易苗的提议,三人没有异议。柳轻舟不介意为国家培养更多的人才,刘元景这个传统老儒想的是让更多人接受王化。易苗希望以后有更多的人能够改变命运,能够有更多的选择,甚至能够拥有自己的思想。但不识字的人,连前人的经验都学习不到,更无法开阔自己的眼界,又何谈拥有独立思想。 兴建学堂三人意见一致,但对于易苗提出的另外一项学制改革,刘元景却坚决反对。这就是实行游学制,所谓游学制就是报考举人的秀才必须要进行为期一年的游学。游学的秀才需要在一年内去四个不同州郡游历,由各地的学政登记盖章,确认他们曾经游历。游历归来的秀才必须提交一份游历期间的所见所闻,论述自己对于这些地区政务,民风的看法。这篇论述将作为秋闱考试的一部分进行评分。柳轻舟亲身体会过民间的疾苦,懂得易苗的用意,非常赞成易苗的提议。刘元景却认为学子就应该“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对于刘元景的这种说法,易苗不屑一顾,他见过太多纸上谈兵的国之栋梁。不能针砭时弊,学以致用的人是处理不好纷繁政务的。每次参加进士考试的十万多名秀才,稍加鼓励,无疑又会成为十万多名民间御史,每三年就会给朝廷提供一次彻底的民情调查。易苗驳斥了刘元景的论调后,刘元景马上又提出了另外一个问题。一年多的游学对于家境富裕的学子不是问题,但对于家境贫寒的秀才们却是雪上加霜,这样一来很多寒门学子可能都没有资格参加考试。易苗也不得不承认刘元景说的对,现在全国的秀才人数少,每三年国家负担六百多万两学子的游学费用可以接受,最近省下了不少军饷。但按照易苗的设想,不断扩大接受教育的人数,那无论如何陈国也负担不起。易苗一时间对庞大的游学支出也没有好办法,毕竟他长期以来也是只管花钱,不管挣钱的。 第六十九章 小官巨贪 柳轻舟支持游学制,非常愿意付这笔钱。无奈之下,刘元景答应先实行一年,一旦国家财政情况不好,就取消游学制。新的兴学政策和国家支持的游学制在学政和学子当中产生了良好的反响,那些没有钱,又不愿意读死书的秀才们终于得到了行走四方的机会。 就在地方官员以为一切已经结束,朝廷不会再有任何行动时,柳轻舟和中书省发布的自省令同一天传达到了陈国所有州郡和县。自省令在地方引起了一系列连锁反应,早写好的官员马上上交了奏折,表明自己的忠心。想开溜的官员立刻带上家眷跑路,可无一例外的都被拦了下来。多数官员还在犹豫观望,这些犹豫的人很快就看到开溜的人被当地军队快速的抓捕入狱,抄家待审。没有了蒙混过关的希望,观望的官员都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绞尽脑汁地想着如何把自己的事,大事写小,小事写了,考验文学功底的时候到了。 陈国各州郡一万六千三百多名官员的自省奏折犹如雪片一样送向东京城的时候,刑部和户部派出的官员也到了各州郡,开始清查刑狱和账目。东京进驻到地方的官员都有易苗指派的一千多名地方士兵协助办案,查处地方官吏,再用同属一个衙门的衙役显然有众多的不确定性。各地也张贴出了鼓励百姓揭发违法事件的告示,并天天有专人在告示前大声诵读告示内容,让不识字的百姓也能够了解到这次朝廷严肃法纪的决心。朝廷的一系列措施,让不少官员又想起了一些“忘记”的往事,慌忙又上了第二份自省折。 陆续送到的自省折没有马上送到吏部,而是先送到了易苗的军营,在这里易苗组织了许多秀才和国子监的学子们誊抄奏折,每份奏折被誊写了两份。誊写完成的原件送交吏部,一份送给刑部,一份送入皇宫。这样谁也不能截留或者掩藏奏折。派驻到地方的官员优先处理起了那些跑路未遂的官员,这些人自己都觉得自己属于那些罪大恶极,不能赦免的人物。这些跑路党也没有让大家失望,不是小官巨贪,就是一方巨恶。 比如后云县一个要跑路的叫杜兵山的小县令,他是一名深爱陈国土地的官员。就任县令后他勾结地方恶绅沈军,不断通过设局欺诈,诱骗,把百姓手中的良田以极低的价格买入手中。如果诱骗没有成功,沈军会通过各种方法让目标摊上官司,等官司到了杜兵山的手中,那一切就在掌握之中,要么威言恐吓,要么关在牢中慢慢折磨。多数百姓经不起如此折腾,只能妥协卖地。卖了地,无地的农民要么流落他乡,要么只能再从沈军手里租地耕种。可这样一来他们不但要承担朝廷的各种田税,还要付给沈军不亚于朝廷赋税的租金。沈军和杜兵山两人占据黑白两道,小事沈军就派出打手对乡民拳打脚踢,大事杜兵山出马制造冤案,或者是关押不办案,这两人就是后云县的土皇帝。不但普通百姓倒霉,很多没有权势的小乡绅也被他们侵占了不少财产。杜兵山也有自己的护官之道,家中有亲戚在朝中当官的他们从来不惹。如果不小心惹到了高官的亲友,他们也马上认怂,不但赔礼道歉,还主动攀附,年年送上礼物。这样一来,杜兵山的考绩年年优秀,吏部要升他的官他还要托关系,不愿离开后云县。后云县的百姓知道杜兵山盯上谁谁就要倾家荡产,私下里大家都叫他“破家县令”。 如此在后云县经营多年,杜兵山积累了大量的农田,后云县大约四千多顷良田,杜兵山和沈军二人就占了一千八百多顷。两人被抄家后,他们的总财产竟然达到了六百多万两银子。这个数字对于后云县,就像贾温的家产对于国库一样。杜兵山和沈军两人很快在县城内被斩首示众,他们侵吞的民产也按照民众的申报核实后,返还给百姓。后云县连着十几天,天天有人放鞭炮,比过年还要热闹。后云县百姓的幸福还没有结束,在返还了田产后,朝廷还给他们一笔赔偿银,以弥补朝廷失察给他们带来的苦难。民众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高高在上的朝廷不但承认自己的错误,还有赔偿。他们能拿回田产已经对朝廷感恩戴德了,现在的一切显得好不真实。 还有一位叫做徐思远的郡守,当县长时倒是兢兢业业,恪尽职守,把本县治理的有条不紊。经过十几年的官场历练,终于熬资历熬到了郡守的位置。而一场普通的家宴却把徐思远的价值观打得粉碎。因为刚调到定山郡当郡守,有不少同僚,下级官员要接风宴请,徐思远起初都是能躲就躲,能避就避。一个叫吴越的县令十分热情,非要请徐思远吃一次家宴,他在徐思远的衙门口堵了一下午,才把徐思远请到了家中。让徐思远吃惊的是吴越在郡里的宅院比自己的宅院大了不止十倍,而且雕梁画栋,亭台楼阁,豪华程度不是自己家能比的。不仅如此,吴越家宴的奢侈也远远超出了徐思远的想想。熊掌,獐肉,鲤鱼须等等,自己叫不出名字的菜品占了十之七八,别说吃了,听都没听过。还有席间用的金银餐具,犀角杯,象牙筷,也都是平生第一次见。最后一道作为压轴菜的天鹅肉,仿佛是在无情的嘲笑徐思远这只没见过世面的癞蛤蟆。 徐思远面不改色和吴越说说笑笑如同没事人一样,内心早已翻起了惊涛骇浪,从进吴越的家门起就没能平静过。你看看,人家的书房,人家的案几,人家的砚台,人家的小妾。可人家还是你的下属,你和人家的差距怎么就那么大。第二天,吴越适时的登门造访。见了面,吴越也没有说徐思远家寒酸,只说自己有一副画想转让给徐思远。徐思远看了看那副画,是前朝名人的字画,按照市场价格少说也要五千两以上。陈国为了防止腐败,实行高薪养廉,自己在县官任上,每月俸禄十五两,其他正当福利有三十两。现在郡守位置上每月俸禄五十两,其他正当福利有一百两。这样的一副画,依照他现在的高收入,不吃不喝也要三四年才能买的起。徐思远礼貌性的问了吴越这副画要多少钱,吴越伸出两个手指。徐思远以为吴越要两千两银子,禁不住有些心动,但吴越随后说出的两个字更让徐思远惊愕。“二两”吴越笑着对他说。徐思远马上怀疑是自己听错了,随即开始怀疑这画是假的。 吴越很快把徐思远的怀疑都否定了,吴越就是要以二两银子的价格把这副画卖给徐思远,并早已立好了字据。当看到字据的署名是个不认识的人时,徐思远明白了吴越的意思。他这是要变相的给自己送钱,这幅画变成了徐思远捡漏买的名画,一转手就可以赚到五千多两银子,而且还是合法收入。受贿的思路一旦打开,徐思远不再客气,从吴越那里学了更多的手法,把非法所得变为合法所有。有倒卖宅院的名目,有老婆放高利贷的借口,名目众多。到他这里求门路的也络绎不绝。徐思远也把自己的权力当成了商品叫卖,对下属的考绩按照竞价排名。打官司也要按照官司的价值,通过他人代收银子。很快徐思远也过上了和吴越一样的奢靡的生活,但美貌小妾没能光明正大的娶进门,家中的河东狮死活也不许。不过吴越帮他买了宅院,养在别处。 一段时间后,徐思远生活的奢侈程度超越了他的老师吴越,不但吃饭用上了金银餐具,就连出恭也用上了金马桶。但徐思远对于自己的要求是更高,更强,更有钱。机会很快来了,有个山民在他的辖区内发现了铜矿,他没有上报朝廷,自己找人偷偷开采,并在越国请来了铸币高手,私下仿造陈国的铜钱。功夫不负有心人,徐思远如愿拥有了源源不断,花不完的钱。因为害怕有一天他铸造出来的铜钱被人识破而断了财路,他把新铸造出来的铜钱不断地换成银子,金子,银票等其他物品。更加讽刺的是徐思远铸造的铜钱含铜量比朝廷的铸币监造出来的铜钱还要高。铸币监为了剐些油水,每年都不断的降低铜钱的含铜量,徐思远的铜钱却变得比真的还要真了。私铸钱币是不可赦免的死罪,徐思远抄家时,他的财产总额达到了一千多万两银子。 进驻各地的大臣们忙碌的处理着各式各样的案件,东京城内的大臣也忙的不可开交,上万份的自省折需要他们处理。皇宫中,柳承道的书房里也堆放了数百份奏折。柳承道这几个月虽然不上朝,可他无时不在注意着朝中的动向。 第七十章 熙熙攘攘 不管柳承道批不批奏折,柳轻舟每天都让人把最新的奏折先放到他的书房中,这几个月里从未中断过。最近每天激增的奏折数量,很难不引起柳承道的注意。私下没人时,他偷偷打开了几份奏折,几份奏折无一例外,都是地方官员的自省折。柳承道一份一份的打开奏折,草草看过,扔在一边,再看下一份。一连看了几十份奏折,这些写奏折的人他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都是些素有名声的地方大员。他们在奏折中承认了自己的罪行,任人唯亲的,收受贿赂的,结党营私的,侵占民产的,或以上罪行都有的。柳承道历来认为“水至清则无鱼”,对于大臣平时的小瑕疵,他不以为意。如今整个陈国的小瑕疵都呈现在这位皇帝面前,还是让他有些难以承受。这些奏折在他面前呈现了几万甚至是十几万件涉及陈国官员的违法乱纪。这就是他的陈国,他统治了几十年的陈国,一个罪犯们掌握的国度。几十年来,那些他不以为意的小瑕疵已经遍布了整个陈国,陈国现在就像一个浑身布满了虫洞的大厦,看似巍峨,却经不起风雨。他原以为自己对大臣们的宽容可以换来下属对自己绝对的忠诚,可贾温等高级官员对他的背叛让柳承道颇受打击。这堆积如山的自省折再次让柳承道无地自容。想到这里,柳承道双眼发红,额头间青筋暴起,手中的奏折被奋力扔在地上。他突然把身前案几上的奏折统统的推倒在地上,颓然地斜躺在椅子上,嘴唇微微颤抖说不出话来。 柳承道如此愤怒,是因为他发现朝廷六部里面没有一个清水衙门,吏部卖官,户部贪污国库,工部虚报工程用度,兵部吃空饷,刑部受贿枉法,就连掌管教书育人,科举选拔的礼部也靠着卖考题,操纵名次来赚取银两。总之是小鸡不尿尿,各有各的道,大家都凭借自己手中的权力换取各种各样的利益。朝廷的六部不在是治国的工具,而更像一个个唯利是图的商人,朝廷里运转的一切都印证着那句话“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拿易苗父亲当书吏的水部衙门来说,敛财手段更是花样百出。水部衙门隶属于工部,主管着全国的水利灌溉工程,防汛工程,码头桥梁的管理,漕运等事宜。东京城的护城河下游连接着一条河叫做孔雀河。这条河河水清澈,河两岸种满了桃花和柳树。春天这里桃花盛开,粉色绵延几十里,十分壮观。夏天清风徐徐,绿树成荫是难得的避暑胜地。秋天这里出产的蜜桃又汁多肉甜,十分诱人,每年东京人都不吃不快。冬天河面结冰,还有很多人在冰面上进行各种冰嬉。一年四季的孔雀河都为东京百姓深深喜爱,很多达官贵人都在孔雀河附近修建了避暑庄园。水部官员借着修缮孔雀河堤防的借口,申请了一笔五十万两的银子,用于修堤的不足十五万两,其他都用来盖了临河的商铺。这些商铺租给商人,开了酒楼,客栈和各种娱乐场所。每年水部官员们都能从这里得到好几万两银子的额外收入,国库的钱就如此变相的进入了个人口袋。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句话用到这里到是贴切。 南凉人对东京城的围困却误打误撞的把这掩盖了十几年的秘密揭露出来。孔雀河畔好几个月没有任何客人,租用孔雀河沿河商铺的商人们也没有收入,还要缴纳高额的房租。东京城一解围,水部的官员马上派人前来收租,而且一文不许少。商人们怨声载道,还有人扬言要到东京城告发水部官员。盖楼的地方都是防汛用地,既没有地契,更没有房契,一切都是见不得光的。东京城要求所有官员递交自省折后,水部的一名官员在商人的不断威胁下,终于自己把这个事给抖搂了出来。 水部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全员皆贪。很多商人因为需要通过水运把各地的货物运到东京,需要水部开具的通行令和相关的税费缴纳证明。为了少缴纳税费,商人们直接找到水部官员,每年缴纳贿银,换取相关的证明。这样商人省了税,水部官员捞到了银子,唯一受损失的就是国库。水部官员收了贿银,再按官职大小,把银子分给所有官员。水部直属官员人数并不算多,多数办事的都是些小吏,这钱没有小吏们的份,小吏们有自己生财的路子。如此一来,水部官员每年都有几万到几千两不等的额外收入,远比朝廷的俸禄丰厚的多,想不富都很困难。通过查验水部的私账,今年水部没有拿这笔贿银的官员只有两人。柳轻舟为水部还有清廉之士而感到欣慰时,那两名官员的详情却让柳轻舟的欣慰荡然无存。两人里一人是长期拿俸禄却从不到水部的影子官,另外一人是刚刚丁忧还没有来的及把名字去掉的官员。 水部的水部郎中,觉得他只是延用了前任的惯例,而且法不责众,大家都有拿钱,你还能把水部官员全部杀尽不成。水部的其他官员更有说辞,长官让大家拿的钱,单单就你不拿,是自绝于长官,自绝于同僚,不拿贿银在水部也不用混了。柳轻舟知道自己也不能把水部众官都杀了,但官职越大,责任就越大。只能由水部郎中为此负责了,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打仗如此,贪腐也是一样。这种拉人下水的人更是可恶,水部郎中被斩首抄家。水部的集体违法行为也要逐一纠正。 各部官员花样百出,地方官员也是各显神通,在民告官的案件中有这样一个案件。在夜莱州青山郡的青山县,有一座着名的青山,这座山苍翠峭拔,钟灵毓秀,风水极好。四百多年前,有一支樊姓家族看中了这里,定居下来,世代在此居住。他们还选了一片风水极好的地块作为坟地。两百年后,又有一支梁姓的家族因为躲避战争迁徙到此,两个家族居住地有一段距离,却选了同一片坟地。那片坟地很大,当时樊家人也没有反对,两个家族的人也相安无事。日子又过了两百年,坟地越来越小,多数人都不知道到底是哪一家先在这里建了坟地,两家的坟地也渐渐连在了一起。 这一日,梁家死了人,照规矩出殡埋葬,可办完丧事后,梁家人却把建坟用的建筑垃圾丢在了樊家的坟前。樊家人知道后,不但把建筑垃圾丢回到梁家的坟上,还泼了不少污秽之物。梁家也不肯吃亏,组织青壮就要去铲樊家的祖坟。两个家族大打出手,混战中还打死了一个樊家人,两个梁家人。出了人命,这事就不能私了了,梁家首先把樊家告上了青山县县衙。两家都死了人,各打五十大板,两边各被罚了一百两银子。可祖上的坟地却是哪家也不让,都发誓要把对方赶出那片坟地。按理说这事并不难处理,查一查县志,看看哪一家更早迁入此地就明白了。青山县县令李贵飞却没有这么干,而是先打听两个家族中有没有在朝的官员或者有什么朝廷关系。樊家前面几代出过不少大官,可这一代却没有什么朝廷关系,梁家恰好这一代出了一名地方官。李贵飞了解清楚后,收取了梁家一笔办案费后,就判处樊家败诉,要求把樊家的祖坟迁出。樊家明明先迁居此地却被判输,他们不服李贵飞的判决,又把案件告到了青山郡。 青山郡的郡守王守林是个聪明人,一眼就看出此案并不难断,县令李贵飞明显断错了案。可王守林也不想轻易得罪同僚,就一直拖着案子不审讯。樊家,梁家,李贵飞都焦急不已,案子一拖就是半年多。樊家也明白了自己上次是怎么输掉的官司,聚集族人凑出了五百两银子交给王守林,梁家也不甘落后,同样交了办案银子。王守林还是不办案子,逼得如热锅上蚂蚁般的李贵飞主动找了王守林,交出了梁家给的办案银子,并求王守林保密。王守林卖给李贵飞一个人情,开堂审了案,这次樊家胜利了,梁家被要求迁坟。王守林不但捞了银子,还主持了正义,同时抓了李贵飞一个把柄。案子办的可谓漂亮。可梁家并不甘心,祖坟不是说迁就迁的,再次上诉到刑部。刑部官员袁宏瑞亲自审理,两家都已轻车熟路,早早奉上了一笔更加丰厚的办案银子。袁宏瑞雷厉风行,接到案子不久,马上升堂审理,随后判决两家的坟地都不用迁移,以后不许任何一家再在坟地里建新坟,各自再找新坟地,还要求相隔四十里以上。樊梁两家花光了两族人的银子,回到了原点,再也无力上告。这次,刑部的官员到了夜莱州,消息传到青山县,樊家的一个后生报着试一试的态度又去告了一状,这横跨刑部、郡、县三级的串案才被揪了出来。樊梁两家也取回了各自缴纳的贿银。 第七十一章 鱼鳞册 就这样,陈国朝廷每天都能收到各类案件的奏折,查抄出来的银子越来越多,朝廷官员的空缺也越来越多。刘元景多次催促柳轻舟拔擢官员,填补空缺,柳轻舟对一些紧要职位做了补充,其它都要再斟酌,官员本来就多,这次刚好是难得精兵简政的机会。柳轻舟在民间时,接触到不少普通百姓,知道普通农民在交完公粮和税赋时,剩下的粮食不到自己每年收获的三分之二,如果是佃户可能连三分之一都拿不到,勉强只能吃饱。遇到天灾只能卖田或逃荒。很多人都卖了田,去干别的营生,但不论你有没有田,还是要按人头来缴纳公粮和服徭役,负担也不会少了半分。 柳轻舟提出要减轻百姓的赋税,易苗和刘元景都表示赞同。但怎么减免赋税却是个复杂的问题,柳轻舟下令驻扎各州的户部官员在清查账目的同时,也要对地方的赋税进行清查。陈国百分之八十的人口都在从事农业,想要减少百姓负担先要减轻农民的负担。田赋无非是按照家庭拥有的田亩数量和质量来收的。让柳轻舟吃惊的是陈国的法定田赋是百分之八,可为什么太平村里的村民要交掉三分之一的粮食。太平村是山区,土地并不肥沃,产粮也不多,三分之二的粮食也仅够一家人的口粮。柳轻舟从户部调来太平村所属韶西县的鱼鳞册查看。鱼鳞册是官府登记土地所有权而编制的土地登记簿册,上面详细记载了土地的大小,形状,土地等级,所有人等信息。让柳轻舟奇怪的是太平村与她相熟的那几户人家的登记田亩数量和实际数量相差不大,特别是自己寄宿的刘大叔家,田亩数和实际数量一丝不差,记载的缴纳数也是百分之八。为什么刘大叔实际交的田赋和记载的相差这么悬殊,柳轻舟完全不明白这事怎么回事。经过进一步的了解,这鱼鳞册分成了三份,分别保存于户部,州府,和县衙。为了弄清太平村村民赋税的问题,柳轻舟派禁军直奔韶西县县衙封存了鱼鳞册送往东京待查,同时下令让不久前派驻州里的户部官员也把州里保存的韶西县鱼鳞册送往东京。 三份鱼鳞册送到户部,经过查对后没有问题,账面丝毫不差。柳轻舟只能亲自前往查看。来到户部,柳轻舟看到三堆分别摆放的县,州郡,户部的账册,柳青州挑选了韶西县的三份鱼鳞册找到太平村做了比对,还真是一模一样。这样的状况,让柳轻舟感到非常茫然。她无意间看到房内的另外一处还杂乱的堆放着许多账册,便询问是什么。户部的官员回答说是太平县的其他账册。柳轻舟在派出禁军时,吩咐禁军军官秘密前往,传完命令直接把鱼鳞册运回,不许和县里官员接触。禁军军官这次严格执行了柳轻舟的命令,可他们都不认字,搞不清楚哪些是鱼鳞册,又不能问县里的人,索性就把县衙里所有的书都带了回来,甚至包括县令书房里的书。柳轻舟走到那堆书前,看了看,有人丁册,赋役册等一些账册。随手翻了几本,一种封皮空白的账册很快引起了她的注意,她挑出一本封皮空白的账册,翻看了一下,居然是另外一份和鱼鳞册内容差不多的账册。 柳轻舟命人把封皮空白的账册全部挑了出来,经过分类,另外一份鱼鳞册很快面世了。这份鱼鳞册中记载的刘大叔拥有田亩数是其他鱼鳞册的三倍多。原来韶西县中有两套账册,应付朝廷检查时是一套账册,实际收取田赋时用另外一套账册。这次要不是派去的禁军不识字,把他们的私账都运了回来,柳轻舟无论如何也不会发现这个秘密。识字的人拿着这三份一模一样的鱼鳞册查再多遍也不会看出问题。这套无封面的鱼鳞册却是实际收取田赋时用的账簿,为什么会有这套鱼鳞册?因为拥有众多田产的豪绅们要少交税,而县衙的书吏们也恰好要赚钱。豪绅们为了少交田赋,就买通书吏,修改鱼鳞册把自己拥有的田产登记在其他人名下。可鱼鳞册有三份,县衙的书吏修改后很容易被查出来,他们便加班加点的又做了一份假的。所有的修改都在这一份新造出来的上面,豪绅们的大批田产都被分散登记在了一些完全不知情的农民的名下。交田赋时按假鱼鳞册交,由这些不知情的农民来交,如果分摊的农户数量够多,农民也不会感觉到田赋的增长。百多年来,越来越多的豪绅在兼并土地后都这样买通书吏来躲避交赋,拥有土地的农民分摊他人的田赋也越来越多,渐渐就到了不能温饱的境地。那些不识字的农民弄不明白这里的猫腻,只感觉朝廷的田赋一年比一年的重。 弄清这一切,柳轻舟非常生气,马上命人把韶西县的县令,县丞和主簿都抓进了东京。经过审问,韶西县的县令和县丞把所有责任都推给了掌管文书的第一责任人主簿,主簿无人可推,只能向柳轻舟揭露了陈国另外一个基层官场人人皆知的秘密。这个秘密就是陈国所有的县都会有这么一份假账,不光是鱼鳞册,还有人丁册,徭役册。县令,县丞这些流官到了地方,都会对这些早已存在多年的假账视而不见,任由书吏们做假。原因很简单,书吏大都是本地人,他们和地方的乡绅早就勾结日久。很多乡绅家里都有人在朝中当官,你要查假账,无疑是要和豪绅们敌对。得罪的人多了,你的官恐怕也就当不久了,而且这些流官的许多日常事务想要顺利办成,还要仰仗着这些书吏和豪绅。所以地方官吏必须保持和睦,你挣你的钱,我挣我的钱,互不干涉。县官关心的是县里的赋税按时交上就好,不影响自己的考绩就好,至于是谁交的都无所谓。大字不识几个的农民又不能决定官员的升迁,只要巴结好上官,其他都不是事。 柳轻舟立刻觉得站在她对立面的人又多了十几万,几十万的地方小吏和豪绅们。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这几个月处理过的,和还没有来的及处理的有近千名官员,她已经感到疲惫不堪。如今看来,陈国的问题不仅仅是刘元景说的那么简单,这十几万,几十万的小吏豪绅要多久才能处理完?十年还是几十年?会牵连出多少人?几十万还是上百万?她已经不想想了,她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她已经承受了这个年龄不该承受的重担。柳轻舟禁不住想起了易苗第一次离开东京前在百帐山上对自己说的:“随着年龄的增长,烦恼只会越来越多!”果然不假。柳轻舟派人去请易苗,只想告诉他自己不想再当什么镇国公主了。 易苗到来时,看到柳轻舟疲惫的身躯轻轻的靠在椅背上,神情暗淡,显得孤单而压抑。她的精神状态和她实际年龄形成了极大的反差。见易苗到来,柳轻舟讲述了自己在韶西县发现的秘密。易苗认真听完了柳轻舟的讲述,看着她并不说话。半晌后,柳轻舟终于带着哭腔说出了她的心里话“易大哥,我好累,我不想继续了。”说完这句话,她就低下了头,再也不敢看易苗一眼。 “好”:易苗的回答出乎柳轻舟的意料。“那就让你的父王继续掌管这个国家,三年或五年后,再被南凉灭国。或者八年十年之后,百姓们都吃不饱饭,纷纷开始造反,天下大乱,再换一个皇帝。”易苗没有停顿继续说道。 “你,你可以。。。”:柳轻舟轻声说。 “我不行”易苗打断了柳轻舟的话。“你姓柳,我姓易。从你出生起,就决定了这些事必须由你去做。你爷爷治理过这个国家,你父亲治理过这个国家,现在国家变成这个样子,你难道就想逃避吗?你要把这个国家再交回给那些从来都没出过皇城,不知百姓疾苦的人吗?” 易苗见柳轻舟仍然不说话,接着说:“你光看到了拦在你面前的贪官恶吏,乡绅豪族。你要改变这个国家,你背后还有近千万期盼改变的普通民众,还有近百万的军队,还有我。不管你是要用十年,二十年来改变这个国家我都可以帮你。只要你还想改变它。”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放弃,那是你的权力。我在陈国的事也办完了,我可以带着我的家人和赵国军队离开陈国。等陈国灭国或者大乱时,我再回来继续你现在要做的事情。真到了这种时候,陈国也许就不在是陈国,可能要再多死几十或者上百万百姓。你仔细想想吧。”易苗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去了。柳轻舟看着易苗远去的背影,细细琢磨着他说的话。上百万人的性命,那比亚坤城还要多多少倍,她可以后退吗?不能。今天起,她只能前进,哪怕只有她一个人。 第七十二章 盘古钱庄 次日,柳轻舟下令处死了韶西县的县令,县丞和主簿三人,韶西县的书吏全部发配充军。这是她第一次直接下令处死人犯。接着柳轻舟命令户部,把韶西县的鱼鳞册按照假账册全部重新造册,并派专人去韶西县告知每一户普通农民自己名下的新田所在位置,豪绅登记在其他人名下的田亩就这样白白送给了别人。她通告全国韶西县发生的事,并宣称朝廷以后每年会派专人,到地方暗访此类事件,如果还发生让他人代缴田赋的事,一律按照韶西县的先例处理。易苗听说了柳轻舟的命令,明白她已不再是那个懵懂,柔软的小女孩,她已经成长成为一为仁慈,合格的统治者了。消息传开后,各地的县令们开始忙着督促主簿、书吏们赶紧销毁假的鱼鳞册,并按事实情况重新造册,各地豪绅也积极配合,他们也不想自己新买的地就这样到了别人名下。为了鼓励柳轻舟的勇敢,也兑现自己会帮她的承诺,易苗又给她出了两个主意,来解决书吏长期在地方和豪绅沆瀣一气的问题。 易苗的第一个想法是让书吏们也像官员一样流动起来,轮流在自己所在郡的不同县里任职,两年或三年换一个地方。轮换时需要检查自己前任书吏所做的账目,如果没有检查出问题。被其他人检查出来,就要追究连带责任。每次交接的情况都要形成文书送到郡里保存。连续八年或者九年都表现出众,没有出现任何问题,朝廷会给与他们一个八品备选官员的身份,相当于备选主簿,在朝廷官员出缺时,考虑启用他们。干满了八年,没有被启用当官的,俸银也按照八品官员发放。易苗的第二个想法还结合实行的游学制,要求游学的学生在游学时,在县衙的主簿那里至少要干三个月,这样既可以让秀才们了解县里的基本政务,又可以起到监督书吏的作用。 这两项措施的好处很明显,书吏无疑都是些做假账的高手,让别人查他,不如让他们相互查。侵占别人的利益他们也许会毫不犹豫,但事情涉及到自己,他们就没那么好说话了。这些书吏也都是些读书人,一辈子都以没有进入官场而遗憾,现在额外给他们一条进入官场的通道,他们也必然珍惜。能用十年寒窗苦读来博取功名,用八九年兢兢业业工作来换取相比之下也是值得的。 问题的关键依然是钱,这样一来恐怕朝廷八九年后又要多出几万名八品官员的俸禄。虽然易苗相信八九年后,陈国的税收一定会付的起这比费用,可现在想要说服刘元景却不可能。不过这个问题,易苗很快就解决了,灵感来自于刘众荣新开的钱庄。刘众荣不在东京,他飞鸽传信来说各地的钱庄都准备的差不多了,挑个吉利日子就可以同时开张,但月婵阁这个名字明显不适合当钱庄的名字,希望易苗给想一个响亮的名字。各地刮地皮的官员手中又抄出了两亿六千多万两银子,加上之前查抄的十二亿五千多万两白银,国库里就有十五亿两了。为什么要让银子躺在国库里发霉,为什么不让银子先拿出去生息,如果朝廷拿出十亿两出来,每年按百分之五的利息算,就有五千万两白银的收入,就顶得上陈国一年的税收收入,那还有什么事不能做。 听完易苗的主意,柳轻舟前所未有的兴奋,前些天的疲惫和颓废感一扫而空,高兴的如同一个小女孩。照易苗的说法那岂不是百姓现在都可以不交税了。她现在最关心的就是如何给普通百姓们减轻负担,而易苗的意见既解决了十几万恶吏和豪绅的勾结问题,又可以长期结束陈国入不敷出的状态。易苗否定了柳轻舟要全国免税的想法,陈国是个拥有近千万人口的国家,如果国家出现灾害或战争,十几亿的银子很快就会被花光。目前看来,国家要花钱的地方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时间稳步推进。 易苗很慎重,可刘元景更加慎重,对治理地方书吏之害他非常赞成,这些书吏拉帮结派,甚至威胁掣肘官员的事他多有耳闻。易苗给与小吏功名的做法他却极力反对,对刘元景这些科举出身的官员来说没有金榜题名就没有功名是千年来根深蒂固的理念。但他提不出更好的办法。刘元景果然又拿出虚耗国库的问题来反对,易苗明白刘元景骨子里是对没通过科举的小吏能够和官员阶层享受同等待遇有深深的抵触。这是一圈鄙视链,官员鄙视小吏,小吏鄙视不识字的民众。为了劝服刘元景,易苗提出了拿国库银放贷的想法,这项增收创举和可能带来的利润,让刘元景很难拒绝。刘元景想通过户部成立国家机构来放贷,易苗坚决反对。理由很简单,新机构为了完成考绩很可能又成为一个坑民,害民的机构,更难杜绝新的贪污产生。户部只需要把库银派发钱庄代为管理,定期监管钱庄对库银的使用情况就可以。刘元景同意先拿出七亿两银子,试行一下。易苗开始和一些较大的钱庄接触,可钱庄对于库银的事并不热情,他们对朝廷要插手自己的生意非常反感,更别说监管自己的账目了。 出师不利,易苗没好意思和柳轻舟说,只能求助自己的财神爷刘众荣。刘众荣在接到易苗的飞鸽传信后,很快就赶回了东京城。一见面,刘众荣就指出了易苗的不妥,你们光让钱庄帮忙放贷,还要监管钱庄,却不给钱庄好处,这生意谁会做。易苗连忙拍着脑袋,说自己糊涂。刘元景是用惯了权力的人,觉得让商人为国效力是理所应当,可自己是怎么了,也这样想,难道是当官当久了?在给管理费用的前提下,刘众荣张口就要承包五亿两银子。易苗吓了一跳,刘众荣现在对钱的胃口简直和他的饭量一样好。刘众荣解释,他打算把钱庄办到赵国和越国去,以后整个盘古大陆上都要有他的钱庄,钱庄的名字也想好了就叫“盘古钱庄”。他亲自赶回来也是想请易苗给写一幅钱庄的匾额。 易苗为刘众荣亲手写了钱庄的牌匾,随后进宫和柳轻舟商量给钱庄管理费的事,柳轻舟在民间近两年,理解钱庄的难处,讨论后他们决定让出百分之一的利息给钱庄做管理费。刘众荣也不愿让朝廷监管自己的钱,对朝廷的库银另立了账目,朝廷的人只能监管库银的账目。在解决了这两个问题后,其他钱庄也愿意尝试接纳朝廷的业务,剩下的两亿两银子也被十多家钱庄分别承接了。刘众荣让陈国境内的三十多处“盘古钱庄”全部开业,然后骑着它的夏尔马马不停蹄的去赵国安排开设钱庄的事了,对他来说,时间就是银子。 送走刘众荣后,易苗想起了刘众荣刚开始经商时讲过的万税的事情,他把民间对税收的怨言转述给了柳轻舟。仿佛是为了验证易苗的说法,柳轻舟在当晚就发现了一封来自梅州的奏折。写奏折的是一名派驻梅州的户部官员,奏折上讲述了梅州的一笔地方垦荒捐。梅州地方偏远,良田不多,陈国建国时,为了发展梅州郡的农业,支持兴修水利开垦良田,当时的朝廷在梅州郡的邻近州郡定下了这笔垦荒捐。用了十几年时间,那片良田早已开发完成,可这笔捐银却没有取消,一直交到了今天。算起来这笔捐银,几个州的百姓已经多交了一百七十多年。柳轻舟不禁愕然,她不明白这么多年为什么从来没有人提。她找来梅州的档案查看,更早的年份查不到了,但四十年前有人提过此事,二十年前也有人为此提交过奏折。可都因为主管官员调任,或其他原因耽误了对此事的后续处理。陈国官员对百姓多纳税不敏感,也很少有人替他们发声。地方官吏常常把地方税收增长当成政绩来汇报。朝廷中多数人也认为每年税收增长是陈国国力蒸蒸日上的表现,税收增长也是对官员重要的考核内容。 在这种环境下,质疑税收的合理性,取消税收,无疑是要减少地方官的政绩,同时也破坏了陈国欣欣向荣的氛围。在种种因素下,陈国形成了加税容易,减税难得局面。想要征新税,一个月就可以开始,想要取消税收却要历经百年。全国类似梅州垦荒捐的税收项目还有不少,共有多少没人能说清楚。柳轻舟马上命令在户部成立了清税司,负责统一清理全国的税种和杂捐,每年以取消税种的数量和地方捐的数量来考核清税司官员。新税种的设立都要通过这个部门的严格审核,并通过皇帝的首肯才能开始征收,清税司成为了陈国历史上独一无二的衙门。 第七十三章 北迁 见柳轻舟处理政务越来越熟练,易苗就把主要精力转移到百帐营军校的建设中。陈国地方官吏忙着销毁假鱼鳞册时,百帐营军校的建设也完成了。百帐营的营帐和校场扩大了一倍,兵部的教程已经完成。各地军队中选出了三千名年轻的军官,成为了百帐营军校的首期学员,而作为军校的建立者和陈国传说中的神将易苗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军校的首任校长。让学员们没想到的是,军校每天除了基本体能训练外,第一门开的课,尽然是老夫子教识字。所有学员要先学会四千个常用的汉字后才有资格学习下一门课程。朱珍,舒小新,杨兴武艺和实战经验都不是问题,但兵法,战役指挥,步军战阵,骑兵战阵,后勤支援还没有系统学习过。他们又被易苗派进了军校回炉深造,只有薛绍一人留在易苗身边。 三个月后,耶律研一和他的八千多名部族被耶律信用八万五千只绵羊,赎回了南凉。桑葵等其他部族的士兵们还是没人理会,要继续在陈国充当劳力,他们所属部族不是皇族部落,没有那么多牛羊来赎回这些男人。这次南凉的各个部落都以为会在陈国捞到前所未有的利益,部落里大多数成年男性倾巢而出。一旦这些男子陷落在陈国,有些部落男性的人数不足千人,想要恢复往日的人口,要十几年的光景。皇族掌控的部落不会替其他部落赎人,弱小的部落更利于他们的统治,所以皇族只赎回了自己部落的战士。桑葵等其它部落的人们对于耶律皇族的无情无义,满腹怨恨,觉得归国无望时。易苗却做出了一个让他们意外的决定,只要他们再好好干满一年劳役,就放他们回归自己的部落,唯一的条件是不能再带着自己的族人来攻打陈国。这在南凉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战败被俘的部众只能在征服者的部落里当一辈子的奴隶,没有自由,没有财产。不管他们信不信,易苗给了他们希望,有了希望就有了活下去的动力,易苗也并没有虐待他们,累了他们可以休息,病了有专人给他们看病。赎回耶律信的八万五千只绵羊也给他们当作了粮食,他们吃的甚至比在自己部落时要好。 了解南凉人的习性后,易苗知道在南凉人眼里弱肉强食是天经地义的,就像老虎吃牛,群狼攻击绵羊一样自然。他们并没有对陈国人特别仇恨,南凉部族间也是强者为尊。你弱他就欺辱你,吞并你,你强他就崇拜你,追随你,一切都是为了部族的生存。如果衣食无忧,谁又愿意让自己的儿子,丈夫天天去打打杀杀。这群南凉俘虏也不过是为了家人生存而四处卖命的儿子或者丈夫而已,和易苗当初愤而离家的原因没有什么区别。亚坤城的复建工作快完成了,可陈国的重建才刚刚开始,有这几万免费劳力,易苗就多一份回旋的余地,可以干更多的事。 任用书吏的新制度已经开始在全国各地推行,重新造册的鱼鳞册陆续运回了东京城。通过户部的统计,陈国百分之八十的良田已经落在了不到百分之二十五的人手中。农民手中少之又少的田大多也不是良田,不值得豪绅们去惦记,所以太平村那样的偏僻山村普通农民手里还有些田产。吃惊之余,柳轻舟请来了易苗商量对策。陈国的土地兼并如此严重,易苗也不意外。陈国建国已经两百余年,每个国家从建立到灭亡大多是两三百年。究其原因无非是土地兼并,世道不公。要不每一代造反者也不会都打着“均天下”之类的口号来造反。每个新朝建立,大多也会以重新分田,重新登记人口为第一要务。陈国现在是推广新政,并非灭国重建,不是所有的东西都可以推倒重来。那些土地不少是豪绅们用了不光彩的手段弄到手里的,可也不能全都没收了事。要查处不光彩的历史,可两百年间的事又如何能够查处的了。看着柳轻舟焦急的神情,易苗没有说话,他希望柳轻舟能够自己解决日后碰到的这些问题。 柳轻舟没能从易苗那里得到解决土地兼并的办法,只能自己想。她现在一天到晚都很忙,贪官的案件,户部的账簿清查,课税的重新审议,每件事都刻不容缓。鱼鳞册被造了假,丁册和徭役册也没有幸免,比如说太平村刘大叔家明明只有一个小女孩,可丁册上被莫名其妙的加了一个年满十六的男丁。有了这个男丁,刘大叔家不但要多交一份人头税,还要多服一份徭役。民众在服徭役期间,不但免费给官府干活,还要自己准备干粮,待遇还不如在易苗手下当俘虏。如果农忙时被官府要求服役,家中人口又少,家里的田就难免撂荒,下一年全家的口粮就完全没着落。有人说农民为什么不多生一些男丁,轮流服役。想的倒是容易,那也要先能把孩子养大。家里没田,哪里来的粮多养孩子。徭役之害比鱼鳞册造假更胜。要清除徭役之害首先要把丁册修改正确,那样就要对每户人家重新登记造册,这个工作量要比修改鱼鳞册大很多。此事就因为难度太大而被暂时搁置了。 几天后,柳轻舟还是没想出什么好办法来应对土地兼并的事,易苗就派人送了一份地图给她。柳轻舟打开地图一看,是一份陈国的地图,这份地图和其他普通地图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在亚坤城的位置画了一个大大的红色铜钱。柳轻舟翻了翻,没有看到一起送来的书信。她以为亚坤城的修复工作有什么问题,想请易苗来问问,但天色已晚,就没有打扰易苗。次日,柳轻舟事多,也就忘了这份地图的事。 又到了陈国交秋粮的日子,那些手中自有田产的农民惊喜的发现自己应交的粮食比往年减少了三四成,负担大大减轻。可陈国多数农民已经没有田产,沦为了佃户。各地的豪绅因为鱼鳞册被改,要承担更多的田赋,他们并不打算自己承担,就把这些田赋平摊到了佃户的租金中。这样一来,陈国的佃户不但没有得到实惠,反而要交更多的粮食。佃户非常不满纷纷找地方豪绅们理论,可豪绅们把一切都归咎于朝廷的新政。廉价的民意又被豪绅们煽动了起来,佃户们成群结伙的到衙门闹事。煽动民众的豪绅们则躲在家里为自己的阴谋得逞而暗自窃喜,觉得总算让这个讨厌的朝廷也难受了一回。一时间,全国有四十多个县都出现了抗交秋粮的事件。柳轻舟再次焦头烂额,告急的和抱怨的奏折堆满了柳轻舟的案头。柳轻舟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善政会引起地方这么大的动荡。她连忙请易苗和刘元景来商量,刘元景早早到了,可除了出兵弹压,没什么别的办法。易苗这次没来,只是带话说前些日子已经告诉她处理的方法了。 柳轻舟想了想,这些日子易苗除了处理军务,参与陈国朝廷事务的次数越来越少,最近送给她的只有那份地图。柳轻舟回到皇宫找到易苗送的那份地图,盯着地图,一边看一边想。到了深夜,柳轻舟突然眼前一亮,她一下子明白了易苗的意思。朝廷的诏令很快传达到了全国各县,每天都有人在县衙用白话讲解诏令的内容。诏令首先解释了佃农今年要交的粮食增长是地主涨地租所致。今年自有土地的农民实际交粮平均比往年都下降了三四成,不信的可以去打听。朝廷现在招募各地农民迁往陈国北部,北迁者可以免费获得田产,凡是自愿报名前往的不但今年的秋粮免征,而且在陈国北部获得的田产三年内也免交秋粮。 这道诏令不但揭露了豪绅转嫁田赋而涨田租的实质,还给日子越来越难过的佃农指了一条生路。如果有生路,多数人都不愿意背景离乡,前往外地。南凉人的这次进攻,波及陈国北部的好几个州,所过之处民户十不存一,现在正是需要迁入人口,重建北方的时候。各地豪绅涨田租无疑是帮朝廷做了一次农民北迁的动员工作。生活艰难的佃户纷纷到县衙报名准备北迁,要去新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那些不愿北迁的佃户也不能再怨朝廷,毕竟朝廷又给你送田又给你免税,是你自己选择不去。亚坤城的修复工作,基本已经完成,这里冬天前就要接受大约二十万北迁的农民在此过冬。过完冬天,这些农民刚好赶赴迁入地,开始春耕。亚坤城的几万南凉俘虏被分成了四队,赶赴不同的地方去修复其他损坏的城市。农民北迁安置,田产的分配,来年新春种子,农具的准备,每一项工作都是陈国历史上从未出现的浩大工程。 第七十四章 重生 秋收过后,第一批报名愿意北迁的佃户就有三十万户,如此多的数量已经超出了陈国北部可分良田的数量,朝廷决定先迁徙二十万户农民。其他佃户明年春季后再开始迁移。易苗把从南凉人手里缴获的一万八千多匹马加上自己军队里的一万匹蒙古马,一共两万八千匹马全部投入到帮助佃户北迁中。易苗在进入陈国时,本来就是一人双马,没有战争时拿出一万匹马并不影响颖州军的正常运作。整个秋季到春节前,南方前往北方的官道上都是络绎不绝北迁的佃户,沿途不但有人提供饮食,热水,还有士兵维持次序,帮助民众。 多数北迁民众在三九寒冬前都到达了自己预先分配好的安置点,官府给他们准备好了一年的口粮,来年耕种用的种子和农具。安置了十万户民众的亚坤城官府还为每一户新住户准备好了年货,让他们一来就可以安安心心的过一个新年。在这座城中,城门是新的,城墙是新的,街道是新的,民宅也是全新的,官员也都是柳轻舟亲自任命的年轻人。这里是陈国最新的城市,也是陈国新的起点。亚坤城的入住民众超过八万户时,柳轻舟和易苗一同微服前往亚坤城检查佃户安置情况。 入冬时,东京城时不时会刮起一阵阵的寒风,人们早已换上了过冬的厚衣,柳轻舟还是像以前一样怕冷,穿了厚衣,还披着一件纯白色的厚锦披风。易苗依然是一身灰色长衫,打扮和柳轻舟初次见面时一样。柳轻舟在东京城西门口见到易苗,不禁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由于路途较远,一行六七人骑马疾行忙着赶路,要张嘴说话就会有寒风灌入口中,一路上大家都没怎么说话。用了四日,一行人来到亚坤城前,四个城门口都有北迁而来的佃户们牵着骡马携家带口,手持文书等待登记丁册。柳轻舟的一名随从大概是以前来过亚坤城,看到重新修复的城池,随口便说了一句“城墙没啥变化?” 听到这话,柳轻舟不禁看向易苗,易苗的目光也刚好投向柳轻舟,二人目光相对,会心一笑。亚坤城重建过程中,刘元景和工部的意见都是要把亚坤城的城池再次加高加厚,还要扩建瓮城,下次城池受到攻击时,可以坚持更长的时间。对刘元景还要准备挨打的想法,易苗不以为然,他当场就问了刘元景几个问题。易苗问刘元景东京城的城池修的大陆第一高,可又能坚持多久?南凉国没有几座坚城,可陈国却为何从来不敢去打南凉?赵国的华阳城,城墙没有东京城的一半高,为何从来没有受到过外敌的攻击?与其把银子浪费在修建城池防御敌人,不如把银子投入军校提高陈国军队的战斗力。柳轻舟认为城墙再高却防不住内贼,禁军在东京城的多次叛乱说明了一切。朝廷不得人心,就会再此出现东京被围,却没有勤王军的后果。无论怎样对于一味加高城墙这种事,在柳轻舟和易苗眼里都是浪费银子而已。今天下属随口的一句话,让他们了解到陈国人已经习惯了被动挨打,要改变国人的想法还需要很长时间。 一行人来到城门口,看到城门洞里摆了几张桌子,有几户农民正在桌前和几个书吏面对面的说话,看样子是在登记家庭信息。又向前走了一百多步,有不少刚刚登记完的农民在排队领取口粮文书。一年的口粮太重,刚刚抵达的佃户行李又多又杂,佃户可以等安顿下来,再去衙门领取口粮。佃户领完文书,会有专人领着去他们的新家。柳轻舟的随从出示了事先准备好的户部文牒,自称是受命来查看安置情况。本地的官员很快安排他们跟着一户新到亚坤城的三口之家,到了他们临时的家。 这是一户临街的两层木制小楼,一层是门厅,餐厅和厨房,二楼有三间卧室。整个小楼都是崭新的,房内空空如野。这户人家以前是住农家土坯房子的,从未住过二层木楼,小孩高兴的在楼梯上跑来跑去,发出咚咚的响声,两位大人也一脸惊喜的适应着新环境。这户人家带的东西不多,驴车上就带了些简陋的桌椅板凳和锅碗瓢盆,还有一些粮食和被褥。见屋内连床也没有,柳轻舟不禁有些不满,找来带路的人询问。领路的人回应称这里是民众临时过冬的地方,等到春天,这里的多数人还会前往附近的农村,那里才是他们田产所在,最终的住所也会在那里。柳轻舟知道住所离田地太远,种地的农民很不方便,接受了他们的解释。易苗听出了柳轻舟是害怕这里过冬会冷,补充说:“二楼的木板地上,打地铺并不会冷”。这是他在赵国梁州烽火台时听程延行说的,梁州比亚坤城还要靠北,因此推断,这里过冬应该不难。北迁民众颇多,每户人家家具配置齐全的话,确实是一笔庞大的开支。柳轻舟还是吩咐留下一名随从,监督衙门给每户人家都配上火盆。易苗发现每户人家虽然都有厨房,厨房里却没有柴草,民众如何生火做饭?易苗嘱咐留下的随从顺便让官府组织抵达亚坤城的民众每天去附近山中打来柴草,自行领取。新到此地的佃户未必了解亚坤城周边的地理,更不会知道哪里能打到柴了。 柳轻舟还是不放心,让官府派出专人,挑一户新居住宿两日,看看百姓日常生活还缺些什么,能解决就要统一解决。柳轻舟对亲身体察民情比普通官员要重视的多。三人看完这户新居,回到街道上,新修的青石大道笔直而平坦,清扫的干干净净。柳轻舟走在街上,觉得有些热,脱掉了身上的披风。亚坤城高大的城墙挡住了寒风,城内远比城外暖和多了,在这里过冬没有任何问题。不少骡马在街道上穿梭忙碌,和大半年前的那座死城是天壤之别。柳轻舟看着眼前的景象,有一种让城池起死回生的快乐,对自己的作为感到无比自豪。想到这座城市是由易苗一手重建的,柳轻舟的眼神再次看向易苗。易苗的眼神却看向城北,每次来到亚坤城,他眼前就能闪现出十几个惨绝人寰的京观,心情无比沉重,高兴不起来。柳轻舟见易苗神情严肃,明白他在想什么。他们一行人又随机走访了几户被安置在这里的佃户,询问了口粮领取情况和田产分配情况。随后柳轻舟便吩咐前往城南祭拜亡魂。 十几座巨坟还是没有什么变化,不像亚坤城一样重新焕发了生机。一行人在坟前摆放了祭品,上香,跪拜,完成了祭扫。在如此巨大的坟冢前,谁的心情都愉悦不起来。柳轻舟心情压抑,她看看十几个巨坟周边还是寸草不生,就命人把这方圆二十里划为陵园,在此植树造林,供后人祭拜。返回城内后,柳轻舟觉得亚坤城既然已经重生,就应该有个新名字,想请它的缔造者易苗起一个。听了柳轻舟的提议,易苗摇了摇头说:“亚坤城就应该是亚坤城,不应该遭受了耻辱就改名,那样遭受的耻辱很快就因为一个新名字而被人忘记。世人不应忘记。”易苗没有领柳轻舟的情,她感到有些不悦,可“世人不应忘记”这句话,却打动了她。 柳轻舟下令在亚坤城城南官道旁修建一个高大的雕塑,雕塑要按照易苗的形象来修建,以纪念易苗对于陈国的功绩。易苗不想如此高调,在他看来随他而来的赵国士卒流血流汗,远比他要辛苦。可在陈国摆放赵国的士兵雕像明显不合时宜,仔细思索后,几番大战从斯巴族买来的绵羊不但奉献了自己的生命当军粮,还奉献出了皮囊,每次都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想到这里,易苗建议雕塑主体就用三只绵羊,下面的基座四面也雕刻浮雕。正面雕刻“亚坤城”三字,其他三面分别雕刻“南凉屠城”,“屸阳关大战”和“火烧连营”的三幅场景。柳轻舟觉得这个主意很好,既可以纪念这些事件,又不过分压抑。不过雕塑的正面应该雕刻“不应忘记”四个字,让所有经过这尊雕塑的人都会想起在亚坤城所发生的事。易苗想想柳轻舟的格局似乎比自己要高,欣然应允。 半年后,一座五丈高的绵羊石雕矗立在了亚坤城的官道前,下面的三幅浮雕记录着围绕亚坤城展开的三次大战。过路的客商远远看到这座高大的石雕就知道离亚坤城不远了,因此亚坤城多了一个“绵羊”的别称。这座城中不许吃绵羊肉,不许宰杀绵羊,也不许出售任何绵羊制品,以纪念绵羊对于亚坤城的贡献。亚坤城不吃绵羊的风俗延续了几百年之久。 第七十五章 斗豪绅 从亚坤城回到东京后,柳轻舟组织了好些戏剧团和杂耍艺人在春节时前往亚坤城演出,让在亚坤城的民众春节过的更热闹些。这些都是她在民间时最喜欢的,她希望她的民众也能喜欢,演出需要的费用都由国库来支付。易苗一直催促着礼部在重建地区把县学扩大,让新迁入的民众子女可以免费入学。在忙碌当中,春节终于来了,亚坤城中从初一到十五每天都有各是各样的表演,这让那些平时过年都呆在家中招待穷亲戚的农民们第一次见识到了城市的繁华。北迁的佃户们天天带着孩子,穿梭于大街小巷,看着难得一见的胜景。正月十五晚上放出的满街花灯,让平时在家里连灯都点不起的农民明白了漂亮的花灯居然可以把整个城市照耀的如此辉煌。一个完全不同的新年,让新来此地的外乡人对即将到来的新生活更加充满期待。 东京城的新年也过得十分热闹,免税政策让百姓手中更加宽裕,每家每户门前都亮起了漂亮的宫灯。这些灯描绘着各种人物,山水,花鸟鱼虫,比亚坤城的灯又漂亮了许多。家境再好些的,还用上了走马灯,引得路人纷纷驻足观看。三十晚上,东京城放出了历史上最盛大的烟花,时间长达半个时辰,即使是见多识广的东京城民也是第一次见到。大年初一后,皇宫内除了对例行的仪式和对百官的宴席,不必要的典仪被统统取消。近半年没有露脸的皇帝柳承道只是在宴席上匆匆露了一面,就早早离席而去。他已经两个月没有看过一份奏折了,这些日子他把用印的权力交给了柳轻舟,自己天天呆在书房里沉迷于书画当中。往日各位高官门口门庭若市的送礼队伍也没有出现。柳轻舟也没有亏待官员,每年惯例的赏赐加了两成,慰劳大臣们半年多来的忙碌这些和他们往年能收到的孝敬相比不过是九牛一毛。柳轻舟知道这点钱财在见过世面的官员面前无足轻重,就给他们放了十五天的长假,让他们好好休息,长假过后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做。 细心的人还发现,今年家家户户门前贴出的门神也变了人,一个是身着陈国铠甲,手持大刀一脸虬髯的大汉,另外一个是身着软银甲,开弓射箭的年轻人。两人的身边各自还印着两人的名字“孙大力”和“易苗”。孙大力忍辱负重同易苗合力两次力退南凉骑兵的事迹早已传遍了陈国,易苗也在民间传出了神将的名声。柳轻舟提议在亚坤城修建易苗的雕塑被易苗拒绝后,索性就借着民间传说暗中把二人推为陈国的新门神,再次表彰二人的英勇。 易苗从来不信鬼神,不关心门神有什么变化,只是有些想家。自从十五岁束发后离家,易苗已经有四个年头没有回家了,他想父亲,想哥哥,想苏老,但他现在还不能回武州。陈国虽然在变化,但半年多来很多被打压的势力在暗中窥视,等待机会反扑。两个月前全国的佃户被煽动闹事就是他们的首次反击,易苗不知道还有多少利益受损的势力在潜伏,连东京城的禁军他也不能全信。柳轻舟唯一可以依赖的就是他,而易苗可以依赖的就是他从赵国带来的颖州军。即便是大年三十他也带着亲卫营亲自巡查各处,保卫着东京城内的安全。官员们放了十五天假,他却一天也没有轻松过,就连柳承道宴请百官他也没有去。易苗心中从未把自己当成陈国官员。易苗知道柳轻舟很累,她已经承担了她这个年龄不该承担的东西,不能再让她感到任何的不安全。 春节过后,北迁的佃户们被送到各自的村庄领种子和农具,开始了新春的劳作。沉寂了大半年的陈国北部恢复了往日的生机。而年前没有北迁的十万佃户在衙门的组织下开始了北迁。这些人今年无论如何是无法参加春耕了,不过没关系,柳轻舟过年期间对他们做好了安排,人员到达后,都先安置在亚坤城中,青壮会被组织起来修建驿路,水利和开垦新田,他们不但会领取到新田,还会领到相应的工钱。亚坤城向北一直到易苗火攻慕容白的连营处的大片土地都会被开垦为新的良田。南凉俘虏开春时,被易苗派到了指定的地点为即将到来的佃户们修建房屋,柳轻舟也派来了懂得建筑房屋的工匠指导他们建房。 在确认了第一批佃户得到了良好安置后,又有更多的佃户要报名北迁。朝廷对他们的待遇和去年一样,免去这一年的朝廷公粮,他们今年只需要缴纳豪绅的田租,到了秋收后再行北迁。看到大批的佃户离开或者即将离开自己的田地,豪绅们感觉到了不对,聪明的人悄悄开始出售自己的田产。可谁也不傻,那些有钱的豪绅买了田,不可能自己去耕种,这时没有人会再轻易买田。 不幸的消息再次传出,朝廷要进行税收改革,田赋将按照拥有田产数量征收,人丁税将要取消,如此计算,田赋将会适当上涨。豪绅们的局面更加难堪,他们依赖的朝廷官员们都交了自省折子,把柄都在朝廷手中,随时会因为再次违法而新账旧账一起算。佃户们经过了上次的闹事和北迁,认清了豪绅的面目,也没那么好骗了。连县衙小吏们也都害怕被查出假账而断了前程,不敢随便助豪绅们作恶。无奈之下,变卖田产的豪绅越来越多,田产价格也是一个劲的下降。普通农名手里的田都是用来养家糊口的,不关心田价,也不会卖田。 各地待出售田产的面积很快达到陈国田产面积的百分之二十,价格还在不断下降的时候,户部出手了,一口气买下了所有出售的良田。这些田产将作为公田,租给当地的佃户,公田除了缴纳田赋外,还会再多缴纳田赋的百分之十作为田租。有不少不愿背景离乡的佃户打消了北迁的想法,选择租用公田。此时,各地豪绅才发现不但自己的田少了,甚至连田租的定价都不由自己说了算了,田租高出公田太多,就是愿意留下的人也会选择公田去耕种。他们都无奈的降低了田租,来吸引佃户。自古以来,都是民不与官斗,豪绅也不行,柳轻舟用这种合理合法的方式,解决了土地兼并和农民负担过重的问题。这花费了朝廷一大笔银子,不过那些钱也是贪官们挖地皮挖出来的,而这笔投入也会转为陈国朝廷的长期收益。 这一切都是柳轻舟和易苗提前商量好,一步一步实行的,刘元景事先也不知道,他当官太久,难免有各种关系牵扯。柳轻舟用了近一年的时间才算基本解决了陈国内政的最大隐患。减税司也没有辜负柳轻舟的期望,短时间就清理出了三十多项各种不合理税捐,提交朝廷公议后,逐步取消。朝廷今年的税收大幅下降已经成为定局,刘元景对此耿耿于怀。可以预见陈国朝廷这三四年内都会税收下降,这样刘元景的政绩无异显得不那么好看。易苗搞不懂这些高官为什么那么在意税收增加,百姓的幸福和税收增加本来就存在矛盾。哪个更重要,哪个是国家之本,这些饱读诗书的人不是不懂,是因为屁股的位置决定了他们的脑袋。易苗安慰刘元景四年后新开垦的农田定然会让税收稳步增加,还有借出去的库银带来的收入,国库想来也并不会空虚。刘元景忘记了那笔七亿两库银带来的收益,易苗提起时,立刻让他转忧为喜。此时想想,刘元景又觉得贷出的库银还是少了。不管怎样,自己的政绩算是有保证了,对易苗能想出这样的办法不自觉得多了几分感激。 易苗也有自己的位置,他不在乎政绩,他只希望自己的国家能够尽快稳定强大起来。可偏偏有些国家连稳定都很难做到。陈国百姓安稳过年的时候,越国的局势已经开始天翻地覆。这两年越国为了开矿,很多农民都没有种田,被官府组织去开了矿。矿价暴跌后,这些开矿的农民不但没有拿到一两银子的工钱,连这一年农田的收成都没有。到了年底,不但家里口粮吃光,官府还天天上门催公粮。有些地方官府为了完成收公粮的任务,甚至抢了农民手里作为种子的粮食充数。被官府抢了,还不如自己吃了,农民纷纷吃了自己作为种子的粮食。挨到了过年,很多人家中已经没有一粒粮食。饿到极点的饥民就开始抢大户,官府开始派衙役抓人,谁知人越抓越多,牢里都关不下了。终于有一天,有间牢房暴动了,其后发生暴乱的县一天比一天多,逐渐蔓延到了越国全境。 第七十六章 闹鬼 一日晚饭过后,一只灰色的信鸽扑打着翅膀缓缓飞入了易苗的屋中。易苗伸手让鸽子落在自己掌中,他取下鸽子腿上的竹筒,把鸽子放在桌上。易苗仔细看过竹筒中的字条,低头见鸽子还在桌前歪头看着自己,易苗用手抓起鸽子,打算走出屋子把它放回鸽子笼。“一天没吃东西了,饿了。”一个声音突然出现在易苗的脑海中。易苗环顾房内,没有人,他出了房间,把鸽子放入笼中。笼中的鸽子侧着脸用一只圆圆的眼睛瞪着易苗,易苗心想:“不会是这货在说话吧?”。他用手指逗弄了两下鸽子,没有发现异常。易苗觉得自己有些发傻,鸽子怎么会说话。可鸽子确实还没喂食,他给鸽子笼里的投食盅里放了些高粱,另外一个食盅里倒入清水。鸽子在笼中低头满意的吃起了高粱,再也没看易苗一眼。 易苗又检查了一下鸽子笼,转身出了自己的小院。小院原是石阳在禁军的临时住所,这一片原来都是禁军的营房,现在驻扎着易苗的颖州军,整个片区由颖州军管理,除了颖州军其他人禁止入内。易苗每天晚上都会检查军营的防卫,自打易苗进入军营就一直保持了这个习惯。颖州军驻扎在东京城内,最近得罪了那么多官员,很难说不会有敌对势力发起反扑,何况柳承道也不会就此放弃。易苗一路巡查,时不时就能碰到巡逻的士兵向他行礼,易苗每次都微笑着点头回应。巡查过了整个大营,易苗重新回到自己的小院门口。易苗和院门口的四名亲兵闲聊了两句,进入院内,推开房门回到自己房间。房间内陈设非常简单,是易苗在东京的唯一住所。屋内灯点的很亮,易苗大步朝自己的八仙桌走去。一丝极为细小的灰尘从屋顶落下,在灯光的照射下泛着细微的黄光。易苗眼皮抬了抬,依然按照原来的路线前行,他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风声。易苗扭身,反手挥出一拳。扭过头时,易苗看到一个蒙面黑衣人从房梁上落下,落下的位置正对着易苗的背后。黑衣人正在下落,脚没着地,易苗的这一拳让他避无可避。黑衣人的反应很快,见拳势凶猛,他只能抬起右腿用膝盖抵挡拳头。砰的一声,拳头和膝盖相碰,黑衣人被向后平砸了出去。落地后,黑衣人向后踉跄了两步,右手从怀中掏出三支飞镖,手腕一抖向易苗掷去。易苗看到黑衣人掏东西,知道他还有后招,借着反震力,向八仙桌滚去。刚滚到桌子旁,三支飞镖就尾随而至,易苗顺手抄起一把椅子挡在身前,三支飞镖全部扎在椅背上。易苗拔下一支飞镖,看了一眼,是江湖人常用的梭形镖。易苗不会使用梭形镖,拔下它只想手中有个武器,总比空手应敌要好。易苗把梭形镖放在眼前,脸上却泛起了难得一见的坏笑。 黑衣人掷出飞镖后,没有急着再次出手。易苗闪身从椅背后站了起来,八仙桌上的烛光清晰的照在他的脸上。黑衣人看着易苗的脸,愣了半晌,眼神中忽然充满了恐慌,缓缓举起手指着易苗,结结巴巴地问:“你,你是人是鬼。”易苗悠然地轻声回答:“你不认识我了,我就是你。”黑衣人再也无法保持镇定,大喊一声:“闹鬼!“转身踹开房门,来到院中,他双脚一点地,像一只起飞的仙鹤纵身跃上了房顶。易苗紧跟着黑衣人跑入院内,他不会轻功,跳不上房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黑衣人上了房。门口的亲兵听到了院内的动静打开院门,冲进了院中。黑衣人在屋顶跑了两步,纵身向另外一幢房顶跃去。易苗无暇向亲兵解释,绕开亲兵,跑出了院子,朝黑衣人逃跑的方向拔腿就追。几名亲兵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看着易苗飞奔而去的背影发愣。 这一片的街道易苗非常熟悉,远远的他可以紧盯着在屋顶上一路飞跃的黑衣人,而且他的奔跑速度也非常快,全速奔跑时不亚于骏马的速度。营救斯巴族人时,易苗就是凭借自己的双腿,生生的带着南凉骑兵进入了设伏的山谷中。易苗全速奔跑,碰到巡逻的士兵无暇解释,巡逻的士兵看着自己的将军飞奔而过,一名士兵小声说:“乖乖,将军这速度,还是人吗?“另外一名士兵说:”没看到将军半夜还在锻炼吗?你要有这劲头,你也可以跑这么快。“ 黑衣人和易苗两人,一个在屋顶飞跃像一只轻盈的猫,一个在地下狂奔像一匹奋蹄的骏马,不多时就出了颖州军的营区。到了居民区,路上没有一个人,易苗可以奔跑的更加迅速,凭借对街道的熟悉,易苗很快追到了黑衣人身后,再过一会,易苗就可以和在屋顶上的黑衣人平行了。黑衣人不知是慌张还是体力不支,在屋顶踩踏了一片瓦,瓦哗啦啦的掉落在街上,易苗跑过碎瓦时,顺手捡起一片稍微完整些的瓦片,照着黑衣人的身后掷去。易苗常年骑射,瞄准目标的能力和臂力都非常人。瓦片带着风声砸向黑衣人,黑衣人感觉到背后恶风不善,停止逃逸,转身向着瓦片踢出一腿,砰的一声,瓦片被提成了碎片。踢碎了瓦片,黑衣人转身继续要跑。 “李铁嘴,你跑个屁呀,给老子站住。“易苗停下身形,总算喊出了声。之前奔跑时,嘴巴喘气还不够,根本没空喊话。黑衣人闻声停下了步子,凝视下面在大口喘气的易苗。犹豫了一下,黑衣人一跃,轻飘飘的落在易苗的面前,他借着月光再次看了看易苗的脸庞。撕下蒙面的黑巾,露出了自己的脸庞,果然是两年多没有见面的李烨。 易苗刚要张嘴问话,可李烨迎面就向他洒出一把细小的白色颗粒。易苗一个不小心,东西入了口,噎住了要说的话。易苗连忙吐出嘴中的异物,弯腰仔细查看掉在地上的白色东西,是糯米。糯米在民间代表福气和吉祥,是邪物避讳的东西。老人们还说糯米的粘性对邪气有很强的吸附作用,被鬼上身的正常人都要埋入糯米中拔出邪气,才能驱鬼离体。易苗刚要起身,李烨又迅速地把一个护身符套在了他的脖子上。护身符是李烨从小带在身上的,据说是高僧开过光的,可以驱邪避秽。易苗一脸无奈地看着李烨,说道:“闹完了吗,闹完了护身符就拿回去,还是继续给我戴着镇邪。或者你再坐在那里,给我念一段金刚伏魔经“李烨从易苗身上取回护身符说:”没鬼上身就好,安全第一,安全第一。你不知道,刚才我碰到鬼了,它还一直在追我。吓死我了。“ “鬼个屁,一直都是我在追你。跑起来和兔子一样,累死老子了。“易苗一脸鄙夷的骂道。 李烨一愣,问道:“在屋子里的也是你?“”不是我还能有谁?“易苗反问。李烨自言自语地说:”一定是最近陪师姐熬夜打麻将,打得太多了,眼花成这个样子,要少熬夜,好好休息了。“ “你小子怎么身上还带着糯米,还撒我一嘴“:易苗埋怨。”夜间行走江湖,当然要准备周全,万一碰到鬼怎么办。“:李烨一脸的自豪。”鬼个屁,给你说过多少次了,世间何来鬼神。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易苗说道。小时候易苗三人去城西小河游玩,要路过一片坟地,李烨总是要拜过四方,才小心翼翼的快速走过,搞得刘众荣路过时口中也总是念念有词的,生怕打扰了鬼神。 “偷偷练了一身轻功想跑到我这里显摆是吧,还让包子保密。走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回去再慢慢说。“:易苗转身就走。 “嘿嘿,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吗,“:李烨笑着跟在易苗身后。刚走了两步,李烨就疼的龇牙咧嘴的坐在地上。”哎呦,好疼。“:他撸起裤腿,查看自己的膝盖。易苗也停下脚步,来到李烨身旁。李烨的膝盖刚才接了易苗一拳的地方,一片乌青,刚才急于跑路,他感觉不到疼,现在放松下来,才知道受了伤。”你小子,下手真黑。“:李烨埋怨道。”谁让你有门不走非要翻我的房梁,我以为是刺客,下手能不狠吗?我背你,先回我房间,我有跌打药。“易苗一边说,一边蹲在了李烨的身前,李烨也不客气,单腿站起,趴在了易苗的背上。易苗双手反过来绕过了李烨的双腿,把他背在身上,起身大步朝军营的方向走去。“老甲鱼不是死了吗?你怎么还越过越小心了。”李烨在易苗的背上接着埋怨。易苗没有回答他。 见没有回应,李烨双手放在易苗的脖子上,轻轻在易苗耳边说了一句:“不过,有一件事你说对了,我就是刺客。“说罢他双手开始用力,紧紧卡住了易苗的脖子。 第七十七章 大苍山 易苗笑了一下说:“你要我死,我死便是,哪里用那么麻烦。“李烨心头涌上一阵暖意,双臂松了下来。李烨仰望夜空不再说话,易苗默默前行,感受着兄弟间久别重逢的喜悦。”“两年没见你了”:李烨刚起了个话头,易苗连忙打断他说:“你可别给我煽情,我手一抖就把你摔到地上了。”李烨的话被怼了回去,一时无语,不过他也并不在意,他们从小说话随便惯了,这是他们之间熟悉的交流方式。 大概是易苗觉得刚才把李烨怼的够呛,轻声说道:“别说两年不见,就是二十年不见,我们还是兄弟。”李烨没有回话,在易苗的背上默默点了点头。易苗背着李烨回到军营,回到自己的小院,门口的四名亲兵还是一头雾水。易苗的屋内明显发生了打斗,他们看着易苗追着黑衣人出了院子,怎么又背着他回来了。踢坏的房门已经修好,室内被亲兵收拾了一遍。易苗对亲兵说道:“你们出去吧,没事了。”“是,将军”:亲兵们答应一声退出了小院。 易苗进入房内,把李烨放在床沿上坐下。“你可以呀,赵国大将军,陈国禁军监军,新门神。混的风生水起呀。”:李烨一坐下就开始贱兮兮地打着易苗的手臂,调侃道。“得了,别给我贫了,我给先上药再说。”易苗一边说,一边到柜子里取出自己的跌打药,开始给李烨的膝盖上药。易苗小心翼翼的给李烨上好药,然后问:“我这两年干啥你都清楚,你这两年跑哪里去了?”李烨指着桌子上的茶杯说:“口渴,你给我来口茶再说。”易苗给李烨端了一杯茶,他一口喝干,接着说:“再来两杯。”易苗索性把茶壶端给他。李烨一杯接一杯的灌了好几杯,才开始讲他这两年的经历。 李烨自从和易苗在龙鳞湖分别后,就按照易苗的想法在各地建立鸽房,招募情报人员。为了保护情报人员和易苗的家属,李烨还要招募一些不畏惧官府的江湖死士。在刘众荣充足财力的支持下,鸽房建立的很快,人员招募的很顺利。江湖人士也要花钱,金钱铺路很好使。李烨在江湖朋友的指点下,也跟着开始学习武艺,学了两套拳法,又在街上打了两个闹事的小混混,李烨觉得自己也是江湖高手了。要知道,在上私塾时,李烨见到这些泼皮无赖都是只能忍气吞声,绕道而行,即便如此他们还被小混混们抢过零花钱。李烨儿时的仇算是报了,以后还能主持正义,自我感觉空前的好,心里有些膨胀。 这一天,李烨在陈国苍州酒楼约见了几个有意加入的江湖高手。酒宴上,李烨见到了四位形象各异的江湖人士,三男一女。三个男子个个膀大腰圆,在江湖中都有些名头,自我介绍时,不是江湖人称“寻真剑”就是人送外号“铁罗汉”,李烨非常满意。到女子自我介绍时,她只是一抱拳轻声说道:“在下刘萍儿“。李烨满心期待的等了半天,可女子不再说话,要不是碍着朋友的面子,李烨非要出言挖苦几句不可。按捺住心中不快,李烨与其他三位把酒言欢,喝的不亦乐乎,再也不去理会刘萍儿。刘萍儿大概是感到无趣,坐了一会,也没有向大家告辞,起身离席而去。李烨看她无礼,借着酒劲就对身边的朋友大声说道:“我有个姐姐,老闹着让我带她出来。我告诉她女儿家,就该在家里绣花,做饭。江湖不是女人混的。”最后一句李烨有意说的非常大声。在坐的各位都是满脸的尴尬。老江湖都知道和尚,道士,女人是能不招惹最好不要招惹。这些人一般不行走江湖,出来行走江湖的不是有高超的武功,就是有强大的背景。和尚道士,常年在山中苦修,武功高出一般武林人士一筹。女人敢独自行走江湖的不是武功高,就是背景强大到你惹不起。 果然,听到李烨的挖苦,本已走到门口的刘萍儿转身,反唇相讥:“不知道你这个混江湖的老爷们又有几斤几两?”李烨听闻此言,马上站了起来,走到刘萍儿面前。大家刚才坐在一起,看不出高低,这时才看出李烨高出刘萍儿一头,这让李烨更加自傲。李烨吐着酒气,大声说:“我让你三招,看你那绣花的小手能把我怎样。”刘萍儿一脸嫌弃的捂住鼻子说:“我看你一招也接不住。”说罢,李烨感觉面前人影一晃,膝盖窝受到重重一击,人就不由自主的跪了下去。李烨抬起头,发现刘萍儿已经回到了他面前。刘萍儿依然小手捂住鼻子,笑着说道:“知错就好,不用行此大礼。”李烨羞愤至极,大声喝道:“你!”。他站起身来,作势挥拳便打。刘萍儿再次消失,李烨的膝盖窝又受到一击,这次打击的力道加重了不少,李烨重重地跪在地上,挥出的拳头也杵在了地上。抬头一看,刘萍儿还是在他面前。李烨再蠢也知道和对方的实力相差巨大,自己连对方的身形都看不到,如何再打下去。看李烨不再打算攻击,刘萍儿说道:“三叩九拜就免了,今日小惩大戒,日后不要看不起女人。”声音还在耳边,刘萍儿地身影已经无影无踪了。李烨在众人面前丢了脸,如何离开酒楼回到客栈的都浑浑噩噩的记不清了。 第二天,李烨酒彻底醒了,细细的思索昨日的事情,深感后悔。他找到朋友打听刘萍儿的来历,朋友说刘萍儿是另外一个朋友介绍的,容他几日仔细打听。又过了几日,朋友说只知道那刘萍儿是大苍山下来的,其他具体情况就不得而知了。李烨听说“大苍山“三个字后就恨不得抽自己个大嘴巴,觉得自己有眼无珠。大苍山名气太响了,整个江湖上来说都是泰山北斗般得存在。大苍山是陈国毫无争议的第一门派,创派掌门李苍北传说是五百年一遇的练武奇才,十六岁出道,四处拜访名师。二十二岁游历陈国,寻访高手切磋,二十八岁就打败陈国当时的第一高手四十六岁的田万刃,一战成名。陈国境内没有对手后,他又踏遍盘古大陆,一生只碰到两名旗鼓相当的对手,一个是秦国天道观的观主玄天道人,一个是西凉圣女教的长老萨哈提。三十五岁时,李苍北回到陈国,在苍州大苍山开宗立派。大苍山当时被一群啸聚山林,打家劫舍的土匪所占,李苍北单人匹马,一口气杀了三百悍匪,其他土匪被吓得魂飞魄散,四处奔逃。杀跑土匪后,李苍北非常喜欢大苍山的风景,这里的地名也暗合自己的姓名,经过一番考量后李苍北在此安居下来。之后,江湖上想要拜李苍北为师的人闻风而动,纷涌而至,经过二十多年的发展,大苍山内门弟子近百,外门弟子也有三四百。弟子人数不多是因为大苍山收徒的条件非常苛刻。入选弟子的品德,天赋,学识都要有所考量。二十年间,李苍北的亲传弟子也不过四人,可见李苍北挑徒弟的眼界之高。大苍山的弟子虽少,但各个都是武林高手,他们很少和其他武林人士来往,显得非常神秘。可各国的民间却有不少大苍山弟子锄强扶弱,劫富济贫的传说。 大苍山的实力到底有多强,有一个民间传说可以说明。据说前前任兵部尚书的衙内在民间强抢民女,指使恶奴打死了一对老夫妇。兵部尚书利用权势和府尹勾结硬生生将此事压下。不知怎么的,让大苍山的某位高手得知了此事,高手在兵部尚书的书房留下书信,限他三日内让儿子去刑部自首领罪或者高手亲自上门杀死他的儿子。兵部尚书哪里会把这种江湖游侠放在眼里,他从禁军借了人马,将府邸团团围住,严加防卫。即便如此,三日过后,衙内还是在府邸内暴毙。兵部尚书也在上朝途中被人切了一只手掌,告诫他谁都不能只手遮天。二品大员在东京城内被砍成残疾,消息传开,如同打了柳承道的脸。柳承道怒不可遏,严令刑部从严查办,刑部马上行动,迅速破了案。这案子根本就不用查,留在兵部尚书书房里的书信上赫然署着名:大苍山郑樵山。刑部立刻派出官员赶赴苍州,调用了两千地方兵丁,前往大苍山剿匪缉凶。行侠仗义的变成了匪徒,草菅人命的却成了被害人。 一场正邪之战在大苍山下展开,结果两千地方兵丁被几百大苍山外门弟子打地鼻青脸肿,连随行的刑部官员也被活捉上山。再次被打脸的柳承道愈发恼怒,命令兵部调兵剿匪,誓要踏平大苍山不可。三万正规军陆续被调集到大苍山下,甚至为了攻打大苍山,兵部还调来了三门大炮。 第七十八章 拜山 这次大苍山并没有迎击官军,而是拒险而守。大队官军准备进攻大苍山的前夜,负责指挥的一名将军,两名副将全部被杀死在军营中,三门大炮也被炸毁。中军大帐被烧,就连帅旗的旗杆上也被挂上了三名将军的首级。军中无人主事,只能派人返回京城请示下一步的行动。可返回东京城的人刚刚回京,就发现东京城里也被闹得鸡飞狗跳,到处是禁军在严查过路行人。 原来就在三名将军被刺的当天,皇帝的御书房中也被人留了字,字条的内容是:“欲灭我大苍山者,我必杀之。大苍山:郑樵山”。不但如此,御案上还撂了一个血淋淋的猪头。柳承道再次震怒,命令禁军全城搜捕,皇宫内的守卫也加了三倍,连睡觉都要禁军在侧。但这些措施毫无效果,今天不是大殿里被人扔了死猫,就是太监被人打晕了扔在房顶。明天不是御膳房里被人扔大粪,就是皇宫哪位妃子的衣服被人剪碎了。连查了十天,东京城里连个鬼影子都没查到,为此府尹和禁军统领都被罢了官。柳承道想等军队剿灭了大苍山,先出出这口恶气再说。没想到派出的三位将军还没开始进攻就被人斩了首。得知消息的柳承道像泄了气的皮球,明白了大苍山不好惹,惹急了他们,自己真会被砍头。柳承道可不想弄个黄金头颅陪他。就在他骑虎难下的时候,温太师适时揭发了兵部尚书儿子打死平民的恶事,皇帝赶紧就坡下驴撤回了剿灭大苍山的部队。他也不想以后在皇宫里宠幸妃子,还要让一群禁军围观。 下旨解围的当日,皇宫的怪事也停了下来。但“大苍山”“郑樵山”这两个词又成了皇上面前的新忌讳。朝廷对郑樵山的通缉从未撤销过,依照陈国捕快的能力,一两百年都不一定能抓到人。何况他们连郑樵山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大苍山和郑樵山这两个名字再次名震江湖。好在大苍山的人并不经常行走江湖,郑樵山的足迹也是遍及整个大陆,要不陈国的贪官们也不会如此猖獗,可大苍山的一封警告信就足以吓的一品高官惶惶不可终日了。 李烨自从接触了武林人士,大苍山的名字早把耳朵磨出了老茧。如今一个活生生的大苍山弟子被自己不但错过,还得罪了,这无论如何都是不能接受的。李烨呆在客栈里苦思了几天,决定准备一份厚礼上山拜师。李烨在礼物上着实花了一番心思,等到苍州鸽房进入正轨后就直奔大苍山。 李烨来到大苍山下,发现大苍山方圆八十里,几座主峰上通云霄,下连地脉,巍峨独秀,整片山脉植被茂盛,到处郁郁葱葱。李烨沿着山道真正进入道大苍山内,才看到多数山峰都是垂直的绝壁,如此山势,来多少官兵都施展不开。李烨沿着仅容三人并行的山路走到一座同样陡峭的山门前,山门依山势而建,是一座小型的城门,从山下仰望显得无比的雄伟。这定然是原来那些山贼长期经营的结果,对于普通武人这里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可对于李苍北那样的绝世高人显然没有用,可这世上又有几个李苍北。 李烨正在发呆,关口上方突然传来一声大喝:“来着何人,有何贵干!”吃一堑,长一智,李烨对大苍山的人非常恭敬,他连忙朝关口上深深作了一揖说道:“在下李烨,前来拜山。”关口上问话的人接着说:“掌门已经多年不见外人,如无要事,就请回吧。掌门不会见你的。”李烨大声说道:“李某不远千里前来请罪,请尊驾帮忙递上拜帖,见或不见请李掌门定夺,实在不行,请把拜帖交予掌事,李某此行也就无憾了。” 关口上方沉默了一阵,又传来一声:“阁下稍等。”少顷,吱呀一声关门打开了一条缝,里面走出了一位白衣劲装弟子。远远的李烨又作了一揖,来人走到李烨近前,接过拜帖,打开一看,里面还有一张礼单。礼单上赫然写着白银五万两。白衣弟子不敢再擅自做主,回了一礼说:“贵客稍等”。一切都如李烨所料,大苍山弟子门人很多,用度必然不少,不管是弟子还是掌事,看到这样的重礼,谁也不敢忽视,尤其是这些普通弟子,绝对不敢刁难。绝世高人也许不在乎银子,但至少能留下少许印象。 白衣弟子转身离去,关门再次合上。李烨一边看风景,一边默默等待,这一等就是大半个时辰,李烨站的脚疼,找了一处台阶坐下休息。那个白衣弟子不久后匆匆返回。李烨连忙起身相迎,白衣弟子作揖说道:“大师伯有请,请贵客随我来!”。李烨进了关门,朝更远处的一座山峰走去,开始他还有心思看看沿途风景,到了后来就只能把眼睛盯在山路上,一丝都不敢分神。山道越来越窄,越来越陡,最陡峭处山坡有七十多度,山道两边也拉了铁链,好让上山的人有个扶手。白衣弟子也不说话,一直在前面领路,显得十分轻松,他为了迁就李烨已经明显放慢了速,可李烨却要不时地停下休息。 用了一个时辰,李烨总算登上了峰顶,他的双腿已经开始发抖,有些站不稳了。白衣弟子大半个时辰就可以来回一趟,自己用了一个时辰才爬上山顶,孰优孰劣,高下立判。李烨注意到山顶是大片平整的山岩,山岩上盖着一座巨大的宫殿式建筑,门前上悬着一块大匾,上面写着三个字“苍云宫”。山顶面积很大,还栽种了不少松树,远处还有其他建筑隐秘再松树间。白衣弟子领着李烨来到殿前,对守在门口的一名青衣弟子说:“师兄,贵客带到。”青衣弟子向白衣弟子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开,对李烨说:“贵客请随我来。”李烨对青衣弟子拱手说:“有劳了。” 青衣弟子带着李烨穿过正殿,直奔后殿,这里是主人要会客的地方。青衣弟子来到殿外,大声对屋内说:”师傅,贵客已经带到。”“请客人进来,你去忙吧”:殿内传来一个富有磁性的中年男人的声音。“是”:青衣弟子答应一声,欠身向李烨做了一个请进的姿势。李烨向青衣弟子点点头,迈步进入后殿。进入屋内,李烨看到一个留着五柳长髯的中年人正起身迎接自己。李烨连忙躬身作揖说道:“晚辈李烨,见过前辈。”中年人手在空中虚扶说:“贵客无需多礼,请坐,请坐。”李烨早已腿软,连忙找客位坐了下来。屁股坐上椅子,双脚离地,一种舒爽的感觉马上遍布全身。中年人看出李烨不好受,指了指李烨身边的茶盏说:“贵客远来辛苦,请先饮几杯清茶!”李烨连忙说:“不辛苦,不辛苦。”嘴上这么说,手却很诚实,端起手边的茶杯大口喝完,自己又端起茶壶续了一杯,慢慢品起来。李烨饮茶时中年人并不打扰,坐在那里细细打量李烨。 等李烨休息了一阵后,中年人拿着李烨的拜帖问:“贵客远来,如此厚赐,不知大苍山有何能为贵客效劳的地方?”。“不敢,不敢,李某远来主要有两件事,一是赔罪,二是拜师“:李烨连忙回答。中年人认真地问:”拜师在下明白,不知赔罪从何说起。“李烨一脸尴尬,把在苍州酒楼遇到刘萍儿的事给中年人讲了一遍。中年人听完李烨的诉说,哈哈一笑说:”如此小事,贵客有心了,那事在酒楼不就了结了吗?“李烨一脸志诚地说:”见高人而失之交臂,是在下有眼无珠,大苍山可以大人不记小人过,我却一直于心不安。久闻大苍山威名,见过刘前辈风采后更是仰慕,思索再三,才决心前来拜师学艺,请这位前辈成全。“ 中年人捋了一下胡须问:“不知道贵客想拜哪位为师?“李烨说:”我也不敢隐瞒,李掌门是我最心仪的师傅。实在不行,郑樵山郑前辈也可以。“中年人却是一脸难色:”家师收徒要求极为苛刻,且已经多年未见外人了。至于郑师弟常年在外,我也不好代他收徒。“李烨一听面前的中年人也是李苍北的徒弟,还是郑樵山的师兄,立刻后悔了。这样提出要求难免得罪此人。李烨恨自己没有先问清楚对方的身份再说话,江湖上都知道李苍北有四个徒弟,但除了郑樵山,知道其他三位名字的人却不多,他连忙站起身来说:”再下失敬了,不知前辈高姓。“中年人看出了李烨的心思,笑着点首示意李烨坐下。等李烨再次坐好,他接着说:”在下马归元,乃是家师的大徒弟,在下惫懒不愿行走江湖,很少有人知道我。郑师弟急公好义,嫉恶如仇,喜欢在江湖上行侠仗义,早已侠名远播。相比之下,我们另外三个师兄弟的名气可就比他差多了!“ 第七十九章 怪我喽 李烨尴尬的笑了起来,为了赶紧缓解怪异的气氛,李烨从背上解下了一个长方形的包裹。打开后,里面有五把长剑,一看就知道都是难得一见的好剑。李烨指着五把剑说:“这是晚辈给各位前辈准备的薄礼,造型重量各异,希望前辈们能满意。“江湖上的高手虽然使用的兵器各异,但大多会练两手剑法。剑是武器中的君子,即使不用,平时佩戴也可以撑撑场面。 马归元看到这些剑的剑鞘和剑柄造型精美,显然都是名匠打造的。他站起来,拿起一把,噌的抽了出来,长剑出鞘,没有寒光闪闪,黑色的剑身却不能掩盖它的锋利,剑身上还有清晰的水波状暗纹。马归元两指一动弹在剑身上,剑身扭曲,一道波动沿着剑身传向剑尖,随后发出一声清脆的剑吟。马归元喃喃自语道:“怪哉,怪哉!“ 李烨马上解释:“这是在下的一个兄弟配制的特殊精铁,我请了铸剑名家精心所铸,盘古大陆上就此五把,别无他家。“李烨倒是没吹牛,颖州军用的都是军刀和匕首,打造的剑目前还真只有这五把。马归元舞动了两下,点头说:”好剑,好剑,想来二师弟,和三师弟一定喜欢。“其实,马归元对自己手中这把剑已经是爱不释手了。 “想必这五把剑是送给我师徒五人每人一把?李壮士有心了。“:马归元手里握着剑说。”正是,只希望各位前辈能够喜欢。“李烨抱拳说道。马归元站在原地,思索了一阵说:”这样吧,我先告知家师,至于李壮士有没有机缘,就要看阁下的运气了。“李烨躬身说:”无论成与不成,在下对马前辈都感激不尽!“马归元说:”请李英雄在此等候,时间可能有些长,我去见见家师。“说罢马归元就提剑离去,李烨坐回到椅子上,喝起茶来。 马归元一走就是将近两个时辰,眼瞅着天已经黑了,李烨在后殿中灌了一肚子茶,想要起身出去找茅厕,又怕马归元回来。李烨正憋得坐立不安,马归元回来了,那柄宝剑已经被他佩戴在了腰间。他一进后殿,马上就拉起李烨的胳膊说:“快走,快走,师傅他老人家要见你,最近他老人家经常打坐入定,现在好不容易醒着。去晚了,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了。“李烨把桌子上的宝剑包好,交到马归元手上,脸红脖子粗的说:”前辈,前辈,能不能容在下先去下茅厕?“马归元说:”好,你去吧!“。两人大眼瞪小眼的站在后殿。站了一会,马归元一拍脑袋有所领悟地说:”看我这急得,我带你去。“说罢带着李烨就出了后殿。 李烨放了洪水,舒爽的打了个寒战,茅厕外又传来马归元催促的声音。李烨赶紧提好裤子,小跑着出了茅厕,跟着马归元快步而行。和马归元急急忙忙的出了大殿,走上了另外一条石道,一刻钟后,他们来到了一个小院。马归元带着李烨进了院子,站在院中冲着屋中高声说:“师傅,李兄弟我已经带到,请求一见。“等了半天,屋内没有任何声音。马归元又通报了一遍,转头一个劲向李烨使眼色。李烨领会精神,扑通一声就跪在小院中,冲着屋内高声说道:”晚辈李烨,久慕李老前辈大名,特来拜师,忘尊师赐见。“马归元立刻向他竖起了大拇指,示意他干的不错。可屋内还是没有任何动静,马归元悄悄凑近李烨,轻声埋怨道:”给你说赶时间,你非要上茅厕,现在好,弄不好师傅又入定了。“李烨看着马归元一脸的无奈。两人一人站着,一人跪着,又过了一会,马归元小声说道:”李兄弟,我还有些急事要处理,不能陪你一直在这里等着。友情提示你一句,师傅说不定还没有入定,在屋里看你表现。记住金诚所至,金石为开。“说罢马归元又向屋内拱手禀报:”师傅,弟子还有事务要处理,先告退了。“马归元转身朝院外走去,走了两步,他停下脚步轻声问:”李兄弟,你还没吃晚饭吧?“李烨立刻感动到要涕泪横流了,之前尿憋,感觉不到,这一阵急行,再加上马归元一提醒,肚子马上就叫了起来。李烨冲着马归元连连点头。马归元一声轻叹说:”哎,我吃过了。“随后他就走了。李烨从大喜到大悲,这个气呀,心里连声骂道:”这个死老头坏的很。“ 就这样,李烨被一个人扔在了院子里跪着,一直跪倒半夜,屋里还是没有任何动静。李烨早已饿的前心贴后心了,他仗着胆子冲着屋子里叩头说:“晚辈李烨,诚心拜师,望李老前辈赐见。“屋内还是没有任何动静。李烨把手伸进怀中,摸出一块肉干。这是李烨在赵国时从牧民手里买的,这种肉干存储时间长,味道还不错,是很好的战备粮。李烨借着磕头,悄悄把肉干放入嘴中,等到口中唾液把肉干浸软,偷偷咀嚼下肚。如此反复,十几块小肉干楞是吃到了天蒙蒙亮。李烨的双腿早已麻木,可想起马归元的话,他不敢起来,只能在原地苦苦坚持。这日白天,马归元也没有来过,闯入小院的只有一些飞鸟。晚上,李烨还是偷偷的吃肉干为自己续命。一直跪到第三天晚上,李烨最怀念的却是前两天他哗哗在茅厕里放掉的洪水,肉干再放到嘴里就和木块一样,没有唾液给他浸湿肉干了,他的嘴唇也开始干裂。 第三天清晨,李烨开始意识模糊,跪在那里渐渐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在李烨迷迷糊糊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有人走进了院子,站在他跟前说:“你是谁呀,跪在我院子里干什么?“听声音分明是个女人。李烨迷迷糊糊的看到来人的身影有些熟悉,他意识到是被马归元骗了,气怒交加下,李烨直接晕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瓢水淋在了李烨的脸上,他一下醒了过来。李烨砸吧了两下干裂的嘴唇,看到一个女人,正拿着瓢朝他脸上淋水。李烨双腿麻木,直起身子,看清了对面的女人,正是苍州酒楼上见过的刘萍儿。李烨马上明白了一定是刘萍儿串通马归元在整他,可这位姑奶奶他是无论如何都打不过的,只得苦着脸说道:“刘前辈,这又何苦,这下你的气可出完了。“刘萍儿一瞪眼说:“谁是你前辈,我有那么老吗?”李烨立刻改口:“刘姑娘。”刘萍问:”差不多了,知道为何整你不?“李烨问:”苍州酒楼的事?“刘萍儿说:”那事早了结了,再想想?“李烨想了一下说:”一共就见了刘姑娘一面,不知道还有哪里得罪姑娘了?“刘萍儿在院内的石桌上坐下,见李烨还不明白,她连珠炮的问:”我问你,你想拜师就拜师,还要打着给我赔罪的名义来,是何居心?打我的名义也就算了,为何师傅和三位师兄都有礼物,我却没有?“李烨心中一凛,没想到她也是李苍北的亲传弟子,连忙说:”我带了五把宝剑。“刘萍儿又问:”可有女剑?“李烨马上蔫了,心道江湖上都说李苍北有四位弟子,可谁也不知道,里面有位女弟子。心里这么说,可嘴上不敢如此答复,只好认怂说:”刘姑娘,我错了。“刘萍儿这才点头说:”这还差不多。“ 这时院外又进来一人,是失踪两日的马归元。马归元一进小院,看到李烨还跪坐在院中,马上就过来搀扶李烨,一边搀扶还一边说:“李兄弟,你说怎么闹成这样。“然后他又转头责怪刘萍儿:”小师妹,这也太过了。“刘萍儿却一脸的无所谓。马归元扶着双腿麻木的李烨在院内的石凳上坐下,看到李烨裂开的嘴唇说:”李兄弟,你怎么这么实诚,屋门口就有水缸,怎么连口水都不喝。“李烨要不是双腿麻木,又明知打不过这师兄妹,非要上去踹马归元两脚,心想要不是你那一句”金诚所至,金石为开“能把老子害得这么惨吗?可嘴上却说:”怪我喽。“马归元看李烨没什么好气,又转头埋怨刘萍儿:”小师妹,师傅要知道这事,非要骂死你不可。“刘萍儿却说:”没有我能用的宝剑,我那把就送了大师兄,要不是如此,大师兄你能帮我骗人,要骂也是一起骂。“被接了老底,马归元一脸谄笑的对李烨说:”李兄弟呀,你看我也是爱剑心切,才干了错事。要怪呐,就怪你那剑太诱人了,哈哈!不说了,我给你打点水喝。“说完就从刘萍儿手里拿过水瓢,去舀水给李烨喝。李烨被这师兄妹两人气的拿头撞着石桌,嘴里轻声重复说着:”怪我喽,怪我喽。“ 第八十章 长工 马归元端着水瓢回到李烨身边说:“李兄弟,别生气了,来喝水。小师妹你看这给人气的。师傅他老人家都把你惯坏了。“刘萍儿一脸不屑地说:”师傅可说了,收不收他,怎么收他可是我说了算,这点诚心都没有,乘早卷铺盖走人。当年我们拜师可比这严格多了,这算什么呀。“马归元一边喂李烨喝水,一边又说:”李兄弟,你都听见了,收不收你,她说了算,我当时答应她,也是为了你好。“李烨顿时就把水喷了出来,连忙说:”好了,好了,我认怂,能给我吃点早饭吗,饿了三天了。“ 马归元马上找人给李烨弄早餐去了,李烨坐在石凳上双腿软的无法走路,也顾不上石桌冷,无力的把头放在上面。刘萍儿见没有热闹看了,跳下石桌,独自进屋去了。李烨乘着四下无人,又抓了块肉干放进嘴里,喝了不少水后,唾液又恢复了。李烨一边吃,一边想:“幸亏老子有战备粮,要不这两天非让这师兄妹整死不可。” 不一会儿,马归元带着一个青衣弟子端着食盒回到院中。食盒里有包子和豆浆,李烨狼吞虎咽的吃了七八个包子,到底吃了几个他自己也记不清了,喝了三大碗豆浆。他从没觉得这普通的早餐竟然如此美味。这三天,他体会了坐在椅子上双脚离地的美好,上茅厕的舒爽,现在这普通的早餐也让他如此难忘。李烨正在胡思乱想,刘萍儿又走入院中,对李烨说:“今天就算了,明天早晨,来这里接任务,你还需要多考验考验。”李烨嘴里还塞着包子,眼睛却瞪得犹如铜铃大。刘萍儿也一瞪眼说:“不想的话,下山滚蛋。”李烨立刻低下了头,心中默默念叨:“这些拿人手不软,吃人嘴不短的主。”见李烨又认怂了,刘萍儿又转身对马归元说:“大师兄,你安排一下他的住处。”马归元点头说道:“好咧!” 李烨咽下了嘴里的包子,马归元就搀着他出了小院,带着他前往住处,一路上马归元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李烨脑子一团乱麻什么也没听进去。他心里有了一个想法,这个大师兄在江湖上不会是靠嘴杀人的吧。李烨被安排了一间单人弟子房,陈设极为简单,但整个屋子里,李烨眼里只有一个东西,那就是床。李烨二话不说,直接就趴在了床上。马归元看着粘床就睡的李烨,摇了摇头,出了屋子把屋门带上。 第二天,当李烨艰难的睁开双眼时已经是正午了。想起刘萍儿的话,李烨腾的站了起来,睡觉的时候衣服根本就没脱。他冲出了屋子,昨天过来时,脑子晕晕乎乎的没记住路,跑错了几次路后,终于找到了刘萍儿的小院。刘萍儿不再院中,叫门也没有人答应。李烨只能茫然的朝苍云宫走去,好在他运气不错,刚到苍云宫门口,就碰见了刚从大殿内走出来的刘萍儿。李烨连忙上前作揖打招呼:“刘姑娘!”刘萍儿看了他两眼问:“你怎么还在?还以为你受不了下山了。”李烨一脸的歉意,表情如同上学堂时迟到被先生责问一般。他小心地说:“太累了,醒过来就中午了。”刘萍儿带着讥讽的语气说:“这么懒,怎么在大苍山混呀。再迟到一次,直接自己下山吧。”随后刘萍儿转身对站在苍云宫门口的青衣弟子说:“去把打水桶找来,一会你带他去认一下路,他认路了,你就回来。”青衣弟子恭敬的答应一声后离开。刘萍儿又转身对李烨说:“我门口的水缸,昨天看到了吧,你的任务就是把水桶给我打满,打不满不许睡觉。”说完她就快步离开了。 不一会儿,青衣弟子带着一个扁担和两个小桶回来了。李烨看看小桶对青衣弟子说:“兄弟,这个桶是不是小了点。”青衣弟子把桶和扁担交给李烨,笑着说:“等你打上水来再说吧。”李烨跟随青衣弟子走了另外一条路下山去了。这条山路比进山的那条更加陡峭。这一侧山下有一条峡谷,山涧的泉水由上而下,咕咕地流淌。到了泉水旁青衣弟子说:“好了,到地方了,就在这里打水,然后原路返回。”李烨回头看着高耸入云的山峰,苦笑着问:“兄弟,你们山上用的水都是这么打上去的。”青衣弟子没有回答,转身离去,转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李烨下了山涧,打了两桶水,用扁担担了,踉跄的朝山上爬,山道陡峭,两个水桶在肩膀上晃来晃去,李烨努力的找着平衡。他不得不非常小心的慢慢在山道上走动,稍有不慎,他就会连人带桶的跌下悬崖。即便如此,李烨还是历尽千辛万苦把两桶水挑上了山。可桶里的水只剩下了三分之二,他把水倒入到刘萍儿门前的水缸中,也就盖了个底。而时间用了快两个时辰,腿也又发软了。想起刘萍儿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李烨咬了咬牙,继续下山挑水。第二趟上来,两个桶里剩下的水更少了。让李烨欣慰的是院中的石桌上放了几个白馒头,一碗红烧肉和两个素菜。李烨坐下吃了晚饭,腿脚还是很酸,不过好歹休息了一会。他继续拖着疲惫的身体,下山挑水。他发现这条山路也是坑人的很,几乎找不到可以歇脚的地方,即使是站住休息,扁担也要搭在肩膀上压着自己,连个能放平水桶的地方都找不到。李烨断断续续的挑了五趟水。今天晚上月光很亮,天上连一片云都没有,银色的月光把山壁照的很清晰,山道可以看的很清楚。夜间的山风吹得树林唰唰的响,让李烨觉得总有鬼跟在他身后,恐惧让他跑的更快了一些。挑完第五趟,时间已经到了后半夜,水缸里的水位才到一半,李烨倒完水,就瘫坐在地上无法动弹了。这一晚,小院屋内的灯光从未亮起。李烨想前三天这里也没有灯光亮起,这里也许不是刘萍儿的唯一住处。李烨不知不觉得又在地上睡着了,好在这里地处南方,而且是夏季,要是冬天这样睡去,肯定会被冻死。 又被凉水浇醒,李烨首先看到的还是那个熟悉的水瓢,然后是刘萍儿面无表情的脸。李烨连忙弹坐了起来,刘萍儿站起来说:“昨天没有完成任务,今天赶早去,桌子上有早饭,吃完赶紧干活。”说完刘萍儿就出了院子,慢慢走远了。李烨朝刘萍儿的背影使劲挥舞着拳头,心里骂道:“你个没天良的死地主婆,哪里有这么用长工的。”骂归骂,拜顶级高手为师的心愿,却更加坚定了。他从地上爬起来,坐到石凳上不客气的吃起早饭来。李烨吃完早饭才发现,太阳已经完全跳出了地平线,朝霞万道,李烨身上又充满了力量。挑完第一趟水,回来发现水缸里的水已经见了底。李烨心中暗骂:“这小娘皮是属牛的吗?这么饮水。”。早上李烨又挑了一趟水,中午午饭还是放在桌子上,他吃过午饭休息了一会儿,下午继续挑水,到了黄昏,缸已经满了大半。吃了晚饭,休息了一会,李烨觉得自己还可以挑一趟,昨天五趟他已经累瘫了。于是他又带着桶下山了,坚持着挑了第六趟,这趟挑完他又累的趴在院子里睡着了。 还是被凉水浇醒,还是那个水瓢,还是那个人浇他。日复一日,大概过了五天,李烨终于在后半夜挑了九次水之后,装满了水缸。李烨连续挑了五天的水,每天睡过之后,他都能满血复活,这种恢复能力,连他自己都感到惊讶。李烨不知道的是这一切都是因为易苗那两个月里为自己强化过的肌肉和骨骼在起作用。之后他重来没有如此劳累过,他也从未发现过他的这种能力,只当是自己天赋异禀。 第六天,刘萍儿没有用水浇他,而是用脚踢醒了他,她捂着鼻子说:“还是太慢,本来晚上要用的水,到了早上你才打满。继续,什么时候太阳下山前能打满水缸,什么时候算完。”说完她就一脸嫌弃的快步走了。李烨才注意到自己满身怪味,衣服上都是汗水浸透再晒干后的白色盐渍。这阵子,分给他的住处,他根本就没有回去过。吃了早饭,李烨继续下山挑水。一直到午后,李烨再次下了山涧,太阳照射着山涧中大大小小的石头,有些大的石头有一栋房子那么大,阳光把石头表面晒的暖洋洋的。李烨不禁想起了小时候经常去游泳的那条小河。他把水桶,扁担放在溪边,整个人躺在了溪水中。溪水清凉,他瞬间精神起来。李烨索性坐在溪水里,脱下衣服,先清洗身上,随后把衣服洗了一遍。洗完衣服后,他找了一块巨石把衣服摊开在巨石上,让阳光和石头的温度使衣服快速晾干。晒了衣服,他光着屁股躺在一块巨石上,皮肤一接触到温暖光滑的巨石表面,他又想起了龙鳞湖的温泉。 第八十一章 洗澡 这几天,李烨在这条山道上来回挑水,没有碰到过任何人,他觉得不会有人来这里,赤身躺在温暖的巨石上无比的解乏。李烨知道他今天肯定能挑满那个水缸,他为自己进步如此之快而感到骄傲。半夜的时候他装满了水缸,想要回去在床上好好睡一觉,但又怕早上没人叫,毕竟地主婆说了,再迟到一次就让他直接下山。李烨还是趴在石桌上睡了。 清晨,李烨又被刘萍儿踢醒,看着她的背影走出院子,一句话也不说。李烨一天接一天的挑水,每天中午他都在溪水里洗个澡,做个日光浴。习惯了水桶的重量,李烨步伐更加稳健,平衡性更好了,路上撒掉的水也就更少。李烨挑七趟水就可以把水缸打满了,可时间还是在太阳下山之后。李烨有意加快了自己登山的步伐,努力做到又快又平稳,在挑水挑了一个月零一天时李烨终于在太阳下山前打满了水缸。成功后,他禁不住在小院里大喊了一声:“我完成了。”谁知道屋门却打开了,刘萍儿蹙眉骂道:“鬼嚎什么?”李烨依然处在亢奋中,他兴奋的对刘萍儿说:“刘姑娘,我完成任务了,我可以拜师了吗?”刘萍儿看了看还没有完全消失的阳光,淡淡地说:“知道了,今晚你回去睡吧,明天一早过来。”李烨已形成了生物钟,每天到点就醒,再也不用刘萍儿踢了。李烨兴高采烈的回到了自己房间,这是他上山后第二次睡这张床,睡的异常香甜。 清晨,李烨来到刘萍儿的小院,刘萍儿已经在院子里等他。刘萍儿对他说:“今天继续,还是天亮前算合格。”李烨瞪眼说:“还挑水,昨天就完成了呀。”刘萍儿眉毛一挑,用手一指墙边说道:“没错,不满意可以下山。”李烨顺着刘萍儿的手指看去,原来矗立在屋前的那个水缸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成了一个体积更大的水缸。李烨立刻觉的自己的头就像那个水缸一样大,他不禁蹲在了地上。刘萍儿完全不理他,哼着小曲走了,看样子她的心情比李烨昨天的心情还要好。李烨想过刘萍儿不会轻易放他过关,可他没想到会这样。李烨起身时,看到自己的膝盖处破了个大洞,他无力的拎着水桶和扁担打算回住处换一套衣服再去打水,按照他的最好速度,装满那个大水缸估计又要挑水挑到后半夜了。 在回住处的路上,马归元不知何时出现在李烨身后,轻轻一拍李烨的肩膀。李烨吓得一激灵,回头见是马归元,身上的鸡皮疙瘩才消失了。李烨心想:“这人怎么和鬼一样,走路没声音的。”马归元凑近了他轻轻地说:“李兄弟,之前对不住你,现在友情提示,桶该换了哦。”说完马归元整了整衣衫大步离去。李烨看着手中的水桶,马上明白了马归元的意思,水桶装的多了,一趟可以挑更多的水,那样速度可以更快点。想到此处,李烨对这个老骗子的印象好了一点。 李烨换了一身衣服,来到大苍山存放杂物的房间。这个房间离他的住处并不远,他进出的时候都会路过。他很快找到了两个更大的水桶,还找了两个小锅盖,放在水桶里,这样水桶打满水时,让锅盖飘在上面,就像给水桶加了个盖子。水桶晃动时,水可以少撒一些。就这样李烨又开始了他的取水工程,但李烨发现水桶加大之后,不但负担更重,平衡也更加不好控制。这一天李烨挑水挑到了半夜,依然累的筋疲力尽。 李烨冒着风吹雨打,辛辛苦苦的又挑了近一个月的水,这段时间李烨晚上都可以回到自己的屋子里睡觉,可饭还都是在刘萍儿院子里吃。他每天都能缩短一些装满水缸的时间,而且感觉每天早上起床时,都精力充沛,跑起步来身轻如燕。这一天,太阳还在西方放着红光,李烨就挑着最后两桶水,进了刘萍儿的院子。刘萍儿和马归元难得在院子中说话,石桌上的晚饭已经给李烨放好了。这段时间,李烨偶尔会在山上碰到他们,他赶时间,每次都说不了两句,可比以前熟悉了很多。 李烨把最后两桶水倒入水缸,转身得意的对刘萍儿说:“刘姑娘,嘿嘿,又完成了。”刘萍儿似乎非常见不得李烨得瑟的模样,停下了和马归元的话题,平淡地对李烨说了一句:“知道了,明天我再找一个缸,明天装满两缸。”听到此处,李烨马上急眼了,大声吼道:“刘姑娘不带这样欺负人的,这么大一缸水,不要说你喝,每天喂二十头水牛都够了。你还不够,你还要两缸。”刘萍儿没见过李烨急眼,也急了,声音也高了八度:“我用来干嘛你管的着吗?喝不完,我浇花,再用不完我洗地,如果还是用不完,我就和你一样用来洗澡。不行吗?不行吗?”李烨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院里一下就安静了。李烨突然觉得这话的信息量有点大,大苍山上有给弟子洗澡的地方,可自己从来没去过,他这些日子都是在溪水里洗澡的。 刘萍儿好像明白说错话了,满脸通红,转身朝屋内走去,走时撂下一句话:“还是那句话,不满意可以下山。”李烨想起自己光屁股躺在巨石上,翘着二郎腿的样子,脸腾的一下就红了,好在他这两个月风吹日晒,脸早已晒得黝黑。他这时的脸色严格来说是紫色的。刘萍儿开始关门,马归元紧走两步,连忙说道:“哎,小师妹,事还没说完呐。”刘萍儿把屋门关紧,屋内传来一声:“不说了,没心情了,有空再说!”马归元嘀咕道:“好好的,这是怎么了,又吃了呛药了。”李烨转身要回住处,马归元跟上他说:“李兄弟,饭还没吃呐。”李烨一边走一边没好气地说:“不吃了。”马归元紧跟着他,嘴里还在嘀咕:“今天这都是怎么了,这是闹哪样。”李烨也不说话,只顾自己走路,马归元跟在后面眼珠转动,不断回想着刚才的事。 走了一段,马归元突然想起李烨刚来的时候刘萍儿说过,山道陡峭害怕李烨挑水时会摔下山道,让马归元悄悄跟随一段时间,好保护一下李烨的安全。但马归元那几天刚好要下山去处理些事情,没有闲暇,刘萍儿就说她自己亲自去好了。联想到刘萍儿刚才说的话,马归元突然一拍大腿,大笑着说:“完了,完了,李兄弟,屁股不值钱了,让人给看了吧。”李烨差点没被囧死,加快了脚步。马归元不再跟着他,站在那里大笑,笑着笑着,他突然说:“小师妹呀,小师妹,我看你以后怎么再欺负我。”说完他就朝着刘萍儿的小院奔去,估计是到刘萍儿那里作死去了。 第二天,李烨早早来到刘萍儿地小院,刘萍儿正坐在院子里的石头凳上发呆。李烨朝屋子前面瞥了一眼,还好没有两个大缸。见李烨到来,刘萍儿站起来说道:“既然你不喜欢下山挑水,以后你不用再在我这里吃饭了,换个地方。”语气中多少有些不自然。李烨默默的点了点头。刘萍儿起身示意李烨跟着自己。李烨跟在她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小院,走上了一条小路,李烨这两月每天从早忙到晚,两点一线,根本没有时间逛山上的其他地方,这条路通向哪里他也不知道。 走了一段时间,李烨听到了哗哗的水声,不一会儿,一个在山岩上凿成的大水池出现在他眼前。水池有一间厅堂那么大,大约半丈深。许多早起的白衣弟子在池边用水桶打水,李烨这些日子知道白衣弟子都是外门弟子,而青衣弟子是内门弟子,地位要比眼前的外门弟子要高些。看样子平时山上的用水都是从这里打得,并不是人们在山下打得,想到这里李烨又有种被人戏耍的感觉。白衣弟子见到刘萍儿纷纷起身让路,并向刘萍儿行礼,许多人都把好奇的目光投在李烨的身上。李烨如今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对这种目光视而不见,大刺刺的走在刘萍儿身后。穿过大水池,沿着一条在山岩上凿出来的小水槽走了一段,他们来到了一片悬岩边上,水槽的终点还是一个小水池,只有井口大。而井口大的水池前面有一个巨大了辘轳,一名白衣弟子正在搅动着辘轳。刘萍儿站在那里不动了,李烨走到辘轳跟前向下观看。李烨之所以对这个辘轳如此感兴趣是因为这个辘轳比一般的辘轳要大三四倍,辘轳上缠着的井绳不知道有多长。白衣弟子不停的搅动着辘轳,缠在上面的井绳不断的增厚。李烨离近了才发现井绳从悬崖边上一道天然的裂隙中延伸下去,自己现在站的地方显然是一段天然伸出主山体的岩体,这个巨大的辘轳就搭建在这突出的岩石上。 第八十二章 辘轳 李烨还在惊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白衣弟子已经把一大桶水摇了上来。那名弟子单手提起水桶,来到小水池前,把水倒进去,水顺着水槽流走。显然大水池里的水都来源于此,山下肯定有人把打满水的水桶放在井绳末端的钩子上,然后由山上的人把水桶摇上山。白衣弟子倒完水,腾出手来才对刘萍儿躬身失礼。刘萍儿点头应了,对那名弟子说:“你不用在这里挑水了,去马师兄那里领别的差事。”弟子非常高兴,答应了一声,转身准备离开。刘萍儿接着说:“今天起,这里不用派别人来了,告诉马师兄,以后不用让人朝我院子里送饭,把饭送到这里。“弟子答应了,很快就消失在两人的视线中。 刘萍儿朝李烨努了努嘴,说道:“不用我解释了吧。”李烨明白刘萍儿什么意思,弯腰拿起放在地上的大水桶,挂在井绳末端的钩子上,把桶从那道裂隙中放了下去。刘萍儿见到李烨开始干活了,边转身边说:“一天八十桶水,时间按老规矩,别偷懒,我随时会过来检查。”李烨撇了撇嘴,又开始了他的长工生涯。 井绳放完了,李烨静静的等待。时间不长,井绳被扯动了两下,李烨知道水已经打好了,开始搅动辘轳,他很快发觉自己低估了这活的难度。水桶的重量他还能接受,但加上这不知有多长的井绳,他摇动起来就显得非常吃力。坚持着把井绳收起了三分之一,李烨撑不住了,双膀酸麻,毫无力气,他把辘轳把摇到低点,身体前倾,腰部勾住把杆,用身体的重量让水桶停在空中。休息了一会儿,感觉到双臂的力气恢复了一些,他又开始摇动辘轳,继续把水桶向山上提。休息了四次,李烨才打上来一桶水。下山挑水主要靠的是腰腹和腿部力量,摇辘轳要依靠双臂和腰力。打一桶水的时间虽然短了,可要打足八十桶,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下山挑水时,李烨的双脚老被磨出水泡,他都挑破了,继续挑水,有时水泡的皮被撕破,双脚火辣辣的疼痛,李烨依然咬牙坚持,现在双脚脚底都是老茧,不知道疼痛了。他明白在这里摇辘轳,这双手也好受不到哪里去,他在双手上缠了好些布条,减少直接摩擦。即便如此,每摇上来一桶水,他的双手还是被磨的通红。 这一天,李烨又干到了后半夜,山下的人也很有耐性,水桶下去,就有人给他打满水装上。李烨根本就不记得打了多少桶水,但第二天,刘萍儿就过来抱怨水不够用,每天八十桶水是山上要用的基本量。从此,李烨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在这里摇辘轳。刘萍儿很少露面,不知道她是不是来过。十几天后,李烨就可以一口气把一桶水摇上来,双手磨出了薄薄的老茧。李烨记不清每天打了多少桶,天天都把自己累的筋疲力尽才算完。 又过了两个多月,一天下午,李烨还在努力的和辘轳较劲。一名白衣弟子急急忙忙的跑到他面前说:“好了,好了,别打了,前面都流成河了,你还在倒水。”李烨不理他,用力把水桶摇了上来,熟练地把水倒入小池,这东西你不打完一桶,总不能让他玄在半空中。白衣弟子用怪异的眼光看着李烨。李烨放下水桶,甩了甩手上沾的水,朝前面走去。李烨来到大水池处,大水池早已溢出,很多水顺着山道朝地势更低的地方流去。早间打水的人最多,到了下午后偶尔会有人来,水池满了,李烨在后面完全不知道。李烨看到眼前的场景,笑了笑,踩着湿漉漉的山道,回去睡觉了。第二天,李烨去的很晚,有意让他们把水池里的水多打一些,然后他开始打水,认真的计算自己打了多少桶。当他打够了八十桶后,到前面一看,离水池满还有一段距离,他又回去打了十几桶,水池就满了,算上原来没有被舀干净的水,估计水池能装一百到一百二十桶水。 李烨志得意满地去找刘萍儿,可小院子里没有她的踪影。他又跑去苍云宫,刘萍儿还是不在,不过找到了马归元。马归元知道李烨现在每天可以打一百桶水,非常满意的点了点头说:“很好,很好,李兄弟辛苦了。不过刘师妹现在不在,能不能见我师傅,我做不了主。这样你先回去休息,明天早上我们在刘师妹的小院见,我会替你美言几句的。”李烨只得道了谢,回屋睡觉去了。 次日早晨,李烨到了他熟悉的小院,刘萍儿已经在院中等他,手里还拿了几本书,却不见马归元的踪影。刘萍儿见到他问:“可以打多少桶了?”李烨回答:“一百多桶吧。”刘萍儿说:“还行“。说罢,她挑了三本书扔给李烨说:“从今以后,早上一天下山挑水,一天去水池那里打水。下午看书,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或马师兄。”李烨伸手接过三本书,看了一下书页,一本是“驭气术”,一本是“轻身术”,还有一本“纳气术”。李烨心中一喜问道:“我可以学武了?“。刘萍儿淡淡的说:”别高兴的太早,入门功法而已,如果学不好,照样赶你下山。“李烨立刻收起脸上的笑意,但心中的激动却难以抑制。 李烨正要仔细翻阅一下手中的三本书,却见马归元带了个包袱走进了小院。马归元把包袱交给李烨说:“去换上衣服,以后就没人给你送饭了,自己到弟子的饭堂去吃饭。”李烨接过包袱呆呆的看着马归元发愣,马归元明白李烨不知道饭堂在哪里,他接着说:“换完衣服,我带你去饭堂。”李烨又看像刘萍儿。刘萍儿瞪了他一眼,不耐烦的说:“看什么看,去屋里换衣服。”李烨像受气的小媳妇一样进了房内,关了房门换上衣服。 李烨穿了一身大苍山白衣弟子的衣服重新回到院中,李烨明白穿上这一身衣服意味着大苍山认可了他。马归元笑着看向李烨说:“不错,不错,很合身。”他清了清嗓子,大声说:“李兄弟,你放心,我保证你刚才换衣服时,没人偷看。”说完,马归元一个箭步就窜出了院子,刘萍儿手中的一摞书却比他还快,直接砸在了马归元的屁股上。马归元消失后,院外还传来一阵阵的大笑。李烨非常尴尬,走过去把书捡起来放在石桌上,看着刘萍儿。刘萍儿红着脸,怒气冲冲地说:“你瞪着我干什么,该干嘛干嘛去。”李烨出了院子,看到马归元还站在那里笑。李烨不理他,拔腿就走,马归元跟在身后,边笑边说:“哈哈,好些年,没让小师妹这么吃瘪了,哈哈哈。”李烨还是不说话,马归元这才收了笑容说:“李兄弟,你别误会,我可不是笑你,走,我带你去吃早饭。”话语中的笑意依然掩饰不住。 马归元带着李烨来到一处离大水池不远的地方,那里有一处飘着饭菜香味的大屋子,屋内不少白衣,青衣弟子正在吃早饭,还有几个弟子负责打饭。马归元到来后,弟子们纷纷起身行礼。马归元挥挥手说:“继续吃,继续吃。”弟子们又都坐下吃饭,说笑起来。马归元对李烨说:“以后,到了饭点就来这里吃饭,过了饭点也没关系,剩饭总是有的。哈哈,托你的服,最近弟子们的伙食也好了很多。”李烨点头答应,再看那些弟子看自己的眼神,再也没有对陌生人的好奇和警惕,有了一种对自己人的平淡和问候。 此后,李烨早上要么下山挑水,要么去辘轳边打水,下午就在屋中研究刘萍儿给的三本书。别看李烨在书院中背庄史子集不行,但看武功秘籍却过目不忘。有些不懂得就找刘萍儿和马归元问,刘萍儿缺乏耐心,解释不了两句,就容易发急。有点话痨的马归元却是个好老师,明明李烨已经明白了,他还滔滔不绝的多说很多,搞得李烨有时也很郁闷。晚上,李烨在房中练习纳气术,驭气术。纳气术是基本的吐纳之法,把天地之气纳入丹田,练习时间越长丹田可容纳的天地之气就越多,丹田容量越大功力就越深。驭气术是把丹田之气自由运行于全身穴道,气脉运行在不同的穴道对人体的不同机能就有成倍数的提升。而轻身术是驭气于腿部的特定穴道,让自己的速度得到提升,速度快到一定程度就可以飞纵于水面,屋顶,树冠上。更加精通时,整个人的身体都会很轻,即使从很高的地方跳下,也会毫无声息。李烨想起自己以后也可以施展和刘萍儿一样如同鬼魅般的轻身术,练习武艺的劲头就更加足了。 第八十三章 赶鸭 逐渐深入了解这几种功夫后,李烨下山挑水时,就挑着担子练习轻身术,摇辘轳时就练习驭气术运气于胸和双臂。晚上专门用来练习纳气术。随着丹田之气越积越多和轻身术越来越熟练,李烨一早上就可以打满刘萍儿院内的大缸,而在辘轳旁打八十桶水也就用半天功夫。李烨到这时才感到自己和高人之间的差距,自己一天都干不完的事,有时都觉得不可能完成的事,在高人指点下,用了不到半天就可以轻松完成了。想来马归元或刘萍儿来做这些事可能一个时辰都用不了。 李烨来到大苍山半年后,一天晚上他正在房中练习纳气。马归元找了过来,李烨请马归元进屋坐下。马归元说:“打扰你练功了,我说两句话就走。我们商量了一下,明天早上你就别去挑水了,去找小师妹和小师妹一起下山吧。”李烨一愣,连忙问:“下山干嘛?”马归元说了一句李烨听不懂的话:“开始赶鸭”。看到李烨还是一脸茫然,马归元解释:“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另外,再友情提示一句,注意你的屁股。”随后马归元发出一阵坏笑,出门就走了。李烨心想这个马归元怎么还没完没了了,老拿这个事开涮。 第二天,李烨跟着刘萍儿顺着挑水的山道下到了涧底,见到之前光屁股做日光浴的大石,李烨脸上一阵泛红,刘萍儿也显得不太自然。刘萍儿纵身到路边折了一段长而细的枝条,挥舞了两下,对李烨说:“向着溪水流下来的方向跑。”李烨还想多问一句,刘萍儿手中的枝条已经结结实实的抽在了他的屁股上。李烨吃痛,不由自主的就开始逃命,一边逃李烨一边高声叫:“刘姑娘,你这是干什么。”刘萍儿却说:“什么时候能够逃过我一招,什么时候结束。”说罢树枝又一下稳稳地落在了李烨的屁股上。李烨无奈,运气动用轻身功夫,开始在山涧上纵跳跑跃。山涧中的石头大小不一,还奇形怪状,想要在上面站稳,都极其不易。李烨挑水登山时练就的平衡感开始发挥作用,做稍许调整后他就能站稳。但刘萍儿的树枝他总是躲不过,树枝隔一会就会如约而至的落在他的屁股上,每次都打地他龇牙咧嘴。两个人就开始在山涧中一个追一个躲,一直到中午。返回山顶时,李烨完全感觉不到自己屁股的存在了,似乎他的屁股已经挂在了山涧边的树枝上。 李烨中午没有去吃饭,他毫无胃口,回到屋中只能屁股朝上的趴在床上休息。过了正午,马归元来了,在屋外敲门,李烨忍着疼痛起身为他开了门。马归元带了一个食盒,里面装着一些饭菜。他笑眯眯的对李烨说:“李兄弟,我听人说你中午没吃饭,过来看看你。”李烨有气无力地把马归元让进了房门。马归元把饭菜摆在了桌子上,对李烨说:“人是铁,饭是钢。小伙子哪里能不吃饭呐,我给你把饭菜带过来啦,来来来,坐下吃饭。”李烨也感到有些饥饿,来到桌边,刚坐了一半,屁股上传来的剧痛立刻让他蹦了起来。马归元看到李烨脸上的表情,明白了一切说:“怎么受伤了,来来来,躺下我给你看看。”马归元把李烨扶到床边趴下,李烨觉得有些难为情,不愿把裤子脱下。马归元说:“江湖儿女,你害什么羞呀,我好歹也是男人。再说了,你这个屁股早就不值钱了,你要不肯脱,我去叫小师妹来给你上药,她打得,总要她负责。”说罢作势要走。李烨无奈只能自己褪下了裤子。 马归元盯着李烨的屁股看了半天,摇头感叹:“啧啧,不愧是赶鸭,这屁股都快打成烧鸭屁股了。昨天我不是提醒你小心屁股了吗?”李烨无奈地说:“我哪里知道,你是这个意思。”马归元从怀中取出一小瓶药,开始给李烨上药,一边上药一边还说:“你也是个实诚人,还就拿屁股硬接着,驭气功学狗肚子里了,不好运气在屁股上抵御一下。”李烨说道:“不是还要跑路嘛?”马归元一瞪眼说:“哪个告诉你,跑路的时候就不能运气抵御的,如果运用的不熟练就找些破布先垫在屁股上。告诉你这些都是经验。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李烨眼珠一转问:“前辈也被打过?”马归元不愿多说:“不提也罢。”小瓶中的药粉均匀的洒在了李烨的屁股上,马归元收起药瓶,对李烨说:“你先静卧半个时辰,再下来吃饭。碗筷自己送回饭堂。我还有事,这就走了。”说罢马归元就收拾了食盒,要走。李烨连忙说:“多谢前辈了。”马归元转过身来,冲着他说:“你小子,长点心吧”,随后打开门走了出去。 过了半个时辰,李烨果然感觉屁股的伤势有所好转,下地吃过饭,按马归元的吩咐去还了碗筷。回来后,想想大概还是自己太弱,才如此狼狈,李烨忍着屁股上的伤痛继续在床上打坐纳气。次日早晨,还是山涧中,李烨跑,刘萍儿追,两人上蹿下跳来回纵跃。李烨每次跑不了多远,刘萍儿的树枝就准确的打在他屁股上。李烨尝试一边施展轻身术,一边在树枝袭击前,分出一道气息在屁股上抵御攻击。同时他也换了一条厚内裤,他把两条内裤缝在了一起,在屁股处垫了很多布片,他不想让自己的屁股和手掌一样布满厚茧。这样一来,李烨的屁股好受了很多,但回去还是要上药。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对几种武功的掌握也越来越好,屁股的伤也越来越轻。后来枝条抽在屁股上,他根本就不会感到有任何疼痛。刘萍儿感觉到了这种变化,开始在树枝上运气,再次把李烨抽的龇牙咧嘴。刘萍儿没有用全力,就是为了让李烨用尽全力逃命,要不一树枝就能把李烨的屁股打成四瓣。不过,不论李烨如何努力,就是无法躲过刘萍儿的攻击,这让李烨多少有些气馁。 李烨更加努力的修炼,三个月的时间里,李烨的足迹踏遍了这条山涧的每个角落,可他还是无法躲过刘萍儿的攻击,哪怕是一次。一天早晨,李烨又和刘萍儿来到了山涧中,追逐还没有开始,李烨突然问道:“刘姑娘,你入门多久了?”刘萍儿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李烨回答:“十几年了,很小的时候,我就被三师兄带上了山。”李烨平时练习很少说话,这种拉家常式的问话,让她觉得有些奇怪。李烨接着问:“那你至少练功十几年了吧?”刘萍儿点点头。李烨对刘萍儿笑着说:“那你觉得你这练了十几年的天天追着我这个进山大半年的打,合适吗?”刘萍儿总算知道李烨绕了一个大圈,想说什么了。她柳眉一竖,厉声说:“你以为我用全力了吗?我要用全力,一个大耳刮子就把你打到溪水里了。又不是让你躲开所有攻击,只要你的屁股躲开我的一次出手,就算你过关。”李烨嬉皮笑脸地说:“你出手,没打到我屁股就可以,是吗?”刘萍儿还是没什么好气:“别废话了,赶紧开始。”李烨一边开跑一边说:“刘姑娘,我读书少,你可别骗我。”话音未落,运了真气的一树枝就重重的落在了李烨的屁股上,作为对李烨贫嘴的回应。李烨发出一声尖叫,运足了轻身功夫,全力逃命,刘萍儿如影随形。屁股上挨了几树枝,李烨感觉到刘萍儿树枝上的力道恢复了正常。又跑了一段,李烨在跑过山涧边的一颗小树时,伸出右手抱住小树,利用前冲的速度做了一个三百六十度的转弯。这个小伎俩,李烨早用过了,短时间内可以把刘萍儿拉开一小段,可两步后就会被刘萍儿再次追上。刘萍儿也和李烨做了同样的动作,等她转过三百六十度后,看见李烨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撅着屁股逃命。李烨转过身来,面对着她,双眼紧紧的盯着她手中的树枝。为了避免相撞,刘萍儿不得不双脚运力深入地面,在地面上溅起了无数石子。这时李烨出手了,不知何时,李烨手里也握了一根短树枝,他挥出树枝朝着刘萍儿袭来。刘萍儿本能的挥舞树枝抵挡。“啪”李烨手中的树枝被打断,刘萍儿的树枝去势未减,在李烨的脸上带出了一道青紫。 李烨感到脸上一阵疼痛,但他还是高兴的喊道:“刘姑娘,这次你没打到。我赢了!”刘萍儿知道这次也算出手,她淡淡地问道:“你是怎么想的?”李烨说:“我想过了,如果论轻功,我再练个十年八年也不一定能胜过姑娘。不停的逃跑,我只会输。如果想赢,只能面对你,然后出手。” 第八十四章 上架 听过李烨的解释,刘萍儿把手中的树枝远远抛开,笑逐颜开地说:“可我还是打到你的屁股了。”李烨摸了摸还有点疼的脸庞,明白她在拐着弯骂自己,只能装作没听见。刘萍儿的心情似乎变得很好,难得没有耍赖,她说:“好吧,明天我们换地方。”李烨见自己过了关,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刘萍儿几个纵跃就朝上山的小路跑去。李烨运足了功力,施展轻身术,尾随而去。李烨尽管用尽全力追赶,刘萍儿的身影还是很快在他眼前消失了,这再次让李烨认清了自己和高手之间的差距。 刘萍儿说的新地方是另一座山峰,这里没有主峰高,山体呈现九十度的直角。李烨站在山崖下不明白到这里来干什么。刘萍儿对李烨说:“上去。”李烨一脸茫然:“这,这怎么上。”刘萍儿一个纵身跃起了两丈,用手指勾住岩壁一块突出的地方,脚又找到一块突出的地方踩稳,身形稳住后,她再次发力向上前进。山体的很多地方都没有下脚处,完全要靠指头扣着,引导身体向上前进。李烨在笔直的悬崖下看的头皮发麻,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完成这样的任务。一会儿功夫,刘萍儿就到了半山腰。李烨低下了酸痛的脖子,再抬头时,她已经消失在李烨的视线中。李烨站在山下正不知所措,突然看到山上抛下来一根粗绳。李烨走到绳子前,拽了拽,很结实,开始拉着绳子向上爬。刚爬了四五丈高,李烨看到刘萍儿攀着悬崖下来了,见到李烨正拽着绳子向上爬,立刻叫了起来:“下去,想什么呐,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刚才我怎么上去的,你就怎么上去。”李烨悻悻然又爬了下去。李烨和刘萍儿同时到了地面,刘萍儿说:“把绳子绑在腰间,如果滑落,伸手抓绳减缓下落速度。攀爬时先找好手指攀爬处和落脚的地方,手接触岩壁时,运气与指,在岩壁上挂稳。”李烨觉得刘萍儿对他的态度好了很多,可以耐心的指导他了。 李烨还在看着刘萍儿发呆,刘萍儿喊道:“你发什么呆,绑好绳子,爬!”李烨连忙傻笑着把绳子在腰间缠了几圈,打了个结,开始学着刘萍儿的样子,向上攀爬。可看着容易,做起来很难,爬了大概十几丈高后,他就没有抓稳而掉落下来。李烨忙用手握了紧粗绳,来减缓落势,还好他已经是一手老茧,再运功于手,才让他安然无恙。刘萍儿在山下急忙跃到他可能的落点,预防李烨没能抓住绳子而直接落下。刘萍儿看李烨稳住了身形,大声喊道:“下来,重爬!”李烨顺着绳子下来后,笑着说:“刘姑娘,我这要是没有抓住绳子,直接掉下来,你能接住我吗?”刘萍儿笑着说:“你可以掉下来试试。”李烨咽了口吐沫,他是不可能把自己的命放心的交给这个第一天上山就欺骗自己纯真感情的女人。 一天掉落了多少次,李烨记不清楚了,也练的筋疲力尽了。天黑时,已经看不清岩壁,不能再继续爬了。但多次的攀爬让李烨发现山崖上有不少手指印和一些手指洞,一定是指力足以凿穿岩壁的高手在这里攀爬过,如果能在山壁上直接戳出洞来,那就算山壁如镜面一般光滑,他也能上去。李烨顺着绳子下到山下,刘萍儿说:“今天比我想象的好一点,起码没让我出手救你,明天继续。” 次日,李烨还是不断掉落,第三天,李烨觉得山高不见顶。第四天,他感觉自己快登顶了。第五天,他知道昨天想多了。第六天,他又觉得自己看到山顶了。第七天,他觉得自己真的看到山顶了。第八天时,李烨终于登顶了。上了山顶,李烨仔细观察着四周,这座山的山顶还是个平顶,面积没有主峰大,远处有一个简陋的小石屋。李烨走到小屋跟前,看到离小屋不远的地方还矗立着不少半人高的木桩。“梅花桩”李烨脑子中立刻蹦出了三个字,因为李烨见过不少江湖朋友练习梅花桩。离近后,李烨才知道自己错了,木桩根本不是按照梅花桩排列的,而且每个木桩的顶部都凿了两个圆孔,圆孔里插了一个长长的竹竿,每两个木桩有一个竹竿相连,摆成了一个奇怪的形状。李烨对这样的木桩,完全没有概念。一阵山风吹来,李烨发现山顶是个风口,风力很大。时节以至深秋,起风后,狂风卷起山顶小树上的黄叶呼呼啦啦直飞天空,犹如漫天的黄色蝴蝶在展翅飞舞。李烨判断自己爬上来的地方一定是背风面,要不这么大的山风,自己无论如何也爬不上来的。山上的树都长不高,树干被山风吹得贴地生长,可见这里常年刮风。 李烨进到石屋中,外面的山风被完全阻隔,立刻温暖了许多,屋中不大,就摆了一张桌子两个长凳,桌上还放了一套简陋的茶具。除此外,屋里还有一个简易的灶台,看样子屋子是给人暂时休息用的,应该还可以烧些热水。李烨在长凳上坐下,继续打量着小屋。小屋内实在没什么好看的,休息了一阵,李烨觉得自己该下去了。好不容易登顶,李烨居然对这个小屋有点依依不舍,还想趴在这里睡一觉。克服了自己的倦意,李烨出了屋子,朝自己爬上来的地方走去。李烨刚拿起绳子准备往腰上绑,刘萍儿见李烨迟迟没有掉下来,也上了山顶。刘萍儿拍了拍手上的灰尘,问李烨:“山顶都看过了?”李烨回答:“是的。”刘萍儿指向木桩的方向问:“知道木桩是干什么的吗?”李烨摇了摇头。刘萍儿挥手示意让李烨跟着自己来到木桩前。等离近了,刘萍儿纵身一跳,就落在了一根竹竿上,竹竿只是稍微弯曲了一下,刘萍儿马上跃上另外一根竹竿,就这样,刘萍儿的身影越来越快,在竹竿上腾挪跳跃,把李烨看的眼花缭乱,渐渐的什么都看不清了。李烨后来才知道,这是一种绝顶的身法,就像刘萍儿在酒楼中施展的一样。 “好。”李烨忍不住喝起彩来,就在他张嘴时,山风卷着一张枯叶恰好深深地塞进的他的喉咙。这声喝彩音调显得极其怪异,刘萍儿停下了身法落在地上。见李烨满脸痛苦的吐碎树叶,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顿时笑的花枝乱颤。“呸,呸”李烨吐出了口中最后的碎叶,自我解嘲地说:“呵呵,刘姑娘这个马屁还真是不好拍。”说完话,感觉嘴里还是一股异味,忍不住又啐了两口。刘萍儿收了笑容说:“刚才是家师所创的虚空步,你现在还不能练,不过可以去找马师兄要本秘籍,先看看。这不是基础功法,我这里没有。现在还是把攀崖练好,每次都上来这么晚,就没法练身法了。”李烨才注意到天色暗了,两人依次下山,返回主峰。 晚上,李烨吃饭时在饭堂遇到了马归元,大苍山弟子的等级非常简单,内门弟子拜于李苍北的四大亲传弟子门下,外门弟子每年选优秀者进入内门,内门弟子带管外门弟子。亲传弟子里二弟子吕东江,三弟子郑樵山经常不在山上,他们的弟子由马归元和刘萍儿代管,四大亲传弟子吃饭也没有小灶,最多是忙的时候,让弟子帮忙打饭。马归元对弟子们还端着些,对李烨却不端着,也尽显他的话痨本色。李烨提起了要虚空步秘籍的事,马归元立刻吃惊地说:“这么快,就要上架了。”李烨知道他指的是上竹竿练身法,边吃边说:“没呐,刘姑娘说先把攀崖练好,秘籍先拿来,看看熟悉一下。” “噢,秘籍可不是基础功法,借你看可以,要保证绝对不能外传。”马归元严肃地说。 “知道了,知道了。“:李烨埋头吃饭。今天他很饿,自从开始练攀岩后,中午就没饭吃,他早就体力透支,急需补充。 “看完了马上还我,不得抄录。“:马归元依然在补充条款。 ”好的,好的,马先生我以我的生命向你保证。“马归元的唠叨不禁让李烨想起了书院的先生。见李烨有些不耐烦了,马归元也开始吃饭。两人闷声吃了一会儿饭,李烨突然问:”前面打屁股叫赶鸭,后面叫上架,你们把我当什么了?“马归元笑着捡了一筷子盘中的鸭肉,在李烨面前晃了晃说:”肥鸭呀,不然呐。“ 李烨这只大肥鸭天天扑棱着攀崖,刘萍儿起初还来山下以防万一,后来见到李烨掉落的次数越来越少,而且每次都能抓住绳子,她来的次数也就逐渐减少。李烨在崖壁上找到了一些固定的可攀爬点,攀爬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十几天后,李烨用不了一个时辰就可以爬到山顶了。 第八十五章 搬砖 过了攀崖关,刘萍儿开始教李烨在竹竿上练习虚空步,虚空步共有八个基本方位,加上一个天元位,对应着木桩间的九条竹竿,施展起来既可攻击敌人,也可躲避攻击。但要求身法熟练,速度要快,不能有丝毫停留。在竹竿上停滞稍久,竹竿就会被压弯或者压断,那样就算完全失败了。头一个月里,李烨踩断了近百根竹竿。 刘萍儿有时在中间扮演敌人,让李烨攻击,有时攻击李烨,让李烨在竹竿上施展虚空步来躲避攻击。刘萍儿不来时,李烨就自己在竹竿上练习,希望把虚空步练成本能,一旦施展就要行云流水,无需考虑下一步移动到哪个方位。李烨有两个明显的短板,一个是丹田之气不足,轻身功夫速度不快。另外一个就是攻击方式贫乏,李烨只和江湖上的朋友学习了一些粗浅的招式,从未系统学习过任何一个门派的招式。内功修炼需要时间,急切不得,招式问题想必大苍山也会有独门绝学。李烨天天到山顶练习虚空步,练习累了就在小屋中休息一下。 日子不知不觉的过去,转眼已经下了好几场雪,大苍山又展现出另外一番风景。李烨在山顶废寝忘食的练习虚空步,从未觉得枯燥过。他感觉虚空步法玄妙无比,每多练习几天都会有新的感悟。李烨又在山顶上练习了一天,大冬天的他练的浑身是汗,头顶上还冒着白烟。冬天天黑的早,李烨感觉到太阳西下,光线也越来越暗。李烨从竹竿上跳下,打算去小屋内收一收汗,浑身是汗的下山,山风一吹,衣服都会冻成铠甲。李烨转过头,发现一个青袍老者,正站在小屋顶上静静的看着他。李烨一愣,他不知道老者何时站在那里,看了自己多久了。老者见李烨发现了自己,纵身从屋顶跃下,落在一根竹竿上,竹竿连一丁点都没有弯曲,就像落在它身上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片雪。老者在上面开始施展虚空步,看的李烨目瞪口呆。李烨已经有七八分把握猜出来者是谁,但慎重期间他也不敢造次。大苍山四大弟子,他还有两位没见过,来者的年纪看上去虽然比马归元大,可弟子排序是按入门先后,师兄比师弟年纪小的屡见不鲜。 老者走完一套虚空步,站在树桩上,问李烨:“这套虚空步,你以为如何。“李烨抱拳向老者躬身说道:”博大精深,够我一生体会其中玄妙。“老者满意地点了点头,招手说道:”你随我来。“李烨跟在他身后,老者走到了山崖的迎风面,纵身直接跃下了山崖。李烨通常是从背风面上下山,迎风面从来没有下去过,风太大,太危险了。李烨看看这边还是一片峭壁,保险起见,还是取了绳子绑在腰上,慢慢向下攀爬。山风很大,几次都把他吹的几乎从山崖上坠下。大概下到绳子长度的一半时,李烨看到了一片广阔的平顶,在这片平顶上,还有一处三进的小院,这些在半空中看的非常清楚。李烨从未想过山崖的另一面还有这样一处世外桃源。 李烨加快了下降的速度,离地面还有两丈时他直接跳了下来,不是为了显摆,实在是他对这里太过好奇。老者见李烨落地后,径直朝小院走去。小院门是开着的,老人一推门就进去了,李烨跟在他身后进了小院,翻身又把门虚掩上。老人穿过小院进了前厅,前厅中摆了一桌酒菜,酒桌前坐了两人。见到老人后,两人起身边施礼边说:“弟子见过师傅。“。李烨一看两人,正是马归元和刘萍儿。心中的猜想得到了证实,李烨马上跪在地上,连连叩头带响,说道:”晚辈李烨,见过李老前辈,恳请李老前辈收晚辈为徒。“老者笑吟吟地把李烨扶了起来说:”收徒的事,过会再说,你想想今天是什么日子?“李烨进了大苍山,早就忘了年月,虽然穿着大苍山弟子的衣服,但每次都是单独练功和山上弟子交集很少,他只知道现在是冬天。见李烨一脸的茫然,马归元走上来一步说:”哎呀,李兄弟,你练功都练傻了,今天是除夕。“李烨一脸惊讶,自己不知不觉的在大苍山从初夏一直待到除夕了。马归元接着说:”师傅借着佳节要和我们这些在山上的弟子庆祝一下,听师妹说你还在上面练功,就一起叫来,高兴一下吧。“李烨连忙说道:”晚辈该死,竟然忘了这么重要的日子。晚辈给前辈拜年了。“李苍北笑意盈盈的说:”不要多礼了,来来来,入席入席,冬天菜凉的快,凉了就不好吃了。“四人入席后,各种相互敬酒,各种讲吉祥话,气氛融洽的犹如一家人。菜过无味,酒过三巡,马归元带着一些酒气说:”李兄弟呀,你不错,你真的不错,我承认,我看走眼了。小师妹的眼光我是远远不及的。“刘萍儿瞪了马归元一眼说:”师兄,你喝点酒就犯话痨病。“马归元一点也不介意,接着说:”这叫酒后吐真言,过了今天,有些话,我还真不好意思说了。李兄弟,实话实说哦,你刚来的时候,我是不看好你的,为什么呐,你已经过了练武的最佳年纪。我们都是从小练武,打熬身体要从小开始。“马归元打了一个酒嗝,继续说:”我和小师妹打赌,我说你待不了两个月,就会离开。结果你越练越起劲,还比别人练的快。牛,哥哥我服你。真的,哥哥我服你。“见自己的大弟子开始涛涛不绝地说废话,李苍北皱了皱眉说:”阿东呀,你少说几句吧,小北,你到后面准备一下,为师要对这位晚辈进行最后一次考验。”刘萍儿闻言,面露喜悦,答应一声就去了后堂。马归元却面露苦涩,苦着脸说:“师傅,又要来。”李苍北脸一绷说:“少废话。”李烨的心中无比紧张,不知道这位绝世高人的最后一道考验会是什么。 时间不长,刘萍儿匆匆返回,对李苍北说:“师傅,准备好了。”李苍北双眼一亮说:“走”。众人随着李苍北,来到后厅。后厅中放了一张方桌,上面整齐的铺了一张红色桌布,桌布上放了一本书,李烨心想:“不好,李前辈不会考我背书吧。”李烨正在发怵,李苍北走到桌前,把书拿在手中,一把掀开桌布,兴奋地大声喊:“来来来,抓风抓风。“李烨大悲转大喜,因为桌布下面是一副他非常熟悉的麻将。麻将这东西在武州可以说是家家必备,过年期间更是第一娱乐项目,没有之一。李烨每年都陪父母,亲戚们打,各种玩法样样精通。四人摸好风,落座后就开始搬砖。一圈下来,李烨看的出,这三位武功虽高,麻将水平却差李烨很远,李烨看看他们打得牌就能把他们胡什么猜个八九不离十。尤其是马归元简直就是乱打,一副好牌也给他打得稀烂。李烨这方面却是个货真价实的专家,麻将简直就是他的专业,早年他还在小伙伴们当中自称“麻神坛斗士”。李烨知道大过年的,他不能赢,装作不太会打,总是即兴的给三位高人点炮,有时候还能一炮双响。 马归元和师兄第们陪师傅打牌,十赌九输,师兄弟们戏称他为“马氏银号”,缺钱了就可以拉他来打麻将,他一听打麻将就头大。马归元一晚上就能把一个月的家用输了,后面的日子就要节衣缩食。这种场子,他是能躲就躲,偏偏这两年师傅和小师妹对麻将还很痴迷,有空就要聚人支场子。大苍山开销很大,大家手头都不宽裕,徒弟虽然多,拜师时会有些拜师礼,但大苍山不是什么人都收,收的弟子大多是些苦出身的平民子弟,弟子家中有时还要山上接济。三师弟郑樵山常年在江湖行侠仗义,不见踪迹,只有二师弟在外隐姓埋名的做些江湖生意,挣些银两回来。山上马归元负责内务,自己也不富裕,见李烨一出手就是五万两的拜山礼,自然破了例也要见上一见的。 今天马归元运气格外好,时不时的总能胡两把,他也从一脸萎靡慢慢变成了精神矍铄。四人说说笑笑,竟然不知不觉的打了一晚上。搬砖期间,李苍北不时的叫马归元阿东,刘萍儿小北,李烨虽然好奇,也不敢多问,只当是师傅给徒弟起的什么昵称。日上三杆时,李烨有点撑不住了,练了一天功,又搬了一晚上砖,双眼都快睁不开了,脑袋不停的向下垂。另外三位却非常精神,他们都赢了不少银子,李苍北和刘萍儿赢了一百多两,马归元也赢了五十多两。马归元比另外两位还要高兴,油乎乎的脸上堆满了笑容。 第八十六章 拜师 最后还是李苍北说:“好了,好了,不打了,天色不早了。小李子,算你过了最后一关。为师就收了你这个徒弟。”李烨却还迷迷瞪瞪的,有点发呆。马归元马上一拍李烨的肩膀:“五师弟,你还发什么呆,还不赶紧磕头拜师。”李烨一下子被拍醒,连忙跪下磕了三个响头,边磕头边高声说:“师傅在上,受徒儿一拜。”拜完后,李烨端起桌上的一盏茶,跪着送到李苍北的面前说:“师傅,请喝茶。”李苍北微笑着接过茶杯,轻轻的喝了一口说:“好了,好徒儿,你起来吧。”李烨站起身,李苍北严肃地说:“既然入了我门下,就要遵守我的门规,如若学了武功作奸为恶,为师定不饶你。”李烨连忙说:“弟子定然谨守门规,孝敬师傅。”李苍北笑着点点头:“门规你大师兄会于你说,平时听你大师兄的就行了。”李烨一抱拳,恭敬的答应一声:“是。” 马归元这时凑过来搂着李烨的肩膀说:“恭喜了,五师弟。”李烨脸上笑开了花,他欣喜地向马归元边施礼边说:“大师兄好。”一直坐在旁边没出声的刘萍儿佯装不悦:“你光有大师兄是吧。”李烨赶紧对着刘萍儿施礼说道:“见过师姐。”刘萍儿展露笑容说:“算你懂事。”见徒弟们相处融洽,李苍北很欣慰地说:“东儿,小北,以后好好带你们的师弟,不许动不动就作弄他。”马归元和刘萍儿连声答应。李苍北看着眼前一百多两的银票,对李烨说道:“不过东儿说的对,你好像还真是个大肥鸭。”“哈哈哈”屋子里立刻充满了笑声,李烨挠着头,尴尬的附和着众人的笑声。 又闲聊了一阵,两名弟子给大家端来了早饭,师徒一起用过早餐后,李苍北吩咐几人各自回去休息。三人离开小院,顺着一条李烨从来未走过的山道下山。李烨和马归元在前面走,刘萍儿跟在后面。马归元一边走,一边数着手里的银票,笑着说:“我说五师弟呀,你师兄我这个马氏银号的称号以后送给你了,改李氏银号了。”马归元喋喋不休地说:”知道为什么今天正是收你为徒不?”李烨摇摇头。马归元说道:“因为今天是个好日子,黄历上说了,宜收徒,哈哈!其实师傅早就同意收你了。”李烨问:“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马归元说:“你傻呀,不收你为徒,不外传的秘籍能借给你看。那时师傅就答应收你了。”李烨恍然大悟。马归元接着说:“你要好好感谢你师姐,师傅最疼你师姐,要不是她给你说好话,估计师傅早就拒绝你了。”李烨连忙说:“是,是,李烨本来就是师姐两脚给踢上山的,大恩不言谢,日后定然听师姐的。”刘萍儿一直走在后面,听着他们说话,她这时插了一句:“你记着,你还欠我一柄宝剑。”李烨马上答应:“是,是,回去师弟马上托朋友给师姐定制一把独一无二的女剑,一定比上山时带的要好。”刘萍儿满意的点点头。李烨问:“师傅喜欢我送的宝剑嘛?”马归元说:“喜欢,别致的宝剑,用剑的都会喜欢。当年师傅一剑一指打遍陈国无敌手。见到好剑肯定喜欢。”李烨问:“那师兄,师姐也是剑指双绝了。”马归元回答:“不然,师傅因材施教,我主修剑,师妹轻功,暗器见长,指法最好的是你二师兄,就你三师兄是个全才,什么都好。”李烨不禁脱口而出:“郑樵山。”马归元点头说:“对的,三师弟嫉恶如仇,见不得不平事。岂不知,世间不平事,哪里是一两个人能管的过来的。”李烨说:“武功越高,责任越大,三师兄惩奸除恶,侠名远播,扬了我大苍山的威名。”马归元说:“惩奸除恶的又何止他一人,哎,对了,你知道你二师兄叫啥名字不?”李烨语塞:“没人说过,我咋知道。”这是刘萍儿清脆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二师兄叫吕东江。”马归元接着说:“二师弟做的那活计,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刘萍儿接着说:“除了三师兄,江湖上知道我们几个名字的又有几人。”李烨拍了个马屁:“不爱名利的世外高人,江湖上也比比皆是。”马归元和刘萍儿突然不说话了,一时之间竟然把话聊死了。 三人默默走了一阵,李烨又想起了个话题问:“大师兄,我听师傅他老人家老是叫你东儿,这是什么称呼?”马归元一脸苦笑:“呵呵,师傅这两年喜欢上麻将,打麻将时,我们师兄弟四个,东南西北风,一人一个小名,谁也没落下。算起来,师弟呀,轮到你就是红中了,哈哈。”说到这里,马归元和刘萍儿都笑起来。李烨一想到自己还没行走江湖,就有了一个大苍山红中侠的诨号,不禁也是一阵头疼。 大苍山此后又多了一名亲传大弟子,其余弟子见了李烨都要叫一声李师伯,李烨待众位弟子非常友善,与两位师兄,师姐的关系也越来越亲密。马归元教他混元剑法,刘萍儿指导他的轻功和暗器。李苍北有空时,也会到峰顶指导他两下。李烨明白自己根基浅薄,师兄师姐指导他已是绰绰有余。闲聊时,李烨对师兄和师姐讲了自己的亲身经历,马归元和刘萍儿从侧面得知了易苗和刘众荣的存在。刘萍儿上次下山参加李烨的酒宴,是听说有人在苍州高价聘请武林高手,出于好奇和打探消息的目的才去的。马归元告诉李烨,大苍山从建派起就是名门正派,在江湖上行得端坐得正。可师傅不愿攀附权贵,又痴迷武学,从来就不考虑银子的问题。但一山的弟子要吃要喝,总不能坐吃山空。几位弟子商议了一番,决定干些既可以行侠仗义,又可以挣银子的事情。他们暗地里成立了一个组织,接一些刺杀和保护的活计,刺杀对象必须是该死之人,多是一些悍匪,贪官。大苍山在江湖上有一些死忠,刺杀前他们会对刺杀对象是否该死反复确认。刺杀成功后,悍匪,贪官的财产多数都给穷苦人分了,大苍山自己留一部分。二师兄吕东江在外主持刺杀行动,有时他会和三师兄郑樵山联手,郑樵山也会提供一些为恶一方的坏人给吕东江。杀手组织和大苍山明面上没有联系,只有一些心腹弟子知道此事。郑樵山大闹过东京城,给大苍山惹过祸事,他们武功高无所顾忌,可山上还有不少弟子,还是要低调一些。 李烨得知这些秘事后,马上就把保护易苗家人的事交给了大苍山,这事完全可以由弟子们光明正大的去做,还开出了很高的价格。关于秘密鸽房和自己情报网的事,李烨没有马上对师兄师姐和盘托出,他觉得需要先征得易苗的同意后再说。大苍山也派人去调查了李烨的情况,和李烨说的大致吻合。确认了李烨从未干过坏事,李苍北才决定收他为弟子。李烨继续在大苍山中练功,有空时他下山去苍州的鸽房接受一些外界的消息,跟刘众荣联系一下。他有意没有和易苗联系,是想见面时,给他一个惊喜。武功练好了,他就可以像郑樵山一样单人独骑的把老甲鱼抓来给易苗宰了。没想到易苗报仇的速度比他练武的速度快多了。易苗家仇得报,李烨就可以更加安心的在大苍山练武了。 这一天,刘萍儿找到李烨说:“五师弟,你可知道你的易兄弟已经是赵国大将军,陈国的禁军监军了?”李烨说:“下山的时候听说过一些消息。知道他到了东京,师姐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些?”刘萍儿扔给他一封信说:“你看看吧,二师兄来的信。”李烨连忙打开信封,取出里面的信纸。是吕东江的亲笔信,信中说江湖上有人出一万两银子买易苗的命。吕东江让李烨想办法提醒一下自己的兄弟,自己也注意安全。李烨还没有见过吕东江,但李苍北新收了个小弟子,这么大的事,吕东江不可能不知道。而且保护易苗家属的事是吕东江亲自到武州安排的。李烨看过信,沉默了一会,他当然不会担心二师兄会收钱去杀易苗,他担心的是谁在暗中收买杀手。李烨问:“师姐,知道谁要杀我兄弟吗?”刘萍儿说:“不知道。”李烨又问:“能查到吗?”刘萍儿回答:“应该查不到,江湖规矩,雇主和受雇的杀手是不见面的。就算你能查到中间人,他们也不知道雇主是谁。”李烨说:“师姐,易苗家人那边请你嘱咐一下,要小心保护。”刘萍儿说:“那是自然。”李烨坐下喝了口茶,还是觉得不安,说道:“师姐,我还是不放心,我想去一趟东京。”刘萍儿点头说:“嗯,你问师傅吧,需要我帮忙吗?”李烨摇头说:“不用了。” 第八十七章 变脸 第二天,李烨早早去向李苍北辞了行,离开了大苍山。进了东京城,打听过易苗军队驻扎的地方,李烨没有按正常流程去见面,只想着给易苗一个惊喜。晚间,李烨换上夜行衣,好不容易潜入易苗的军营,却发现营房众多,易苗的住所并不好找。李烨正犹豫要不要抓个军士来问一下,一只灰鸽就呼呼啦啦的飞了过来。李烨一眼认出是鸽房的鸽子,跟着它肯定能找到易苗的住所。果然鸽子飞进了易苗的小院,没过多久,易苗就出现在了院子里。易苗走后,李烨偷偷潜入屋内,上了房梁,打算好好吓吓易苗。谁知还没吓到易苗,自己却先挨了一拳,他有心试试易苗这两年武艺练的如何,随手就向易苗甩了三支飞镖。易苗麻利地躲过飞镖,站起身来,可李烨在灯光下看到的分明是自己的面孔。信奉鬼神的李烨认定自己是撞了邪祟,落荒而逃。 易苗听完李烨的讲述,微笑着说:“哦,怪不得你说是来杀我的,”李烨说:“对呀,我担心有人和我们大苍山抢生意,所以亲自出马前来拿你。江湖上很多杀手,都是给钱就办事。”易苗耸耸肩说:“你看到了,我在军营里,刺杀我没那么容易。再说了,我也不是毫无还手之力。”李烨摇摇头说:“你不了解江湖,我能找到你,其他人也一定能找到你。而且刺杀,远不止直接打杀,还有投毒,制造意外等很多手段。很多人被杀,衙门只会认为是意外死亡,连死者的真正死因都看不出来。”易苗想李烨短短两年时间就学了这么多本事,那武林高手就更不能轻视了。易苗表情严肃地点了点头说:“嗯,我会小心的。” 李烨看了看自己乌青的膝盖说:“我还是在你这里待一阵,等我觉得你安全了再回去。”易苗说:“你待多久我都欢迎,要是包子在就更好了。”李烨笑了笑说:“那个死胖子,不知道现在在干什么。这两年,我在苍州见过他两次,每次都是匆匆忙忙的。”易苗也笑了:“还能干什么,忙着赚钱,他现在可是陈国第一富商。要不,他也养不起我们两个。”李烨:“是的,这两年,没少花他的钱,也难为他了。”易苗看着李烨还在绽放着笑容的脸说:“我的仇也报了,你们两个现在也找到了自己喜欢做的事情,这两年总算没白忙。”李烨看易苗的神情有些落寞,便开起了玩笑:“我们兄弟三个名气最大的还是你,赵国大将军,陈国监军,我在大苍山上都老有面子了,哈哈。”易苗苦笑了一下说:“你知道我不看重这些。朝堂上,人面兽心的人见多了,人是快乐不起来的。我倒是更喜欢小时候的生活。”李烨立刻兴奋地说:“你要是喜欢,干脆和我一起上山,学好武艺,一起快意江湖。”易苗说:“快意江湖,和你一起当红中双侠呀。”李烨一下蔫了。易苗接着说:“学好了武功就真能快意江湖吗?你三师兄郑樵山武功那么高,当年大闹皇宫,为何不直接杀了皇帝?我如今也算掌控着东京,不是依然不能把他怎么样。” 李烨挠了挠头说:“对呀,为什么不直接弄死他?”易苗说:”我想你三师兄和我现在想的一样。杀了他很简单,可杀他之后,陈国就会乱,想坐上那把椅子的人太多。到时候,少则死万人,多了就是十几万,几十万人。华阳城内乱就是个好例子。柳承道有六个儿子,自己身体一直都很好,也没立过太子。”另外一个原因易苗不曾说,就是看在柳轻舟的关系上,易苗也不能杀了柳承道。李烨点了点头说:“是呀,乱起来最倒霉的还是老百姓。” 李烨水喝的有点多,出了屋子上了趟茅厕。重新回到屋内时,李烨还是有些心有余悸,他在屋里东看看,西瞅瞅,一边看一边评价:“我看你这个屋子风水不好,不会招鬼吧。”刚才和易苗聊的起劲就忘了之前的事,现在再次回来,不由得又想起了第一次进来时,看到的东西。易苗见李烨疑神疑鬼,心中不悦,打算再戏弄他一下,把头一低,又变成了李烨的样子,压着嗓子说:“你是在找我吗?”李烨听易苗声音不对,转头看向他,一看到易苗的脸,立刻大叫一声,伸手就进怀中掏糯米。易苗连忙恢复了声音说:“别扔,别扔,怕了你了。”易苗赶紧把面孔也恢复成了自己的模样。 院外亲兵听到屋内的喊叫,迅速冲进了院子,来到门口,焦急的喊道:“将军,将军。”易苗白了李烨一眼,大声对屋外喝道:“没事,你们出去吧。”四名亲兵闹了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能慢慢退出了院子,一名亲兵自言自语的说:“今天晚上这是怎么了。”易苗一脑门子黑线,这事传到军营,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两个男人两次三番在屋子里鬼叫,实在是惹人联想。 李烨此时完全和易苗不在一个频道,他还陷入在深深的震惊中,嘴中不停地大叫:“我操,我操,我操,你这是变脸。”易苗连忙上前捂住他的嘴,让他坐下,拍了拍他肩膀说:“淡定,淡定。”李烨一把抓住易苗的脸皮,确认眼前的人还是易苗,心情稍微平复些后他说:“我听说过易容术,能够改变面容,但也不是你这个样子的吧。你,你是不是学妖术了?”易苗甩开李烨的手说:“妖术个屁,就许你学轻功,我就不能有点奇遇了。这是我从一本书中学的。”李烨眼睛瞪得老大,过了一会才说:“逆天了你。知道你读书多,没想到还有这种书。”易苗得意的笑了一下:“小玩意,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李烨连连点头,迫不及待地说:“好呀,好呀,这估计连我师傅都不会,能变帅哥不?”易苗说:“潘安,宋玉随你变,只要你见过。“李烨一脸的兴奋,突然他脸色一沉说:”学院的夫子老说书中自有颜如玉,实不欺我。“易苗真想打开李烨的脑袋看一下当年给他强化脑神经时,是不是把他的脑回路搭错了。易苗好不容易收起了这个念头,接着说:”先说好,只能变脸,你想变女人的愿望可实现不了。“李烨气的眼球翻的见不到一丝黑色,回骂道:”你才想变女人,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天色麻麻亮时,两人才同榻而眠,和儿时一样。 这天后,李烨便在易苗的小院里住了下来。易苗白天处理一些军务和陈国朝廷的事。柳轻舟和刘元景把大事都已经定下,后面都是执行层面的事情,易苗很少参与其中。每天处理完军务后,易苗就回到小院,煞有其事的让李烨盘腿打坐在自己身前,用手指抵在李烨的印堂穴上,用和光帮李烨强化面部肌肉。李烨坐在那里感觉到易苗的手指总能传来一阵阵轻微的酥麻感,只当是某种神奇的传功法。马归元并没有特别嘱咐过纳气,轻身,驭气三法不可外传,李烨便将这三法倾囊相授。易苗如果学会大苍山的轻身法,遭遇敌人就算不敌,逃跑自保总是可以的。易苗没练轻身法时,都可以追上李烨,想来如果学会此法,一定不是普通高手能够追上的。李烨和刘萍儿还学了一些简单的点穴手法,可以封人穴道,让人无法说话和移动,他也一并教给易苗。 易苗对这几种功法也非常感兴趣,双方一拍即合,天天在小院内相互指导练习。李烨刚到大苍山时,挑水,摇辘轳,那都是对他身体机能的打熬,是练习轻身功法的基础。易苗对身体的打熬不比李烨差,龙环给易苗带来的好处长久而深远,易苗练习大苍山的功法毫无障碍,练习速度还远远快于李烨。反过来,李烨由于脸部肌肉强化时间不足,练起变脸来困难的多。天下没有哪一门功夫是专门练习脸部肌肉的。李烨表现出了他练武艺时的那股韧性,虽然困难,他还是坚持不懈。大师兄马归元专修剑术,二师兄绝学是乾坤指,三师兄郑樵山更是全才,四师姐的轻功是师兄弟里的魁首。如果李烨学会了变脸术,在大苍山中也可以占了一门旁人没有的绝学。 一晃两个月过去了,这期间易苗加强了防卫,可没有发现刺客,李烨的变脸术也算是有了些进展,他已经可以控制脸上的大多数肌肉移动,多练习就可以替代和光的强化。想要变成其他人的模样,李烨需要更多时日来练习。李烨现在变出来扭曲的脸庞连他自己看了都吃不下饭。轻身术易苗练习的很顺利,虽还不及李烨,但也可以纵身上房,在屋顶上行动自如了。 第八十八章 回乡 这天,易苗处理完外面的杂事,回到自己居住的小院,见李烨正在院里逗弄着手中的信鸽。易苗问:“有什么新消息吗?”易苗不在院中,消息自然是李烨收了。李烨说:“有,越国越来越乱了,有些地方已经开始饿死人了,不少活不下去的民众开始造反了。”易苗说:“官府应该放赈了。”李烨:“放了,还吃死了不少人,好米平时都被粮商们勾结管粮仓的官员卖出去了,放赈时刚好明目张胆的消耗些掺了沙子的霉米,烂米。”易苗叹了口气说:“哎,真不知道说什么好。刘众荣在越国的生意也不好做了吧?”李烨笑道:“呵呵,恰恰相反,月婵阁的东西本来就不是普通老百姓买的。老百姓没饭吃,有钱的却是更有钱了。越国的官员都争先恐后的把银子往盘古银号里存呐。”易苗一愣,惊讶地问:“包子在越国的银号都开好了?”李烨说:“早开好了,姚千里在负责。”易苗皱眉说:“这个名字我好像听说过。”李烨说:“你不记得也正常,你们没有正是见过面。我见过好几次了。就是那个**血的。”易苗马上回忆起来了,笑着说:“哦,想起来了,那是个人才。”李烨也笑了:“之前他负责越国月婵阁的生意,现在月婵阁一切都有条不紊,盘古银号还是先让他掌事。”易苗说:“他在越国人面广,官员在他那里存款很正常。”李烨解释:“这是一方面,另外大家都知道,盘古银号的东主是陈国人,现在越国乱,本国的银号都不安全。存在陈国的银号里更安全。包子这货开银号的时机还挑的真好。” 易苗问:“包子最近在哪里?”李烨回答:“在陈国南部开银号,顺便还收粮食。他都收了一年多了,还没够。现在越国的粮价都翻了一翻了。他要是运过去,不知道又能赚多少。我来东京前就给他传消息,让他来东京聚聚,结果他说他才离开东京,现在离的太远,也走不开。“易苗点了点头,不无惋惜地说:”现在长大了,各有各的事了,能聚到一起却变成一件奢侈的事情了。“李烨也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李烨看着手中的鸽子说:”哦,对了,我想把鸽房的事,告诉我师傅和师兄,他们在江湖中也有一些眼线,我想把两边的眼线整合一下,他们现在还是靠人送信,太慢了。你看可以吗?“易苗说:”没什么不好的,你可以直接在大苍山里建一个鸽房。但这事还是要控制范围,不要让太多人知道。“李烨笑着说:”呵呵,你放心,大苍山暗中拥有杀手组织的事,就我们师兄弟几个知道,知道鸽房事情的范围一定也不会超过这些人。“易苗说:”这样最好。” 李烨把鸽子放回笼中说:“我看你轻功也学差不多了,要不我就先回大苍山办这事情去。”易苗眼睛一翻笑道:“嘿嘿,少来,我看你是屁股痒痒,想你师姐手里的树枝了。”李烨只是张着嘴傻呵呵的笑,李烨在蒋家庄打造的女剑已经定做好,前两天已经拿到手了。他还真有些怕下山久了,回去刘萍儿会给他穿小鞋。他赶紧转移话题说:“你呀,出来多少年了,该回家看看了,我和包子时不时还都能回家看看。”易苗被说中了心事,有点怅然地说:“杀老甲鱼前,我给家里带了信,可我爹说什么也不愿意再踏入东京城一步了。” 兄弟俩聊了一晚上,次日早晨李烨就收拾好东西,赶回大苍山了。送走了李烨,易苗回到处理军务的营房中,一晚没睡,他精神有点不好,坐在那里发呆。朱珍进了营房,易苗也没有注意到。朱珍见他脸色不太好,上前关切地问:“都尉,你没事吧?”私下没有人时,朱珍还是称呼易苗为都尉,这是最早从陈国开始就追随易苗的人的特权。如今朱珍自己都已经是掌管万人的万夫长了。被朱珍从发呆中叫醒,易苗叹了口气说:“哎,朱大哥,我只是有些想家了。”朱珍一愣,他才意识到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才二十岁不到,相识后,还从未听说易苗回过家。“都尉,想家了就回去看看吧,这里的事我们帮你处理。现在也没什么大事了。”朱珍诚恳地说。易苗点了点头说:“行,你把他们都叫来吧,我交待一下。”朱珍答应一声,就退出了营房。 半个时辰后,朱珍,舒小新,杨兴,薛绍,巴恩先后来到易苗的营房中。易苗见该来的人都已经到了,起身对大家说:“东京的事告一段落了,我有些私事要离开一段时间。”话音一落,房中的几人都有些意外。“巴恩,你的族人在赵国安家不久,事情肯定很多,你先带着你的族人回赵国马场去。如果有事,需要你们帮忙,我会派人通知你们。”巴恩站起身来,行了一礼后,操着带口音的汉语说:“斯巴族人,随时愿意为您效劳。”易苗点了点头,示意巴恩坐下又说:“带我向你父亲问好,如果斯巴族有什么困难,尽管送信给我,我会尽量解决。”巴恩眼神中充满了感激,说了声:“是”。 易苗转头向薛绍说:“薛绍,我走以后,你掌管亲卫营继续负责和镇国公主联系,还要保证镇国公主的安全。你文武双全,这事我交给你才最放心。记住,这事非常重要,不能掉以轻心”薛绍站起来,行了个军礼说:“我更愿意保护在将军左右。”易苗摇了摇头说:“你应该懂的,现在没有什么比保护镇国公主更重要,我一个人行动更加方便。”薛绍明白易苗说的没错,答应一声重新坐下。 易苗接着对剩下的三人说:“朱珍,舒小新,杨兴,你们三个管好颖州军,你们可以轮流请假回家。但至少留两个人在东京。陈国的将士,想要回家看看的,可以轮流休假,但东京城内,必须保证要有足够的人手。”朱珍,舒小新,杨兴连忙起身答应。想了一会儿,易苗又说:“你们在军校学习的时候,看到有好的人才,可以考虑吸纳进入我们的队伍。还要和赵国士兵们说,以后我们可能要常驻陈国,如果不愿意的可以让他们返回赵国,我们也不能一直打着颖州军的旗号了。”舒小新笑着附和:“对,我们应该改名叫易家军,哈哈。”杨兴也笑着说:“对对,再说了谁愿意走,这里吃的好,饷银多,谁愿意回去呀。”易苗摇了摇头:“不一定,不能指望人人都能认同我们,很多人不是光是为了吃和饷银而活着。”众人明白易苗是想起了秦杉和齐卫宁,都陷入了沉默,只有巴恩一人不明所以,对大家集体沉默暗自纳闷。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还是易苗首先打破了沉寂:“至于我们的军队以后叫什么名字,容我再想想。你们也可以集思广益,出出主意,我回来的时候,再正是定个名称。总之我们这支军队今后不会再为了保护哪位皇帝而存在。”大家纷纷点头表示同意。易苗又高声说:“日常训练,你们给我抓紧了,要是我回来,发现颖州军又像十营一样变回马夫营。我可要找你们算账。”朱珍,舒小新,杨兴,薛绍齐齐站立,行礼严肃地说道:“定然不负将军所托。”易苗点头,脸上再次带上了笑容:“好了,正事说完了。今天晚上你们都到我院子里来,我们烤全羊,喝美酒。不醉不休。”众人脸上也泛起了笑容。 第二天,易苗酒醒时已经到了下午,他又找来朱珍嘱咐了几句,并告诉了朱珍如果军中有事,用鸽子联系他的方法。为了不引起外人注意,朱珍送易苗出了城,两人再次告别后,易苗独自骑马到了蒋家庄。蒋家庄已经扩大了五六倍,蒋玄辉买下了附近所有的土地,给招募来的匠人们居住,对外宣称是给月婵阁做工。蒋玄辉听说易苗要回武州,说什么也要跟着易苗一起去。前几年,蒋玄辉知道易家在武州的地址后,就迫不及待的去看过易刃,还在武州住了一段时间。易苗在蒋家庄住了一夜,次日和蒋玄辉一起重新上路。 两人骑马,边走边聊,十几日后,不知不觉的就到了武州城东城门外的小山包上。当年易苗兄弟三人就是在这里会合后,走路的走路,骑驴的骑驴,离开武州,赶往东京的。易苗看着远处熟悉的城郭,经不住心里说了一声:“故乡,我回来了。”蒋玄辉骑马在侧,问道:“侄儿,你好多年没有回来了吧?”易苗禁不住双眼湿润,他强忍泪水,点点头,一挥马鞭,冲刺般的向武州城门口奔去。 第八十九章 新家 进了城,再次踏上熟悉的街道,呼吸着武州城潮湿的空气,易苗觉得每个毛孔都透着舒坦。这里的一砖一瓦,易苗都觉得亲切,好像都是他的老朋友一般。穿过了半个武州城,眼看着快到家了,易苗突然看到了一间熟悉的包子铺,以前包子铺只做外售,大家买完了就走,现在旁边的铺面也被包子铺并了下来,不少客人在包子铺内吃着包子和一些小菜。 这是刘众荣家的包子铺,易苗带着蒋玄辉来到包子铺前,栓好了马,进入小店。一进小店,就有一个小二迎了出来。小二带着笑脸问道:“二位客官来了,您吃些什么。“易苗笑着反问:”你们刘老板在吗?“小二脸上的笑容更加热情了:”二位认识我们老板。不巧,今天十五,老板和老板娘出城上香去了。“易苗才想起刘叔,刘妈都是虔诚的佛教徒,初一,十五必然会去寺院上香。两人仰头看了柜台前的菜名牌,对小儿说道:”两笼肉包,两碗胡辣汤,一碟什锦菜,一碟猪头肉。“小儿答应一声,就去厨房下单去了。 两人找了张桌子坐下,蒋玄辉问:“怎么,开着铺子的你认识。“易苗一笑说:”刘众荣父母开的。“蒋玄辉恍然大悟地说:”那是该来拜访一下!“两人坐下不久,菜就上桌,易苗拿起一个热腾腾的包子,送到嘴边咬了一口,笑着说:”还是那个的味道。“蒋玄辉问:”以前经常吃呀?“易苗回答:”几乎是吃这个长大的。嘿嘿。“蒋玄辉喝了一口胡辣汤,两眼一亮说:”这汤够意思。“两人吃了两口,才发现自己早就饿了,就毫不客气的闷声吃了起来。 吃过午饭,二人继续上路,走了不久易苗就来到了自家门前,可门却锁着。易苗取出钥匙打开房门,屋内果然没有人。易苗招呼蒋玄辉坐下,打算烧些水来泡茶,进了厨房,易苗却发现水缸里空空荡荡,好像很久没装过水了。易苗一拍脑袋,这才想起来刘众荣早就给父亲买了新房,父亲早就住到新宅子去了。不过看屋内的干净程度,父亲应该还是经常会回来打扫房间的。易苗回到会客厅,尴尬的对蒋玄辉说:“蒋叔,不好意思,我忘了,我父亲他们搬家了。你先坐下休息一会,我们再去新家。“蒋玄辉说:”是吗?上次来,他们还住这里的。“易苗说:”我托朋友买了新宅子,让他们搬过去了。“蒋玄辉说:”应该的,应该的,这个宅子是有点老旧了。“易苗和蒋玄辉说完话,就打开了自己住了十几年的房门,房子里很干净,所有的陈设和他走时一模一样,就仿佛自己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易苗在自己的床上坐了一会儿,感受着自己熟悉的氛围,觉得哪里都不如这里自在。 为了不让蒋玄辉久等,易苗很快收拾了心情,带着蒋玄辉朝新宅子的街道去了。新家离苏宅不远,这一片区住的都是武州城的有钱人。来到新家的朱漆大门前,易苗却完全没有回家的感觉,这门比老宅的门大了一倍,也是崭新的。易苗正在新宅子门前楞神,蒋玄辉却问道:“是这里吗?“易苗有看了一下街道周围,还是有些犹豫:”应该是这里。“蒋玄辉听罢就挥起了大手叫门。不一会儿,一个门房就打开了门,蒋玄辉就向门房问道:”这里可是易刃家?“门房答道:”正是易老爷家。“蒋玄辉迈步朝门内走去,边走边说:”没错,就是这里。我是你们老爷的兄弟,门口的两匹马,你们给牵进后院,好好喂养。“门房连忙拦在蒋玄辉身前,为难地说道:”这位老爷,我们家老爷不在家,你看我也不认识您?“蒋玄辉眼睛一瞪说:”你拦我没关系,你总不能拦着你们家少爷回家吧?“蒋玄辉回头一看,易苗还站在门外,他回头紧走两步把易苗给拉了过来,对门房说:”这是你们家二少爷易苗,回家来了。“门房一脸难堪的说:”二少爷,我听过,可是我也没见过呀。“蒋玄辉手一挥说:”你看你这话说的,有赶着上门乱认爹的吗?赶紧把你们家老爷找回来不就知道了。“门房一听,好像很有道理,再也不拦着,门也不关了,冲着门厅内就喊上了:”二少爷回来了,二少爷回来了!“ 几名仆人,丫鬟就匆匆赶来,门房让人去牵马,招呼丫鬟带着蒋玄辉和易苗去客厅奉茶。蒋玄辉和易苗在客厅落座,丫鬟上茶时,易苗问:“我爹和我哥都不在家吗?“丫鬟连忙答道:”大少爷一月前就出远门了,老爷去苏老爷那里喝茶了。我们已经派人去苏家找老爷了。“易苗不禁有些失望,哥哥不知道为什么出门了。蒋玄辉也不闲着,不停的打量着客厅和客厅前的小院,嘴里还说:”这里不错,比老宅大多了。“ 大约过了一刻钟,院里传来了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易苗起身望去,院中走来好几个人,走在最前头的正是多年不见的父亲易刃。易苗连忙出了客厅,在小院中俯下身子就开始叩拜:“不孝儿易苗,拜见父亲大人。“易刃到了易苗跟前,站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易刃身后,走来了一位老者。老者绕过易刃,来到易苗跟前,伸手就抓起易苗的手臂,一边把易苗扶起,一边说:”你这孩子,一走就是这么多年,真是想死老夫了。“易苗抬头一看,正是苏寂苏老,连忙不顾苏老的阻拦又磕了一个头,说道:”易苗见过苏爷爷。“一声苏爷爷把苏寂叫的是热泪盈眶,连嘴唇都开始颤抖了。三人各自怀着激动的心情,在小院里沉浸着。直到蒋玄辉的声音把三人从这种久别重逢的氛围中拉了出来。”兄弟,我又来叨扰你了“:蒋玄晖的声音中气十足。易刃也连忙招呼起了蒋玄晖:”蒋老哥,欢迎欢迎,里面坐,里面坐。“。易苗也被苏寂扶了起来和众人一起重新进了客厅。 易刃把蒋玄辉和苏寂两人分别做了介绍,两人相互见了礼,屋内都是自己人,就各自讲述分别后的经历。易刃如今已经辞了书吏差事,在家修生养性。不是在家锻炼锻炼身体,就是看看书,时不时还去苏寂家串门或两人约了出去游玩。苏老还是老样子,喜欢古董字画和看书,就是年纪大了,看到古董就容易想起易苗来。易苗的消息,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捎来,所以易苗这两年的情况众人都大致清楚。 大致清楚和易苗亲自说是两回事,在三位长辈的一致要求下,易苗把这些年离开武州后的经历详详细细的讲述了一遍。期间关于龙环的事情,易苗还是特意避开了。讲完所有的事情,已经到了晚上。易苗讲完了在东京开始的各项革新的事后,蒋玄辉对易刃说了一句:“易兄弟,你养了个好儿子呀。“苏寂在一旁也是连连点头。四人在易家用了晚饭,又聊了很久,苏寂才和自家的仆人回家去了。临走时,不停的嘱咐让易苗明天来苏家串门,易苗连声答应。易刃亲自给蒋玄辉安排好住处,嘱咐兄弟好生休息,明日兄弟两个再好好喝酒叙旧。 安排好蒋玄辉,易刃就来到了易苗的房间。易苗知道父亲会来,房门都是敞开的。易苗把父亲让进房间后,把门关好,父子两个在桌子跟前坐下。“父亲,哥哥,去哪里了?”:易苗先开了口。易刃笑了一下说:“还提这个,他响应你的号召,去游学了,现在考举人先要游学一年,要知道你会回来,我让他晚走一阵了。你怎么也不提前送个信回来。”易苗不无遗憾地说:“哦,我只是想给你们个惊喜,没想到。。。”易刃说:“算了,呵呵,总会见面的。”易苗说:“嗯,你们这些年还好吗?”易刃说:“好呀,你也看到了,我现在衣食不愁。你哥刚开始还闷闷不乐的,后来在苏家也喜欢上了看杂学书,天天去看,心情也就慢慢变好了。后来你来信说贾温伏法了。我就把他屡试不中的原因告诉了他,这不,他又开始积极备考了。”说起大儿子目下的状态,老人家禁不住又露出了笑容。易苗说:“哥比我爱读书,他这次一定能考上。”易刃摸了摸胡须说:“呵呵,我怎么也没想到我们这个将门,现在反倒出了两个爱读书的子孙。”易苗坐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易刃又问:“今后有什么打算?在东京,还是回赵国?”易苗摇了摇头说:“不知道,我还没想好。不过这两个地方我都不太喜欢,我好像更喜欢在军营里。”易刃笑了笑说:“离皇宫越远越好,功高震主就更不要留在那里,那里不是你可以待的地方。” 第九十章 落崖 易苗点了点头说:“知道了,父亲。”易刃又问:“这次回来待多久?”易苗说:“也没想好,总之这次要在家好好陪陪父亲。”易刃的脸上又笑开了花,连声说到:“好,好。你一路辛苦了,今天你好好休息,有什么话咱们父子明天再说。”易苗送父亲出了屋子就匆匆睡下了。 之后的日子,易苗要么在家里陪父亲聊天,要么去苏家陪苏寂看字画,鉴古董,有时和蒋玄辉四人一起带着仆人去郊外游玩,总之日子过得很悠闲。晚上,易苗就会练习李烨给的纳气功,驭气功,轻身功不太好练,因为院子太小了,他不能总在房顶上窜来窜去的让人围观。白天有时间时,他会把博物经拿出来,研读一番。虽然这本书大多数的内容还是看不懂,但是易苗发现自己硬着头皮向下看,前后印证总会有所领悟。比如说人体的构造易苗现在就十分清楚了,还有机械,矿物,植物等都是越看越觉得神奇,相信只要给易苗时间,他一定会领悟出一个不一样的世界。 这一天,苏寂约了易刃和蒋玄辉和一些相熟的老人去城南江边的一栋茶楼去喝茶听曲,易苗不喜欢听曲,就独自留在家中。吃过早饭后,易苗看天气很好,就打算出去逛一逛。易苗先到了老宅坐了一会,然后出了门,朝正德学院的方向慢慢走去。这条路他很熟悉,走了好多年,路边的一草一木都觉得亲切。时间不长,易苗就来到正德学院的门口,青砖绿瓦依旧,书声朗朗依旧。易苗在书院外听着,他熟悉无比三字经,嘴上也情不自禁的跟着学童们的读书声一起念到“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易苗愣愣的站了一会儿,朝书院里张望,希望看到自己熟悉的夫子,可是现在是开课时间,夫子们大多在授课。 没有看到熟悉的人,易苗有点失望,但是如果碰到,易苗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现在易苗的世界完全和这里格格不入。想到这里,易苗转身朝上山的小道走去,继续向上走,就很少有人了,易苗运起轻功一路朝山上跑去。路过进入那个神秘小祠堂的灌木从时,易苗发现原来被他们挤出来狭窄的小路,这几年已经被灌木长的完全看不出踪迹了。易苗放弃了挤进去看一下的想法,一路朝山顶奔去。这个山说高不高,但也不是很矮,易苗花了两刻钟到了山顶,小时候他们总觉得这山很高,现在完全不觉得了。顺着唯一的一条山道,易苗到了山顶,四周郁郁葱葱都是树林,山风刮得树叶哗啦哗啦的直响。易苗坐在一棵树下,靠着树干歇息,迷迷糊糊的有点犯困。突然,一柄双月牙飞手戟戟,带着劲风朝易苗的面门飞来。易苗不知怎得,一下子就从迷糊中清醒过来,他直接一个侧倒,手戟的月牙划破了易苗的右耳,带出一串血珠,深深的钉入了树干中。手戟的戟杆在钉入树干时,还传出嗡嗡的震颤声,在易苗的右耳耳边听的格外刺耳。易苗不敢停下,接连在地上翻滚,果然又有两柄手戟,深深的扎在了易苗滚过的地方。 易苗滚到了山道边,顺势爬进了树林。刚进树林,手戟就停了下来,周围又都是风吹树叶的哗哗声。易苗无法判断来人的方位,但根据手戟飞来的方向,可以判断来人不止一个。易苗小心翼翼的躲在一棵树后,不敢有所动作,他努力的听着四周的动静,可是没有用,树叶发出的声音太大了,掩盖了所有的声音。伏击易苗的人,非常有耐心,易苗不动,他们也没有任何下一步动作。易苗足足等了一刻钟后,运足了轻功向下山方向跑,可是他刚开始跑,就有手戟飞出,把他逼了回来。几次尝试无果,易苗甚至连投戟之人在何处都没有发现,想来他们也是不停变换位置的。再说发现了也没用,易苗现在手无寸铁,唯一能用的就是地上的石子,现在指望易苗能用石子打死人是天方夜谭。没有别的出路,易苗只能朝山顶方向慢慢退去,希望能在那里找到下山的方法。 到了山顶的另外一侧,易苗才发现,这一侧是悬崖,完全没有下山的路。易苗现在只恨没有和李烨学习攀岩之术,这样的悬崖对易苗来说就是死地。易苗躲在一颗临近悬崖的大树后,可以说是退无可退。伏击他的人,似乎是完成了合围,一柄手戟又稳稳的钉在了易苗躲藏的大树上,易苗知道自己已经被发现,现在只能冒险上树了。在树枝上施展轻功飞跃,易苗现在是做不到的,但是他可以想办法利用树枝出其不意的荡到别的树后。打定主意之后,易苗就开始爬树,就在他爬到大树的半中腰时,突然感觉右手手背上一阵疼痛。易苗看了过去,只见一只墨绿色的小蛇,正盘在树上,瞪着红色的眼睛看着他,时不时的还吐出它的蛇信。易苗眼前开始发黑,双臂无力,再也没有办法抱住树干,从树上掉了下来,重重的落在了地上,然后翻滚着落下了悬崖。 易苗掉下山崖之后,三个身穿绿衣的蒙面人就出现在了易苗落下的悬崖边,一个人说道:“掉下去了,要不要下去看看。”另外一个绿衣人,一边把树上的绿蛇收进袖子,一边说道:“呵呵,没那个必要,被绿妖咬过的人,我还没见过能活的。”第三个人,向悬崖张望了一下,说道:“收拾一下,我们走。”然后三人就转身,快速消失在了树林当中。 不知过了多久,易苗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耳边只有淙淙的流水声。此时他感觉到浑身剧痛,整个身体都在膨胀,像要爆炸一般。可是易苗除了眼皮,什么地方都动不了,他只能静静的躺着。尝试了几次,易苗依然无法挪动身体分毫,也许是几次尝试让易苗再次用光了精力,他又闭眼晕了过去。等易苗再次睁开眼睛,他发现自己的头可以动了,身体依然钻心的疼痛。环顾四周,易苗发现自己掉在一条山涧当中,山涧中有一条小溪,自己的上半身在岸边,下半身却浸在溪水之中。自己浑身是血,更不知道伤口在哪里,就连脸上都是血痂。还是不能移动身体,易苗索性就不在试图移动身体,而是眼望天空,养精蓄锐。这些人一定是李烨说的被人雇佣的江湖杀手,日子过去了这么久,易苗又悄悄的回到了武州,他都放松了警惕,没想到这些人还是找到了他。现在易苗不担心自己,只是希望这些人不会对父亲,和苏家人动手。 天色渐渐暗了,易苗发现自己可以勉强动一动身体,他无力的抬起自己的右手,看到右手上有两个血点还在向外流淌着黑色的血液,其他的地方早已结满了血痂,只有右手还在淌着黑血。还是没有办法站立起来,易苗努力把下半身移出溪水,然后把流淌黑血的右手放进溪水中,让溪水把黑血冲走。天色完全黑了,易苗这时才发现自己右手的一圈手腕发出微弱的光,他知道这次可能是龙环救了他。这座山靠近城郭,很少有大型野兽出没,上半夜易苗还时刻警惕的观察四周,可是到了下半夜,他再也坚持不住,沉沉的睡去。 正午的阳光把易苗再次叫醒,易苗抬起右手看了一下,流出的血液已经没有那么黑,可是身体还是感觉很虚弱。易苗再次把手放回溪水中,看着溪水带着两条血线流向下游。易苗知道自己这次是死不了了,下面需要时间来养伤和恢复体力。到了傍晚,右手上的血液才变成了鲜红,易苗把手从溪水中取了出来,不一会儿,伤口结了痂。易苗蹒跚的站了起来,一阵眩晕之后,易苗站勉强稳了身形。他努力的朝山边走去,溪水边太潮湿了,晚上过夜要尽量离远一些。易苗找到一片野草地,艰难的坐了下来,然后轻轻的靠在一棵树干上。就这样易苗又过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易苗在山涧中的小树上找到一些野果,这些都是他们小时候常吃的,虽然味道不怎么好,但易苗已经不知道饿了多久,这样的野果对易苗无疑于仙果。吃过了野果,易苗感觉自己的精神好了很多。他来到溪边把混合着血液粘在身体上的衣服都慢慢脱了下来,清理着身上的伤口。易苗数了一下,身上有二十多处伤,多数都是在山岩和树枝上磕碰剐蹭的。大腿和后腰上有两处伤口比较深,索性没有内脏和骨头受到重伤。易苗仰头看了一下自己掉下来的山崖,那里还有很多被挂断的树枝和一些血迹。易苗以为是山崖上的树枝救了他,但是他不知道,如果是普通人掉下来被树枝挂一下的话,至少也要断上几根肋骨,说不定就当场毙命。 第九十一章 崔八 清洗完身上的伤痕后,易苗把衣服也草草的洗了一下。晾干了衣服穿好,易苗就在山溪中抓一些小杂鱼,青蛙之类的小动物,然后找了一片锋利的石头,把鱼和青蛙杀了,清洗干净。休息了一会儿,易苗又找来一些干树枝,枯草生火。从山顶掉下来时运气不错,火折子没有摔坏,也没有浸泡在水中。他把小鱼和青蛙串在树枝上架在火上,烤熟后吃了,没有盐,但是依然很香,因为他太饿了。 接下来的几天易苗除了休息,就是在寻找食物,有一天,易苗还用石子打死了一支野兔,饱饱的吃了一顿。吃的好,休息的好,易苗的身体也一天比一天好起来。很快他就可以自如行走了,虽然伤口还是隐隐的有些疼痛。能够行动后,易苗就开始寻找走出山涧的方法,易苗觉得自己沿着溪流走,肯定可以找到河流,找到河流就可以找到人家了。可是让易苗没有想到的是,沿着小溪向下走了一阵后,小溪就流入了一个小山洞,进入了地下,山洞又黑又小,贸然进去绝对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易苗无奈只得又退回了原处,他打算吃些东西再朝上游去看看有没有出路。他找野果时,在崖壁上找到了一个一人多高的山洞。山洞被杂草和小树遮挡的严严实实,要不是易苗走到跟前采摘野果,根本不可能发现这个山洞。易苗害怕山洞中有什么毒蛇猛兽,不敢冒然进去,只是用石子用力朝里掷去。易苗使劲投掷了四五个石子,山洞内没有任何动静。但是山洞口被杂草遮挡的太厉害,光线不够,里面完全看不清楚。易苗花了半个时辰清理了洞口的杂草和小树。洞口的光线好了很多,可是还是看不到山洞的深处是什么样子。易苗只能找来许多枯草和枯树枝,打算隔一段就在山洞中点一堆火,看看山洞中究竟是什么样子。易苗之所以在这个山洞上花这么多力气是因为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山谷,如果有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山洞,那在这里的日子会舒服很多。 收集好了枯草,枯枝,很快易苗就在接近洞口的山洞内点燃了第一堆火,然后一堆接着一堆,火光朝山洞内延伸。好在山洞并不是很深邃,点了八九堆火后,易苗便觉得周围变得宽阔起来,似乎来到了一个大房间内。之所以说是房间是因为易苗看到了天然的石桌,石凳和石床。易苗把剩下的所有枯枝堆在一起,点起了最大的一堆篝火。洞内被照的很亮,易苗拿起一支燃烧着的树枝,仔细观察起四周来。四周没有别的出路了,只有进来的一条路。天然的石桌和石床都很大,表面很平滑,像是被人工打磨过,此时落满了厚厚的灰尘。易苗总感觉这里住过人,但是显然是很久很久没有来过人了。可能是山洞内点的火堆太多,烟气开始滞留在洞内,易苗感觉眼睛有些不适,就匆匆出了洞穴。易苗想这样也好,烟气可以把一些蛇虫鼠蚁都熏出来。 易苗出了山洞,继续寻找食物,这次他又用石块打死了一只野鸡,可以好好吃一顿了。晚上,洞内的烟气已经散尽,易苗搬了一些枯草铺在石床上,又在洞内点了一个小火堆,在这里睡了掉落山谷后最安稳的一觉。但是山涧的上游也没有给易苗任何出路,依然是三面峭壁。易苗知道他现在唯一明确的出路是从自己跌落的山崖上爬回去,这个山崖没有李烨描述的大苍山的山崖一般陡峭,还是有可攀爬之处的。但是易苗没有保险绳,再次跌下来的话就不知道有没有上次那样的好运了,他只能稳扎稳打。放弃了短期能出去的想法后,易苗只能潜心修炼纳气法,驭气法和轻身法。好在,这段封闭的山谷中野生的小动物很多,野兔,野鸡,小鱼总能让易苗吃的饱。易苗很快学会了运气于石子之上,击杀这些大自然的馈赠,这让他收集食物的时间大大减少,腾出更多的时间来练功。 这一天,易苗在山洞内烤好一支野鸡,坐在石凳上好好吃了一顿。吃完之后,易苗发现吃鸡时,烤鸡在石桌上滴下了一片油脂。易苗下意识的用手抹了一下桌子。灰尘和油脂抹掉之时,易苗感觉自己的指尖好像触摸到了一些纹路。他仔细的观看抹过的地方,好像真的有一些有规律的纹路。易苗撕下一块袖子上的布料,出了洞穴到溪边把布料浸湿,然后回到洞里认真的擦拭石桌。一番忙碌之后,石桌被易苗擦拭的一尘不染,也显现出了明显的图画。易苗把洞内的火堆点的很旺,然后又拿着一根燃烧的很旺的树枝来到石桌前仔细观看这些图画。 图画一共有四幅,第一幅是两个顽童在一棵树下,蹲在那里,手中拿着树枝在逗弄地上的蚂蚁。两个孩童的脸上都挂着天真灿烂的笑容。石刻刻的非常生动,栩栩如生,刻此石刻的人首先一定先要是一位丹青高手。第二幅刻的是两个少年男子,还是在一棵树下,一个少年手中握着一根长棍,正在有模有样的练习着棍法,而另外一名少年正靠在树下聚精会神的看书。第三幅画画了很多人,一名中年人还是手握长棍,矗在地上,傲然站立在那里,中年人的身前跪着许多人,跪着的人身边丢着各种各样的兵器。而在持棍男子的身后则横七竖八的躺着好些尸体,一具尸体旁边有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正蹲着身体,视乎在查看那具尸体的伤势。第四幅画的是一个面容苍老的书生,在一株大树下悠然抚琴,而在大树之下赫然有一个坟冢。 易苗看完四幅画,却没有发现任何文字,但是他脑中已经能够串联起一段故事。两名少年从小一起长大,一人习武,一人习文,两人自小便感情深厚。成年之后,习武之人,闯荡江湖,定然获得了很高的成就,而习文的少年却一直相随左右。最后,习武的少年却先行去世,习文的少年在年老之后,依然对挚友不离不弃,时常到坟前凭吊。脑补完所有场景,易苗不禁对两人能够成为一生的知己而羡慕不已,但是再深厚的友情也禁不住时间的消磨,最终两人都应该双双消逝在历史的长河当中了。看样在这里一定是习文的那名男子刻下纪念同伴的,可惜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不对,易苗的好奇心驱使他仔细的又看了第四幅画,经过仔细辨认,易苗看清了了坟前墓碑上的小字,好像依稀写着“崔八之墓”。“崔八,崔八”易苗口中默念着,却完全没有什么印象,看样子这是一位平民出身的人。平民出身的人,大多没有什么文化,起名时父母很多时候就是用兄弟的排名来起名。 知道了其中一人的姓名,易苗对这个洞穴更加感兴趣了,拿着火把把洞穴的四壁仔细查看了一遍,还是什么也没有。他又来到自己睡觉的石床前,他把自己堆在上面的干草清理掉,仔细的查看起石床表面来。果然石床上也刻有一些图画,这次还有一些文字。易苗赶紧把石床也用清水洗了一遍。文字清晰后,易苗首先看到四个字“崔八棍法”,然后下面继续刻着:“鄙人崔八,纵横江湖几十载,晚年隐居于此,留棍法一套,有缘者得知。”这句话之后,就是详细的棍法招式和图解。易苗看了字迹刻的很深,但是字迹潦草,显然和石桌上的字迹不是出自一人,显然这应该是崔八本人所刻。 “这下捡到宝了。”易苗心中暗想。易苗之前练习的武功大多是战场杀敌之用,实用简洁,使用的是身体肌肉上的力气和技巧。对上运用内力的江湖高手单打独斗是远远不够看的,这次被刺杀就证明了这一点。易苗虽然和李烨学习了些基础功法,但是武功招式却是一招没学。现在捡到这套棍法,正是瞌睡遇到枕头。至于这套棍法在江湖上是什么水平,易苗也说不清,一是这崔八不知道是何年何月闯荡于江湖和现在的没法比较,二是这棍法在现在的江湖中也未曾听闻有人使用。但想想此人能够纵横江湖几十载,最后还能隐居于此,定然不是什么普通人物。易苗继续向下研读棍法,发现这崔八棍法,也分八式,每式又分八招,一共六十四招。招招精妙,变化无穷。易苗不禁看的入迷,脑中开始不停的演练着每一招棍法。易苗一看就是四个时辰,直到自己的肚子饿的咕咕叫了起来。易苗此时已经确定这次真的是捡到宝了,到时候可以到大苍山中找李烨的师兄弟们切磋一下,就知道这棍法的品阶了。 第九十二章 乞丐 易苗急于知道家中亲人的情况,并不想在山中久留。易苗白天去悬崖边,运气于指,使用轻身法,向上攀岩。每次攀登时他都想办法标记好哪里是稳固的手点,哪里可以短暂的休息。向前一段后,易苗就原路退下山崖,晚上练习纳气功法,对于崔八棍法,由于没有称手的棍子,易苗每天早晨都只是看上一阵,并默记于心,如同在学堂学习早课一般。 易苗用了半月时间把崔八棍法熟记于心,而且在多次攀岩后他也终于看到了崖顶。这一天清晨,天微微亮易苗就开始攀岩,今天他就计划返回武城。正午时分,终于登上了崖顶,见到自己掉落的那颗大树,想起那条碧绿的小蛇,易苗现在还是心有余悸。他悄悄的按原路返回自己最初遇袭的地点,一路上他仔细搜索,没有看到任何一支遗落的手戟,也没有其他痕迹。易苗只看到自己休息时依靠的大树上有一个深深的圆洞。时间虽然已经过去了很久,易苗知道现在如果遇到那些人,还是没有还手之力。他把面孔变换成一名亲兵的模样,然后匆匆下山回到城内。 易苗进入武州城内,发现城内多了不少乞丐,武州物产丰富,本地人过的再难多少都有口饭吃,这些乞丐显然是近日从外地来的。易苗看看自己的衣服,掉下山崖时早已刮得破破烂烂,一支袖子还被自己撕了当抹布。现在他躺在路边的话,一定会有好心人给他扔上两个铜板。易苗来到一处成衣铺,进入店内,没有其他客人。掌柜见有人来,连忙迎了过来,看到易苗的打扮,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易苗尴尬的一笑,说道:“掌柜,别误会,我这是在城外遇到强人了。给我一套合身的衣服”一边说一边掏出一张十两的银票,递给掌柜。掌柜一听易苗是本地口音,又出手阔绰,马上就变的笑容可掬。掌柜的接过银票,热情的说:“客官您看,您这,您稍等,我给你打盆热水,洗一洗。”说罢就转回了里屋,一会儿,掌柜端着一盆热水和一块毛巾转了回来。掌柜的把热水放在一个凳子上,把毛巾递给易苗说道:“客官您赶紧洗洗。”易苗接过毛巾,连声道谢。掌柜的笑着说道:“不用谢,不用谢,都是乡里乡亲的。”易苗到了试衣服的地方,用毛巾浸过热水开始洗脸,擦身子。外面店老板还在和易苗念道:“客官,您这是在城外被饥民抢了吧,这刚过两天好日子,怎么又赶上这些事。”易苗感到奇怪,于是问道:“今年没听说有灾,怎么突然冒出来这么多饥民。”老板说道:“谁知道,前几天就突然冒出来不少,说是越国来的难民,你说咱边军怎么也不挡一下。”易苗说:“都不容易,谁还没个三灾九难的,要不是活不下去,谁愿意背景离乡的。”老板点点头说:“也是。”易苗也没想到越国现在已经乱到这种程度了,这些人都已经进入了陈国腹地,那边境上的越国灾民还不知道有多少。 不久之后,易苗擦完身子,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再次给掌柜道了谢,就朝新宅子走去。他不敢贸然回家,在屋子周围转了两圈,看看有没有监视的人。看到好像没有人监视,易苗就绕到前门找了个地方暗地里观察家中进出的人,看到几个的仆人正常进出,似乎家中一切正常。想了想,他还是决定乘夜悄悄潜回家中。三更天,易苗绕到家中后院墙边,恢复了本来面目,然后用黑布蒙了面,纵身一跳,跃入院内。刚走几步,就有一个身影持剑站立在了自己面前。 易苗定睛一看,这人正是自己家的门房。易苗解开脸上的黑布,露出了自己的面庞。门房一愣,马上抱拳说道:“少爷,你回来了?”易苗说道:“嗯,你是大苍山的人?”门房回答:“大苍山韩通。”易苗点了点头,说道:“辛苦了。最近可能要出事,你们多费心。”韩通说道:“少爷失踪后,我们这里的人手都翻倍了。”易苗走了过去,拍了拍韩通的肩膀说道:“谢谢了。” 易苗说完就朝父亲的房间走去,韩通自行隐入了黑暗之中。来到父亲房前,易苗轻轻敲了敲房门,压低声音说到:“父亲,开门,是我。”叫了两遍门,易刃开了门,衣服还没穿好,脸上显得十分憔悴。易刃一边穿衣一边把易苗让进房间,门还没关好,易刃就急切的问道:“你没事吧?这段日子去哪里了?连个信都没留。急死我们了。”易苗说:“碰到些意外,回不来。”易苗为了让父亲平时提高警惕,也没有隐瞒,把遇袭落崖的事和父亲说了。易刃关切的问道:“身体现在好了吗?”易苗笑着说道:“没事,都是见惯了千军万马的人了。我刚才还是越墙过来的。”易刃说道:“我倒是对你放心,可是你那个苏爷爷,两天不见你,就急得不行,跑到郡守府去报案了。”易苗怕把事情闹大,忙问:“官府派人追查了。”易刃说道:“追查个屁,报完案,第二天就有个郡守府的衙役到了苏家,说这就是个普通人口失踪案,现在衙门的人手不够,要查这个案子,要兄弟们加班,话离话外要八百两银子的辛苦费。”易苗怒气上涌说道“这帮王八蛋,还真是杀不干净。”易刃说到“狗窝里爬出来的,你能指望他一两年就不吃屎了。放心,当时我在,没让你苏爷爷给钱。”易苗说:“嗯,这事我来查。”易刃说:“呵呵,派个小衙役过来,你知道后面是谁要钱,你们官面一查,他们就让衙役顶缸了事。”易苗说:“没事,官面不好查,我用其他渠道。” 易刃点了点头,说道:“知道是谁请的杀手吗?”易苗摇了摇头说:“不知道,好在他们现在应该以为我死了,我可以暗中调查此事。”易刃说道:“哎,沾了那个地方就没有好事。”易苗说:“是的,可是谁又能真正躲得开!”易刃沉默一会,又问道:“后面你打算怎么办?”易苗说:“我先回东京安排一下,然后开始秘密调查这个事。必须把这个幕后的人给揪出来。父亲你平时也小心一些,我会安排人暗中保护你。”易刃点点头说:“我没事,好歹会两下子,可是你哥他。”易苗连忙说:“等哥来信,弄清他的落脚地,我马上派人去保护他。”易刃点头说道:“那就好,那就好。” 正事谈完,易苗说:“苏爷爷和蒋叔叔他们还好吗?”易刃说:“好着呐,这两天都忙着在筹备城西大佛寺搭建粥场,赈济越国来灾民呐。”易苗问道:“灾民多吗?”易刃说:“前几天,来了近百人,陆陆续续还有来的,让他们睡到街头总不是个事,总要有人安置一下的。苏老就和几个乡绅捐钱开粥场和搭建落脚点了。”易苗点头说道:“钱花到这个上面,总比去喂了那些狗官好。”易刃说道:“是呀,现在明的不敢来了,来暗的了。”易苗从身上拿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递给易刃说:“这个你交给苏爷爷,就说我们易家捐的。”易刃接过银票说:“我已经捐了二百两了。”易苗说:“没事,你先留着备用,后面说不定还要花多少钱。你代我向苏老和蒋叔叔问好,我就不当面向他们辞行了。”易刃语气急切的问:“你这就要走呀?”易苗说:“待久了,怕给家里人带来麻烦,悄悄来,悄悄走,最好不过了。”易刃听到此话,禁不住眼眶有些湿润。易苗跪倒向父亲磕了三个响头,然后道别离开。 易苗来到一处院墙之下,纵身上了院墙,先四下看看,确认无人之后才跃到街道上,匆匆离开。第二天,易苗转换了面容,到武州的鸽房向李烨和刘众荣发出了自己遇袭但平安的消息,并告诉他们,下一步自己会偷偷潜回东京城。发送完消息,易苗就徒步出了武州城,来时骑的马他也不敢回家去骑了。本来想在家中好好住一阵子,可是人在世上飘,半点不由人。一口气走了六十多里,天擦黑时,易苗来到了个大集镇,挑了一个镇中间的大客栈他走了进去,准备晚上投宿于此。客栈的院中停了一辆大车,有几个人正在搬运大车上的箱子,一个中年人和一个年轻人在搬着一个箱子向客栈中走。易苗和他们并排走着,突然那个中年人体力不支,脚底绊了一下,向下倒去,沉重的箱子朝着他的面门砸去。易苗连忙上前,单手伸出,牢牢的扣住了倾斜的箱底。这时中年人脸色发白的坐在地上,满头的汉不知道是刚才累的,还是被吓的。 第九十三章 进山 中年人看到没事,慌忙从地上爬了起来,对易苗连声道谢。易苗礼貌的一笑,说道:“不用谢。”然后他和那个年轻人把箱子搬进了客栈的大堂中。放好箱子后,易苗到了柜台前开好了房间,上楼找到了自己的住所。在房间中洗了把脸,喝了口茶,又休息了一会,就下楼去大堂吃晚饭。易苗找好位置坐了下来,点好了菜,这时楼梯上又闹哄哄的下来一帮人,正是刚才搬箱子的那一群人,他们看样子也是下来吃饭的。 那个中年人看到易苗,便和身边人说了两句,独自来到易苗桌前,施礼说:“刚才承蒙小哥帮忙,没有来的及感谢,不如这顿,在下请小哥如何。”易苗连忙站起了说道:“大叔客气了,如不嫌弃,坐下一起吃。”中年人笑着说:“如此甚好。”两人重新落座,易苗又叫来小二加了两个菜。然后笑着问道:“大叔这是搬家?”那中年人苦笑着说:“那是往好听里说,不好听的就是举家逃难。”易苗问道:“大叔也是越国过来的。”中年男子无奈的点了点头。易苗接着问道:“越国现在真的过不下去了?”中年男子说道:“能过下去,谁往外逃,我们离家都两个月了,留在老家的人还不知道过的什么日子。今年过完年,就有不少警觉的有钱人开始向秦国和陈国跑了。结果两个月不到,粮价就涨了三倍,现在还不知道涨成什么样子了。我那时以为家里有点钱,就乘机屯了些粮食,总能在家乡把今年混过去,谁知道,人饿急了什么都敢干,饿疯了的饥民冲进我家里,除了我悄悄藏下来的一点粮食,其他的都抢光了。没活路了,我也只能一起跑。靠着我藏起来的一点粮食才能出了越国,要不我这一家人也要饿死在半路上。”易苗说:“我看大叔好像也不缺银子。”大叔苦笑着说:“银子不能吃呀,一路上要么买不到粮食,要么你不敢去买粮,你买了粮食,就有一群饥民在后面等着抢。我们都是在晚上没人时,才敢偷偷吃些东西。到了陈国境内,才好了一些。” 易苗问:“官府难道不管吗?”中年人说:“管,怎么管,十四个州,现在每个州都有造反的。到处都是饥民,这些人随时都会造反,那些当官的现在就缩在城墙里吃香的喝辣的,只要抢不到他们,他们啥也不管。”易苗接着问:“为什么不放粮呀。”中年大叔说:“放粮,官家说是放了四次,其实放没放谁也不知道。只知道饥民越放越多。过来的路上,我听说是管粮仓的官员平时贪的太很了,这四次放粮,刚好把他们平时贪的粮的帐给做平了。说这些贪掉的粮是放给灾民了。其实根本没放多少,要么就是一个大锅里放一碗米熬粥,给几千人放赈。哎。”中年男人叹了口气:“后来造反的人越来越多,派出平乱的部队也就越来越多,然后说要保证军粮,就再也不放粮了。现在也就是和陈国临近的几个州,有些商人还能运些粮进越国。但是根本就运不到里面的那些个州。”易苗无奈的摇了摇头,这时,小二上了酒菜。易苗就和那个中年人各怀心思的吃起了饭。 吃完饭,易苗谢过中年人就回屋睡觉了。第二天,易苗早早起床退了房,到集镇的马市买了一匹好马,随后便快马加鞭的朝东京飞驰。十几日后,易苗风尘仆仆的到了东京城外,在东京城外易苗也发现了几个灾民安置点,还有一些禁军在维护着安置点的秩序。易苗下了马,进入城门,城门口盘查的比往日都要严格,也有颖州军在城门站岗。害怕被自己人认出来,易苗在进城前变换了面孔。顺利进城之后,易苗又到了在东京时常住的那家客栈。入住之后,易苗找来店小二,给了他一两银子托他送一封信给在颖州军的朱珍。 大约一个时辰后,朱珍穿着便装坐在了易苗的房中。易苗和朱珍说了自己在武州遇刺的经过,朱珍听完,气的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骂道:“这帮王八蛋,明着弄不过,就来暗的。”易苗扶起了桌子上被朱珍震倒了的茶杯,重新给他倒上茶,然后示意他坐下。朱珍一边坐下一边问:“都尉,知不知道谁指使的?”易苗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知道我就不会这么被动了。目前只能装死了。”朱珍眼珠一转说道:“会不会是皇宫那个?”易苗摇了摇头,说:“我赶着回来就是怕东京出事,如果是他干的,那东京也很快会不太平了。”朱珍狠狠的说道:“怕他干甚,如果让我知道是他干的,我非劈了他不可。”易苗笑着说道:“你啥时候也不把皇帝当回事了。”朱珍笑了笑说:“我早想明白了能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他就是皇帝,如果不能他就是个狗屁。要不都尉你先回军营来,我就不信他们还敢在咱军营里刺杀你。”易苗明白朱珍不知道武林高手的厉害,摇了摇头,说道:“可是我们还有家人,我这么秘密行事,也是怕波及无辜。”朱珍语气一软说道:“也是,那都尉你后面打算怎么办。”易苗说:“我打算先找个安静的地方练练功,这样我也好有自保之力。再就是一边要提防东京有变,一边调查背后的主谋。东京城人太多,我不能好好练功,所以这里只能靠你们了。” 朱珍点头说道:“都尉,你放心,需要我们做些什么?”易苗说:“这样吧,你嘱咐兄弟们留意东京城内的任何异常动静,特别是皇宫里的,你让薛绍要格外小心。另外你在军营里筑个高台,用木料就行,不用太大,够高就行,要有城墙高,派人轮流在上面值守,如果城内有异常的部队调动,你们可以马上发现。在高台上堆上狼烟,如果城内有巨变就点上狼烟,我就能看见。”朱珍连连点头答应下来,一切交代完了,易苗就让朱珍回军营去了。 接着易苗又去月婵阁接受了最近的消息。越国的消息和路上碰到的大叔说的差不多,现在是盗匪遍地,民不聊生了。赵国一切平稳,国丈荻昂一家牢牢的掌控着赵国,对有辅助之功的公孙怡也算礼遇有加。武州家里没有什么事,一切安好,而且易空那里李烨也安排了人暗中保护。李烨回到山里后,就开始正式学习大苍山的几种独门武功,师傅不许他下山。但李烨传来消息说让易苗描述一下被袭击的经过,好看看有没有蛛丝马迹的让他的师兄在江湖上留意一下刺客的来历。刘众荣此时已经到了千里之外的北凉,考察那里的皮货和药材生意。据说那里的貂皮和山参都是最好的,但却运不出来。如果条件允许还可以在那里开银号,那里银号可是个稀罕东西,因为地广人稀,所以银号也少。但是在国都应该还是开的起来的,毕竟有商人的地方就需要银号。刘众荣说他办完事就会返回东京,让易苗在东京等着他。易苗短期之内也不会离开东京,就回信给他说可以,在东京不见不散。至于李烨那里,易苗根本就没有看见袭击他的人,描述无从说起,但易苗把袭击他的双月手戟和那条碧绿的小蛇都画了图给李烨那边送了过去。 发送完消息,易苗去铁匠铺定做了一根百斤的铁棍用来练习棍法,铁棍要三天后才能打造出来。在这三天里他又去采购了一些生活用品和在野外使用的必须品,最重要的是一些易于存储的干粮。三天后,铁棍到手,易苗就牵着马驮着大包小包的出了东京城的北城门。北城门是普通人进出最少的城门,这里平时都是走一些大型的拉货马车。这些拉货马车是因为其他城门不让走,才绕道走这边。因为北城门向外十多里就没有大路了,就是一片绵延的群山。东京城的居民都戏称东京城建在这里就是为了背后有靠山。 而这片靠山就是易苗选好的练功场所。上次在野外的生存经历让易苗知道,在山里不仅是没人打扰,而且可以轻易的找到食物和水,不用经常返回东京城来购买粮食。另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如果朱珍他们放出狼烟,他可以很快看到,迅速赶回东京。唯一的问题就是他需要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安身之所。 易苗很快就进了山,山道狭窄难行,应该都是些樵夫和上山打猎或者采药的人留下的,易苗的马驮着东西很难通过,易苗只能沿路拿长刀砍掉一些小树,开出一条路来给马走。首先易苗要找水源,山中顺着山涧流淌的小溪有很多,听着哗哗的水声,易苗很快就找到了一条不大不小的溪流。 第九十四章 经脉 有了水源,易苗就开始寻找可以安身的地方。沿着溪水一直向上游走。走了一阵,绕过了半座山,易苗就看到了他要找的地方,只是这个山洞有点大。山洞的洞口非常大,洞内的面积也很大,估计可以容纳上百人了。易苗牵着马进入洞内,因为洞口的敞口非常宽阔,洞内的光线可以说是毫无遮挡。易苗觉得这里非常好,自己在这里练棍都毫无问题。但是住宿好像没那么挡风。易苗找了一处靠岩壁的地方栓好了马,然后就出了洞,开始用斧子砍树。天黑之前,易苗在山洞内用树干搭起了一个离开地面的三角形窝棚。他还砍了很多树,放在洞内,等着晾干后,当柴火用。他点了堆火,在火堆旁吃了些东西,就在窝棚内睡下了。半夜,易苗被一阵野兽的嚎叫声惊醒,看样子这里有猛兽出没,不像武州的山涧中那样安全。易苗把火堆又点了起来,然后把铁棍放在身边迷迷糊糊的睡了后半夜。 次日,易苗砍了些稍微粗壮的树桩,经过一番削砍,做了一排拒马,围在了自己的窝棚周围,把马也围在其中。干完活,易苗就去喂马,这一片野草很多,不愁马儿没有食物。易苗松开马缰,让马儿自己去吃草喝水,自己也掏出干粮吃了起来。等到马儿吃饱喝足,他牵马返回到山洞栓好,凭借着记忆开始练起了崔八棍法。也许是招式太多,又或许是崔八的文化不高,他没有给每一招起一个威猛的名称,例如“力劈华山”之类的,但这并不影响这套棍法的威力和玄妙。易苗一招一式的把棍法演练了一遍,易苗的记忆力超强,没有觉得哪里不对。确定自己没有忘记棍法,易苗就到溪边捡了一些大小适中的石子,去树林间打猎了。易苗这次是带了弓箭的,但用弓箭打猎对易苗来说太容易了,他想要多练习自己弹石子的功夫,在武州的山涧中,这随手就可以找到的石子派上了大用。 大山里,山高林密,野生动物不光是兔子,野鸡之类的小动物。易苗用石子打了一支野山羊,现在他弹出石子的力道只能将山羊击伤,山羊受伤后掉头就跑,易苗只能紧随其后,不停的射出石子。在击中山羊十几次后,也许是因为失血太多,山羊终于倒在了地上,慢慢的抽搐,易苗追到跟前用铁棍结束了山羊的痛苦。易苗把山羊扛到溪边用匕首剥皮拆骨,剔出了最好的羊肉。易苗架起火来把整只羊都烤了。撒上盐和香料,易苗美美的吃了一顿,没有吃完的烤肉易苗找了个高处收了起来,下次再吃,烤好的肉可以保存几天。 天色渐暗,一天眼看着又要结束了,易苗重新点了堆火,打算开始修炼纳气功。突然他想到了一个问题,李烨说过纳气越多,丹田内的元气越多,可施展的内力就越多,威力也就越大。易苗已经快二十岁了才开始修炼内力,怎么可能短时间内打的过那些修炼了二三十年,甚至四五十年的江湖高手。自己练,别人也在练,除了能靠时间把比他年龄大的敌人耗死,自己是毫无胜算。修炼纳气功法的好坏也是修炼速度快慢的一个因素,所以有时也会有年轻人的内功比老人高。但那是少数情况,修炼功法差不多的情况下,还是年老的比年轻的内力深厚。大苍山的纳气功夫,毫无疑问的是上乘功法。武林人士大多从小习武和练内功,别说比自己年龄大的,就是同龄人的内功易苗也不知道要修炼多少年才能追上人家。想到此处易苗不禁犯起愁来,也没有心情练功了。 易苗看着篝火发呆,没想到自己安心修炼的想法居然是行不通的。难道要一辈子躲在暗处吗?还是等着李烨的消息,靠着大苍山的势力来解决此事。指望别人不是易苗的性格,但现在自己好像也没有什么有效的办法。易苗不禁叹了口气,右手轻轻的扶在了脸上。这时易苗的眼光向下落在了右手腕上,对呀,自己有外挂。龙环可以发出和光优化自己的脑部,还能导入到其他人体内,那如果导入到丹田会有什么效果?龙环最近一直在强化精神和精神外延,易苗一直没有感受到什么效果。想到了就做,易苗就集中精神把龙环释放出的和光向丹田引。博物经没有记载过穴道经络,但易苗看过的中医书籍却是几乎每一本都会说到,而且纳气,驭气,轻身术的基础都是基于穴道和经络的理论。当和光被直接引导到丹田时,易苗感觉到丹田处酸痛火热,仿佛胀大了许多。见到有反应,易苗就持续把和光导入丹田。持续了一阵之后,易苗停止引导和光,开始按照纳气法,纳气进入丹田,易苗此时感觉到自己的纳气速度似乎快了一些,而且丹田的内力也可以容纳更多。易苗感觉到龙环的和光对穴道和经脉似乎有打通效果。所谓纳气术就是吸收天地元气进入丹田,扩大自己的气海,加深自己的内力。驭气术是运用气海内的内力,通过经络到达指定的穴位来增加自身的身体机能。所以修习内功不光需要扩大丹田的内力,还要运行内力去冲击众多的经络和经络上的诸多穴道。只有这样丹田中的内力才能更快,更有效的到达穴道。所以丹田是能量的源头,而经络和其他穴道就是管道,管道不宽,能量也不能尽情输出,所以才有了打通经脉的说法。 易苗想了半天,龙环虽然可以帮助提高丹田的内力,可这样修炼速度还是太慢。于是他打算尝试运用龙环,去冲击整条经脉。易苗静下心来,先感受龙环发出和光默认运行的路径,半柱香时间不到,他发现和光是沿着右胳膊上的经络,游走各穴道,最后到达印堂穴的。这样说来,易苗右手的穴道和经脉说不定早已打通,只是没有和丹田完全连接,施展不出来应有的内力。易苗让和光先到达印堂穴,然后引导它经过廉泉,天突,膻中,中脘等诸穴,到达丹田。然后再由丹田,经过关元,会阴,命名,中枢,神道,大椎,脑户,百汇诸穴,再返回印堂。这是躯干的主经脉,易苗运行了一周,感觉整个上半身都有些酸麻,这正是有效的表现,刚才丹田的酸麻就证明了这一点。另外易苗还发现这和光在经过每个穴道时,势头好像消耗很少,只有到了印堂穴之后,才会完全消失。 这样的发现让易苗兴奋不已,如此自己就不用调用内力去逐个冲击筋脉和穴道了,因为那样做,不但要内力深厚,而且耗时漫长,当然天天有内力高深之人运气协助冲击穴道另当别论。可是这样易苗还是没有满足,他打算尝试在引导和光的同时,再运行纳气法来沿着刚才的经脉反向冲击。实际上普通人光专注于纳气冲击穴位都需要集中十分的精力,稍有不慎都会走火入魔而重伤。易苗这样做无异是十分危险的,可是易苗之前认为没有什么用的精神和精神外延强化却起到了重要作用。易苗感觉自己同时做两件事时,可以完全不受影响,各自按照各自的轨迹运行。也就是说易苗现在大脑有了一种并发能力,可以同时控制身体做两件完全不同的事,而互不干扰。这样一来,易苗运起的内力通过和光经过的经络和穴道时,顺畅无比。两股力量反向冲击同一条经脉,这样的练功速度可能比普通人快了十倍都不止,而且是丹田内的内力有多大,输出到经络中的内力就可以有多深厚,没有任何的迟滞阻塞,完全不必逐个冲击穴道。 按照这个方法,易苗练习了一个时辰的内功,很快发现了如此练功的缺点,就是饿的很快。易苗肚子咕咕叫时,散了功,发现自己一身的汗水。看样子这样练很消耗体力,不过这对易苗完全不是问题。易苗把刚才存好的烤羊又找了出来,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大半头羊给他一晚上就吃光了。还好易苗的内脏也是强化版的,消化这么多的肉也完全不是问题。吃饱喝足后,易苗擦洗了身上的汗水,然后放好拒马桩,准备睡觉。躺在窝棚中,易苗有些兴奋的睡不着,今天的发现对他的意义太大了。深夜的山中时不时传来野生动物的叫声和他们行走时带动树叶的声音。易苗点了篝火,动物对火有天生的畏惧,一般的动物绝对是不敢靠近的。易苗尽力舒缓着自己的兴奋情绪,希望能够让自己快速入睡,这样才能有精力应付明天的修炼。但是易苗活跃的思维很快让他又陷入了另外一场兴奋中。 第九十五章 灵马 易苗的兴奋是因为他想到了另外一件事,这件事就是龙环睡觉时也可以运行。刚才易苗修炼时已经感受到了,引导和光基本不损耗体力,耗体力的是运行内力。而且他现在似乎完全可以分出两道互不干扰的精神力,他在睡觉时也可以分出一部分精力来控制和光运行。果然,易苗第一次尝试就成功了,脑子在睡觉时不需要休息,所以人类才会经常做梦,这样练功的消耗就相当于做梦。 睡了一觉,易苗的体力已经得到了恢复,而且这一夜内功依然在增长。易苗在溪水中洗了一把脸,带上铁棍,挑了一把石子就去林间打猎。这次易苗的猎物是一支成年野猪,易苗在远距离发射了一颗石子,昨天还能轻易穿破野山羊皮肉的石子,却被坚硬的野猪皮挡住了。挡住归挡住,野猪也感受到了剧烈的疼痛,很快他就发现了攻击它的易苗。野猪撅起獠牙,带着风就气势汹汹的朝易苗冲来。易苗又弹出一颗石子,石子划出一道直线径直击中了野猪的眉心。可是这并没有减缓野猪的来势,剧烈的疼痛让他更加恼怒,冲过来的气势更加凶猛。易苗见到石子对野猪无法造成伤害,只能抽出了铁棒。野猪冲到易苗跟前时,易苗双腿一纵,倒转着凌空飞了起来。野猪从易苗的身下冲过,就在易苗凌空和野猪头对头的那一刻,他伸出左手在野猪的一支眼睛上用力戳了一下。在易苗双脚落地之时,身后传来的野猪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野猪被戳的那只眼睛已经爆开,眼眶中呱呱的在淌血。野猪这时狂性大发,掉转了身子嚎叫着再次向易苗冲来。可是瞎掉的眼睛明显对它判断方位产生了影响,它先是撞上了一棵小树,小树被野猪直接从中间撞断,野猪只是顿了顿就拖着树干继续朝易苗冲来。野猪的方向感还是不好,易苗只是稍微一侧身就让过了野猪。同时他抡起了铁棍,照着野猪的头部就砸了下去,这一下力道很大,直接把野猪的头部砸进地面。野猪的身体依然向前,屁股立刻就翘着飞了起来。野猪翻滚着又飞出了数米,带起了大片的草皮和尘土。 易苗慢慢的走了过去,野猪的腿弱弱的蹬了两下就没了动静。确认野猪死后,易苗抓住野猪的后腿就把它拖到了溪边。在剥野猪皮时,易苗发现野猪皮十分坚韧,自己用匕首划了好几下才划出了一个口子。难怪自己发出的石子无法击穿它的外皮。费了一番手脚后,易苗把野猪肉剥了出来。但易苗却发觉这野猪肉的肉质粗糙而结实,肌肉纤维极其粗大,这肉烤出来也不会好吃,都不一定能咬得动。易苗先吃了些干粮,然后就绕着野猪肉练起了崔八棍法。练了几招之后,易苗就把地上的野猪肉当成了目标,招招都向野猪身上招呼。六十四招练完,野猪肉就挨了六十四下。易苗又练了一遍,野猪肉就挨了一百多下,再看野猪肉都已经砸的面目全非了,易苗把野猪肉重新用溪水洗了一遍。这时野猪肉已经被砸的疏松,软嫩了。易苗满意的把野猪肉架到火中烤了起来,边烤野猪肉易苗边想那个崔八前辈要知道自己用崔八棍来做猪肉不知道是啥表情。 烤好了猪肉,易苗又吃了一些,他根本不饿,但是他知道双循环练习内功非常消耗体力,为了多练习一会儿,他必须吃的饱饱的。同时,易苗又把马放了出去,让他自己吃草喝水。休息了一会,收起了剩下的野猪肉,易苗就开始练习纳气功。这次他一口气练习了一个半时辰。时之正午,易苗把马牵了回来,才想起自己已经好几天没有看东京城内的动静了。易苗把昨天烤的羊肉拿出来热着吃了,野猪肉的口感远不如山羊。放置好拒马,易苗沿着这座山稍微缓一点的坡面,运用轻身法向上攀登。遇到陡峭的地方,易苗就手脚并用,运气于指,扣紧山壁,再用脚向上纵跃。此时他的轻身功夫已经比在武州时好了很多,纵跃的高度比以前也高了不少。易苗用了大半个时辰到达了山顶。极目远眺,东京城的城墙比在百帐山上看到的清晰的多,因为这里更近。东京城内一切如常,也许现在朱珍的高台还没筑好,但是如果有事,朱珍一定也会点起狼烟。看到没有异常,易苗放下心来,但如果易苗几天才上山一次,出了事,定然不可能及时赶回东京城。山上风大,住宿,用水,打猎都诸多不便,他不可能常住于此。 东京的状况,易苗又不可能不时刻关心。易苗寻思了一下,除去放假的人,颖州军至少在东京还有一万五千多人,如果不调动外部的军队,韦文峰手下的那些禁军完全不是对手。如果调动边军,又很难不被发现。即使出了问题,想把朱珍他们消灭绝对不是一两天的事。自己只要每天过来看一下,就可以保证能够及时赶回东京了。而且兵变这种事大多是发生在晚上,他最好是每天早上上来看一下就可以了。打定了主意,易苗又查看了一遍山顶的地势,就下山去了。下了山,易苗又吃了些野猪肉,开始接着练习双循环纳气。易苗知道招式易学,内功却是难练,这是他最大的短板。 就这样,易苗在山中修炼了半个月,东京城内没有任何动静。易苗都禁不住怀疑刺杀自己的不是柳承道,当然也不能排除是柳承道没有确认自己已经死亡,所以依然选择隐忍。这一天清早,易苗早早上了山顶,看到东京城内依然安静如常,城门口开始有人进出。易苗先在山上练了一套崔八棍,以前易苗听说世外高人都愿意在山顶上练功,好吸收天地灵气。而且李烨的修炼多数也是在山顶进行的。今天,易苗想试一试,在山顶之上修炼是不是能够更加快速。练完了棍,易苗又饱饱的吃了一顿从山下带上来的食物,开始打坐纳气。一口气修炼了两个时辰,易苗发现在山顶练功好像也不比在山洞中快,吸收天地灵气的说法多数是谣传,更多的原因恐怕是怕人打扰或者怕别人偷学自家的独门武功。不过在山上练习纳气还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凉快,易苗在山上纳气所产生的热气很快就被山风带走,不会出那一身一身的臭汗。 易苗又瞅了一眼东京城的方向,扭头就下山了。下到了山洞处,易苗见到自己的那匹马急躁的用马蹄来回踏着地面,并不停的打着响鼻。易苗才想起来,早上到现在马匹还没有喂过。前面这些日子,易苗都是早上就把它放出去在溪边吃草了。最初,易苗还牵着它吃草,但它一天也要吃十几斤到二十斤的草,这个过程太漫长了。后来易苗就放开它,任由它自己去吃草,只要不超出易苗的视线范围就行了。今天在山上练功一直到了中午,这货肯定是饿坏了,在发脾气。易苗赶紧走到马匹跟前,用手抚摸马匹的脖子,安抚着说道:“好了,好了,马上就开饭。”那马好像听懂了易苗的话,平静了下来,但是易苗也听到一个声音在说:“跑哪去了?快点的。”易苗对这种感觉有点似曾相识,易苗解开了拴马的缰绳,突然想起了那天抓鸽子时好像也听到过这种声音。 易苗一边牵马,一边摸着马脖子说:“你能听懂我说话?”那匹马边走边点头,易苗不知道是它走路时,晃荡脑袋,还是在回答他的问题。易苗接着说:“那你自己去吃,我吹口哨时,你自己回来。”那马还是边走边点头,易苗都觉得自己可笑,是一个人待久了开始和马讲话了吗?来到溪边,易苗一拍马屁股,放开缰绳说道:“去吧。”那马溜溜达达扭动着自己的大屁股就朝一片绿油油的草地走去。易苗看马匹刚吃了两口嫩草,一时兴起就吹了一声口哨。可是奇迹发生了,那匹马抬起了它刚低下的马头,转身一脸幽怨的看着自己,别别扭扭的转身要朝他走来。易苗连忙跑到马匹跟前,用手抚摸马匹,心里说:“妈呀,我现在到底是不是人了,我能和它说话了。”一个声音又传来:“吃了两口就不让吃了,我看这也不是人干的事。”易苗吓的把手从马脖子上移开,心里说:“我操,不是这货成精了吧。”这回没有声音回应他了。易苗看着这匹马发呆,那马显然是不耐烦了,转身又要去吃草。易苗赶紧把手放在马背上,又一个声音传来:“有事没事,没事老子去吃草了。”这下易苗彻底惊呆了,张着嘴,愣愣的站在了原地。而马已经不管不顾的再次走到了那片青草前,低头开始吃草。 第九十六章 猛虎 易苗在溪边纠结了半天自己现在还是不是人的问题,能够指挥动物的人他听说过,但是像他这种可以直接和动物交流的人闻所未闻。易苗知道这一定是龙环给他带了的福利,长期的精神和精神外延的强化,易苗一直没有感受到有任何好处。现在看来,易苗早就有了和动物沟通的能力,至少在东京那晚收信鸽时,他就有了,只不过他完全没有留意。 易苗想起了小祠堂里那具水晶尸骨,他那易于常人的脑袋,不禁让易苗打了个寒战,心想自己以后不会也变成大脑怪吧。易苗连忙借着溪水的反光仔细看了看自己的投影,还好依旧英俊潇洒。易苗便不再纠结,挑了一把石子就去打猎了。易苗的暗器石子随着内力的提升,威力也越来越大。易苗碰到野猪之类的大型动物都是直接打眼睛,之前都是打瞎一支眼睛,现在能直接穿过眼睛,击入动物的大脑,直接就把动物打死当场。所以易苗打猎越来越有效率,用的时间越来越短。铁棍除了练棍他现在基本用不上,在树林中用棍非常受限,而且携带也不方便。易苗已经想好通过改造把铁棍的尺寸缩短到三分之一,是可伸缩的,易苗在没有事的时候,已经开始在脑中构思制作它的图纸。这样他平时完全就可以把铁棍背在背上,而不总是占用一只手来拎着它。很快易苗就用石子击杀了一只野鹿,带回山洞中烤好,存储了大概三天的食物。 搞好了一切,时间又过去了一个时辰,易苗想起了放养的马匹,于是他吹起了口哨。不一会儿,马儿甩动着它圆鼓鼓的肚皮小跑着回来了。易苗手抚着马脖子,告诉它呆在山洞中,马匹点了点头,就找了一处避风的地方打盹去了。易苗开足马力吃了一支鹿腿后,开始双循环纳气。易苗先练的是躯干处的任脉经络和督脉经络,除此之外,还有四肢的手三阴,手三阳,足三阴,足三阳等主要筋脉。易苗先尝试运行了一遍手三阴和手三阳筋脉,果然右手的经脉远远比左手的经脉要畅通许多,甚至比自己的任脉和督脉还要畅通。于是易苗就把主要精力集中在打通左手经脉上,然后是腿上的经脉。刚开始时打通没有运行过的经脉,还是比较消耗精力,练习了两个时辰,易苗依然是一身大汗。到溪水中洗了个澡,易苗就决定以后在山顶练习纳气。 这日后,易苗就天天早起到山上去练习纳气功,一练就是两个时辰。易苗的新作息时间引起了马儿的不满,因为他每次下山时,都饿的马儿冲他直瞪眼。入山一个月后,易苗回了一趟东京城,除了去月婵阁搜集了一下信息,就是到集市中买一些日常的消耗品。刘众荣还没有回来,李烨也没有传来新的消息,皇宫里一切如常。柳承道似乎已经习惯了在书房里搞艺术创作,不太过问国事了。 易苗采购足了东西,再次回到山里。回来以后,易苗就早上把马儿放出去吃草,中午下来时再吹口哨召回马儿。这一个多月来,晚上虽然偶尔能听得到猛兽的嚎叫声,但是易苗从来没有遇到过任何猛兽。时间长了,易苗觉得这一片区域白天应该是安全的,所以就放心让马儿自由的去吃草。一天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的内功修炼让易苗的内力增长一日千里。易苗每天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进步,一百斤的铁棍现在被他舞动的犹如一根木棍,更是可以做到水泼不进。铁棍不但舞的快,力道却也是如有千斤,磨盘大的石块,易苗现在可以轻松的一棍打的四分五裂。轻身功夫也随着内力的增长和对驭气术的熟练运用而有了长足进步。以前易苗凭借长时间的锻炼奔跑起来可以和马匹一教高下,现在他的速度可以追的上豹子,比普通马匹更是快了四倍。 安静的日子又过了一个月,东京城依然毫无动静,易苗也沉迷于自我修炼之中。手三阴,手三阳,足三阴,足三阳这些经脉都被易苗练了一个遍。现在他的纳气术都是丹田发起,游走一遍全身经脉。这样一来,纳气术的修炼一旦启动,就要完成一个全身周期,也就是一个大周天,这样才会有效,如果中途强行终止,不但不会有效,还可能伤到身体。龙环的和光依然由龙环发出,自行运行到印堂,然后再由易苗引导反向运行。龙环隔一段时间就会发出一道和光,所以丹田一道气息游走全身的时间,就会有二十多道和光在易苗身上逆向运行。 这一天时近正午,易苗在山顶上纳气修炼,突然山下传来一阵猛兽的吼叫,接着是树林剧烈晃动的声音,紧接着就是一声马匹的悲鸣。自从易苗进入军队后就一直骑马,然后多数时间都在训练和指挥骑兵,在军营中一小半的时间都跟马匹打交道。马匹对于骑兵来说无异于战友,这匹马虽然不是战马,是易苗在回东京的路上买来的,但这段日子也是朝夕相处。有时易苗也会对它说些话,马儿除了吃草,理解不了太多的东西,但是它很温顺,也很听话,易苗对它的照料也是格外的好。易苗知道一定是山下的马儿出事了,不由的气息紊乱。他加速催动真气运行,想要尽快完成运气周期。一刻钟后,易苗终于完成全身周天的运行。他不顾身体的疲惫,就直接跳下了山崖。易苗把轻身功夫运用到极致,时不时的用手挂一下身边的树枝来稍微减缓一下自己的下降速度。 没用多久易苗就冲到了山下,在山洞边,易苗没有找到马儿的踪迹,就朝着马儿经常吃草的地方跑去。不久后,易苗发现了一片被压倒的灌木,这里一定是马匹遇袭的地方。到了近处,易苗发现了一些血迹和更多的挣扎痕迹。易苗知道自己的马儿八成是凶多吉少了,他继续跟着被撞断的小树枝向前追踪。少顷他就看到大片被鲜血染红了草地,一条血色拖痕一直延伸进了密林。易苗知道自己的马儿在此一定是被放倒了,筋疲力尽后就只能由着猛兽拖行。易苗带着一脑门子的怒气,跟随着拖动的痕迹穿行了一个山谷,进入了一片密林。最终拖痕进入了一个黑黝黝的山洞。密林的山洞,里面几乎是一片漆黑,易苗不会冒然进入山洞和未知的猛兽以命相搏。他在山边找到了几块大石头,把这些石头都搬到了山洞前,然后易苗就抓了一块脑袋大的石头抡起来就朝着山洞里扔去。石头不是被直线扔进去的,而是斜着扔进去,石头飞行了一段后就砸在了山洞的岩壁上。巨大的力量和飞快的速度让大石接触岩壁后炸裂成了无数小块的石头继续弹向洞内。“嗖,嗖,嗖,嗖”易苗左右开弓,连续向洞内扔了四块巨石,石块炸裂声不断传来,洞内已经冒出了浓浓的尘土。飞溅的碎石也激怒了里面的野兽,猛烈的兽吼从洞内传了出来。 易苗站在洞口双拳紧握,紧盯着尘土飞扬的洞口。很快一个巨大的浅黄色带着不规则黑纹的虎头出现在了洞口。老虎见到站在洞口盯着自己的易苗,张开了自己的血喷大口,露出了自己四颗锋利的牙齿,牙齿上还在滴着鲜血。显然它正在享用自己的猎物,却被这个人类打扰了它的好兴致。这只猛虎先是对着易苗一声狂吼,巨大的声浪迎面扑向了易苗。易苗闻到了空气中的血腥,但他毫不畏惧,抛出了手中紧扣的石块。石头没有射向老虎的眼睛,而是准确的击中了老虎的上犬齿,一颗锋利的牙齿瞬间被打断,余劲未消的石块和断齿一起就钻进了老虎的喉咙。一声霸气十足的虎啸就此被打住,老虎一脸懵逼的不知道自己吞下了什么。还没等老虎明白过来自己吞下了什么,口中剧烈的疼痛感就席卷而来。此时老虎的眼眶中都充满了血丝,暴怒让它嗜血的天性释放到了顶点。 易苗此时却转身向密林外跑去,而这一举动更加激起了老虎捕猎的天性。老虎略微一躬身,就尾随着易苗,狂奔而出。跑了两步,眼看着就要追上易苗,老虎用尽力气一蹬后腿,腾空而起,同时老虎的前掌中伸出了一排锋利的爪子,直接扫向易苗的后背。这是一击标准的虎扑,据说这一击虎扑的力量足以击碎一只野鹿的头颅或者脊柱。可是它落空了,易苗突然加快了速度,让老虎的必杀一击,扑了个寂寞。老虎并打算不放弃,继续尾随,一连三记虎扑都在易苗的突然加速下落空。其实易苗完全可以全力加速拉开于老虎的距离,但是他不想让老虎过早的放弃,他要把它引出密林。 第九十七章 伏虎 一人一虎很快就跑出了密林,来到一片碎石滩前。易苗加快了速度和老虎拉开一段距离,然后突然转身,直挺挺的站在那里,双眼直视老虎。易苗的突然转身让老虎不知所措,连忙后腿急刹,在碎石滩上带起了无数的小石子。眨眼间,老虎就来到了易苗面前,这时它直起了身子,挥起了巨大的虎掌朝着易苗的头部横向拍来。易苗才发现这只老虎直起身子来比自己还高出一大截,浑身皮毛发亮,体重估计有四百多斤,这比他平时打的野猪的体重高出了三倍还多。面对老虎锋利的虎爪,易苗只是低头蹲身,让过两只虎爪,脖颈后的头发被虎爪带起的劲风吹得向上飞舞。让过虎爪后,易苗抬起双拳,对着两只虎爪的下侧面就是两记钩拳。“彭,彭”两声,老虎的爪子给两拳击打的继续向上,形态犹如作揖一般,最后两只虎爪呼在了自己的虎脸上。老虎被自己的虎爪打的有点蒙,还没有反应过来,易苗又伸出双掌,抓住了虎爪的外侧。抓牢了两只虎爪,易苗急退十几步,把老虎的身长拉到了极致,老虎的两只后腿都被拉直。易苗双脚和腰部开始用力,拖动老虎的身躯向右侧抡起圈来。头两圈,老虎的后腿还在地上挣扎着拖起一圈一圈的痕迹。两圈之后,老虎的后腿也离开了地面,完全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只能在易苗的巨力之下一圈一圈的旋转。抡了十几圈,老虎的身体被抡的犹如风车一般,瞄准了一处岩壁,易苗松手把老虎扔了出去。轰隆一声,老虎巨大的身躯犹如马车一般重重的撞在山岩上。哗啦啦,山上松散的岩石在重击之下纷纷落下,砸在生死不知的老虎身上。 易苗看着远处被山石掩埋了一小半身体的老虎,等了一炷香的时间。见到没有什么动静,易苗准备离开。就在这时,轻微的碎石掉落声响起,掩埋老虎的石子向四周散开掉落,老虎慢悠悠的站了起来。不知道是被抡的转了向,还是被山岩撞晕了,老虎的步伐显得有些踉跄。它慢慢的走出了石堆,然后抖动身躯,把身上的石子和灰尘甩的四散开来。老虎的身体上已经被山石划破了数处,一绺一绺的鲜血正沿着老虎胖大的身躯向下流淌。老虎被这么一摔,已经意识到眼前这个人,不是任由它猎杀的猎物,而是一个危险的对手。老虎走到易苗近前,躬下身子,一步一步的慢慢绕着易苗转圈,不敢再冒然发动攻击。易苗面色平静,始终保持面对老虎,双眼冷冷的看着它。 转了两圈,老虎按捺不住凶性,再次发起了攻击,又是一击标准的虎扑,但它攻击的速度在易苗的眼里实在是太慢了。易苗一闪身,轻松的躲开了虎爪,然后伸出右腿,照着腾空而起的老虎腰部就是一记侧踢。就在易苗踢中老虎的同时,老虎的尾巴也朝着易苗的后背扫来,易苗躲避不及,后背连带着肩膀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易苗瞬间就感觉到了火辣辣的疼痛,就如同被鞭打了一般。老虎被易苗一脚踢的侧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挣扎了两下,老虎再次爬起,虎眼紧盯易苗,躬身继续绕着易苗转圈。看到老虎这么扛揍,易苗也有些意外,但他完全处于上风,心中波澜不惊。老虎故技重施,再次按照上次的套路又是一记虎扑。易苗再次闪开,这次他没有攻击老虎,而是等着老虎的尾巴朝自己抽来。果然老虎的尾巴如期而至,易苗双手牢牢的攥紧虎尾之后,就朝着虎尾的方向疾奔几步。在虎尾被拽直了之后,易苗再次用力抡起了老虎,这次老虎被抡了几圈就脱了手,因为老虎的尾巴被生生的拽断了,这次老虎被意外的甩进了密林中,撞在了一棵一人抱的大树上停了下来。大树被震的不断抖动,树根带着周围的土地都有些晃动。老虎发出了一声声震山谷的凄惨嚎叫,这一声嚎叫,叫的易苗都些不忍心继续揍它了。易苗扔掉手中的断尾,看老虎下一步打算怎么攻击。 疼归疼,老虎还是没有受到致命性的伤害,它嚎叫了一阵,再次双眼通红的走出密林要找易苗拼命。可是老虎的攻击方式就那么几下,易苗已经非常熟悉,老虎多次攻击不但无功而返,还要承受易苗的一次次反击。老虎的动作越来越慢,身上已是遍体鳞伤,呼吸也是越来越急促。易苗见它可怜也没有心思对它下死手,只是被它缠的有些烦。终于在又挨了易苗的一击老拳之后,老虎再也凶猛不起来了,它明白了自己完全不是这个人类的对手。它再也不敢发起攻击,冲着易苗怒吼一声后,就掉头朝山谷的一侧跑去。 易苗紧追两步,纵身朝老虎的头顶跃去,到了老虎头顶上方,易苗一个千金坠,双脚直接重重的踩在了虎头之上。老虎再也站立不住,扑通趴在了地上,虎头蹭在了地面上。易苗双腿一分,直接骑在了老虎脖子上,然后左手抓住虎皮,抡起右拳照着虎头“彭彭”就是两拳。易苗正要抡第三拳,突然一个凄惨的求饶声传来:“别打了,别打了,服了,我服了。”易苗知道是老虎在求饶,左手依然抓着虎脖子不放,接着说道:“服了,知道为啥揍你不?”老虎回应:“知道,知道,我吃了你的马。”易苗接着说:“知道就行,你说这事怎么了结。”老虎委屈的回应:“我还没吃两口,还你就是了。”易苗说:“甩无赖是不?马都让你咬死了,你还我。要不我把你打死,再把你扔回洞里。”老虎连忙回应:“别,别,你说咋样就咋样。”易苗说:“你说的,我现在没想好,你先跟我回去再说。”老虎回应:“好。” 易苗松开手,从老虎身上站了起来,走到一边,等着老虎起身。老虎却迟迟没有起身,可能是精疲力竭了。足足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老虎才喘着粗气站了起来。易苗对着老虎说:“去,把我的马从山洞里拖出来。”可是老虎完全不明白易苗的意思,站在那里发愣。易苗意识到老虎是听不懂他的话。但是马却能听懂他一些简单的语言,可能和马匹长期接触人类有关。他走过去,把手伸向虎头,老虎却吓得退后了两步。易苗尽量让自己显得友善一些,向前走了两步,把手放在了虎脖子上,发出了他的命令。 老虎不情不愿的进洞把易苗的马儿拖了出来,马匹身量不比老虎小,老虎把它拖到自己的洞中花了很长时间,所以易苗追上来时,老虎还没咬两口,但却也是早已经死的透透的。易苗不忍心看自己马儿血淋淋的样子,让老虎把马儿拖到山谷中,挖了一个大坑埋了。花了一个时辰,老虎挖完坑,把马匹拖了进去,然后又把土填了回去。让老虎休息了一会儿,易苗点手示意老虎跟着自己,然后就转身朝自己居住的大洞方向走去。 回到了自己住处,已经是傍晚,易苗点起篝火。老虎对火有着天然的恐惧,只是远远的趴在地上休息。易苗也不理它,开始热起了存粮,当肉香开始四处蔓延,趴在地上的老虎也有些趴不住了,小步的朝着火堆的方向挪动。易苗装作没看见,拿起一支鹿腿,开始大口吃肉,吃饱之后,看老虎的样子实在可怜,就把吃剩的肉连带着骨头都丢给了老虎。可是一支吃剩了鹿腿,老虎两口就吃完了。吃完后,老虎依然可怜巴巴的望着易苗。看着遍体鳞伤的老虎,易苗也狠不下心了,就把剩下的半扇烤鹿肉全部扔给了老虎。老虎大概是今天还没开火,鹿肉很快也被它吃了个精光,连骨头都没吐出几根。易苗三天的存量就被这只老虎一顿给吃了个精光。 易苗休息了一会,就在火堆的照耀下开始练棍,一套崔八棍练完,又练习了一会儿纳气法,易苗就准备睡觉。看了一眼老虎,它还是趴在那里休息,似乎还没有什么睡意,老虎是夜行动物,晚上很少睡觉。易苗想了一想,来到一块磨盘大的石头前,抡起铁棍直接把石头砸的粉碎。巨大的响声,马上吸引了老虎的注意力,见到石头被拍的粉碎,两只虎眼都看的突了出来。易苗拎着铁棍来到老虎跟前,蹲下身子,用手抚摸虎头,然后说到:“我要睡觉了,别想着乘机袭击我,让我发现了就拿棍子拍了你,另外也别想逃跑,你跑不过我,让我再抓住了,我一样拍你。”老虎依然在发愣,但明显吞咽了一口吐沫。易苗回到自己的小窝棚前,抱着自己的铁棍钻了进去,开始睡觉。 第九十八章 断齿虎 次日,易苗早早醒来,看到老虎没敢逃跑,依然还乖乖趴在那里酣睡。易苗到溪边洗漱了一番,回到山洞,老虎睡的如同一只小猫。易苗来到老虎跟前,俯下身拍了拍老虎的腮帮子,老虎一下惊醒,照着易苗的手张口就要咬,易苗快速把手抽回,朝着老虎头上就是一拳。老虎被一拳打的彻底醒了,再也不敢露出凶相。易苗心想:“这还真是野性难训”见到老虎安静下来,易苗又把手放在老虎头上,说道:“昨天,你把我的存粮都给吃完了。今天你去猎两只鹿或者羊,野猪也行。一只自己吃,一只给我,没毛病吧?”老虎回应:“没毛病。”易苗说:“很好,别想着跑,让我抓到一样拍你。”老虎眨了眨眼回应道:“行,行。” 见到老虎表现得还算老实,易苗放心的起身开始上山。按照惯例练习了两个时辰的双循环纳气功,易苗就下山了。山洞中老虎已经不见了踪影,一头野猪被咬死扔在了洞口。易苗检查了一下野猪的脖子,三个血洞还在淌着血,很明显是那只缺牙老虎咬死的。易苗此时决定给这只老虎起个名字就叫“缺牙虎。”拎起野猪耳朵,易苗一路把野猪拖到溪边,就开始剥皮。剥好皮,掏出内脏,易苗把野猪拖回到洞中,用铁棒给野猪拍打松肉。易苗刚打了一会儿野猪肉,缺牙虎就叼了一只小鹿慢慢悠悠的向这边拖。看到易苗正在抡棍鞭尸,缺牙虎吓的嘴都合不拢了,小鹿直接从嘴上掉了下来。它不敢再向前走,只是看着易苗,绕着小鹿的尸体来回踱步。易苗注意到缺牙虎回来了,又照着野猪肉抡了两棍,把棍子丢在一边,朝着老虎招手示意它过来。缺牙虎犹豫了一下,叼起了小鹿朝着易苗跑了过来。 等缺牙虎到了易苗跟前,易苗拍了拍它的脖子,对它说到:“干的不错,这只小鹿和溪边的野猪内脏都是你的。去溪边吃吧。”老虎叼起小鹿就去易苗刚才剥野猪皮的地方进食去了。易苗不想把山洞中弄得过于血腥,那样时间长了不仅会发臭,还会招来蚊蝇。易苗架好野猪肉,生火开始烤肉。早上因为没有了存粮,易苗没有吃饭,经过一早上的练功此时已经饿的前心贴后心了。因为急于吃到嘴里,野猪肉这次烤的也不是很熟,咬上一口肉中还带着血丝。易苗一边吃一边想:“这次是让缺牙虎带坏了”。吃饱喝足,易苗就躺在石头上休息了一会儿,本来午餐后,易苗是应该去打猎的,现在活都被缺牙虎干了,易苗倒是清闲了许多。他现在下午可以抽出更多的时间设计一下他的伸缩棍和研究一下博物经里的机械知识。 之后的一个多月,易苗设计好了他的新武器的每个零件。这是一个两头略粗,中间一段稍细,分为三节的铁棍,两头用力之后,中间部分可以收缩进两头,两头粗的部分易苗还打算弄两个帅气的盘龙。最重要的是棍子收缩之后,长度可以减少到原有长度的三分之一,如此一来,携带十分方便。但是棍子的重量轻了很多,虽然有点不趁手,用起来也不会减少多少威力,总的来说是利大于弊。缺牙虎这一段时间非常老实,每天都做好自己的工作,易苗也对它越来越好。缺牙虎的伤口开始有些脓肿,易苗亲自去采了草药,给它的伤口上上了药,但是打断的牙和扯断的尾巴是治不好了。易苗没有学会吃生肉,缺牙虎却学会了吃熟肉,每天它中午除了吃一顿生肉,晚上还要吃一顿加了烧烤料的烤肉作为宵夜。易苗的胃口已经非常惊人,可是缺牙虎的饭量还是易苗的一倍,附近的大型野生动物被他们两个祸害的够呛。打猎要走出的距离也是越来越远。 东京城内这一段时间依然很平静,易苗确定自己最初的判断错了,柳承道应该没有直接参与雇佣杀手的事,要不这么长时间,东京城内早该有动作了。但不是柳承道又会是谁?易苗对这一点是完全没有头绪。这一天,易苗早早起了床,洗漱一番之后,叫醒了缺牙虎。前两天,易苗又进了一次城,刘众荣传来消息,说自己马上就要回东京了,易苗决定回去东京等他。易苗抚摸着缺牙虎的脖子说到:“缺牙虎,我要走了,马儿的事了结了,你自由了。”缺牙虎对突然到来的幸福,有些难以置信,站起身来,茫然的看着易苗。易苗拍了拍它的屁股说:“走吧,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缺牙虎这才转过身子,朝自己老巢的方向慢跑而去。跑了一阵,它还停下来,朝易苗看了看。易苗向它挥了挥手,它就放开步伐,一会儿就跑的不见踪影了。易苗看着缺牙虎离去的方向,发出一声嘹亮的虎啸,声震山谷。虎啸是这段时间易苗和缺牙虎学的,易苗的嗓子本来就是喇叭级别的,学虎啸自然是有声有行。易苗一声喊完,远处也传来缺牙虎的咆哮声。易苗笑了笑,大步朝东京城走去。 进了城,易苗对重返人类社会还有些不适应,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有些让他眼晕。易苗本来想直接回颖州军营,但是走到营门口,他却改变了主意。因为颖州军军营门口站岗的是两个生面孔。颖州军两万多人,易苗不敢说人人都认识,但是那些不是他军营的人却能一眼认出。犹豫了一番,易苗还是退出了营区,到了自己经常住的那个客栈,让小二去给朱珍送信。易苗在客栈整整待了一天,朱珍也没有过来。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朱珍才带着舒小新,薛绍一起来的。三个人都穿着便衣,易苗直接就把三人让进了房间。第一个进屋的舒小新见到易苗,带着憨厚的笑容说道:“都尉,你想死我了。”易苗锤了一下他的大肚子,说:“你肚子长大了,没好好训练吧。”舒小新挺胸收腹严肃的说道:“报告都尉,全都是肌肉。”两人相识一笑。接着进来的朱珍和薛绍对易苗抱拳分别说:“都尉。”“将军”。易苗朝他们点了点头,说:“坐吧。” 三人坐下,易苗问道:“杨兴没来?”。朱珍回答道:“休假,还没回来?”易苗皱了皱眉问道:“你们都不在军营,没关系吗?”朱珍说道:“没事,现在下面的军官都牢靠的很。都是自己人。”易苗说:“行,你们能掌控,我就省心了。”易苗给三人都倒上茶,又问道:“昨天我在营门口看到守门的都是些生面孔,是怎么回事?”朱珍说:“哦,是这样的,您允许赵国的士兵可以回国后,有些人还是走了。我们合计了一下,就在陈国又招了些新兵。”易苗点点头说:“故土难离,人之常情。走了多少人?”朱珍说:“总共走了一千三百四十一人。我们在陈国把人手又补齐了。”“嗯,”易苗点了点头说道:“新兵要训练好。”舒小新笑着说:“都尉你放心,我天天在练,再给我几个月,我给你全练成精兵。”易苗说:“行,我信你。如果你练不好,我就上擂台揍你。“”哈哈哈“四人一阵大笑。笑罢,易苗又说:”另外招人注意一下个人背景,不要招一些来历不明的人。“朱珍说道:”主要招的都是些陈国的穷人子弟,进了咱颖州军就只会让他们认颖州军的军旗。“薛绍说:”现在咱们部队里赵国人,陈国人都有,也算是两国联军了。“舒小新连忙说:”要算上斯巴族,岂不是三国联军了。“易苗说:”军队的人员结构现在越来越复杂,上次我和朱珍说过,以后叫颖州军已经不合适了。”薛绍说:“咱也不吃赵国的军粮,叫什么都由将军定。”“对,对,咱们不姓柳,也不姓黄,咱姓易”朱珍和舒小新连连点头。易苗想了想说道:“咱现在也没有固定的地盘,不能以地方命名,要不就先叫断齿虎吧!”“好的。”三人一起点头。过了一会舒小新摸着脑袋问道:“都尉,这老虎就老虎吧,为啥还断齿呀。”易苗也不想和他多解释,瞪眼说道:“老虎的牙齿断不断,全看你给我兵练的怎么样,叫什么有什么关系。没有战斗力我就是叫他真龙也没用。”“哦”舒小新蔫巴巴的回了一句。易苗找来纸笔,照着缺牙虎的造型画了一个张嘴怒吼,但缺了一棵上犬齿的虎头作为新军旗的蓝图。舒小新说道:“还好,还好,就断了一颗牙。”薛绍拍了拍舒小新的肩膀说:“将军这么设计,自然有这么设计的道理,咱么执行就行。”易苗说:“你们要把每个士兵训练成断齿虎的战斗力,我就完全可以战无不胜了。”朱珍点头说道:“都尉,看样子这是一只有故事的老虎。”易苗点了点头说道:“是的,非常有趣的故事。” 第九十九章 饕餮 易苗对缺牙虎的凶猛深有感触,尤其是它在伤痕累累的情况下锲而不舍的进攻,一直到筋疲力尽。这一点让易苗也很佩服,若非如此易苗非要让它为自己马儿抵命不可。朱珍三人并不了解内情,易苗也不想和他们说这些细枝末节,只是和三人聊一些军营的情况。聊了一阵,易苗让小二在外面的酒楼叫了一桌酒菜到屋里,四人开怀畅饮。几个人久别重聚,话很多,一顿饭从中午吃到了晚上,连着晚饭一起吃了。直到夜色渐黑,三人才告辞离去,易苗此时还不想在东京城现身,所以军营易苗也暂时不打算去。 隔日,易苗变换了面容后去了趟铁匠铺,把自己设计的伸缩盘龙棍图纸给铁匠们讲解了半天,但是那些铁匠们看着图纸连连摇头,直呼做不了。易苗悻悻然离开铁匠铺,想起陈国最好的工匠现在都被月婵阁请去了,他们那些人多精细的首饰都能做,这种程度的兵器应该不成问题。于是,易苗又到了月婵阁,叫来掌柜,把自己的要求和掌柜说了,掌柜连忙开始组织召集各方面的能工巧匠。为了身份保密,月婵阁的后台老板一直极为神秘,很少有人知道,但是,易苗有一面刘众荣给的雕刻了月亮和三层阁楼的玉牌,各地的月婵阁掌柜见到这面玉牌都会对持有者,有求必应,绝不多问一句,待遇就如同老板一般无二。 安排好盘龙棍的事情,易苗又开始调阅各地的情报,李烨送来了关于手戟的情报。信息上说越国图州郡天安县贤云庄的庄主虞敏,虞捷用的就是这种手戟。他们每人配有六把手戟,两只长戟,长戟为手持兵器,两人都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在图州郡名气很大。易苗上次遇刺时,根本就没有看清是几个人袭击了自己,除了这手戟可以说是毫无线索。现在有了线索,易苗打算亲自去调查。易苗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不是这二人的对手,但是凭借随时变脸的本事,想来脱身也不是什么难事。 打定了主意,易苗就天天在客栈中练习纳气和学习博物经,等刘众荣返京。易苗打算见过包子后,就深入越国,开始调查刺杀之事。俗话说:“书读百遍,其意自显”,经过这些年易苗对博物经不辍的学习,书中的内容他越读越顺,能够设计出伸缩盘龙棍便是具体的应用。其中设计的巧妙和精细之处都是当世罕有,如果易苗专心于机巧之术,那一定又会有大批的杀场利器被设计出来。易苗见过了大规模战争的残忍,并不想制作那些杀人利器,更不想这些东西被其他人学去用于杀人。月婵阁的工匠和易苗商议了几次盘龙棍的设计,易苗对他们详细讲解了自己的想法,工匠们对于易苗的设计连连叫好,可是没有什么制作经验。等到众工匠完全理解了易苗的图纸,就开始研究制作方法了。易苗知道这种东西手工并非一朝一夕能过完成,便也不做催促。 七日之后的清晨,天还麻麻亮,易苗还在客栈的房中睡觉,房门处就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易苗穿着睡衣,连声叫喊:“别敲了,来了,来了。”说完就下床开门。房门打开,一个胖大的身影就挤了进来,一边想里挤一边嘴里还不停的催促“快穿衣服,吃早饭了。”易苗一看那身影就知道是刘众荣,把他让进房内,说道:“急什么呀,我还以为你粑粑拉在裤裆里了。”老兄弟快一年没见了,但是什么时候见面都是这么不客气。刘众荣一边走到桌前坐下,一边说:“快点,快点,天没亮我就进城了,刚才在你旁边开了房间,现在早饭还没吃呐。” 易苗慢条斯理的穿衣梳洗,刘众荣还在旁边叨叨:“这大半年给我跑的,风餐露宿,吃的都是硬馍馍,牛肉干。肠胃都给我搞坏了。我现在都忘了鱼肉,海鲜是什么味道了。”易苗看了看他,说道:“没发现呀,你身材还是那么好,不过好像黑了些。”刘众荣说:“别提了,到西凉要走十七八天的戈壁无人区,太阳那个晒呀。皮都晒掉了。”易苗笑着说:“咋的,还真晒出奶粉来了。”刘众荣一瞪眼说道:“少啰嗦,快点梳洗,我都饿的不行了。”在刘众荣的不停催促下,易苗洗漱一番,匆匆就出了房门。 二人依然到了刘众荣指定的酒楼,醉仙楼,刘众荣开始叫门。不久后,小二开门,看到门口二人,笑着说道:“哎呦,又是您二位。”刘众荣一愣,问道:“你认识我们。”小二嘿嘿一笑,说道:“不瞒客官,我在醉仙楼干了十几年,大早上吃酒席的就碰到过您二位,想不记住都难。怎么着,今天继续来一桌。”刘众荣又甩出一张十两的银票,说道:“楼上雅间,给我来一桌。”小二接过银票,笑脸绽放说道:“好咧,向您这么敞亮的老爷,想不记住也难,哈哈。”小二把两人带进楼上包间,泡好茶叶,就乐呵呵的叫厨师起床去了。待到小二出了包间,刘众荣说道:“我回来时,在颖州耽误了几天,要不还能早回来几日。”易苗问道:“颖州现在怎么样?”对于这个自己驻扎了两年多的赵国城市,易苗还是十分关心。刘众荣说道:“还能怎么样,你把人家两万多人拐跑了,现在调了别的驻军过来,还设立的地方官。也就是你给赵国的高层喂饱了,要不一准出麻烦。”易苗又问:“公孙怡,王军雅你路过华阳城时都见过了吗?”刘众荣说:“公孙怡,王军雅,龙勋成,秦刚,荻昂,王岑你那些赵国的老关系,每人一份厚礼,除了太后位置太高咱够不着,其他人都给你跑了一遍。”易苗没想到刘众荣连现在驻扎在华阳城外的王岑都想到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刘众荣说:“你放心,这些关系,咱给你维持着,你就专心忙你的,新调到颖州的军团长和地方官咱也都打点过了。咱现在在颖州依然强大,哈哈。我在颖州又买了两块马场,夏尔马太他妈能吃,我连买带自己饲养,现在有五千多匹了。”易苗喝了一口茶说道:“养那个马太费钱了,不实用。”刘众荣也喝了一口茶,说道:“夏尔马要是组成一支骑兵,把南凉人吓都能吓死一群。再说了,能吃他也能干,普通马能拉七八百斤的车就不错了,你知道夏尔马成年后能拉多少斤不?”易苗摇摇头说道:“不清楚。”刘众荣得意的伸出两根手指说道:“我让人测试了一下,两千斤,知道不?那是什么概念,现在都没有能够承受那么重的马车。”易苗也惊讶的说道:“这么猛,那要是搞成重甲骑兵,不是无敌了。”刘众荣挥手说道:“什么重甲骑兵,没概念,不过说好的,有机会你也要让我带带兵。就搞个夏尔马的骑兵队,其他马不行,没骑几里地就给我压垮了。”易苗连连点头说道:“行行行,保证让你光宗耀祖,光照千秋。”刘众荣满意的点了点头,接着说道:“话说回来,你那个刺杀的事查的怎么样了?”易苗说:“还说呐,见了面就要吃饭,也不问问我伤的怎么样。”刘众荣说:“还问个屁呀,这不是好端端的走了一路了。” 易苗被堵得一时语塞,好半天才回答:“李烨来消息说,刺客有可能是越国图州郡贤云庄的人,这次见完你,我就打算去调查调查。“刘众荣眼睛一亮,说道:“去越国,我刚好有一批粮食要从东京运到越国去贩卖。”易苗说:“怎么,想请我当保镖?我出场费很高的。“刘众荣白眼说道:”切,镖局早请好了。爱去不去?“易苗好奇的问道:”你现在运到越国的粮食都卖什么价,好几个月前,我就听说越国粮价涨了三五倍了,你赚大了吧。“ “没赚多少,我运去的粮食最多翻一倍卖,刨去消耗,人工,最多赚个百分之三十,我娘说了,那是老百姓的救命粮,赚多了昧良心。“刘众荣一边说一边吐掉喝进嘴中的茶叶。”易苗问道:“那他妈的,粮价都是怎么翻个三五倍的?“刘众荣说:”我只管批发过去,到了越国境内卖多少,咱也控制不了。你要感兴趣这次去了一起调查调查。“易苗点了点头。 这时,小二开始上菜,冒着热气的精致菜肴一道接着一道上桌,易苗和刘众荣停止了闲聊开始集中火力干饭。刘众荣是长时间没有吃到家乡的美食,胃口大开,易苗是因为练习纳气法耗费巨大,也是饭量惊人。两个人是上一道菜就吃光一道菜,每次小二上新菜就只见到一个空盘放在桌上可以撤下了。二人连着干光了十几道菜后,刘众荣终于忍不住说道:“你最近练的什么功?饕餮神功,比我还能吃。” 第一百章 抚琴 易苗咽下嘴中的菜,悠悠的说:“晚上练功消耗太大,所以吃的多了些。”刘众荣没夹到最后一口菜,愤愤的说道:“天天晚上在客栈里练什么功,耍棍呀?”易苗一下想到自己还真的是练的棍法,一时之间又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半晌,易苗才说道:“包子,你这半年是在北凉把舌头练出来了,以后上战场直接用你的唇枪舌剑就可以杀人了。李铁嘴的外号以后要让给你了。”刘众荣甚为得意,说道:“是吗?下次找他单挑。哈哈!” 二人的吃饭节奏好容易才慢了下来,终于桌子上开始有两道以上的菜了。刘众荣倒了一杯绿映红仰头喝下,一脸享受的说道:“还是咱陈国的酒好喝,不似那北凉的马奶酒,好似喝刀子一般。我就不明白了,北凉人还不爱喝咱的绿映红,愣是把我的酒倒了,拿我的酒壶去装他们的马奶酒。”易苗说:“他们是喝惯了烈酒了,你的绿映红在他们眼里和白开水无异,呵呵。”刘众荣点点头,说道:“这些游牧部落的生意不好做,地广人稀,钱庄,酒楼一律开不了,就喜欢些布匹和粮食。”易苗说道:“那你就给他们布匹和粮食就好了。”刘众荣说道:“布匹粮食太重,大量运输需要马车。这一趟,我随着车队过去,马车就坏了十几次,路上一小半的时间都在等着修马车。”易苗说道:“要不要我给你设计一种新马车?”刘众荣眨了眨眼睛说道:“你对这个还有研究?”易苗说:“废话,你别忘了弩车是谁设计的?”刘众荣马上脸上堆满了笑容,说道:“好呀,好呀!月婵阁的工匠你随便用,哈哈!来,我敬你一个”说罢冲着易苗端起酒杯。易苗一口喝掉杯中的酒,说道:“别跟我在这里假客气了。”刘众荣也喝了酒杯里的酒,说道:“生意好,你才能养更多的兵,对不?”易苗点了点头,开始和刘众荣聊起家里的闲话来。 两人在酒楼吃到时至中午,喝了六壶酒,吃了二十七八个菜。等到酒楼迎来第一桌中午的食客时,他们才出了酒楼。出酒楼时,不光小二送他们出门,就连后厨的师傅都来了,不为别的,就为了看看这二位食量惊人的饕餮,估计这二位的传奇要在醉仙楼流传一阵了。刘众荣要在东京待一段时间,而发往越国的粮食商队在五天后出发。易苗决定走前要到皇宫中去见一下柳轻舟。 两日后的下午,东京皇城柳轻舟的书房内,一股清烟从香炉中袅袅升起。柳轻舟还没有回来,她现在日日上早朝,然后在尚书房中和主政大臣们谈论一些急需处理的国内大事,用过午饭后,才会回到皇宫中的书房。易苗被薛绍悄悄的带进了皇宫来到了柳轻舟的书房之内,现在易苗的亲卫营被安排在了皇城之内,专门负责柳轻舟的安全,所以进入皇宫非常方便。在书房中,易苗不便在里面随意走动,只是找了个客座坐下,无聊的打量起四周来。这里易苗曾经来过,陈设没有什么变化。正中摆了一张书桌,书桌上堆起了高高两摞奏折,客座对面,丝绸的帐幔隔出了另外一片空间,里面摆了一张精美的古筝和一张圆凳。自从离开月婵楼后,易苗三四年没有碰过古筝了。易苗身后是一排博古架,博古架后面又是一片空间,摆了一张金丝楠木的圆桌椅,桌子上还放着一套精美的茶具。 易苗每次来都是讨论事情,重来没有仔细打量过这间房子。此时,他扭头仔细观看着博古架上的物品,上层都是些造型优雅的花瓶瓷器,中层有一些青铜古器,最显眼的地方却摆放着三件格格不入的东西,一个是绣工精美的布老虎,那是小朋友最喜欢的玩物。看到此物,易苗想柳轻舟到底也就是十六,七岁的少女,还是喜欢这种小孩儿玩意。另外一个小架子,上面插了一个黑褐色的龙形装饰物,易苗仔细观看,发现是一个普通的用焦糖做的糖龙,这种东西大街小巷中做糖人的摊子上的艺人都会做。大概是放的时间长了,糖龙早就失去了它鲜亮的颜色。这种糖龙,小时候易苗他们也常买,可是没等到家,基本上就被吃的干干净净了。可就是这种普通的东西,柳轻舟却当作宝贝一样放在博古架上。第三件是一个普通的油灯,这种灯民间也极为常见,点起来总会有厚厚的黑烟升起。 易苗正望着博古架上的煤油灯发呆,吱嘎一声书房的门已经被打开。易苗扭头朝书房门看去,看到柳轻舟正推门进来。柳轻舟也看到了屋内有人,可是她没有易苗那么好的眼里,只看见一个身着颖州军服的人在她屋内。她的屋内除了打扫的丫鬟不会有人来,即便是薛绍也从来没有私自进来过。要是以前,她早就开始质问什么人在屋内了,可是现在的她已经不是以前的她了。柳轻舟朝屋内走了两步,看清来人是易苗后,才转身返回把屋门关上。易苗早已站了起来,柳轻舟关好门,走到易苗身前,微笑着说道:“你来了。”那语气仿佛就是看到一位经常到访的老友。易苗点点头,看着柳轻舟,她好像又长高了不少,已经拥有了成年女人的身材,虽然不似月婵那般美艳,却透着清纯和端庄。 柳轻舟快步取了茶壶,给易苗倒了一杯茶水,显然她的心情不错。她说道:“什么时候回来的?苏爷爷还好吗?”在武州时,柳轻舟就住在苏府,苏老对她极好,大概是猜出了柳轻舟的身份,易苗的父亲对于柳轻舟并不怎么亲近,只是保持着基本的礼仪。易苗说道:“都挺好的,我回来也有一阵了?只是不能公开露面。”柳轻舟皱了皱眉,才注意到易苗穿的是士兵的军服,猜到了这次他是偷偷进的皇宫。不过,她已经不是那个在易苗身后问东问西的少女了,她只是看着易苗等着他继续说下去。易苗就把在武州遇刺的事说了,然后又把他想要暗地调查的想法说了一遍。 柳轻舟坐在易苗身旁静静的听易苗说完,喃喃的说道:“会是谁呐?”声音很轻,像是自言自语,。她不是没有想到可能是她的父亲,脑中不断回忆着皇宫中的任何异常。这段时间,清理各种案件,隐隐的展现出那些不可告人的帝王心术。而官员间的尔虞我诈更是让柳轻舟明白了人心险恶。柳轻舟的的轻声细语,易苗却听的很清晰,他下意识的回答道:“现在只知道刺客可能来自越国,我打算去调查一下。”柳轻舟一下子从沉思中挣脱出来,轻声说道:“所以说你是又要走了吗?”易苗苦笑了一下,说道:“没办法,背后的人不查清楚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刺杀,我也不想坐以待毙。”柳轻舟点了点头,说道:“我有什么能帮你的吗?”易苗说道:“不用,我知道你已经很累了,管好朝廷的事。”为了提醒柳轻舟,易苗又把武州衙役替上官变相索贿的事给柳轻舟说了一遍。这件事李烨的鸽房已经查清是新任郡首在提点下属暗地里搞创收,但是这次没能留下任何证据。易苗已经让武州鸽房的人注意收集其它事件的证据了。柳轻舟听完易苗的讲述,禁不住轻叹了一声。易苗看出柳轻舟有些气馁,鼓励道:“百年树人,陈国这么大,官场的风气也不是两三年能清洗干净的,只要坚持,一定可以澄清吏治的。”见到柳轻舟情绪不高,易苗又向她讲起了在山中降伏缺牙虎的经历,柳轻舟听的入神,一时之间有现出当年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儿神态。听到易苗最后能够降伏老虎,让老虎俯首帖耳,便央求易苗带她去看看缺牙虎。易苗拗不过她,答应她下次回来一定带她去山中寻找缺牙虎。 见到柳轻舟恢复了些精神,易苗又说:“其实你要知道缺牙虎啥样子,过两天你看颖州军的军旗就知道了,我都把它的肖像画到军旗上了,以后这只部队就叫断齿虎,不叫颖州军了。”柳轻舟眼光转了一下说道:“改名了?也对,再叫颖州军也不合适了。”易苗说:“我不在时,你可以向信任我一样,信任他们,我和他们说过了,一切听你的命令。”柳轻舟使劲点了点头。易苗说道:“你也要注意自己的安全,保重身体,知道吗?”易苗第一次说出关心柳轻舟的话语,柳轻舟心中微微一震,有股暖流涌起,眼圈有些湿润。易苗觉得自己说的有些多了,马上转移了话题,说道:“好久没弹古筝了,能借你古筝一用吗?”柳轻舟欣然应允,易苗首次给柳轻舟演奏了古筝,他把自己写的曲子都弹了一遍,然后又换成柳轻舟弹,边抚琴两人边交流弹琴技巧,一直到天色擦黑。 第一百零一章 车队 易苗看到天色已晚,起身告别,柳轻舟也没有起身相送,只是坐在琴边点了点头。易苗出了书房,关好房门,迈步朝外走去,此时身后传来阵阵琴音,正是他写好送给柳承道的那首天下。易苗写了很多首曲子,多数都是为了迎合民众,朗朗上口的曲调。唯独这一首是东京城未曾流行,抒发易苗胸中情怀的曲子,也是柳轻舟独有的曲子。易苗听到琴音,身体微微一怔,知道柳轻舟借琴音相送,脸上随即出现了一抹微笑,加快脚步出了柳轻舟的宫殿。 三日后清晨,东京城北门,一个五十多辆车的大车队正在城外集结,浩浩荡荡的排成了一个长队。车上装满了粮袋,被绳子紧紧捆扎在车上,每辆车前都有两匹马在时不时的挪动着马蹄。车队两旁有近百名身着黑衣的镖师骑着马,提着各色兵器,静静等待开拔。车队尾部,有三匹马也在等待,正中一匹高头大马,马身高出旁边的两匹马很多,上面坐了一个圆滚滚的胖子,是刘众荣。比刘众荣的车队更壮观的是远处越国难民的营地,看样子已经有两千多号人了。 北门内出来一匹枣红马,易苗坐在马上匆匆忙忙赶到刘众荣面前。马是两日前朱珍给易苗在军中挑选的一匹不错的战马,但还是比刘众荣的夏尔马矮不少。易苗拱手说道:“对不住,对不住,久等了,去取了些东西。”刘众荣身后两人拱手还礼,其中一人说道:“不晚,不晚,还没到出发的时辰。”刘众荣却说:“每回都是我等你,都习惯了。给你介绍一下,这一位是我们月婵楼的刘掌柜刘庆,负责这次交易的交割。”说罢手指向自己右边的一名四十多岁商人打扮的中年男子,易苗向刘掌柜拱手,刘掌柜也向易苗还了礼。刘众荣接着指向自己左边的一名身着短装的一名三十多岁的魁梧汉子,说道:“这位是龙腾镖局的武镖头武天成,负责这次交易的安全。”两人再次相互拱手致礼。刘众荣接着指向易苗说道:“两位,隆重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兄弟…”易苗没等刘众荣说完,抢先说道:“在下易容,请二位路上多多关照。”刘众荣也明白他的意思,不愿暴露真名,顺着他话说到:“我兄弟去越国有别的事情要办,这次是顺道,生意的事你们多操心,路上有大事也可以多问问我兄弟,别看他年轻,可是有本事的人。”身旁两人连连点头说是,易苗连身说:“不敢,不敢,还要两位多多照应。” 几人见过面后,刘众荣催马到了易苗近前,俯身对易苗说:“我给你备了一匹马车,骑马骑累了,可以上去休息休息,吃点东西。上面有暗格,重要的东西可以放在里面。”说罢指向了车队后一辆黑漆马车,易苗顺着刘众荣的指尖看去,目光却落在了远处的难民营。易苗蹙眉说道:“难民越来越多了,这么赈济不是办法?”刘众荣说道:“恩,可以挑他们精壮的出来以工代赈,陈国的官道还是远不如赵国。”易苗点点头低声对刘众荣说道:“好办法,你还可以和刘元景商量一下,让盘古银号给愿意留在陈国的难民提供一些,低息的借贷,让他们早日在陈国安下家来。”刘众荣也低声说:“妥,我明天就去户部谈这个事,见到刘元景,我就说是你要给我低息的,看看那个老抠门愿不愿意割肉。”易苗说:“他要不愿意,你就让薛绍去找公主说这个事,她会明白的。”刘众荣说:“行”然后向易苗看去。刘众荣的马高出易苗很多,他看到易苗的腰间挎了一柄长刀,身后背的箭壶里面装了几十支箭,一张铁胎弓挂在马镫之上,除此之外,还多了一根镔铁棍挂在马鞍之上。刘众荣脸上就笑开了花,突然提高了声音说道:“前几天说你耍棍,你还真耍上了。”易苗以手捂脸,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说道:“说不了两句就没正经了,没事就赶紧给我消失。”刘众荣从上向下拍了拍易苗的肩膀说道:“保重身体呀,兄弟。”说完带着大笑,骑马向东京城城门方向而去。剩下刘掌柜和武镖头一脸懵懂的看着易苗,不知道二人在说些什么。易苗尴尬的对二人笑了笑问:“二位,可以启程了吗?”刘掌柜和武镖头相互看了一眼说:“可以。”然后武镖头掉转马头,朝着车队头前方向喊道:“起镖”。一声声起镖的命令传向头车,一会儿后,第一辆马车开始缓缓启动,接着一辆接着一辆马车犹如一条长龙开始在官道上移动。 武镖头骑马朝车队前方奔去,易苗和刘掌柜并排在车队后方缓缓而行。此时易苗才开始仔细打量起这位刘掌柜。这位刘掌柜,面色偏黄,带了一丝黝黑,大概是太阳晒的,留着山羊胡,一双丹凤眼透着一股精明之色。易苗朝刘掌柜笑着说道:“刘掌柜哪里人?”刘掌柜也笑着回答:“祖籍仓州,迁到东京已经三代了,不敢再说是仓州人了。”易苗说:“刘掌柜,这是第几次去越国了?”刘掌柜说:“一共去过四次,都是替东家发货。”易苗继续打听:“那刘掌柜对越国非常熟悉了?”刘掌柜说道:“还行吧。”易苗接着问:“刘掌柜可去过图州郡天安县?”刘掌柜摇了摇头说:“图州郡处于越国腹地,每次去越国我们都是路过几个邻近的州郡,直奔越国国都新城,从未去过图州郡”。听说刘掌柜从未去过图州郡,易苗不免有些泄气。可是刘掌柜仔细打量了易苗之后却来的精神,说道:“公子姓易,不知道和两次击退南凉大军的易苗易将军是否认识?”易苗连忙说道:“虽然同宗同姓,却未尝一见。”刘掌柜却说道:“我却见过易将军。” 易苗心中一凛,没想到这么快身份就暴露了。变脸之术虽然奇妙,却总要分神维持着脸部肌肉的形变,时间长了不免疲累,这次出门要和这些人朝夕相处,自己还要分神练习纳气,所以并没有打算变脸同行。如果当着别人的面,不小心变回原来的面容,非要被人当成怪物不可。易苗正不知道如何答话,刘掌柜却接着说道:“当初击退南凉军队,公主凯旋仪式上,万人空巷,我远远看过易将军一眼,那时端的是万分的威风,人一辈子能这么风光一次,倒是不虚此生了”易苗也陪笑说道:“刘掌柜说的是,我等也只能羡慕一下了。”刘掌柜接着说道:“我家三代都住东京,二十多年前的易宪都督,现在的易苗将军,你说我们陈国的易姓宗族真是人才辈出。”易苗见刘掌柜不停的谈论易家的事,连忙转换话题,说道:“刘掌柜,祖籍仓州,不知道仓州风物如何?”刘掌柜摇了摇头,说道:“说来惭愧,在下小时候还去过仓州,可是现在都记不清楚了。现在留在仓州的亲戚也都是些远亲,路途遥远,却是很少走动了。”易苗见转移话题成功,就和刘掌柜聊起各地的风土人情来,倒也聊的十分投机。 一行百余人的车队,浩浩荡荡的朝西南方向行进,一连走了十几日。这十几日,易苗早晨骑马和车队一起骑行,午饭时,如果赶上集镇,入店打尖,易苗总是独自一个人要上一个雅间,点上许多菜,一个人吃饱。如果不在城镇中打尖,他就返回马车中,还是一人进食,然后下午就在马车中练习纳气不再出现在车队中,晚上吃饭也是如此。不是易苗性子变得孤僻了,实在是现在练功让他饭量变得很大,他也不想让别人觉得自己是个饕餮。马车上刘众荣给他准备了不少易于储存得美食和美酒,都在马车的座椅下藏着,看样子都是刘众荣出远门总结出来的经验。众人也发现了易苗不与大家一起吃饭的规律,只当是易苗吃饭可能有些洁癖。这些人走南闯北,怪人见的多了,也就不足为奇了。 但易苗却发现越是靠近越国的边境,逃荒到陈国的难民人数就越多,而且这些难民和自己几个月前在武州附近碰到的难民已经完全不同了。几个月前碰到的难民,大多还能驾着马车,毛驴,带着箱子包袱,虽然风尘仆仆,表面看也还算是体面。现在看到的难民已经不能用狼狈来形容了,每个人都是面黄肌瘦,衣衫褴褛,再也见不到拖货的牲口,都是徒步而来,脚上的鞋都穿出了窟窿,显然不知走了多久的路。车队路过的小集镇上聚集了很多难民在乞讨度日,陈国大的城镇也不允许难民入城,只是在城外施粥来安抚这些饥肠辘辘的难民。 第一百零二章 难民 易苗遇到可怜的难民时,总是会给与一些食物和散碎银子,希望这些可怜人能尽快的恢复正常的生活。易苗此时不由的想起了一句古语,叫做“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无论何时受苦的都是百姓,只是受苦的程度不同而已。易苗同时也明白了,当一个国家有灾难发生时,跑的快的也永远是有钱人。穷人要么是消息不灵通,要么是想要逃避,速度却远远比不上有钱人骡马的速度。对于易苗一路上对难民的施舍,车队中人只当是有钱人的善举,而车队中的其他普通人也不过是在拿命换钱的阶段,他们更希望让自己的家人过的好一些。 车队在陈国境内一路畅通无阻,这一日就到了进入越国境内的最后一座边境关城胭脂关。时间离正午还远,胭脂关的城门却紧紧关闭,刘掌柜拿着通关文牒找守门的军官去交涉出关事宜。大约过了两刻钟,城门口出现了三四百边军,各持刀枪,犹如要开战一般。易苗正在狐疑,却见士兵并不是朝自己车队而来,而是冲着城门方向而去。城门此时缓缓打开,几百士兵蜂拥而出。这时,刘掌柜骑马返回,高声对着车对呼喊:“出城,出城。”车队依次开始移动,镖师更是亮出兵刃,护在车队两侧。易苗催马向前,和刘掌柜会与一处,开始出城。易苗出了城门才发现陈国的几百边军分列在路两旁,正用刀枪驱赶着路边聚集而来的乌泱泱的一大群难民。易苗粗粗一看怕是有六七千难民,个个蓬头垢面,嘴里不停发出哀求,有的要求进关,有的请求给些食物,总之是嘈杂无比。易苗还看见稍远处一些难民席地而坐,双眼无神的看着关口,显然是饿的已经走不动路了。 “为什么,不让他们进关?”易苗的问话显得有些气愤。“易公子,陈国这些日子接受了将近六七万难民了,每天不但要吃粮,有些难民还会在陈国抢掠,现在陈国和越国接壤的六个边关每天受命只接受三千难民,多了陈国也会乱。”刘掌柜摇头说道。易苗说:“那就看着他们饿死在这里。”刘掌柜说道:“他们是越国子民,照顾他们不是陈国的义务,也就是镇国公主是女人,心软,秦国只接受带了银子的富人,交了银子才能进入秦国。南凉更是抓住了就杀?”易苗一时无语,过了一会儿才问道:“南凉为什么抓住了就杀,他们不是经常在边境掳劫人口吗?”刘掌柜说到:“上次战败让他们损失不少粮食,牲口。自己人他们都养不起了,更不会让难民活。听说南凉上次战败的俘虏他们都无力赎回。”易苗此时才想起和桑葵等南凉部落首领的一年之约,也快到期了,不过这些事情已经不用他去操心,时间到了朱珍等人自然会处理。 易苗正在想南凉俘虏的事,武镖头却从车队头部带领五六个人骑马飞驰而来。武镖头一边骑马一边高喊:“兄弟们,进入越国,都给我打起精神来。眼睛放亮,武器在手,随时准备战斗。”一会儿功夫武镖头就越过易苗身边朝车队最尾而去。这位武镖头属于龙腾镖局,而这龙腾镖局是一个东京附近的门派龙腾门开的镖局。武镖头即是龙腾门的内门弟子,也是龙腾镖局的镖头。龙腾门的绝技乃是独门的三十六路龙腾刀,也是江湖上有名的刀法。这位武镖头虽然外表粗犷,但是做事精细,习武以有二十多年,自称是江湖二流的高手。江湖二流高手押镖已经是镖师的顶级配置。江湖中一流高手多不屑于押镖,更愿意在门派或者秘密组织当中做供奉,指点门派弟子练习功夫或者参与一些门派组织的重大行动。由于职责所在,武镖头每天多数时间都往来于车队前后,而易苗下午之后,就会进入马车练习纳气,所以这一路以来两人交集不多,只是有时闲聊一两句。 见到武镖头如此谨慎,易苗不禁环顾四周,此时,车队已经完全走出了胭脂关。陈国边军们整队返回关内,并把城门再次关闭。而聚拢而来的难民也分成了两队,一队聚集在城门口敲打城门,粗口谩骂陈国边军。另外一队难民则聚在月婵楼马队后侧,双眼看着粮车,眼中俱有贪婪渴望之色,看到那样的眼神,易苗也不禁用手摸了一下刀柄。易苗才明白武镖头为何奔向车队后方。难民虽然眼显贪婪,但见到镖师手中明晃晃的刀枪,却再也不敢跟随着车队。 众人提高警惕,又向前行进了十几里地,来到了越国的边关前,越国边关城门大开,此时是出关的人多,几乎无人入关。对于那些出关的落魄难民,越国边军甚至都懒得查验,只是时不时的呼喝两句来彰显他们的存在。月婵楼的车队再次被拦截了下来,刘掌柜和易苗催马来到车队最前方,刘掌柜下马来到掌事的军官面前拱手失礼,然后说道:“这位军爷,我们是月婵楼的商队,有吴丞相的过关文牒。”说罢低头躬身送上相关文牒。武镖头也策马来到易苗身边,二人点头算是打过招呼。那名掌事的军官漫不经心的接过文牒,开始查验文牒,一边查验一边说道:“现在敢向新都运粮食的也就是你们月婵楼了,怎么样这一批粮食又能挣不少银子吧?”刘掌柜陪笑说道:“不多,不多,文牒最后有交易的明细,请军爷验看。”那名军官马上把文牒翻到最后,看到一张银票夹在文牒当中。见找到了需要的东西,军官悄悄把银票收入怀中,然后把文牒还给刘掌柜。转身对手下士兵说道:“来几个人,去看看车队,意思意思就行,别把人家东西弄坏了。“身后几个士兵应声而出,分散开来去检查车队了。 对于刚才军官收银票的动作,易苗和武镖头骑在马上都看的清清楚楚,二人相视而笑。武镖头近身对易苗说道:“易兄弟,这财神爷的批文可比吴丞相的批文有用多了。“武镖头平时威严惯了,此时能开这样的玩笑倒是少见,易苗笑着点头对武镖头的说法表示赞同。几名士兵装模作样的抽查了几辆粮车后,月婵楼的车队就再次开拔,出关的越国民众都被驱离到路两旁,给车队让了道,车队很快就顺利进入了越国。 进入了越国境内,行进不到几里地,易苗就眼睁睁看着一名正在行进的老人在一名中年妇人的搀扶下,一起摔倒在地。易苗再也看不下去,骑马向妇人奔去,武镖头伸手拉他,却是晚了。易苗来到二人跟请下马,他弯腰伸手欲扶起老人。可是那老人却朝他摆了摆手,不愿意起来。易苗看那老人和妇人皆颧骨高耸,嘴唇干瘪。易苗急忙解下水囊,递给老人。这次老人没有拒绝,而是接过水囊,咕咚咕咚的喝了起来。喝了几口,老人又把水囊递给身边的那名妇人。妇人向易苗投来询问的目光,易苗向妇人点了点头,妇人也接过水囊喝了起来。易苗伸手把老人扶了起来,才注意到二人居然是毫无行李,连个包袱都没有。易苗问道:“老人家,你们的行李呐?“老人家被问到伤心之处,双眼含泪,呜咽的说道:”路上值钱的都换吃的了,到了最后不值钱的也被人抢了。“易苗看老人样子实在凄惨,从怀中取出两块干饼,递给两人,两人接过,千恩万谢的吃了起来。看到易苗给老人粮食,附近的难民都振作精神,快速来到三人身边,伸手向易苗祈求食物。一时之间,易苗的身前伸出了无数双手,易苗根本无法分辨出聚拢了多少人。易苗拿出剩下的四张饼,刚刚拿出,四张饼就被无数双手撕得粉碎,三人在中间被挤得难以动弹。易苗怒气上涌,想要运力把众人推开,终于还是不忍心对这些可怜人动武,犹豫之间,无数双手又朝易苗的腰间,胸口袭来,想要抢走易苗周身上下的东西。 就在这时,武镖头带着二十多名趟子手,冲到易苗身边,连踢带打的扯开众人,易苗也乘机用力把聚拢的人群向外推开。一番混乱后,抢到碎饼的难民赶紧把抢到的饼匆忙塞进嘴里,咽下肚子,匆匆离开,没抢到的见到没有了食物,也被趟子手们驱赶离去。武镖头一脚踢开一名在地上检碎饼的年轻人,来到易苗面前说道:“易兄弟,你没事吧?“易苗对武镖头说道:”没事,没事,幸亏你们来的快。“说罢易苗,检查起周身的物件,发现腰间少了一枚装饰用的玉佩,还好重要的东西易苗一支都放在胸前。就在这时,那名妇人的哭声传了过来,她边哭边喊:”公公,公公,你没事吧?”易苗循声望去,才发现那名老人又被挤倒在地,嘴里吐着的鲜血。 第一百零三章 劫道 易苗连忙蹲下身子,替老人检查身体。老人用含着血的嘴,双眼含泪的对那妇人说:“儿媳妇,莫哭莫哭,我没事。即便有事,我也可早些见我的儿子和孙儿去了,这个世道活着不易,死却是很容易的。这样的世道,早死了也就早解脱。”那名妇人听着公公的话,只是不断的抹着眼泪。 经过一番检查,老人的身体没有大碍,只是吃饼时,被人出手抢夺,扯掉了两颗牙齿,所以才弄的满嘴是血,用水冲洗后,不大一会儿就止了血。易苗此时才知道这二人的饼在混乱中都已被抢了,易苗想给他们一些食物,武镖头却摇了摇头,说道:“让他们在这里吃,不要带多余的。”易苗从趟子手那里找来相对软一些的馒头,给了二人,让两人人在趟子手的保护下,尽量吃些。在趟子手中钢刀的保护下,没有人再敢来抢。两人在吃了四五个馒头后,武镖头说:“不能再让他们吃了,吃多了身体也会有问题。”易苗点点头,又想了一下,找来两个水囊,去自己马车上灌了两水囊酒,交予妇人。老人和妇人道谢之后,含着泪,继续向陈国方向去了。 看到老人佝偻离去的背影,易苗的心中却总不是滋味。为了不再亲眼看到沿路的难民,易苗很快就返回了马车里,可难过的心情却久久无法平复。这些难民在易苗眼里都是弱者,也是这次人祸的受害者,可是他们在面临饥饿时,对于更加弱小的老人和妇人表现出的冷漠和欺凌让易苗很难对他们产生同情。易苗从未因为饥饿而面临死亡的威胁,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面临这样的处境时,是否能够比那些难民表现的更有人性。易苗觉得南凉人在战争中的恶行超出了他的底线,可现在这些欺凌弱小,乘火打劫的难民让他知道,不光是南凉人,所有人面对饥饿时,可能都会做些超乎寻常的事情。 易苗郁郁寡欢的在马车中坐着想事情,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慢慢停了下来。易苗挑开车窗上的布帘,看到天已经擦黑,整个车队都已停下。他下马车骑上枣红马,一路向车队前方奔去,到了车队前方,看见车队被一群手持镰刀,锄头的百姓拦在了一个镇子外,刘掌柜正在和一个老头在交涉。易苗来到近前,见到那个老头正情绪激动的对刘掌柜嚷嚷:“朝廷的批文有什么用,他们又不管我们的死活,想要进庄就要交粮,谁说也没用。”而老头后面的民众们也都在不断的起哄和嚷嚷。见易苗到来,刘掌柜转身走到易苗跟前,皱着眉头说道:“村民拦路,说路过要交粮食给他们,不交他们就不让道。”易苗看看天色说:“不行就给他们交上一些,我们晚上也能找个客栈好好休息一下,怕是后面的路会越来越不好走。”刘掌柜说道:“这样交割的粮食可能不够数量,而且后面的村子都这么干,我们根本就到不了新城。”易苗说:“那也没办法,总不能现在和这些村民动武吧。晚上再和武镖头商量一下后面怎么办。”刘掌柜点点头说:“恩,只能如此了。”说完就转身和那个老头继续协商去了。 武镖头也从车队后面赶了过来,见到易苗就问道:“易兄弟,出了什么事?”易苗便把事情和他讲了一遍,武镖头立刻觉得自己的专业领域受到了侵犯,高声说:“这他妈不是劫道吗?老子带人把他们收拾了,再进庄。”武镖头的声音立刻引来了镇民的目光,两伙人开始怒目相对。易苗拉了拉武镖头说道:“今天先这样,进了镇子好好让兄弟们休息一下,后面的路还有用兄弟们的地方。“这时武镖头才收回了自己瞪向镇民愤怒的目光,默默的点了点头。 经过讨价还价,易苗车队的每个人向镇子里缴纳五斤粮后,才进入了镇内。进到镇子里,他们很快找到了镇里最大的客栈。偌大的客栈可以说是空空如也,没有一个客人,只有一个掌柜在店内打着盹,直到易苗等人进了客栈,掌柜才清醒过来,笑脸相迎的说道:“客官,您住店呀?“易苗点了点头说道:”客栈我们包了,没有别的客人吧。“掌柜的笑着说道:”不瞒您说,都四五天没有客人了。“刘掌柜说:”店小二呐!“客栈掌柜说道:”这不是没客人嘛,小二和厨师都在家里歇着,我马上去叫!“武镖头说:”我们有五十多辆马车,停哪里?“掌柜的说:”后院能停三十辆,其他的等小二来了,我给您找地方停。客官你们先坐。“说着掌柜把三人让到一张桌子前面。易苗等三人坐下,武镖头坐好,把自己的腰刀解下,向桌子上一拍,骂道:”妈的,押镖押了二十多年,第一次让村民给劫了。“客栈掌柜知道指的是镇子口交粮食的事,满脸尴尬的解释到:”镇子里也是没办法,好几百口子要吃饭,我们这里离这陈国近,以前还有陈国的商人向咱这里贩卖的高价粮。现在敢过来的客商越来越少,咱这里连高价粮都吃不上了。“易苗问道:”怎么会没人贩了?“掌柜一边给三人倒茶水,一边说:”这不是流民越来越多,土匪也越来越多了嘛?“武镖头不以为然的说道:”那些流民都饿成什么样了,还怕他们抢?“客栈掌柜连忙压低声音说道:”有些厉害的,是不是流民咱就不知道了,厉害的很,碰到了都是不留活口的。“武镖头高声说道:”抢了东西还要命,这些土匪也太霸道了。“客栈掌柜说:”可不是,不但要人命,连人头都不给留,死了都不知道是谁。前两个月劫了几个商队后,敢过来的商队就越来越少了。“易苗听到此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客栈掌柜说:”所以说在镇里休息咱们至少安全不是,镇子口有人给守着不是。“给三人倒好茶水,掌柜就忙着去叫小二和厨子了。 不一会儿,小二和厨子都被叫了回来,大家开始忙碌的分配房间。易苗和刘掌柜说了两句话,武镖头去安排晚上看守镖车的人手了。客栈掌柜又跑了过来笑着对刘掌柜说:“客官,有些事和你们商量一下行不?“刘掌柜说:”您说。“客栈掌柜说道:”您知道,现在粮食金贵,这么多人的粮食我们实在供应不了。自己种的菜倒是还有些新鲜的。我看您们是运粮食的,能不能自己解决一下。而且您看您方不方便把住店的钱结算的时候给我换些粮食。我们家自己都快没粮了。“刘掌柜的眼光看向易苗,易苗轻轻点了点头。客栈掌柜赶紧向易苗和刘掌柜鞠躬说道:”谢谢客官,谢谢客官。“刘掌柜放下茶杯说道:”叫上你的后厨随我来取粮吧。“这样桌子上就剩下易苗一个人喝茶,易苗见到大家都很忙碌,就返回自己的马车去吃独食了。吃完东西,易苗就回自己房间练功去了,整个下午他因为心绪不稳,就没能练功。晚上,趟子手和镖师门吃了一顿自己押运的粮食,吃饭时易苗同样也没有出现。 第二天早饭时,易苗出现了,端了一碗稀饭,拿了两个馒头,来到刘掌柜和武镖头的桌前。武镖头边吃边骂:“妈的,还说镇子里安全,昨天一晚上来了好几拨偷粮的,害的老子半宿没睡。“刘掌柜听着武镖头的抱怨默默不语,易苗坐下之后,喝了口稀饭问到:”后面再碰到这样的情况,怎么办?“武镖头说:”下次再有这样的老子直接带人硬闯了,反正到了店里还是吃自己的粮,不如以后晚上就不投店了,咱们野营,搭帐篷。“刘掌柜点头表示同意。易苗也是低头吃饭没有再说话。离开客栈时,刘掌柜留了几袋子粮食给客栈当住店钱,就这样在越国的第一天,车队押送的五十多车粮食就搬空了一车。出镇子时,易苗发现这个镇子的民众对于流民直接是拦在镇外,或者是直接派人把难民押送着通过镇子,一刻钟也不让流民在镇子里多待。对于这些受难的同胞,他们做的甚至不如陈国人更加友善,因为镇子里的居民不知道他们哪一天也会加入这难民队伍,他们表现出的是无比的焦虑和恐慌。 之后的七八天里,押粮的车队冲过了好几个拦路的村镇,在武镖头八十多骑的马队冲击下,拦路的村民们大多作鸟兽散了。车队快速通过村镇,从不在村镇中歇脚,每次都留下一群村民在车队后骂骂咧咧。尽管如此还是有些趟子手受了些小伤,武镖头开始忧虑这次押镖的人手可能不够。而后面通过村庄却越来越容易了,因为他们发现越是远离边境,村中的村民数量就越少,一直到碰到十室九空的村庄,再也没有人在路上设卡拦截。可是经过这样的村庄让易苗有一种身在陈国北部作战时,路过被战争洗劫村庄的感觉。 第一百零四章 密信 每次经过人去屋空的村庄时,易苗总让趟子手们搜索一番,有时能够找到一些不愿逃荒的老弱,便分给他们每人五六日的口粮。易苗知道这些粮食不能帮助他们躲过这次粮荒,但是多少会让自己的良心好受一些。想到自己折返时,这些人多数可能已经不在人世,心中还是有些戚戚然。易苗已经停止了修炼双向纳气,来减少自己对粮食的消耗,只是昼夜不停的用龙环来打通经脉。留在村中的老弱说村里的人大多数分为两股,一股人直接逃往边境,期望在陈国找到活路。另外一部分人都去了县城和州城,希望在那里得到朝廷的赈济度过饥荒。 又走了两日,车队下午时终于来到南云郡的纪县县城,这是车队经过的第一个越国县城。县城外修建了大片安置难民的临时窝棚,从窝棚的数量来看大概安置了有近万人。看到有车队经过,道路两旁的流民慢慢朝道路两侧聚集,看到数量如此之多的流民,武镖头和镖师们都亮出兵刃,随时准备应对流民的抢掠。但是他们都知道,数量如此之多的流民,一拥而上,就是踩也会把他们踩死。 奇怪的是流民并没有一拥而上,虽然他们看上去都是饥饿难耐。在看清经过的车辆是粮车之后,流民眼中流露出欣喜之色,有人开始呼喊:“有粮了,有粮了,姚县令没有骗我们,姚县令万岁!姚县令万岁!”一时之间,呼喊之声响彻百里。易苗并不知道这个姚县令是何人物,更不知道自己的车队和这位姚县令有何关系。只是知道这呼喝万岁之声如果传到越国朝堂之上,定然让这姚县令吃不了,兜着走。见到流民没有要抢粮的意思,易苗稍微放心了一些,快进入县城时,才看到有几个衙役循声过来维持秩序。 刘掌柜连忙迎上几位衙役,衙役见到规模如此之大的一个车队先是一愣,然后看了刘掌柜的通关文牒,明白了车队的来历。众衙役也不多说,护送着车队一路到了县衙,吴钱通的文牒对村民作用不大,但是吃官粮的还是非常重视。很快就有一个姓徐的县丞在后衙接待了刘掌柜和易苗两人,武镖头因为担心粮车的安全坚持和车队在一起等候。徐县丞虽然不似流民那般面黄肌瘦,可是看着也是一脸的愁容,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刘掌柜递上通关文牒,这位徐县丞看过后,脸上总算是有了些笑容。易苗以为是徐县丞是畏惧吴钱通的权势所以才给两人一些笑脸,谁知道这位徐县丞却直接问道:“吴丞相的文牒自然是没有问题的,只是不知道二位此去可能见到吴丞相。”刘掌柜思索了一下说道:“按照惯例丞相是不会出面的。”徐县丞听完脸上马上又恢复了愁容。刘掌柜为了试探清楚徐县丞的意图,接着又说:“不过鄙号在新城的掌柜是一定见的到丞相的。”徐县丞听闻此言,立刻躬身对刘掌柜失礼说道:“先生,在下有一个请求,请先生务必帮我。”当官的对百姓失礼是非常少见的,尤其是商人在官员眼中更是毫无地位,徐县丞又施礼又是尊称先生,让易苗产生了兴趣。刘掌柜连忙还礼,说道:“不敢,不敢,不知县丞大人有何吩咐?”徐县丞说道:“在下想请先生给吴丞相带书信一封,求先生务必送到。”刘掌柜说:“县丞大人这是为何呀?”徐县丞一脸焦急之色的说道:“性命攸关,请先生务必帮忙。”见到刘掌柜仍然是一脸的询问之色,于是屏退了衙役,又把后门关了,才开始讲述缘由。 原来纪县的县令叫做姚进,是本朝靖国公姚精忠家族的后辈,十八岁中进士,在朝中又有人,本来仕途前景一片光明。可是这个姚进放到纪县做县令,一做就是十年,丝毫没有升迁。不但如此跟他搭档的下属还多有贬黜,原因很简单,这些人都给姚进当了背锅侠。人们都说,皇权不下县,县里的治理都要靠当地的乡绅,可是这位姚进偏偏不信这个邪,到了地方就打压乡绅,净干些为百姓出头的事。为此闹出了很多事情,朝里也有很多官员上折子告他,都被姚家人压了下来,而且姚进的叔叔就是本州的郡守,普通的状子根本就递不到上面。所以出了事,都是姚进的一些下属顶了雷,所以姚进的下属多有不满。不满归不满,大家能过还就的凑合过吧,谁让人家家里牛呐。可是最近姚进闯下的祸事太大了,以至于把县里的主簿直接吓的弃官,带着全家逃了,这位徐县丞也是愁的惶惶不可终日。 自从越国开始闹粮荒之后,纪县因为靠近陈国,总能运进些粮食来,是以姚进开始广设粥棚赈济流民。当时徐县丞和主簿等人就劝解他要限制接收灾民人数,但是他却不听。只是说“皆为我陈国百姓,何以区别对待”。于是,在别的县得不到赈济的灾民听说消息,不断的聚拢而来,一时之间流民人数超过六七千人,比郡城聚拢的流民还要多。流民少时,姚进靠平时在县城里积累的威望还可以到县里各处的乡绅处去打打秋风,要钱要粮。可是流民人数一多,这些筹措来的钱粮完全就不够用。更何况到了后面,乡绅们也是出钱不出粮了,还有很多乡绅是敬而远之,闭门谢客。现在再加上没有商人敢于运粮进来,银子就变成了不能吃的死物。 眼见着筹到的粮食越来越少,吃粮食的人却越来越多,姚进就打起了县里粮仓的主意。因为军队行军打仗,押送粮草不易,所以各个国家都在县里设立了粮仓,每年秋收的粮食大多运往国家粮仓,留一部分在县里。这样即可节高官途运输的费用,而且待军队经过时,可由地方的粮仓就近出些粮供应部队的粮草。由于纪县离边境不远,粮仓规模也不小。但粮仓开仓放粮必须要朝廷的旨意才可以,县官私自放粮,那是犯了死罪。可纪县的流民数量不断增长,终于人数突破了一万人。最后姚进急了眼,在全县官吏的一致反对下私自开仓放粮,如今已经将近一月。县衙上下现在都叫他姚疯子。加上县城内的人口,现在纪县每天最低消耗需要三四千斤粮食。 前些日子,纪县又收到郡里的公文让调拨粮食支援内地平乱,眼看着私自放粮的事情可能就瞒不住了,所以主簿跑了,徐县丞放不下官位也是急于找门路和此事撇清关系。如今易苗的粮队到了纪县,见到可能搭上吴丞相的线,徐县丞自然是极力哀求。说明了事情的原委,再看到徐县丞恳请的眼神,刘掌柜无奈的说道:“好吧,在下愿意帮徐县丞带信,至于此事成与不成。。。”徐县丞赶紧作揖说道:“只要先生将信带到,下官永念先生恩典。二位稍等,在下去写信。”说完转身走出后衙。待到徐县丞走出,易苗小声对刘掌柜说:“刘掌柜,这封信可不好写,既要告了上官,又要尽量不得罪国公爷,哈哈!”刘掌柜笑了笑,眼珠一转说道:“这封信,我觉得还是不带的好。”易苗一愣,问道:“为何?”刘掌柜说:“月婵楼的越国大掌柜姚千里,公子可认识!”易苗脑中立刻浮现出那个拍卖会上的范大师,说道:“见过一次。”刘掌柜接着说道:“据我所知,这个姚进是姚大掌柜的远方侄子。”易苗说:“这我倒是不知。”刘掌柜说道:“我也是上次来越国见姚大掌柜时才知道的,姚大掌柜是靖国公姚精忠的旁支远亲。早年姚大掌柜混的不好,所以两家的关系淡漠。后来姚大掌柜生意越做越大,两家的关系反倒密切起来。这个姚县令前面惹得事,姚大掌柜没少在吴钱通面前使钱替他挡灾。”易苗点了点头说:“原来如此。”易苗接着问:“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答应帮他带信。“刘掌柜说:”不帮他带信,他还要找其他渠道去上告。不如把信带走,他也好心安。到时候,我把信交个姚大掌柜,至于姚大掌柜交不交给吴钱通。我就管不着了。“易苗也是笑笑,心里说道:”这个刘掌柜精明,既可以在姚千里面前卖个人情,又不算失信于徐县丞。“ 如易苗所料,这封信徐县丞足足写了快半个时辰,才姗姗来迟。徐县丞一进后衙就赶紧说道:“失礼,失礼,让二位久等了。“刘掌柜说道:”无妨,无妨。“说罢接过徐县丞递过的信封,然后揣入怀中。徐县丞面露尴尬的说道:”本应该宴请二位的,可二位是压粮而来。现在县令不在县中,二位还是速速押粮出城。不然让县令知道,定然不会放二位轻易出城。等二位返回陈国时,来找我,在下必当重谢。“ 第一百零五章 姚疯子 易苗和刘掌柜知道徐县丞是害怕姚远撞见他们,就匆匆出了县衙,徐县丞一直把他们送出县衙,看着他们离去才送了口气。武镖头早已等得不耐烦了,见到他们回来,连忙问:“有麻烦吗?花了这么长时间。“刘掌柜摆了摆手说道:”无事“。然后和易苗各自上马,跟着车队朝出城方向而去。 刚到了县城边上,易苗看到一个外观华丽的大客栈,对武镖头说:“兄弟们这些天都是风餐露宿的,要不今天咱们住个店,让兄弟们好好洗个澡,休息休息。“武镖头喜上眉梢,说道:”好呀。“刘掌柜蹙眉说道:”可是徐县丞说。。。“易苗摆手说:”没事,咱们就看看这个姚县令给不给咱这个面子。“刘掌柜知道易苗心中已有计较,便不再反对。 一阵忙碌后,大家在客栈住下,粮食依然是吃自己的,不过客栈掌柜并没有要求用粮食抵房钱。易苗休息了一会儿,吃过晚饭洗了个澡,正要坐下喝口茶,客栈门口却传来了吵闹之声。这时天色已黑,易苗从客栈楼上望去,见有三四十名手持火把的人把客栈大门堵了起来。易苗笑着自言自语:“姚疯子,还真来了。“ 等易苗更衣下楼时,刘掌柜已经和一个大约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在客栈大厅中吵了起来,武镖头和几个镖师都在刘掌柜身侧于那个年轻人对峙。易苗仔细看了一眼,这个姚疯子个子不高,留有短须,没有穿官服,身后站了两名衙役,一脸的孤傲之色。姚进看到一个高大的年轻书生从楼上走下,只是瞥了一眼,继续对刘掌柜说道:“现在越国是战争状态,我有权征用你的粮食,看在你也是为了官府运粮的份上,留下一半的粮食,我按照市价给你银子。“说罢对身后的衙役招了招手,一名衙役把一个包袱重重摔在了客栈的桌子上。刘掌柜看也没看包袱,说道:”这不是银子的是,商人要讲信用。说好交易多少车,就要有多少车运到新都。“姚进冷冷说道:”是吗?商人,要不是你们这帮商人越国能有今日之乱。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运到新都你们好卖更高的价格,现在的粮食的市价已经是长平粮价的十倍了,你们还想怎么样,要把粮价卖到二十倍。“刘掌柜说道:”说了不是银子的问题。这粮食是吴丞相定的,没有他的同意不能转让他人。“提到了吴钱通,姚进显得有些激动,声音一下提高了一倍,骂道:”我不管你什么吴丞相还是有丞相,我不知道这些,老子现在根本就不怕这些,不瞒你说,说不定抓我的公差就在来纪县的路上。只要老子还在纪县,你就别想把粮食运出去。“刘掌柜也大声说道:”我们是月婵楼的车队。“姚远一听,愣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我也不管你是谁的车队,总之留下一半的粮食,要不谁来都不好使。“武镖头见他如此无赖,涨红了脖子一拍桌子喝道:”你这是强买强卖,我就不信你们还能把我们留在这里。“说罢便拔出长刀,客栈中的镖师纷纷亮出家伙,姚进身后的衙役们此时明显开始害怕,眼中带着惊惧看向姚进。 姚进却全无惧色,走到放包袱的桌前,扯出一条长凳坐下,然后用手做刀,比划着自己的脖子说道:“来来来,我还就不信,你们敢杀官私逃,你们赶紧把我杀了,也免了我的牢狱之苦。“见到姚进这市井无赖般的举动,刘掌柜和武镖头都不知如何是好,客栈内陷入一片沉默当中。 “哈哈。“这时在一旁听了好一阵子的易苗发出了响亮的笑声。客栈大堂中众人的目光循着笑声都聚集在了易苗身上。易苗走到刘掌柜身前,满脸笑意的看着姚进。姚进直视着易苗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发笑?“易苗说道:”我就是一个小小商人,笑是因为我原以为姚县令收留流民是处于爱民之心,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为了骗取生后虚名罢了。“姚县令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指着易苗说道:”竖子,安敢如此说我。“易苗说道:”我说的不对吗?姚县令不是说抓你的公差可能就在路上,请问姚县令被抓后,这聚集在纪县的万余流民如何过活,县里是否还会放粮,如果不放粮食,这些流民可有粮食逃亡他处,还是待在纪县等死。或者拿起农具和手持刀枪的官军来搏命换取生路。“易苗所问,把姚进问的哑口无言,他虽然四处募集粮食,却没有时间想过如何解决长远问题。易苗接着说:”姚县令不想如何长治久安,却于我们这过路客商为难,是何道理?难怪我们一路行来,没有客商敢向越国运粮了。“姚进被易苗说的面红耳赤,转身带着两名衙役羞愤离去。易苗对着姚进的背影高声说道:”姚县令身死之后功成名就,可怜这万余流民却要白白送了性命。“姚进听着易苗的冷嘲热讽,加快脚步,带着堵在客栈门口的衙役们仓惶离开。 眼见着一场冲突,被易苗寥寥数语化解,武镖头收起长刀,对着易苗竖起了大拇指。刘掌柜也对着易苗笑着说:“易公子,好口才。“易苗摆了摆手,对着还在发呆的小二说道:”小二,来壶茶。“小二应声端了一壶茶和三只茶杯,给三人倒茶。武镖头对着客栈内的镖师大声说道:”该休息休息,该值夜的值夜。“众镖师和趟子手应声散开。易苗对二人说道:”来,咱们聊会儿,等着这个姚疯子回来。“武镖头眼睛瞪大了一圈说:”他还会来,我让兄弟们准备一下。“说罢就要起身。易苗拉住他说道:”没事,没事,是他来求咱。“刘掌柜问道:”易公子如何知道他会回来?“易苗喝了一口茶说道:”他不来,那他死了就活该。“ 三人闲谈了两刻钟,姚进果然孤身返回了客栈。姚进悄悄进了客栈,见到三人还在大堂中饮茶,走上前来问道:“公子可是知道在下还会回来。“易苗回答道:”还好姚县令不曾让人失望。后面的事我们进屋谈。“说罢起身领着刘掌柜和姚进朝自己房间走去,武镖头笑着说道:”我就不去了,好久没在床上睡了,我就不耽误时间了。“ 三人进了易苗的房间,姚进没有落座,先是向易苗深施一礼说道:“请公子教我如何救纪县百姓。“易苗扶起姚进说道:”姚县令请坐。”三人落座,易苗问道:“粮仓之中的粮食还够吃多少天?”姚进答道:“大概还够一个月的,但是前日州郡有公文要从县里的粮仓调粮,如果调给他们,我们连三天都熬不过。”姚进今日表现的如此霸道,原来也是被逼的走投无路了。易苗说:“调给他,至于调什么,运不运的到,就看县令安排了。”姚进想了一下,接着问:“公子的意思是。。。”易苗接着说:“我听说,现在越国境内盗匪横行,很多盗匪既劫粮食,又要人命。至于要不要人命,要什么人的命都看盗匪的心情。”姚进此时已经完全明白了易苗的意思,思索一番接着说道:“即便如此,粮食也只够一个月的。”易苗说道:“我等商人能够从陈国运粮,姚县令为何不能如此,难道是不屑我等商人行径。”姚进茅塞顿开,一拍大腿说道:“对呀,姚某愚钝,姚某可以组织流民沿途护送去陈国买粮。”姚进说道:“不过在下没有进粮渠道?”易苗说道:“有我等商人呀,这样吧,我这就送信回陈国让人运粮到胭脂关,姚县令直接命人到那里接货如何?”姚进激动的站起身来拱手,说道:“姚某代纪县百姓,谢过二位救命之恩。”易苗摆摆手说道:“粮价呐,就按长平粮的两倍算,这可比你从我手里抢着买要划算多了。”刘掌柜在旁边插了一句说到:“我们卖给吴丞相的也是这个价格,哄抬粮价这事无论无何也算不到我等的账上。”易苗又说:“我东京的朋友说了,月婵楼从陈国长途运粮到越国,最多也就能赚个百分之三十,世上比这个赚钱的生意多的是,何况现在还要冒着生命危险。”姚进面带惭愧之色,说道:“姚某汗颜。” 说完了粮食的事,易苗又问道:“姚县令说有公差会来,是否有确切消息?”姚进说:“这到没有,虽然我严令保密,但我私开粮仓的事定然会有人禀告朝廷。自从我到了这纪县,告我黑状的就没停过。”易苗于刘掌柜会心一笑,心中想他倒是有自知之明,但他们也不打算捅破徐县丞的事。易苗问道:“如果来了公差,姚县令打算如何应对?”姚进犹豫一下,说道:“在下还没想好。”易苗说道:“没想好的话,不如不应对,我们到县里时,姚县令不是也不知去向吗?” 第一百零六章 踩点 姚进问道:“公子的意思是。。。”易苗接着说:“上差来时,姚县令只需避而不见,拿好印信,暗中控制难民运粮即可。抓不到人,上差也耗不起,等他们走了纪县还是姚大人的纪县。只需拖着时间,时局必然生变。其实上差来与不来,只要姚大人不愿意走,依照姚大人现在在纪县流民中的威望,谁又能带走姚大人。只不过是撕破脸和不撕破脸的区别罢了。”刘掌柜此时打趣道:“对呀,对呀,今天我们进纪县县城,可是听到流民呼喊姚大人万岁!”姚进窘迫的说:“刘掌柜,莫要取笑于我。”说罢,易苗和刘掌柜都开怀大笑。所有的问题都得到了解决,三人间也再无隔阂,说话气氛也轻松了许多。三人又聊了大约半个时辰,姚进告辞离去。 次日一早,天蒙蒙亮时,月婵楼的车队就悄悄离开了纪县县城,只留下了几辆空马车,那算是支援姚进去陈国运粮的。为了避免类似的事再次发成,易苗等三人打算尽量避开所有的县城,和州城,不经过南云郡的州城,走下秋县直接进入下一个州郡津水郡。走了八十多里地,出了纪县进入下秋县,大家第一次在路边看见了死人,因为死去时间久了,不知道死因,再者大家也不愿顶着那尸臭去查看。武镖头捂着鼻子经过尸体身边时,禁不住骂了一句:“妈的,怎么没人收尸,不怕瘟疫嘛。”易苗也看了一眼尸体,皱了皱眉,实在不好意思让趟子手冒着得病的危险去收尸。而刘掌柜闻到臭味就感到胃部不适,实在不敢去瞧那尸体一眼,只是捂着鼻子,催马快速通过。 众人沿着官道行进,每天都能看到一些尸体,死亡的时间各不相同,只是很难再碰到活着的行路人。在通过几处险要的路段时,易苗远远的看到山林中有些人影,远远看着他们,不敢靠近。不知道这些人是没有食物,进山觅食,恢复了原始生活,还是落草为寇干了劫道的营生,也许两者都有。易苗想起了自己在深山中修炼的日子,但是那些人打猎定然不会想自己一般轻松,过的一定不如自己那般滋润。进入下秋县第三天的晚上,车队早早寻找了一个背风的小山包下安了营,原因很简单车坏了。有辆车的车轮裂成了两半,装粮食的麻袋掉落了一地,众人花了很长时间才把麻袋收拾整齐。经过检查,还有好几辆车的车轮,车轴,车体都出现了大大小小的问题,必须停下来加固和更换零件。易苗这才想起了答应刘众荣要给他设计新的马车,也体会到了马车的重要性。 易苗在营地里看了足足一个下午木匠修车,也把这种两轮运输马车的结构研究了个清楚。易苗发现马车的车轮外圈是木材用火烤过然后輮成弧形拼接而成,有些外圈还用铁圈镶嵌加固,轮子通过辐连接到轴。马车的损坏大多是因为路途不平,导致的车轮变型,或者单轴受的力过于巨大,在遇到颠簸时,瞬间断裂。知道了问题所在,易苗就考虑在增加承重轮数量和减少沿途颠簸给车体带来的震动上做文章。天色渐渐昏暗,车辆还没有修完,看样子明天还要继续在此扎营修车,易苗吃了晚饭,就在营地中散步,这是他多年在军营中养成的习惯。众镖师点起了一个个火堆,在火堆边侃大山。今天没有赶多久的路,大家还都精力旺盛。 易苗边走路边听着镖师和趟子手们闲聊,听到可笑的地方也时不时带上一丝微笑。这时营地背靠的山包上的树林里扑楞楞的飞起了几只飞鸟,众人谈性正浓谁也没当回事。易苗看了看飞鸟的方向,继续散步,谁也没注意到他是何时消失在了夜色中。 一刻钟后,在离营地不远的杂草从中,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老赵,老赵,怎么样能看清了吗?”这时另外一个声音小声怒斥道:“妈的,你给我小声一点,离的很近了。”月光下,杂草从中露出了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男人的脸,他一边朝月婵阁车队营地张望一边小声说:“车大概有四五十辆,人还是看不太清楚,至少要五十人以上,看打扮是镖师。我们看看能不能再向前凑凑。”络腮胡说完向后看去,他却没看到人,他矮着身子向后走去,一边走一边压着嗓子骂:“老六,老六,你他妈死哪里去了。”走了几步,他看到他叫的老六仰面倒在草地上,一动不动。络腮胡骂道:“你在这里发什么瘟,躺着喂蚊子吗?”见到老刘依然纹丝不动,他知道事情不妙。这时他转身,才发现一个人已经悄无声息的站在了他身后,他直起身子,发出一声:“你是”。话还没说完,一直大手就紧紧的卡在了他的脖子上。卡住他脖子的人正是刚才消失的易苗。易苗正要问话,几百米外山包上的树林里又有一群鸟被惊吓的飞了起来。易苗知道树林里还有人,易苗把络腮胡朝身后一提,反手打在背部的脖颈之上,将他击晕。这时营地的人也发现了草丛中有人,提了钢刀朝这边奔来。易苗来不及和他们交代,纵身就朝树林扑去。 树林里光线更加昏暗,两名黑衣人正在不顾一切的奔跑。本来他们是在树林边接应络腮胡子的,万一络腮胡被发现,他们会射两箭,抵挡一下追兵,让追兵搞不清树林里有多少人而不敢追赶。此时,他们只想逃命,因为那两个人连叫声都没发出,就倒下了。而远处观看的他们也没有看清是什么袭击了两人,他们只知道再不赶紧跑,他们也跑不掉。跑了一会儿,一个人被草丛一绊,倒在了地上,另外一人浑然不觉的继续向树林里跑去。摔倒的人这时才发现手中还握着弓箭,他松手扔了弓箭,双手撑地想要起身。刚起身到一半,一只脚直接就踩在了他的背上,他的胸膛再次扑在了地上,双手和胸口都被震得生疼。他还来不及说话,脚踝处又传来一阵剧痛,他不由得惨嚎一声,看样子是再也不能跑了。这时,站在他身上的人又朝另外一个人逃走的方向奔去,速度快的犹如离弦之箭。还在逃跑的人听到身后传来的惨嚎声才注意到身边没有了,他停下脚步犹豫着要不要回去营救同伴,就在这时一个黑影以极快的速度来到了他的面前,他挥舞着手中的弓背向黑影当面劈去,哪里知道那黑影滴溜溜一转,就到了他的身后,然后他双眼一黑就失去了知觉。 武镖头听说杂草从中有人,提了钢刀,带了十几名镖师就向着杂草丛方向,小心翼翼的摸了过来。到了近处,只见到两个腰间挎刀的黑衣汉子,昏迷在草丛之中。大家一时之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武镖头说道:“这两个人鬼鬼祟祟躲在草丛里,应该不是什么好人,先绑好,押回营里审问。”这时,树林里又传来一声惨嚎,众人一下又紧张起来,过了半天不见树林里有任何动静,大家开始七手八脚的绑人。绑好之后,武镖头指了几个人说道:“你们几个把先他们两个抬回去,其他人和我到树林边去看看。”武镖头带着人正蹲着身子向树林靠近,只见一个身影拖着两件黑乎乎的东西从树林里走了出来。武镖头连忙喝道:“来者何人,在此装神弄鬼。”一个熟悉的声音回答道:“武镖头,是我,过来帮帮忙。” 武镖头听出是易苗的声音,连忙带人冲到易苗近前,只见易苗一手一个,拎着两个人,大步朝他们走来。易苗来到众人跟前,把两人咕咚一声扔在地上,说道:“各位先把他们绑好,再帮我抬回营地。”武镖头连忙朝后面的人挥了挥手,然后凑近了说道:“易兄弟,这是怎么回事?”易苗拍了拍手说:“刚才看到林中有飞鸟被惊飞,所以多了个心眼,来这边看看,谁知道遇见这四个货,估计是踩点的。刚才草地里还有两个,你们看见了吧。”易苗几句话就把过程一笔带过。武镖头当然知道这事没这么简单,眨了眨眼说道:“那两个我已经让兄弟们绑回去了,易兄弟,你不简单呀。”易苗摆手说道:“也没什么,就是平时谨慎惯了。先回营地吧!”易苗说的没错,自从他首次离开武州城后,他就保持着于年龄不相符的谨慎。武镖头还不放弃,接着说道:“易兄弟,你这一挑四,这么快就解决了,武功不俗呀。”易苗说:“哪里,天黑,我跑的快,他们没看清我,可能以为是遇到鬼了,只管逃命。自己摔倒了,才被我给打晕的。”武镖头见问不出什么,就指挥着镖师把人捆的结结实实,然后两人抬一个,深一脚,浅一脚的朝亮着火光的营地走去。 第一百零七章 审问 众人返回营地,刘掌柜和剩下的镖师正在焦急的等待,看到武镖头等人安全返回,开始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武镖头简单把事情说了一遍,刘掌柜不似武镖头那般对易苗的身手感到好奇。易苗看着被扔在地上仍然昏迷的四个黑衣人,对身边的趟子手吩咐道:“去取几碗水来。”时间不长,一个趟子手拿着一个水囊和一个碗返回,趟子手把水囊里的水倒入碗中,武镖头接过水碗,大口喝入肚中。众人把目光都集中在武镖头脸上,气氛显得极其古怪。武镖头反应过来,连忙说道:“哎呀,我太渴了。是要浇醒匪徒是吧?“说罢连忙抢过水囊向碗中倒水。水碗将满,易苗伸手接过水碗,正当众人以为他要泼醒匪徒时,他也一仰脖子把水喝了,然后用手擦干嘴边的水,笑着说道:“我也渴了。”众人跟着大笑,气氛一下轻松了很多。 易苗边笑边从武镖头手中拿过水囊,依次朝四名匪徒的头上浇去。在凉水的刺激下,四名黑衣人很快依次醒来,看到同伴全部被绑,周围还被四五十名手持兵刃的镖师围着,知道今天是不好脱身了,他们都跪在地上默不作声。易苗等四人完全醒来,对着四人问道:“谁先说?“在树林中最后被易苗打昏那人边磕头边求饶,说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我等是附近的农户,在山中落草。。。。“。话还没说完,易苗打断他,对着武镖头说道:“武镖头,你们应该最恨劫道的了,把他拉下去砍了吧。”武镖头一愣,不明白易苗何意,但还是转头说道:“老李,带两个没杀过人的,去让他们练练手。”身后一个大汉答应一声,带着两个年轻人,就拖着那名黑衣人脖领子向刚才过来的草丛方向而去。那名黑衣人连喊饶命,不停的蹬腿挣扎,在地上蹬起一路的灰尘。 不一会儿,一声惨叫从草丛中传来,三名镖师很快走了回来,一名年轻人的钢刀上分明还淌着血。剩下的三人知道真会被杀,眼中流落出恐惧之色。易苗接着对三人说道:“把你们的鬼话给我收起来,我就问你们是哪里的驻军,杀了几批客商了?”三人闻声身体都不由自主的一震,看着易苗,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武镖头和刘掌柜也是四目相望,不明白易苗在说些什么。易苗见三人还不说话,用手指点着络腮胡说道:“这个留下,另外两个拖到刚才砍人的地方去。”这次不用武镖头吩咐,上来几名壮汉,拖了两人就走。易苗对着络腮胡子说:“说了我就饶你一命,别想着撒谎,等会如果你们三人口供不一样,我一样杀你。”络腮胡子连忙点头说道:“我说,我说,我是津水郡丙子营的军士赵成,是奉命在此刺探。”易苗接着问道:“你们装土匪杀了几批客商了,有多少人。”赵成跪在地上哀嚎着说:“我知道的有三批,加起来有一百六十多人。”此时,草丛里又传来两声惨叫,易苗连忙向草丛方向看去,一会儿见几名镖师说说笑笑的从草丛中走出。易苗知道他们会错了意,不禁揉了揉额头。武镖头丢了颜面,冲上去喊道:“妈的,老子让你们杀了吗?你们手就那么快。”几名镖师立刻噤声,武镖头还待再骂两句,易苗却拉住他说道:“算了,算了,那些人死有余辜。” 众人把注意力再转回赵成身上,他已经跪在那里瑟瑟发抖了。易苗接着问:“谁下的命令?”赵成说道:“是都尉李骏之,我们都是奉命行事。”易苗说:“这么说最近杀客商,砍人头的事都是你们干的?”赵成无力的点点头。易苗接着问:“你们出来刺探的其他人呐,在哪里碰头。”赵成眼睛再次睁大,无奈的答道:“离这里二十里,山中一个叫王村的地方。”易苗继续问道:“还有几人。”赵成答复道:“还有六个。”易苗点了点头说道:“现在你的同伴都死了,我也没法验证你的话了,你说怎么办?”赵成连忙磕头如捣蒜,哭喊着说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我说的都是真的,有一句假话,天打五雷轰。”易苗说:“行,我这就去验证你的话,如果有假,我保证你死也死不痛快。”赵成趴在地上哭着说道:“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易苗让人把赵成拖下去看管好,然后看向在旁边一直没说话的武镖头和刘掌柜说道:“看样子,我还要抓紧时间跑一趟王村,要不还会有人来找我们的麻烦。”武镖头走上前说道:“易兄弟,要不我和你一起去吧,好有个照应。”易苗笑着说:“不必了,还是镖车重要,武大哥留下保护镖车。你们沿着原定路线继续前进,不用管我。我办完事,会再追上你们。”刘掌柜点了点头,武镖头瞪眼看着易苗,一副还有话要说的样子。易苗对武镖头说:“武大哥还有事?”武镖头说道:“有几个问题我想问一下,第一,易兄弟怎么知道他们是官军的?第二,你又是怎么知道他们还有同伙在附近?”易苗拿起一把黑衣人用的弓箭笑着答道:“第一,他们用的弓箭,普通人家不会有这样的强弓,还有他们用的刀。第二,津水郡离这里一千两百多里,他们却没有骑马。而且部队刺探军情多是十人二十人共同刺探一个区域。再送你一个问题,因为我在军营待过,所以我会知道这些。”说完易苗就大步朝自己的马车走去。 刘掌柜看着易苗的背影说道:“武镖头,最近你的问题有点多。”武镖头摸着下巴一阵沉思后,说道:“对了,他们不留活口,砍了人头,一是怕人指证,二是要人头冒充军功。普通劫匪要人头也没用。”刘掌柜笑着说道:“武镖头,聪明。不过砍人头颅,还可能是让官府无法确认被害人的身份。”武镖头立刻又陷入思考中,过了一会眼睛一亮,说道:“不对。”这时他才发现刘掌柜已经走远了。他连忙追在刘掌柜身后说道:“不对,刘掌柜,加上易兄弟说的疑点,完全可以证明。这帮王八蛋,太毒了,等会我就去揍那姓赵的一顿。” 夜半时分,一个废弃的小山村内,有个不大的院子,却点着一堆火,这是两个守夜的士兵为了保暖而点的。要不是这堆火,易苗也不能这么快的发现这个地方。他是凭着轻功飞奔而来,因为他知道这里有他需要的马匹。临走时,易苗除了带了些干粮,又找赵成问了丙子营的驻扎地。两名守夜的黑衣人早已被易苗的石子击穿了喉咙,死时没有发出任何响动,这时屋里传来一阵响动,很快就安静下来,易苗手提着带血的腰刀返回院子中,刀是院中守卫的。他把院子里的两具尸体也拖进屋内,然后用地上燃烧的木棍点燃了小屋。很快,熊熊大火就照亮了易苗冷漠的脸庞。易苗以为自己已经厌倦了杀戮,可是这些人的行为还是让他无比的愤怒。让他觉得自己想杀了他们,一刻钟都不想等。他面无表情,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只不过杀了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狼。 三天后,通往津水郡城的官道上,奔来了一队人马,五匹马,只有最前面一匹马上骑着一个高大的年轻人。其它四匹马上虽然无人,但是马队依然排列整齐,衔尾而行。骑马之人正是易苗,此处已经离丙子营的驻地不远,他找了一处水草丰美的僻静之处,把马儿放出,让他们自由觅食。他星夜赶路,三天跑了一千两百多里,小王村中他得了十匹军马,一路之上,他不停换骑,无奈没有精饲料喂养,休息时只能让它们吃些野草。驿站那种日行八百里的加急文书,是要驿卒一天换乘四五匹吃的膘肥体壮的良马才能做到。易苗爱惜马匹,虽然他恨不得马上去杀了丙子营的都尉李骏之,还是不会让马匹那样疯跑。他沿路在有水草的地方放掉了五匹马力不济的战马,让他们自己去找食物了。易苗坐在草地之上,胡乱吃了些东西,就朝丙子营的驻地去了。 第二天一早,津水郡丙子营李骏之的营帐内,李骏之还没起床,就有军士在帐外叫喊:“都尉,都尉,不好了,不好了,马厩里的马都被偷了。”李骏之腾地一声坐起身,双手抹了一把脸,醒了醒神,骂道:“妈的,就他妈没一个让我省心的。”说完光着脚下了地,冲着帐外喊道:“给我擂鼓,集合。”丙子营不是骑兵,马厩里的几十匹马丢了,对他们来说不是小事。稍后,军营里鼓声震天,营地中帐篷里的士兵鱼贯而出,开始向校场点将台汇集。鼓声停止,士兵们集合站好,李骏之也穿好了军服,站在了点将台上。李骏之见到集合完毕,喊道:“昨天晚上谁值的夜,全给老子滚上来。”台下开始有士兵磨磨蹭蹭的走出队伍,就在这时,台下传来一声大喊:“李骏之。” 第一百零八章 少年 喊声嗓音洪亮,震得士兵们耳膜嗡嗡直响。李骏之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灰色身影站在一顶帐篷后,拉弓搭箭正对着他。弓弦一响,李骏之应声而倒。士兵们还没反应过来,灰色人影就扔掉手中弓箭,纵身而去,几个腾挪,消失在了士兵们的视线中。一名军官反应过来,冲着易苗消失的方向高喊:“快追。“副都尉喊道:”追个屁,马都丢了,你追的上吗。“说完他跑上点将台,抱起李骏之,看到一支羽箭正中李骏之眉心,贯脑而出,一滴滴鲜血正顺着箭尖滴下。一名士兵跑到帐篷后,捡起了易苗扔掉的弓箭,看了看,高声喊道:”这好像是我们自己的弓。“副都尉仔细查看羽箭,样式也和他们配发的一样,箭杆上刻了几个字,”杀良冒功“。副都尉看到这几个字,立刻觉得脊背发凉,开始高喊:“马上派人去追。” 普通士兵的脚力如何能追的上易苗,他很快回到先前放马的僻静之处,吹口哨叫回了马匹,选了两匹还算有膘的,骑上一匹原路返回。返回时,不用那么匆忙赶路,所以人和马都走的很从容。他估算过,丙子营的人无论如何也追不上他,何况行刺时他还蒙了面。官道上还是寥无人迹,偶尔碰到一两个也是朝津水郡城方向去的,看样子都是背景离乡的逃荒人。过了两天,易苗向回走了两百多里地,到了附近的一个大镇店。镇店的大街上空空荡荡,沿路的商铺都是门窗紧闭,显得极为萧条。易苗本来打算在镇店里找个客栈,补充些水,也让马匹好好歇一歇,可现在连个开门的客栈都没有。 易苗下了马,坐在一个店铺的台阶前,准备休息一会儿,再去找些水来。他看着空荡荡的街道,想象着原来热闹的大街。就在这时,易苗身侧的小巷中走出一个六七岁,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小女孩的眼睛很大,但是非常瘦弱。小女孩站在那里,定定地看着易苗,把易苗看的很不舒服。他想起了怀中的干粮,就像所有要讨好孩子的大人一样拿出了一块饼做势要递给小女孩。现在没有糖果,但是一块饼,已经足以让小女孩高兴了。她带着笑容,跑过来接过干饼,怯生生的说了一声:“谢谢。”易苗想起在路上给老人食物后被抢的经历,就向小女孩招招手,示意她在旁边坐下吃。小女孩也乖乖的来到他身边,慢慢的吃着干饼。她吃的很珍惜,都是小口小口的吃,看的易苗莫名的一阵心酸。他取出腰间的水囊,想让小女孩喝些水,无奈发现水囊空空,只能把水囊里的最后几滴水,仰头倒进了自己嘴里。 “小新,小新”这是小巷里传来一个女人焦急的声音,随后是杂乱的跑步声。小女孩站了起来,用稚嫩的声音喊道:“妈妈,我在这儿。”小巷口很快就出现了一名年轻妇人,刚到巷子口就因为脚步虚浮,摔倒在地。易苗和小女孩儿连忙上前扶起妇人,妇人起来之后埋怨小女孩:“不是告诉你,不要乱跑。怎么又不听话。”小女孩却直接说:“妈妈,放心,叔叔不是坏人,他还给我饼吃。”说罢小手挥舞着手中的干饼。易苗和妇人都显得有些尴尬,只能笑笑。那名妇人看到易苗手中干瘪的水囊,说道:“这位公子你是没水了吧?”易苗点点头,说道:“我是路过的,想找些水喝。”妇人连忙笑着说道:“那公子,你随我来。”说罢,拉着小女孩儿的手,转身就朝小巷内走去。易苗转身牵了马匹,远远跟在后面。小女孩儿频频回头看易苗,生怕他跟丢了似的。 在小巷里走了不远就来到一个路口,路口中间有一口水井,水井旁还有一个石槽,是给牲口喝水的地方。妇人转身对易苗说道:“公子,水井在这里了。你自己取用。”易苗点点头,妇人低头对女孩说:“小新,我们回家了。”说完就拉着女孩朝另外一个方向走去。小女孩挥舞着手中的干饼对易苗说道:“叔叔再见。”。易苗紧走两步,来到她跟前,又掏出两块饼,塞进小女孩手里。小女孩双手拿着饼,脸上泛着天真的笑容。妇人连声道谢,带着小女孩继续前行。她们走了一阵,转了个弯就不见了身影。易苗到水井旁,打了两桶水倒入石槽,让马匹开始喝水。然后他又打了一桶水,开始向水囊中灌水。一边灌水,一边想,这是第一次被人叫叔叔,心中感慨时光如梭,自己对小女孩来说已经是大人了。 正在感慨间,突然传来那名妇女的叫喊声,还夹杂着小女孩的哭声,易苗心道不好,把水囊丢进水桶,拔腿就朝刚才二人消失的方向飞奔。小巷内道路复杂,易苗跑了两个路口也没找到人,他停下脚步仔细分辨了一下,才继续朝声音的方向跑。等易苗发现那对母女,见到妇女已经倒在地上,小女孩也坐在地上大声哭泣。再看稍远处,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年一手拿着一根木棍,一手里拿着刚才易苗给小女孩的两块干饼朝小女孩走去。易苗正要飞身上前踹飞那名少年,却发现那名少年把手一伸,将干饼递向小新。易苗这时才发现巷子的地上还躺着一个中年人,巷中堆放的杂物很多,易苗刚才一下子没有看到他。 易苗跑到小新跟前,扶起她,连声安慰,小女孩只是抓着易苗的大手,不停的哭泣。妇女已经爬了起来,易苗连忙问她:“你没事吧。”妇女连忙说道:“没事,没事。”易苗把小新交给她母亲,起身查看那名倒地的中年人的情况。中年人头部挨了一棍,昏了过去,没有性命之忧。那名少年拿着棍子,把手中的干饼还给小新后,没做任何解释转身就要离去。易苗连忙喊道:“别走,你吃饭了吗?”少年转过身,易苗分明听到他的肚子呱呱叫了一声。易苗对他说:“你随我来,我分你些干粮。”那名妇人却说道:“两位到我家喝口热水吧,这里离我家不远。谢谢两位了。”易苗说:“我就不去了,我的马还在井口。”那妇人说:“我家就在那里。”说罢指了一处不远的人家。易苗说:“那好,我先回去,一会再过来。”妇人带着小女孩和少年进了院子,易苗才转身离去。回到井口边,两匹马把水槽里的水已经喝干,易苗把水桶里的水倒进水槽让它们喝,继续打水灌满了水囊。等到两匹马喝的差不多了,他就牵着马朝小新家走去。路过刚才打架的小巷时,昏倒的中年人已经不见了,大概是醒了以后跑掉了。 易苗来到小新家门口叫门,不一会儿,妇人开门,把易苗让了进去。易苗在小院中把马栓好,被请入屋子里喝茶。小新已经不哭了,正在和那少年说话,还分了自己的干饼给少年吃,看样子两人已经非常熟络了。小新的妈妈说道:“公子,实在不好意思,家里断粮很久了,没什么好吃的,等会儿我去地里挖些野菜。”易苗说:“没事,我有。”。说完他到院子里的马背上取下一个包袱,回到屋中,倒出了一些干粮,说道:“对不住,我是赶路的,所以准备的都是些干粮。”小新妈妈却说:“镇子里都断粮三个多月了,有粮食就不错了,这几个月,镇子里的人都靠野菜过日子。”易苗挠挠头,说道:“我看镇子里没什么人了。”小心妈妈说:“陆陆续续都逃荒去了。就剩几户人了,我家男人三个月前说去郡城买粮,可是一去就没回来,我们娘俩在这里等他,哪里也去不了。”说完就开始不停的抹眼泪。易苗看着她抹泪,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过了一阵,易苗说道:“小孩子也不能老吃这些,我以前当过猎户,这附近哪里有野味,天色还早,我可以去打些回来。”小新他妈收了收眼泪,说道:“离这里向北三十多里地,有座山,我听镇里人说那里有人打猎。”易苗点了点头,带上两匹马就出发了。 易苗来到小新妈妈说的那座山上,发现野鸡,野兔都已不见了踪影,只能向山里继续前进,好在运气不错,碰见了一头野猪。野猪的性情狂暴,而且皮毛厚实,猎之不易,一般猎人都是避之不及,可是对易苗来说,打野猪却是轻车熟路。几个回合下来,野猪就被易苗手中的钢刀割断了喉咙。易苗索性就在山上把野猪剥皮拆骨,然后用一匹马驮着返回镇里。回到小新家,小新见到有这么多肉,高兴的合不拢嘴,拍着小手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少年看小女孩如此高兴,也是面露喜色。易苗把野猪肉放在磨盘上用碾米的石锤把猪肉收拾了一番,再切割成大块交给了小新妈妈。晚上,四个人在昏暗的煤油灯下,吃上了热乎乎的野菜猪肉汤加干饼,易苗却注意到少年端着汤碗,看着大家眼圈红润,似乎有些触景伤情。 第一百零九章 彭朋 晚饭后,大家闲聊了几句,小新就开始犯困了,小脑袋不停的下垂,犹如小鸡啄米一样,不久便沉沉睡去。易苗和少年退出了屋子,让小新母女安睡了。他们打算在厨房里凑合一个晚上。还有很多野猪肉没有处理,易苗知道这样放着,肉会很快变坏。他就在院子里点起了火堆,开始烤野猪肉,把它们烤干,再抹上些盐,可以存放很久。 易苗发现院子里多了不少草料,不知道小新妈妈从哪里找来那么多,两匹马正大口的吃着草料。少年在厨房里用柴草铺好睡觉的地方,就到院中看着易苗烤肉。他双眼盯着不断跳动的火苗,一言不发。易苗一直在忙,很少和这个少年说话,此时闲来无事,就和他说道:“小兄弟,我还不知道,你姓什么?” 少年依然盯着火苗,愣愣的回答道:“我姓彭,叫彭朋。” 易苗一笑,说道:“好名字,你父亲一定是个有趣的人。” 少年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我没见过父母?” 易苗知道不应该继续这个话题,就换了个,说:“小新很可爱。” 少年脸上带出一丝稍纵即逝的笑容说道:“恩,她让我想起了我姐姐,我们就是这么大的时候分开的。” 易苗完全不知道这个稚气未脱的少年到底经历过些什么,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可是彭朋却打开了话匣子,把自己的身世讲了一遍。原来彭朋很小的时候,就父母双亡,一直和姐姐寄养在亲戚家,他对父母没什么印象,一直都是比他年龄略大的姐姐照顾他。可寄人篱下,日子毕竟不好过。姐姐到了七岁之后,就自愿去给别人家做了童养媳,从此姐弟两个再也没有见过面。姐姐每年都会给他亲戚送来一笔钱,还好亲戚不黑心,彭朋的日子才算好过起来。年纪稍大些后,彭朋总找人打听姐姐嫁去的人家。可是每年送钱的人也不清楚姐姐具体住哪里,只是听人说姐姐嫁入那户人家不久,那户人家就去了陈国。 彭朋原来住在越国的骊山郡,那里山地多,平原少,和秦国隔江相望。这次饥荒开始之后,彭家的亲戚都是逃往秦国,可是秦国并不接受平民,每户至少有一千两才会让你避难。而且入境时还要交一笔价格不菲的银子。彭朋死活不愿去秦国,有那个银子他更想去陈国找姐姐。彭家人和他耗不起,国内的局势越来越乱,就给他准备了盘缠和干粮,让他自己去找他姐姐。听到此处,易苗不由惊讶的问道:“你一个人过来的,路上不是都在打仗。” 彭朋点点头说道:“是的,不光打仗,还有很多强盗,不过我年纪小,多数时候没人在意我。” 易苗觉得有些道理。彭朋接着说:“还是有两次,差点就过不来了。”说完又陷入了痛苦的回忆中。 易苗笑着说道:“你运气真好。” 彭朋说:“还行吧。” 易苗说:“我说你运气好是因为我就是陈国客商,如果你愿意,等我们送完货,可以和我们一起回陈国,我保你安全。” 彭朋带着惊喜的语气看着易苗说:“真的?” 易苗拍了一下彭朋的头说道:“骗你小子,有钱拿吗?” 彭朋说道:“钱我早花光了,你是陈国人,那你见过我姐吗?我姐叫彭月。” 易苗一笑说道:“傻小子,陈国那么大,我到哪里认识你姐去呀。” 彭月笑笑,没再说话。过了一会儿,彭朋问:“我真的可以和你一起去陈国吗?” 易苗没有回答他,只是伸出一只手对他说:“来,认识一下,我姓易,陈国商人,如果愿意,你叫我易大哥就行了。” 彭朋伸出手和易苗握了一下,叫了一声:“易大哥”。 易苗感觉到彭朋的手也是一手老茧。握手时易苗发现彭朋的靴子里插了一把精致的匕首,说道:“匕首不错”。 彭朋从靴子里拿出匕首,噌的一下拔出来,果然是一把锋利的匕首,彭朋挥舞了一下,说道:“恩,是姐姐临走时送给我防身的。” 易苗点点头说道:“收好了,别让小新拿到了。”彭朋听话的把匕首收入鞘中,插回到靴子里。彭朋和易苗聊了很久,彭朋问了易苗许多关于陈国的事,易苗都给他一一作了解答。 次日,易苗又去山上打了两只野鸡和三只野兔,回来和几人美美的吃了两顿。这几天,易苗也很少吃到热乎的饭菜。晚上,易苗和小新妈妈商量让彭朋再在这里住上两天,自己去找商队,然后在路过这里时带上彭朋。小新妈妈很快就同意了,因为小新也非常喜欢这个勇敢的少年,也闹着妈妈把他留下。这边一切安排妥当,易苗带了一些肉干分给几人一些干粮,就继续原路返回,去和车队汇合。 易苗向回走了四天,终于在路上碰到了月婵楼的车队,车队中多是粮车,速度远远低于易苗的一人两马。见到易苗后,刘掌柜和武镖头都很高兴,寒暄了两句,武镖头的好奇心又爆棚了,问道:“易兄弟,事情都解决了。” 易苗点点头说:“都解决了。” 武镖头又问:“那个赵成怎么处理?要不找个地方也给他杀了吧。又不是什么好东西。”易苗皱了下眉说道:“答应过不杀他,但不能让他进津水郡,可能有人会认识他。” 想了一会,易苗接着说:“不行,找两个人,找个地方把他先押着,等咱们回去的时候再把他带上,等回了纪县,让姚疯子再把他关进大牢。” 武镖头说道:“妥了。” 易苗又说:“把他看紧了,跑了就麻烦了。” 武镖头得意的说:“不存在,兄弟们这几天没少问候他,呵呵。” 和车队汇合后,易苗的速度又慢了下来,前些日子没能修炼,汇合后易苗大部分时间都在车厢里练习纳气,只是偶尔出来走走。车队赶到小新的镇子时,已经是十天以后了。易苗找到小新家,敲开了小新家的大门。开门的是小新,再次见到易苗,她高兴的抱住了易苗的腿,半天都不愿意松开。小新妈妈和彭朋见到来了这么多人和这么多粮车都感到有些震惊。彭朋和小新母子告别,要和易苗的车队去陈国,可是小新就是拉着彭朋不让他离开,哭的更是让人看了揪心。 易苗眼珠转了转,对小新妈妈说道:“不如你们和我们一起去津水郡吧,我们要路过那里,你们也可以去那里找找你丈夫。如果找不到,我再派人把你们送回来。” 小新的妈妈犹豫了,想了想,她说道:“还是不去了,如果我丈夫回来,我们又不在,那该怎么办?” 易苗看出来她也想去找丈夫,就说:“没关系,我派人在你这里住两天,等你回来之后,再让他们离开。” 小新的妈妈总算点了点头。易苗又说:“不过,我们有个犯人本来是要押回纪县受审的,我们带他去津水郡的话,一来马车不够用,二来是越走越远,不如借你的柴房先关一下,等你回来,我就让把他押回纪县去,可以吗?” 小新妈妈一听说要关犯人,又是一脸为难的样子。易苗掏出了一张一百两的银子,说道:“这些先当作,住宿费用。如果家中有所损毁,我都双倍赔你,可以吗?” 小新家整个加起来都不值一百两银子,小新妈妈不再犹豫答应了下来。易苗让武镖头留了两人就在小新家看守赵成,当赵成被押出来时,易苗才看到这个赵成被打的鼻青脸肿的,看样子这些镖师平时还真是没少问候他。小新妈妈看着惨兮兮被捆绑的赵成似乎觉得有些于心不忍。旁边的武教头也看了出来,说道:“这是个杀人劫财的畜生,不值得可怜。”小新妈妈才收起了自己的怜悯之心。 知道妈妈决定要和彭朋哥哥一起去郡城找爸爸,小新马上收起了眼泪,开心的笑了。这个小女孩还从来没有去过那么远的地方。安顿好一切,车队又继续上路,现在路过的村镇都没有多少人,不会像在纪县一样有人拦路收粮。之所以,易苗他们要过津水郡城,并不是要陪小新找爸爸,而是因为津水郡城是通往新城的必进之路,要不就要多绕半个多月的路程。车队继续前进,路上却多了许多欢声笑语,小新的活泼可爱博得的所有人的喜爱。她现在就像车队里的吉祥物,谁见到都会逗弄一番,彭朋也犹如他的亲哥一般,天天守在她的左右,生怕她摔了或者跑丢了。易苗恢复了早上露面,下午就消失的作息时间,并未受她们的影响。 车队又向前行进了八天,易苗再次回到了津水郡城外。可是这一次,离津水郡城还有五十多里时,易苗的车队就被三百多名全服武装的津水郡官军拦住了去路。 第一百一十章 粮店 易苗见到津水郡官军的军旗后,故意放慢了马速渐渐落在马队的后面。他那日行刺李骏之时带了面巾,确信没有人看到他的脸,但也害怕有人对他的身形印象深刻而产生怀疑。易苗打发彭朋去看看前面怎么回事。官军并未阻拦月婵楼的车队多久,大家就再次上路,拦路的官军却在前面为车队开路。不一会,彭朋跑了回来,对易苗说是津水郡甲子营的士兵,奉了郡守尹健的命令过来护送车队。易苗并不知道这个尹健是谁,一时也不知道他派兵前来是何用意。可是车队前进了一会儿,却放弃了最近的东城门,走上了另外一条道路。 易苗连忙催马去前方看发生了什么事情,搞清了官兵不是丙字营的,他也完全不必顾及什么。易苗来到车队前方,见到刘掌柜还有武镖头正和一名身材肥胖的武官并马而行,时不时还交流两句。易苗在后面高声问道:“刘掌柜,怎么改路线了,这是要去哪里?” 刘掌柜等三人转头看向易苗,刘掌柜看清是易苗后,也高声说:“你来的正好,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津水郡甲子营的都尉袁飞,这位是我们大掌柜的朋友易容。” 易苗向袁飞行了个拱手礼,袁飞也还了个礼。两人见过礼,袁飞见易苗一身书生打扮,但又挎刀带弓,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略微沉吟了一下说道:“易先生,是这样的东门城门外现在聚集了大量的流民,是发放赈粮的地方,比较乱。这么多粮车过去怕是不好走。所以我护送你们直接去城北外的粮仓,那里有官军驻守,地方又大,各位在那里可以放心休息。” 易苗连忙说道:“袁将军费心了。” 袁飞笑着说:“尽力办差而已,其实我本该到更远处迎接各位的,但是军营中出了大事。所以耽误了。” 听到这里,易苗和刘掌柜都礼貌性的笑着对袁飞说到:“袁将军辛苦了。” 只有武镖头张嘴想要说什么,脸憋得有些涨红。最后他还是没忍住,问道:“袁将军,不知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是不是地面不太平。我们也好多加些提防。” 袁飞说道:“各位放心,和各位没什么关系。只是前几日,丙子营的都尉在军营里遇刺了,丙子营还少了十名士兵。所以郡里下令严查士兵的人数而已。” 武镖头心中一惊,一下就没接上话。他原来想易苗那几日离队是去追杀那另外六名丙子营的士兵,没想到易苗还直接敢上军营去刺杀军官。刘掌柜这时连忙圆场,说道:“会不会是那十名士兵串谋杀了都尉,然后逃了。” 袁飞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自有上官查办。我只管护送各位。” 易苗接着叉开话题,开始打听郡城内的吃喝玩乐来。郡城之内,居住了很多郡内的豪富之家,粮价虽然疯涨,但是他们也都是些有余粮有闲钱的主。所以郡城内的富人除了担心流民进城抢劫,生活倒是没受到多少影响,更有甚者还参与屯粮抬价。袁飞告诉他们休息时,完全可以去郡城内放松一番。 走了半个时辰,车队来到粮库,袁飞把车队交给粮仓司库后,就带人离开了。司库开始安排马车停放和人员的住宿。就像袁飞说的一样这个粮仓很大,月婵楼的车队全部进去也就占了粮仓广场的的四分之一不到。易苗目测了一下,如果所有的仓都是满的,那么这里至少能保存两百万斤以上的粮食,相比之下,自己运的这几万斤粮食根本就不算什么。想到这里他嘀咕了一句:“这越国应该不缺粮?” 刘掌柜在旁边听到了,笑着说道:“粮仓是一个比一个大,但是里头有多少粮,那就谁也说不清楚了。” 易苗说道:“你的意思是空仓?” 刘掌柜说:“空仓倒是不至于,毕竟面子上要过的去。我上次来越国时,听人讲过个笑话。说越国有一个县,县里粮仓的粮食平时就被县令和司库们勾结起来倒卖光了,饥荒一出,流民四起。县令到处暗地里邀请土匪来他的粮仓来抢粮。结果真有一伙土匪来了,没费一刀一抢就抢了几十车粮食走,结果回到山寨,打开麻袋一看,全是土。县令在土匪走后,一把火烧了粮仓,然后上报朝廷说土匪抢粮,纵火烧仓。结果土匪被官军全部剿灭,县令仅仅是因为失职免官。” 易苗说道:“今天不会有土匪来烧粮仓吧。”两人哈哈大笑。 易苗笑罢,又转头问道:“只是我不明白,这个郡守尹健为什么突然会派人来护送我们?“ 刘掌柜说:”在纪县时,我飞鸽传书了姚大掌柜,说了我们的遭遇。可能是姚大掌柜关照了吴钱通吧,毕竟货是他的。我还听说这个郡守尹健是他的门生,是吴钱通的死忠。津水郡的军政大权都在他的手里,这一点是姚疯子的叔叔也没法比的。“易苗点了点头,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尹健可以调动地方军队。 易苗说:”小新要在津水城找找她父亲,我们不如就在这里休整两天,让镖师们也进城放松一下,毕竟这里马车有人给咱们看着。“ 刘掌柜点点头说道:”好,我等会去找司库商议一下。“ 粮仓这边安排的房间虽然简陋,但是远比睡帐篷舒适千倍,众人睡得难得的踏实。易苗和彭朋被分到了同一房间。第二天一早,易苗早早起来叫醒了彭朋,准备带着小新母女去城内寻访小新的父亲。可是他们又不好意思去敲门,只能在外面干等着。这时易苗看见一个粮仓边上来了四辆空车,有几个民夫打开粮仓门向马车上搬运粮食。易苗想到刘掌柜昨天的话,想看看粮仓到底是满的还是空的,就假装散步慢慢来到粮车边上。一个昨天见过的司库正在对着工人高声叫喊:“快点,快点,这边搬满一千斤,然后去六号仓再搬一千斤陈米。“ 易苗笑着对司库说道:”司库,辛苦,辛苦了,这么早就开工了。“ 司库知道这些人是郡守的客人,也不敢怠慢了,笑着说道:”不辛苦,不辛苦,这是给流民准备的赈粮,要早些运过去,还要开锅熬粥,耽误不得的。“ 易苗故作惊讶,说道:”粮仓之粮,不得朝廷允许不是不得放赈的吗?“ 司库一边数着车上的粮袋,一边回答道:”可不是,没有朝廷的允许,谁敢运出一粒米。是咱们郡守大人,请了朝廷的旨意,允许我们津水郡每天放两千斤的粮食给流民充饥。“ 易苗连忙道:”郡守大人爱民之心令人钦佩。“ 司库连忙附和道:”是的,是的,每天郡守大人还要亲自视察放赈,实在是爱民如子。“其实,这到不是易苗故意恭维尹健,实在是他觉得能够为民请命也不失为一个合格的官。浑浑噩噩,尸位素餐的官员,易苗在陈国的官员整顿时见过太多了。 这时,彭朋朝易苗挥手叫喊:“易大哥,小新他们起来了。“ 果然不久之后,就见小新的妈妈牵着睡眼朦胧的小新出了屋子。易苗向司库告辞离开,小新母女梳洗一番,四人又到粮仓安排的公厨吃了早饭,才慢慢悠悠的准备出门。小新妈妈不会骑马,只能由她坐在马背上带着小新,缰绳由彭朋在前面牵着,易苗一人骑一匹马。四人出了粮仓,看到前面官道上有四辆粮车由士兵押送着慢慢的前行,正是易苗在粮仓里看到了粮车。四辆大车走不快,易苗这边也走不快,一路同行。 可是到了一个路口,两辆先头的粮车继续前行,另外两辆则向岔路行去,易苗记得后两辆车装的是陈米,也不知道是多少年份的。后两辆车走的方向分明是昨天易苗他们过来的方向,是奔着东门去的,而直行道是奔着北门去的。粮车分开行驶让易苗满腹狐疑,就决定跟着去北门的粮车,从北门入城。四人一路说笑,用了一刻钟时间到了北门。进了津水城门,他们依然跟着粮车前行,直到粮车在一处宅院的后门停了下来,开始卸货。易苗等人不知道此处所在,绕道正面,才发现是一处门面。门面前有一个大大的幌子,上面绣了一个“粮“字。易苗这才明白那一半的赈粮被拉到了这里出售。小新的母亲看到是个粮店,拉着小新就进了粮店。粮店里有个小伙计见有人来,带着笑脸就迎了上来问:”您要点什么?“ 小新母亲却问:”伙计,这几个月,有没有个叫乔四的来你这里买过粮?“ 伙计见不是来买粮的,不耐烦的说道:”客人那么多,我还每个都要问名字呀,不卖粮就走,不要妨碍别的客人。“可现在粮店也就刚开铺子不久,根本就没见到一个客人。小新站在她娘的身前,听到小二的语气不善,小脸上眉头就皱了起来,瞪着眼睛怒视着小二。 第一百一十一章 影帝 易苗和彭朋栓好马走进铺子刚好听到小二出言不逊。易苗脸一沉,喝到:“好好说话,会不会做生意?“小二见到说话的是位相貌英伟的高大书生,气势立刻就低了几分,低声说道:”对不住,对不住,不知道你们是一起的。您要点什么?“易苗环顾了一下粮店中的各种粮食,问道:”你们这里大米现在怎么卖。“小二说道:”四钱银子一斤,你要几斤“彭朋吓的一吐舌头说:”这么贵,咱们换一家看看。“这个价格是长平粮价的二十多倍。小二依然脸上堆着笑说:”几位是外地来的吧,咱津水城这两个多月,只有咱们一家粮店还有粮卖了,不信的话,你们再满城去找找看,找不到,您再回我这里看,我再这里等着几位,不过那时是什么价格,我就不知道了。“易苗用手捻起一小撮米,送了几粒米到嘴里,嚼了嚼,问道:”这是新米吧。“小二斩钉截铁的回答:”新米,绝对的新米。“小二说是新米,实际上越国近一年都没有出产过新米,若真是新米那一定是从其他国家运送来的。易苗说好:”给我来一百斤。“说完从怀里拿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递给小二。小二一看来人这般有钱,就笑着说道:”要不客人多买些,这粮食真的还要涨价。“易苗却笑着说道:”我不多买是为你好,给我半斤一装,用二百个小米袋。我拿来送人。“小二听罢,一脸苦笑,忙到店后取来一大堆米袋,称米装米,又要找账房找银子,忙的不可开交。看到小二忙的满头大汗,小新的眉头舒展开了,看易苗的眼神也带着些许感激。 几人也不帮忙,任由小二跑来跑去,四人只是站在那里一边聊天一边看小二忙碌。一个时辰后,小二才把两百小袋米分装好。易苗和彭朋把两百袋米扎好放到两匹马背上,然后几个人步行就朝着津水城东门方向而去。米店小二说的没有错,一路上少有店铺开张,所有的米店更是大门紧闭,大街上只有一些零零星星的行人,完全没有一个郡城该有的繁荣。四人步行出了东门,发现流民都被安排在了距离城门十里以外的地方,看搭建的临时住所的数量大概人数要有七八千之多。几人慢慢靠近,易苗看到流民营地中搭建了一个一人多高的高台,犹如军营中的点将台。高台四周还搭建了二十几口大锅,每口大锅前都有几名民夫正在忙碌着生火造饭,陆续有炊烟不断升起。每口大锅前还站了几名士兵,手持刀剑,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易苗等人走了一阵后,就进入了流民营中。流民营搭建的非常简陋且杂乱无章。难民大多面色蜡黄,没有清洁的水源来洗澡洗衣,所以营中的味道可想而知。易苗一行人衣着干净整洁,而且骑马而行,在流民营中倒是显得极为扎眼。那些蓬头垢面的流民都对他们投来异样的目光。小新和她的妈妈在流民营中边走边紧张的搜寻着每一张脸,生怕漏掉任何一个人。易苗和彭朋不认识小新的爸爸,所以没有那么紧张,跟在她们二人身后缓缓而行。当他们看到有瘦弱的老人和小孩儿时,总是留下一袋子米在他们棚前。看到易苗等人的举动,那些难民家中的小孩都跑了出来,跟在几人后面眼巴巴的看着马上的米袋。易苗让跟随的小孩排成一队,按次序领取。功夫不大就有四五十个小孩排成了一队,手舞足蹈的等着领取粮食。彭朋把一袋米交给排在最前面的一个女孩子,然后让她离去。女孩领了米,高兴的朝自己家的窝棚跑去,然后接着是下一个孩子。就这样,排队的人数不断的减少,而不知道何时,也许是远处的孩子也跑了过来,队伍又一下子长了起来。彭朋不断的把马背上的米交给孩子们,马背上的米袋在快速的减少。彭朋正要把一袋子米交给面前的一名小男孩,可是总觉得这个小男孩面熟的很,好像前面他已经领过了。彭朋抓住米袋正要开口询问,大概是知道自己的小聪明被人发现了。小男孩伸手一把抢过米袋,然后兔子般的转身跑了。彭朋眼见自己手中的米袋被抢,无名火起,拔腿就要追赶。易苗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说到:“算了,就是个孩子。”彭朋余怒未消,刚要张口骂上一句,在旁边目睹一切的小新却操着童音高声喊了起来:“你这个坏蛋,下次别再想有人相信你。”被骂的小男孩一边奔跑,一边回头查看是不是有人追赶。可是他脚下不稳,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摔倒时,他依然紧紧抓着米袋,没有让一粒米掉落在地,但手掌却被磨破了一大片皮。他赶紧又站了起来,继续奔跑,很快消失在了流民营中。有了这一段小插曲,彭朋发米时更加小心注意是否有重复排队的孩子,但是没有多久,马背上的两百个小米袋都被发放一空。见到米没有了,没有领到米的孩子们都失望的散去。易苗继续陪着小新在流民营中挨个窝棚的寻找她的爸爸。 又寻找了一阵,问了不少人,还是毫无线索。此时一阵嘹亮的锣声从高台处传出,流民营中的人们纷纷走出窝棚,拿着各式各样的碗盏,朝高台聚拢而去。易苗知道到了施粥的时间,为了增加搜寻效率,易苗决定和彭朋各自带了小新和小新妈妈分开到施粥的地方查看。易苗和小新妈妈一同朝高台的右边而去,彭朋和小新则去了左边。易苗来到高台下,见到每口大锅前都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大家乱糟糟的等着开始施粥。突然又一声嘹亮的锣声在高台上响起,台下立刻安静了,易苗和流民们一起把目光再次投向高台之上。这时,高台之上走上了一名身着四品官员朝服的瘦高官员,身后还跟了一个幕僚模样的中年人。这名官员面色白皙,浓眉细目,下颌留了三绺胡须,让人印象最为深刻的是他眉毛粗而浓密,在白面下显得极为显眼,反而让人难以注意到他的眼睛。官员上了高台,清了一下嗓子,高声说道:“各位津水郡的父老乡亲,在下尹健,恬为津水郡守。今日在此,告诉大家一格不好的消息。前几日接到朝廷邸报,李贼在叙远仓聚集众多贼兵意图攻击叙远,目前津水郡通往叙远和新城的道路都被贼兵袭扰,已经不能正常运输粮食。” 此话说完,台下立刻哄闹起来,流民当然知道郡守暗示着什么。纷纷开始咒骂:“李贼该杀。”“这是不给我们活路。”“杀千刀的,难道稀粥我们也喝不上了。”见到台下群情激愤,尹健连忙双手平压,示意大家安静,可是完全没有用,几千人的怒骂和议论声,早已把尹健淹没。台下又传来一阵嘹亮的锣声,把众人的声音压了下去。看到台下再次安静下来,尹健再次说:“尹某无能,妄为诸位的父母官,但是尹某在任一天,必然尽力保证大家有口粥吃。国事艰难,危亡之秋,一定请大家和本官一起维护好津水郡的安宁。日后,在下必然常来此处,大家有什么要求,请说与在下。在下定然尽力而为。”说完他停顿了一下,看了一圈台下面带菜色的流民,然后语带哽咽的说道:“看到诸位父老如此受苦,我心如刀绞。我代表朝廷,代表丞相向大家谢罪了。”说罢从自己的细眼中挤出了两行长泪,然后就要拜倒,朝着百姓磕头。尹健身子刚向下倒,身边的幕僚连忙拉住他,连声说:“大人,使不得,使不得。”可尹健已然以手掩面,已经泣不成声。看到郡守大人如此失态,台下上来一群官差,护着尹健下了高台。台下百姓看到郡守大人如此伤心,小声说道:“郡守大人是好人呀”“是呀,这些粮食听说都是郡守大人求着朝廷才发下来的。”一时之间,台下议论声一片。这时又有一声锣响,一个官员上了高台,高声说道:“开始施粥。”二十多口大锅纷纷揭盖,冒出热腾腾的蒸汽。流民开始一个接着一个的拿着碗,盛了粥,却发现今天的粥又稀了几分。可是郡守大人都那样说了,谁又好意思埋怨什么。 易苗直愣愣的看完台上这一幕,简直怀疑刚才自己在米店里遇到的不是真事,或者说偷卖赈灾粮的事完全和尹健没有关系。小新的妈妈开始在几个盛粥的队列中,不停的左看右看,紧张的寻找着自己的丈夫。易苗帮不上什么忙,只是回想着刚才的事,心想还是要好好核实一下,不要冤枉了这位尹大人。但转念又一想,就算尹健是被做官耽误的影帝,那和自己又有何干,自己是来越国追查刺杀线索的。越国官员是好是坏,自然由他们越国的朝廷去操心。想到这里,易苗就专心陪同小新的妈妈寻找丈夫。 第一百一十二章 招兵 易苗还在流民营中寻人时,尹健已经回到了津水城郡守府的书房中。他走到自己的书案前,喝了两口茶,然后拿起桌案上的一个白玉蟾蜍把玩起来。那名中年幕僚依然站在他的身后,见尹健半天没有说话,犹豫了一下,主动说道:“大人,今日的事办妥了,流民算是恨上李贼了。征兵的事明天就可以办了。”尹健欣赏着玉蟾,语带得意的说道:“刘先生,这个主意不错,明天就可以交代袁飞去招兵了。现在当兵至少能吃饱饭,明天不妨把稀粥熬的更稀一些。等流民当兵去了边境,我这边的压力也会更小。”那名幕僚点头说道:“只是现在道路断绝,不知道他们能不能顺利到了西境。”尹健依然漫不经心的说:“我们只管把人招满交出去,统兵的事不用我们操心。” 刘先生又说道:“给丞相运粮的车队昨日才到津水郡城,现在恐怕是走不了。”尹健放下玉蟾,眯起了细眼想了一阵,说道:“丞相的事还是要上心的,这样你派三名信差,化妆成百姓,分三路往新城走一趟,问问丞相这边如何处理。只带口信就可以了。”刘先生说:“是,那商队的管事,我们要不要见上一见。”尹健瞥了刘先生一眼,轻蔑的说道:“一群陈国商贾,见他们作甚。你去将道路不通的事通知他们便是了,让他们在津水城再待一阵。”刘先生躬身答应。刘先生还未起身,尹健又说:“不,你也不用亲自去,随便派个人就可以,现在离他们这些商人越远越好,不要让人看到。”刘先生连声答应。 尹健又把眼光落在了玉蟾之上,低头问道:“我如果没记错,这个玉蟾是李骏之送的吧。他被杀的事查的怎么样了。”刘先生直起身,皱着眉头为难的说:“此事难查,刺客一现身就在远处用弓箭击杀了李骏之,连脸都没人看清楚。另外还查到丙子营里失踪的十名士兵。有人说是那十名士兵串通刺客,杀了长官后畏罪潜逃。还有人说是李骏之在外面惹了江湖侠客,所以被刺。还有。。。”刘先生说到一半就不再向下说了。尹健把目光看向刘先生,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刘先生大着胆子继续说道:“还有人说,李骏之前一阵剿灭的土匪,都是杀良冒功。被杀者的亲人上门寻仇,才刺杀了他。”尹健听到此处,细眼一瞪,一拍桌子,厉声说道:“放屁,放屁,再有敢传此谣言者,定斩不饶。”刘先生见尹健发怒,急于离开应声说道:“是,我这就去传达大人的将令。”说罢转身就要走。 “等等。”尹健出声阻止了他。沉思一阵后,尹健说道:“李都尉乃是为剿灭匪徒而死,本大人定当向朝廷为他请功厚葬。不能冷了忠良之心。另外军务也不能荒废,要早日选择合适的人接任都尉的位置。你找有资格晋升的人,谈一谈,给他们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说完尹健一挥手,示意刘先生出去办事。刘先生当然明白尹健的意思,转身离去。尹健又拿起玉蟾端在眼前仔细欣赏,一边摇头一边嘴里喃喃的说道:“可惜,可惜。” 易苗四人在流民营中寻找了一天,毫无头绪,直到黄昏时,小新已经累的昏昏欲睡,他们才返回粮仓营地。尹健早已派人告知了刘掌柜去新城道路不通的事。晚上吃饭时,刘掌柜告诉众人,易苗早已知晓说道:“无妨,反正我们也要在此住上几天,把消息传给姚掌柜,看他怎么安排。”众人都纷纷表示同意。 接下来的三天,易苗等四人每天都去城中的米店买一百斤米,然后到流民营中一边寻找小新的爸爸,一边把粮食发给老弱。第一天抢米的那个小子,再也没有从彭朋手里拿到一粒米。彭朋见到他时,只对他说了一个字“滚”。但他们也没有发现任何关于小新爸爸的消息。第三天,他们在离流民营不远的地方看到了一个熟人,是津水郡甲子营的都尉袁飞。他带了一队士兵,摆了一排桌子,桌子上摆放着高高的笼屉,笼屉中放着冒着热气的馒头。每个桌子前都摆着一个大大的木牌上面写着“招兵”。一群流民在桌子前排队,等待士兵们的体检,体检合格的都马上能够领到馒头。这些流民多为饿了大半年的饥民,身体健康者并不多,他们只能挑些年龄合适,基础好的凑数。即便如此,合适的人选也是不多。易苗看袁飞不忙时,带着彭朋去和袁飞打了个招呼。 袁飞还记得他们,知道他们是郡守的客人,说话十分客气。闲聊两句后,易苗试探着问道:“袁将军,这是招兵买马,准备出兵剿贼不成?”袁飞微微苦笑说:“就这帮刚招的病夫,还剿贼,多走两步都喘不过气。”易苗接着问:“那将军这是?”袁飞接着说:“朝廷来了诏令,要调集部队去西疆,替换那里的边军,然后让边军去剿贼。”易苗知道边军的战力一般都强于地方驻军,调集地方驻军去替换边军实属正常。易苗接着问道:“那为何不调东境的边军,不是更加方便。”袁飞说道:“要是以前,自然会调东境的边军。可是陈国两次击退南凉大军,现在谁还敢小瞧陈国军队。”易苗没想到越国是忌惮陈国乘火打劫,才舍近求远去调西境的边军,一时之间非常不适应。因为陈国军队历来是诸国之中最弱的,从来都是被动挨打,从未主动进攻过别的国家。现在,越国宁愿调动防守秦国的边军,也不调用防守陈国的边军,看样子越国朝廷还真是重新审视陈国军队的实力了。秦国和越国的边境既临江又临山,易守难攻,用地方驻军去替换出西境边军驻守也是顺利成章。 易苗面露惊讶,接着问:“如此说来,将军这是要远征西境了。”袁飞又露出一丝苦笑,说道:“呵呵,我们倒霉,看样子是真的要背景离乡好一阵了。”易苗笑着说道:“将军不必愁苦,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说不定,此去能够沙场建功,封侯拜将也不一定。”袁飞回到:“但愿如此吧!”易苗又说:“前几日,郡守大人说前往新城的路都被贼兵断了,不知将军打算如何赶往西边。”袁飞回答道:“等我们补齐了编。。。,不对,等我们抽调出两千人马,和周边几个郡的兵马汇合后,再赶往西疆。到时大队人马一起行动,应该不会惧怕反贼袭扰了。”易苗知道袁飞是想说等他们补齐了编制,回想了一下,那日甲子营在护送他们时,最多也就三百来人。现在朝廷征调,自然先要补齐了空编。看样子吃空饷在越国也是司空见惯。易苗忧心忡忡的说道:“只是这道路断绝,我们这趟新城的买卖不知要走到何时。”袁飞安慰道:“先生放心,想必郡守大人定会有安排。”易苗点了点头。 这时,一名士兵找袁飞报告军务,易苗刚好和袁飞道别,与彭朋继续陪着小新在流民营中找人。大概是连找了几天,毫无进展,几人都有些丧气,所以刚到下午,大家都不想再找了。彭朋对易苗说:“易大哥,我带小新去城里玩一玩,可以吗?”易苗无心去城中闲逛,把询问的目光投向了小新的妈妈。小新的妈妈没有能找到丈夫,显得有些失望。见到易苗询问的目光,又看看小新那期盼的眼神,不忍心扫了孩子们的兴致,说道:“你们去吧,我先回去了。我认得回去的路。”易苗于是对彭朋说:“你看好孩子,我送小新妈妈先回去。”见到易苗也不去,小新妈妈又有些犹豫。易苗对小新妈妈说:“你放心吧,彭朋不是小孩子,他有数的。“而后他转头对彭朋说:”你牵上一匹马,如果有什么事,马上回粮仓通知我们。”彭朋见到易苗同意了,也向小新妈妈保证定然把小新安全带回去,然后牵马带着小新朝津水城内去了。 看他们走远,易苗扶小新妈妈上了另外一匹马,然后牵着马,沿着城外的路朝北门的粮仓而去。一路上,易苗宽慰小新妈妈,说这里找不到,也许是小新爸爸已经回家去了。虽然这话他自己都不信,要知道现在饿死在路边,或者在路上遭遇意外死的人,他们已经见的太多了。但是除了说这些,易苗也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小新妈妈回到住处,就进了房间。易苗也回房休息了,这几日,他耽误了不少练功时间,所以要恶补一下。直到天色渐暗,彭朋才带着小新兴高列采的回来了,还买回来几个小孩子玩的布偶,也不知他们是在哪里买到的。见到他们安全回来,大人们才都真正安下心来。 第一百零一十三章 比武 一夜无话,到了第二日,小新妈妈不知道是灰心丧气,还是真的累了,不愿再去流民营了。易苗和彭朋刚好想休息一日,吃了早饭,回去睡了一个回笼觉。再次醒来,已经时至中午,易苗出了屋子,看见空旷的粮仓场地上,武镖头正在指点几个趟子手练刀。这几日,易苗都是早出晚归,两人最多碰上一两面,很少说话。 易苗漫步来到武镖头身边,和武镖头打了招呼。武镖头见他这个时辰还在粮仓,随口问道:“今日没有进城?” 易苗打了个哈气,懒洋洋的答道:“累了,休息一日。” 武镖头听说他有时间,眼睛一亮,右手摸了摸腰上的刀柄,说道:“易兄弟,都是练武之人,有没有兴趣下场比试比试。” 易苗知道武镖头是手痒痒了,龙腾镖局这些镖师应该都不是他的对手,要不也不会事事以他为首。易苗猜的没有错,自从易苗那日捉了丙子营的四个细作,武镖头就一直对易苗充满了好奇。武镖头从未见过易苗出手,但是他短时间就能生擒四人,想来身手定然不差。来到津水城武镖头就听袁飞说丙子营的都尉李骏之在营内被刺,虽然他嘴上不说,也能猜到定是易苗所为。能在军营之中杀人,而且全身而退,武镖头对易苗的武功就更加感兴趣了。一路之上,车队忙于赶路,武镖头没机会提出切磋的要求,今日得此良机,定然不会放过。 原本在练功的趟子手们也听到武镖头的提议,见有热闹可看,都纷纷怂恿易苗接受比武。易苗自打练习内功以来,很少有机会于人动手拆招切磋。自己现在的武功也想找个行家帮忙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水平,便对武镖头抱拳说道:“那请武大哥手下留情!” 武镖头憋了多日的心愿得以实现,非常高兴,大笑着抱拳还礼说:“切磋而已,点到为止。”周围的趟子手,有事没事的公人和民夫们听到消息,很快聚拢而来,在二人身边围了一个大圈子。 武镖头看易苗并未携带兵器,便摘下腰间长刀,交给身边的镖师,说道:“易兄弟,我们先比拳脚。” 易苗说:“我的拳脚粗陋,让武大哥见笑了。”说罢就摆出了一个长拳的起手式。易苗并不是谦虚,他的拳脚功夫都是和军中的教头所学,招式都为大开大合,实用为主。武镖头也亮好起手式,并示意易苗来攻。易苗年龄较小,也不客气,运气内功,一记直拳打向武镖头的面门。易苗有心试一试自己的内功到底如何,第一拳就用上了自己八成的内力。武镖头也是有心试探,见到拳式凶猛,不敢大意,也运足功力,以掌相接。拳掌相接,二人各自身体一震,知道对方内功不弱。初次试探之后,易苗接着抬脚朝武镖头腰间踢去,武镖头这次不再硬接,运功于掌,朝易苗的小腿处一拍。这一拍的力道明显加大,武镖头的内力强于易苗,易苗被拍的失去方向,身体不由自主的开始旋转。武镖头就是等这一刻,上前一小步,抬腿朝易苗即将转过来的屁股踢去。武镖头这一脚就用了五成功力,想来踢上屁股,易苗也不会受伤。哪知道易苗见身体旋转,索性放下腿借力一蹬,让身体旋转更快,然后挥手运起全力向武镖头的小腿拍去。武镖头原来踢向易苗屁股的腿,被易苗手掌先拍到。武镖头就只用了五成功力,被易苗全力一拍,身体也不由自主的转了起来。但是武镖头只是稍微侧移一小步,稳住了身形。这时易苗的身体一圈已经转完,二人再次面对面。易苗知道自己的内力不及武镖头,可以全力施为,于是不再犹豫,继续抢攻。二人拳来脚往,战在一处。易苗说的没错他没有什么精妙的拳掌招式,出招都简洁有效。但是武镖头的招式就比易苗的复杂多变,总是把易苗的攻势巧妙化解后,再予以反击。对于武镖头的反击,易苗都以灵活应变化解,他在军中经历无数打斗,临敌经验十分丰富。如果觉得自己实在化解不了,就运用轻功身法,在肩不容发之时堪堪躲开。大苍山的轻身功夫独步武林,虽然易苗没有学习过他们的虚空步。光这基础轻功身法就足以让他身轻如燕,应对自如了。 两人拆了四十几招,易苗觉得自己的招式已经用老,再打下去也是浪费时间。他虚攻一招后,猛然收招退出两丈,这一退易苗全力施展了轻功,因为他有些害怕武镖头收不住招,而缠斗不止。 易苗抱拳说道:“武大哥武功高强,小弟自愧不如。”镖师们见到武镖头取胜,纷纷为武镖头喝彩。可武镖头看到易苗这一退之功,知道易苗的轻功远在自己之上,想要真正取胜,估计还要费些周折。易苗的拳脚确实如他所说,稀松平常,不似受过什么高人指点。武镖头见镖头们已经替自己喝彩叫好,也不再谦虚大声说道:“如此说来,咱们先歇息一阵,再比兵刃。” 易苗听到武镖头还要比兵刃,也不打算拒绝,因为他也想看看崔八棍的威力到底如何。他转身想回房中取棍,可看到彭朋不知何时也站在人群中傻愣愣的看着他们。他刚要迈步,就见彭朋转身,一溜烟的跑进了他们的房中。易苗知道彭朋是帮自己取兵刃去了,便停下了脚步。可彭朋返回时,不但拿了铁棍,腰刀,就连弓箭和箭壶也一股脑的带了出来。百来斤的铁棍对彭朋来说有些沉重,只能用双臂架在肘窝处前行。 易苗转身对武镖头说道:“武大哥刚才掌法精妙,不知是何掌法。” 武镖头见他夸奖自己的掌法,十分高兴,说道:“本门的掌法,名为龙腾掌。”易苗一听名字就知道是他们龙腾门的独门掌法,本想学习一下,却也不好开口了。刚才自己疲于应对,也没有分神注意武镖头的招式,现在想来却是一招也没有记住。 彭朋这时已经抱着一大堆东西到了易苗跟前。武镖头看了一下兵刃,问道:“易兄弟,这是要用什么兵刃?” 易苗笑着说道:“小弟刀法也是军中所学,可能也入不了武大哥的法眼。” 说罢,从彭朋手里拿过铁棍,随手挥了一下,接着说道:“这兵刃,可能要占武大哥不少便宜了。”这重于百斤的铁棍对武镖头的长刀,自然是占了大便宜。 武镖头眉头一台,自忖内力比易苗深厚,说道:“无妨,无妨。”说罢也抽出腰间长刀。两人都亮了兵器,众人都安静下来,再次屏息围观,只是这次围拢的圈子更大了,生怕被兵刃误伤。两人再次相对,武镖头却明显觉得易苗自信了很多,气势上涨了一截。易苗手持铁棍,说了一句:“武大哥,小心了。” 说完依然首先出招,一棍劈下,武镖头横刀向上,作势阻挡。可是易苗半途变招,棍子朝怀中一收,再次递出,改劈为捅,朝武镖头的刀面上戳去。武镖头连忙收刀,朝易苗的腋下攻去。两人你来我往,互有攻守。可是两人斗了六七十招,铁棍和长刀舞的虎虎生风,愣是没有碰撞一下。一是易苗不想占兵器的便宜,二是武镖头也竭力避免兵器相碰。易苗用起崔八棍法,得心应手,十分熟练,便可分心留意武镖头的龙腾刀法。而武镖头也明显感觉到了这套棍法的不凡,只是易苗施展速度较慢,所以还得以应付。武教头只是认为易苗还未练熟。当打到一百二十招时,易苗看到武镖头开始使用重复的招数,就加快了棍法的速度。打到一百六十招时,铁棍和长刀第一次碰撞,随着一声金铁交鸣,武教头顿时觉得虎口一阵酸麻,长刀几乎脱手,急忙运足内力握紧长刀。随着易苗的棍势越来越快,兵刃的碰撞次数越来越多,武教头开始忙于招架,攻势越来越少,头上也渗出黄豆大的汗珠,落败只是时间问题。打到一百九十多招,易苗看到武镖头再无新招,知道龙腾刀招术已经使尽,自己已经记下了七成。易苗之所以不断加快速度,只是希望逼武镖头使出最强杀招,并不想战胜他。 主意打定,易苗收招撤棍,作势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汉说道:“我打不动了,镖头你赢了。” 武镖头收起长刀,也擦了擦汉,说道:“易兄弟好棍法,我很难取胜。” 易苗出了一口粗气,说道:“沾了兵器的便宜而已。”实际上易苗在挥棍时,并未使用多少内力,只是使用肌肉之力加上棍子的重量,不知道全力使用内力,武镖头还能接住几招。见二人收招,镖师们纷纷上前称赞二人武功高强,今日算是开了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