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谅我不小心出轨》 五十九 昏昏欲睡的时候,司令及时地打来电话,我的心开始荡漾。 我不知道对司令的期盼算不算爱,这么多年了,习惯了他的存在。就好像是永远属于自己的东西,得不到就愈发弥足珍贵。很伤感的话题永远停留在10年以前,停留在我们相爱的那一个阶段。 你呀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我还来不及回答,委屈的眼泪已经无法遏制地冲破眼眶,喷涌而出。那你呢?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他笑了,我打了,现在。 我也打了。明天。 明天你还记得我? 当然了,永远都记得。 他突然间变得很健谈,也很幽默。 他说,老婆你还好吧? 我说好得很呢。 房子买了吧? 当然。 多大? 120平。 他在那头沉吟了一下,哦。 我说你说话啊。 他说不说了,你过得那么好我还说什么,挂了。 握着手里电话,我突然间有了一种快意。 司令说的对,我和他是一路货色,都是那种只为自己活着的人,只顾忌自己的感受,有一种醉生梦死的快意。我需要有不同的情感来慰藉我,让我在呼吸困难的时候,可以看到一片属于自己的阳光。 然而,有时候这纯粹是一种奢望。 闭上眼睛,心里的世界更加灰暗。 睁开眼睛,孩子们的声音也变得可憎。 该怎样说服自己呢,太孤单了,竟然还会奢求爱情。 司令的哥们老金意外的打电话过来,说你刚才刺激司令了吧? 我哈哈一笑,你怎么知道? 他话题一转说原先的厂子垮掉了。 垮掉了?你不是厂长吗?怎么会垮掉呢?是不是你把厂子搞垮了?我知道了,厂子里的钱都让你像老鼠一样偷出来了,是不是? 他笑了,你说话怎么那么难听呢?我现在是穷人,和别人入股办了一家私营企业,效益也不是很好。现在的情形你也能想到,好又能好到哪里,上次去武汉就是考察一下。还是你舒服,不用颠簸劳顿,平平静静,多好。我现在特别羡慕你的生活。 我说,我倒喜欢像你一样去闯一闯,趁着心还没有完全荒芜,乱飘一飘吧。 金说,我有一个可能不太恰当的比喻,家就像一只金蛋,我因为过分珍惜,所以时刻捧在手心里,有一天,不小心把蛋磕了一道缝,一只臭苍蝇趁机飞了进去,把蛋搞坏了。 你知道吗?我跟彭筱生活了十几年,突然间她提出离婚,我的确没想到。男儿流血不流泪,我却哭了。朋友说,你还爱她吗?我说没有。那你还哭什么?一定是你把她当作亲人来依靠,才会有流泪的情绪,这么多年你已经习惯了她的存在,或者,你不能容忍被她抛弃,只能是这样的解释。 我说,是不是别人家里也有一只蛋,破了一个缝,你这只臭苍蝇也飞进去了?他很勉强地笑了一下,我就知道你会这么想,不是的,真的不是。这样吧,他突发奇想,假期你到英山来,我们聚一聚,你看一看,我变了没有?告诉你,英山变化大哩,政府投资8000万,旅游资源也很丰富。 我说算了吧,我已经不爱旅游了,再说,伤心地不去也罢。 他说,陈司令身体很差,可能有什么病吧,瘦的厉害,你多关心一下他吧,虽然没有生活在一起,可是毕竟有过最亲密的关系,就像亲人,他说,也有可能比亲人还要亲一些吧,应该是他的大老婆吧,我能理解他的苦,我相信你也能。还有,他迟疑了一下,你们在一起也未必幸福。我听人家说过,人生三大不幸,失去了并不觉得有多难受;得到了并不觉得有多幸福;放弃了才觉得最美好,你一定是第三种了? 我说,其实我也知道对于他我是病态的,我跟他在一起一定不幸福,这一点我很清楚,因为我们太爱自己了,总害怕自己受委屈,话说回来,这世上有几个人不爱自己呢?所以我对当年的选择不会后悔,我的老公很爱我。 那么司令呢?他算什么? 他,算是我的吧。我也说不清是我的什么人,就是那种明明是自己的,却变成了别人的,不甘心,又要不起,就是这种感觉。 通完电话,我觉得很无聊,忍不住看了看电话,司令的号码呼之欲出,要不要拨过去呢?金说的话还在耳边回响,虽然他惹我了,我也摔了电话,可是我不能对他不闻不问,我做不到。差不多下午的时候,打电话过去,却听到语音提示:您拨的用户已被限制呼入。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对他的牵挂始终放不下。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当我在这里挂念他的时候,他却已经换了号码,电话追过去的时候,他对我不知道换号这件事表示怀疑。我说了是金给我的时,电话那头的他恨恨地说,他怎么敢动我的人? 我说,你是不是才从卫生间出来,恶不恶心呀? 挂了电话,有了被羞辱的感觉,每次都是这样,当我想尝试忘记他的时候,总会出现意外。金说过的话唤醒了我的母性,使我忘记自己在现实中受到的侮辱,反而想通过电话来安慰他,结果,自己更难过。他其实挺如意的,我的出现实在是多余。我没有暗算他的意思,只是觉得很受伤。 下雨了,走在泥泞的路上,孩子们唧唧喳喳地笑着,闹着,我很烦,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想起潘儿。两个号码打过去竟然都是空号。一时间,我有了哭的欲望,原本豁达坚强的我是那么的无助。我不懂,为什么他们要把我丢了?为什么?我要的不多啊。 也许,我过分依赖他们了,可是没有他们给我支撑的力量,我就只有淹没在现实的泡沫中,永远也找不到出口。 走在雨中,心也变得潮湿,有了哭的情绪。 蜗牛够卑微的吧,小小的身子,背负沉重的厚壳,在别人漠然的眼神中生活,至少它有快乐。因为它拥有一个小小的家,而这个家是靠它自己支撑起来的。忧郁的时候,受伤的时候,还可以躲在里面舔伤口,我呢?我连一个可以哭的地方都没有,即便是哭,也好象只剩下了眼泪。 潘儿后来打电话给我,说我想把他丢掉,否则为什么不接他的电话,我霸道地说,是你停机了,我都快气死了! 他听起来很委屈,有你这么不讲理的吗?明明是你不接电话,反倒要咬一口。 我无赖地笑着,是的是的,我很让你烦吧? 他憨厚地笑着,那那能呢?亲爱的,我永远都不会丢掉你的。 我在电话里找到了被重视的感觉,突然间心情就好了起来。 六十 阿呆打电话了,阿呆终于打电话了,我抑制着内心的喜悦,和风细雨地接了电话。昨天我还信誓旦旦地视他如粪土,下定决心准备弃他而去。此处不开花,孤胆闯天涯。我坚信,离开他,我这朵花将傲然绽放我的美丽。 昨天的誓言,在今天的现实面前脆弱得多么可怕。我像哈巴狗一样,一听到主人的召唤,赶紧换一张面孔摇尾乞怜。 在忙什么?阿呆那边听起来很热闹,一群红男绿女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对于他们,城市此刻才真正醒来,睁开惺忪的睡眼,迎接着她怀抱里的男人和女人。我就像是一个训练有素的猎犬,一下子闻到了熟悉的味道。这个味道是我迷恋的味道,也是我追逐的味道,更是我丢不掉的依赖。不用说他又在造钱,不用说一定是先吃饭,后k歌,之后是全身放松的运动。通常情况下,阿呆都会在k歌的时候故意将自己灌醉,人事不省,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只好和他无关。大家将醉气熏天的他扭送到出租车上,看着他欲吐不吐,欲醉非醉的样子,有人心知肚明,也并不揭穿。他们知道,阿呆连家里的老婆都喂不饱,根本没有精力再去打仗,姑且偃旗息鼓吧,几乎每次都是这样。 按照惯例,我,或者阿雅都会出现在酒桌上,我们是他的王牌,依赖于我们的美貌,也依赖于我们淋漓尽致的表演。我们不同于小姐,却有着小姐魔鬼一般的身材,和一般人无法比拟的酒量(当然,有些姑娘比我们有着更大的优势,他们会发嗲,会卖弄风情,也会勾引这些眼睛里冒火的男人,使他们流着口水,恨不得立刻脱掉裤子)我们的出现使这些男人眼前一亮,尽管我们不会做出多么出格的事情,在阿呆看来,在那些男人看起来,我们是不同于小姐的良家妇女。我们背着自己的男人,周旋在一群男人中间,故作清高却又善解人意。那些自以为是的男人还会虚情假意地告诉你,他从来不玩小姐,小姐很脏,天知道私下里他们是怎样像一群苍蝇围着女人转来转去。 我连最起码的扭捏作态也省掉了,言简意赅地问清了地址,迅速挂了电话。那个时候,我几乎忘记了昨天对自己说的话,我自说自话地拦了出租车,有点迫不及待的把自己送到了狼窝。 果然到场的是一群男人,果然没有看到阿雅,包厢很大,算是豪包吧,两个小姑娘坐在男人中间,闹得正欢。看到我,阿呆站起身,揽住我的腰,看似有些失态。他炫耀式的把我拉到众人面前,口齿不清地说,这是我女朋友!我习惯了阿呆的这种介绍,别看他醉着,心里明白着呢,今晚一定是我可以出现的场合,一定是无关紧要的一群人,他才敢肆无忌惮的这样和我勾肩搭背。在自己人面前,他向来君子惯了,一本正经的比起那些道貌岸然的人还要多加200分。而且,我和阿雅根本不可能出现在那样的场合。这一点精明阿呆还是有的,他向来没有在自家门前张牙舞爪的习惯,低调,在很多时候也是一种美德,不是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收起尾巴的。应付这种场面对我来说直接就是一个参与,我神情自若地含笑点头,完全不理会周围艳羡的目光,径直坐在他身边,对他嘘寒问暖。我知道此刻他需要的就是我的殷勤问候,这对他来说很重要。我是如此,阿雅亦是如此。我们充当了一个很母性的角色。我一边和这些人周旋,一边思忖,总是觉得哪个地方出了问题。始终没搞清楚,也不用搞清楚,我们是一次性的,在同样的场合不会出现两次,这一点阿呆把握得很好,我和阿雅轮流出台,既避免了尴尬,也排除了争风吃醋的可能,使我们相安无事。唱歌的男人在一首歌曲结束的时候,突然转过身不经意地瞥了我一眼,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把话筒递给了我。那是一首情歌对唱,很流行的一首。我有点不好意思,但是内心里还是渴望能引起重视,不管这个重视的比例有多少一样很在乎。我矜持着拿起了话筒,立刻行云流水,柔情似水了。那两个小姑娘谈笑自如,这是男人们的世界,女人只是花瓶和男人的附属品。在这个特定的场合,我清醒地看到了自己的花瓶形象。 和很多次这样的聚会一样,我及时地出现解救了阿呆,使得下面的一条龙服务,因为我来救场,大火哗啦一下就灭了。他们总不能让我带着自己的女人去找小姐吧?嘿嘿,我只好在他们眼皮底下眼睁睁地遛了,阿呆很有些自鸣得意。 出了大门,那几个男人故意留在后面,可能没多久他们就会回去了,这些寄生虫只会吃别人,让他自己掏腰包那根本不可能,大概也做了鸟兽散状。好戏结束了,我扶着醉意渐浓的阿呆,随手拦了一辆车。他借着酒劲喃喃地说,今晚别回去了可以吗?温热的气息暖暖地吹到我的耳旁,我不禁有点脸红。我们多久没有在一起了。我自己都想不起来了,他今晚是想约我共度云雨吗?我似乎有些受宠若惊,惊愕地看着他,他以为我不语是在拒绝,赶紧慌乱的解释。对不起,我喝醉了,是不是有些唐突了? 没心情对吧,那我们回吧,他眼睛里的火焰一点一点暗下去。 我茫然地看着远处的灯火,在泛着波光的河面上,一排排灯光明亮地照耀着我的眼睛。 那河畔的灯火,是含笑的梦靥, 波光里摇曳的痴情, 在我心头荡漾。 我在心底浪漫了无数回,硬生生的被呆子无情的击碎。原来男人女人在一起的最高境界就是上床,最原始也最直接。 我说,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有些突然罢了。 对不起,他再一次说了对不起,这段时间的确太忙了,冷落了你。 我说,没有责怪你,只是觉得你离我好远,远的我都有些够不着了。 他拍了拍我的脸,有些疼爱地说,怎么会呢,我一直在你身边啊。 这些话是不是也经常说给阿雅听呢?当我忍不住要蹦出这句话的时候突然卡了一下,理智使我紧紧地闭了嘴,我不能说这样的话。 不知什么时候我们之间变得很客套,这意味着原有的情分正在慢慢的缩水,直到最后变得可有可无,然后彻底消失。那个时候其实我一直很清醒,对于我和阿雅的这种组合,我们彼此的接受程度,超过了阿呆的接受能力,我们为了个人的利益很奇怪地组合在一起,在心底猜测着对方在阿呆心目中所占的分量,尤其是我,从来没有因为自己是第三者而顾虑重重,总是在妒忌阿雅抢占了我的位置。我们故意忽略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人——阿呆的老婆,我们自以为是地以为自己是原配,毫无廉耻地觊觎他的家庭,把自己假想成圣母玛利亚,广种薄收。 阿呆见我并没有真正拒绝,自顾自地走进了一家宾馆,一切按照他的计划进行。坐在大厅里,非常不习惯在前台被工作人员上下打量。做贼的人始终还是贼,即使正襟危坐,也一样是难逃贼的恶名。进了房间,阿呆开始狂吐,我的衣服上,鞋子上,床单上污秽不堪,我只好硬着头皮洗了又洗,擦了又擦。可怜的他一头扑在枕头上不省人事。 我无限悲哀地看着在自己身旁呼呼大睡的阿呆,心里荒芜的只剩一片空虚,这就是我要的生活吗?我需要的并不是这样的生活。我需要的是一双温暖的大手,一个有力的肩膀,仅仅是睡在一起,仅仅是解决生理需要,我有必要苦心经营吗?我和阿雅自作聪明的以为阿呆需要的是感情,我们投其所好,尽量满足,以为自己做了很了不起的投资,有朝一日可以变本加厉。谁知道到头来只是个性伙伴的角色,还是可有可无的,真的令人心酸。 六十一 轻轻关了门,一个人走出宾馆,在大街上游走。是什么使我离开自己的家独自徘徊?是因为爱情吗?不是,是自己一厢情愿地以为一个男人可以带来的好运气,像傻瓜一样守株待兔。 夜色中我踽踽独行,尽管我身边有不少的男人,然而真正在我危难时现身的又有几个呢?一个也没有,那些男人无非是贪恋我的美貌,想跟我干干净净地做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之间的事情。我知道我需要的不是这个,所以不愿意和他们周旋。我承认,我非常想得到他们的帮助,我需要他们用钞票支持我。可是,每次我都是空手而回。那个夜晚我就站在路灯下,流着眼泪默默到了天亮。 生命已打开,我要那种精彩。脑海里反反复复咀嚼着这句话,心里一片冰凉。 天亮了,我筋疲力尽地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在去学校的路上,索然无味之时还要硬着头皮教书育人。 还没走到校门口,冷不防从楼道里蹿出一个人影,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一双有力的大手将我牢牢地拉到了暗处。 下意识地抬头,惊愕,之后心里莫名其妙地恐慌。我只好低着头任由他攥着手。怎么,不要解释吗?不要野蛮动手吗?不兴师问罪吗?他气急败坏的压低声音恶狠狠地说。 我知道多说无益,既然被抓,一定是被跟踪。在没有确定对方掌握情报多少的情况之下,沉默是最好的回答。这些都是蛮子教给我的,没想到我活学活用,可以反侦察了。 昨晚你去哪里了?见我不解释,他只好自己审问。 我依旧低头看着新买的鞋子,不知什么时候沾上了尘土,我蹲下身子仔细地擦拭。 可能我的态度激怒了他,他一把把我拉起来,逼视着我,说,你到底去了哪里?和谁鬼混去了? 我试图甩开他,咬着牙一言不发。 说呀你这个贱女人!你和哪个野男人鬼混去了!他色厉内荏,像发怒的狮子。 听他这样说,我心里也在打鼓,决定沉默到底。 他向来知道我的脾气,如果我坚持不说他也没办法。最终就是一场闹剧,由于我的极度不配合也只好草草收场。我希望尽快结束这次纠缠,家长三三两两的从楼道口经过,我不愿意变成靶子,我想他也不愿意被我所困吧。 时间,他说,只要时间,时间可以证明一切,我会等。他松开了我的手,一字一句地说,接电话。 被他提醒我才听到电话一直执着地响着,我在他面前怎么接电话呢?我怕事情败露,他一定不能善罢甘休,到时候我一定无法掌控局面,我就把人丢死了,我可不敢。 我顾不上看他,迈开腿准备闪人。没想到他只是轻轻一下,我就变成了他手中的小鸡。 接电话!他把我的电话掏出来,天啊,阿呆的电话叫我怎么接。见我一夜未归,他是不是担心了呢?我该如何面对这两个男人呢?真是愁煞我也。 眼看着不接电话已经不可能,我只好故作洒脱地接了电话。那一刻我还是输了,我总是敌不过他。 你昨晚去哪里了?阿呆关切的声音顺着电话爬过来,似乎还有温度。 我低声说,等一下打给你,说着急忙挂了电话。 蛮子不等我放好电话,像变戏法一样,电话已经到了他的手上。以他的能力,他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了他要的信息。然后他把电话放到了我的手中。 很好,在我眼皮底下你也敢做这种事?你说啊,你到底在和谁交往,你到底是谁的女人?蛮子哆哆嗦嗦的连话都说不下去。为了你我付出了多少啊,你……你……你离不开男人!你就会勾引男人! 我说,我是离不开男人,你呢,你舍得离开她吗?你如果可以抛弃妻子,我就义无反顾跟你走。 他的身子在这个时候往往矮下去,再矮下去,眼里的怒火渐渐熄灭,我又一次击中了他。 婚姻是他的软肋,何尝不是我的死穴呢?我迫切的需要他华丽转身,把自由还给我,这在他看来无异于鸡飞蛋打。我这样比喻其实很不恰当,他需要的就是家里的嫂子,黑暗中的我。我闪了,至少家里的灯光还是亮着的,他一样可以得到温暖。我在黑暗中藏的太久了,眼睛酸涩,目光呆滞,我强烈的需要阳光,需要自由呼吸,这对于我来说非常重要。我可以对过去的日子不要利息,而现在,我需要销户。 你狠,为什么我要认识你!为什么你一定要在我的伤口泼上辣椒面!我苦苦地爱着你错了吗?伊然,我爱你错了吗? 我分明看到了他眼底的泪,他强忍着,再忍着,然后他就那么像一张纸一样,慢慢的,慢慢的,在我眼前直直地倒了下去。 为什么爱你这么辛苦啊,他终于一字一顿的,咬着牙,说出了一直藏在他心里的话。 你可以离开啊,你是我什么人啊,死皮赖脸地纠缠我,你以为我愿意啊。 他的脸因为愤怒变得很可怕,现在,我承认,我已经变得厚颜无耻。现实使我坚硬,也使我脆弱,我不能把即将抓住的看似是救命稻草的东西轻易丢掉,我知道我不能。没有钱的日子我不能再忍受,阿呆也好,蛮子也罢,他们在我的人生轨迹中已经完成了历史使命,应该退出我的舞台。我慌不择路,丢下他和阿呆急着逃走。阿呆的电话及时把我拉到了现实中,我无以遁形,任由蛮子拖着无奈地站在阳光里。我在心底长叹一声 ,唉,到底还是没有玩好,我把这个好端端的戏演砸了。 阿呆根本是和我重归于好的,他倒是喜欢有女人陪着,张莉也好,我也罢,几乎把他当做手心里的宝。在和张莉友好的同时他也愿意和我建立良好的合作关系,这就是商人的圆滑吗?抑或是男人的手段。蛮子的野性与霸道使他有所顾忌,他不愿意我一天到晚打电话,发短信,他是来和我了段的,无辜地卷进了我的蛮子的故事当中。他真的无辜吗?如果不是他的冷漠和无情,我怎么可能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我失魂落魄地站在月光下,把自己假想成痴情女子,在他经过的地方细细摩挲那些曾经花前月下卿卿我我的日子。 蛮子因为我吐了血躺在医院,作为肇事方,我没有表现出过多的自责和羞耻,我只是在慌乱中拨了120,将他送进了医院。他心脏不好,经不起折腾,这是本月以来我第二次将他气得吐血,我承认我罪该万死。我也从来没有想过他怎样给嫂子解释,我只管杀不管埋。因为吐血他脸色苍白,原本健康红润的脸泛着惨白,曾经引以为豪的大背头倒是一丝不乱,还是梳得油光锃亮。只是不管他怎样掩饰,依然无法抹去一脸的落寞,还有几分我一直懂的痛。那样惨淡的,泛着泪花的眼神似曾相识。我承认,看到他的这副神情,我心里的某个部位突然间颤抖了一下,其实完全可以不必这样。我们之间可以友好解决吗?似乎不能。或者可以尝试用另一种方式解决,那么另一种方式是什么呢?只有天知道。从一开始交往就知道遇上他是一场劫难,一场谁也无法预知的劫难。我们是在游戏吗?游戏的结果是这个游戏无法收场,一开始就演砸了,两个蹩脚的演员在没有上场之前,就是带着满腔的怨气,满腹的牢骚,美好的期待,在没有编剧的情况下,硬是随着自己的性子胡乱演下去。不断地添加角色,不断地添加情节,使得这一切杂乱无章。贯穿剧情始终的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傻傻地站在舞台中央,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方式项背而行。我硬着心肠这样做就是为了要他痛吗,我不能容忍他过得幸福(他厉声斥责,我幸福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幸福了?你简直变态,不,你是病态!) 至少你比我幸福,我就是不能看到你幸福,不能! 他忍住痛,弯着腰,艰难地挪着步子,受过伤的右腿在我狠狠地踢过之后,明显的迟钝。这和先前那个战斗力超强的男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需要这样的男人吗?以前或许我需要,为了一本书,一包糖炒栗子,一瓶饮料,甚至一个热吻,一次含着情意地伏上他宽厚的脊背,都曾经让我心动。当我故作矜持的像小女生那样静静的把头贴在他的胸口时,我假想自己在演戏,可能我天生就是演戏的料吧。每次从蛮子的眼神里看到欲望如一簇火焰在他眼底逐渐逐渐形成热浪的时候,我都会跟着狂热,火一样的热情燃烧着疯狂的我们。每次算计着他休息的日子,巴巴的把自己送到他身边,来不及做别的,就只剩下了吃快餐,吃让人生厌的快餐。即便是这样的日子也越来越少,每次都只有一个字——忙。忙着巴结领导,天天早晨去领导办公室端茶倒水搞卫生,为自己找一个粗壮有力的大腿,以便在极其虚弱的时候有所依靠。在机关里做事得处处小心谨慎,比诸葛亮还要小心,唯恐露出狐狸尾巴而成为人人打击的对象。像我这样的人,要想在机关站稳脚跟,没有领导撑腰早都滚回基层去了,他不无感叹。 基层是刀山火海吗,忙着讨好嫂子,忙着为自己赚取好的名声,大多数时候我们都变成了这个样子。我鄙视他吗?倒不如说我在羡慕他。已经不再年轻的我,一边在心底埋怨亦蒙的无力抗争现实,一边艳羡蛮子能有这样好的契机,在自己的舞台上演绎人生。蛮子的领导暗示他抓紧时间入党(我才知道他不是党内人士),以便不时之用。他也只是讪笑,不做出积极反应,其实内心里早就燃烧着熊熊火焰,他只是竭力不让自己露出狐狸尾巴,哪怕是和我极其亲密,哪怕是两人灵肉结合在一起,这些原本可以告诉我的事情到了后来竟然要小心翼翼地躲开我。我是洪水猛兽吗,还是因为别的原因呢?我还没有来得及细想,就被捉奸了。捉奸一向是蛮子的拿手绝活,他似乎在这方面有极其敏锐的嗅觉。我会感动,我会在心里回味一阵子。而现在想起来幼稚的可笑。我天生鄙视俗不可耐的人,为了蝇头小利,为了能够锦衣玉食,可以牺牲一切。为了彰显我的个性,我毅然选择了生性懦弱的亦蒙,放弃了跟着司令在武汉过上夫贵妻荣的生活。那个时候我以为我需要居家男人,现在才知道我实在是需要事业型的男人呢。而现在,那些廉耻啊,道德啊,甚至做人的基本素养啊,都被放在一架高高悬起的利益的天平上,它的分量微乎其微。 如今,我已经尝到了委身的甜头,可以说,谁给我好处我就可以跟谁。蛮子,他能给我什么?一个已婚男人,一个原本被婚姻要拖垮的男人,精心计划的想和我共度云雨,享受男欢女爱的乐趣。可是每次我们都小心地避开家庭,他会很谨慎的措辞,尽量选择一些含混不清,模棱两可的词语或句子打发我。我们彼此清楚地知道,我们是见不得光的,我们永远生活在黑暗中。以前我和阿呆在一起的时候只是看到他口袋里的钱,那个时期的我鬼鬼祟祟地在偷别人的东西,还会觉得内疚,会在阿雅面前有罪恶感和羞耻感,毕竟阿雅先入为主,我只是一个窃贼罢了。和蛮子相遇以后我变得越来越脆弱,似乎经不起任何打击。我故意不吃早饭,不吃药,不喝水,不开电话,诚心实意地虐待自己,目的非常简单,就是要蛮子放心不下。我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给我的一切,我认为这是我该得的。把自己当成他的老婆,或者是他身体的一部分,紧紧尾随他,而忽略了他的感受。我理所应当地享受着这一切。我已经习惯了他给我的一切,自以为是的把自己当做他的亲人,虽然没有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但也要他细心呵护。他离开的日子,阿呆再次的召唤给了我很有利的理由,放着一个钱袋置之不理,那只有傻子才做。它就像一颗敏感的炸弹,随时会爆炸。我不能容忍他有两套房子,有私家车,有一个能赚到钱的好嫂子。虽然每次提起家庭,他总是陪着二十分小心,尽量绕开话题,尽量装作平淡无奇,我还是不能,也不愿意看到他唇边不易觉察的满足。他不能接受我老公超强的性能力,以及我可以随时奉献的身体,还有身边嗡嗡飞舞的一圈臭男人。 已经有一段时间不敢看自己了,不知道自己变成什么样子,那个原本骄傲的我此刻已经被彻底击垮。没有想到张莉还是很有些手段,原本我们不屑一顾的张莉没有本领守住自己的老公,还没有来得及打响神圣的婚姻保卫战,战役就已经宣告结束。为了能够坐到保险公司主任的宝座,让张博为失去她而捶胸顿足,她毅然决然地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一行清泪滴在洁白的纸上,张博视而不见。拿到了钱的张莉来不及华丽转身,急匆匆跑到公司办理业务去了。 你知道吗?张莉这个蠢女人,竟然等不及我办好户口本上的信息,拿了钱就跑,真是一头蠢驴,婚姻和工作分不清孰轻孰重,可悲啊。 我说,得了便宜就不要卖乖了,没有我和阿呆的鼎力相助,小子,这个婚有这么容易离掉的吗?说得我都害羞了,你还想怎么样? 他冲我抱了抱拳,有点伤感,说实话,我从来就觉得没有被她重视过,以前是,现在还是。虽然她签了字,我还是感觉被她挫败了,败得没有成就感不说,反而觉得窝囊。从来都是她说了算,以前是,这次也是。我是走不出她的阴影了,也就这样了。他说到最后声音竟然有点沙哑,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也充当了极其不光彩的角色,助纣为虐的汗颜使我想急切地见到张莉,想对她说点什么。 我打电话的时候,张莉并没有接,那天晚上,心怀鬼胎的阿呆鬼使神差地约了张莉去酒吧喝酒,张莉毫无顾忌地痛哭触动了阿呆,也就是在张博离婚的当晚,我亲手把张莉送到了阿呆的身边。这怪得了谁呢?自作聪明的我在阿雅不在的半年里,不仅没有牢固我和阿呆的关系,反而挖了一口井,亲手把自己填进去。 六十二 阿呆醉得没有样子,口齿不清,却如一只狼死咬住了猎物,狠狠盯着豆豆。看到豆豆有点狼狈,我想应该阻止阿呆继续发飙。豆豆求救似地看着我,看样子被阿呆折腾的够呛,我也相信阿呆喝醉之后总是很纠结,而且纠结得厉害,已经不止一次地看到他喝了酒虚张声势的大动作是真情还是假意。坐在豆豆旁边的是他弟弟,据说是森林警察。三个男人,我一个女人。啤酒广场人声嘈杂,根本是喝酒的地方,阿呆的酒意其实有些夸大其词,我见得多了。 你说,你把我何大律的朋友当什么人了。他妈的,随随便便想睡我的……朋友(他溜到嘴边的一定是“女人”)!也不睁大眼睛看看清楚! 豆豆口干舌燥,也很无奈地反复解释,怎奈阿呆还是自说自话,根本不听豆豆说的。 我拉起摇摇晃晃的阿呆,笑着说,老大,你喝醉了,我陪你去嘘嘘吧。 他不依不饶地边走边回头指指点点,一点儿没有法庭上,酒桌上的风度,他就是一个猥琐的中年男人在为一个女人争风吃醋。他迎着风在我的搀扶下到了洗手间门口,含混不清地唠叨着,敢动我的女人,瞎眼了! 我站在门口看着他走进去,突然间觉得很悲凉。的确,我和张莉那天出现在豆豆的酒桌上是有些唐突的,尤其是我,阿呆根本没让我见过豆豆,他们那次和豆豆看脱衣舞的时候故意把我丢下了。 那个夏天,我根本不知道阿呆已经和张莉擦出了火花。我有点厌倦和阿呆在一起唱歌,开房,喝咖啡,在河边走来走去。阿呆明明知道我需要的不是这个,却从来不承诺。久而久之,我失去了耐心。阿雅有一次酒醉提到阿呆的时候咬牙切齿。她很哥们地告诉我,不要对阿呆心存幻想,他其实并不呆,他心里只装着一个女人,那就是我们眼中的那个秋丽姐。秋丽姐是他的全部,任何人休想占据他的心。你不信可以试试,阿雅惨淡的笑容偶尔会浮现在眼前,那个时候我不信。我很想找到可以依附的那个男人,茫茫人海不知道他在何方,在没有确定下一个目标之前,我不想连阿呆也丢了。后来阿呆约我,我总是想叫上一个什么人。阿雅不在身边,我没有同性朋友,和张莉成天鬼混在一起。张莉是一泓深潭,深不可测,她一边虚情假意地和我周旋,一边和阿呆你侬我侬。 阿呆打电话叫我出去约会,按照惯例我叫上了张莉,张莉并不知道我约的人是阿呆,阿呆也蒙在鼓里。看到张莉的刹那,阿呆明显的掩饰了一下,他说,是我和你的约会为什么叫上她! 我搪塞着,跟他挨得紧紧的,张莉并不在意,在我嚷着要阿呆买围巾的时候,她有意识地站在一边,看我们秀恩爱。我那个时候得意忘形的超级厉害,还没有怎么样,就已经闹得满城风雨,草木皆兵。张莉呢?小鸟依人,善解人意,即使当时她心里蹿起了火,也一样风平浪静地配合我演戏。 阿呆掏出皮夹子付钱的时候,我改变了主意,我说不如我们三个看电影去吧。说好你带我看电影的,我拽着阿呆的袖子不肯放手。他犹豫了几秒钟,似乎有些为难。我以为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做,赶紧换了话题,我哪里注意到张莉的表情已经夸张的可以。阿呆就这样硬生生地夹在两个女人中间,左右逢源,因为他平时的沉默寡言,使我忽略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事实——他其实怕伤害到张莉。 恰在尴尬之时,张莉面有难色地接了电话,恩,今天不好吧,我和朋友在一起,我们在逛街。那我问问她吧,好的,一会儿通电话。张莉急匆匆地收了电话,看着我说,有个朋友叫去喝酒,她继而转向阿呆,就是豆豆。 我承认直到张莉说出这样的话,我向来愚笨的大脑同样关闭着,我相信自己的魅力,根本没有把他们想成亲密的男女关系。就像秋丽姐也犯了同样的错误,她也认为张莉没工作,没身材,没长相,没口才,根本入不了阿呆的法眼,一段时期以来,她总是虎视眈眈地盯着我和阿雅。 豆豆应该是他们熟识的,我看到阿呆脸上掠过一丝不悦的神情,显然,豆豆私自约会张莉他有些不高兴。张莉也觉得不妥,征求阿呆,要不我拒绝算了? 阿呆沉默了一下,毫无表情地说,这是你的事情,自己拿注意好了。 既然你们有约会,那我就不打扰了,我先回吧。 我死皮赖脸地吞着口水说,张莉和豆豆约会,我和你约会! 阿呆没来得及回答,张莉急切地说,你到底跟谁走?是我还是他? 阿呆并不说话,目光柔柔地注视着我,我能感受到他的温情正一点一点地想要融化我,那一刻我其实很想和他在一起。 我相信张莉也看出了我和阿呆的心思,她怎么可能把机会让给我和阿呆呢?她一把拉起我,急匆匆地要走。 阿呆突然变得冷冰冰,他和我都知道今天无论如何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了。他有些怨恨的眼神里映出我懊恼的影子,我知道我又做错了。阿呆不再理会我的感受,生硬地说,我还有个重要的合同要出,不陪你了,说完迅速离开。 那天阿呆是带着怒火走的,他不满我的自作主张带张莉,其实当时他虽然同情张莉,但是心里还是把很大一部分留给了我。阿雅毕竟过于骄傲,不会讨他的欢心。阿雅也过于强悍,总是让他危机重重。那天阿呆和我的约会明显的是想修复关系,原本他想补偿我的,没想到我带了张莉来。张莉即使还没有和他怎么样,女人之间争斗起来他总是不愿意看到的,为了男人,女人也是什么事情也干得出来,这样的案例他见得太多了。 豆豆其实是瘸腿的,那天他一直坐在椅子上,我没注意到,只是觉得小伙子人很友好。还有一个郭老板上了点年纪,在一旁炫耀自己闯荡江湖的经历。豆博士人也不错,很注意说话方式,豆经理据说是市政公司的,进门的时候就有了醉意,一坐下抱起酒瓶猛灌一气。豆经理一定是把我们当做了很随便的女子,说话很轻浮。他知道张莉是做保险的之后,说话尤其放肆。把你电话给我,他漫不经心地看着张莉。 张莉没有他想象中的殷勤,淡然一笑,侧着身子和我说话。 谁也没有想到豆经理突然间发疯了,他一把拉住了张莉的手,厚颜无耻地说,他妈的老子今晚要睡你!说,你要多少钱!他试图把张莉拉到他怀里。我一看大事不妙,赶紧起身给张莉腾地方。张莉像受惊的小鹿,仓皇之间躲在豆豆身后,豆经理已经失去了控制,像发情的公狗毫无顾忌地流着口水猛扑过来。场面有点尴尬,我眼睁睁地看着张莉在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把一杯水泼到了豆经理猪肝似的脸上,水顺着豆经理的脸仓皇地流下来,在他的嘴角稍事停留,然后一股脑儿流下来,他像一只没毛的鸡抖动着身体,破口大骂。 他妈的,你以为你是谁啊,装得跟黄花闺女一样,老子见得多了!你们那些做保险的有几个不是婊子,还在这里装正经!他恶臭横飞,完全就是一个流氓。 我愣愣地站在一边,看着这个中年男人表演老鹰捉小鸡的游戏,张莉这只可怜的小鸡躲在豆豆身后,多少有些愤怒,只是迫于豆豆的关系不好发作罢了。豆豆的脸都让这位堂兄丢尽了,他一只手按着桌子,一只手阻止堂兄,有些力不从心。还好豆博士很清醒,及时阻止了事态的发展,他紧紧抱住了豆经理,对他的这个堂哥好言相劝。哥,你醉了,喝杯茶解解酒吧。 继而他面向我和张莉,很抱歉,今天不能留你们唱歌喝茶去了,先回吧。 我侠女似地放下杯子,拉起张莉,从豆经理面前飘然离去。 直到坐在车上,我还心有余悸,郭老板一而再的给我打电话约我吃饭,我一想起这个老色鬼,忍不住浑身不舒服。他还很执着,说,看你没有吃好,想带你去吃东西。随便吃什么都没有关系,就是想交你这个朋友,怎么样,给个面子吧? 我很虚伪地说,对不起,我已经回家了,下次吧。 郭老板不死心,讪讪地说,先不要急着回家,我带你去见见世面。周末嘛,陪老公有的是时间。怎么样?我就是对你有好感,我也不是坏人,以后你就会知道,我其实也很成功…… 我打断他的话,说,不好意思,下次吧。没等他说完,我就挂掉电话,随手把他拉到了黑名单。 张莉也很少见到这样赤**的色狼,在回去的路上一再嘱咐我不要告诉阿呆。我以为她觉得丢人,就满口答应。哪知道下一次见到阿呆,我满嘴跑飞机,一不小心,做了叛徒。很多时候我也不喜欢自己,稍不留神尾巴就翘得老高,以为自己跟什么人似的,自恋得厉害。 阿呆借着酒把当时的不满和愤怒如倒垃圾一般全部发泄给了豆豆。豆豆瘸着腿站在他旁边,唾沫星乱溅,我的脸上都有点挂不住了。 我拖着阿呆跟随豆豆到餐厅吃饭,阿呆还在为张莉纠缠,他说你记住张莉的身价是一百万!你呢,他转向我,假如有男人要带你过夜,你的底线是多少? 我不假思索地说,有人给我一万我就孙子一样跟着去了。我不值钱,不值那么多。 不!他郑重地说,你的身价是一千万!我拍拍他肩笑了。哥,你以为我是张柏芝啊,充其量我也就是残花败柳,罢了罢了。 我决不允许有人这样侮辱我的朋友,况且,张莉也很可怜。他自说自话的时候我尽量低着头看自己的影子,我怕自己忍不住会发火。我不想和阿呆发火,一旦撕破了脸,我担心他会逃跑。阿雅咄咄逼人,使阿呆望而却步,我目前没有这个实力,最好还是忍着,我不是秋丽姐,阿呆完全可以全身而退。张莉虎视眈眈地守在原地,我根本是刀尖上舞蹈,惊险的很。 唉,阿呆叹了一口气,张莉其实也可怜。你想想我们那个时候都做了什么啊,亲手摧残了她的婚姻…… 六十三 亦蒙被人打了。 阿呆介绍他去了一家公司,做了10天,就和客户打了起来。头被打破了,鲜血直流。我要报警,阿呆说不用,交给他处理。我们把亦蒙送进医院,交给了医生,阿呆站在一边打电话,一会儿公司老总来到了医院,显然和阿呆很熟,他们在一边低声交谈,之后老总对我说,一切交给公司,他们会处理好。 我茫然地看着阿呆,一言不发。 亦蒙要住院,孩子要上学,我要上班,日子一下子变得忙碌起来。肇事方找了家政公司,派了一个小伙子负责老虎的饮食起居,我只管上班带孩子。 每天安顿好儿子之后我都要去一次医院,给亦蒙擦洗身体,给他喂饭,看着他很满足的样子,我会生出怨恨,有时候会产生恶毒的想法,恨不得他一下子被打死,那样我就可以心安理得地离开他了。没有了男人,我就可以重新选择了,阿呆不在考虑范围之内,蛮子呢,即使他老婆和他吵得再凶,也不会再现几年前的那一幕,在众目睽睽之下硬生生横刀夺爱,演绎当年那一场爱情秀,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憧憬过,渴望彼此拥有,那也只是一场游戏一场梦,梦醒来以后他依然是他,我依然是我,我的生活和他无关。 有时候阿呆在病床前和亦蒙闲聊,我坐在边上看着他们,两个男人,截然不同的两种人生,一个是我自己选择的,一个是我自己夺来的,他们虽然都在我身边,但是他们都无法看清我。 不知道阿呆和公司怎么商量的,阿呆说不用报案,按公司要求做。我说听你的吧。 医生说,病人没什么大碍,一周以后可以出院了。我打电话问阿呆该怎么做,他说一定是肇事方给人塞钱了。 那我也塞钱吧,现在医院都是这样,为了少掏医药费,他们想走捷径。 阿呆说可以,你也给他钱,等我来了你再给。 阿呆带来了录音笔,仔细地教我操作,然后说500块钱让他自毁前途。医生救死扶伤是他的天职,现在呢,为了钞票连职业操守都没有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如果这样赚钱,那这个社会还有什么正义可言呢? 我说那你们呢,还不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他说错误,我们是拿人钱财忠人之事,和他们不同。他们靠病人养活,病人生病已经够让人同情了,他们救人那就是分内之事,和你们教书是一样的。可是现在呢,医生开刀救人要讲条件,老师教书也要讲条件,所谓的不求回报从某种意义上说是不存在的。我以前当过老师,知道其中的辛苦,医生呢掌握着病人的生死大权,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送到医院就剩下烂命一条,鬼知道哪天进鬼门关呢,他还要跟你要红包,你说有多可恨。 我说你说的有道理,那我们明天就做一回恶人好了。 临下班那会儿,我敲开了医生的门,他正在办公室洗手,我伸手摸了摸藏在口袋里的录音笔,兴奋的要死。 第二天,医生查房的时候,站在亦蒙床边望闻问切郑重其事地说,病人还需要观察几天,养好病再走。 第三天下午,阿呆下班来到医院,跟我一起敲开了医生办公室。 我们先是询问了亦蒙的病情,接着阿呆话题一转说,我是他哥,律师事务所的,我要控告你私自收取病人家属的红包! 医生强作镇定,矢口否认。 阿呆拿出了录音笔,你可以不承认,但是从前天到今天,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都藏在这支小小的笔上,会有地方让你听到的。 你想怎么样?医生问。 不想怎么样,除了把我们给你的钱吐出来之外,再给我2万的补偿。 2万?凭什么? 不凭什么,你自己决定吧。说完阿呆示意我离开。 我如地下党完成任务一样的兴奋不已,拉着阿呆去吃肯德基,阿呆说这几天很累,不吃了,老婆在家里做好了等着回去,他说这话的时候根本不看我,他认为这是非常正常的事情,任何人都可以理解,我即使有一百个不甘心,也一样不是他老婆,我没有那个能力和她争,阿雅也没有。 没想到第二天醒来,医生心平气和地把我叫到办公室,很平静地拿出一张收据说,你给我的钱我都替你交了医药费,这两天忙我给耽误了,票据你拿好,说的跟真的一样。 我急忙给阿呆打电话,阿呆说想不到反应还很快,可惜晚了,他只能认栽。你等着我把记者找来,让他露一回脸得了。阿呆咬牙切齿地说。 记者说到就到,先是采访我,这是我第一次接受采访,有点紧张,然后到病房对准亦蒙一阵拍照,阿呆派人请他们吃饭,遭到了婉拒。 晚上阿呆打电话来说,明天上报纸,人家要他去看看样报,他认为没必要。中午没吃饭无疑是一个信号,结果可能会对我们不利,问题应该不是太大。 我说一切听你的。 第二天早在起床跑去买报纸,急匆匆翻了一遍,亦蒙躺在床上的照片清晰地登在报纸的第8版,“黑心家属欲拉医生下水,遭到严词拒绝”。文章用了大量文字痛斥我的丑恶行为,积极宣扬医生的爱岗敬业,不计报酬。我忍着恶气给阿呆打电话,他歉意地说对不起,没想到事情会这样,我来陪你吧?我哭着挂了电话。 阿呆说报社刊登亦蒙照片可以告他侵犯公民肖像权,他的哥们说给一千块钱他来告报社。 我说不告了吧,我只是要给亦蒙看病,结果绕了一大圈,告医生变成告报社,哪跟哪啊。 阿呆说,那就报案吧,也可以报案,看看公司怎么解决,因为和公司有雇佣关系,他不愿意惹老大我是知道的,为了个人利益做一些不必要的工作显然不是他的作风,然而亦蒙这件事情他处理得不好,急功近利使得问题发生了变化。 我找到蛮子,他正低头写材料,从我进门开始,他就围在我身边,一会儿给我买水,一会儿买零食,把我当作小女生对待。 我说别忙了,我要报案。 报什么案? 亦蒙被人打了。 什么时候? 好几天了。 他一听就火了,好几天了怎么才告诉我?是不是觉得我没有能力处理好啊? 阿呆说…… 阿呆,你就知道阿呆,出了这种事应该找我才对。蛮子一脸严肃。 我说那就交给你。 走出蛮子单位大门,他说已经跟派出所打招呼了,你过去带人直接上医院,他们要去做笔录。 公安开着车到了医院,很有耐心的做了笔录,悄悄调了亦蒙的病例。 一下班先是阿呆在医院里协商亦蒙的赔付,接着蛮子到场,核实一遍,我每天周旋在三个男人身边,虽然表面一团和气,暗中阿呆和蛮子一直做着较量。 事情解决的比较顺利,阿呆做好了公司这边的工作,蛮子加大力度,派出所给肇事方施加了压力,半个月后亦蒙出院回家。 出院后,亦蒙整个人变了。 他开始从外面提回来啤酒,一瓶一瓶地喝下去,喝醉了就开始打我,打得很疼很疼,我从来都不反抗,只是紧紧地抱着头。他一边打,一边痛骂,你这个贱货!不要脸的贱货!跟了你我变成这个样子,你是一堆垃圾!你们都是垃圾!没有一个人帮助我,我怎么活啊!走开,走开!都走开!不要管我,让我死了得了! 孩子吓得蜷成一团,惊恐地看着亦蒙。 亦蒙打够了,丢下我倒头就睡。 我抱着孩子,哭到天亮。 这就是我选择的生活啊,我痛着,疼着,麻木地活着。 有一天,蛮子看到了我脸上的青痕,心痛地捧着我的脸,把我带到了医院。医生轻描淡写地说,打架打的,皮外伤,敷点药就好了。 他怎么可以这样呢,男人打女人是最没本事的。他咬牙切齿地握紧了拳头。 你痛吧,他把我抱在怀里,很心痛的样子。 我默默地流泪,除了流泪我不知道说什么。 他说这样的日子你还怎么过啊,不行,我要问问他。 我说求求你可怜可怜我吧,不要问了。 他冷漠地看着远处,一字一句地说,那可不行。 蛮子找到亦蒙的时候,什么话也不说,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亦蒙很不友好地看着他,蛮子喝完了半斤酒,站起来要走,亦蒙说事情没解决怎么走啊? 蛮子愣住了,你知道我找你? 亦蒙说早知道,看你在医院癞蛤蟆的样子我就知道你们是狗男女,装什么装。不就是打架吗?来吧。 还没等蛮子转身,亦蒙拿起一个啤酒瓶,猛的敲在蛮子的头上,白色泡沫顿时顺着蛮子额头流了下来。蛮子洒脱的把头发一甩,说再来! 亦蒙又拿起一个啤酒瓶,在蛮子的头上开了花,鲜血如河流一股一股地流到了满子的脸上,衣服上,他走到了亦蒙身边,逼视着他,你如果再敢打老婆,就和我今天一样! 蛮子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大踏步地离开了。 亦蒙揪住我的头发,屠夫一样的目光令我恐惧,他说他妈的以为我傻啊,老子打死你,看他能把我怎么样? 六十四 老爸离开家大半年了,除了偶尔打电话要钱之外,几乎和家里失去了联系。讨债的人也像上班族一样,隔三差五地到我家报到,老妈已经练就了超厚脸皮,任凭人家讽刺挖苦跳楼恐吓,总是一副饿死鬼的面孔,连我都佩服的不行。 弟弟看到我一脸的无奈,也就这样了,现在欠钱的人多了去了,我不觉得丢人,欠了钱我认账,不是不还而是没钱。法治国家谁也不能把你我怎么样,老爷子浪迹于江湖也没什么不好。 我说毕竟让一个病人独自一人生活不是上策,我们有义务照顾他的,他心里一定很难过。 老爸住在城里一个小街道上,我们在太阳下低头,流着汗水默默勤苦地工作,他每天打打牌,听听戏,比我们强多了。我像地下党街头,左躲右闪,鬼鬼祟祟来到一间平房前面,敲了大半天也不见有人开门,打电话那边吵吵闹闹的,我心里一紧,是不是老爷子被人绑票了,那样可就要倾家荡产了。 仔细一听,那边传来一阵锣鼓的敲打声,循着声音赶过去,一群老票友正有滋有味地躺在马扎上一边喝茶,一边打着拍子和演员一起唱秦腔。 王春娥在二簧原板的柔音里期期艾艾地唱着: 小奴才不读书把娘气坏, 有几个年幼人儿且听来。 秦甘罗十二岁身为太宰, 石敬塘十三岁拜帅登台。 三国中周公瑾名扬四海, 七岁上学道法人称将才。 十三岁在东吴挂印为帅, 烧曹兵八十三无处葬埋。 那都是父母养非神下降, 难道说小奴才禽兽投胎? 我家老爷子坐在角落里,品茗听戏,那份安逸的神情哪里有半点杨白劳的疲惫,心安理得之中隐隐透着几分颓废。 看到我,他收起落寞,换衣服一样换了面孔。 怎么你一个人来啊,我想我孙子了,也不给我带来看看。 我说这几天要债的四处找你,老妈怕他们跟踪我,所以没让带。 老爸坦然地笑着,找到了能怎么样啊,我又没钱。 我说没钱人家现在就打人,阿旺输了高利贷,住进医院,缝了40针,你要不要也去医院住几天? 如果我住进医院可以抵债,我其实愿意去。我一个病老头子哪个敢动我? 我嗤之以鼻,你不怕躲到城里做什么? 我不喜欢住在家里,你妈唠叨,孙子疯子一样乱吵,加上要债的简直要催命,我还怎么安静下来。 我说走吧,我们出去吃饭。 还有一点了,看完走吧。 我说不看了,这些戏闭着眼睛你都能演下来了,赶紧走吧。 老爷子拽住我,给那个三娘送一个花篮吧,他们老送,你也给我露个脸。 我说钱给你,你自己想送什么就送什么吧。 面前放了一大盘手抓羊肉,老爷子蘸了椒盐吃得很彻底,我的心底突然间变得很弱软,老爷子的衣服领子被汗渍浸透,黑乎乎的一圈,做儿女的没有一个人照顾他这个病人,任由他自生自灭。 我说吃完饭给你买一身衣服吧,把这套换下来我给你洗洗。 西单商场里人不是很多,不是双休日,大家都在辛苦忙碌,我看着这些标着三位数的衣服,进退维谷。老爷子说要不你给我钱我自己买吧,看你也下不了决心。 我笑着说哪有那么严重,给你买衣服那还不是天经地义?想当年你给我买了多少好东西啊,还给我钱让我旅游,安排我工作…… 老爷子打断我的话,姑娘,你今天有心事吧? 没有,就是觉得对不起你。 老爷子坦然一笑,该吃吃,该喝喝,没啥。 走马观花了一大圈,到处都是老爷子的衣服,老爷子天生是衣服架子,那副身板,那份神情,即使丢在穷人堆里,也一样鹤立鸡群。站在试衣镜面前,老爷子哼起了戏文,那是一个男人特有的魅力,我也忍不住用欣赏的眼光看着我亲爱的老爹。 我满心欢喜地说老爷子,你很帅哦,就是它了。 老爷子也很满意,对着镜子顾影自怜。 打开包准备付钱那一刹那,我的钱包不见了,那里面装着昨天取出来的1000大钞。 1000,辛苦半个月的血汗,无辜地进了别人的口袋。我徒劳地四下搜寻可疑的人,哪一个都比我坦然,贼长什么样子我都没看到,他也敢揩我油水。该死的贼,不知道什么时候惦记上我的,我抑制着不快乐,心里诅咒了可恶的贼n遍,勉强走到收银台刷卡结账。 老爷子沉浸在自己的欢乐里,象个孩子,走出商场大门,他径自朝前走,我说你去哪里啊? 我回啊,新衣服都穿上了,知道你们都还好,回去好好生活吧。 我说,爸,你自己要当心啊,有事给我打电话。 老爷子回头看了看我说,嗯,回去吧。 他的背影消失在拐弯处,不甘心的我紧跑几步追过去,他躲在一边悄悄抹眼泪,那一刹那,我的眼泪决堤一般流下来,我走到他面前,我说爸,跟我回去吧。 怎么回?那些要债的怎么办,你也知道那不是小数目,我还不了。原本想着办起来市场可以咸鱼翻身,可是人家把我挤垮了,你爹我也丢不起人,等慢慢好一点我再回去。等哪天我买彩票中了我们就什么都有了,他惨淡地对我说,眼里有一丝希翼之光稍纵即逝。 寄希望于彩票,那不是昨夜的梦,而是无数的梦里最迷离的一个,永远在最前方等着你,遥不可及。 我和老爷子一前一后进了他租住的房间,一个单身男人的空间,凌乱不洁,我急忙躬下身子,擦擦洗洗。 蛮子给我打电话,问我在哪里。 我说我也不太清楚,反正是一个小巷子,应该是在老城吧。 你在那里做什么?又和谁鬼混去了? 我支支吾吾地不想说,老爷子的事情不是什么好事情,我怕他看轻我家里,毕竟我们也曾经风光过,虚荣心在作祟我是知道的,这一点我们一家人都是一个德行,就像我爸说的,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我们宁可把自己委屈死,也要留个全尸。 你到底在哪里,报地址。 老爷子凑过来说,能见就见,人多热闹,我爱热闹。 我说你还嫌不热闹,人山人海的,不嫌吵得慌啊。 人多日子好打发,不然我关在房子里把自己憋死啊,你要知道你爹我风光过的,大浪里翻滚过的,今天落到这一步那也不是一天两天的心态,那是多少个日夜躺下起来,起来躺下,醒了睡,睡了醒熬过来的。那些日子容易吗?走过去以后你就知道,没什么不容易的,只要不碰伤口咱和正常人一样。有时候我也找点东西摆地摊,坐在角落里也不吆喝,低眉顺眼地看人家挑挑拣拣,为了一毛两毛一块两块吵半天也有意思,那是我半天的口粮,我才不让。 我说爸,你要坚持住,老天亏欠我们的一定会偿还。 我这一生该经历的都经历了,我死了也不遗憾,坐牢,办厂,赚钱,养女人,死了就死了,倒是你们一定要好好活,我也知道有时候你们其实挺烦我的,我没有让你们过上富足的生活,给你们丢脸,让你们难堪,我也不想,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折腾,老天不要我翻身,奈何不了……老爸哽咽着,我急忙把手绢递给他。 我说那就出去吧,你还想吃什么,再吃点,我给蛮子报了地址。 蛮子和老爷子一见如故,两个人推杯换盏,谈笑甚欢,这一点出乎了我的意料。 老爷子拍着蛮子的肩说,对伊然好点小子,我家姑娘那可是天底下少有的好女人,要珍惜懂吗?亦蒙那小子不配,这些年我家姑娘受了多少苦啊。 我说爸你不要再说了,说那些事情有什么用? 我心里苦着呢,你以为我藏在城里自在逍遥吗?我像个废人,身体有病什么也做不了,就算是摆地摊,大一点的箱子我得找东西拉,还没走几步心就跳得厉害,天气一变,心揪得生疼。我知道我活不了多久,听天由命吧。 老爷子的一番话搞得我们都低下了头,死,我经常挂在嘴边也没觉得有什么,觉得他很遥远,老爷子一触即这个字眼,我仿佛看见一只大手已经扼住了他的喉咙,那是我不能接受的,不能。 蛮子突然间站起来,豪气冲天地说,老爷子,我不会丢下你的,我不会让你白白认识我,今晚就给你换地方。 我说你疯了吗?你往哪里安排? 伊然,他突然叫了我的名字,我不会丢下你们的。他像是一个坚强的共产主义战士,超级的视死如归。 老爷子端起酒杯,泪花贮满眼眶,你要是我女婿就好了。 蛮子心花怒放,毫不掩饰地注视着我,那意思不言而喻——老爷子的态度无疑给了他最大的鼓励。 六十五 老爷子是我的一块心病,蛮子把它从我心里连根拔起,捎带着移到了合适的土壤,移花接木,蛮子默默地做好了这一切,显示出了和亦蒙截然不同的风格。 老爷子告诉我,这孩子还真是不错,给我找到了住处,还安排我正常上下班,一个月的零花钱不用你们给了,呵呵。 蛮子再看到我的时候,目光柔柔的,去看看老爷子吧。 我们一起走在阳光下,我的心里暖洋洋的,蛮子是我认识的所有人里面最特别的一个,他和所有人不同,有时候望着他那张冷漠的脸,反反复复总是思索一个问题,这个男人到底是谁,他是老天专门派给我的吗,我没有指望哪个人能拯救我,自从离开了司令,我一直生活在黑暗中,这份锥心的疼痛是我自找的,地主,阿呆,他们只是人生长河中的一朵小小浪花,蛮子横空出世注定要和我纠缠不清。 原本我是很骄傲的,不愿意把自己晒到有光的地方,让他研究我的生活,因为他职业的关系,我一直拒绝向他透漏任何消息,不知为什么,我一直隐隐的有一种预感,觉得自己终究有一天会栽到他手里。尽管我小心翼翼地想躲开他,然而实际情况是如他所说:发现它,跟上它,咬住他,消灭它。 我已经把自己赤**地交给了他,就没有选择的权利,只能眼睁睁地跟着他一路向前。 下午他单位的人一起喝酒,他发短信要我在街口等他。 那种地方我不能去,我说。他们看到我等于暴露你,那样没什么好处。你乖乖喝酒,然后乖乖回家,乖乖上床睡觉。 不,就要见到你,他说不要和我讲条件。 我拗不过他只好打开手机看小说等他,有个人在旁边注意我有好一会儿了,看那样子应该不是坏人,个子有点高,很儒雅,戴一副眼镜,一看就是文化人(坏人到底长什么样子啊,他脸上没有标签,又不是演戏,看不出好人和坏人的分别),我向蛮子来的方向深情遥望n次,也不见他款款向我走来。 肚子饿得咕咕,懒得找吃的,心想等一下蛮子来了,要他给我买。那个男人看我焦急不安,于是慢慢靠近我,很有礼貌地问我,请问你是不是在等人? 我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那我冒昧地打扰一下,你是不是在等朋友? 我又点了点头,这简直是废话。 那么,我想问你,是不是在等网友? 他的问题引起了我的兴趣,我说是的。 我的回答鼓励了他,他随和地笑了笑,我也在等网友,我叫“陇上一夜”,请问你是不是花之舞? 我直视着他,我是会怎么样,不是又会怎么样? 是与不是都没关系,我今天很烦,就想找个看得顺眼的陌生人聊聊天,如果彼此有好感,我还愿意和对方make love。 我好象没有这样交朋友的经历,对不起。 他很执着地说,没关系,我能理解。其实你我即使是偶尔相遇,也可以制造出一段回忆不是吗? 你的意思是这样可以直截了当的认识,然后该发生的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也发生了? 他微笑着望着我,请相信我没有恶意,我也只是想放纵一下,我不想对任何人负责,只是想给自己寂寞的身体找个伴,可以吗? 似乎没什么不可以,道德的约束现在被我们丢在一边,我们更愿意接受快节奏的饮食,味道鲜,颜色艳,能吊人的胃口,让人开胃,即开即食。偶尔有点伤胃,回家吃几顿素食自然痊愈,不用去医院,自己就是最好的医生。 他看我犹豫不决,低声说,换个地方说话吧,这里…… 我们来到了附近的好食多,我说我饿了,然后低头吃饭。 他极有耐心地等我吃完,要了一杯饮料,说,看起来你饿坏了。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 我说,你经常这样和网友见面吗? 他说网络只是一个平台,好多人都是从这个平台走向现实的,没什么不好。我也有我的烦恼,不能和老婆说,不能告诉同事,也不能向朋友倾诉,陌生人最好,今夜过去,明日我依然是我,没有任何责任,只有快乐。 你不快乐吗? 是的,属于我的快乐几乎没有,我要经营家庭,经营事业,经营人生。我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人,那么多责任压在我身上,我实在太累了。我需要找到一个暂时可以依靠的臂弯,让我在走了一程又一程之后,稍事休息。这份宁静和疯狂是妻子给不了的,你懂吗? 我说,这种想法我也有,人生在这个世界上,经历的苦难远远要比快乐多,你们男人可以吃喝嫖赌打发寂寞时光,那么女人呢,只有窝在家里做家务看电视,一遍一遍给深夜不归的男人打电话。 他说现在变了,很多女人也和男人一样抽烟喝酒打群架,男人反而像女人一样,拉闲话倒是非。 我说有道理,严重支持。 那么我和你能不能一夜情啊? 我说你说的有道理,我也赞成,但是我不会配合。 是不是你对我不满意? 那不是,我说我已经有伴了,对不起。 我不会影响你和他的关系,我只是借用你的身体,就一晚上,或者就是3小时,现在钟点房都是3小时20元,在3小时之内,可以做很多事情不是吗? 我说今天不行,以后也许有可能。 那么留下电话好吗?如果哪天你愿意放纵,可以给我打电话,我对你有兴趣。他看着我高高耸起的胸部,几乎是流着口水说。 他说,其实你和我一样寂寞,为什么我们不借用对方的身体让自己快乐呢,你完全不必拒绝的,这是我的电话,他递给我一张纸条,我就在这附近,需要请给我打电话,我是真诚的。 快餐文化成另一种时尚,谁也不用为谁负责,更容易让人接受。 也就在这时候,他的电话突然响了,他匆匆接了电话,急促地说,抱歉,我等的网友来了,我先告辞,我等你电话。 蛮子一直都不出现,我站得腿酸了,我失去了等人的耐心,坐上公交车扬长而去,让蛮子见鬼去吧,可恶的家伙让我等了1个小时。 车子在马路上疯跑,不知什么缘故,我头晕恶心,很想吐。还没等坚持到站,我的胃里翻江倒海,犹如烈马飞驰,吐到了一个男人身上。 他恶狠狠地盯住我,你什么意思啊,不能坐车就不要上,赔我衣服! 我难过的说不出话来,只是硬撑着拿出卷纸,一半递给他,一半拿在手里给他擦衣服。 好了,他很不耐烦地说,给我50块钱,我拿到洗染店洗,真是倒霉! 我慌忙从口袋里找到50块钱,塞到他手里,狼狈下车。 坐在马路边,一顿狂吐,几乎把胃酸吐出来才算收工。 蛮子可恶到底,在这会儿才想起我。 你在哪儿?他那边焦急地问。 我说,我在大街上,我报了名字。 10分钟后他打车赶到,看到我的狼狈相,他赶紧买了水和药看着我服下,然后把我带到小吃店要了一份饺子。 真是个笨女人,饿死也不知道照顾自己。他不无怜惜地盯着我,你看看都憔悴了,赶紧吃。 我吃过了,我绿着脸,有气无力地说。 他说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八月一日。每年的今天我都会把自己灌醉,静静的到烈士陵园坐上好几个小时,很多血雨腥风的日子依然清晰地浮现在我眼前,我和我的战友兄弟一般的情义被岁月的磨砺的更加浓烈,虽然他们倒在地下,我依然记他们。 作为一名军人,不能战死沙场,那就为国家而死,这是我穿上军装第一天许下的铮铮誓言,我遵守我的誓言,一直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他坚毅的目光透着冷冷的寒光,我突然觉得很冷。 蛮子忽然好像变了一个人,脸上没有了我曾经熟悉的微笑和迷死人的酒窝,一层寒霜始终笼罩着他,他看着我,似乎要告诉我,他已经在做什么决定,我告诉你一些我的事情吧,蛮子没有注意我此时细微的变化,沉浸在往事中,有些沉醉,也有些迷离。 我出生在一个军人的家庭,那时候父母很忙,两个哥哥相继参军,一个姐姐要上学,父母没有太多的时间照顾我,就将我送到了一位在草原骑兵部队任职的叔叔那里,叔叔没有男孩,我就算是他的养子吧,我在那里度过了我的童年时代,和一群藏族孩子在一起,学会了骑马,摔跤,尤其喜欢吃牛羊肉。六年以后,我回到了父母身边,我以后的一些习惯就是那时候养成的,大概是在我来这里一年多时候吧,我又去了草原,再回来的时候,我的姐姐已经没有了,在我的记忆里,这个姐姐很漂亮,很温柔,同样也很爱我,她是突然发高烧的,当时没有人在身边,发现的时候已经不行了,送到医院就再也没有回来,我当时很伤心,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次的分离就是诀别。 蛮子说到这里的时候,眼睛是湿润的,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的另一面,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好像是在把他自己的内心深处那隐藏的一切要交给我,可是,我能怎么样呢?接受吗? 随着蛮子的描述,我的眼前断断续续地出现了一些画面,司令,张博,阿呆,阿雅,地主,他们随着蛮子的叙述慢慢的一点点失去颜色,唯有蛮子清晰地站在我面前,用他强有力的臂膀挽住我,对我说,我找到了另一半,那就是你,你接受吗,我已经把自己毫无保留地交给了你。 我能接受吗?偷来的爱情,准确地说应该是不道德的情欲,可是一个声音铿锵有力:这是你该得的,这是爱。 爱,无处不在吗?与其说是爱,不如说是掠夺,或者是遗漏之中的弥补。我爱过司令,把自己交给了他,虽然现在他离我越来越远,可是我知道那是我自己造成的,当初即使是在他近乎哀求的时候,我毅然选择离开他,拿我的幸福和命运去赌,最终强悍的的确是现实,是我无法左右的,阿呆呢?我一度以为获取了他的心,醒来之后看到的是他和家人幸福的花儿一样,他和阿雅甜蜜地散发着芬芳,我已经被淘汰出局。 亦蒙还是很窝囊,这么多年我已经不可能轻易将他丢下,还有孩子,我们共同维持这个家,谈不上经营,没有资本,也没有资金,我们在一个屋檐下呼吸,厌恶也好,喜欢也罢,已经是虎头蛇尾的人生,爱情被柴米油盐耗尽,争吵,恶骂,甚至打架,都是来来回回的纠缠,没有什么新意,也了无生趣,索然无味的很。他的体贴和温情在某一时刻也是被我漠视的,我的眼里没有他。 地主已经成功改嫁,和我无关了。 唯有蛮子,不同于他们任何一个人,他有才气,却又很霸道,可以体贴人,但有时候却使我无法忍受,而现在他将自己的内心要交给我,我却是一片茫然,不知所措。 六十六 我静静地看着蛮子,此时的他是那样的冷峻,眉宇间流露一种少有的低迷,很多时候他都是霸道的一塌糊涂,而现在竟然像是在演偶像剧,只不过他的身材略微强壮了一些,眼神略微冷漠了一些,有点像刽子手。他直视着前方,我不知道此时的他在想什么,生来就没有想过什么事情是可以后退的,当我第一次看到曾经的伙伴一去不再回来的时候,我真正的知道了再没有什么事可以让我如此的难受。我儿时的伙伴,我们自小一起长大,玩在一起,闹在一起,上中学时,我们最烦的是校长训话,好像八千年的事得在那会说出来,本来课间休息时间就少,我们都想放放风,结果他好象有瘾,20分钟被他占掉,我们郁闷死了,于是就私下商议,整治一下这个可恶的校长。 又是一个星期一,二节课的课间做完操,校长又大义凛然地站在讲台上,开始了他的训话。我们已经忍无可忍,将事先准备的军用发烟弹扔了出去。不一会半个操场淹没在烟雾当中,校长慌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还以为是美军入侵了,马上命令大家解散,当然事后知道是我们干的,不过,没有追究,因为惹不起,这是大院的一群孩子。 后来我们这群人又一起穿上了军装,虽然天各一方,但彼此是相连的,可是南方的战争却改变了我们的一切,我们走的时候,是十一个人,有4个人静静地躺在异乡的土地上,逝者已逝,生者常思,你现在知道了我为什么,在今天这个日子会喝酒,会去烈士陵园了吧”蛮子略带阴冷的说着。 我想那是在追忆你的那些伙伴吧,我安静地望着他, 蛮子的脸抽动了一下,他没有再说什么,过了好一会,他说,你回去吧,你不会理解我现在的心情。蛮子说完后径直走了,我默默地看着自己的影子被黑暗一点一点包围,夜的影子在一阵清风中颤抖着,我知道自己此刻无法走进蛮子的世界,索性迈开步子黯然离去。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伤痕,我何苦要逼迫他呢? 一连好几天,蛮子没有任何消息,我也懒得给他联系,生活中习惯了他的存在,突然间没有电话,没有音讯,我变得焦躁不安,总是对着某一处发呆,内心有些失落,但是我依然得按部就班的生活,还得面对那些使我疲惫但又不得不面对的学生。局里出了新文件,要求改变陈旧的备课方式,假期做的工作统统作废,每天卷入备课中,身心疲惫,加上教师节之后还要迎接国庆大合唱,我都快虚脱了。 电话响了,是亦蒙,显然又喝酒了,我和他在电话里吵了起来,说的很难听,他骂我不守妇道,四处乱跑,我也恶语相向,认为他一个大男人赖在家里没出息。吵架的时候什么狠就骂什么,我像机关枪一样连发,骂完索性关了电话,邻近下班的时候我才开了电话,我不想回家,我想找一个地方,很嘈杂的地方自我放纵一番,就在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陌生的电话打了进来,一个男人很友好地声音闯进来,他就是那天等蛮子的时候,遇到的那个人,他约我去喝茶,正好我也很烦,就这样答应了。 这是一间很幽静的茶座,室内回荡着高山流水的曲调,我和那个人面对面地坐着,怎么样没想到我会约你吧,我以为你会拒绝的,看来我是错了,那人这样说着 我看看了他,你不会就是单请我喝茶吧,是不是还有别的想法,直说吧。 是的,我想可以更深入一些的,那人依然微笑着。 那就换地方吧,我知道他说的意思,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 那好吧,我们走,我和他并肩走了出去,这样假模假式的浪费时间对于我和他来说毫无意义,我就想放纵一次,把自己交给陌生人。 我们走到了一家酒店,他在前台开房,我坐在沙发上低头玩手机,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就在此时发生了。 两辆汽车疾驰而过,在不远处停了下来,从车上跳下来几个人,他们下车后我们走来,其中一个人懒懒地靠在车边,吸着烟,我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蛮子,,他怎么会来这里,是不是特意来抓我?也就在这时候,走进酒店的那些人迅速推开门走出来,他们中间还裹挟着两个人,开车门放人进去,关门走人前后不到2分钟,好像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走得干干净净。 我神不守舍地跟出去,蛮子用一种我无法描述的眼神幽怨地看着我,一点一点退出我的视线,我就那样呆呆地坐在路边,厌恶,自责,悔恨,怨恨,一下子将我包围,我没有办法让自己留下,我伸手拦了一辆车,贼一样跑了。 我怕什么呢,蛮子又不是我什么人,我和他之间也没有什么协议,我愿意把自己的身体给谁是我自己的事情,为什么看到他的心碎我也一样难过? 上车没多久,那个人气急败坏地打电话,我说对不起,我临时有事必须回去,你约别人吧。 他说也只好这样了,房间没办法退,况且已经跟家里人说好不回去的。 我知道即使我留下来也无法不管不顾地疯狂了,蛮子已经进入了我的大脑,我不能欺骗自己。 一个星期天的早晨,阿雅陪着我去看中医,老人家号完脉一周一脸严肃,他说我得了心阳不振眩晕症,是不是偶尔眼前会一片黑暗? 我点点头。 这是最可怕的,会心梗的知道吗?梗了会怎样知道吧? 我说我从来没有在意过,该怎么办? 至于其他的乳腺增生,月经不调都是小问题,心梗是大问题,你看先治哪个? 当然听你的,我此刻突然变得恐慌,先前还巴不得死掉,现在反而急切的要医生开药。 医生撕了一张纸条,在上面写上“特一号”,然后语重心长地说:“我敢保证,100天以后你就跟好人一样了。” 我拿了药看着阿雅,她冲我笑笑,没事。 六十七 老爷子出事了。 接到蛮子的电话,我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蛮子那边声音嘈杂,他在那边大声喊着,你听不到吗?赶紧过来,老爷子没了。没了,就这么没了?我傻傻地站在路边,双腿哆嗦,几乎没有办法正常走路。眼泪不可遏制地冲出了我的眼睛,才把他安顿好,才想着稍稍让他轻松一下,等着我们缓过劲来过好日子,没想到老天真的就这样把他带走了。我已经不能正常思维,只好由亦蒙架着,拦了出租车到了老爷子上班的地方。门口围了很多人,看到我们走过来,有人在小声嘀咕,使他的家人来了。 两个弟弟焦急地站在一边等着警察勘察现场,我的脑袋嗡的一下子大了,原本我是心存侥幸的,以为是他们弄错了,可是透过关着的窗户我什么都看到了。我的父 亲孤单地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静静地睡着了,那神情竟然有十二万分的不甘!我眼前一黑,踉踉跄跄地栽倒在地。 我把灿烂的阳光统统和黑夜关在一起,把孤单留在属于我的世界里。 我并不期待有人给我温暖,习惯了夜的清凉,哪怕还有寒风侵袭。漆黑的夜晚,让我夜夜无法安睡,我依旧守在老爷子离去的地方,独自品味他的落寞。每一个有他的梦丽里,我拼命追赶,总是看不清他的脸,我大声呼喊,听到的只是嘤嘤的抽泣。 我终于失去了父亲,失去了这一生爱我的父亲。从此,即使要矫情,也没有了对象,我低低的哭泣只能是徒劳的伤悲。老爷子神色黯然,他静静地望着跪在地上的我们,我甚至听到了他浅浅的叹息,忧伤地划过了每一个人的心尖,把切肤的锥心的疼痛毫不留情地丢给我们。我的父亲,爱我的父亲,我们并没有来得及报恩,我们只是在埋怨命运对他的不挽留。 不想再伪装了,不想对着院子里走来走去的人挤出笑脸,不想配合任何人,这一刻,我成了老爷子人生谢幕的一个角色。尽管之前他从未分配,我们都已经在极短的时间内迅速进入角色。我很想把自己藏起来,我不想见到那些在我眼前晃动的人群。我连说话的力气都变得吝啬,嘴角的泪水很咸,涩涩的,如水,就是水吧,我苦涩的泪水。 我没有哭闹,努力把自己变得没有思想。我只想找到一张床不停的睡觉,静静的躺着,沉沉的睡,不要再醒来。 天气十分寒冷,这一年的冬天,全国范围内出现了极为罕见的冰雪天气。南方一些城市甚至出现了停电,交通无法正常运行,有人步行回家过年。我们盖上厚重的被子,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找到一种安全感,哪怕它重重地压迫着我的胸口,我感受到了来自心灵的那份无法阻止的,突如其来的伤。 田野里,大路旁只剩下了枯枝败叶,那曾经辉煌过的苹果、梨树,以及老爷子钟爱的葡雪,像纷纷坠落的银屑,努力地在空中绽放,很快在天地间形成了一片轻盈的网,网住了整个冬的世界。天变得阴沉沉的,像是低矮的农庄里纵横交错的蛛网,纠结着一片片无可奈何的云朵。在白雪的覆盖下,一切都变得异常的脆弱。萄藤,都悄无声息的被白雪覆盖。盛夏的繁荣已经成为过去,现在,它们毫无生机地和老爷子一样静静地躺在冰冷的泥土上,在萧瑟的寒风中瑟缩不宁,和尸体没什么两样。回忆着老爷子光荣的过去,渐行渐远,草色已经只剩下忧郁的苍黄,地下找不出一点新鲜的颜色。唯有道路两旁的一棵棵松树骄傲地显示生命的顽强。 回家的路上我哭了,眼泪再一次充溢眼眶,在这个寒冷的冬天,我的父亲将他的人生永远定格在62岁,再也看不到他高大的身影,听不到他有些沙哑的,略带鼻音的声音。公安打开门的一刹那,我看到他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地上,两条腿向后弯曲折叠成30度的角。衣服裤子鞋穿戴得整整齐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个枕头垫在头下面,满头白发使他看上去有了另一种风采。 眼泪从我的眼眶里一股一股地流下来,作为他的亲人,我们连他老人家什么时候离开这个世界都不知道,他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是怎样的不舍与恐惧,我们都只能猜测。 老爷子就这样轻轻地走了,残酷的让我们接受了这个接受不了的现实。 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安然入睡,眼前总是浮现出老爷子幽怨的神情,我知道他心有不甘。是的,我一直都懂他,他还有那么多心愿未了,怎么能安心走呢,何况他还那么年轻,对生活充满希望,不像我那么悲观厌世,老天真的不公平。 老爷子的事情都是弟弟一手操办的,我像行尸走肉一样度过了一个又一个黑暗的日子。每个忌日都准时到老家上坟,看着那一堆新土渐渐有了陈旧的颜色我才敢和弟弟谈论我们的父亲。 老妈毕竟还是老妈,并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脆弱,坚持要一个人和爷爷还有舅舅生活。她说老爸生前有交代,要她和弟弟分家。九十岁的爷爷老泪纵横,根本不能接受老年连续失去两个儿子的打击,腰弯的更厉害了,虽然每天还到镇上下棋,眼里到底还是失去了光泽。老家的人说,小的时候活的是父母的人,出门在外总是说,我是谁的孩子。到了老了,就会说,谁是我的孩子。爷爷失去了三个孩子,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揪心疼痛使他在同龄人中少了很多炫耀的资本,原本我的父辈都是镇上了不起的人物。 爷爷认定我可以安抚好老妈,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我。我看着日渐衰老的老妈,心底满含着愧疚。我们的父亲一生风风光光,即使到了生命的最后,也一样在城里有吃有喝,没有受过什么罪,对于地里的农活,他向来干得很少。其实他就是寄居在农村的城里人,他高大的身躯,帅气的脸庞一直使我心仪,我虽然不善于表达内心对他的依恋,那也并不表示我心里没有他。我爱着他,有着恋父情结的我不能接受他离去的现实,我不甘心啊。父亲一生经历坎坷,我一直都是懂他的。 埋葬了父亲,我变得有些颓废。每次经过他离去的那个地方,总是忍不住泪流满面。我做的太少了,没有能做好一件事情,就这样绝望地失去了他。 我很想把老妈接到城里去,我自问没有这个能力,我在城里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拿什么给她呢?况且家里还有爷爷和舅舅,我只有把期待的目光投向小弟弟。失去了父亲的我们就在这个问题上惊人的一致,我们都赞成老妈和小弟弟在一起生活。老妈虽然拒绝,怎奈我们一再坚持,她也就同意了我们的决定。 我们是老爷子的儿子女儿,绝对不能让我们一家人变成周围的笑柄和谈资,不是不可能,是根本不可能。 一段时间以来,眼前总是晃动着一个疑问,老爷子在生命的最后怎么可能有足够的时间找到枕头?生死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他能在危急之中把速效救心丸塞到嘴里已经是十分了不起的事。枕头的出现一定另有蹊跷,我决定找到答案。 去了老爷子上班的地方,新接任的老人看到我赶紧低下头,躲躲闪闪的目光更加引起了我的注意。他才来,没有理由对我这样,除非他了解内情。内情是什么呢?我买了一条烟过去,讨好地递给他,老人家,不要怕,我只是想了解一些情况而已。 哦,我,我是新来的,不认识你父亲啊。 我知道您是新来的,在您之前是我父亲,您在这里一定听到什么了,告诉我行吗? 他急忙把我拿着烟的手推过来,急切地说,姑娘,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去问别人吧。 老人一边说着,一边机警的用眼角的余光向四周张望。不用说,这里面大有问题。 六十八 下午和阿雅在酒吧里喝酒,两个女人(蛮有姿色的女人)在一起喝酒似乎有些暧昧,引得周围男人流口水,我们迷恋上这种追随的目光,乐此不彼。我们惹眼,但是不随便,两个人的眼神迷离,神情黯淡,和那些做生意的不同,更有诱惑力,这是阿雅给我们的定位。 啤酒喝了一杯又一杯,我有些体力不支,我说,回吧,不玩了。 她笑了,你看对面那个男人。 我抬眼看过去,一个40多岁的男人,目光牢牢地锁定在我们这张桌子,看到我们看他,竟然有点不好意思。 这个男人好可爱,我喜欢,她含混不清地说。 好了,我们是来喝酒的,又不是钓男人来的,走吧。 我拉起她,走出酒吧。 阿雅说晚点回去吧,行吗? 我看着她,又怎么了?我们这样算不算是自暴自弃啊? 她拍了我一下,你的乌鸦嘴,胡说什么?我们这叫活得自我懂吗? 我冲她拱拱手,我信,你信吗? 一起喝茶吧?她搂住我的肩膀。 我回了,要不然电话又该关机了。 哈哈,那就关了呗,说着她也关了电话。 我们不能这样活了,做点什么吧,我自己都烦了,这算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啊,说它醉生梦死吧,我们还不到这个境界,说它颓废吧,你我都是阳光嫂子。 我说,你我都是问题嫂子。 有创意,这个名词好,我喜欢。她说着尖叫了好几声。 我闷闷不乐,没什么心情,癞皮狗一样跟着她。 你有点状态好不好,要死不活的。 我说姐,拜托不要攻击我可怜的耳朵,它已经被吵了整整一天,需要宁静。 她哈哈大笑,去慢摇吧,好久没去了。 我突然停下来,开始研究她。这一看果然不同反响,这家伙竟然画了浓浓的妆,很妖冶,也很有诱惑。难怪那个男人会用那种眼神看她,分明就是性工作者的打扮嘛,又想去勾引谁啊。 她笑而不语。 我看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说,陪我坐车吧,我好久没坐车了。 这下该她拽住我,猛地摇晃着,你没事吧,又开始犯神经啊,以前我就记得你老爱坐车乱跑,今天又心血来潮? 我说,最近真的很烦,很想跟人吵一架,或者打架也可以。 她同情地看着我,这个女人真够惨的,诚心想挨打是不是?那好办,姐陪你玩玩吧? 我们俩个疯子在大街上晃悠了好一阵,也没有一个人招惹我们,她说去河边吧,河边色鬼多,尤其夜色深沉的时候,只要你有足够的胆量。 我们来到黄河边,正是人群密集的时候,一些人跳锅庄舞,一些男人女人跳交谊舞,一些人聊天,一些人像我们一样百无聊赖,东游西荡。 站在河边,任河风轻拂过面颊,然后一路狂奔,从这边的树梢跳跃到那片树梢,我们静静地望着流动的河水,一言不发。 我要走了,阿雅静静地望着河里摇曳的灯光,声音略显疲惫。 去哪里?不会是要跳河吧,我突然间有些恐惧。 不会的,她喃喃地说,我不做老师了,要走了。 那太好了,为什么你这么忧伤啊,我兴奋地尖叫了一声。 我和你一样,天天被困在教室里觉得自己是个人才,总想着有一天逃出去,逃到哪里去呢?除了教书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那你这次去哪里? 实话说了吧,我也是赌了一口气才要走的。这段时间没和你联系,一直在跑官,阿呆这个呆子,我说要多送钱,他偏偏说那个人没问题,送了那么点钱能打动人家吗,我都疯了,虽然没伤筋动骨,但是也够丢人的,我可以厚着脸皮待下去,可是这张老脸可就有点红了。 我说那你去哪里啊? 阿呆要到外地办所,我想跟他去,已经办好了病假,明天就走。 那你怎么跟老公说? 我们离婚了,她轻轻地说。 离婚?你不要吓我。 她惨淡地笑了笑,一个月了。 我抱紧她,她的浑身颤抖,眼泪静静地流到我身上,是他提出来的,他在外面有相好,他们好了3年,还有一个孩子你相信吗?我竟然像个傻瓜一样想挽救我的婚姻,结果人家把孩子抱到我面前请求成全,我还能怎样,认栽啊。我养家养他养儿子,到最后他拿着刀跟我要钱,差点把我家人捅了。你看,她拨开额头的头发,这里缝了三针,他打的。 你怎么不告诉我?我们可以找人教训他。 他已经变态了,我不跟他计较,我们缘尽了。 为什么会这样,我们需要的不多,为什么什么也得不到。我们紧紧地抱在一起,眼前有无数人影闪动,他们指指点点,我视而不见。 我无法掩饰自己的不快乐,也无法控制这一时刻的悲伤,突然间就想流泪。当我走在灯光闪烁的街头,一边孤单地向前走,一边难过得要死。是谁使我不快乐,是谁使我悲伤? 是我自己。 是我选择的生活,是我来自心底的那份痛,我可以忍住眼泪,却忍不住悲伤,再有才华的肖邦,也无法演奏我的悲伤。一个失意的女人,一个孤独的女人,一个暗自伤神的女人,心底燃烧着火一样的激情,在黑夜里喷涌着,变得那样暧昧和脆弱。恍如一缕无法穿越目光的痕,在它的发梢漂浮着一片头屑,那么刺眼,那么丑陋。 我穿行在梦与现实之间,一路前行,看不到前方的灯火,看到的是因为刀割,因为风吹,因为炽热而煎熬的游走于我的依附于肉体的灵魂。那带着残酷的,近乎于冰冷的现实让我在一遍一遍地浇铸与积淀中变得面目全非。 醒了又醒的梦啊 总是那么混沌 迷离着我的泪眼 叹息着我的碎影 我捕捉不到曙光 总是藏在黑暗的背后 花儿一般的清晨 我跌倒在绿叶深处 一枝绒着小花的记忆 唤起我对昨天的渴望 不曾关注过的忧伤 覆盖在我的眼底 渗透着不安与永恒 一点一点 向我靠近 我后退 再后退 依然无法抵触寒风的侵袭 风雨同驻 我却从那个人的眼前消失 直到岁月的尽头 依然是挥也挥不走的忧伤 我和阿雅就那样站在河边,没有了和人打架的心思,我说我们跳河吧? 阿雅说这些天我一个人想来想去,想死的心已经没有了,我死了改变不了什么,唯有活着,才能触及到来自心底的那份痛,我想好了跟着阿呆闯荡去。 你也要考司法考试吗? 阿呆说我可以做法律工作者,那样要简单很多,司法考试太难了,先跟着他做吧,反正也是一个人。 我说那我怎么办? 她说你有蛮子啊,有人疼爱你,和我不一样。 我说,我们也已经好久不联系了,他那天看见我和别人开房了之后销声匿迹,估计被我气得吐血而亡了。 我说那你去吧,我也不拦你,你做的是我期待已久的,我会祝福你的。 六十九 望着徐徐开启的列车,我的心里酸酸的,一种叫做嫉妒的东西从心底慢慢长大,一直膨胀,像发酵的面包在我体内逐渐长大,压迫得我喘不过气来,也使我振作不起来。我始终低着头,不敢看阿雅,我怕自己忍不住会缠着他们,让他们带着我一起私奔。 我和阿雅,最亲密的伙伴,我们曾经雄心壮志,为自己所从事的职业骄傲,为能成为一个好老师努力,极力要做学生心目中最美丽的老师,点燃喷涌的激情。为了一个梦想我们奔跑,可是过了一年又一年,依然在路上。我们曾经为爱痴狂,就像那首歌一样,爱过恨过痴迷过,白马王子悄然无息,一匹黑马拦住了前进的步伐,做了人妇才发现这根本不是我们想要的奢望能够实现的生活,那个没有出路的男人成了我们为生计,为明天,苦恼,流泪,堕落的理由。我们挣扎,努力,终究是一个女人的力量,在这个社会中,我们的力量微乎其微,即使再要强也依然是一个弱女子。到了该享受人生的年纪,还要踏上征途,为了昨天错误的付出,用牺牲明天的代价换取今天的幸福。而幸福离我们远去,渐行渐远,不知道汗流浃背的日子还有多少激情可以点燃。 我说不出什么了,语言终究是苍白无力的,我不可能跟随她而去,我只能眼睁睁地睁大羡慕的眼睛,吞下即将落地的口水,然后轻叹一声,仅此而已。她的生活始终不是我能渗透的,我来自不畅通的小路,只有沿着这条路踽踽独行。 没有人给她送行,除了我。我想哭一场,为我们无法左右这个世界痛哭,可是明明她要重生,我这么一哭想说明什么呢?阿呆一直忙着发短信,根本没有看我一眼,我们曾经在一起的那些日子,已经彻底从他记忆中删除了,我即使使用色*也未必能打动他,还不如做陌生人更让人容易接受。水性杨花的女人对于专一这一点不是强项,就像我。 阿雅笑了笑,低声说回去吧。 我再次看了她一眼,无限悲哀地转身,任凭眼泪夺眶而出。 剩下我了,这次真的变成彻头彻尾的孤零零,即使心有不甘也要一个人闯了,我能走多远呢? 我一个人往回走,走得有气无力,也无限悲伤。 恍恍惚惚地要过马路,才走了一小半,不知道又想做什么,转身向后退,猛地一辆车冲过来,在离我不到一米的地方急刹车,我惊出了一身冷汗。 司机恶狠狠地探出头,一脸的恶相,妈的,想死一边死去,害老子给你收尸啊。 我有些困顿地地站在一边,竟然不敢迈出一步。 眼前又浮现出汽车轮子碾压的情景,我似乎看到了血淋淋的自己被人像丢垃圾一样随意丢掉。 该往哪边走呢?我用我的青春换取可怜的生存权利,在徒劳地挣扎之后被车轮碾碎,这就是生活的全部意义? 那天下午我就一直坐在车站,眼前车来车往,人流攒动,我视而不见。 到了暮色降临的时候,我终于坚持不住,神色黯然地走回家。 走到街口,只觉得眼前人影一闪,我被撞倒在地,手里的包在极短的时间内被人抢了。 我趴在地上半天都没反应过来,只觉得头晕眼花,浑身疼得要命。我静静地躺在地上,聆听着树叶的叹息,风的低吟。有个人从我身边经过,看我一动不动,私下一看没人,慌慌张张地蹲下身子摸我口袋,我像恐怖片中的女鬼一样,伸出白骨爪柔若无骨,带着一股寒意一把抓住他,轻声细语,你敢动鬼的东西? 他慌忙停止动作,连滚带爬地跑了。 我勉强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一瘸一拐地走回家。 孩子已经安然入睡,亦蒙正忙着在电脑上种菜,偷菜。据说这是最流行的游戏,农场里种着白萝卜、红萝卜、玉米、西红柿……花花草草。牧场里养着鸡鸭鹅,有梦想的人都在这里找了事情做,他忙得不亦乐乎,半夜里都会爬起来收菜偷菜,很开心的样子。 我们已经没什么话要说了,我躺在床上看一篇小说,慢慢的眼皮打架,昏然睡去。 一个男人紧紧尾随在我身后,深色的眼睛透着寒冷,我紧跑几步,没想到他一把拉住我,我很想用凄厉的声音唤起周围人的注意,放眼望去,人们漠然经过我身旁,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我的存在。我像一只小鸡被老鹰牢牢抓住,束手就擒,多么不乐意也逃脱不了这个命运。 大汗淋漓间和那个人纠缠在一起,无奈那双大手是我不能抗拒的,我只好流着眼泪孤零零地站在一边,像一直可怜的羔羊任人宰割。 醒了,眼睛一直睁得老大,翻来覆去到天亮。 失眠的日子又来了,我不能逃脱的黑暗,影子一样追随着我,让我难以呼吸。 走在上班的路上,像是一个久病的人,没有任何开心的理由,僵尸一样只是为了活着。路上孩子们欢呼雀跃,有的独自行走,有的书包背在家长肩上,他们开心地跟在身后。家长唠唠叨叨反复叮咛,无非就是上课不要乱动,要认真听课,不要和同学打架,不要在操场乱跑云云。我跟在他们身后,无限悲哀,我们和他们的家长有什么两样,天天回荡在耳边的不就是这些老了又老,听了又听,错了又错的老生常谈吗?我们总以为自己是一片真心在玉壶,无奈孩子们根本没有听进去。哪怕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也可以,偏偏他们油盐不进。我嘶哑着喉咙,天天在做重复的工作。我们的教育就是这样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这样想的时候觉得自己成了教书匠,为了生存少了教书的乐趣,在铺天盖地而来的课改浪潮中我们慢慢倒下,素质教育最终输给了中考高考成绩。快到学校门口的时候,我突然间调转了头,朝着另一个方向慢慢走过去。不想上班了,每天被困在教室的那种无可奈何,那种被噪音包围,被越来越清晰的现实包围,为了无法阻止也无法逃脱的现实,似乎成了我生活的全部意义,我打算逃跑,安安静静消失几天,哪怕几天也好。 没有任何目标,我拨通了校长的电话,告诉他我生病了,要请几天假看病,然后关掉了电话,搭了一辆中巴车,上了高速公路。 车子飞快地离开了这座城市,我的心渐渐沉重起来,我这样不负责任地走了,学生怎么办,孩子怎么办,还怎么回来?一连串的不能不面对的问题使我心乱如麻。人,究竟是为什么活着,为了自己爱的人,爱自己的人,还是为了自己? 我又为什么活着啊,这样艰难地活着。 阿雅的离开使我感到深切的焦虑不安,和亦蒙的若即若离,蛮子神神秘秘地玩起了失踪,我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只有一个人,周围人山人海,那都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孤单的只想流泪,似乎我的生活中只有眼泪。 车子跑了一个上午,终于在县城停下来,睁开朦胧的双眼,迷迷糊糊地跟着人群站在陌生的大街上。街道很冷清,正是我曾经向往的冷清寂寥,随便进了一家旅馆把自己扔在床上,电视里很多人热热闹闹的做一台节目,笑得很假。我东倒西歪地躺在床上,大声笑着,眼泪不争气的夺眶而出。哭完了,哭够了,开始化妆,我要在黑夜里放纵,在陌生的城市,我想做一回自己,一个堕落的女人。 在商场里随便逛了一圈,挑了两件衣服,顷刻间我就变成了一个风尘女子,化着妆,很招摇地走在这条大街上,我空洞的眼睛肆无忌惮掠过身边的男人,毫无生机地飘到很远的地方。 夜总会在闹市区,我像猎犬一样,凭着灵敏的嗅觉很快就找到了。领班从上到下打量我一番,然后把我带进了老板办公室。老板是一个姐,很精干,也很有女人味。她细长的手指上轻轻翘着一枝烟,饶有兴致地看着我。打算干几天? 我很欣赏她的坦率,我说最多一星期吧。 要多少钱的收入? 我笑了,你看着安排吧,我比较相信你。 嗯,她轻轻弹掉烟灰,递给我一支烟。 我坦然地坐在她对面,和她一起吞云吐雾。 我不想知道你从哪里来,也不管你要到哪里去,你是打算住在我这里还是…… 我说我喜欢自己住。 那好,今晚你就上班吧,要我安排还是? 我自己来吧,要交多少钱? 她再度细看我,按照你的方式做吧,我们之间好说。 我笑了,很爽快地伸出了手。 她毫不犹豫地握住了我的,温软,纤细的手指瞬间给我传递了温度。 七十 大厅里灯光昏暗,暧昧中藏着消极和低迷,这是我向往的,人不太多,有点荒凉,身处灯红酒绿之中,竟然冒出这样一个词语,它的出现使我更加低落的情绪沾染了厌恶的痕迹。我并没有喝酒,也没有抽烟,傻子一样呆呆地望着地面的一角,格外清醒。 这会儿亦蒙和孩子找不到我该着急了吧,电话始终关着,他也奈何不了我。还有那一群学生,没有我的日子不知道他们是否开心,天天上班厌倦,耳边突然清静了,竟然觉得少了点什么,思来想去还是放不下。自己不是什么葱,也算是他们的一个同伙,虽然也想有一天离他们而去,毕竟还没有迈出这一步,心有不忍。这样想的结果是越发不快乐。原本我是来散心的,没想到更加烦躁,眼前总是晃动着学校里的一切,那些令人生厌的孩子的吵闹声在这一刻令我怀念,不知道自己哪根筋不对,这样反反复复变来变去 差不多到11点的时候走进来大概有5、6个人,30多岁的样子,坐在一起喝啤酒。我旁边的几个姐妹小蜜蜂一样花枝招展嗡嗡嗡飞过去,大厅一下子热闹起来,调笑,猜拳,硬生生拼出一场戏。我今晚没客人,也没有主动出击的意思,懒懒散散地斜倚在沙发一边,冷眼看世界。 一个男人很小心地坐在我旁边,极有绅士风度,我一直不太喜欢男人装模作样,可能蛮子那种有男人味的男人我更欣赏一些。我没有起身,也没有邀请,还是那样无赖地坐着。他研究的目光被我故意拦截,我就那么无赖地看着他,他自嘲地笑了笑,慌忙移向别处。 我朴素的目光平平地追过去,他正偷偷地觑视,没料到被我突然间捉了正着,反而平静了。我温温吞吞地端起一杯酒,对着他点了点头,浅浅地啜饮一口。他见我这般友好,渐渐大胆,可见他还是有些讨人喜欢。 能不能借一步说话?他凑近我的耳旁悄悄地说。 我没有说话,点了点头。 走进包厢,他豁然轻松,脱掉外套挂在衣架上,随手打开了音乐。当那首刘若英的《后来》响起的时候,我的眼前出下了阿呆,蛮子。尤其是蛮子高大的身影强悍地立在我面前,让我的心狂跳不止。为什么在此刻我会这么强烈地想起他,因为想他我坐立不安,觉得内心里燃烧着一团火。 他诧异地看着我,你怎么了,脸这么红,是不是病了? 我有些歉意的对那个人说,抱歉,我要打个电话。 他宽容地笑笑,没关系,用我的打吧,需要我回避就说一声。说着他把电话递给我。我不接他的电话,只是有些惊诧地望着他。 信不过我吗?他拉过我的手,把那部小巧的电话放到我的手里。 我的手轻轻触到那些数字上,熟悉的号码一个一个如音符般跳出来,那么可爱地跳动着,我犹豫了几秒钟,拨通了蛮子的电话。 蛮子低沉有力的声音清晰的从电话那头传过来,我甚至听到了他有力的呼吸,狂躁的心突然间平静下来。我慢慢关掉电话,轻轻放到桌之上。 我和你一起唱歌吧,我主动对那个人说。 嗯,好的。 我们随着音乐唱了一首又一首,老歌新歌他都会唱,这使我有点意外。唱到酣处,我乘兴举起酒杯,和他频频碰酒,然后一饮而尽。 他似乎也很开心,快要结束的时候,他向我伸出了手,我叫郑浓,自由职业。 我说我的名字不说也罢,没什么正当职业。 他笑了,随便你吧,以后用得着我打电话,他拉住我的手,把一张名片放到我手里,出去吃饭吧,我有点饿了。 我看着他,点了点头。 暗夜里,清风徐徐,凉爽中透着亲切,没想到第一次出台就有人捧场,我暗暗得意。 烧烤摊生意很火爆,据他说这是县城里最有名的一家,他细心地给我放好,然后斯文地吃着。 我很喜欢这种被人娇宠的生活,和蛮子在一起的时候就是这样被人疼爱着。我不想说话,静静地看着他豪饮。蛮子也是这么吃肉喝酒的,他常常要半斤装的酒,倒到啤酒杯里慢慢自斟自饮,那种状态完全和我不同,那是一个沉稳的男人心平气和的和自己对话的过程,完全的,不需要任何人做风景的一幅画,他的独特魅力在于他自己就可以成为风景。 我一边在心里想着他,一边暗叹自己游戏人生的态度,蛮子差不多有半个月没有理我了。这半个月漫长的可怕,浑浑噩噩地上下班,把自己搞的很忙碌,也不是我要忙碌,而是这份鸡肋般的工作让我索然无味之后产生了无法诉说的痛。我有什么啊,什么都没有,总是在抢别人的男人,不属于自己的男人。 郑浓端起酒杯,一杯接一杯。我站起身,很矫情地望着天上的明月,我说我们去河边看月亮吧? 他含混不清地说,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我笑了,想不到你还很酸啊。 他也笑了,你也是酸人,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和我的悲哀就在于太把自己当回事了,知道吗,这个世界不相信这些。这些?这些是哪些啊? 就是名利,金钱,欲望,责任,现实……他喃喃低语。 我说老大很感谢你信任我,走吧,这是你的地盘,有人看到了不太好。 他猛地站起来,跟我走吧,我买你一晚。说着他踉踉跄跄地扑到我身上,一股酒味迎面冲过来。 我搀扶着他来到一个小院,小院的清幽配上那一株秀丽的丁香,弥漫着芳香的味道,这是我喜欢的。他摸索着找到钥匙递给我,这是一个宁静的小院,房间收拾得很整洁,房间布置的也简单,只有日常用的家具,看得出主人不经常住在这里。 更巧的是房间里竟然摆放着一架古筝,这家的主人显然不是普通人。要知道弹奏伯牙子期的高山流水也是需要勇气的,现代人有现代人特有的浮躁,能静下心来抚琴弄月在很多人看来已经成了奢望,更多的人愿意花钱买别人的时间,听别人弹琴,自己附庸风雅。我慢慢坐下,信手弹奏了一曲。郑浓此时酒意正浓,从酒柜里拿出两瓶红酒,在古筝如泣如诉东的氛围里端坐在一边,竟然有些痴了。 一曲奏罢,他把红酒送到我唇边,我有个主意你要不要听? 我迎着他的目光,鼓励他说下去。 你到我店里弹古筝吧,我想和你真的是巧遇,来干一杯,郑重介绍我自己,郑浓,32岁,自己开公司,也有个小酒吧,以前曾经在政府做秘书,秘书之前是教书匠。 一听说他也做过教师,顿时觉得亲切了几分。 他呈一个“大”字倒在床上,我急忙给他倒了一杯水。他的胳膊准确地勾住我的脖子,我乖乖地倒在他旁边。 不用忙了,我就是心里难受,喝多少酒都是一样的。你知道吗,我整天忙着赚钱,有时候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我辛辛苦苦是为什么啊,不就是为了让他们生活得好一点吗,为什么她对我总是不满意?总是拿我和她的初恋相比,这些年我真的已经很尽力了,真的。他的眼泪一滴一滴滴在我的脸上。 我承认当时的确用了手段才把她弄到手,她的条件很诱惑我,哪个男人不想借着清风上天啊,我有私心,有阴谋那也是正常的啊。况且跟了她以后我一直很努力的工作,就是为自己洗清这段屈辱的历史。然而,这个污点要跟随我一辈子。 他不再说话,迷迷糊糊睡着了。 我慢慢走到旅馆,已经是午夜三点了,这一天就这么毫无意义地走了。我觉得自己变成了十足的坏女人,一个不顾家,不负责任的女人,因为自己的不快乐,可以不告而别,我真的没有再想怎么回去。 七十一 夜,悄然无声。 窗外的喧嚣在夜幕中渐渐沉睡,漫天的星星演绎着令人心动的童话。我躺在床上,透过玻璃窗望过去,点点灯光,朦胧中温暖我孤寂的心。 这样藏匿于江湖之中游戏人生是麻醉自己的有效方式,可以用很多堂而皇之的理由将种种不快乐覆盖,并能使自己全身而退,这也成了逃避现实的借口。 这样翻来复去睡不着的时候,竟然觉得冷。孤零零地躺在异乡的土地上,本来就是要丢掉一个我,唤醒另一个我,既然目的已经达到,就是一种态度。 我就这么平静地躺在床上,过电影一般回忆这些年来经历的人和事,怨恨诅咒亦蒙的不思进取,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羡慕别人富足的生活,无法正视自己的现状。事业无望,做优秀老师的想法越来越不现实,轰轰烈烈的课改之风刮遍了沟沟壑壑,教育体制改革以及目前愈演愈烈的绩效工资搞得人心惶惶,会议明显的多了,红头文件念了一个又一个,感觉自己是那个孙悟空,紧箍咒的咒语被各路大仙学会,动不动就要念一下,搞得非人非鬼,难免露出青面獠牙。 好不容易进入梦乡,眼前是一幢十层高的楼房,房顶十分宽阔,有操场的四分之一大。洁净光滑的木地板两边雅致地种了两棵不知名的树,甚至还刻意安排了小桥流水。顺着大门进去,房间里灯光十分耀眼,房顶是一根根散发着木头香味儿的椽子,蛮子正喜笑颜开的和一个男人闲聊。我完全是一个游客的身份,匆匆而来,除了影子证实我来过这里之外,我拒绝向任何人报告行踪。 醒了,窗外鸟儿欢腾,赶紧起床,看那群鸟儿聚会。信步走向街头,行人稀少,没有大城市的嘈杂,冷冷清清的,我拦住一辆的士,要他拉我到有沙漠的地方。 他说等我换辆车,就知道你们这些大城市来的人好附庸风雅。 司机很健谈,一边开车一边和我聊天,美女你是从哪里来的? 我说很重要吗? 他嘻嘻哈哈地说,那不是,本地人没有你这么靓呗,你简直是美女嘛。 我笑了,小嘴巴很甜啊。 你知道吗,本地人不喜欢沙子,吹得人眼睛睁不开,还直往衣服里钻,弄得人土不拉几,好多女人围着围巾,恨不得戴上面具哩,哪里还有闲情逸致啊,也只有你们这些文化人才来看稀奇。 车子很快出了城,一路狂奔。路两旁是绿树农舍,果然见到了很多头戴纱巾围巾的女人,她们姣好的面容在围巾的遮掩下尽显女人的魅力,我要司机停下车子找到卖围巾的地方,把自己打扮成他们的样子。司机一直默默地看着我做这一切,意外的没有打断我的想法,这一点我很感激。 当身后的城市越来越远成为一条细线时,前方的黄沙越来越多地弥漫着整个视线。忽然一股热气扑面而来,车窗外的满地黄沙,黄沙飞舞,远远望去,黄色的沙丘连绵起伏,就想到了梦中的海洋,海浪翻滚,掀起滚滚波涛,让人心潮澎湃。 车子在不停的摇晃中在沙丘间来回起伏,在我的前方只有天的蓝与沙的黄两色,在我后方只有漫漫沙土掀起的白色,久久挥散不去。车子加足马力冲上一个高耸的山岩坡,我终于见到了沙漠。 司机说加50块钱我陪你上山怎么样? 我说钱我加给你,你就在山下等我。 他停下车,把一壶水连同一顶大大的遮阳帽,雪白的毛巾递给我,这个你用得着。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沙漠,我格外兴奋,向着那片金灿灿的沙子飞奔过去。我梦里光顾的地方今天终于一睹芳容,它像金子一样灿黄,绸缎一样柔软,凤凰一样美丽,带着淡淡的绝望、枯燥、忧伤。 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动使我热泪溢满眼眶,眼泪带着激情一股一股滴落到黄沙中,那是我真心的泪水。 看到沙漠的那一瞬间,我觉得找到了家,那一片金黄是我苦苦寻觅的地方,我不能解释的,不能诉说的那些委屈,在这里完全释放,陷入软软的黄沙里,咀嚼着满嘴的苦。当我站在高高的坡顶,向回望去,远远的高楼在弥漫着沙尘的空气里隐隐约约可见,而被骄阳炙烤着的茫茫沙漠却在满是车辙的痕迹里愈显风尘与沧桑,带着一丝与自然抗争的味道,迷乱了我的眼。 我极力奔跑,尽管沙子淘气地藏进我的鞋子,我依然快乐地奔跑,我无法解释自己莫名其妙的忧伤与快乐,捧起泛着阳光的沙子举过头顶,然后虔诚的把它们慢慢洒下,一遍又一遍。我记住了沙漠真实的沧桑,同时也把荒芜毫无保留地存入我的记忆,就如那遍地点点的砂粒,在风的带领下快乐地追逐着,发出难以忘怀也难以琢磨的声音,和我一起在时光里轮回。 几乎没有费什么周折我就回归到了以前,我告诉自己醒来吧,该往哪里走就往哪里走。 那个下午,我把自己藏在黄沙之中,那有些温度的沙子烫得我产生了一种病态的痛,原来痛可以这样有快感。 慢慢地行走在沙漠中,觉得自己更像一粒沙,总是不能和着泥土一起生存。 回来的路上我开始发高烧,额头烫得吓人,我告诉司机尽快把我拉到城里,司机的确是个汉子,二话不说带上速度长驱直入。当我带着疲惫躺在床上时,他买来一个盒饭,等我吃完,递给我一瓶水,然后起身离开。 吃了饭以后我有了一点力气,找到一家诊所输液。躺在床上无聊,跟老板借了电话找到了郑浓。 郑浓那边很吵,估计是在唱歌,他出了包厢在街上给我打电话。 我说我输液呢,你来陪我吧。 他说我一会儿来接你,说完急匆匆挂了电话。 我病怏怏地看着液体一滴一滴顺着白色的管子流进我的身体,昏昏欲睡。 眼泪再一次不争气地流下来,诊所的老板笑着调侃,这么大了还像个小姑娘,挂液体都要抹眼泪啊,羞不羞? 我赶紧把眼泪擦了,这句话那么熟悉的从他嘴里说出来,让我哭笑不得。 亦蒙爱说这句话,地主爱说这句话,蛮子也爱说这句话,在他们眼中我就像个小姑娘,动不动会因为要求得不到满足而哭鼻子,他们哪里知道我内心的悲哀呢? 医生毫不理会我的难堪,意犹未尽,学着动画片里反面角色的强调说,好了,输了液体就好了,赶紧给老公打电话来接你吧,等一下大灰狼就来了,说着还做了一个饿虎扑食的动作。 我微笑着注视他,他也报以微笑,我喜欢这里人的亲切随和。挂完液体已经很晚了,医生的助手做好了饭邀请我一起吃,我也没有客气,顺手端起一碗饭狼吞虎咽。 医生拿出一瓶酒,递给我一杯,按理说你不应该喝酒,喝一杯吧。 我接起酒杯冲他点点头,一饮而尽。 明天,医生看着我,明天你还要输一次,是到你那里去输还是你过来输? 我说不输了行吗? 那,好吧。你继续吃点药吧,他起身找药给我。 我平静地看着他做好这一切,眼前老是浮现出蛮子高大的身影,为什么到了这里我依然忘不了他。 走出诊所,被夜风一吹,打了个冷战,郑浓的车停在路边。 实在抱歉来晚了,今晚有个客户要陪。 那抱歉的人应该是我,他打开车门,放了dj,车子慢慢向前行驶。 跟我去唱歌吧?反正还早,看你的气色好多了。不等我回应,车子停在了西部钱柜门口。 包厢里一共五个人,加了我刚好三对。几个人已经喝到酣处,郑浓的合作伙伴姚哥是一个很帅气的男人,坐在我旁边和我情歌对唱。郑浓跟服务生要了白开水给我喝,姚哥说那怎么行啊,这会儿要喝酒,来晚了罚酒三杯。 我说可以,但是我要和他喝交杯酒。 郑浓没想到我这么大胆,窘得厉害。 我端起酒杯,径直把胳膊伸过去,郑浓只好配合。 直到午夜十二点,我们几个已经喝了两箱啤酒,音乐响起来的时候,我把自己吊在郑浓的脖子上,极尽缠绵,估计这小子被我勾引坏了。坐在车上我始终唱着那首《哎呀》 哎呀我想你, 哎呀涩涩的, 哎呀我说不出来, 哎呀我伤心, 哎呀苦苦的 哎呀我越走越远。 …… 姚哥说,哎呀我忘不了你呀哎呀。 车上的人都看着郑浓,他略带害羞的笑着,那种表情有点羞涩,有点性感,我忍不住想摸他的脸。 散场的时候郑浓把他们一一送回家,最后一个送的我,他说,跟我开房去吧,我喜欢你。 我仔细地摸着他的脸,吻他的眼睛,鼻子,还有嘴唇,那么甜,那么惹火地伸出舌头,挑逗他。 他的手不安分地伸进我的衣服,我轻轻呻吟起来,接着,我突然间甩开他,打开车门自己走了。 七十二 回到旅馆躺在床上整整昏睡了一下午,到了5点多头疼的很厉害,挣扎着爬起来,到街上要了一碗羊肉面片,滚烫的羊汤慢慢进入我的身体,我就那么一点一点细细品味,原来享受人生其实就是这么简单,一碗羊汤而已。 默默地吃完饭,一个人沿着河岸款款而行,这些年来,我总是把自己的人生搞得乱七八糟,没有静下心来让自己变成风景。一个风姿绰约的女人,杨柳细腰,深情款款,即使头戴面纱也一样活出不一样的精彩。 三三两两的行人和我一样在河边消磨时光,不知道怎么了,突然间人群骚动起来,一些人开始奔跑,有人大声喊着有人要跳河! 在哪里? 男的女的? 女的,听说很漂亮。 这些话一经风吹,跑得更远,不知道哪里就窜出了一大群人,人们亢奋着,我也悄悄地跟着处于兴奋状态的人群,快步向前跑去。 在不远处的一座大桥旁边,密密麻麻地围了一大群人,他们有的在尖叫,想极力阻止事态的发展,看得出他们是心存善良的。一些人幸灾乐祸地起哄,有一个小个子男人站在高处,两手围成喇叭状,大声喊着跳啊,他妈的,我都站累了你咋还不跳啊。 一个小伙子握着手机准备拍摄跳河的全过程,正在四下搜寻最佳位置,我远远站在边上,心一阵狂跳。很多年了,我挂在嘴边的就是跳河,可是我没有纵身一跃的勇气,冰凉的河水一下子裹住我的时候我总是很恐惧,飞也似地逃跑。这是一个怎样的女人,她有着怎样的故事,为了谁,她可以绝望成了一个点,成为热门的谈资。 桥上,桥的中央,一个女人所有的悲哀正在书写一个故事,她的身体不住地颤抖,看到有这么多人围观,她似乎有点紧张。慢慢的,一点一点向桥的最高处攀爬。有的人已经开始惊呼,女人的意图显而易见,又一个试图自杀的女人,企图纵身一跃,之后烦恼随风逝去。一个男人离她很近,看不到他的表情,此刻他应该是吓傻了吧。 那个女人,站近了才觉得那么眼熟,我急忙钻进人群,拼命往前挤,有人在骂我,甚至还有人狠狠地踢了我一脚,顾不了这么多了,我慌慌张张顺着栏杆爬上去,人群又是一阵惊呼:这个女人也要跳河! 等我气喘吁吁地站在她面前的时候,一下跌坐在地上。该死的阿雅,她依然那么美丽,美丽中藏着几分凄楚,她穿着很时尚,头发乖巧柔顺地贴在后背上,一双长靴衬得她格外妖娆。我佩服她直到要跳河也要拼出一份潇洒,也只有她有这个心情。 我抱紧了她的腿,哆哆嗦嗦地说,我,我们,一起,跳吧。 她愣住了,急忙摘掉眼镜,错愕地看着我,你怎么在这里? 我看着旁边的那个男人,低声说,怎么换人了? 她还没有完全清醒,支支吾吾地说,我也不知道。 我拉上她逃离了人们的视线,眼看着一出好戏散掉,一个中年人有些恶毒地看着我,那意思十分明显,是我害得他们没有看上好戏,要不是我多事,他尽可以饱览美女投河的一幕。我有些厌恶地瞪了她一眼。 那个男人尾巴一样跟着我们,我问阿雅这是谁啊? 她笑了,饭票呗。 饭票?你还要饭票?够多的了吧。 她拦住一辆出租车,那个男人一声不响地坐在前面。 胡军,你买点吃的东西,我饿了。 那个叫做胡军的男人对司机说,尽快拉到餐厅,就去那一家吧。他报了餐厅的名字。 我握着她的手,用了力气。 她心领神会,笑了。 司机很友好,一边开车一边聊天,听说桥上有人跳河,跳了没? 我和阿雅哈哈大笑。 是不是跳了,可惜我没看到。 我们都不说话。 到了吃饭的地方,胡军拉开车门,小心地看着阿雅下车,拉着她的手进了餐厅。 我跟在他们后面觉得有点多余,还好胡军友好地冲我点了点头,我只好跟在他们身后。 阿雅摸着胡军的头发,说,把那个谁叫来吧。 胡军伏在阿雅耳边很简短地说了几句话,然后带上门出去了。 哥们你行啊,混得还挺牛。 实话说了吧,我算是栽了,遇上胡军没救了。阿雅点燃了烟,吞云吐雾。 胡军看起来还很年轻,应该比阿雅小,人长得蛮精神的。看样子也算是讲道理,对阿雅也算是有情有义,问题就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反正觉得他们在一起不舒服。 一会儿功夫,胡军带进来一个人,和他差不多年龄,很阳光。服务员上了这一桌子菜,阿雅埋头开吃。 那个帅哥坐在我旁边,嘘寒问暖,我有点不适应,再加上身体不爽,我吃的很勉强。 阿雅嘴里含着东西,口齿不清地说,把我的妹子招呼好。 胡军温柔地看着阿雅,无所顾忌。 吃饱了,胡军说,找个地方坐坐吧。阿雅搂住我,不啦,我该回去睡觉了。 那我怎么办?胡军小声说。 你回家去啊。 胡军迟疑着,还怎么回啊。 吵归吵,骂归骂,家还是要回的,好不容易来一回怎么也得回家去。阿雅温温吞吞的。 胡军很不高兴,碍于情面不好发作。 他的同伴示意我回避,我只好跟着他出了门。 你是阿雅的朋友,你劝劝她吧,胡军为了她和家人快要决裂了。胡军的朋友不无担忧地说,今天就更可怕,阿雅要跳河,胡军都要疯掉了,闹得满城风雨,不知道胡军还怎么混。 他们什么时候到这里的? 大概一星期了吧,胡军本来在外地做生意,做得挺好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带个女人回来,家里人不同意,闹得很凶。 我点点头,不再说话。 回到旅馆,阿雅恢复了先前的落寞,躺在床上唉声叹气。我说,姐姐,怎么收场啊? 你问我,我问谁啊?她一脸无辜。 只管杀不管埋啊,佩服死你了,趁着夜黑风高逃吧? 逃?这个主意不错,不如现在就动身?阿雅来了情绪。 我也兴奋起来,三下五除二收拾好了,拉起阿雅就走。 此时已是晚上10点,我们打开房门,装模作样要出去。老板拦住我们,说太晚了有什么需要直接告诉他,晚上出去不安全。 阿雅一看就明白了,胡军一定给老板吩咐过,我们被监视了。好在阿雅和我都是鬼精灵,这一点难不倒我们。 那好吧,我就是想喝酒,你这里有就在这里喝吧,我也懒得出去。阿雅说着冲我摆摆手,我走进wc开始给胡军的朋友打电话。 几分钟之后他的朋友来了,老板看到胡军的朋友还是不死心,坚持不让我们出去,胡军的朋友冷冷地说,胡军哥让我来的。 老板讪讪地站在一边,眼睁睁地看着我们下楼了。 飞出了牢笼,阿雅格外兴奋,拉着我一路小跑。 我们走出了旅馆,老板急急忙忙给胡军通风报信,胡军的朋友已经被我和阿雅蒙住眼睛,我们拦住一辆出租车,直接出城。 车子才走出去不到10公里,阿雅就后悔了。她挽住我的臂膀娇声娇气地说,回去吧,我们无家可归,无路可逃。 我说,那也好。师傅麻烦你把车子开到边上,我和她说会儿话。趁着这个功夫,我赶紧追问萦绕在我脑海里的一大堆疑问,阿呆呢? 跑了。她气急败坏地说。 跑哪里去了?一个大活人,你明明跟着他一起走的,怎么会跑了?是不是你故意跑丢了赖给他,你这个就这毛病。 她叹了一口气,地低地说,随便你怎么猜吧,反正你也看到胡军了,多说无益,还是回去吧。你好端端的不上班,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胡军一直怀疑是我暗中通知了你,否则不会巧到编故事的地步,你会突然出现。 我说,我也是一言难尽,以后慢慢聊吧。 司机在外面抽完了一支烟,坐下来开车,一个转弯,我们顺原路返回。 到了旅馆门口,灯火通明,胡军的声音大得吓人,拿了钱这么点小事办不好,交人!听到没有! 阿雅风摆杨柳走到胡军面前,你还敢这样乱花钱啊,说,给了他多少? 胡军回头一眼是阿雅,顾不得身边有人,抱了阿雅就走。 阿雅挣扎着要下来,胡军已经出了大门。 我紧跟在他们身后,大声喊着,胡军,你朋友还在路边吹风呢! 胡军头也不回说,那是你的事情! 我叫了老板找到胡军的朋友,小伙子蜷成一团正在那发抖呢,看到我回来这才松了一口气。我拿掉他嘴巴里的布条,松了绳子,他从地上翻起来,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我笑了,你知道我也没办法,看到我回来也知道我还是没办法,由他们去吧,我已经尽力了,对不起。 他默默地跟在我身后,快到旅馆门口了,我说反正也睡不着,不如进去喝一杯? 几杯酒下肚,他的脸色渐渐红润了。 你叫什么名字啊,总不能让我没办法开口吧? 鱼儿。 哈,难怪你那么听胡军的话,原来你是鱼儿。我大笑着,僵局一下子打开了。 我和鱼儿喝掉了一斤酒,还是没有睡意,反而越来越清醒,鱼儿提议再要一瓶,我说,好啊。 鱼儿跑出去拿酒,我钻进被窝睡了。 等我一觉睡醒,天已大亮,鱼儿还睡在我旁边,眉毛蹙成一堆,很不开心的样子。我把被子盖在他身上,走了出去。 阿雅给老板留了话,要我打电话给她。打过去是胡军接的,告诉我阿雅等不及我打电话,已经快到我旅馆了,要我和鱼儿出来一起吃早饭。 经过一晚的洗礼,阿雅变得好有生气,脸上施了淡淡的粉,使她看上去很靓,和胡军很配。我说吃完饭打算回去了,好几天没上课,不知道去了还能不能乖乖站在讲台上。 阿雅说,我给你请了一个月的假,还早呢。 这下轮到我大吃一惊,你给我请假? 她说我家人打电话给她问我的行踪,她才知道我跑了,放心,一切都搞定了,一个月以后你乖乖回去。 我说,你的意思是遇上你我只有跟着? 她笑了,傻瓜,你可以找你的司令,还有潘儿之类的,反正够一个月回去就好了,我又没有拴着你。 我色迷迷地看着她,你走哪,我跟到哪,你是我的饭票,跟定你了。 她挠着我的痒痒肉,和我滚在一起。她知道我心里放不下阿呆,没有呆子的消息我是不会走的。 胡军不能在家里住了,他老娘闹得厉害,再住下去直接死人。原本想着带过来直接办喜事,没想到人家爷老子整个一个反抗到底,老太太看我们的眼神那就是一个良民对一个鸡的仇视,任凭老胡军磨破嘴皮,那也是板上钉钉,改不了了。 我说阿雅,你怎么搞得跟真的一样,胡军这样的清纯帅哥你也敢拉拉下水啊。 她说,这个人跟你那个蛮子很像,要疯掉了。 我说,别提那个蛮子了,估计也是疯了。我关掉电话跑出来的,他找不到我。 说到蛮子,我的心情一下子灰了。 我说,阿雅,我不想过这种生活了,真的生不如死,说说你和阿呆的事情吧,你知道我放不下。 很简单,我跟着他才做了没多久,他老婆追过来,找人把我毒打了一顿,叫我滚开,我就灰溜溜地打工去了。到了旅行社做导游,认识了胡军,就被迷得五迷三道,就这样啊。 阿呆后来和你联系吗? 估计他也不敢了,胡军找人吓唬过他。 没把人家怎么样吧? 你也一样吃着碗里的,瞅着锅里的,你能把蛮子搞定就ok了,还惦记着阿呆啊。 我说废话,你以为你放下他了吗?还不是心怀鬼胎,我还不知道你啊。 她看了看不远处的胡军,低声说,胡军在可不敢胡说,他下手狠得很。 我也低声说,知道。 七十三 胡军懒洋洋地说,都走吧,兄弟们意大利(一起)闯江湖去。说着话他搬了东西扔到车上,他老娘眼泪汪汪地看着他,经过一个阶段的斗争,老人家还是不接受阿雅和他儿子的关系,常常打电话痛骂阿雅,或者直接跑到他们的住处,一阵臭骂。胡军是孝子,以前总是顺着老太太,眼下是被那个叫做爱的魔鬼给牢牢套住,分不清东南西北了。阿雅看着老太太很不顺眼,有一次被激怒了,收拾东西准备走人,胡军的脸色非常难看,都快哭了,阿雅有些不忍。老太太拿捏了胡军的软肋,时不时要住院吃药,阿雅击中了胡军的要害,让他痛了又痛,这时候胡军就可怜巴巴地求助我。 我假装没看到,拉着阿雅上街去了。 我和阿雅一样,但凡遇到不开心的事情就是个逛街做头发,把自己打扮光鲜之后享受众人贪婪的目光改变心情,历来如此。 胡军睡醒了躺在沙发上,随手拿了一本书递给我,,现在的时代不学习就落伍了,你也学学人家,整天就知道跟着我家阿雅鬼混,哪里像是教书育人的样子啊,现在连老师都不安分了,哪里还有净土啊。 我说拜托老兄,老师也是有血有肉的人,不是圣女贞德好不好。不要把老师放在圣坛上还要求她净化灵魂,她也有七情六欲。 他说师道尊严可是古人说的,那是老祖宗留下的千年古训。 我说行了,不要再给我上课了,这样的话我听得多了去了。 他面目可憎地做着鬼脸,张牙舞爪地扑过来,我大叫阿雅救命!阿雅老早跑出去和鱼儿疯去了,这家伙最近人来疯的厉害,胡军也宠着她,任由她瞎闹。 我接过书漫不经心地打开,心思根本不在书上,以前我很羡慕自由职业者,觉得他们可以自由支配时间,很自我的打发时光,安然地躺在摇椅上,任阳光肆意挥洒温存,时常无赖地倒在沙发上,一杯酒陪伴。那几乎就是神仙般的日子,我时常渴望。如今我和阿雅天天黏在一起,我们躺在美容院的床上,把自己画成很精致的女人,然后出入各种商场,任那些男人女人的目光罩来罩去,在陌生的地方可以尽情放纵,渐渐有点麻木了。 我们整天忙着做皮肤护理,在酒吧喝酒,要嘛就卧在床上睡懒觉,习惯了这样慵懒的日子,我已经不怎么想回去了,阿雅说等着胡军投资开店,他们正在四处找铺面,我像个尾巴跟着阿雅纸醉金迷。 有一天我们在一起喝酒,阿雅说,我前面接到阿呆的电话了,劝我回去,不要再跟着胡军胡闹。你知道吗,我很烦他这样,以前我把他当做神,现在他什么也不是。 那是因为他很在乎你才这么说的,我酸溜溜地说。 她叹了口气,你以为我很重要吗? 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上班他上班,我下班了他也该回去了,以前我们在一起鬼混,很晚才回家,他经常跑到校门口等我,看到我拦一辆出租就跑,那些日子我们跑遍了市内的娱乐场所,炒菜火锅西餐,只要我爱吃,他眼睛眨都不眨。至于到大商场购物,给我买小玩意,那也是常有的事情。我们曾经住过好几次星级宾馆,那种尊贵的享受真让人舒服。而现在呢?现在他总是有很多事情,和客户应酬,很累,我知道他怕我纠缠他,怕惹麻烦。 有一天他打电话给我,说喝醉了要我来陪,那是一个酒吧,我到的时候他已经喝得差不多了,原本我带上他就走,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一起的叫了一个女的进来,扔了200块钱在桌上,要人家跳脱衣舞。你知道我也是女的,看脱衣舞不应该让我在场,虽然我坐着,脸色很不好看,呆子根本不看我。那个女人一点都不觉得难为情,也很有职业操守,在男人们色迷迷地注视下,一点一点脱光了。应该说她的身材很不错,凹凸有致,挑逗的还可以。时间到了人家立马闪人。她走了好了,那些男人可惨了。其中一个把目光投向我,蹭到我眼前要和我喝交杯酒,呆子并没反对,乐呵呵地看着我。这种情况下我只好拿起酒杯和那个人干了。哪想到一放开就没办法收场了,喝了一杯又一杯,我已经有点把持不住,那个高个子男人一把拽住我,赤**地说,他妈的我今晚要买你,多少钱? 我的酒一下子醒了,想都没想就给那个人甩过去一个嘴巴,就这样我搅了局,大家才不欢而散,这件事情直接导致了我和阿呆的关系直线下降。当我是什么人了,如果今天坐在他旁边的人是他老婆,他会那样无动于衷地看着人家轻薄我吗?不会,他只是把我当做了一个高级**而已。 从那之后我渐渐觉得我们之间有了距离,有一次他喝了酒给我打电话,他说,别看他每天喝酒喝得人不人鬼不鬼,一样能找到回家的路,他想家,想他的老婆姐姐,想他的孩子。他的老婆没有一点过错,即使他们没有性生活,她也一样悉心照顾他。你知道吗?他每天早晨起床,要穿的衣服裤子就放在床头,饭已经摆在桌子上,房子买了两套,全在老婆名下,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他就是要告诉我,他是不可能离婚的,他不止一次地告诉我,你是我的唯一,但是我不会离婚,最差也就是分居,只有傻子才离婚! 只有我是傻子,她放声大哭。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她的问题我早都想到了,人总是喜欢做梦,做梦的时候很甜蜜,梦醒了会觉得很残酷,我也和她一样,到现在还沉浸在梦中不愿意醒来。 很多时候我们喜欢闭着眼睛,靠在那个人的肩膀上,自以为很幸福,只是因为孤单的自己无法做出选择,一个人的选择其实就是要让很多人跟着受牵连,仅仅有勇气是不够的。 苦难的历程是心里难解的情。 我们常常坐在河边的躺椅上,很长时间盯着河水,经历了感情的纠缠之后我们变得沉默了,她说离婚之后阿呆和她的关系变得很小心,虽然她有了更多的时间可以和他在一起,可是事情并不是这样,他变得异常忙碌,打了几次电话之后她放弃了通话,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再去纠缠。 我们为什么不幸福啊,是不是因为我们要的太多了?我总觉得自己太贪婪了,别人可以继续生活为什么我们不能呢?我有些厌恶自己了,她眼里噙着泪,很无助。 我说我们都是傻瓜,自己手里的幸福不去珍惜,偏偏要抢别人的,我们总是忘了,别人的永远不是自己的。 可是,握在手里的不幸福啊。 那么什么是幸福呢?我们从来没幸福过。 直到连胡军自己也觉得不能再住下去了,我们决定离开,其实细细算来也就是半个月时间,感觉过了半个世纪,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清闲和空虚使我也觉得闷了,我开始怂恿阿雅,赶紧离开。 胡军鬼鬼祟祟神出鬼没,不知道搞什么名堂,我突发奇想,公用电话给蛮子拨号,音乐响了很久,才听到蛮子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他说请问哪位?我一声不响挂了电话。 走吧,就像那阵风,吹起来的是愁绪,吹走的依然是愁绪。 老太太已经和我熟络了,虽然我们是敌我矛盾,但是我的快乐和乖巧讨了老人家的欢心,如今要走了,她欲言又止,恨不得把胡军吃了。胡军倒是逃出了牢笼,开心得很。东西很少,也很简单,堆在车的一角。鱼儿开着车,悄悄地离开胡军的老家,河边杨柳青青,春风令人沉醉,我懒得说话,闭上眼睛装死。 行了一上午,闷得要死,阿雅要求停车,胡军似乎也睡着了,鱼儿一言不发继续开车。阿雅就是在这个时候发飙的,还没搞清楚状况,车门突然打开她从车上滚了下去,胡军还在呼呼大睡,鱼儿急忙停下车子追过去,阿雅一头栽倒在地上,头破血流。车上我和老胡军继续狂睡,鱼儿尖叫的时候胡军嘴角流着口水,已经昏过去多时。我慌里慌张地拿起电话,叫了120,鱼儿到底比我机警,抱着阿雅上了车,吩咐我盯着这两个,然后加大马力向前冲。 我懵懵懂懂的,只是浑身发抖,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样的经历对我来说是第一次,鬼知道出了什么事情。阿雅的样子很恐怖,鱼儿反倒担心胡军出状况,车子开进医院,胡军和阿雅被安排在两个病房。 我和鱼儿一人守着一个病人,开始了陪员生活。 七十四 医生很职业化地走进病房,如同我习惯性地打开语文书,他说病人身上的伤已经痊愈,身体状况很差,最近是不是烦躁不安,脾气暴躁,乳腺增生,这都是内分泌失调引起的…… 我有些玩味地看着眼前这位四十多岁的男人,他丝毫没有在意我的注视,嘴巴一张一翕,自说自话。内分泌是人体生理机能的调控者,它通过分泌激素在人体内发挥作用。如女性经期,孕激素会增多,而雌激素则相应减少。但是如果因为某些原因,引起内分泌腺分泌的激素过多或过少,新陈代谢功能紊乱,就会造成内分泌失调,导致内分泌疾病发生。这些疾病不仅有损女性的美丽,更会损害女性的生理和心理健康。女性较敏感,情绪不稳定,又易忧郁、急躁、思虑过度,这些因素都易扰乱气血运行,这或许就是女性易致内分泌失调的原因。内分泌失调代表激素的不稳定状态,调节内分泌主要从饮食、运动上入手,必要时辅以保健类食品调节,要养成良好的饮食习惯,多吃新鲜果蔬、高蛋白类的食物,多喝水,补充身体所需的水分,同时多参加各种运动,加强体质,还要有科学的生活规律,不要经常熬夜,以免破坏正常的生理规律,造成激素分泌失衡甚至不足,进而引发其他疾病,同时还要注意休息、充足睡眠。 我茫然地点点头,医生谢谢你。 医生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你这个朋友那么有魅力,怎么会心情不好啊? 我说,每个人都有烦恼。 你们不是我们这里的,应该是从兰州来的吧,兰州的环境比我们这里要好,人的压力有那么大吗? 我笑了笑,算是吧。 告别了医生,我独自走在林荫路上,夕阳西下几时回,人生冷暖无人知。才把金樽举起,人已黄花散尽。有气无力地倒在草地上,眼前一片昏暗,为什么会这样。我们辛苦挣扎,始终走在路上,还没有寻觅到一丝快乐,就已经被拖得要死不活。 我泪流满面,委屈成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在落叶飞舞的秋风里为我亲爱的朋友深深惋惜。她其实和我一样,把更多的不快乐深埋在心底,任由狂风肆虐,也是一脸愁容,在严冬里保持着一份难得的洒脱与宁静,不与人诉说,也不去增添烦恼。她究竟什么时候患病的,为什么对我都要隐瞒?她究竟还有多少不可诉说的秘密,藏在双手触及不到的角落。一个纸老虎,一个假章鱼,看似威风,其实那就是吓唬人的,管不了什么用。 在医院里的3天,阿雅狂躁不安,胡军已经好多了,每天都要到病房陪阿雅。给她喂饭,擦洗身体,带她出去散步。我闲的无聊,就到网吧上网。阿雅老说我不正经,脸皮厚,说我猥琐的要命,老想泡帅哥。 阿雅嚷着要吃炒面片,我也有点馋了,胡军笑眯眯地看着我,我只好说,那我去吧。 大街上人来人往,我小心地穿过马路,来到了一家面馆,人很多,说着很浓的地方话,我静静地站在他们身边,显得很苍白。提了面条,不经意间瞥了一眼医院的大门,此时正是午饭时间,医院里很热闹,三三两两的人进进出出,就在我即将转身的那一瞬间,人群里一个似乎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我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再仔细去看时,什么也没有了。我揉了揉眼睛,不会那么巧吧,想的人会出现在我眼前,纯粹做梦做傻了。我有些吃惊,不会是蛮子吧,迷离中服务员已经把炒面送了过来。恍恍惚惚的往回走,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也变得疑神疑鬼,天底下人像人的多了去了,怎么会是他呢。 走进阿雅的病房,把她拉起来说,美女米西了。 阿雅笑着说,你就损吧你,看一会有人收拾你。 我打趣道,正想找人掐一架呢,巴不得,哪个小子不想混了,敢和我较劲。 阿雅没有接话,自顾自地吃起来。 胡军怎么不陪你了? 他的一个朋友来了,他正闷着呢,这下好了,有的玩了。过去看看他忙完了没有?叫他一起吃饭。 好吧,我应着,走了过去,刚到胡军的病房门口,鱼迎了上来,说,大哥的朋友在里面。我说知道了,推门而入,躺在病床上的胡军,看到是我,对背对着我的那个人说,我的女朋友,你见见吧。 那人回头的瞬间,我呆了,怎么是他。你,你,我此时有些口吃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蛮子,你怎么在这? 蛮子静静地看着我,眼里是那种他特有的冷峻,你也在这,冷冷的,不错吧,看来很有人缘啊,蛮子的语气是那么的阴冷,我傻傻地站在那里。胡军不知所措望着蛮子和我,也不知道说什么,鱼刚才还在探头张望,此时已经不知道躲到哪去了,空气似乎凝固了。蛮子一声不响走出病房。 他怎么会在这,我的大脑里一片空白,你们认识吗,我问胡军,胡军好像很怕的样子,岂止是认识,我们就是一起长大的,一个大院里的,他是孩子王,我那时候身体差,老有大孩子欺负,是他保护的我。他到这里执行完任务,想到了我,一打电话才知道我住院了。我们已经有3年没见了,听说他变化很大,这次一见果然冷得可怕。原本是开开心心的兄弟见面,让我搞成这样,哎,我不知道你和他认识,开了句玩笑,这不又把他惹了。你们之间有故事吧,看样子还不是一般的故事,这下惨了,让他知道我动了他的女人可就死定了,不行,我要给他解释一下,胡军说着站起来往外走。 我说,胡军你不要解释了,他不需要解释,他相信自己的眼睛。 胡军说,解释一下我会安心一些。 我说,还是静观其变吧,没有人可以阻止他,他一直是霸道的。而且,我这次出门是瞒着他的,你给自己惹了麻烦,给我也惹了麻烦,最直接的方式就是等他冷静一下来,只能这样。 他神情黯然地坐在我旁边,若有所思。 七十五 我说胡军,你不要自责了,这是我和蛮子的事情,你只管照你的意思做下去。 我还能怎么做啊,姐,这次玩大了,我怕大火烧死你们两个,一个疯疯癫癫逃到我这里;一个嗅觉灵敏,风风火火扑闪着翅膀灰(飞)过来了,除了看戏我还不知道怎么办,你们男女主角都是腕儿,惹不起。 我叹了口气,随他去吧,我也明白躲不过。 蛮子很任性,也很认死理,很小的时候就是那个样子,我们院子里的伙伴都知道他,你什么时候招惹上他的?这个人就像膏药一样,一旦具有粘性,那是任何人摆脱不了的,除非他自动解除武装,否则一定把事情闹得最大。 记得有一次,我们几个追女孩子,他本来在一边看书,那个时候他傻得很,不知道追女孩子的乐趣,正在那里研究拿破仑呢。一个兄弟写了一封信要他送过去,他看也不看就走了,到女孩子家里,人家父母在家。他很平静的把女孩叫出来,把信放在女孩手里,转身就走。女孩子打开信一看不是他写的,随手把信扔在地上,还故意踩了几脚。这下他可不干了,拉着女孩到了我们几个面前,女孩子吓得脸都白了,拼命尖叫,又哭又闹。他可好,不管女孩子怎么闹,就是不松手。等我们看到他的时候,两条腿都在流血,女孩子下手够狠的,把他的腿踢破了,鲜红的血液顺着裤腿流下来,惨不忍睹。女孩子一看急忙掏出手绢给他擦。他呢,把女孩拉到一个兄弟面前,认认真真地说,是他写的,不是我。 我们哪里还顾上信啊,赶紧把他带到卫生所。 到后来女孩子就像影子一样跟着他,成了他的女朋友。这个傻子倒是有傻福,女孩子给他买好吃的,买好玩的。他还是老样子,经常钻到图书馆,杂七杂八地读书。 我说这些他从来没说过。 他这个人不善于和人交往,尤其是和女人,一遭遇女人,他就经历一次蜕变,也是一部血泪史啊。好了,我准备晚饭,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胡军拿起电话,叫外卖。 医院里不让搞特殊化,我们只好和医生请假,跑到外面的店里。夜色多美好,周围静悄悄,和喧闹的城市形成鲜明的对比,一开始我不适应这种生活,总觉得自己被遗忘了。慢慢的,才发现黑夜可以让人从灵魂深处找到自己,真正的自己就藏在黑暗中。 吃晚饭的时候蛮子就坐在我身边,胡军拉着阿雅坐在一起,鱼儿在他们旁边。只有五个人,鱼儿一直跑前跑后照顾我们。才坐好,胡军就急忙介绍阿雅,他搂着阿雅,幸福又甜蜜,傻子也看出来他的意图。蛮子很沉得住气,拿起酒杯,开始喝酒,不咸不淡地看了我一眼,算是打了招呼。我很想为自己辩解几句,羞于开口,也无法开口,蛮子根本不给我任何机会。他脱掉外套,拿了一把刀开始割肉,一点一点蘸了椒盐有滋有味地吃起羊肉来。那份怡然自得根本就是一种境界。气氛很沉闷,胡军有没话找话,极力想制造点乐子。蛮子递给他一块肉,含混不清地说,吃肉,吃肉。我觉得很难受,我一个人走到院子里,看着满天的星星。我知道自己非得面对蛮子不可,这次逃出来把自己弄得很难堪,不知道怎么收场。阿雅说替我打好关节,且信她一回,问题是蛮子杀到家门口了,不接招似乎不可能了。看到了他,心里的烦躁突然没了。才知道这些天以来的思念是因为他,他是老天给我送来的吗?反反复复地眼前出现了很多画面,一个晚上,我肚子痛,他背着我到诊所去,累得满头大汗,硬是不让我下来。我说打车吧,他抹了一把汗说,我一直很想背你,我愿意为你流汗。我把头紧紧地贴在他温暖的背上,双手伸到他的脖子里,勒得他喘不过起来。就在那个晚上,我看到了他爱我的力量,如宽厚的肩膀,如粗糙的大手,如满含着爱意的唇。 现在近在咫尺,他在等我自首,这完全是他一贯的做派。手铐就在我身上,我却迈不出一步。蛮子一直在找我,他以为我出了事,动用了各种关系,一无所获。我的几次电话其实已经暴露了行踪,他认定是我打的电话。这让他食不知味,夜不能睡,即使好不容易睡着,也是噩梦不断。 夜深了,我一直坐在院子里,流了很多眼泪。觉得自己更像是在演戏,演给自己看。我期待着蛮子像以前那样,原谅我,把我的任性看作是爱的方式,一如既往的和我一起走。可是没有,他自始至终没有看我一眼,也没有走出院子,他始终是倒酒喝酒,切肉吃肉。后来我睡着了,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收场,就躺在院子里,睡得一塌糊涂。唯有这样,才可以给自己一个台阶。好难哦,我一个女人。阿雅和胡军把我送到了蛮子的房间。蛮子喝得大醉,几乎不省人事,鼾声如雷。这是我第一次整晚和他睡在一起,眼前是自己放不下的男人,明知道自己离不开他,还要演戏。即使很卑劣,也要故作矜持,强颜欢笑,这就是我吗? 我紧紧抱着蛮子,才发现他的身体微微颤抖!他根本就是醒的,他在等我。 我趴在他身上,主动地送上我的唇,轻轻地咬住了他,他满脸泪痕,不要离开我好吗?不要离开我,他低低地啜泣。我只是咬住唇,不说话。 我知道你受了委屈,领导误会你了为什么不解释啊,偏偏赌了气要往外跑,我找不到都快垮掉了。 我说,这段时间我离开学校想了很多,其实我不配做老师。一开始我就没有做老师的任何准备,被老爷子哄进学校,假模假式地要为人师表。你能想象吗我心里一片荒漠,还要为学生描绘一个五颜六色的世界。明明我难过得要死,还要作秀,太累了。至于说应付各种检查,填写各种表格我都能做好。一学期遇到运动会,我要下死力气做好团体操,“六一”儿童节,一定是文艺演出,挖空心思整一个高质量的舞蹈。教师节还没过完,马上四处寻找国庆节大合唱曲目,每个月的板报稿,学生的手抄报,绘画,现场作文,征文各种比赛一个接一个…… 他拍拍我的肩膀,无限爱怜地说,这些我都知道。你努力工作,学生成绩也不理想,不仅点名批评还要扣钱,你颜面扫地我都知道。我很想帮你,你也知道我没这个能力。现在玩够了,该回去了吧。 我说我也不知道,跟着阿雅乱跑的这段日子也算是开了眼界,怎么都是过一生,我要为自己活几天。 你认为怎样才算是为自己啊,你这样不声不响地离开就算是在为自己吗?你在逃避,逃避自己也逃避现实,可是终究还要面对,这就是现实。 这些道理哪个不懂啊,我就是不愿意回去,不想站在讲台上演戏。 演戏?你认为这份工作是在演戏? 是的,在学校里演,在家里演,在学生面前演,在家长面前演,总也没有做自己的时候。偶尔有,也是昙花一现,不快乐。 好了,他抱紧我,我们不要再争论了吧。这次我是为你而来,陪你玩几天就回吧。胡军和阿雅好的分不开了,你就不要添乱,回去做人要紧。 我说啊呸,做鬼差不多,还做人呢。人不人鬼不鬼的才是我的生活。 蛮子一把翻过我,狠狠地压在身下,那一刻我找到了久违的欢乐。 七十六 胡军开着车,载着我和鱼儿,阿雅,一路欢歌回到了兰州。离兰州越近,我的心里越焦灼。该怎么办?还要进牢笼坚守那份寂寞和艰苦,再也不能如自由之风随处飘摇,把自己关进铁门,继续教书育人的日子,心有不甘哪。蛮子提前接到电话,乖乖回家了。他的嫂子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他甚至没有和我道别就悄无声息地遛了,这让我很没有面子,归根结底我不是他的什么人,提不出任何要求,这就是老婆和情人的区别。 我毕竟不是他老婆对吧,我有什么理由要求他留下呢?我自嘲的对阿雅说,也对自己说。 行了,人家带着情意来的,还想怎么样啊。 我说美女醒醒吧,你以为这是演戏呢,你侬我侬的,哪像你和胡军那样情意绵长啊。 老大,你什么时候变成山西人了,这么酸。阿雅这家伙还火上浇油,本来我已经够没面子了。 胡军放了一首歌,说,好了听歌吧,让我的耳朵清净清净。 鱼儿显得很沉闷,车到了一个镇子,他下了车,冲着我们摆摆手,走了。 不知道他和胡军是怎么协商的,我成了名副其实的电灯泡。一路上阿雅对胡军疼爱有加,两人眉目传情还不够,阿雅还要给他喂东西,悉心的给他擦汗,整理头发,我很想视而不见,偏偏眼睛耳朵收录了所有信息——原来爱情真的降临在他们身上。 那么我呢,我拥有的蛮子是不是爱情呢?即使我们之间也玩这种小把戏,向来都是压抑了很多,删减了很多,看上去如小丑般滑稽,根本没有他们之间的那份洒脱。我承认,我在内心期待的就是胡军和阿雅的生活,阿呆不可能给我,蛮子更不可能给我,亦蒙呢,这一生怕是做梦的时候会遇到,那个时候我可能会不知所措。 替我代课的是副校长,见我来了赶紧做了交代,落下了那么多作业,我只有咬着牙一点一点仔细整理。太阳底下最光辉的事业,这就是社会给我们的,工资不到三千,好一点的民工一天也要100的待遇。 日子就这样不咸不淡地过着,有一天接到蛮子电话,约到了酒吧,里面坐着一个陌生的女人,看我们的目光怯怯的。 说吧,蛮子有意识的把眼前的杯子往前一推,毫无表情地看着这个女人。 我,我,女人嗫嚅着,低着头,声音似乎有些发抖。 我很平静地看着她,这个女人显然是那种从农村来城市打工的,她的身上已经少有农村女人特有的特征:皮肤白皙,不像很多农村女人那样满脸的临夏风光(红脸蛋),即使擦了粉也难以掩盖高原风留下的痕迹。她白白净净的,三十多岁的样子,穿着干净的衣服,一件红色的带着蕾丝的衬衣,一条超短裙下配着黑丝袜。在我的注视下,她突然停止了紧张,变得口齿伶俐。 我和你爸认识,我们已经好了三年了。他第一次见我的时候我在戏园子,我男人把我打出来以后我一直都在戏园子里唱戏。他来了只是在一边喝茶,也不多说是什么。有一次他坐着,突然心脏病发作,我亲眼见到他手疾眼快地把速效救心丸塞进喉咙,我扶着他,一直过了很长时间他才恢复常态…… 拣重要的说。蛮子打断了女人的回忆。 随着女人断断续续的叙述,先前倒在地上的老爷子头下的枕头渐渐清晰,他们约会的当晚,老爷子脱了外套坐在床边抽烟,女人在椅子上嗑着瓜子。房间里的炉子火苗正一点一点往上蹿,老爷子关好门窗,准备休息。猛然间女人看到老爷子的脸抽搐了一下,身子猛的矮了一下。老爷子哆哆嗦嗦地指着上衣口袋,女人知道老爷子的药在那里,慌里慌张的从老爷子的口袋里掏出了速效救心丸,塞进老爷子的嘴巴。老爷子的嘴唇青紫青紫的,没有了血色,两只手在空中颤抖着。女人眼睁睁地看着老爷子慢慢地倒在地上,她惊骇地睁大眼睛。老爷子的人生瞬间结束,她除了给他枕上枕头,擦去脸上的土之外,不知道还能做什么。这次老爷子没那么幸运,身体慢慢冰凉。女人不能忍受自己突然间和死人同居一室,她惊魂未定地逃出了老爷子的房间,在路边的马路上放声痛哭。她原本是有良知的,她很想拨电话给老爷子抢救,可是她没钱,也不敢给我们打电话,只好眼睁睁地参与了一场悲剧的发生。 我对不起你爸,他是心脏病突发,不是我害死的,真的。女人说完偷偷瞟了蛮子一眼,旋即可怜巴巴地把目光投向我。 和我们猜想的一样,枕头的后面真的有故事,我的心底突然释然,老爷子总算不是孤单一个人离开这个世界,那个女人陪伴了她。 我说,你走吧。我不知道该怎样跟她继续交流,也不可能向她表示谢意,更不可能倾诉我的老妈失去老爷子的痛楚。至于她的感受,我无从考证,也不想深究,姑且当做是一场艳遇吧。那我自己来说,应该有感情的成分存在,她呢,应该也有,至于占得比例是多少,我懒得想。我冲她摆摆手,蛮子心领神会,递给她几张钞票,算是我的一点意思吧。不管怎样,她做了自己认为该做的。 老妈始终都把老爷子的突然离去嫁祸于老爷子自己,也在自责,先前的怨恨随着老爷子的离开变得不重要,即使我知情也只能保持缄默,这种时候沉默真的是最好的状态。老妈每天赶着老爷子留下的羊群,笑嘻嘻的和那些羊穿梭在田间地头,在极短的时间内调整好了自己。倒是我,情绪时好时坏,加上这个女人的出现,又使我的心中波澜起伏。 七十七 假期打工结束,我有些疲惫地看着亦蒙,我们买房吧。 他张大嘴巴看着我,拿什么买,我们连首付都没有。 是的,目前还没有,买了房一切都有了,我想好了,爹都没了,买房吧。 爹没了和买房有什么关系?没道理。 不需要道理,你等着住新房就是了,我一字一句地说。 决定了买房,心里就压了一块重重的石头,走到哪里这块石头都突兀在哪里,咯得我生疼。 那次妹妹家里买了大房子,一大群人去祝贺,那个时候我很想变成一个透明人,或者穿上隐身衣,彻底失踪。亦蒙从来不参加我的活动,每次看到别人成双成对我自己忍不住会自惭形秽,也许他也和我一样没有办法让自己全身而退,所以选择放弃。我也想躲起来,这种无法躲藏的失败和寒碜的生活是人人窥视的,即使我没有出现也一样是谈资,无所谓也好,有所谓也罢,亦蒙永远也无法理解我的艰辛。妹妹嫁了一个好人家,这是每个人心底由衷地赞叹。两层小二楼,镂空雕花的扶手,奢华的装修,卫生间里浴房很大,玻璃贴面,愈发显得气派。楼梯口摆放着高大的花卉,墙壁上贴了壁纸,水晶灯熠熠生辉。进了房间,欧式家具洁白透亮,落地的窗帘将阳光挡在外面。我艳羡的目光从布艺沙发转到阳台的秋千上,想象着我坐在上面享受着阳光轻轻摇荡,眯着眼睛静静倾听风儿做客的声音。那个摇椅也是我喜欢的,累了倦了的时候把身体随意放在那里,看窗前雨滴一泻如柱。 走进卧室,那张豪华的欧式大床旁边落地的灯具,床头柜,衣柜……我眼花缭乱,除了赞叹就只剩下眼热。 参观结束,坐在20平米的餐厅,妹夫从馆子里叫来一桌子菜,各种酒水摆放在酒柜随意挑选,酒足饭饱之后大家把目光转向我,姐,什么时候我们在你家聚会? 我先前打好的腹稿从嘴角滑出来,我说快了。 那要加快速度,你奔波了这些年,该享受享受了。 我淡淡地笑了笑,那是那是。“奔波”这个词语强悍地占据了我的大脑,整个聚会我的身体一直被这个词语左右,我的奔波换来的是廉价的,真实的刺痛。 如今我要买房,与其说是要买房,不如说是要买个窝,买好了偷偷摸摸住进去算了,还没有买房,我的腰就已经矮了好几分。没有亦蒙的时候,我把自己卑微的灵魂藏在头颅以下,低着头,走的漫不经心,走的摇摇欲坠。 阿雅的生活离我越来越远,很多时候我喜欢藏在教室里,那样我会减少受伤的次数,我总是伤不起。月亮升起来,皎洁的月光把清辉洒满大地,在这个清风摇曳朗夜,我一个人独自徘徊在月下,什么也不做,任思绪飞舞。眼前是一盏盏或明或暗的灯光,空气中夹杂着若有若无的花香,也有一些人和我一样在月下踟蹰。此时的星空,退去了白天的喧嚣与繁华,收起了咄咄逼人的锋芒,如一个妇人,浑身透着一种娇羞和恬静的美。仰望天空,顺着柔和的月光的望去,几颗孤零零的星星在黑暗中发出耀眼的光芒,犹如蝴蝶微动的羽翼,一闪一闪的,仿佛是跳跃的火苗,给宁静的天空平添了几分热情。那似乎又是恋人间深情的眼眸,给浩瀚无边的天宇涂抹了一丝娇羞。沉溺在这样的夜色中,连空气中还也杂着花儿甜蜜的芬芳,在这样的夜晚,我愿意把自己当做一个襁褓中的孩子,在米母的怀抱中,感受充满爱的温暖的味道,继而寻找曾经划过我心底的,记忆中的温柔。 这样恬适的宁静也只有在月下才能绽放,白天愿意自己更坚强。 好久没有见到阿雅了,我渐渐的离开了那个热闹的地方, 强迫自己耐住寂寞。 只有耐的住寂寞,才能有所为。这个念头也只是那么一闪,阿雅的电话就来了 红场a10,老地方,说完撂了电话。 音乐的确很美,环境的确不错,消费也够奢侈。葛经理带着阿雅,我和胡军,还有刘经理和一个姐坐在在火吧里。阿雅永远是老大,身边总是不缺男人,葛经理也好,刘经理也罢,总是被她安抚的服服帖帖,这一点很难得。气氛很融洽,一曲方罢一曲又唱响,每个人的脸上都堆了些许的笑意,也只有在这样互相陌生的场合,我们才可以做一回不用掩饰的自己。如今夜生活是丰富了许多,夜店生意火爆的可以。一群一群的男人女人歌舞升平,尽显奢华。我的心思根本不在这里,觉得自己很无聊。他们成双成对那是真的,我和胡军纯属群众演员,(胡军这小子功夫见长,看着阿雅和男人打情骂俏竟然纹丝不动,真的让我瞠目结舌。)我知道自己的作用,陪衬着就好了,不用费心机,不用出风头,坐在一边翻电话。还有三天就该交房款首付了,一平米4800,70平米首付30%那是10。08万,加上入住费1万5,装修3万,买家具2万,至少是16万。现在我的口袋里只有这些年辛苦带课,杂七杂八省吃俭用的收入共计5万,剩下还余10万,我能安心唱歌吗?电话本上一个个熟悉的名字跳跃在脑海里,他们有的亲切,有的真诚,有的吝啬,有的阴险……待这些人物一一出场,才发现真正可以拿来当做自己人用的寥寥无几。张博是自己人,在我住院期间送来2万,很哥们地说,这些钱不用急着还。 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然后他用惯用的口吻拍了拍我的肩说,别的事情暂且可以缓一缓,好不容易买房,是人生大事,咱得帮是不是?你呀,在临时死前还了就行了。 我说,这张破嘴说什么呢?盼我死啊。 王晓丽嗔怒地看着他,无限爱怜。 我说,你们自己都在租房住,我怎么好意思啊。 王晓雨轻声细语地说,我们有车,有生意,翻身也就是三五年的事情,你自己养活一家人不容易,买房真的是大事,我们帮不了大忙,他这些年也多亏了你的照顾,你就不要再客气了。 如果说以前我曾经记恨王晓丽夺去张博,破坏他和张莉的婚姻,是一个十足的第三者的话,那么随着对她的了解,我渐渐的接受了她,她才是张博需要的女人,一个顾家的,会讨老公欢心的小女人。我和张莉都太强悍了,我们是纸老虎,虚有外表,而王晓雨才是真正的狮子,她统治了张博和他的世界。 除了张博,亲密的人还有司令,他说过如果有需要就给他打电话,这句话时时在耳边回荡,听起来那么熟稔,犹如大哥般真心实意,可是我能跟他张口吗?他这个人我是知道的,仅仅是靠着那张嘴和大脑生存的,根本无心。我向他借钱,无非是自取其辱。想当初我义无反顾的要嫁给亦蒙,他差点伤心欲碎。那个时候不光是张博和一些人,还有他等着看我的笑话,他们笃定我跟着亦蒙啥啥没有。果然被他们言中,我和亦蒙辛苦挣扎,到了这般时候连个蜗居都没有。至于感情,清寡的什么都没有了。我怎么再去说出我买房缺钱,让他羞辱呢?他绝对不会帮我的,这一点我也知道。虽然他一定会找很多理由,向我示好,但是字字句句都是虚的,我没办法让自己下台,我根本下不了台,所以我不敢上台。司令之后还能有谁呢?那就是阿雅,辞职以后她过得也很艰难,才搭上的葛经理很仗义,支持她买了挖机,月供供不上的时候嘴唇上全是火急火燎的泡,看得人心里像是猫抓,想把手伸给她,颤抖的何止是我的心啊。每个月光月供就是1万,加油带工人工资5000,老公去年出了车祸,一直在家里休养,没有一分钱的收入,已经离婚了她原本可以置之不理,况且身边还跟着胡军,可是将那个男人放在一边置若罔闻,她做不到。这种境遇下我实在开不了口,至于蛮子,他的生活似乎很奢华,有房有车,工资也还不错,可那些都不是他的,是属于他嫂子的。我和他交往都是小心翼翼地避开金钱,怕让他难堪。他看到我还用那部诺基亚,已经不止一次说等到过年单位发了奖金要给我换,我不忍心拒绝,离过年还早的没影呢,2000块钱都要等到过年发奖金,他还会有小金库不成?姑且算了吧。 阿呆的时代已经过去,即使女朋友换成了张莉,也一样只是利用品,绝不是正品,正品只有一个,那就是他的老婆姐姐,不是其他人。我承认以前跟他在一起花了他的钱,无非就是买了几件衣服,吃过几次饭,看过几次电影,住过几次宾馆,至于人民币,始终躺在他的卡上,未曾给过我一毛。现如今我要买房,他正如火如荼地跟着同学炒房,据说正在购买第三套房子,他会给我借钱吗?傻子都不信。他早都说过,他是商人,只重利益,绝不会做有风险的事情,他可以给别人投资做生意,但是绝不会借钱给别人,我也是他眼中的“别人”,是没办法向他开口的。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更何况是10万人民币,我还是免开尊口吧。 除去阿呆,就没人了。老妈那里有点钱,是她养羊卖猪卖玉米的钱,加上舅舅拾荒和镇政府补助的五保户的钱,一共2万,当她把钱给我的时候我差点就哭了。老爷子去世之后老妈比以前辛苦多了,为了能给弟弟减轻负担,她除了种地还养鸡养狗养羊,手都粗糙成了枯树枝,腰也弯了不少,平时我宁可躺在床上看书发呆喝酒流泪也很少去给她帮忙,想想她在狠毒的太阳底下除草放羊,心生愧意。为了钱,我丢掉了亲情,漠视老妈的辛苦劳作。实际上老爷子离开之后,她改变了很多,坚强的让我都不认识了。 拿着老妈的血汗钱,走在熟悉的小路上,眼前浮现出多年前老妈牵着我的手,在田野里收麦子的情景。那个时候的她健壮,勤劳,一个人管理着家里的10亩土地。现在岁月把沧桑刻在她的脸上,因为老爷子的离去,使她在人面前矮了三分,她说她爱的人不在了,再也没有人能让她内心充盈着幸福的骄傲了,尽管老爷子心里一直装着别人。 还有6万没有着落,装修非装不可,已经尽量做到简装修了,缩减到最低,还要3万。买家具可以暂缓,但是虚荣心人人都是有的,当初大家都不看好我和亦蒙,好不容易买房,一进门一幅寒酸样还不如不买呢,打肿脸充胖子吧,咬着牙也得买新的。幸好冰箱是新的,笔记本是才买的,其它的全得换。我和亦蒙的一米八的大床,至少得3000吧,儿子的床2500,抽油烟机,天燃气灶台,灯具,沙发,彩电,书桌,窗帘,椅子,微波炉,豆浆机……大概一算差不多2万,到哪里去抢这么多钱啊。 电话翻了一遍又一遍,心里盘算着还能跟谁借钱,怎样才能使自己不要太尴尬,这个年代唯有向人开口借钱是最尴尬的,谈钱伤感情,谈感情伤钱。终于鼓足勇气向一个大姐发了短信借4000块人民币,犹如石沉大海。我一边焦急地翻着电话,一一边在眼前浮现出往日我们把酒言欢的场景。那个时候姐说,只要是我帮得上的,尽管说。而今,我把这句话当成了真的,结果是失去了抬头的机会,也失去了一个伙伴。姑且称之为伙伴吧,不能什么人都可以做朋友,也不能什么人都能称之为朋友,我这样告诫自己。 钱使我变了样,也使我的生活变了样,没有钱的我畏畏缩缩。胡军说,腰里没铜,不敢胡行。的确。我已经变得不像是我了,眼前这个衣着时尚,言谈举止优雅,看似幸福的女人此刻正在为了生活煎熬。生活中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男人,他们都不是我想要的,他们贪恋的是我的身体,而不是感情。哪个男人愿意花大把时间和已婚女人风花雪月,你又不是他什么人,他已经为生活中的女人付出了钞票,义务,责任,以及他的身体。到了你这里,只是想稍稍放纵一下自己,和钱,和感情无关,这一点不用任何人教,也应该明白,游戏始终只是游戏,是有规则的。男人有钱就变坏,女人变坏就有钱。我变得怎样坏才能有钱呢?出卖身体就可以,我愿意那样做吗?或者说我敢那样做吗? 整整一个冬天,除了赚取那点可怜的补课费之外,我一直都像一只饿极了的猎豹,饥肠辘辘,慌不择食,随便什么带骨头的动物都可以吸引我的眼球,只要它出现,我就睁眼,跃跃欲试,做一次又一次打算,生活把我变成了世俗的不能再世俗的女人,那些清高做给谁看啊,睡到天亮不是一样为了五斗米折腰,我也就是一个平常女子,咏叹不出山路十八弯。 可能别人也有我的遭遇吧,我一边安慰自己,一边在心底渴望有个人出现,拯救我于水火之中,可是那只是一种美好的愿望罢了,和镜中月水中花同出一辙。 一场活动之后葛经理带着阿雅朝东而去,另一个经理也和女人散去,我和胡军面面相觑。 我说你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眼睁睁看着她在你眼里埋沙子。 她不让我管,否则要我滚蛋。 你呀,你竟然变成这个样子。 嗯,我的钱她拿去买挖机了,我必须听她的。 真是服了你们了,我酸溜溜地说完这些话,留下尚在发呆的他扬长而去。 他们可以这样那样,我也可以那样这样,但是快乐吗?没有,有的只是身体的放纵,有的是堕落的阵痛的快感,甚至还有小小的高潮,那是和**不一样的高潮。 任由他们在黑夜里迷失吧,为了明天能迎接初升的太阳,让我们一起醉吧。 七十八 呆子打的电话,一贯的温柔,在做什么? 几乎同时我和他脱口而出,想你呗。 他笑着说,要送我回老家去,奥迪a4,用脚趾头都猜得出来张莉一定不离左右。已经很久不和他们联系了,觉得很陌生。一段时期以来,我一直不离阿雅左右,在新的环境里认识了一些男人女人,使我开了眼界,认识到了阿呆的局限性,现在看起来他也只是小小的人物而已,失去了最初的光芒。而且也使我很平静地看到了他身上的很多弱点。一旦发现了这一点,我就有点有恃无恐,失去了以前惯有的对他的好脾气,一字一句地说,我不去。我听到电话那头的他有点讪讪的,矮了下去。他以为我在耍小孩子脾气,把电话给了张莉。在张莉面前我永远是那副流氓样子,我酸溜溜地说,你们去玩吧,我就不要再扫你们兴致了。 张莉一反常态地执着,去吧,你不在我们玩着没什么意思。 哼,你们会没什么意思吗?以为我真是小学生啊。我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我不是说我不在乎他们之间的一切吗?我不是一向自诩无所谓吗?为什么会醋意大发?我以为阿呆是我的吗?我以为我真是他的米朋友吗?唉,他的米朋友早已经不是我。 我突然像是赌气一样,脑子一热就答应了。归根结底我还是放不下他,不愿意他被人硬生生夺了去,我连阿雅的一半气度都没有。 阿呆的车停到了门口,车上坐着张莉的女伴和她的儿子,看到我一身职业装很炫地站在马路旁接着电话,呆子大声地招呼我。我接着蛮子的电话,上了车。蛮子很体己地拿出了他的信用卡说,实在不行信用卡也可以充钱,只不过每个月要还要取,还有手续费。经他提醒,我想起来自己也有信用卡,加起来也就差2万。 你也不要太着急,钱是急不来的,跟你的同事借点吧。 那样似乎不妥吧?我压低了声音,害怕被他们听到。 有什么不妥啊,你有好姐妹帮你,患难见真情。试试吧,我很抱歉帮不了你,唉……电话那头传来重重的呼吸声。 我迅速调整了情绪,我说,好吧,我自己想办法吧。 车上的人默默地听着我接电话,才收了线阿雅的电话就打进来。她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恶骂,你丫不把我当自己人是怎么的,买房都不告诉我一声。 我说,想着你忙…… 好了,别矫情了,不就是怕我没钱帮你吗?我估计着还不够首付对吧?我这里也就是1万你先拿着,等几天工程款结了再给你凑1万。 我握着电话的手突然颤抖了一下,眼泪忍不住要流出来。这个世界上谁会帮你,怎么帮你,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方式。阿雅永远不会对我袖手旁观,永远不会。 我默默地收了电话,默默地望着车外漆黑的夜空,眼前浮现出我和阿雅相拥哭泣的那一幕。“苟富贵,勿相忘”,这是我们两个女人之间的诺言。 阿呆的车子开得很稳,胡军这个教练带出来的徒弟技术那是没法说,车子在国道212奔跑,我和张莉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为了不使自己尴尬,我把p3塞进耳朵,一遍一遍听着邓丽君那首《假如我是着真的》。 假如流水能回头 请你带我走 假如流水能接受 不再烦忧 有人羡慕你 自由自在的流 我愿变做你 到处任意游呀游 假如流水换成我 也要泪儿流 假如我是清流水 我也不回头 假如我是真的,我一直是真的,即使我变成了阿呆的眼泪,他也一样任我流走,他现在心里没我了,真的没我了。我开始有了一种叫做妒忌的酸楚,阿呆原本是我生活中的一小部分,而现在变的和我没有关系,我只是他在消遣娱乐时的附属品。我一边思忖,一边心有不甘。安慰自己哪天会遇到什么机遇,会有多少种打算等等。傻子一样幻想自己和哪个人借了钱,然后和他们一样到田间地头收购百合,赚了钱,让他们看到我的能力。他们已经合作了一次,由阿呆出资10万,张莉和胡军开着面包车呼啸而来呼啸而去,仅仅3个月时间赚了3万人民币。阿呆从张莉身上得到了实惠,这就是他越来越脱离我和阿雅的真实原因。我和阿雅自以为是地认为我们有知识有能力有气质,和阿呆很配,殊不知我们只是在消费他的人民币而不能让他获取利润。张莉和我们相反,她没有社会地位,没有稳定的收入,孤身一人,不受家庭和老公的约束,来去自由,不会跟阿呆收取索要财物,只会对他死心塌地,这一点是最最重要的,这也是我和阿雅没有办法比拟的。我和阿雅的地位由她取而代之那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人都是很现实的,他们各取所需没什么不好。这一点阿雅早都和我分析过,悲哀的是我还一直心存幻想。 这一次他们是去看货,已经开始收购百合了,有了上一次的成功,阿呆还想再做一笔。为了避免我在中间节外生枝,他们的谈话一直都很小心。只是说去看看市场,不一定收,收不收和我没有一毛钱的关系,阿呆向来分得清清楚楚,这就是生意人的精明和原则。 我渐渐失去了说话的欲望,只有阿呆还在喋喋不休。他在我们这几个女人当中有绝对的优势,随他怎么说都是对的。自从张莉出现以后,我很无情地被取而代之。没有人知道我此时的心情,总之很烦躁,很失落。 独自坐在车里,想了很多事情。这半年多以来,似乎出现了一些可以帮我的人,可是他们也只是昙花一现,在我还没有看到一线希望的时候就已经华丽转身,把背影无情地留给了我。 阿呆直接参与了张莉的离婚,导致张博和他反目成仇,继而王晓丽也和我形同陌路,这些是我始料未及的。原本我以为只要他们坦然分手,我便是大大的好人,既讨好了张博,在张莉面前也理直气壮,谁料想阿呆哪根筋搭错了,竟然把柔情的目光投向张莉。 在阿呆的一手策划下,张莉先是做了一个公司的董事长,和阿呆同进同出一家公司。那个老总阿呆以前带我见过,当时我们乘坐电梯到了33层,很气派的公司,他介绍我说是他们所的律师。我还有模有样地坐在电脑前给阿呆写合同,蛮子的一个电话让我遛了。后来他们一起吃饭时为了顾问费的事情有了争议,那天我正和张莉一起喝啤酒,阿呆叫我火速赶到小肥羊解围。我说,张莉年轻,她来吧。 阿呆尽量压抑着自己的不快说,她怎么行,这种场合她不适合,还是你来吧。这些话还在耳边回荡,如今张莉羽翼丰满,做了董事长了。 我能不在乎吗。一个月去不了几次公司,先付了一年的酬劳。虽然不是大钱,但是一个月2千的银子只是比我少了不足一千而已。想想我过着怎样捉襟见肘的日子,而他们有专车接送,无限风光,真的是不能原谅啊。 张莉自己都把自己当成总了。配了一辆面包车,还配了一辆奥迪a4。但凡张莉有鸡零狗碎的事情,呆子必定亲力亲为。呆子不止一次地说,张莉很可怜,被男人抛弃之后一无所有,儿子没了,家没了,老公没了,无家可归,还租着房子,着实不易啊。我再不管她,于心不忍。 他说这话的时候我总是默不作声,这些日子以来我习惯了他的做事方式。也始终记得他是商人,是那种空手套白狼的商人,是专做无本生意的。我没有利用价值,我只是玩具。感情,在我们这些人眼里是有注解的,不是任何人要得起的也给得起的。 车子到了我家门口,他们一直坐在车上,我提了大包小包进了家门。看到老妈的那一瞬间,我哽咽着差点哭了。我为什么要坐他们的车自取其辱啊,我就这么贱吗?更贱的是,张莉又把我拽上车,说是去散心,我竟然同意了。 车子在弯弯曲曲的山路上走了将近一小时,颠簸的厉害,一层一层的梯田在夜色中泛着凄惨的白光。尘土在车轮的碾压下迅速脱离地面,借着风的力量一跃而起,把呛人的气氛送到我们的鼻腔。转一个弯之后看到小路上高高低低地建了很多平房,悬挂着大大的灯泡,照得周围亮如白昼,门口围了一些穿着军大衣的男人女人。在一家一家农户房子里走走停停,不时地在装着百合的篮子里翻来翻去,一辆辆农用车停在路边,上面堆放着彩色的塑料篮子,那是装百合用的。此时还不到寒冬,北风已经呼啸而来。我抱紧了自己,任风从身体上穿行。张莉的女伴把事先带的大衣递给了张莉,两个人穿得像熊一样,我站在她们旁边格格不入。 一筐一筐的百合尚带着泥土的芳香,静静地躺在塑料篮子里,任人评说。 这些货也就是9块钱左右,张莉低声对阿呆说。 我看也就是这个价,比起春天我们收的差远了。阿呆也成了行家。 嗯,看看再说。张莉俨然是大老板的派头,这一路收货的贩子都和她很熟,和她打着招呼,她也用家乡话和这些人聊天。 上半年你把钱挣了,这次打算收多少。 也就是几百篮子吧,货不好。张莉明显的露出了得意的神情。 呵呵,你这个女人了不起呢。周围的几个人啧啧赞叹。 就是,张博这小子眼睛瞎了,亏了这么好的老婆。我老婆要是这么能干就好了,简直是一把好手…… 不要这么说,人家多年轻啊。张莉打断了那个人的话。 你现在做大了吧,这位是你的老板吗?他们指着阿呆。 哦,这是我朋友,他只是来看看的,货是我收的。 阿呆笑了笑,算是默认。我和她的女伴不紧不慢地走在他们身后。我所有的想法都是在那个时候产生的,我知道我和他们没什么关系了,我要做出点事情给他们看看,不管使用什么方式。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都很沉默,阿呆说要不去唱歌吧,我说我累了,要去你们去吧。 张莉笑着说,我们哪里会唱啊,主要是听你唱。 我说,我真的累了,不去了。 阿呆见我没有一点兴致,就说,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回到城里,阿呆提出先送我回去,张莉表示她要先下车,阿呆没有反对。 车上只剩下我和阿呆的时候,我突然很想吐,我说你停车吧,我难受。 他把车子停在一边,默默地看着我,我们之间真的结束了,什么都没了,现在我和阿雅一样了。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张莉打来电话,要去唱歌,她没有想到我还和阿呆在一起。阿呆把我放在家门口,支支吾吾地说,不好意思,我就不送你进去了。 我奇怪我还能笑出来,我说,去吧,祝你好运! 不是这样的,你千万不要误会! 我摆摆手,黯然地走进黑暗中。 七十九 房款最终还是差一万,我没有和同事借,那么多人当中还没有一个人是给我借钱的人,没办法开口。我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没有可以拿来炫耀的家庭和老公,他们始终是看不起我的。 弟弟自己欠着银行的20万,把从牙缝里省出来的1万从老家拿来,算是补上了这个缺口。我和亦蒙对着这堆钱发呆。儿子走过来,看到这么多钱愣住了,我说,过来数数吧。他懒懒地说,数什么,又不是我的。 快到中午的时候腹部开始出现阵痛,当时我正在辅导班给孩子们上作文。为了能提高生活质量,我一直带着学生。还没有下课,我只好身体蜷缩成一团,抱紧了自己。好不容易挨到孩子们走了,我大汗淋漓,我只好给蛮子打了电话。蛮子高高大大地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忍不住哭了。他赶紧从口袋里拿出纸巾细心地给我擦干净,拉起我往外走。因为疼痛,我走得非常艰难,他不得不架着我。我感觉血流的很厉害,我说,我走不了了,你去给我买一瓶热的奶茶我要垫到肚子上。 他慌忙丢下我,大步流星地朝冷饮店走去。 我狼狈地坐在地上,眼泪一直在流,我终于看到了脆弱的自己,在高楼林立的街头,我尚且不如一只能飞的蝇虫,挣扎只是一种形式,一种完全被痛苦剥离了灵魂之后的肉体的煎熬。这种煎熬使我暂时忘记了身边残酷的现实,仅仅在肉体的撕扯中感受到了战栗。 蛮子满头大汗地买了两杯热饮,急促地说,一边垫上一杯可能好一点。我拿了一杯热饮,放在了左侧腹部。 去医院吧,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别耽误了。他关切地说。 没事,可能是痛经,吃点药应该没事了,我回去了。 他一直站在路边,直到完全看不到我了,赶紧打电话过来,电话打了将近一个小时。确定我安全到家,他才收线。 亦蒙在家里洗衣服,我吃了他买的药,在床上辗转反侧。痛,是切入肌肤的,是无法穿越的。 趴在床上连咳嗽的力气都没有了,声带的每一次轻微振动都使每一寸肌肤感受到了巨大的撞击,我尽量小心地捂住嘴巴,尽可能地阻止咳嗽的发生。鲜血在一条一条的卫生巾上横流,汩汩地奔流夹着大块大块的淤血。我蜷缩着身体,企图用睡意掩盖血的痕迹。疼,钻心的疼,使我很小心地伸开双腿,以换取片刻的舒展。至于翻身,那就是一个要命的动作,积蓄力量之后小心翼翼地侧着身子,没想到疼痛从一处极小的神经末梢扩散到全身。发梢,指尖,双腿,以及脚跟都穿过了一丝一丝无法言及的疼痛,而下身,更是绳子一样拧着,绞着,翻江倒海,痛经原来可以要人的命! 钻心一样的痛楚使我无法安静地睡在那里,我开始时时变换着姿势,趴下,起来,蜷缩,伸展,不住地呻吟。亦蒙干了一天活鼾声四起,没有被我吵醒。我强忍着按住小腹,下了床,因为有电热毯,加上吃了药,浑身都是汗。引以为豪的长发胡乱贴在头上,汗水顺着脖子直往下流。踉踉跄跄地走到门口,一头栽倒在地,鲜血也顺着大腿流到了地上。眼泪此时也无所顾忌地流到了嘴角,一种不祥的预感使我绝望。泪眼朦胧中我看到了老爷子有些冷峻的脸,他就站在我旁边,默默地看着我。我大叫一声,爸,然后放声痛哭。我终于忍不住在将失去父亲的悲愤与疼一股脑儿喷涌。亦蒙一骨碌坐起来,揉着眼睛看到了地上的我,你怎么了,他赶紧下地把我抱到了床上。四月,兰州的夜晚,淡月笼纱,娉娉婷婷。有清风轻拂过脸颊,像一首婉约的小词,泛着幽幽的柔光,是那样如水的平静与柔和。 我心却不能如这月光,平静柔和。 此刻汹涌着血一样的波涛,不能如这一宵春夜长长远远。 亦蒙看着我吃了药,并没有看到床上地上的滩滩血迹,他打开了电视,扶我上床。我强忍着疼痛,等待着药力发挥它的作用。电视里几个人在极力地逗笑,虽然很卖力我却笑不出来。药吃下去已经半小时里,疼痛依然没有减轻,我怀疑是不是买了假药,为什么没有任何效果。我压抑着呻吟,生怕吵醒了亦蒙。呻吟的速度永远比不上疼的速度,唯有这样似乎才能使我躺在床上。我对自己说,坚持到天亮吧,只要不死在今夜灾难就一定过去。不知是心理还是生理,似乎疼痛减轻了一些。 汗水很快被身体烘干了,随之而来的是身体的揪心的不能遏制的痛楚,朦胧间有了睡意,我想努力使自己放松,或许睡着了就会没有知觉了吧。 止疼药一定是假的,它不仅没有止疼,反而使疼痛加剧,我只好再次用手力按压腹部,蜷缩起成虾米状也无法改变疼的压力,身体的各个关节处的酸痛感开始大过了腹部疼痛带来的战栗。我咬紧牙,汗水冰凉的从发鬓渗出,流到嘴角,咸得发苦。 身体开始轻飘起来,似乎全身都没有着力在床上,整个人飘了起来,或许当灵魂升天的瞬间也该是如此的享受吧,我想血流干我就死了,死原来真的这般痛苦。 我的挣扎终于叫醒了亦蒙,他开了灯,看到床上的斑斑血迹吓傻了,哆哆嗦嗦地把我拉起来,跌跌撞撞出了门。血,给我止血吧,我哭着对医生说,救救我。 值班医生看着扭曲成一团的我,冷漠地说,痛经很正常啊,打一针回去吧,医院放假只有值班大夫,这么多人生孩子我们哪里顾得上啊。 我说医生我没有怀孕,我不是生孩子的。 她不耐烦地说,我当然知道你不是生孩子的,不生孩子你到产科添什么乱啊。 我低声下气地解释,我也不知道,你就先给我止疼吧,我要死了。 等了差不多一小时,挂号检查,等待医生开医嘱,然后挂液体。当液体缓缓流进血管时,我才松了一口气。我生病了,在清明节这一天,我梦到了老爷子,住进了医院。 住进了产二科,和一群妈妈住在一起,这使我看到了和我同样疼痛的女人,她们是坚强而伟大的女性,有着隐忍的好脾气,骄傲地挺着大肚子,在亲人的陪伴下,在走廊里散步,吸氧。幸福地享受老公悉心的照顾,幸福的一塌糊涂。生命如此美好,那稚嫩的哭泣也是喜悦的,和他们在一起,疼痛似乎减轻了很多。去年的这个时候住进医院,今年又来,不知道预示着什么,安然接受吧,伤痕累累的**,还不知道能陪我多久,想起来竟然舍不得它离开我的身体。房间里有一束娇嫩的百合,浓郁的香味弥漫着整个屋子。每天都被花香包围,伤痛渐渐被遗忘。静静地躺在床上,它成了最亲密的朋友,对我不离不弃。病了,有更多的时间摩梭被夜色掩盖的伤 疼,是有味道的,咸咸的,带着苦难,忧伤,忍耐,还有无奈。在病床上躺了差不多10天,感觉经历了人生中的很多过程。人,究竟靠什么支撑自己呢? 住院第三天,一个人躺在手术室,身体的某一个部位被冰凉的器具撑开了,接着有一只手伸进去,没有几秒钟开始在子宫壁上工作,一点一点拽着生疼,我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医生轻轻地说,没事,疼就哭出来吧,你怎么连个陪员都没有。 我闭着眼睛,没有吱声。 亦蒙交房款去了,阿雅在外地,张博和地主名花有主,况且这种手术男人来了也不合适, 血色素只剩下了不足60克,医生说,必须要输血,如果造成贫血问题就严重了。我看着亦蒙,他说,要不就输血吧,你流了那么久,血流成河了都。 我也知道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在流血,我也渴望将鲜红的血液输进日渐虚弱的身体,可是我哪里有勇气走到医生面前,理直气壮地伸出暴露着青筋的胳膊,软软地说,来吧,给我输吧。我哪里能这样做呢,住院的钱都是弟弟给的,输血需要人民币,我家里没有摇钱树,也没有银行。这些亦蒙心里明镜高悬,单单要做给我看,明摆着是要我借钱输血。一想到血管里流进去的是人民币,我怎么也张不开嘴。我几时把自己当做堂堂正正的人了,何苦在这个时候逞一时之快呢? 祖国尚未统一,同志还当努力,这句话在耳边萦绕,竟然使我想流泪。 唉,即使被眼泪淹没,我还是阻止不了汹涌澎湃的滔滔现实。 弟弟听说医院规定有献血证可以优先输血,还能有优惠,打来电话让我赶紧去找。我静静地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拿不定主意。这家医院是省内专科医院,病房装修的和宾馆一样,费用也高得吓人,卫生间里带着淋浴器,电视节目花花绿绿,真的是宾至如归。感叹医院的与时俱进,也感叹钞票的禁不起折腾。三千块,一个月的工资,放进去不知道能支撑几天,想起来后背有了寒意,针扎的感觉再一次袭来,只好把单薄的身子斜斜地靠近墙角,冷,痛,还有彻头彻尾的纠葛。我去找主治大夫,我没有献血证放弃输血。医生的表情使我眼前叠加了很多英雄人物,给学生讲过的董存瑞啊,黄继光,刘胡兰之类的铮铮铁骨男儿,我视死如归的态度激怒了他,他比我强势的多,他大义凛然中夹着些许的冷漠,这是医院的规定,没有献血证就回吧。 听了医生的话,心里的那点疙瘩豁然坍塌,有些伤感的悲情突然间没了,就像是一直被诊断书折磨的奄奄一息的病人听到医生庄严宣告:瘤子是良性的一样,我心里有些酸,也有了些释然。不是我不想输血,是因为我没有献血证,总不能让我去抢劫吧,我还没有戴上长筒袜呢。我奇怪,在那些时候竟然失去了和蛮子的任何联系,我即使傻子一样枯坐在病床上也不愿意给他一个短信,归根到底这种感情已经失去了厚重和坚实,它并没有根植于肥沃的土地,有的只是家里那个人也可以给,但是忽视了或者漠视了的那种暖暖的温度。我为什么一定要依赖于他?他永远也不是我的,什么也给不了,感情也是添加了性和利用,没有纯粹的爱。我只是一个人。一个人扛着担子,穿行于茫茫人海。 郁郁寡欢地走出医生办公室,两腿软软的,病人在楼道里来回穿梭,有的像我一样拿捏得很模糊,就像是逛街的,只不过手里空空的;有的急匆匆从眼前一闪而过,手里握着一些单薄的纸片,排队拿药做检查;有的提了一包又一包的营养品,在病房前犹犹豫豫的。没有人看望我,也失去了那份期待。隔壁的产妇生了孩子,一大家人乐呵呵的,在楼道里进进出出很是热闹,越发显得我孤单。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脸色苍白,没有一点血色,往日丰润的脸颊深深陷了下去,两个颧骨像两座小山似的突出在那里,一双无神的眼睛悲凉而忧伤。 弟弟不知什么时候献过血,送来了献血证,我犹豫着拿到医生办公室。医生看了看,毫无表情地说,自己送到检验科去。 我突然失去了耐心和勇气,把献血证塞到病床下面,不输血了,我只是流血而已,又不是第一次流,习惯了流血,也就习惯了漠视生命的存在。那一刻我产生了大不了一死的念头。死就死吧,死了一了百了,有时候人活着真是艰难,为了该死的现实,把自己弄得猪狗不如,理想啊,奋斗啊,人生价值啊,都让他见鬼去吧! 整个下午关了电话,把自己藏在被子里面,直到护士拍着我的肩膀说,明天早晨早点起床去做宫腔镜,我才醒来。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后背紧紧贴着冰冷的墙壁,这种自虐的冰冷让我的心也变得冰冷,唯有这样才让我的肉体有了知觉。就这样傻傻地坐了几个钟头,洁白的房间装满了空旷和我的伤心的抽泣,整个房间被异常的安静和冰冷的寂寞,被锥心的疼痛所吞噬,压的我难以呼吸,除了这些讨厌的气息外,还有熟悉的苏打水的味道。伸出双手,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终于在我出院之前亦蒙交齐了房款首付,接下来就是等着办按揭拿钥匙。 八十 那天下着雪,起得很早,脑海里一直跳跃着两个字——玉树。听到阿呆要带我们去玉树的消息,我还是很期待的,不是为了旅游,是想联手做点事情。当我不想再被困在学校里每个月拿死工资时,他的指引使我看到了方向。比起先前那种暧昧的男女关系,我更愿意和他平等地站在一起,用我的双手赚取干净的钱。也许我的骄傲为后来争取了机会,阿呆的确看到了我和阿雅的不同,可能我更容易使他同情吧。我经历的苦难他看在眼里,在不影响他的生活的情况下他是愿意帮助我的,毕竟我是弱者,在每个人心底都有最柔软的部分,都乐意在能力所及的范围内帮助那些他们认为值得他们付出的人。下半年他投资做了百合生意,差不多20万交给了张莉,一万斤百合躺在冷库里等着升值,这一点张莉有足够的把握,有了上一次的经验,他们稳操胜券。阿呆担心我心里不爽,担心阿雅做出过激的行为,因为在这之前,我们任何一个人也从来没有拿到过他的一毛钱,我们只是消费者。如果我们也要求参与到投资里面,不知道他该怎样处理这种关系。说白了在利益面前,如果自己有掌控的能力,何必添加一张嘴和自己争食吃呢?如果我和阿雅都有足够的经济能力,或许他可以考虑强强联手,打造更大的市场,形成一定的规模,可是我们是纯粹的无产阶级,我们几乎一无所有。归根结底,任何一个人都是自私的,在利益面前,什么情啊,爱啊的都是扯淡。实际上阿雅绝对不会坐以待毙,他们已经领教过了,到最后伤到的还是阿雅,她只是图一时之快。 那天也是及其无聊的下午,睡醒了,强迫自己出了家门,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在太阳下折磨自己。家里应该是有温暖的地方,可惜只要亦蒙在,我就浑身不自在。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可以结束,我总是无奈又无奈的诅咒,屈服。麻木了,人也变得越来越颓废。一个人在商场里走来走去,那些挂在橱窗里的昂贵的服饰使我囊中羞涩,徘徊在有些装修奢华的店面门口,举步维艰。是啊,我始终都是穷人,口袋里的钞票永远也买不起一身衣服,还自视清高地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阿雅曾经说过一句话,你穿不起名牌,永远也感受不到名牌的身价。那种拥有是一种从肉体到精神的绝对享受,是学不来的。的确,买不起名牌甚至连逛的勇气也矮了下去。进了几家店之后,彻底被店员的冷漠击垮。那种无视存在的打击使我停下脚步,我决定离开这里。就在我要走的刹那,意外看到张莉和阿呆在男式包那里专注地挑选,样子很亲密。那是一个牌子,价钱并不便宜,店员殷勤地递过来一个又一个包,两人有说有笑。原来阿呆并没有忙着做业务,而是泡妹妹,难怪和我失去了联系,傻子一样的我还在企盼他的召唤,却原来故事发生的这样猝不及防。强忍着愤怒,站在一旁守着他们买了包付了钱,然后走出商场进了一家茶屋。这就是那个口口声声要给我们幸福和快乐的男人吗?在美色面前有哪一个不是怦然心动?都是一样的。我们曾经自恃美貌,到头来还不是输了?信誓旦旦又有什么用?全都是过眼烟云,根本不是那么回事。眼前依然浮现着亲密的影子,可惜已经换了情节,也换了主角。我们只是华章中暗淡无光的那一小节,翻过去晴空万里,风光无限。谁是谁的醉呢?我知道我不能出手,我惹不起阿呆,我怕断了自己的后路。阿雅如今早翅膀长硬了,都可以搏击长空了,她谁都不在乎。我很想借着阿雅的力量让张莉长点记性,这个女人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不给点颜色怕是不知道自己该坐哪,拿捏不住的厉害。拨通了阿雅的电话,她正在那头发火,最近这家伙有些变态,火气大的吓死人,我的电话无异于火上浇油。她一听到阿呆和张莉那个我们根本不屑一顾的女人在一起,立刻就被点燃了。 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也变得义愤填膺,我说,我的两只眼睛看得清清楚楚,他们就是在一起,现在甜甜蜜蜜地进了茶屋享受浪漫去了。 好,你就在原地等着,看我怎么灭了他们! 握着电话,我愣在那里,也许我不应该这样做,这样太猥琐了,我自己没有能力阻止,一定会用最原始的方式——捉奸。 小三捉小四?不知道是什么道理。 也只能是这样了,我不能无所谓。 阿雅果然雷厉风行,径直进了茶屋,坐在阿呆面前。阿呆哪里见过这个阵势,惊得茶杯有了颤音。他本能地站起里,一把拉住阿雅,装模作样地说,你怎么来了? 怎么不欢迎吗?阿雅优雅地叫来服务生,自顾自地要了一杯铁观音,要知道她从来不喝茶的。 阿呆只是有气无力地观望,并没有保护张莉,也没有阻止阿雅。阿雅盛气凌人地坐在他们中间,张莉也不慌不忙地玩着手机。阿呆只好叫来服务生,点了好多吃的喝的,看着两个女人演戏。 茶好苦,阿雅牛饮一般一口气喝了半杯,然后抬起头来直视着阿呆,我不能来吗?你知道我最爱凑热闹。她笑了。 嗯,也好,刚好大家认识一下,阿呆不知道该怎么接招。 我只对你感兴趣,要知道月亮代表我的心。不得不佩服这家伙的超强忍耐力,不知道要伤多少次才可以练到无极。 你好,张莉反客为主,主动出击。 阿雅以她惯有的孤傲充满敌意地瞥了她一眼,算是第一回合的正面较量。 张莉今天表现出了极好的脾气,坐在阿呆对面,像极了淑女。可惜的是阿雅根本不给她表现的机会。 你打算怎么安置我们?阿雅冷冷地对阿呆说。 谁是“我们”?阿呆一脸茫然。 自然是我和伊然了,总不成你一脚踩上n条船吧?阿雅的声音里带着凛然正气,当仁不让的原配态度。 我和你们泾渭分明,有什么安置不安置的。阿呆在这一点上没有半点含糊。你不要自以为是的想当然,没你想得那么龌龊! 龌龊?这个词语倒是准确呢,果然是当过老师的,阿雅咄咄逼人的态度让阿呆不寒而栗。 我们只是很普通的关系,你…… 不用解释了,告诉你,从你和伊然在一起那天开始,我就已经鄙视你了,永远鄙视!你根本不配做我的情人,不配!我只是想告诉你,不要降低你的要求,不要什么人都拉入怀中,饥不择食到这种程度也有点猥琐了吧? 阿呆一时间愣在那里。 张莉默默地从他们眼前经过,阿雅奋力将一杯水泼到张莉身上,服务生慌忙赶过来擦了张莉身上的茶水。 阿呆气愤的看着阿雅,恶狠狠地说,你想怎样?怎么跟泼妇一样? 阿雅突然间笑了,她说,原来是这样,我懂了。她拿出手机看了看,随手在手机上写着什么。 三个人就这样僵持着,阿呆和张莉如坐针毡,焦急地看着阿雅。 阿雅一直忙着发短信,有意识地制造了这种沉闷的气氛,不知道她怎么收场。 到了后来,赵国走进茶屋,找到了阿雅,也猜到了其中的猫腻,不用说他要做的就是拉起阿雅,很绅士地离开。 按理说阿呆对这种处理方式求之不得,赵国也很低调,并没有多嚣张,偏偏他的避让激怒了阿呆。他伸出了手,示意那个男人坐下。 赵国用眼神征求阿雅,偏偏这个女人看都不看他一眼,他只好自作主张,给阿雅要了一瓶可乐,然后不声不响地坐在阿雅一边,和阿呆闲聊起来。 阿呆那是什么人啊,用脚趾头都猜得出来这个男人是成功人士,有极好的修养,对阿雅疼爱有加,原本是一场闹剧,结果倒显得阿呆什么都不是了,而且还受了侮辱。 这个时候阿雅表现出了足够的宽容,她突然间变得大度,可能赵国的态度感染了她,她甚至对张莉笑了笑,天知道张莉看到了会不会起鸡皮疙瘩。 介绍一下,他是赵国。 赵国的伸出同样细腻干净的手,轻轻碰了碰阿呆的手。 两男两女,刚好两对。赵国招手叫来服务生,要了酒。 有酒有菜有美女,两个女人虽然剑拔弩张,但是在男人面前,阿雅收敛很多,张莉巴不得息事宁人,在阿雅面前,她没有任何优势。 整个下午,赵国给足了阿雅面子,也让阿呆感受到了无形的压力。即使赵国很随意的动作,也让他感到呼吸沉重。 那次交锋之后,阿呆改变了对阿雅的态度。赵国不声不响地给阿呆介绍了好几笔业务,小赚了一笔。于是,阿呆开始打听赵国的底细,阿雅缄口不提。 阿雅说起这些事的时候神情落寞,没有任何炫耀的成分,相反倒是我瞪大了眼睛,吃惊地看着她。 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以后你也会遇到这样出色的男人,你会看到阿呆的局限性,其实他是一个再也普通不过的男人。以后我会介绍你认识我身边更多的人,记住,这次不能和我抢了。 我说,我还是要抢怎么办?我就好这口。 去死吧,无赖。她搂着我的肩膀,哈哈大笑。 好消息说来就来,那天阿雅叫来我和阿呆,还带来了胡军。她说,这次有一个项目,需要我们合作。玉树灾后重建,我们买四辆车上去干两年,每年干八个月,两年之后就把车子卖掉,一人赚20万,这是保守数字。 听到有钱赚,我自然高兴,前期的首付款差不多要15万,我哪里有钱啊。 阿雅当然知道我的难处,她说,你去找张博,让他给你担保贷款,我敢保证他绝对帮你。 那月供呢?每月付多少? 加司机工资和汽车加油每个月2万就够了,一个月收入3万,除去这些还净赚一万,你敢不敢干? 我看着昔日的好朋友,今日的大姐大,不敢表态。 这样吧,我们今天看车去,你也跟着一起看看,买不买在你,绝对不强迫。还有,我们还会去玉树,你也跟着去,算是一次洗礼吧。阿雅一股脑的把话都倒给我,然后冲胡军摆摆手,我就坐着车子跟他们进了汽车市场。 车子很多,红岩,北方奔驰,奥龙,豪沃,欧曼,陕汽德龙,奥龙……一辆辆重型汽车像是等待出发的战士,精神着呢,我用目光柔情地摸索着他们,感到一丝亲切。 导购很热情,给了彩页,倒了纯净水,坐在一边拿出计算器开始给我们讲解,从性能到优势,从南方到北方,说的头头是道。胡军属于专业人士,不时提出问题,阿呆在纸上圈圈点点,煞有介事。 我不知道自己算是个什么身份,姑且算是游客吧,我和他们没办法抗衡,没资格,也没能力。 从车市出来,他们热血沸腾,阿雅当场给玉树拨电话,确定了考察日期,整装待发。 我们三个同意,你表个态,阿雅目光牢牢地盯着我。 此时,我知道我只能说是,阿雅向来都是这样雷厉风行。 那好,这个星期你们三个上玉树去看看,如果觉得行,回来我们就买车。 你不去吗?四个人多好,有个伴啊。 她说,四人双扣,三人斗地主,二打一,多好。 我说四人刚好两对。 三角恋爱好了,热闹,她搂着我说。 胡军和阿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们两个女人闹,他们觉得我们两个有病,病的不轻。只有我和阿雅知道这里面的内容,信任才可以做一切。 关于怎么上玉树,几个人意见不一致,阿雅要我们坐着长途车去,说玉树的路很难走,坐长途车安全。阿呆建议自己开车去,那样时间充足,可以开夜车,胡军认为有顺路车最好,省的花钱。 你的意见呢?他们问我。 我说,我赞成胡军的意见,省一点是一点。 好吧,听你们的好了,胡军负责联系车。我再打电话问问需要带的东西,免得出故障,阿雅拿了电话在一旁低声说着,时而把一只手装口袋,时而单手叉腰,时而大笑,很有霸气,我喜欢她这样。 晚上消息来了,胡军联系的车子提前走了,我看着胡军,怎么办,上不上了? 他倒是很爽快,直视着我,不就是几千公里路吗?去就去呗。 这次轮到我瞪大眼睛,想不到这个平时温温吞吞的男人竟然也有了豪情。于是我也像男人一样,有点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悲壮与坚韧。我握紧了这个男人的手,很哥们地拍了拍他的肩,完全接受了他。 八十一 接下来就是借车的问题,阿雅找来了一辆下工地的皮卡。刹车有点跑偏,一床棉被,煮了鸡蛋,一堆吃的东西,加上阿呆和我们,向着玉树出发了。据说那里海拔很高,唯恐有高原反应,买了红景天,头疼粉。在这之前对于玉树很陌生,只知道那里曾经发生了地震,党中央号召全国各族人民献爱心捐款。 到西宁的时候餐馆里的大姐提醒我们该买点蔬菜水果榨菜之类,免得到了藏区吃不惯饭菜,甚至应该买包烟,呼吸困难时抽烟最管用。 我和胡军下车采购,呆子在车上做好装备。 这是我和他第一次在一起出远门,只要在一起就已经有了幸福的种子,它可以慢慢滋生,在悉心的呵护之下,相信它一定可以绽放。以前我的确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然而经过了努力之后我渐渐清醒,强迫自己赶快醒来。事实证明我的判断是正确的,后来发生的很多事情都是血淋淋的现实,它告诫我,不是你的东西你最好躲得远远的!我们最好将这种关系定义为合作伙伴可能更容易面对。 出了西宁市,阿呆和胡军换着开车,因为晕车,我始终躺在后一排,吃了睡,睡了吃,胡军调侃说我很像一种动物。阿呆憨憨地笑着,并不反对。 翻过日月山就是“倒淌河”了,一条不长的河,河水自东向西流淌。关于这条河水还有一个动人的传说,相传文成公主远嫁西藏,途经此地,思乡之情让她落泪,泪水汇成河流,公主惟恐河水东流引起家人的思念,所以改变了她的方向。过了倒淌河不远就可以看到青海湖了,湖边有成群的羊牛低头吃草。车子停下来,凝望那深蓝的湖面,浪花在水面上尽情跳跃,我的心也跟着愉悦起来,赶紧给阿雅发彩信。 偶尔还会有藏猿狸、鹰、狐狸等野生动物从眼前一闪而过,我都会忍不住尖叫。空旷的高原使我亢奋,在没有头晕恶心的时候,我总是尽可能地疯狂尖叫,感觉自己像个疯子,我很喜欢在这里做疯子。胡军和阿呆似乎也受了我的影响,举手投足间变得豁达开朗。 青海位于印度洋板块和亚欧板块的衔接处,在造山运动的作用下,褶皱的山脉连绵起伏,向玉树行进的路上就一直不断在爬坡,翻越,跳跃式的道路时常把我弹起来。从山下往山上看路弯弯曲曲缠绕在山间,景色也随着不断绕过的山路,山上被风吹动不断飘舞的经幡,有些已经斑驳,褪掉了先前艳丽的颜色,但是它们还是如信徒虔诚的心一样感动着我。感觉自己正慢慢靠近天边,那条长而又长的天路是不是要伸到云端?高原的路,特别是爬山的高海拔的路,由于温差的变化,普通的柏油路面很快就老化了,土路很多,春季的高原,只能依稀看到枯黄的草芽,遍地还是单薄的雪地。背阳的路段,路基上还留着发黑的冰。我对路途的概念就是一路瞪大眼睛看指示牌,前方到哪一站,是多少公里而已,沿途都是苍苍茫茫的雪山与枯黄的野草。因为天气寒冷,路上很少有人迹,偶尔会有一群牦牛在广阔的地里低头觅食,据说主人只要把它带到自己的地里,一整天它们把自己喂饱。三月的春天,寒风料峭,地皮上几乎看不到草,在还有白雪的土地上,牦牛怡然自得。倒是羊群都是由女人赶着,在公路上慢悠悠地走着,看到汽车也没有出现太多的惊慌,想必他们已经习惯了这个会跑的铁家伙。女人大多围着围巾,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这些女人都很辛苦,家里的大小事情都由他们操持,男人是不过问的。 为了赶路,胡军把车子开得飞快,车翻过河卡山,到达温泉乡的时候,已经是晚上10点。因为担心被困在山上,我们决定住下。阿呆搬轮胎从车子上跳下,脸涨得通红,捂着胸口急促地呼吸,我才知道了高原反应的可怕。简易的平房生着了炉子,店家送来了开水,三个人睡到了一间屋子。阿呆和胡军聊天,我翻来覆去想心事。 第二天早晨六点离开温泉乡,爬坡的时候我觉得气息有些短,胸口有些闷,赶紧拿出一只烟点燃,一口接一口地吸着,餐馆的大姐说的没错,我们每人抽了一根继续前进。 天蓝的有些不真实,空气中夹杂着泥土的气息,汽车跑了一段就会出现一个指示牌,眼见着“巴颜喀喇山4824米”的牌子高悬着,胡军赶紧停了车,大声喊着,我终于到了巴颜喀喇山,我也赶紧穿上靴子下车。顿时那种神圣的感觉,已经从心底升腾起来,那种无言的自豪,使我们神采飞扬。 按照计划,我们很快到了结古镇附近的一个沙场,接待我们的是阿雅的一个朋友,吃了牦牛肉之后,他带我们去参观。这是一个很有规模的沙场,坐落在藏族同胞的寨子周围。沙场里停了好几部大马力的车,一些人在帐篷里喝酒,还有一些人在帐篷外干活。三江源的水缓缓流淌,诉说着它不老的传说。传送带上沙子排着队慢慢向前挪动,一切显得很有秩序。 拍了照片之后阿呆说,直接回吧。 胡军看着我,我们应该去结古镇看看的。 阿呆打断了我们的话,算了,赶紧回吧,不用去了。 我和胡军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样解释。阿呆什么话也没说,调转车子往回赶,我看着渐渐远去的结古镇,一点一点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阿呆的预言没有错,我们遇到了暴风雪。经过巴颜喀喇山没多久天就黑了,胡军凭着多年的开车经验跟上了一辆去西宁的大巴,雨刮器顽强的工作也抵挡不了风雪的侵袭,一会儿眼前就白茫茫一片。很多车都安装了防滑链,很小心地滑行。阿呆什么话也不敢说,两只眼睛睁得很大,全神贯注地盯着眼前的路。一段险坡过去之后紧接着又是一段下坡路。迎面突然滑过来一辆大车。胡军急忙打方向,车子太轻,在雪地上连续转了三个弯,一边是大车,一边是悬崖,连我这个路盲都看出了倪端。我长大了嘴巴不敢分心,眼睛牢牢地盯着路面。这真是一段惊心动魄的历程,我们三个谁都不敢掉以轻心,呼吸都变得凝重。过了半夜,雪丝毫没有停的意思,我提议找个地方过夜,阿呆和胡军异口同声的反对,那个夜晚他们也一定觉得有什么问题会出现,极力想避开什么,可是我们还是遭遇了不幸。 后半夜阿呆也困了,胡军说有他在没问题,要我们放心睡,他自己开着车迷迷糊糊睡着了,车子栽到路边的沟里,阿呆头破了,胡军腿擦破了皮,我的腿莫名其妙的骨折了。 打了110之后阿呆抱着我在车上等,胡军一再地说着抱歉的话,我强忍着眼泪紧紧抱着阿呆,我们谁都没有给阿雅打电话,直到回到兰州,阿雅惊异地看到我们时那份惊恐与不安使我们汗颜。她心疼地抚摸着我的腿,泪如雨下,我们不做了,不做了,如果搭上你们的性命,我就是罪魁祸首…… 我奇怪自己还能笑出来,我抱着她,低低地说,全身而退没什么不好啊。 她哽咽着,替我擦了眼泪。 八十二 躺在床上,很不甘心地躺在床上,我看到了这么多年的自己,含着泪,在现实中徘徊挣扎。残酷的现实,隐匿了我的身,摧毁了我的形,伤害了我的人,击碎了我的心,然后漠然转身,留下点点滴滴的回忆,还有些许的叹息。我试图将剧本铺展开,等着你涂抹,等着你分配角色,等着你演绎冰与火。我很想无视你的存在,可你总在我的视线之内;我很想把你从我的世界里剔除,可不知道如何下手;我很想进入下一个程序,可你像影子一样跟着我。我该怎么做,才能真实地逃离你---该死的现实! 我的徒劳的挣扎换取了什么结果呢?结果就是没有结果。 我的努力,我的一点一点的无望的等待在经历了一次次的蜕变之后变得面目狰狞。我以为我是豁达的,也以为我是击不垮的,到头来,玉树之行变成了伤心回忆。 一个人的天空,一个人的寂寞。一个人的孤单,一个人的苦难。 我该怎么办? 阿雅一直都很努力,她是幸运的,身边的人气一点一点旺起来,她的成功指日可待,我焦灼着一颗心,眼巴巴的在一边观望,谁是我的玛利亚,谁可以拯救我? 忧愁像蜘蛛网一样缠着我,每天看日出日落,先前的那份坦然早已灰飞烟灭,剩下的是对现实的诅咒和企盼。 突然间我对周围的一切失去了信心,不喜欢出去,害怕听到关于他们的消息,很想远离以前的生活。看着手机,它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忍不住拿起它,翻开电话簿,眼前出现了一张张熟悉的,陌生的脸,想象着曾经和他们相见的场面,分手的场面,争吵的场面,冷漠尴尬的场面,也设想了和他们重逢的场面。这些情景时而深刻,时而恍惚,一点也没什么吸引人的地方,我却乐此不疲。后来电话始终被我攥在手里,我担心一旦我放下,一旦我离开,就会失去和外界的联系,担心自己被这个世界抛弃,实际上除了少得可怜的那几个人偶尔打来电话简短问候外,更多的时候它是安静的。 我的担心变得很多余。 阿呆的个人所办起来了,风生水起,忙得没影了。张莉在遭遇了牢狱之灾之后对阿呆彻底失望,基本上淡出了我的生活。至于阿雅,我想此刻她一定是和喜欢她的男人在一起,做她的事业。蛮子呢?离婚大战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估计他也没什么力气关注我了。 我突然间变成了一个人。 白天我把自己关在房子里,光着脚从房间的这一头走到那一头,故意披散着头发,象个女鬼一样,化了很浓的妆,把衣柜里的衣服全部拿出来,一件一件地穿上,然后又一件一件地换掉。 这样无聊的事情做了几次之后我就失去了兴趣,干脆把自己扔在床上蒙住头,安静的哭泣。我很奇怪自己能够用“安静”这个词语来定义我当时的状态。安静在于外表,而内心燃烧着一团火焰,很想用一把火解决目前的一切,可是我知道我不能。什么也不能。 口袋里装着可怜的几块钱,我不敢出门,有时候又不得不出去,出去了回来就会更加难过。我怎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厌恶我目前的样子,可是我能做什么呢? 蛮子的婚姻说到底不是我的,他们闹离婚再正常不过,走进了蛮子的生活,才发现这个强悍的男人实在是没办法和现实抗衡,就像我一样。他只要乖乖地委屈在现实之下,一样也少不了。像样的穿着,像样的烟卷,像样的吃食,像样的车子,什么都可以有,只是必须听话。这样的男人原本应该是好男人,是她嫂子一心一意培养出来的。我原本很小心的想绕过去,因为我也知道我们彼此什么也给不起,可是最终的结果是彼此伤害。 我需要的是外界的力量,蛮子需要我,这似乎不矛盾,可是我又怎么可能将自己逶迤在他身边然后偷偷望着周围而心无旁骛?不是不可能,是根本不可能。 那天我们争吵,将各自的那一段生活打开,将对方毫无防备地丢进去才发现这是一件多么坏的事情。我遭到了跟踪,走在路上身后多了好几双眼睛,这让我在浑然不觉间有了不痛快。蛮子打电话说,穿裙子太热了吧?还穿着靴子? 我低头一看果然我是这样的装束,他怎么会知道?莫非? 不用看,你看不到我,也不用回头,我只是看看你就走。他继续唠叨着,你家房间应该朝阳吧?楼层应该不高,从你接电话的时间可以判断…… 我厌恶地挂了电话。 这就是他表达的方式,一直以来我都是可以接受的,可是这次,一股无名之火涌上心头,突然间觉得他很龌龊,他怎么可以用这种方式表达他的关注,他明明知道我受伤后身体和心灵都受到了一次洗礼,我需要重生,需要在热切的目光之后找到一丝慰藉,而不是这种侦查方式。他自以为是的讨好反而加剧了我的鄙视,我决定不再理这个男人。我先前的初衷只是找到一个可以帮助我的人,他的出现使我满目疮痍的生活变得面目可憎,也使我在突然之间仓皇地闯进了他的生活,看到了一个英雄的苍白,他不是英雄,只是一个失败的没有经济能力的高个子强壮的男人。 我已经不可能再强迫自己接受他,关于他的一切我想我是受够了,以前我总是顾忌他的自尊,在他伸手朝我借钱的时候,努力地装作不在乎,因为我相信爱情是存在的。爱情原来真的那么脆弱,在已婚男人和女人之间,在蛮子和我之间,它还真的存在吗?当我的眼里只剩下了钞票,当他的世界里缺少钞票的时候,谁还有力气站在现实的当口,理直气壮地和我并肩战斗?我依然是一个人。想起了几年前的这个时候,失魂落魄地站在雨中,被凄厉的风吹着,被黑夜的恐怖笼罩着,被无情的现实逼迫着。如今,现实依然血淋淋,我依然独自孱弱,独自徘徊,独自忍受来自心底的颤动。女人,在遭遇了这样的打击之后该用什么样的状态迎接新生?我苦苦思索着…… 思索的结果就是我决定放手,决定不再和这个男人玩成人游戏,我做好了被他指责的准备,我也深深知道惹上了他会有多麻烦,我决定试试。我把自己藏在黑夜里,拒绝接电话坚决不回复短信,然后安静地面对每一天。生活在转瞬间变得更加真实,我的生活不知不觉变得杂乱无章,始料不及之后开始惶恐不安,为了年少时的痴狂,陪上一生的等待跟彷徨。究竟该怎样,才可以和他们一起感受甜蜜,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唉,阿雅终究远离我的生活,和我有了隔膜,从此她不再是我的知心姐妹,她成了我的老板,金钱完成了一个人的华丽改变。我小心翼翼地讨好她,生怕出了差错,一败涂地。我也有今天吗?我再也生不出豪情跟她抢男人。即使她让给我一个明星,我也只剩下哆嗦。有时候不得不承认,钱完全掌控着这个现实的存在,不管你愿不愿意,喜不喜欢。 买房子我已经背上了20万的债务,这次在阿雅的怂恿下又借钱按揭了35万的挖掘机,不知不觉我已经有了无形的55万,它们每天压在我的心头,让我呼吸困难。每天躺在床上,盘算着怎么加油,怎么给司机开工资,怎么和项目部搞好关系,这些原本我非常鄙夷的事情现在做得轻车熟路。原来人真的是很卑贱的,放到什么位置,自然会把自己乔装成什么角色,现实教会了我们低头,媚笑,逢迎,投机……除了上班(我还不能失去这份工作,我还要养活家里人)我把更多的经历投入到工地上,和阿雅一起周旋在男人中间。她总是笑我胆量太小,她说自己有80万债务,我比起她来少多了。我说拜托能不能不提钱,你提钱我要晕过去,她大笑,晕过去又不是死过去,不还得活过来吗? 阿雅生病了,割了阑尾,住进了医院,柔柔弱弱的样子,娇小可爱,身边有很多人陪伴,使她看上去很幸福,我知道在这种时候用这个词语可能不太准确,但是我当时的确在心里跳出了这个词语。幸福,它的真正含义该用一种怎样理性的思维方式去解读它,一百个人有一百种方式。  ; ; 我的方式就是默默地站在她旁边,看着眼花缭乱的人进进出出,然后感慨着,感叹着,羡慕着,然后悄悄地拾起自己的心事,悄悄离开。 我决定尽快解决麻烦,蛮子如果知道此刻我把他当作了垃圾一样处理掉,一定要气得吐血而亡。 他很不甘心,固执地站在离我很近的地方四处张望,冷峻的脸上悄然滑过一丝忧伤。明明知道他每天的时间非常非常有限,为了等着见我一面,他要给老婆撒谎,是用分钟计算时间的。还要在我经过的地方,那样我不至于太辛苦。接受了他,接受一个非常普通,没有多余闲钱奢侈于婚姻之外的感情对于我来说已经辛苦异常,他不能也不忍心再让我穿过大半个城市,风尘仆仆地上车下车,见面,分手——尽管我从不抱怨,他依然不能原谅自己,总是满怀歉意。我们之间有多久了,他时常在和老婆吵架之后一个人躲在角落里细细回味。感叹,愁闷,矛盾,希冀,夹杂在一起,使他看上去更加冷漠。原本以为他是孤独的,习惯了一个人静静地走,婚姻是自己选的,老婆是自己挑的,生活是自己过的,工作是自己干的,事业只不过是浮云而已。到了他这个年龄,突然就心凉了,没有向前冲的一丝半点壮志凌云了。他在入党不果之后迅速调整心态,把注意力集中在两个女人——我和他老婆身上,以极大的热情开始期待爱情。 我看着蛮子,他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和往日不同的是,今天桌子上只有酒,没有菜。还是小瓶装的肖尔布拉克,三瓶。我呆呆地站了一会儿,转过身,准备以最快的速度离开,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荒唐的举动。一段时期以来,我已经失去了理智,像疯狗一样,见谁咬谁。  ; ;我真的那么在乎他吗?以前我可是自鸣得意地说过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而现在,心里窜出的小魔鬼正怂恿我不顾一切地把蛮子扔了。我会那样做吗,我有些骄傲的头颅将不再理会他的屈服。 我不能停下,我告诉自己,痛吧,大不了一死,那种痛的撕心裂肺的感觉是不会出现在我身上的,我知道自己外强中干,依然故作矜持。我的世俗决定了一切,我将飞蛾扑火般不顾一切地冲向现实。  ; ;蛮子一直没有抬头,任由我走出他的视线,任由我离开。 离开了这个地方,心却不在了,没有了。一个无心的女人,如同行尸走肉,在街道上徘徊。我不知道是谁给了他力量,他竟然可以平静地看着我离开,是他的老婆吗?还是另外的女人?她们已经成功的将我和蛮子隔开,我们没有故事了。 ;我们输给了现实,输给了钞票。  ;随手拎起来的是那些破碎的记忆,丢不下的才是再也无法拾起的点点滴滴。我们生在红尘中,轻而又轻,淡而又淡,他还是那么震撼着我的心,顽强的如同炼狱的焦灼,这就是我们自己选择的生活。我们所谓的爱,难道不是我们的身体这部机器中的一种程序吗?没有可能,只有本能。  ; ;我以为我不会哭,谁知道眼泪很煽情地从眼眶里流出来,竟然发现没有带一张纸。我泪流满面,从街道上穿过,一丝风轻轻抚摸着我的面颊,我想起了蛮子的那句经典:风来的时候就是它要走的时候。  ;从此,我将带着满脸泪痕,独自上路。  ;任风吹,我将无形。 八十三 大结局 我不是阿雅,玩不了她的奢侈。她伤心的时候可以任性的花上180躲在宾馆里,然后打电话给我和胡军,我会赶过去,胡军也会。她流眼泪的样子如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她的眼泪可以肆无忌惮。我呢,我哭的时候只有默默的用眼泪洗脸,我的哭泣也是那么苍白。憋着,委屈着,身边的男人女人都在为改变生活质量奔波,就连我的老妈也整日赶着一群羊,盼着它们健康长大好卖钱。为什么亦蒙就不明白呢?阿雅打电话来的时候我都不知道怎么解释,我为什么把自己打发给了这个男人,打发给了这种生活?我的乐观和积极不仅没有成为他工作的动力,反而成了他打击我的最有力的证据。是我逼他拿驾照,是我自做主张买车,是我借了那么多钱买房子……全是我的错。我错了吗?选择了错误的婚姻,选择了没有斗志的男人,选择了贫穷的生活,选择了无法挣脱的枷锁。早晨还信心十足,傍晚我刚一进门,劈头盖脸一顿恶骂,真的无法相信这就是我的生活,我竟然要搭上一生!我哭着,吃不下东西,一个人硬撑着炒菜做饭,提进门的肉包子还是热的,是买给他们父子的。因为钱紧张,他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吃过肉包子了。结果他狠狠地摔门进去,我只剩下哭了。强忍着看儿子吃饭,收拾碗筷,坐下批试卷。越批心里越堵得慌,我在寒风中走来走去,冷得直发抖。回来以后他还是睡着,被子只拉开了他的一边。我一直坐在沙发前的的小凳子上,一份一份批试卷。把自己折磨累了睡吧,我能解决什么问题呢?躺在床上眼泪不可遏制地流着,这么些年过去了,我承认我还是不了解他,更不要说去试图改变他。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我看着这个陪伴无数日夜的男人,不知道该爱还是该恨。用每一秒的呼吸换取伤害时的痛彻心扉,将你的容颜刻入骨髓。这句话曾经是蛮子的肺腑之言,他说,辛酸,心痛,恐惧,无处藏身的日子都是你给我的。你就这样断然出场,书写了我的序言,更改了我的故事,涂抹了那场我以为可以肆意飘扬的醉。就这样为你心碎,为了你,放弃行走的梦想,跌落在空中,摇摇欲坠…… 今天我也很想把这些话给亦蒙,给这个毫无斗志的男人,我们之间除了我的无病呻吟外,他什么也给不了。 阿雅是我的好姐妹,她哭泣的时候一定会有很多人陪伴,男一号男二号甚至会出现男三号四号,还有一些群众演员也会捧场。我的生活中除了男一号,地主已经全身而退,阿呆永远很理性地站在一边默默观望,绝不会插手我杂乱无章的生活。蛮子算是主角吧,可他连自己的舞台都没有打扫干净,他需要的是我,我需要的是外界的力量,他不光给不了我钞票,反过来还要依赖我。我已经够不容易的了,把自己强推到最前沿,和男人一样打拼,一样夜不能寐,结局是什么呢?黯然伤神罢了,这世界女人太强只能使自己更受伤,阿雅是这样,我也是这样,只不过她的出轨换来了更多的利益,我的出轨使自己更加难堪。我们很小心地行走在男人的世界,出卖了我们的情感和身体,以换取生存的权利,这世界和我们一样的女人是不是廖若星辰?没办法猜测,也不想猜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就让我们自圆其说,自说自话吧。 我难受的时候强迫自己坐在电脑前,很多年前的经历一经翻晒,都斑驳的一字铺开,让我看到了丑陋可怜的自己。我一边哭着,一边把它们变成文字,唯有这样,我才觉得心里坦然些。不知不觉已经写了那么多,转过身来,我看到了年轻的自己站在司令离去的地方,牵着地主的手,那么不甘心,那么无助。 有一个早晨看到阿雅的留言了,她说,我今晚才看见你写的那些文字,其实我没有恶意,没有心机。我很珍惜身边来之不易的友谊,我自己苦,很难,甚至想过自杀,但从来没有想过离开身边这些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你们。看到你写的那些我好心酸,何来的隔阂啊,我依旧是你的好姐妹。 不是隔阂,是我自己没办法解释,也羞于开口,我选择的男人就是这个样子,让我晒伤口的确不是我的风格,可是我又怎么面对现实呢?可以把车完全丢给阿雅,接下来呢?他做什么?我是给他买的车啊,还指望着靠他改变目前的生活状况,毕竟我们是一家人,在我没有离开他之前,我还得和他日日相见,夜夜睡在一张床上。 这就是我的生活,写了那些字之后我睡了。早晨6点醒来,还是不甘心,尝试和他沟通,没想到说一句被顶回来一句,意思是我过于强悍,什么东西都是我做的,现在还是一样,我愿意怎么做就怎么做,有本事把工作辞了去做。 我言不由衷地说着自己压在心里的话,他开始保持沉默,装模作样地躺在我身边。 我还是流着泪写字,蛮子在空间里留言,说我找到了富友,所以把他扔了。原本我是不用解释的,可我还是忍不住给他发了我写的文字。我还是期待着他能理解我,他说可以把自己脱光,和亦蒙疯狂做爱,他和嫂子昨晚做了一小时。就是这种婚姻,这种现实,做了n次又能解决什么问题呢?我都不知道他是什么逻辑。 他可以对他嫂子摇尾乞怜,这是他一贯的风格,我却不能。 唉,我怎么这么悲惨啊。 失望之余,我把他拉黑了。蛮子彻底颠覆了在我心目中的形象,我决定尽快结束和他的关系,不再给他任何机会。 原来英雄真的只是传说。 附蛮子短信:今天你又一次删除,我对你只能这样说,我很幼稚,可同样你亦是如此,甚至于癫疯。你的极端情绪会将你至于不覆,也因为如此,你显得无聊与变态。而且你还会听得进谁的话?你还能是妻子,母亲,朋友吗?与其说别人自以为是,先看看自己的劣根吧。现在的你,在我看来也失去了自强,奋斗的光环,也不过就是一个贪婪,歇斯,无聊的女人。同样对你也用你的一个词——鄙视你。 附蛮子的邮件: 你现在已经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了,因为你现在进入了更年期,再加上你面临的状况,你的性情你自己已经不能控制了,就你现在的状况,你什么也干不了,而且越来越糟,再有就是你谁的话也听不进去,很危险了。 我看着这些冰冷的文字,眼前浮现出很多和蛮子在一起亲密的情景,那个夏天,我静静地伏在他宽大厚实的背上,一边梳理着他的头发,一边浅浅地笑着,夕阳映红了我们的脸,那个时候我才明白拥有了一个人原来真的很幸福。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