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的孩子》 第一章 穿越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位老妪吞吞吐吐的近了屋子,屋子里,儿媳妇正在一旁烧火做饭,自己的孙子睡在床上。 “娘,快去洗手,马上就做好了,今天老李给了我一根鱼尾,我炖了汤。” 老妪应声,双手抱在胸前有些不安,“兰花,娘给你说个事。” 兰花依旧在灶前忙活,也不回身,答道,“娘,你说,我听着呢。”她手没停,把鱼汤盛进陶碗里。 “你先停会,过来坐着说。” 兰花不解,她觉得今天娘有些严肃,于是停手,坐过去。 老妪似乎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解开了自己的外衣,露出了一个小脑袋,“河边捡的…” 兰花被惊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但看娘的表情,是想收留下来的,这怎么可以,原本家里就有一个将将满月的孩子,而且自己奶水也只够自己孩子吃的…哪里有精力再去照顾一个捡来的孩子。 “娘,咱家也不富裕,养不起…”兰花说道,这家里有奶的就她一个,娘这心思明显就是想缩减自己孩子的口粮。 这哪里是一个母亲能答应的。 “可这外面冰天雪地的,我捡到的时候都快冻死了…” 两人意见不和,起了争执,但又怕声音太大吵醒孩子,所以声音都很低。 耳边有些声音,似乎是两个女人细细微微的争吵声,不多时,声音便弱了下来,身边也多了些什么。 他缓缓睁开眼睛,看见了近在咫尺的另一张脸,是个婴儿。 刘远还有些迷糊,他记得…自己明明在田里检查试验田,怎么一转眼就到这里了。 外面的风打在窗户上,窗户纸不堪重负,早已吹出破洞,冷风呼呼的往里灌,时不时还会带进几片飞雪。 刘远看着女人跑到窗边,嘴里似乎是在抱怨,但口音太重,他也不知道女人再说什么。 女人穿着粗布衣服,领口相交,像是古时候的交领,下身着裙,颜色都是灰扑扑的。 他看着屋顶,又左右环视,这个家并不富裕,可以说只能遮风挡雨,忽的外面一声巨响,震的刘远一翻身,猛地想起了,自己在试验田被雷劈中的事。 对了…那时暴雨来的急,一大片云乌泱泱的就来了,自己还没来得及去躲雨,一道雷就落在了自己身上。 刘远呆呆的看着屋顶。 看来是被雷劈晕,脸朝下窒息了。 每年雷雨季节出过不少这样的事,村里人也只是唏嘘数句,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伤心的也只有去世者的家人罢了。 所以自己是穿越了么?从21世纪科技发达,国泰民安的时代,来到了连吃饭都成问题的古代? 女人用布简单的封住窗户,屋里才稍稍回暖,家里的柴都是山上捡的,马上又要不够了。 她叹了一口气,坐在刘远身边,帮他俩掖了掖单薄的襁褓,又唤了一声,很快一个比她年纪大的女人就过来了,然后和衣而眠。 刘远丝毫没有睡意,他看着把两个孩子围在中间的女人,这个稍年轻点的应该是这幅身体的妈妈,年纪稍大的是奶奶。 至于和自己一起睡在中间的,一定就是自己手足了。 他很快接受了现状,动了动还不受自己控制的身体,一个成年人的灵魂在一个襁褓婴儿的身体里,有太多不便了。 女人被他的动静闹醒,迷迷糊糊的摸了摸他的头, “哎…”女人轻叹一声。 刘远睁开眼,不解她为什么叹气。不过自己手足压在身上,还真重。 朝他看去,发现他只有四根手指… 刘远一惊,下意识就看向自己的手,五根… 难怪妈妈要叹气,原来生来残疾,我和他都这么小,应该是双胞胎吧… 这家庭看起来不富裕,一生两个,的确不好养活,没扔掉有缺陷的,说明家里人还算有良心。 刘远吃饱后,睡意如潮水般涌来,看来他的意志力,被身体的本能打败了。 女人看着怀里酣睡的两个孩子,忧愁不已,也不知道母亲为何要捡一个残疾回来… 但外面风雪那么大,扔出去,怕是活不成了。 说到底,她还是是一个心软的人,她听着外面的风声,想着明天煮饭要多放些水,这样才有多的米汤,来喂这个小家伙。 第二章 梳理现状 刘远现在口不能言,每每想要表达自己想法的时候,只能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随后他便放弃了。 因为只要他一咿呀,自己身边的小家伙也会跟着一起,简直吵到头大。 自己奶奶似乎和妈妈,似乎不介意他们俩乱叫,反而还很开心的逗两人玩,不过刘远的心智可是已经工作了好几年的28岁青年,对那种无聊的咿呀哈呀,躲猫猫什么的是丝毫提不起兴趣。 反倒是身边的家伙,被逗的咯咯笑。 这家伙比我小吧,这么幼稚…殊不知,这才是一个婴儿的正常反应。 兰花有些担忧的看着刘远,她记得以前自己孩子很爱玩这个的,可今天一点反应都没有。 刘远读懂了她的表情,也觉得不太好,于是学着模样,假装玩的很开心。 兰花见到儿子没什么大问题,也就放心了。 兰花和她娘说着话,刘远还是一句都听不懂,这和普通话的差距也太大了,恕他不能理解。 晚上,兰花没有太多的奶喂给两人,于是舀了米汤,一勺一勺的慢慢喂。 刘远躺在兰花的怀里,他倒是觉得米汤更合口味一些,毕竟没有腥气… 晚上擦身,刘远看见自己手足双腿间的挂件,也就知道这是自己弟弟了。 而且,不止双手,就连双脚,都只有四根脚趾。 刘远看着弟弟,自己不是学医的,对这种不太了解,只不过手脚都是四指,在他看来多少有些怪异。 但,既然是自己弟弟,就不能歧视他!以后他肯定还会因为四指,被人视作不详,被人欺负吧。 刘远不能要求别人怎么对待弟弟,但自己却能对他好,至少让他知道,家人是值得依靠的。 兰花给两孩子包好襁褓,放在了床上,才开始给自己擦身,用的水是刚才孩子剩下的。 刘远默默的看着,他不知道屋子外面如何,但一定不是很富裕的地方。如此节约,他能想到的只有未脱贫时的偏远山区。 “娘,我擦完了。”兰花轻声说了一声。 随后老妪放下手里的针线,就着昏暗的油灯,将身体擦了一遍。 “睡吧,衣服明天再补,点灯费油。”老妪说道。 兰花点了点头,吹灭了屋里唯一的光源,摸着黑,上了床,将孩子搂进怀里。 “也不知道这雪什么时候停。”兰花轻声说道。 “许是快了,等哪天小了,我再去山上捡些柴回来。” 刘远听她们俩轻声说话,因为听不懂,找到了小学生被英语老师支配的感觉,眼皮渐渐撑不住,思绪飘远,睡着了。 他这种听不懂的状态一直持续了三个月,之后咿呀学语,慢慢能听懂了。 兰花对于他这么快就能开口说话显然是很惊喜的,虽然都是些音调,但的确能听出来是在说话。 于是他也知道了,自己的弟弟叫刘遥,倒有点像女孩子的名字。 半岁的俩孩子,一个聪慧,已经开始咿呀学语,而另一个就同寻常孩子一样,奶奶多是偏爱刘遥,多少带点怜悯的意思。 而兰花,多是偏向刘远,毕竟没有那个母亲不喜欢聪明的孩子。 她已经视刘遥为己出,毕竟吃过自己的奶,那就和自己孩子没什么区别,只不过没用肚子装过。 孩子的成长都是飞快的,转眼间,两个小家伙就学会走路了。 “远儿慢些,等等你弟弟。”兰花在床边坐着补衣服,看着孩子在床上学步。 刘远小腿蹭蹭的往前走,他不怕摔,只要能尽早掌握身体平衡就好。 不过他弟弟就不一样了,摔了几次之后就怯生生的,刘远没办法,只好牵着他的手,带他慢慢走。 刘遥紧紧攥住哥哥的手,生怕再摔,眼里还擒着泪花,许是刚刚摔疼了。 兰花看着这兄友弟恭的景象,十分欣慰,看来有个兄弟一起长大,也是一件好事。 刘远带着刘遥走了两圈,刘遥就坐下不肯走了,他没办法就自己走几圈后就休息了,毕竟小孩子运动太多对骨骼不好。 渐渐的,刘远发现了一个问题,这个家里,没有男丁,等到他和弟弟能出门的时候,发现整个村里都没有青壮年。 兰花怕刘遥受欺负,所以一直把他的手抱在自己做的小布袋里,抱出去的时候,因为长得漂亮,倒比刘远受欢迎多了。 渐渐的,孩子长大,也懂事了,刘远并没有因为家里的贫瘠,而产生不满,经常带着刘遥一起去地里帮忙。 5岁的孩子能做的事情并不多,只能打打下手。 第三章 秋收 兰花和奶奶有耕种两亩地,在村里来说并不多,每年的收成,减去要赋的税,基本剩不了多少。 所以这些年的嚼用都是靠军营的丈夫,数月总有几两碎银落到手里,供一家人吃穿用度。 兰花直起腰,轻轻锤了锤,右手还握着镰刀,随后朝两兄弟喊道,“把这些抱回家。” 刘远刘遥应声,刘远赤着脚踩在田里,刘遥因为穿着鞋就没下去,等刘远把稻谷抱过来,他才接手,两人抱好稻谷就往家的方向跑去。 “我们比比谁先到!”刘远喊道。 刘遥点头,不甘示弱的想和他赛跑一番,“那我赢了,你就要把那个小陶鸟给我!” 那只陶鸟是刘远无聊时自己捏的,因为刘遥一直讨要,他又觉得弟弟有趣,就一直没给他。 “好啊,赢了我就给你!”刘远答应他,自己对那些泥雕的兴趣并不大,只是为了搞清楚陶土的特性才捏的。 于是两人开始往家的方向狂奔,刘远故意慢刘遥一步,让他先进了院子。 两个上气不接下气,瘫坐在院里。 “我…我赢了,小陶鸟以后是我的了。”刘遥气喘吁吁的说道。 刘远缓过来,站起身,倒了水一口饮尽,“是你的了。”又给刘遥倒水,递过去。 刘遥接过,喝了个干净,“哥哥!”他朝刘远伸出手,明显是在讨要陶鸟。 刘远上前拍掉他的手,“还怕我不给你不成?”拿过他的碗,转身就去房里,把枕边的陶鸟拿过来,抛了过去。 刘遥赶紧去接,若是他反应再慢一点,这鸟可就摔地上了,他面带不满,“哥哥,摔坏了怎么办。” 刘远看着他脸上写着生气两个字,丝毫不在意,“坏了再给你做一个呗。”随后便蹲在地上,开始把收回来的水稻铺开。 刘遥也摘下手上的布袋,帮着他一起,“今年也要留些种子么?” 刘远点头,“对,还记得条件么?”去年的时候,自己教过他。 一年前的事,刘遥早就忘记了,摇头说道,“忘记了,哥哥你再说一次。” 刘远知道他会忘记,于是又将去年的知识点,重温一遍,“剔除混在种子中的草籽、杂质、虫瘿、病粒和不饱满谷粒,记住了么?” 刘遥点头,“记住了。” “那就开始吧。” 两人抱着稻穗,用力在地上摔打,那些早已金黄的稻谷落在地上,昭示着秋收的景象。 刘远最爱的就是这一刻,他上辈子从事农业工作,也是希望看见,农民们因丰收而展露出的笑容。 两人摔打的差不多,兰花和奶奶也抱着剩下的稻谷回来了。 “娘亲回来啦!”刘遥赶紧放下手上的活,飞似的扑过去,炫耀他的战利品,“你看,娘亲,我从哥哥那里赢来的!” 兰花放下背上的稻谷,摸着他的头,“是么,那真是太好了,遥儿真棒。” 刘遥被兰花夸奖,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娘,我来帮你。”说着就把稻谷从背篓里拿出来,陶鸟也顺手塞进了兜里。 刘远帮着奶奶,一家四口把这些稻谷都打了出来。 看着地上堆起的小山,在刘远看来,这并不多。现在的水稻种都是自交,产量很低,若是让他找到不育的稻种,那才能增大产量。 奶奶撑起布袋,兰花拿着小簸箕把谷子都装了进去,系上绳子,放在家里干燥处。 农忙一过,乡绅就要开始收农税了,有钱的人家多会用银子,而没钱的,只能用粮食。 每年兰花都是用的粮食,今年也不例外,因为他们家,没有多余的银钱。 没过几天,就有人上门了。 刘远和刘遥正在院子里玩,听到敲门声,刘远立马就推着刘遥,让他把手布袋戴上。 奶奶应声去开门,收税人见来的是个老婆子,态度还算不错,“该交税了,今年还是粮食?” 奶奶岣嵝着身子,点点头,“官爷,今年所赋几石?” “2石。”他淡淡的说道。 奶奶似乎被这话惊到,这可比去年要的多…“官爷,去年才1石,今年怎么…” “你不知道今年战事多么?将士们在前线拼杀,保家卫国,你们如今能安安稳稳的种田,可不就是他们的功劳。 而且这村里的男人都去了军营,你总不想让你儿子饿肚子吧。”他好心的解释道。 奶奶沉默片刻,点了点头,迎他们进来,“官爷跟我来,米在旁屋。” 刘远刘遥看着人进来,都站到了一边。刘远算了一下,2石差不多是自己家快一半的粮食,看来今年又是喝粥多了… 第四章 上税 这赋税年年在变,多是和国情有关,要是没有战事,那自然是要的少,若是逐渐焦灼,那要的必然会多些。 刘远看着一个佩刀的官爷,走进了些,“官爷官爷,我爹爹在军营还好么?” 他现在反正是一5岁小孩,问什么都不会被怀疑。 那佩刀的人低头看他,身上衣服虽有很多补丁,但至少干净,于是说道,“好不好我不知道,但至少活着。”这家人还未收到抚恤银子,说明命还在。 刘远和刘遥从出生就没见过爹爹,所以感情上来说,就如同陌生人一般。 “那,什么时候能不打仗啊,我想我爹爹了。”刘远又问。 那人不再看刘远,抬起头,看向别处,淡淡的说了一句,“等没仗打的时候,自然就不打仗了。” 刘远听到他的回答,心里不免翻了个白眼,这说了和没说似得。不过这也侧面印证了,这仗,会打很久… 不多时,那2石粮食就被分了出来,被他们带走了。奶奶坐在一边,心里犯愁,这剩下的粮食,可不够他们一年吃的。 而且两个孙儿也都5岁,是时候去蒙学了,不能让他们成为胸无点墨的庄稼汉… 这给先生的束修,更让她犯难了。 刘远刘遥并不知道奶奶在想什么,又开开心心的在院里玩耍。说是玩耍,其实是刘远陪刘遥玩,他一个青年人,对乡间的小游戏实在提不起兴趣,只不过他要是不玩,就没人陪刘遥了。 临近傍晚,出去做工的兰花回来了,刘遥一听见声,就飞扑过去,娘亲娘亲的叫个不停。 净手坐下,看着母亲的愁容,便知道今年的粮食要的比去年多,兰花问道,“娘,今年…” “哎,2石,也不知道今年能不能熬过去。” 兰花也是一惊,她本以为是1石多几斗,没想到直接要了2石…她沉默片刻,说道,“没事的,我现在在城里做工,多少能挣点补贴家用。” 奶奶叹了口气,看着在院子里捣鼓东西的孩子,“我想着让他们去学堂,学点东西总比什么都不懂的好。” 兰花点头,她自然是愿意让孩子去学堂的,但是先生的束修…“我明白了,娘,我多去找份工。” “也是苦了你了,我这老骨头,也帮不上你什么忙…” 兰花摇摇头,“娘,别说这么见外的话,都是为了孩子,我再苦也值得。” “娘!明天能带我和哥哥去城里么!”刘遥在院里喊道。 兰花立刻露出笑脸,去到他身边,“那你要很早就起来哦。” “多早?” “鸡还没叫的时候。”兰花笑着往厨房走去,奶奶也跟着去帮忙。 “那我一定起来!” 兰花笑着点头,上次刘遥也是这般说,结果最后没起来。“远儿去么?” “去!”他早想去城里了,刘远就不信了,一个现代人,在古代想不出什么商机。 晚上,兰花和奶奶趁着俩孩子睡了,低声讨论束修的事。 “肉干现在城里半两银子左右,家里还有五两,没问题,但纸笔太贵…” “村里的孩子哪个用的起纸笔,就连先生都是用的沙盘。” 兰花听母亲这么说,也就放心了,“那行,我明日就去买肉干。” 第二日,赖在床上的刘遥依旧起不来,而刘远倒是早早穿好了衣服,“遥,你再不起,我和娘可就走了。” “再睡一会…” 我看你是想再睡亿会吧,刘远无奈只好出去,“娘,他起不来,我们出发吧。” 兰花点头,这本是她意料之中的事,毕竟每次说去城里,最后跟去的只有远儿,“走吧,累了就跟娘说。” 刘远点头,短短的腿迈着快步子,跟着兰花。 天空泛起了鱼肚白,他们在路上,天空大白,他们还在路上。 兰花低头看去,小小的身影依旧在她身边,小腿走的飞快,“累不累?” 刘远摇头,“不累。”说不累都是假的,但他能坚持,“娘是不是要送我和弟弟去学堂?” “你听到了?” “嗯,昨晚迷迷糊糊听到先生、束修、肉干什么的。” “想去学堂么?” 他点头道,“想。”他对这个朝代认知不足,只知道这不属于中国历史上任何一个朝代。 在村里,他很少能看见文字,之前和兰花来到城里,才看见了和繁体字差不多的文字。 他问过兰花那些字念什么,但他的母亲也不识字。 “我想和先生学写字,以后考了功名,带着娘亲奶奶和弟弟去城里住。” 第五章 牛下水 兰花听了他这一番话,别提有多开心,自己孩子有上进心,以后去了学堂,定会得先生喜欢。 “好啊,那娘亲我就等着享福了。”兰花开心的笑弯了眉眼,眼角已经生出皱纹。 两人来到城里,入了城门,兰花就准备去店里帮工。 “那娘去做工了,你就在这附近,不要跑远了。” 刘远点头,“知道了,娘亲快去吧,莫要让掌柜等急了。” 兰花帮工的地方是酒楼,后厨的洒扫,备菜之类的杂活,中午管一顿饭,晚上如果有剩馒头,可以半价买回家。 刘远在酒楼附近逛,这要是搁现代,指不定会有人贩子,就把这5岁的男孩拐跑了。 只不过现在,谁家都不想多一张嘴来分食,而且他穿的破烂,也不会有人来绑架他。 他手里是没有银子的,所以只能看看,算瞧个新鲜。城里有不少小摊小贩,摊位上多是吃食,比如烧饼,馄饨之类的,一份2-5个铜板。 也有卖日用品的,比如油纸伞,蓑衣之类的。而这些就比较贵,通常半吊钱左右。 刘远寻找着商机,发现好做的都已经有人做了,比如冰糖葫芦,豆腐脑之类的。 无奈,他只好捡起最开始的想法,卖酒楼菜谱。 他现在所处的华安县,口味清淡,主要原因还是因为没有辣椒,而且菜多是水煮,没有炒菜。 白水煮东西,加点豆酱,又能好吃到哪里去呢?反正刘远这五年,自从断奶以来,没一刻不想念现代美食。 在家里他每每想掌勺时,都被奶奶阻止,说还太小,拿刀很危险。但刘远知道,奶奶是想让他和刘遥远离庖厨,这样才是君子。 刘远回到酒楼,小二是认识他的,于是示意他去后院呆着,刘远掀开布帘,坐到了靠墙处的石墩上。 兰花见到他,朝他一笑,手里的活没停,“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以往刘远可是要玩到中午才回来的,今天倒是稀奇。 他回道,“没什么新鲜看,就回来了。” “那就坐那吧,不要乱跑。” “好。” 后厨此时都在备菜,等到中午客人上门,也好招待,不用匆匆忙忙的。他看着一些牛内脏被掏出来放子一边,似乎是不打算用,这些在他看来可都是好东西,于是问,“那些不用洗么?” 兰花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是牛下水,“这么脏的东西,不能给客人吃。” “那要扔掉么?” 此时正好掌柜出来,顺口回道,“下水这种东西,难清洗,煮出来还有臭味,虽不会扔掉,但也会低价卖出去,总有人要不是?” 低价?“掌柜的!低价是多少?”刘远兴奋的看着他问道,这可都是牛杂啊,如果做成牛杂煲,那该多少吃啊! “只消寻常肉价的三成便可。” 那不就是白捡?!刘远内心呐喊到,瞬间看向兰花,“娘亲!我想要那些!” “你这孩子,要那些作甚,又不好吃。”兰花不满,平日里虽说省吃俭用,单亏得她在酒楼做工,隔三四个月都会带肉回去,何必去吃那些泛着臭味的下水。 “好吃的!我知道怎么做会好吃!娘亲你就买一点给我吧!”刘远跑到她跟前,捏着她的衣角,撒着娇。 正待兰花准备拒绝时,掌柜说话了,“哦?你知道怎么做好吃?要不我送你一些,你就在我这厨房试一试如何?” 刘远心下叫好,没想到掌柜这么快就上钩了。他开心的看向掌柜,“您说真的么?” 兰花站起身,把刘远拢在身侧,“对不起掌柜的,我家孩子还小,您就当他瞎说,不要放在心上。” 刘远知道兰花是怕他闯祸,但难得掌柜上钩,他不想错过。“娘亲,我没有瞎说!我昨天在梦里梦见一个仙人,他打水做饭,还请我吃了一顿,那里面就有那些!” 掌柜也说道,“孩子既然都这么说了,就让他试试吧,若是成功,我们能尝到仙人珍馐,若是失败,也不过是些便宜下水,不碍事。” 兰花还有些犹豫,手攥着围裙显得十分不安。 “娘亲你放心!我不会骗你的。” 兰花看着孩子坚定的眼神,顿时觉得多次打击他不太好,于是无奈只好点了头,“那好吧,需要娘亲帮你么?” “他一个孩子,定是没拿过刀,你且帮他处理下那些东西吧。”掌柜的说道,他其实也并不怎么相信刘远的话,单这日复一日的日子,偶尔有一出戏,也算是调剂生活了。 第六章 牛杂煲 兰花得了掌柜允许,拿了刀开始处理下水,心里十分不安。 刘远能看出来,于是安慰道,“娘亲别怕,那仙人有告诉我怎么做,一定非常好吃!” 兰花对他一笑,不似从前,只轻轻嗯了一声。 刘远知道,自己若是不成功,兰花定是没勇气再呆在酒楼里了,于是不再说话,专心处理那些下水。 将切好的牛肠、牛肚,牛肺洗净,放在一边,又去厨房拿来一个陶罐,装水放在院中的小炉上,待水煮沸后,切了几片生姜扔进去,便把牛杂下锅汆水去味,随后捞出。 掌柜见他速度有些慢,但手法并不生疏,倒有了几分兴趣,让小二端来一壶茶,慢慢的看。 捞出的牛杂,还很烫,所以刘远先去准备卤料。 “掌柜的,可有干净的粗麻布?” “有。富贵,去拿过来。”掌柜叫了小二的名,富贵就赶紧去办,不一会就拿出一叠。 “这些可够?” 刘远连忙点头,“够了够了,多谢。”接过麻布,用热水过水消毒,变得柔软,进到厨房,取桂皮、香叶、草果、八角、陈皮包好扎紧。 “娘,下水冷的差不多就可以切成小块了。” 兰花点头,把那些都切成了适合入口的大小,“这样可以么?” “嗯,多谢娘亲。” 兰花一笑,心里的担忧好像褪去一些。 陶罐已经洗干净,烧热后倒油,放入姜蒜炒香,随后放入牛杂继续翻炒,然后加入豆酱,放水没过食材,最后再将最重要的卤料放进去,盖上盖子,剩下的就是等了。 “好了,大约半个时辰就可以吃了!只可惜没有大白萝卜。”刘远甩了甩手上的水渍,有些可惜道。 “萝卜?”掌柜重复道。 刘远点头,装作天真无邪的模样,“要是有萝卜加在里面,那可是比那些下水都要好吃。” 掌柜失笑,下水也不见得多好吃,但既然他说了,那就去买几根来,反正也不差这点时间,“富贵,差人去买白萝卜。”他看了看陶罐的大小,“一根就好。” 富贵点了头,马上就出去了。 没等他这牛杂煲做好,前面就忙起来了,兰花继续帮着配菜,掌柜也去前面招呼客人了。 厨子们手脚不停的煮菜盛菜,再由小二端出去。 刘远算着时间差不多,便揭开盖子,打算放萝卜进去。 方才一直盖着,香味不明显,此时一开盖,香味直入鼻腔,刺激着他的味蕾。 刘远咽了咽口水,把萝卜放了进去,盖上了盖子。 “什么啊,这么香。”离后厨近的客人闻到了味,便拦住刚出来的小二问了一嘴。 “哦~正在试新菜呢,您说的一定是那个味道。” “可是做好了?” “没呢。”小二回完话,便去传菜。 掌柜也是闻到味了的,他掀开门帘,往里瞧了一眼,陶罐盖子已经重新盖上,飘出来的香气很快就被风吹散了。 莫非这小家伙,真是的了仙人指点不成? 刘远坐在小炉旁,守着他的牛杂煲,因为离的进,所以那香味一直往他鼻孔里钻,让他馋的不行。 此时就算给他一个大烧饼,他都能就着这香味吃的津津有味。 时间过了两炷香,刘远再次揭开盖子,里面的萝卜煮出了不少水份,而已已经变成了浅褐色,他拿起筷子一戳,已经煮的软烂,可以吃了。 他夹出里面的大料,重新盖上盖子,站起身,朝兰花道,“娘亲!做好了!” 兰花暂时放下了手边的活,走了过来,方才她也闻到了香味,心里多少有了点信心,但是没尝过,也不知道味道如何。 “做好了便好,我让富贵小兄弟叫掌柜的来。” 刘远立刻打断,“我们直接端过去,掌柜和富贵哥哥都这么忙,我们就不要再麻烦他们了。” 只要这道牛杂煲端到前面,让那些食客们闻着味,他就可以坐地起价了! 兰花并不知道他的小心思,只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于是拿了布裹住周边,一下子就端了起来,“那我们就端过去吧。” 这一离近了,越发觉得香气扑鼻,兰花的肚子不合时宜的咕咕叫了一声,倒是闹了个大红脸。 刘远假装很兴奋没有听见那咕咕声,“娘亲,小心门槛。” 母子俩跨过门槛,掀开门帘,就在兰花弯腰之时,刘远掀开了盖子,蕴藏依旧已久的香气爆发出来,飘到了酒楼的每一处。 “掌柜的!我的菜做好啦!” 一瞬,所有的目光都汇集在了兰花身上,准确的说,是他手中散发着香味的陶罐。 第七章 尝味 掌柜被他这一嗓子嚎得算盘都差点打错,轻咳几声,快速镇静了下来,“做好了?” 他耸耸鼻子,那股香味就霸道的钻入鼻腔,毫不客气的让口中分泌起口水… “掌柜的,那是什么,怎会如此香!”来酒楼的人无疑就是吃饭,此时有道闻着就好吃的菜,难免要问上一问。 掌柜笑着回道,“小娃子鼓捣出来的,还没来得及尝呢。” 听到这里,食客们不免来了兴趣,这小娃子看起来5、6岁模样,还能做出这么香的菜? “用的什么,这也太香了。” “用的些碎肉边料,都是些不值钱的地方。”掌柜笑着说,随后看向刘远,也不知他是故意还是无意,现在比起桌上的菜,客人们明显更在意兰花手中的陶罐。“富贵,去拿碗筷来,我试试菜。” “诶。”富贵手脚麻利,很快就拿了副碗筷和汤勺,准备去盛一碗。 “我来,我来给您盛!”刘远喊道。 掌柜点头,富贵就把汤勺交到了刘远手里。 只见刘远拿着汤勺,先在罐里翻搅,顿时又是一阵香气扑鼻。随后舀出萝卜两块,再来一勺牛杂,最后,再淋上一勺汤,才递到掌柜跟前,“您尝尝!” 掌柜见他满脸带着期待,眼神纯净,就没再多想,接过碗。萝卜软烂,用筷子一夹就能断开,下水切成了能入口的大小,除了牛肠,其他的倒是看不出是什么。 他先夹起一块牛肚,闻了闻,一点臭味都没有…于是送入口中,煮了半个时辰,已经十分软烂了,而且有丝丝回甘。 仅仅一块牛肚,就彻底颠覆了下水在他印象中的样子,这真的是那些又脏又臭的东西么… 他再也顾不得形象,一筷子接着一筷子,夹起萝卜,一口咬下,汁水充盈,而且更甜。 掌柜顿时反应了过来,原来刚刚的回甘,是萝卜的甜味… 刘远这小娃子,还真的梦到了仙人不成?! 咕嘟咕嘟喝完汤,看着空空的碗,他还有些意犹未尽,于是说道,“再来一碗!” 话音刚落,就轮到食客们不满了,既然菜也试了,是不是也该到我们了?这么香他们可不想错过。 “掌柜的!既然好吃,那就给我们都尝尝!” “对啊,都尝尝嘛。” 掌柜见他们的反应,都有些犯难,来他酒楼里的,有做工的,也有读书人。这做工的对牛下水应该没什么抵触,但是那些读圣贤书的,可就不一定了… 他再三斟酌,说道,“不是我不给各位尝个鲜,只是这道菜都是用…” “用什么?”食客见他久久不语,催促问道。 掌柜叹气一声,似乎是豁出去的样子,“用的是牛下水。” 顿时,酒楼里雅雀无声… 食客们面面相斥,那些读书人甚至露出了恶心厌恶的表情。刘远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反应,现在的人对牛下水是有多大的偏见… “诶!你们都不试,那我来,又不要钱,再说这么想,能难吃到哪里去!就你们那些读了几本书的嫌弃而已。”说话的是一个壮汉,看装扮就是做力气活的。 富贵很麻利的就拿来新碗筷,递到刘远手中,刘远接过,感激的看了他一眼,随后盛了一碗,递到壮汉手中。 壮汉先是闻了闻,没有臭味,夹起下水放入口中,之后的反应就和掌柜一样了,等回过神的时候,碗里已经空了。 “再来一碗!” 这声一出,壮汉的同僚就坐不住了,纷纷上前喊道,“我也要我也要!”不一会就把掌柜和刘远围了个结实。 “大家别急,别急,今天小刘儿只做了这一罐,许是不够分。” “没关系,来一口就行,尝尝味。” 刘远接过他们递来的碗,丝毫不管是不是一口,直接舀了一满碗,配置和掌柜一样,两个萝卜,一勺牛杂,一勺汤。 边舀还边说,“各位叔伯吃了记得给我些意见,我好改进改进,不过我这菜可是仙人教给我的,估计也不用改了!”他脸上带着骄傲炫耀的表情。 他们见了,只觉得小孩儿有趣,并不会把他口中的仙人当一回事。 刘远舀了几碗,看着快见底的陶罐,“啊!不能再给你们了,我还没给我娘亲尝过呢!” 孩子想孝敬母亲,那些叔伯定不会为难,没有分到的便去找分到的要一些,倒也没闹出什么事来。 掌柜松了一口气,看着陶罐中所剩无几的萝卜和下水,也觉得可惜,“去后面和你娘亲先吃饭吧,冷了不好。” 刘远感激的朝他一笑,“多谢掌柜的!” 第八章 辣椒 兰花端着剩下的牛杂去了后厨,福贵给他俩各递了一个大白馒头,就去前面了。 刘远掰了一半递给兰花,“娘给你一半,我吃这一半就饱了。” 兰花接过,以刘远现在的饭量,的确吃不了一整个,她笑着说,“吃吧。” 刘远点头,还是让她先动筷子,自己才开始吃。 兰花吃着牛杂,竟不知道自己孩子如此厉害,平日在家里明明都不进厨房,难道真如他说的,是有仙人相助? 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兰花觉得在他身上看见了担当,是个好孩子。 没有吃到牛杂的食客多少有些失落,毕竟那么香的东西,他们在别处可没见过。 而吃到的食客,无不赞叹其美味,一点臭味都没有,根本不似下水,而且那萝卜吸满了汤汁和油脂,有滋味的很,让人吃了一碗还想下碗。 不过那些书生倒是一点都没改变想法,根本不屑于吃那种东西,仿佛吃下去后,自己的风骨就会被侵蚀,被同窗取笑。 中午过去,食客也都离开了,掌柜算完账就立刻去了后厨,看见刘远正和他母亲兰花洗着碗碟。 掌柜心下一暖,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小刘儿。” 刘远心下叫好,表面却不知发生何事,“掌柜的,叫我何事?” 掌柜朝他招手,“来,过来。” 刘远点头,把手洗干净后,才去到他面前,“掌柜的。” 掌柜不是墨迹的人,直接问道,“你那道菜,可以告诉我怎么做的么?当然不会白让你告诉,我花银子买。” 刘远一听,面露难色,有些支支吾吾的,似乎是在担心什么。 掌柜见他如此,便问道,“是有什么不能说的么?” 刘远立马摇头,“我也想将牛杂煲的做法告诉您,只不过这也是我从梦中仙人那里学来的,我怕他生气,可以待我问问他,再告诉您么?” 掌柜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刘远所说的仙人,可能就是村里的大人,他怕惹麻烦,所以才随便编了一个谎。 正待准备说可以的时候,刘远又着急的道,“很快的!我去睡一觉就能问到仙人愿不愿意了。”这速度似乎是怕掌柜反悔,不用银钱换菜谱一般。 掌柜顿时皱起了眉,半信半疑的问道,“你每次睡觉都会梦到仙人么?” 刘远想了想,摇头道,“我是昨天才梦见的,仙人说,我以后睡着若是想找他,可以唤他名号。” 掌柜被他搞糊涂了,莫非还真是梦到了不成?不过只要能拿到菜谱,要如何都行,于是他道,“那好,你便去睡一觉,我等仙人的法旨。” 刘远点头,直接跑去兰花身边,“娘亲,哄我睡觉。” 兰花有些不知所措,见掌柜点了头,才把刘远抱在怀里,一下一下轻拍着他的背。 刘远原本只是想装装样子,等会就醒来的,结果还真就被哄睡着了。 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床上铺的布料比自己家的舒服多了。 他贪恋的用脸蹭了蹭,随即起身,推门而出,剩下的,就是谈价格,以及如何用自己所知道的菜谱,为家里获取更多的好处了。 后院里种满了菜,还有几盆盆栽,刘远大致看了一眼,就瞧见了盆栽中结着红色尖果的植株。 这!这是辣椒?! 刘远不敢相信,直接跑过去,正好碰见了刚进门的掌柜。 掌柜带着笑,“你醒啦,仙人怎么说?” 刘远自是不能怠慢金主,笑着说,“仙人同意了!而且还告诉了我一道菜的做法!不过有种材料没有,我和仙人说过后,仙人笑着跟我说,醒来就能找到,我原本不信,结果推门一看竟然是真的!” 掌柜带着好奇,“哦?你说的是哪个?” 刘远伸手一指,正是那一株结着红色尖果的植物,“就是那个!”他说着面带惊喜,语气中更是带着对仙人的崇拜,“仙人实在太厉害了!连我醒来之后的事都知道!” 掌柜哦了一声,又到盆栽前,抱起,“说的可是这个?” “嗯嗯!仙人叫它辣椒。” “我叫它红果儿,不少人家都能见到这东西,走吧,去后厨试试。”掌柜说道,既然牛杂煲要买,那多一个有又何妨,若是好吃,那酒楼以后稳赚不赔。 刘远听话的跟在他身后,掌柜步伐快,自己只能小跑的跟着。 来到后厨,掌柜就说,“食材随意用,需要帮忙就叫你娘帮你。” 刘远点头后,掌柜就离开了,看来他还是挺讲道义的,毕竟他就站在这,也能把菜谱学了去。 第九章 油焖大虾 刘远看着桌上那盆红果儿,果真是辣椒!他摘下一个,递给兰花,“娘亲,帮我切开这个。” 兰花结果那个红红的尖果,问道,“这是什么?” 这东西也难怪兰花没见过,掌柜虽说是各家后院多多少少都会有,但是他们可是庄稼汉,每天为了一口吃的都需要奔波,哪里还有闲情雅致养盆栽。 “是掌柜后院种的红果儿,我刚才睡着,见到仙人,不仅同意我将牛杂煲的做法告诉掌柜,而且又交了我一道新菜,而这个就是必不可使的材料,仙人叫他辣椒,吃起来辣辣的。” 兰花不解,她从未吃过辣味的东西,并不知道辣是什么,不过她还是帮着刘远把辣椒切开,这一切,指尖接触到辣椒籽,顿时有了发热的痛感。 刘远凑近,种子颜色偏白微黄,里面有卷芯,的确是辣椒种子! “娘亲仔细手,切了这东西不要去揉眼睛。”刘远说道。 兰花点头,“这辣椒,切起来手烫烫的。” “那娘亲先去冲一下水,能缓解一二。” “好。” 刘远看着厨房里的食材,蔬菜瓜果同辣椒一起炒,总归是不够经验。来到水缸边,有一个木盆用布蒙着,他蹲下身掀开一角,里头竟然是河虾,而且个头还挺大! 就是它了,既然有了河虾,那油焖大虾不就有了么? 兰花冲水之后,手上的痛感缓解了不少,回到厨房就见到刘远蹲在水缸边,“远儿,看什么呢?” 刘远回过头,脸上带着兴奋,“娘亲,我知道做什么了!”说完一指木盆。 兰花走进一瞧,“虾?” 刘远点头,“娘亲帮我!。” 兰花对他的要求自然会答应,于是帮着清洗河虾,开背,去虾线,只不过这工序繁琐,费了她不少时间。 而另一边,刘远已经把大料准备好,考虑到没有人吃过辣椒,于是只摘了少量,毕竟真的做成爆辣,估计没人能受得了。 见虾已经收拾好,于是拿起木铲,开始往陶锅里倒油。现在的烹饪都是已煮为主,所以没有浅口的炒锅,都是圆柱形的煮锅。 但是这都不是问题,他上辈子也用汤锅炒过菜,除了不太方便也没什么毛病。 大料下油锅炒香后放入姜蒜,继续爆香,然后加入豆酱、辣椒炒出红油,“娘亲,虾递给我。” 兰花急忙把收拾好的虾递到他手中,只见刘远接过,全部一股脑的倒了进去。 热油碰到富含水分的虾瞬间升起白烟,连辣椒也开始散发呛人的香气。 兰花忍不住咳嗽,这味道太过呛鼻,而且眼睛都被呛得流泪了。 刘远也不例外,虽然他以前经常吃辣,但是这辈子,这个身体可是第一次解除辣椒,也是被呛的眼泪直流。 好在那呛人的辣味只持续了一会,待虾壳变红,刘远一碗水倒下去,那味道就渐渐消失了,留下的只有勾人口水的香气。 小火慢炖一炷香,等到河虾吸收了汤汁的味道,再大火收汁,留下仅够拌面的汤汁就好。 “做好了!”刘远大喊一声,为的就是让外头站着的掌柜知道。 掌柜一听到声,就推门而入,不免被铺面而来的香辣味惊艳了。 他走到桌边,陶锅里没有多少汤水,“这是?” “仙人告诉我说,这道是油焖大虾。” 掌柜看着红彤彤的一锅菜,虾是红的,汤是红的,他指着里面被切碎的红果儿,“这就是辣椒?” “对,我摘了五个,掌柜您不会介意吧。”刘远看着盆栽,这辣椒一结就是十几个果,五个其实也算不得什么。 掌柜摇头,“不碍事,那我先尝尝这道油焖大虾吧。” 刘远点头,给他递上一双筷子,说道,“可以先剥开虾头,可能会有虾膏,然后吃虾肉,最后吃虾钳。” 掌柜按照他说的顺序,将一只虾吃完,便觉得舌头很痛,想喝水,刘远很机敏的倒茶递过去,“您解解辣。” “此般口感,我还是第一次尝到。”掌柜觉得新奇,这道油焖大虾滋味非常不错,比起茶水,更适合下酒。 随后他又夹起第二个,这回就吃的有模有样了,边嗦汤汁边吃,不亦乐乎。 在一半都落入他腹中后,刘远打断了他,“掌柜的,您第一次吃辣椒,还是不要多吃的好,会伤及肠胃。” 掌柜看着他,“这也是仙人告诉你的?” 刘远顿时低下头,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其实是我在梦中吃的太多,然后肚痛不已,才如此劝诫您的。” 掌柜点头,的确,他现在觉得胃部暖暖的,如果再多吃,说不定就是烧胃了,于是他放下筷子,“那便听你的。” 第十章 回家 剩下的半锅被其他人分食了,都觉得好吃,但今天天色已经不早了,掌柜无奈,只好想让他们母子回家。 买菜谱的事,只有明天再议。 掌柜晚上回到家,同家里的妻子说了说这事,王氏虽说很少出门,但对经营这一块可是十分精通。 她听丈夫讲完后,立刻觉得那个小刘儿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如果能把他留在自己酒楼,那以后的收益一定会大于付出的。 “夫君,你说那小刘儿是咱们帮工的孩子?” 赵青,也就是掌柜点头,“对,就是年头时候,咱们招的一个打杂的,叫兰花,家在城外西边。” “她家可还有什么人?”王氏问道,城外的人,多是农户,加之这些年频繁征兵,没有钱的人家就要出人,估摸着家里的男人已经去军营了。 赵青想了想,“似乎还有一个孩子,和一个年迈的老母。” “明日小刘儿还会来么?” “会,我同他说好了,他是个好孩子,不会破约的。” 王氏点头,“那我明日同你一起去。” “夫人也要去酒楼?” “自然,让我去瞧瞧。” 赵青点头,自己这酒楼也是王氏一手督办的,而且比起做生意,自己的确不如夫人。 刘远牵着兰花的手,短腿迈着快步子,往家的方向走去。今天掌柜给了她四个馒头,而且一分钱没有收,此时正放在她背后的背篓里。 “远儿出息了。”兰花轻声说道。 刘远点头,“以后会更加出息,考取功名做大官!” 兰花笑着点头,“远儿是真的梦到了仙人么?” “自然,要不然我怎么会做那些菜。” 兰花虽然没读过几本书,但也知道树大招风的理,于是说道,“以后这件事就是你的秘密,不能到处和别人讲,知道么?” 刘远像是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于是小声道,“那掌柜…” 兰花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掌柜的没事,他是个好人。”当初她在城里求份工,去了所有地方都没人要她这个家里有四张嘴的人,最后只有掌柜招了她。 刘远点头,“那…那我以后不说了。”他本来是打算随便扯个谎,说惹神仙生气了,然后再也没见过之类的话,反正现在他是个5岁孩子,大人听了也多是当玩笑。 “嗯,好孩子。” 两人回到家,刘遥就不满了,气呼呼的抱怨两人没有把自己叫醒。 刘远捏了捏他的脸,“是你自己起不来,我早上可叫了你很久。” 刘遥挥开他的手,“我都没听到,哥哥你肯定没叫。” “那我明天也去,你能起来么?” “能!一定能!” 兰花看着他们俩兄弟打闹,觉得十分幸福,若是丈夫也在,那该多好。 “娘,我买了肉干回来,今天掌柜给了我四个馒头。”兰花说道。 奶奶从厨房走出来,看着那四个大白馒头,“这么多啊。”往日里,这大白馒头都是半月一见,最多时也就两个,今天居然有四个之多。 兰花点头,净手去厨房帮忙,“嗯,今天远儿也去了,掌柜的看着喜欢,就多给了两个,还没收我钱。” 奶奶种了一辈子地,是个老实的庄稼人,得了酒楼掌柜的东西,还没收钱,她总觉得对方有所预谋,于是委婉的道,“这钱还是要给的,是多是少不重要,重要的是给没给钱。” 兰花也明白母亲的意思,点了点头,“我记住了,明天我和远儿也要去城里。” 奶奶点头,“遥儿今天没去成,可是在家里不开心了一整天。” “那明个儿起不来,我背他去吧。” “诶,起不来就别带着了,他5岁孩子了,背着走去城里得多重。” 兰花只是笑了笑,别有任何表示,随后岔开了话题,“娘,两孩子的拜师,就要麻烦你了。”她平日里去城里帮工,都没有时间。 “一家人,说什么麻烦。” 吃饭时,刘遥还在说着明天一定要跟着去的话,刘远只点头,“快吃饭吧。” 刘遥的四根手指拿起筷子,四指对他的生活来说并没有多大影响。拿东西,抓东西都可以。 他也从来没有在意过这件事,甚至没有想过,自己为什么只有四根手指。 两兄弟分了一个馒头,奶奶吃的也少,半个就饱了,兰花每天消耗不小,吃了一个。 刘遥的一半馒头很快就吃完了,看着奶奶那剩下的半块,奶奶笑了笑,拿起递过去,“吃吧。” 刘遥笑着接过,“谢谢奶奶。” 奶奶拍拍他的头,很是和蔼慈祥。 第十一章 再次进城 第二日,外头还是黑的,兰花轻手轻脚起床,推了推刘远。 刘远很快就醒了,直接做起,呆了很久才睁开眼,“娘…”他声音带着早起的嘶哑,又十分稚嫩慵懒。 兰花摸了摸他的头,怕吵醒刘遥和母亲,便没有说话。 刘远点头,示意自己知道。 于是兰花就推门去了院里洗漱,刘远也跟了过去。 一捧冷水彻底断绝了睡意,人瞬间就清醒了。刘远摇了摇头,就被干燥的布蒙住了脸,擦脸的力度让他想起小时候被妈妈蹂躏的时候。 只不过现在,再被另一位妈妈蹂躏,“娘亲,轻点…” 兰花苦力活做的多,手劲大正常,“擦的大力点,干净。” 刘远没办法,只好任她擦脸。 刘遥依旧是叫不醒,原本以为今天依旧是两人,结果兰花把刘遥抱起,裹着薄被,放进了背篓里。 兰花看着刘远,“走吧。” 刘远看着在背篓里睡的香甜的弟弟,十分无奈,嗯了一声,就跟着她的步伐出发了。 刘遥是被颠醒的,睁开眼就发现自己在背篓里,这背篓又眼熟,探头一看,背着自己的是兰花。 “娘亲…”他唤了一声。 兰花侧过头,笑着说,“醒了?” 刘遥点头,缩了缩脖子,“嗯。” 刘远抬头说道,“醒来就下来自己走,娘亲背着你走一路了。” 刘遥揉揉眼,越过竹筐看着哥哥,“哥哥吃醋了。” 刘远翻了个白眼,“赶紧下来,你多重你自己不清楚?” “哦。”刘遥平时饭量比较大,虽说两兄弟差不多高,但刘遥却是重些。 兰花放下背篓,擦去脸上的汗,把刘遥抱出来穿好鞋子,又给他戴上手布袋,摸了摸他的脸,“走吧,要是走累了,跟娘亲说。” “嗯。” 其实兰花背着刘遥已经走了大半的路程,太阳已经升起,就在刘遥快坚持不下去的时候,他看见了城门,这一瞬,之前的疲惫一扫而空。 他兴冲冲的跑到前面,“是城门!” 刘远也跑到他身边,嘱咐道,“城里人多,不要跑丢了。” “嗯!”刘遥回头对他一笑,牵起他的手,“哥哥牵着我,这样就不会丢了。” 刘远露出笑容,这个弟弟还真是会撒娇,“好,牵着你。” 兰花跟在后头喊道,“慢些,先去酒楼。” “知道了,娘亲。”侧头回话,让她放心。 刘远带着刘遥先进了城,直接去往酒楼。富贵见到刘远牵着个和他同高的小孩,有往他身后看了看。 刘远立刻说道,“娘亲还在后面,马上就到了。” 富贵点头,示意他去后厨。 兰花很快就到了,直接去到后厨,看见掌柜正和刘远说话,刘遥有些怕生,躲在刘远身后。 “掌柜的。”兰花打了声招呼。 “哦,兰花来了。”掌柜转过身笑道。 这一侧身,兰花就看见他身旁站着一个女人,兰花是见过的,于是连忙打招呼,“夫人好。” 王氏对她笑着,宛如三月里的春风,“不用客气,这是你的两个孩子?” 兰花微缩着身子,点头,“对,刘远刘遥,遥儿是弟弟。” 王氏点头,哥哥稳重,弟弟虽有些羞涩,但毕竟才5岁,5岁的孩子怕生也实属正常。“你有福,两个孩子能在膝下孝顺。” 兰花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沉默。 刘远接过话,“对,我娘亲很有福气的,我以后要考功名,要当大官!” 刘遥听了也不甘示弱,“我也要我也要。” 王氏见此景,不免有些感动,她和赵青之间,至今膝下无子,寻医无数依旧没有成效,“是么,真是两个好孩子。我膝下无子,倒是没有兰花这般好福气了。” “不会的不会的…”兰花忙说,“夫人和掌柜都是那么好心的人,以后定会有孩子的。” 王氏笑着说,“那就借你吉言了,今天我来的目的就是为了瞧一瞧大刘儿,没想到还瞧见了小刘儿,小刘儿长得精致,定是像兰花多些。” 兰花沉默不语,只默默点头。 “我昨天听我夫君讲起那两道菜的事,我都馋的不行,不知道今天有没有机会吃到。”说着目光慢慢看向刘远。 这话让刘远确定,她是打定主意要买了,于是道,“自然可以!夫人想吃,我立刻就去做。” “诶,先别急,既然要做,那就教会我家的厨子,正好我也和你娘,谈谈菜谱几钱。” 刘远点头,“那就劳烦夫人,我去厨房了。” 第十二章 私心 兰花十分紧张,他一个乡下农妇,还是第一次和穿着锦锻衣服的人平起平坐。 王氏能看出来,于是给他递上一杯茶,“不用紧张,咱们就如同邻里说话便好。” “是,是。”兰花虽然点头,但身体依旧没有放松。 “来,喝茶。” “诶,好。”兰花接过茶,小抿了一口,就放下了。 王氏见她依旧紧绷着,也没别的办法了,于是直接说了正事,“昨日我夫君同我说过后,我有想过用70两来买这个菜谱。” “7!70两!”兰花惊呼出声,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后又觉得失态,连忙坐下,“您…夫人您是说70两么?” 王氏点头,“自然是70两,不过我也有私心,想同你说说。” 兰花不安的搓着衣角,“夫人请说。” “刘远是个好孩子,看他年纪,应该5、6岁的样子,家里打算让他去蒙学了吧。”王氏看的出来,兰花不是那种愿意自己孩子当庄稼汉的人。 兰花点头,“是,束修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去见见村里的先生了。” 王氏看着她,面露惋惜,“兰花啊,刘远志向远大,村里的先生不一定能教好他,不如让他来城里,城东二街的学堂,可是中过举人的先生,定不会埋没了大刘儿的才学。” 兰花听她这么说,也觉得有道理,如果有了那70两,不止远儿能来城里蒙学,连遥儿都能一起来,“夫人说的在理,只不过我们住在城郊,每日都来城里,那都是天还没亮,鸡未打鸣的时候,来城里蒙学恐怕是不太方便。” 王氏点头,伸手过去握住她的手,兰花瞬间有意思闪躲,但是被王氏握住了,“妹子,我明白你担心的,但是哪个母亲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好,我膝下无子,你若是愿意,我想收远儿和遥儿为义子。” 兰花一听,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但看到王氏期盼的神情,那定是没有听错的。 两人之间沉默片刻,兰花才低声道,“可,可我们都是农户…夫人家中有这么大个酒楼,为何…” “哎,许是觉得两孩子看着有眼缘,今天才第一次见面就觉得十分亲切。”王氏看她不安的模样,也猜到了她在担心什么,“你放心妹子,我虽收他们为义子,但不是想从你身边将他们夺走,他们依旧可以跟在你身边,毕竟你才是远儿和遥儿的亲娘。 而且我也会让夫君去城郊近处寻一处住处,到时你们一家搬过去,离城里近,两个孩子去学堂也方便。” 兰花被她说的很是心动,能给孩子一个好的未来,而且是认王氏为干娘,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只是…赵青夫妻俩,能接受刘遥么… 兰花面露难色,张了几次口,都不知道该如何说。 王氏见她松动了,但是却不知道她在犹豫什么,“妹子?是觉得哪里不妥么?” 兰花沉默良久,叹了口气,“夫人,我实话跟您说了吧,遥儿他身有残疾,天生手脚都只有四指…” 这回轮到王氏楞了,残疾?她呆了片刻,心里盘算着利益亏损,问道,“怎会如此,莫非他的双手,一直如今日一般,抱着布包么?”起初她还觉得奇怪,没想到里面还有这样的故事。 兰花点头,“只有在家里的时候会摘下来。” 王氏拿起帕子,不管有没有眼泪都在眼角按了按,“真是个可怜孩子,那手足均为四指,对他的生活可有影响?” “这倒没有。”兰花说道。 王氏松了一口气,笑道,“那便好,这样以后去学堂蒙学,也能提笔写字,学些知识。以后参加科考,说不定才能中个状元呢!” 兰花见她面带微笑,丝毫没有嫌弃,怯怯的问道,“您不在意么?” 王氏摇头,“在意什么,只要不影响生活,那他们的前途都是好的。” 兰花听她这话,眼里泛出泪水,她从来不敢和任何人说起遥儿残疾的事,今日第一次,竟然得到了如此回复。 “多谢夫人…”兰花起身要拜。 王氏急忙扶住,没让她拜下去,“这么说,妹子是同意了?” 兰花忍着哭声点头,哪个母亲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未来好好的。 王氏握住她粗糙的双手,这是辛苦了一辈子的人,柔声说道,“我会让夫君另外再给你30两,给先生的束修定是要添一添的,还有衣服,两个孩子总不能穿着满是补丁的衣服去学堂。” “是…多谢夫人。” 第十三章 收为义子 刘远知道母亲答应了要让王氏收自己和弟弟为义子时候,着实是吓了一跳,他表面惊喜,实则心里盘算利益得失,很快就算准这是双赢的事,于是很开心的应下了。 刘遥还小,没什么主见,见母亲和哥哥都答应了,自己也就做个小跟屁虫,点头应下了。 赵青虽不解夫人的做法,但想了片刻也就明白了。 刘远端上牛杂煲,今天没有河虾,所以用辣椒炒了一盘醋溜白菜,“夫人请用。” 王氏听到后,故作不满,“现在是不是该换称呼了?” 刘远摸摸脑袋,不好意思的喊道,“义父义母。”说完就想拜,不过被赵青阻止了。 “诶,今日先不拜,这场合不太合适,等我去庙里请个日子,再好好办一场。” 刘远笑着点头,推了推身侧的刘遥,刘遥不笨,立马学着样子喊了两人义父义母。 赵青和王氏都开心的合不融嘴。 “好,好,都是好孩子,来吃吧,遥儿还是第一次唱哥哥做的菜吧。”王氏笑着给刘遥递了筷子。 刘遥双手接过,有些无措,娘亲告诉他,不能在外人面前摘掉手上的布袋子。 兰花立刻反应过来,蹲到他身边,细声说道,“他们以后是你义父义母了,咱们都是一家人,没事的。” 刘遥懵懵懂懂的点点头,露出双手,拿起了筷子。 赵青夫妻见了多少有些吃惊,但都没有表面出来,王氏给他夹了一块牛肚,“快尝尝。” 刘遥害羞的看着这位笑的温和的义母,她周身散发着他从未见过的气质,端庄大气,无坐在一边的母亲截然不同… 他点点头,夹起牛肚放入口中,瞬间眼睛就睁大了,这比他吃的任何东西都要好看,这样一比,过年时吃的肉汤宛如猪食。 “哥,真好吃!”刘遥开心的看着刘远,想不到哥哥还有这样的手艺,为何以前不做给自己吃? 刘远笑着回道,“好吃就多吃些。”以后他和弟弟的日子就不同以往了,而义父义母的酒楼,也定会在自己的支持下,成为华安县的第一酒楼。 刘遥这一顿可谓是狼吞虎咽,兰花几次提醒他,也只管得住一时,没一会又恢复原样。 他吃了整整两个馒头,才停下筷子,王氏瞧着孩子能吃,也是开心不已,毕竟能吃是福不是? 刘远帮着兰花把桌子收拾干净,兰花看着刘远,知道他比弟弟懂事,于是悄声问道,“娘做这个决定,你会怪娘么?” 刘远摇头,“娘亲是为了我们好,我明白的,您也别想太多。” 这一瞬,兰花觉得远儿长大了,小小的肩膀上,有了他的一份担当。 她看向在院子里逗乌龟的遥儿,“以后你们去了学堂,我不能时时照顾,你是哥哥,多关心关心遥儿。” 刘远点头,“我知道了,娘亲放心。” 兰花摸摸他的头,十分欣慰。 赵青很快就去庙里请了个好日子,收义子的事也提上了了日程。 至于兰花一家要搬入的新家,就是自己的旧宅,不大不小,正好够他们四人居住,不过闲置许久,所以急忙找了工匠去修缮。 兰花下工后,回家找奶奶说了这事,她虽气恼儿媳擅自做主,但也没有指责她。 兰花都是为了家里的孩子,情有可原罢了。 一家四口不多日便乔迁了新居,刘远刘遥正式一拜,成为了赵青和王氏两人的义子。 在这个时代,义子不仅仅只是一个称呼,它还带着以后要赡养义父义母的责任。 刘遥对新居很是好奇,他性子不似刘远稳重,毕竟是真正的五岁小儿,能稳重才怪。 刘远跟着他玩耍,兰花和奶奶在一旁和王氏说话。 “来,妹子,这是说好的30两,这多出来的10两,全当是我和夫君给两个孩子的见面礼,你拿着去买些布料,给孩子做身新衣服吧,这眼看就要入冬了。” 兰花接过,连忙道谢。 王氏笑道,“咱们以后是一家人了,不用客气。” 刘远虽然陪着刘遥玩,但心思都放在了兰花这边。 对啊…快入冬了,说起冬天,最好的就是火锅。刘远知道王氏收自己为义子的目的,自然不会叫她做了亏本生意。 “妹子早些准备好,就可以早些送两个孩子去学堂,莫要耽搁了。” 兰花点头,收下钱,刚想说谢,就被王氏拦住,“好了,莫要再说,我长你两岁,以后也别夫人夫人的叫我了,咱们亲近一点,叫我姐姐便好。” 兰花笑着道,“姐姐,那妹子我,就收下这好意了。” 王氏点头,聊了没多久便离开了。 第十四章 乔迁 兰花看着这一进小院,比之前的不知大了多少,虽然还有些地方没有修缮好,但已经比之前的好太多了。 她没想到,这辈子还能住到这么好的房子。 “远儿、遥儿。”兰花唤道,“过来娘这边。” 刘远刘遥立刻停止了玩耍,小跑过去,“娘亲。” 兰花摸着两人的头,刘远头发硬,像他爹,刘遥头发软,像自己。“以后我们就住在这里了,明日你们陪着奶奶去买布,到时候娘给你们做新衣服。” 刘遥开心极了,新衣服可是只有过年才有的,而且今天中午也吃的大白馒头,他发现自从认了义父义母,自己有的吃,现在还有的穿。 “娘,明天我和你一起去酒楼,衣服就和弟弟一样的布料就好。”刘远说道。 兰花看着他,点了点头,“那明天遥儿陪奶奶去集市好么?” 听到集市两个字,他眼睛都亮了,集市上,好吃好玩的东西可多了,刘遥点头道,“好啊,我陪着奶奶。” 他们三人自然是看出了刘遥的心思,都不戳破罢了。 晚上,兄弟俩第一次没有和娘亲和奶奶一起睡,毕竟有了大房子,房间也多了,再者马上就是要去学堂的年纪了,在和大人一起睡,会被同窗取笑的。 刘远没有任何不适,窗外的虫鸣对他来说就是安眠曲,但是刘遥不一样,他第一次和哥哥两人睡,没有一个大人,难免有些不安。 才躺下就蹭到了刘远身边,怯生生的说了句,我怕。 刘远便抱住他,学着兰花每次哄他们睡的时候,轻轻拍着他的背,“快睡吧,明天不是还要去集市么?” “嗯,哥哥不许比我先睡。” “好,等你睡着了我再睡。” 第二日,刘遥和奶奶去集市,刘远跟着兰花去了酒楼,现在住的地方离城里近,所以也不用天未亮,鸡未鸣就起。 刘远今天特意穿了一件比较新的衣服,上头一个补丁都没有,也是因为他平日对衣服都比较爱惜,所以补丁要比刘遥少很多。 到了酒楼,便发现送菜的小贩,特地送来三桶下水,价格便宜,还很新鲜。 赵青见两人来了,便笑着过来,“我打算今天就上新菜了,这天气渐冷,吃点热乎的煲正好。” 刘远点头,“嗯,义父,羊肉售价几钱?” “比牛肉稍便宜些,不过羊肉那味道,很多人不喜。” “那猪肉呢?” 赵青摇头,“猪肉就更没人吃了,那味道更难闻。” 刘远若有所思,的确没人喜食猪肉,可能是因为猪的养殖技术他们还不了解。 如果是没有疝掉的公猪,长大之后的猪骚味的确没人能扛得住… 这个暂且放一边,先说说冬日新菜,火锅好了。 “义父,我能去后厨玩玩么?” “去吧,别拿刀就行。” 刘远进到后厨,兰花已经开始摘菜了。厨子在一旁处理下水,见到他进来,便热情的和他打招呼。 “大刘儿早啊。” “黄师傅早。”刘远笑着道,“今天的牛杂新鲜么?” “天没亮杀的,可新鲜了。”他笑着道,“今天可是新菜推出的第一天,也不知道会不会大卖。” “只要味道好,就没问题的。对了黄师傅,我想打几个厨具,要用铁做,您认识铁匠么?” “厨具啊,咱这厨房这么多,还缺啊?” 刘远笑着说道,“煮东西自然是够了,可我想试试别的。” 黄师傅想了想,反正也是掌柜义子了,他钻研出来的新菜,迟早都要交到我手上,“如此,你且先去找掌柜的商量。” 刘远点头,倒也不急,直到掌柜的到后厨,他才说起这事。 赵青见他想要新的厨具,多半是又梦到了什么,于是道,“自然可以,只不过没有参照物,铁匠也难做出东西来。” “没事,我会画!”刘远道,“有了图,一定能做出来。” “那就来我这边拿纸笔吧。”赵青带着他去了账房,拿出几张白纸,“且画吧,笔墨你看着用便好。”说完就去理账目了。 刘远道了声谢,就研起磨,摸了摸纸,很粗糙,也有些泛黄。这还是他这辈子第一次接触纸笔。 只不过毛笔他没使过,出了照葫芦画瓢的握资,什么笔锋,手劲都是一塌糊涂。 画出来的锅也是线条不一,难看的很。 不过也好在只是一个锅,加上语言描述,铁匠也应该能明白他想到的,是什么样子。 只不过他现在还不能认全文字,虽然繁体字和这些文字相似,但也不是完全一样,所以他现在是一知半解的状态。 第十五章 铁锅 “义父,我画好了。” 赵青听见声,放下了手中的账本走过来,看见线条杂乱的画,不免轻笑,“好,义父再帮你改改,午后你便拿着去找铁匠。” 赵青提笔蘸墨,拿出一张新纸,照着他的画,重新画了一遍。好在不是什么很难的画,他这种没有学过丹青的,也能画出来。 刘远看着他握笔有力,线条均匀,便夸道,“义父画的比我的好多了!” 赵青笑道,“等你以后去了学堂,自然会学到的。”放下笔,吹了吹未干的墨,“看看还缺什么么?” “不缺了,多谢义父!”刘远看着画上的锅,十分满意。 随后跑去后厨,“娘亲,可以给我一吊钱么?”刘远并不知道一口铁锅要花多少钱,但是总可以先付定金,再给尾款吧。 兰花不解,一吊钱对于之前来说,可能很难支出来,但是现在还是有余钱给他的。 不过,兰花不希望他养成大手大脚的习惯,就算是有钱了,也应该勤俭节约,“要半吊钱作何用?”如果是买吃的玩的,那定然不会给那么多的。 刘远向她展开画,“我午后要去铁匠铺子,打这么一口锅来。” 兰花顿时放下心来,是了,以远儿的性子,是不会突然变得奢侈的,于是笑着说,“好,那你回家找奶奶拿。” “嗯,那我就先回去了!”说完,他就一溜烟的跑了。 刘远回到家,发现奶奶和弟弟还没有回来,也不知道他们回不回来吃饭,于是就拿了个饼子填了肚子。 果不其然,奶奶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午时,除了要买的布料,还有不少小玩意和零嘴,这些一看就是刘遥要买的。 “哥,你看!糖葫芦,我给你也买了一串。”说着把手里攥着的另一根递给他。 刘远笑着接过,说了谢谢却没着急吃,“遥,我们虽说现在日子好了,但也不能铺张浪费,知道么?娘亲在酒楼做工每月就二两银子,除去开支,剩手上的半两不到,我们要节约些。” 刘遥吃着糖葫芦,他不太懂刘远说的那些,他只知道,以前不能吃的糖葫芦现在能吃了。不过反正哥哥说的都对,自己点头就是。“知道了,哥哥。” 刘远看他样子,就知道心思没在自己身上,估计这时候满脑子都想着吃零嘴,玩玩具。 他暗自叹气,帮着奶奶把布料都包进屋里,“奶奶,我想要半吊钱去铁匠铺子打口锅,娘亲已经同意了。” 奶奶点头,他对刘远很放心,这孩子有担当,和自己儿子一样,道了声好,就从床边柜的里拿出一个木盒子,拿了半吊钱给他,“路上收好,莫要外露。” “放心吧,奶奶,财不外露,我明白。” “嗯,吃过饭了么?” “吃过了。”刘远把钱塞到胸前,深秋衣服穿的多,也看不出来怀里揣着东西。 奶奶点头道,“那便去吧,早些回来吃饭。” “诶。” 刘遥看着刘远往外走,便问道,“哥哥去哪?” “铁匠铺子,去么?” 他一听不是去玩的,就失去了兴趣,“不去了,哥哥早些回来陪我玩。” 刘远无奈一笑,“好,那我出门了,你也别紧着玩儿,多帮奶奶干干活。” “哦,好。” 刘远看着他依旧一动不动,注意力都在玩具上,无奈叹了口气,出门了。 刘遥还是太小了,不过想想自己5岁的时候,也是不听话,到处闯祸的主,等到大一点上小学了,也是老师管不住,天天请家长。 许是上了学堂,有了先生约束,会收敛一点吧。 这时代,先生人手应该都有一柄戒尺,反正不听话就打,小孩总归是怕疼的,等以后打几次就好了。 刘远心里想着,脚步不停,手里还拿着串糖葫芦,等到了铁匠铺,糖葫芦也就剩下了半串。 铺子外头是没人的,但里头却传来叮铃哐啷的打铁声。 刘远喊了几声,见没人出来,于是便自己进去了。 铁匠看见一小娃娃跑进来,连忙道,“你是谁家的娃子,是不是走错了?” “我没走错,我是来打一口锅的。”刘远道明来意,把图纸拿了出来。 铁匠觉得奇怪,要锅不去找土陶铺子,找他这铁匠铺,不过怎么说都是上门的生意,不能怠慢喽。 呲——通红的铁块扔进盐水中,冒起一阵白烟,“拿来我看看。” 刘远把图纸递过去,用手笔画了个大小,“大概要这么大的,您看看多少银子。” 铁匠看着他比划大小,“你这个也不难,用料也不算多,算你三两好了。” 第十六章 改灶 这么高的报价,刘远还是第一次听到,于是下意识的问道,“有的少么?” 铁匠摇头,“我这儿不讲价,做的都是邻里间的生意。” 他见没得少,便接受了,“那行,我先给您一吊钱,等锅做好了,再给您剩下的。” 铁匠点头,“行,你这大概要三日,三日后你再过来吧。” 刘远点头,“好,那就麻烦您了。” 铁匠见他离开,刚才的交谈丝毫没有同小娃娃说话的感觉,倒像是同一个及冠之人谈生意的感觉。 “怪了,以前怎么没见过…”铁匠喃喃道。 刘远定好了锅,就直接回家了,奶奶已经开始裁布了,见到他回来便道,“快过来,给你量身。” “嗯。”刘远洗干净手跑过去。 他们家做衣服都会做的大些,这样就能穿的久点。 奶奶拿着木尺,在他身上比划,感叹道,“远儿和遥儿都大了,转眼间一尺都不够了。” 刘远露出淡淡的笑,“以后两尺也不够了。” 奶奶被他逗笑,“你才这么点,就想着两尺,好了,量完了,去和遥儿玩吧。” “嗯。” 刘遥见他过来,立刻给他递上了一柄小木剑,“哥!” 刘远接过木剑,陪他玩将军游戏,没一会就精疲力尽了,但刘遥依旧精神,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精力。 刘远一屁股坐在门槛上,喘着气道,“不玩了不玩了,累了…” 刘遥不满抱怨,“怎么这么快就累了,我玩了那么久都不累。” 谁知道你什么身体构造,刘远在心里吐槽道,明明都是一个妈生的,吃的比我多,精力也比我好… “你既然不累,就一个人多玩会,或者玩点安静的,比如下棋。” 刘遥嘴巴一瘪,不乐意了,“我还是自己玩吧,下棋每次你都赢我,没趣。” 刘远一笑,没有反驳。 晚上兰花回来,同两人说了去学堂的事,刘遥性子怕生,有些不安,刘远是巴不得早点去读书,把这文字和社会常识好好学一学。 “娘亲,一定要去么?”刘遥问道。 兰花点头,“读书知礼,学的多了,还能去参加科考,去当大官。” “大官?那能当大将军么?”刘遥来了兴趣,眼睛都亮晶晶的。 兰花笑道,“自然能,但是你看哪个大将军不识字,不懂兵法的?现在让你去学堂,就是去读书认字,以后学了兵法,才能去当大将军。” “那我去!我去!” 兰花看着他们,一静一动的,也挺好。 三日后,刘远揣着三两银子去拿锅,铁匠见他来了,便把那口圆锅拿了出来,“你看看。” 刘远走进,铁锅比他想象中的要大一些,但也无伤大雅,两端带耳,适合手握,内里也十分平滑,薄厚也正好,他点点头十分满意道,“和我预期的一样,多谢老板了。”说完拿出三两银子,“这是说好的银子。” 铁匠接过颠了颠,重量没问题,于是转头给他拿了一吊钱,这是之前的定金,“行,定金给你。” 刘远接过揣进胸口,又对老板一拱手,双手抱住锅就离开了。 “还真是懂礼节。”铁匠低声道,估计是哪个富人家的家丁吧。 铁锅对他一个5岁孩子来说还是太重,中途休息了几次,才搬了回去,才跨进家门,就累的动不了了。 正在给新衣服收尾奶奶见了,连忙过来,“怎的今日没叫上奶奶,你从铁匠铺子一路抱回来的?” 刘远点头,热了一身汗,此时脸还红红的。 刘遥端着碗过来,“哥,喝水。” 他笑着接过,咕噜咕噜喝了个干净,虽然他兜里揣着一吊钱,但是路上也没买口水喝。 “今天可有帮奶奶干活?”刘远问道。 刘遥立刻回道,“有!我扫了院子,你看,那都是我扫的。”他指着墙角的一堆树叶。 刘远看着树叶,又看向院子里唯一一棵树,叶子几乎已经掉光了,只剩下零星几片,顽强的支棱在树枝上。 可惜,他还没有发现红薯,要不然就能烤红薯吃了。 等他休息够了,就把锅搬去了厨房,又叫奶奶帮他放在灶上,只不过这灶口太小,锅在上头放不稳。 刘远没办法,只好把锅放在一边,看来这灶头也要改改了。 这灶都是用石头和泥砌成的,为了方便煮东西,灶口都不大。刘远看着厨房,想了想,干脆重新砌一个,样子就按照上辈子的那种农村土灶台来就好了。 一个火塘,两个灶口,一大一小,一个做饭,一个烧水。 第十七章 怕生 晚上,特直接就把这个想法同兰花说了,兰花虽不明白他的用意,但他既然是在厨具灶具上摆弄,就随他好了,说不定又是仙人教他的呢? 第二天,兰花就去问了赵青,哪里能做新灶。 赵青不解,家里不是有灶么?为何又要做一个,于是问道,“可是家里旧灶坏了?” “不是不是。”兰花急忙解释道,“是远儿,他之前打了一口锅,但是和家里的灶不太合,于是就想重新砌一个。” 赵青得知缘由后便答应了,大刘儿估计又是在仙人那学到了什么,才这般折腾,“好,我明日便叫工匠过去,叫大刘儿在家等着。” 兰花点头,“好,多谢掌柜的。” 赵青一笑,“不谢,应该的。” 次日一早,工匠就来到兰花家中,兰花此时还未去上工,招待了半刻,交待两孩子几句,便离开了。 刘遥见家里来了生人,就躲进房间,也不出来。 刘远跟着工匠说明自己的想发,比划大小。 工匠毕竟比他专业,术业有专攻,单单听刘远描述了一遍,他就明白了,拿起树枝,在地上随意一画,“可是这样?” 刘远一瞧,可不就是这样么,“对对!就是这样!”不亏是专业的,上道! 定下方案后,很快就开工了,奶奶依旧坐在院里,衣服她已经快做完了,等做完,就能让俩孩子穿着去拜先生了。 刘远回了房间陪刘遥,“怎么不出去玩?” “就在房里挺好的。”刘遥回道。 他知道弟弟是因为家里有生人,他性子虽皮,但也极度怕生,“我看后日咱们应该就能去学堂了,你这怕生的性子,可要改改。” 刘遥坐在床上,上面散落着木头玩具,他垂下头,点了两下,要不是刘远一直看着他,都要忽视掉这幅度极小的点头了。 刘远脱了鞋和外衣,爬到床上,“学堂里有很多和我们一样的孩子,肯定也有以后想当将军的,你可以和他们做朋友。” 刘遥不安的看着他,“那哥哥会和其他人做朋友,然后不和我玩了么?” “怎么会?我可是你哥诶!这世上除了娘亲和奶奶之外,我们俩可是最亲的人。” 刘遥似懂非懂的点头,“那我还是想跟哥哥玩,我不要交朋友。” 这话刘远自然不会当真,等他去了学堂,恐怕玩的比自己还疯! 下午,新灶就砌好了,刘远验过之后没什么问题,就问了几钱。 “哦,不用了,赵掌柜的已经付过钱了。”工匠一拱手回了话,收拾工具后,便离开了。 刘远送了工匠几步路,就回来了,赵青帮他给了钱…刘远正打算想他有什么目的时,立刻打断了自己这种什么都要去深究的习惯。 都已经是义父了,不应该如此揣测。 回到厨房,新灶还有土腥气,而且不牢固,要用火充分烧干水份后,才能架锅做饭。 “远儿遥儿,过来试试衣服。”奶奶在外头喊道。 刘遥打开房门,将头探出房门,左右张望,“奶奶,人都走了么?” “走了,快出来吧。” 刘遥走出来,见的确没人就彻底放开了,注意力被奶奶手中的新衣服吸引。 刘远也走了过来,两件衣服一样大,一样的颜色,所以就不用挑了。 拿起一件比了比,把外衣脱掉后穿上,有些偏大,不过能穿的久些,针脚很密,一看就是花了时间的。 奶奶帮着刘遥换好衣服,让他转了一圈,“喜欢么?” “喜欢!”刘遥笑着道,又看看刘远,咧嘴一笑,“哥哥和我的一样。” 刘远点头,“以后咋们穿着这身去学堂。” “嗯。” 晚上兰花回来,见刘遥穿着新衣,便夸道,“穿着新衣服是精神些,远儿你不穿么?” “我怕弄脏,所以等见先生那日再穿。” 兰花点头,他知道刘远爱惜衣裳,“行,正好明天学堂休沐,束修也都准备好了,要不明个儿赶早?” “我是没什么问题,就怕遥起不来。”刘远说道。 “我起得来!”刘遥喊道。“哥哥你叫我,我一打滚,就起来了!” 刘远被他逗笑,“那明天我醒了就叫你,你要是不起,我就掀你被子。” “掀就掀,反正我起得来。”刘遥抬起小脸,无比自信。 吃过晚饭后,天就彻底黑了,现在天冷,也不会呆在外头,兰花给两孩子擦身后,就让他们回房了。 现在刘遥已经习惯没有娘亲和奶奶的床了,不过每次还得贴着刘远,也不知道是冷,还是怕。 第十八章 见先生(一) 公鸡站在院墙上,仰首挺胸,打响了第一声鸡鸣,刘远听见声,就从睡梦中缓缓苏醒,真开眼。 外头已经蒙蒙亮了,人们日出夜伏,都是跟着太阳活动的。 他双手一撑,便坐了起来,身旁的刘遥睡的很沉,这要叫醒应该是不可能的。 发了一会呆,才彻底醒过来,下床穿鞋出去洗漱。 井水虽说是冬暖夏凉,但毕竟是冷水,在初冬用来洗脸十分刺激。简单洗过脸,用柳条随意刷了刷,便算完事了。 此时奶奶也推开了房门,见到刘远便道,“醒的这么早?” “嗯,今天要见先生,就想早点起来做准备。” “洗漱完了去帮着把火烧起来吧,我煮些白粥给你们垫垫肚子。” 刘远点头,道了声好,就去了厨房。 煮粥他也会,生好了火,就直接淘米,把锅放在了旧灶上,随后又拿了几个铜板,“奶奶,我去买几个饼子。” “嗯,去吧,就在近处买,不要跑远了。”奶奶嘱咐道。 “嗯,知道啦!”说完就跑的没影了。 奶奶去到厨房,发现粥已经煮上了,便把新灶也生上火,早一天烧干水分,就能早一天用上。 刘远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带着5个饼子回来了,他直接跑进厨房,“奶奶,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 “没有,你去叫遥儿起床吧,他那只懒虫,估计得叫半个时辰才起得来。” 他点点头,把饼子放到竹簸箕里,就回房叫人了。 “娘,你也起啦?”刘远看着坐在床边的兰花道。 兰花转头看他,点头道,“嗯,才起不久,过来叫遥儿。” “我来吧,娘你叫他是叫不醒的。” 兰花一笑,这个她自然知道,于是道,“行,那就交给你了,粥煮好之前,带他出来。” “包在我身上吧。”刘远拍了拍胸脯,信心十足。 兰花推门出去,刘远就把自己冰凉的手,直接贴在了刘遥脸上。刘遥被凉的一缩,没醒,反倒是用被子把自己蒙住了。 刘远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于是推了推他,“遥,该起了,今天还要去见先生呢!”推了半天没有反应… “再不起我可就要掀被子了!”刘远厉声道。 刘遥:… 他看着一动不动的被窝,没办法,只能使出最后的手段了。 脱掉鞋爬上床,双手抓住被角,气沉丹田,用力一掀,刘遥的大半个身子都露在了外面,冷气瞬间把被窝中的热量带走。 刘遥一缩,手开始乱摸找被子。 “别找啦!快点起来!” “哥…你再让我睡一会…”刘遥迷迷糊糊的哀求道。 “不行,今天要去见先生,快点起来。”刘远抓着被子,不让他拖回去。 刘遥闭着眼沉默了半晌,终于睁开了眼睛,不过只睁开了一条缝,他看了看窗外,“天都还没亮…” “天早就亮了,不要睁眼说瞎话。” 刘遥在床上打了几个滚,似乎在遣散起床气,随后坐了起来,“起了。” “嗯,那去洗漱吧,记得穿上新衣服。”刘远见他下了床,去换衣服才放心的出去。 厨房那边飘来粥香,兰花和奶奶正在揉面,刘远拿起扫帚,把仅剩的几片落叶扫在了一起,这下,树彻底光秃了。 刘遥推门出来,脸上还带着睡意,嘴巴一张,打了个哈欠。 不过洗漱完后,也就精神了。 今天的粥熬的跟浓稠,配着饼子一起,到中午都不会饿。 院里空旷,所以就近在厨房吃,灶里的火还没有灭,格外暖和。 刘远拿碗,兰花添粥,“多吃些。” 俩孩子点头,这米香十足的粥,没人不爱喝。 但比起粥,还是饼子更顶饿。一个饼子一碗粥,刘远就饱了,而刘遥多他一个饼半碗粥。 刘远很好奇,为什么体量都一样,弟弟却总能吃的比自己多。 不过想想他平时比自己闹腾,就不觉得奇怪了,毕竟消耗都比自己大,吃的多些,也正常吧。 吃完早饭,兰花又给两人整理了下衣服,刘远从小开始就是自己穿衣服,而且井井有条,兰花根本就不用槽心。 倒是刘遥,就算已经5岁,有时候都会把带子系错。 “好了,你们把自己的束修拿上,准备出门了。”兰花说道,今天她特意请了一天的假,如果早点办完事,下午还可以和他们玩一会。 刘远和刘遥背上了小布包,里面放有肉干,一小袋大米,还有笋干。 一般读书人是不收银子做学费的,在他们看来,那些会玷污他们的自尊。 第十九章 见先生(二) 两人一前一后,跟在兰花身边,刘遥对城里的一切兴致都很高,此时进城的人多,兰花怕他走散,牵住了他。 “别乱跑。” 刘遥点头,但步子还是很雀跃,没一会,兰花就跟着他加快了脚步。刘远无奈跟上,也不知道这个弟弟什么时候才能稳重下来。 三人来到先生住所后,刘遥瞬间就安静下来,贴在兰花身后,老实的不像话。 哐哐哐,门环撞击门钹,发出声响,不一会里头就传来了脚步声,吱呀一声,门开了一条缝,是个年纪不大的丫头。 她看了一眼兰花,又打量了一番她身侧的两个孩子,问道,“何人?” 兰花对她一笑,回道,“我叫兰花,想让先生收我这俩孩子为学生。” “可有信件?” “有的有的。”兰花立马拿出信,这信是赵青写给她的,她没拆开,毕竟看不懂。 小丫头接了信,纸是好纸,于是说道,“且进来到偏厅坐坐,外头冷。” 兰花笑着点头,感激道,“谢谢姑娘了。” 小丫头拿着信,随手招了个家丁,“带去偏厅招待着。” 三人跟着家丁去到偏厅,里头虽然没有燃碳,但总比在外头吹风强。 刘远看了看先生家的环境,虽不是到处都挂着书画,但文学气息还是挺浓厚的,不愧是中过举人的先生。 家丁很快就端上三个杯子,一杯茶两杯水。三人一路走过来也没喝水,于是都端起杯子。 兰花只喝了一小口润喉,刘远和刘遥倒是喝了半杯。 不多时,一位穿着儒衫的中年人就出现了,他个头中等,却是很瘦,看起来被风一吹就会吹跑似得。 唇上留须,有些同他的头发一样,已经泛白。不过他气质倒是出众,一眼就能瞧得出是个读书人,而且气场很足,要刘远说,就是有老师加成,能镇压所有学生。 兰花立马站了起来,“先生好。” 刘远和刘遥两人也站起身问好,这毕竟是以后交自己学问的人,初映象还是要留下好的一面才行。 先生拱手微微俯身,“在下李成,字子明。三位不必拘礼,坐吧。” 李子明坐在了主位上,端起家丁送来的热茶,开门见山道,“信我已经看了,既然是赵兄举荐来的,那两个孩子我便收下了。” 兰花听了高兴不已,推着两人,“还不快给先生见礼。” 刘远点头,直接上前朝李子明一拜,“学生刘远,拜见先生,这是学生的束修。” 李子明观他声音明亮,没有一丝怯懦,就觉得他是块读书的料。 刘遥学着哥哥的样子,拜道,“学生刘遥,拜…拜见先生。” 李子明让家丁收了两人束修,看着垂头捏着一角十分不安的刘遥,心里暗道,这个弟弟倒是不如哥哥了。 刘远瞬间就读懂了先生的表情,于是道,“小弟怕生,待以后同先生和同窗熟悉了便好。” 李子明心下一惊,自己表现的有这般明显么?他面部改色的点点头,“如此便好,你们两人可识字?”见两人摇头,便也没说什么,5岁的孩子,若不是生在富贵人家,识字的也很少。 “嗯,那后日便来学堂读书吧,今日回家了,做个沙盘,以后练字用。”李子明本想让他们用纸笔,但是这笔开销对他们来说可能有些大,于是作罢。 他学堂里的孩子,贫富皆有,倒不会因为带个沙盘,引起同窗嘲笑。 他看向刘遥的手,倒是信中所写,刘遥双手皆为四指,也不知道对他读书写字会不会有影响… 既然已经拜过师,那三人就起身告辞了,兰花给两人买了串糖葫芦,递到刘远手中,“和弟弟分着吃。” 刘远点头,咬了一个便把剩下的递到刘遥手中。他开心的接过,也咬了一个,递回去。 刘远含着糖葫芦道,“都给你了。” 他眼睛一亮,“谢谢哥!”然后吃的一嘴糖。 回到家中后,兰花就陪着他们一起做沙盘,其实这东西也简单,就是浅浅的木头盘子,然后铺一层细沙,配沙盘的笔自然不会是毛笔,用树枝便好。 刘远还是想学毛笔字的,不过这得一步一步来,毕竟现在他连字都不认识几个… 做好沙盘,太阳也快落山了,趁着天还亮,一家人急匆匆的吃了饭。擦身时只好点灯,好在现在生活富裕了些,不至于连灯油都要省着用。 晚上,刘远和刘遥躺在床上,刘遥手里握着小木马,看着外头枯枝映在窗户上的影子,风一吹,那枝条乱颤有些骇人。 他赶紧收回视线,贴着哥哥,刘远也照常给他掖好被角,轻拍着背哄他如睡。 第二十章 开锅 第二天,兰花很早就去酒楼了,刘远想着今天没事,就打算和弟弟一起睡了个懒觉。 不过他平时早起习惯了,闭眼眯了一会发现睡不着,只好起来了。 院里已经扫过,没他什么能帮忙的,于是回房拿,出之前收集的一些粮食种子,现在他没条件去育种,不过总得把之前的种子保护好才行。 自己若是穿越到一个富贵人家,估计这时候正潜心研究着吧。 刘远摇摇头,把这个想法抛了出去。 给种子们换了新布袋后,又放回盒子中,摆在房间最干燥的地方。 “远儿。” 听到奶奶在外头唤他,应了声便出去了,“奶奶,怎么了?” “过来,量量你的脚。”她拿出尺子,朝刘远招手。 刘远小跑过去,坐到椅子上脱掉鞋子,桌上的放着去年的旧棉鞋,今年肯定是穿不了了,于是把旧鞋拆开,换个鞋底,在把鞋面改改,就又能穿了。 量完后刘远便穿上了鞋,“奶奶,新灶烧好了么?” “应该差不多了,昨天烧了一天,你去看看?” “嗯!”刘远近到厨房,新灶里还烧着柴,他添了根木头后,就开始检查新灶。 内膛都已经烧干了,只不过是新灶,所以还有泥土色,等以后烧久了,就和旧灶一样,内膛和烟道都是黑乎乎的。 刘远瞧着这状态是差不多了,于是探头问道,“奶奶,有空帮我开个锅么?” “诶,来了。”她放下手中的鞋底子,洗了手就过去了。 刘远在一旁站着,看着奶奶用布粘了油,来回在铁锅里擦拭,直到泛光后,便放到灶上,边烧边擦,直至铁锅上的青光消失。 忙了这一通,她都热出了一身汗,“拿个鸡蛋来。” 刘远立刻去篮子里拿了个鸡蛋递过去。 奶奶接过,沿着锅边一敲,单手磕蛋打进锅里,鸡蛋一推就在锅中滑动,“好了。” 刘远笑着说,“正好给遥吃。” “嗯,你拿去给他吧,这个时辰,他也该醒了。” 刘远接过晚,就跑去房间,果然刘遥已经醒了,此时正坐在床上发呆,“起了?洗漱了过来吃蛋。” “鸡蛋?”刘遥看着他手中的盘子,这可是好东西,半月有个两三次就不错了。他立马蹦起,道了句,“冷了就不好吃了。”下床就用手把鸡蛋拿起,两三口吃掉了,“好吃。” 刘远觉得好笑又嫌弃,看着他油乎乎的手,“快去洗洗,不要蹭到衣服上了!” “好!”刘遥嘚吧嘚的跑出门,洗完手就去厨房舀了一碗粥。早上摊的饼已经凉了,不过好在新灶还燃着火,就把饼子放在近处烤着。 奶奶看着他,“明天要去学堂了,以后可不能起的这么晚。” “知道,哥哥会叫我的!” “可不能什么都赖着你哥哥,以后你们娶妻生子了,莫非还这般?” 刘遥小嘴一撅,一幅不听不听和尚念经的模样,奶奶没辙,只好出去继续纳鞋底了。 午饭,刘远让奶奶帮自己切菜,用炒锅做了些菜,他本想分一些送去酒楼,但是普通的饭盒没有良好的保温,等送到了菜都冷了,于是作罢。 奶奶虽然还是不适应他进厨房,但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家里的日子才好了起来。 奶奶虽然从儿媳口中听说了这事,但也是第一次吃刘远做的菜,的确十分美味,而且没有汤水的菜,她也是第一次见。 这倒不怕以后娶了个恶媳妇会被饿死了。奶奶心中想到,不过很快便打消了,远儿这么优秀,这么会娶到恶媳妇? 刘远并不知道奶奶在想什么,此时的他脑子里都在想改如何改良菜品,然后再请义父义母过来吃一顿,还得寻个由头,来个双赢。 刘遥一股脑的埋头吃饭,哥哥做的菜,比奶奶和娘亲做的好吃,“哥,真好吃,你以后要是做了厨子,肯定能赚大钱!” 刘远听了觉得好笑,若是在和平年代,做个出品好的厨子,必然能赚到钱,但是在现在,可就说不好了。 若是碰上地痞流氓,或是纨绔子弟们,咱这一点背景都没有的,还不是得好声好气的免费招待着。 再者,他的志向可不是当个厨子。看到那收成甚少的稻田,他只想延续自己上辈子的事业,继续农业研究,好让这个时代的人,也都能吃饱饭,这样,战争才会渐渐平息,百姓们也不会每日喝粥度日。 只不过这条路上充满荆棘,也不知道他那微小的力量,能不能成功。 第二十一章 去学堂(一) 晚上兰花回来后,同两人说了学堂的规矩,“一定要听先生话,不要和同窗闹矛盾。”两人点头后,她又对刘遥道,“遥儿,若是先生让你摘掉手上的布袋,你就摘了,戴着这个不好写字。” “明白了娘亲,我一定好好听先生话!” 兰花点头,又看向刘远,他这个儿子一直很有当哥哥的自觉,什么都先照顾着弟弟,“遥儿就拜托你了。” “放心吧,交给我就好。”刘远笑着回道。 兰花笑着摸了摸他的头,真是越来越像他爹了… 第二天,兰花把两人送到书院后,同先生打过招呼便离开了。 刘遥第一次见到如此多的同龄孩子,难免有些怕生,一直跟在刘远身后。 孩子们都对两个新来的十分感兴趣,问问年龄,喜欢吃什么,在刘远看来就是小朋友之间的社交,很单纯。 当然也有几个特例,这个学堂里的学生大概20来人,自动的分成了两个群体,一边是穿着较好的,衣服料子上都有花纹,一边就是刘远他们这样的,衣服上虽说没有补丁,但料子也没那么好。 “你们俩是双生子?为什么一点都不像?” 刘远刘遥两人被围住,的确,他们两人一点都不像,刘遥长得更加秀气些,长大后应该是俊美类型,而自己就普普通通。 “我像爹一点,弟弟像娘亲多一些。”刘远道,异卵双胞胎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 小孩子们肯定是不懂这些的,既然得到了回答便不会再深究,“那你弟弟为什么一直把手遮住?” 果然来了…刘远心道,小孩子都会对不理解的事情感兴趣,最喜欢问的就是为什么。 正待他考虑如何回答时,先生出现了,他戒尺往桌上一敲,所有人瞬间安静了下来,“坐好。” 几乎是一瞬,围在他俩身边的人就散开了,飞快的跑回自己座位。 李子明看向还站着的两人道,“随意找地方坐。” 刘远点头,带着刘遥坐在了空座处,一个长桌坐两人,刚好。 他们俩算是插班生,李子明也不可能为了两人,而拖慢所有人的进度,虽说教小儿读书,主要是认字明理,但他也是有自己的一套方法的。 “昨日背的可还记得?”李子明问道。他声音并不严厉,但是下头的孩子一个都不敢造次,不亏是有血脉压制的。 “记得——” “那好,何良才你来背。” 被点起来的是朴素阵营的,他站起来,有些慌乱紧张,双手捏着衣角,想了半响,才背出一句话,“人之初,性本善,习相近,习相远…” 刘远一愣,这不是宋代的三字经么…难道现在是宋代?但是宋代已经广泛使用楷书,没理由他看不懂那些文字啊… 百思不得其解,难道他穿越到了一个类似宋代,文学相通,但是文字却不通的世界? 并且至今他也没听过年号,莫非这个世界没有年号? 刘远听的认真,果然来学堂是正确的,他对这个世界还太陌生,或许还有更多他不知道的事,比如修仙什么的。 那为何至今没有接触这方面的东西,只能说他现在年纪小,加上家里没有这个条件让他了解,所以才闭塞至今。 刘遥坐在一旁,仿佛在听天数,念得他发困,头刚垂下去,肩膀就被打了一下,他立马坐直。 李子明看着他道,“若是犯困,以后也就不必来学堂了。” 刘遥连忙摇头,“学生错了。” 见他认错诚恳,李子明便没有在追究,何良才也正好背完,“背的不错,只是还不够流畅,回家了也不要只顾着玩。” 何良才点头坐下,松了一口气,好在昨天没和隔壁二狗出去玩… “拿出沙盘,今天教你们学字,内容就是方才何良才背的。” 刘远没有纸笔,所以不得不靠死记硬背,但是这终究不是办法…这里的文字,和他所知的汉字相同点少之又少,记忆就算再好,也不可能一下子全部记住。 为何文学相同,文字却不同,要知道中国从古至今,文字可都是一只传承下来,没有断过,所以现代人也能无障碍的独处古代人所写的诗词和文书,怎么这个世界又出现了一种全新的文字… 既然解释不了,那就不想了,想想自己都穿越了,难道还有比这更离谱的事情不成? 大不了再来个修仙设定,可是,在这个世界已经生活了五年,他可从来没有见过什么修士。 第二十二章 去学堂(二) 教读书写字,本就耗费时间,再加上不是所有的人都有纸笔,所以在认字上花费的时间就更多了。 刘远边记边在手心写,加强记忆,他一直坚信好记性不如烂笔头,现在他很羡慕那些拿着纸笔的同窗。 李子明见刘远认真,十分欣慰,虽然晚来,但是有追赶的精神,想来没多久就能超过大半的人。再看刘遥,跟着他的哥哥学的有模有样,但有没有学进去就不知道了。 刘遥看着那些字,觉得十分熟悉,单单只是看一遍,便记住了,但是哥哥还在认真学习,自己也不能显得太不专心,免得待会又被先生训。 这半天的时间,就在沙盘上渡过了。 午饭都是自己带的,条件好些的学生,会有家丁送来热乎的。 刘遥看着手中的饼子,再看看人家碗里的白米饭…说不出的羡慕。 刘远自然是看出了他的心思,但家境不是他们能选择的,他们能做的就是靠自己的双手,来为自己挣的好生活。 “今天学的字可都记住了?” 刘遥转头看他,点头道,“都记住了,我觉得字都好熟悉,一看就记住了。” “真的?”刘远有些吃惊,难道弟弟有读书的天赋“那铺面上的那些字,你也觉得熟悉?” “有些熟悉有些不熟悉。” “写写看。” 刘遥点头,随便捡起一块小石子,写下三个字,刘远一看,是义父酒楼的牌匾“悦来楼”,取的是悦近来远,让近者悦服,呼吁远者来归的意思。 这三个字也是刘远问过义父后,强行记住的。 看来弟弟真的有读书的天赋,就是性子太跳脱,应该收敛收敛才行。 “遥,看来我以后还要多向你请教才行。” 刘遥突然被夸,错愕之后满是骄傲,小脸不自觉的扬起,“哥哥还要请教我呀~” “自然,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你比我厉害,我向你请教是理所当然的。”刘远坦然道。 刘遥被他文绉绉的语气说迷糊了,什么三人行,明明只有自己和哥哥两人,“哥,我觉得你变了又没变。” “哪里变了?”刘远不解。 “说话和那些书生似得,什么焉什么乃的。”他听到这些就头大。 刘远听得发笑,明明是块读书的料,却不喜欢书生的说话方式,也是奇怪,不过只要课业跟得上,他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至于自己,加倍努力也没什么做不到的,“不喜欢我以后就不说了” 刘遥点头,“嗯。”他吃完饼子,拍了拍,把布袋子上粘的饼屑拍掉,拿起一旁的温水,咕噜咕噜喝完。 “吃饱了?” “嗯,娘亲给我放了两个饼子,正好吃饱。” 刘远点头,自己的食量是只能吃一个的,但兰花还是给两兄弟各放了两个,不偏不倚,估计也是怕自己心里不平衡才这样做的。 学堂里不少孩子都已经吃完饭,聚在一起玩游戏,说是玩游戏其实就是你追我赶,没什么规则。 而精致组的小公子们,就不同了,他们在一边摆起棋局,看得懂的都围上去观棋。 刘远上辈子也是下棋的,象棋围棋他都有涉猎,特别是围棋,还参加过青少年宫举行的青少组比赛,差点出围去打全国赛。 他闲着无聊,便凑过去看。 精致组的公子们还是第一次见到,有那边的人凑过来的,他们虽不说,但脸上都带着嫌弃。 刘远不是瞎子,自然看的粗出来,但是他的兴趣不在他们身上,而在棋盘上。 刘遥没有跟过去,毕竟他还不懂得如何应对别人对他的恶意。 朴素组的,也有人注意到了刘远的举动,驻足观察。 还有的走到刘遥身边,问道,“你怎么不和你哥哥一起过去?” 刘遥微微垂头,听出对方语气不好,小声说道,“我对那个没兴趣。” “我们也是,要不你和我们玩吧!” 刘遥有些犹豫,看了看站在精致组,格格不入的哥哥,又看了看邀请他一起玩的同窗,最后点了头。 那人一笑,“我叫周兴学,我记得你叫刘遥对吧。” “嗯。”他点头,有些意外他能记住自己的名字。 周兴学一把拉住他,把他拉到了自己的伙伴中,讲解了不存在的规则,就开始追逐起来。 刘遥虽说怕生,但是只要熟悉了,玩的还是很开的。一开始他还放不开手脚,渐渐的也就放开了,追着他们到处跑。 刘远听见弟弟的笑声,回头看了一眼,会心一笑,便继续观棋了。 第二十三章 下棋(一) 李子明吃完午饭后,就去了学堂,每日中午他总会去看学生下棋,偶尔指点一二或与之对弈。 他远远的便看见了站在外围的刘远,心里不免有些吃惊,家境不好的孩子,平日里可接触不到这些,对这个有兴趣也实属难得。 毕竟下棋需要注意力集中,而且时刻需要思考,如果想赢,那更是要比对方多想十个甚至二十个个棋路,是一种很需要大局观的游戏。 当然,这里用游戏一词,只是因为孩子们的棋艺并没有到达博弈的地步。 而这一点,刘远也看出来了,他们的棋路还是太过稚嫩,虽然自己的比赛止步于高中,但是后头也没少跟公园里的老头们下棋,就连自己的象棋,也是从那群大爷身上学来的。 许久没有观棋,他也是十分兴奋,不过他很擅长喜兴不容于色,所以其他人都以为他只是好奇看看,而且看不懂。 李子明走到他们身边,不少孩子朝他拱手,却都没出声。他一看棋盘,果然已经到了最后一刻,白子已经被黑子吃透,唯有一线生机,就看能不能发现了。 手持白子的同窗,自然知道现在的局势,他右手捻着白子,死死盯着棋盘,想为自己的棋子们再寻一条生路,好翻身把歌唱,只可惜他瞧了半天都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无奈放下棋子,“我输了。” 对面持黑子的同窗松了一口气,拱手道,“承让。” 随后两人起身对着李子明拱手见礼,“先生好。” “嗯,这局不错,黑子杀伐果断没有犹豫,白子也在奋力反抗,不过你二人棋力本就不对等,我就不多说什么了。”李子明走到棋盘边,顺势坐下,“今日有谁愿意与我对弈?” 刘远一听便举起了手,那些精致组同窗嫌弃自己的表情都快溢出来了,自己当然不会自讨没趣的找他们下棋,既然能和先生下,那是再好不过的了,“我我,我想与先生对弈!” “你会下棋么?”同窗见他举手,都有些鄙夷,议论声反对声不小,“可别只看了刚才那一局,觉得有趣想同先…” “好,那今天就刘远好了。”李子明的话打断了孩子们的议论声,他看着刘远,右手一抬引到对座,“请坐。” 棋局上没有年龄,无论的你的对手是年幼还是年长,都应该尊重。 刘远一拱手,在鄙夷的眼神中,坐到了李子明对面,“请先生指教。” 李子明点头,拿出两颗黑子,放在了对角处。 刘远一愣,这是何意? 李子明像是看出他的不解,解释道,“开局放两子在对角,为座子制。” “哦!多谢先生。”刘远笑道,也拿出两颗黑子,学着样子,摆在了对角。 “连这个都不知道。” “真是浪费先生时间。” 李子明见他放好了棋子,却久久不动,于是又道,“白子先行。” 刘远听了立刻拿起白子,落在了棋盘上。上辈子下棋都是黑子先行…不过好像幼时上围棋课时,老师有说过,古代都是白子先行。 将杂念抛之脑后,心思沉在了棋盘上。 李子明很快跟上一子,他惊叹刘远执棋的姿势,仿佛是一位下了很久的棋手,他的坐姿虽不是很端正,但食指和中指能稳稳扣住棋子,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刘远找回了熟悉的感觉,仿佛又回到了在公园和大爷们对弈场景,周围也和现在一样,围着一群人。 他习惯性的抓了几颗白子在左手中,用拇指指腹慢慢揉搓着,这是他上辈子下棋的习惯,能静心。 不一会儿,棋盘上已经初见局势,周围的同窗渐渐没了声音,原本怀疑的心思也都抛之脑后,此时都放在了棋局上。 没想到这个刘远真的会下棋。 李子明也有些吃惊,他看着对面的刘远,神情放松,左手磨蹭着棋子,右手搭在棋盒边,随时准备捻子入局。忽的他心下一惊,莫非,刘远已经算到后面的棋路了? 他拾起一颗黑子,随着清脆的声音,落在了棋盘上,就在他的手离开黑子那一刻。 啪!一颗白子,落在了黑子旁! 李子明神色一凌,这是!进攻了!而且落子如此之快,定是已经猜到自己会下在这里! 他抬头看了刘远一眼,此子不简单…这是这么多学生中,第一个敢向他进攻的孩子。 而且…他又低头看向棋盘,白子稳扎稳打,没有丝毫破绽,和自己对弈的,真的是五岁小儿么?! 第二十四章 下棋(二) 持子的右手不自觉紧了紧,按照自己的步调落下黑子。 啪的一声,又是在离手的一瞬,白子落了下来。 同窗们见了都心惊不已,若此时坐在对面的是自己,恐怕已经慌了神了。 李子明不得不承认,这样的下棋方式会给对方不小的压力,但是他毕竟是先生,同自己的学生对弈,不至于稳不住心神。 他依旧按着自己的节奏,稳稳落子。 刘远下快棋自然不是想搞对面心态,只不过的确是算到了,既然已经算到了,何不下快点,免得浪费时间。 这个习惯也是他比赛的时候留下的,毕竟下一子拍一下钟,节省已经算到的时间,给没有算到的棋路思考时间,才是打开比赛的正确方式。 就像是20道数学题,总共40分钟,平均算下来一道题2分钟,但是里头如果有1+1=?这种问题,自然是不会花上2分钟的,而用节省下来的时间,去思考最难的题目,才是时间的最佳利用方式。 果然在李子明落下棋子后,白子紧跟其后。 一来二去,黑白二子已经厮杀开来,观棋的同窗看的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同先生下棋之人,真的是今日才来的同窗么,看着这棋局,他们倒觉得是一位同先生一般大的人。 李子明渐渐发现,他的棋力在自己之上,棋局已经开始显现倾倒之势,他再也没心思想别的,一子落的时间越来越长,倒是刘远,速度依旧,只要他的手离开黑子,白子就会落下。 刘远再次落子,棋局的变化已经在他脑中形成了,他能想到的落子情况,都有了相应的对策,这样继续下去,自己会赢。 他等了良久,发现黑子还没有落下,于是抬头看了一眼,先生此时眉头紧锁,观棋的同窗都十分严肃。 是了,先生要输了,被他这个新来的五岁同窗。 心思脱离的棋盘,刘远瞬间觉得不妥,自己这般锋芒太露,不好。眼睛一转,就开始在坐不住了。 “嘶——”他吸了一口冷气,左手捂着肚子,“先生…我肚子疼,这盘棋,就由这位同窗帮我下了吧。”说着他随手拉了一个人,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把他按在位子上,自己就跑向了茅厕。 李子明对面突然换了一个人,他也愣住了,看着刘远跑远的背影,越发觉得这个孩子深藏不露。 他不知道刘远肚子痛是不是真的,但是看着这盘棋,只能确定,他的棋力的确是在自己之上。 被赶鸭子上架的同窗紧张的坐在先生对面,他能看出这盘棋对执白方有力,但是却不知如何利用。 李子明落下黑子,没了紧随其后的白子,倒让他不习惯了。方才酣畅淋漓的厮杀止步于此,倒叫他觉得有些遗憾。 看来,以后得找个理由,让刘远陪自己下棋了。 刘远捂着肚子一路小跑,来到茅房,放了个水。 好在刚才抬头看了一眼,要不然真把先生赢了,对先生对自己都不好…不过今日这一盘棋,倒是让自己验证了棋力没退步。 原本以为许久没碰,会全数忘记,没想到一座到棋盘前,就都想起来了。 他在茅房呆了一炷香,才出去,又在风口吹去臭味,才重新回到前面。 那盘棋已经下完了,白子输。这是刘远意料之中的事,自己在跑路那一刻,局势的确对白子有力,但黑子的生路也很多,对手换了人,先生走上生路再进行压制,可谓是轻而易举。 被自己强行压上阵的同窗瞧见刘远回来,面带愧疚,“对不住,我输了。”明明是对白子有利的,到自己手上,才过七手,局势就变了。 刘远自然不会怪他,笑道,“没事,如果我继续下,也不一定会赢,胜败乃兵家常事,无需放在心上。” 同窗见他并不在意,也就没那么愧疚了。 但李子明可不信刘远这番话,若是他继续于自己对弈,那输的一定是自己。 不过他中途借着肚子痛跑了,估计是为了给自己这个先生留点面子吧… 李子明嘴角微微一翘,他竟然被一个孩子“照顾”了。 精致组的同窗对刘远改了观,毕竟能将先生压制片刻的,那一定很厉害。 李子明见他们有追捧之势,打断道,“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准备准备学下午的文章吧。” “那先生,这盘棋什么时候讲解?” “下学后,若是有人愿意听,那我便讲解一二。” “愿意愿意,自然是愿意的!你是叫刘远么?你也留下来!” 第二十五章 下棋(三) 刘远看着叫他名字的人,他衣着是精致组里头最好的,个头也比其他孩子高出不少,他不知道这人的名字,于是点头道,“好,不知该如何称呼大家?” 这一问,精致组的同窗纷纷道出自己姓名,刘远虽想全部记下,但很明显做不到,他一拱手,“大家,名字我会慢慢记住,以后也请多多关照。” “自然!大家都是李先生的学生,关照是应当的!” 回他话的是方才的学生,名叫丁元白,不过刘远来城里的时间尚短,并不知道丁元白家里是做什么的,不过看他穿着,应该是城里数一数二的富人家了。 李子明敲响了挂在门口的铜钟,一旁嬉闹的孩子们渐渐停了下来,玩乐的时间对他们来说总是短暂。 回到课堂的孩子还有些浮躁,李子明便让他们背一背三字经静心,随后才开始下午的课业。 冬季天黑的早,所以下午的课并不长,要回家的孩子背上自己的小布包,撒丫子就跑了。 刘遥背上包,“哥,回家了。” “我再呆一会,先生有个棋局要讲。” 刘遥见他要留下来,自己一个人回去又有些害怕,于是道,“那我等你好了。” 刘远点头,他知道弟弟是想早点回去的,说等他估计就是想回去的时候有个人陪着。 丁元白把棋盘搬到中间,上面的棋子一个子都没动,很快,人就围了过去。 丁元白见刘远还在座位上和他弟弟说话,便叫道,“刘远,过来了。” 刘远应声,“就来。”随后对刘遥道,“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刘遥点头,反正没事,不如瞧瞧。 李子明搬来自己的棋盘,看着刘远道,“能复盘么?” “可以。”刘远点头。 李子明右手抬起,请他入座,随后将两粒黑子放在了角落。 刘远也拿出两粒白子,放在角落后,很快落下了第一子。 刘遥看着两人一人一步,用黑白两子慢慢占满棋格,看着同旁边下完的棋差不多。 为什么又要下一遍? 很快,棋局到了刘远屎遁的时刻。他放下手中的白子,站了起来。 “何轲。”李子明叫道。 何轲,也就是被刘远强行拉上棋局的同学,又一次坐上了刘远刚刚坐过的位置,同校,先生面对面,一瞬间仿佛又回到了中午。 “先生,请指教。” 李子明点头,“那我们就来说说,对白子有利的局面如何败落的吧。你们要是有什么见解,可以随时提出。”随后看向何轲,“下吧,你的第一步棋。” 何轲点头,捻起一粒白子,下在了右下,刘远一看,的确是进攻的一步,但如果是自己,不会下在这里。 “下在这里,你一定是想吃掉我这片吧。”李子明说着,指了右下的一片黑子。 何柯点头,“这里很明显可以吃下,所以我就下在这了。” 李子明点头,“你这个想法也不是不对,但是太过于局限,如果你观大局,就会发现我这里已经是死局,而其他地方还有很大的生机,且这个地方,是我故意做下的诱饵。”他笑着说,“你这一子给我其他地方放开了口子,所以我的黑子并没有下在这里,挽救这一片。” 同窗们听着先生讲解,棋力高的很快就理解了,而刘远在一旁安静的听着,其实这局棋到后面,白子都有挽回的余地,最多可以争个平局回来。 不过他的同学估计没有想那么远,看着优势已去,越发慌神,越下越乱,最后看不见生路,直接认输。 李子明落下决定的一子,缓声说道,“如此,你便无路可退,弃子认输了。” 何轲点头,“先生可有解救之法?” 李子明点头,却没有直接道明,而是问道,“各位可有知道生路的?” 他们面面相觑,均没看见生路,于是又把目光投降了刘远。刘远发现视线都汇聚在了自己身上,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也没看出来。” 刘远不傻,他早已看出生路在何处,但是却选择不说。 李子明也看着刘远,见他笑着挠头,也不知说的是真是假,但既然他说不知,那就没必要再问下去,他伸出手,拿起一粒白子,落在了棋盘上,“如此,白子便有了生机。” 李子明下的地方和刘远想的一样,这里的确是白子最好的生机,如果后面一子不错的下下去,可以成一盘平局。 渐渐的,围着的孩子也看明白了,纷纷点头。 李子明见他们理解的快,十分欣慰,道,“那今天就到这了,早些回去吧。” 第二十六章 颗糖 晚上留下的人只有刘远和刘遥两个人住在城外,出了学堂就和精致组的同窗们分开了。 刘遥看着哥哥,问道,“哥,那最后的生路,你真的不知道么?” 刘远侧头看他,笑道,“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知道,你每次知道什么不想说的时候,就是刚刚那副表情。” 刘远笑着点头,“我的确知道,但是就算知道,也不应该什么都往外说,人要学会藏拙,不能把自己的一切,都摆出去让别人看明白。” “为什么?”刘遥不明白,知道就知道,说出来还会得先生表扬,同窗羡慕,为什么不说? 他揉了揉弟弟得头,“我打个比方,你兜里有10颗糖,先生问你有多少颗时,你会说多少?” “10颗。” “那如果,其他同窗都没有10颗糖,先生让你把多出来,都让给同窗,平均一下呢?” “那我只说有两颗!一颗给自己,一颗给哥哥。” 刘远笑着道,“真乖,这糖就相当于你的有,而同窗没有的才华,糖能给,但才华不能给,那你如果有10颗糖,却不给同窗,他们中,一定会有一些人生气,对不对?” 刘遥想了想,自己以前找哥哥要小陶鸟,几次要不到手,的确很生气,自己对哥哥都生气了,何况那些不是亲兄弟的同窗。“对!” 刘远见他理解的很快,也是十分高兴,“这就是我想和你说的,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学会隐藏自己的真是实力,实力并不是用来炫耀,而是用来充实自己的,懂了么?” 刘遥点头,“应该懂了。” “嗯,那咱们走快点,再慢下去,还没出城就天黑了。” 兰花看见俩孩子时,天已经很暗了,“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她去别人家看过,那家的孩子早早的就回来了。 “同先生和同窗一起讨论了一盘棋局,所以回的晚了些。”刘远回道。 刘遥照常扑去了兰花怀里,“哥哥可厉害了,和那群穿着好看衣服的同窗站在一起,一点都不害怕。” 刘远发笑,“都是同窗,为什么要害怕?” “他们里面有比我们高的嘛,板着个脸,一看就不好相处。” 他想了想,觉得弟弟说的可能是丁元白,那人今日的确没什么笑容,读书也挺认真,要他来说,就是沉默的学霸类型,而且还是自尊心较强的学霸。 刘远笑道,“切不可以貌取人,好了,咱们把手洗洗,吃饭吧。” 晚饭,兰花问了两人今天的感受,刘远只说了一句很好,而刘遥恨不得把今天吃了几口饼子,事无巨细的告诉兰花。 兰花和奶奶都笑着听他絮絮叨叨的说着,时不时还搭上两句话。 “那先生今天教的,可都记住了?” 刘遥点头,“记住了!” 刘远也说到,“遥是块读书的料子,先生写下的字,只是看了一遍,便都记住了。” 兰花和奶奶欣慰的笑了,看来自己的决定没有错。兰花又递给刘遥一块饼,“中午两个饼子可吃得饱?” “吃得饱,哥哥他吃不完,我都帮他解决了!不能浪费粮食。” “那就好那就好,明日再给你们两个饼子。” “是这样的肉饼么?”刘遥举着手中的饼子道。 兰花点头,“对,是肉饼,明天记得去伙房热热再吃。” “好耶,明天是肉饼!”刘遥开心的举起双臂,右手还拿着饼子。 刘远看着兰花,“娘亲,下次休沐的时候,我想请义父义母来家里做客,可以么?” 兰花一愣,道,“我们家?”她看了看,家里还这么简陋,会不会不合适… 刘远点头,“对啊,我们搬到这里之后,只在义父义母家吃过一次饭,我们也应该回礼才对。” 兰花一听,有理,一旁的奶奶也点头,“远儿说的有道理,咱家虽然没赵家好,但是也该让他们来做客,这是礼节。” 兰花点头,“好,那我明日便和掌柜的说说这事。” 晚上,刘远在心里默写了一遍今天先生教的字,才闭眼睡觉,而刘遥,躺上床就瞬间睡着了,他秒睡的功夫一直是刘远羡慕的地方。 第二天,兄弟二人背上布包就出发了,路上也碰到了去学堂的同窗,昨天他们和刘遥玩的比较好,所以这时候都找他说话。 到了城里,慢慢也有精致组的同窗过来同刘远搭话,他们平时随不屑同简介组的同窗搭话,但是刘远在他们心里却是例外。 毕竟昨天的那盘棋,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第二十七章 金乌族 兰花去到酒楼,就同赵青说了休沐去自己家做客的事,赵青点头,笑着答应了,看来他们家已经整理好,自己和夫人也该去做客。 “两孩子昨天去学堂怎么样?”赵青问道。 兰花笑着说,“都挺好的,昨天回来的迟,说是和先生同窗讨论了一盘棋局。” 赵青挑眉,还会下棋?“那我倒是期待去你家做客的时候了,我也好久没找人切磋棋艺了。” “俩小娃娃,棋艺能有多好,谈不上切磋。”兰花系上围裙,把放在一边的菜端到井边。 “对了,之前远儿找我画的锅,他可打好了?” “好了,家里的新灶也烧好了,我估摸着他是想亲自下厨。” 赵青点头,那样的厨具他从未见过,到底能做出什么样的菜式,他十分好奇。 刘远和刘遥跟着同窗一路闲聊,来到学堂,时间还早,于是刘远就被拉着去了棋盘边。 丁元白来的也早,昨日的棋局并未撤去,此时他正站在旁边看着,见着刘远来了,便拱手道,“刘兄早。” 刘远也拱手,“丁兄早。” 同刘遥一起玩的孩子,见到一个异类,不觉砸了砸嘴,十分不屑。 “刘遥,你哥哥怎么总爱找他们玩?” 刘遥看着和衣着华丽的同窗说话的哥哥,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难道哥哥不能和他们玩么? “对啊,他们那群人总是看不起我们,不就是家里有点钱么!” 刘遥不解,他们有看不起自己么?昨晚他跟着哥哥留下,并没有觉得被他们看不起… 刘遥听着他们三言两语的,顿时明白了哥哥昨晚同自己说的话,他攥紧双手,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布袋子,顿时心里生出了一丝害怕。 他们因为衣着不同,分成了两个小团体,因为哥哥同他们下棋,就把他排挤在外,那自己呢? 他以前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件事,毕竟刘遥怕生,很少接触家里以外的人,而如今上了学堂,再也不能像以前那般,整日呆在家里。 他心里有些不安,看着刘远站在他们中间,脱口喊道,“哥!” 刘远转过头,对他一笑,“怎么了?” 刘遥双手紧握,看着刘远,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最终摇了头,“没事。” 刘远不解的看着他,见他的确没什么话对自己说,便又继续和丁元白说话了。 刘遥看着哥哥,顿时觉得哥哥不再像从前那般宠着自己了,心里难免有些难受。 “走吧,别理你哥了,我们去玩。” 刘遥被孩子们拉走,只不过今天的他,一直玩的不起劲。 李子明端着茶壶来到前面,敲响了铜铃,孩子们便陆陆续续收心,坐到桌前。 “咳,昨天的内容可还记得?”李子明问道,随后随便点了一个人,背诵默写。 大家都以为今天的内容又是读书写字时,李子明却放下了手中的书册,缓缓道,“今天我们来说说,同我们辰国打了数年的乌国。” 大家一听不是读书,瞬间来了兴趣。 刘远刘遥也不例外,特别是刘远,这是他第一次听别人讲国家形式,这对他以后能不能过上安生日子十分重要。 李子明撩摆坐定,慢慢道来,“这仗已经打了6年,一直拉扯到现在,不过最近倒是有传言,说乌国的皇帝快不行了,等到新帝上位,一定会先处理内政,这仗估计就能停一停了。” “那先生,如果不打仗了,我爹是不是就能回来了?” 李子明看向那位提问的孩子,说道,“这要看我们陛下的决断了,若是不打了,当时招的兵,大多都会还乡吧。” 刘远刘遥听了,情绪没有太大的起伏,他们出生起就没见过父亲,就算是回乡,那也是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若是乌国降了,到时一定会进贡我辰国,而咱们这华安县,是去都城的必经之路,到时你们可以去看看。” 刘远仔细琢磨了这句话,依照先生所说,似乎乌国的战败已成定局,难道真的可以见到自己这辈子的亲爹了? “先生,我有一问。”丁元白道。 “问。” “都说两国交战,战败的一方会献上一名王姬,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自然是真,不过乌国并没有王姬,依照规矩,应该会派出一位金乌族作为质子。” 刘远一愣,金乌族?什么东西?是乌国皇亲国戚的代称么?!而且金乌不是神话中的太阳的别称么…传说大羿射日,射下的就是天上的三足金乌鸟… 刘远眉头微皱,难道这个世界,真的有神仙? 第二十八章 借书 丁元白听先生如此说,便道,“可金乌族不是代代辅佐乌国君王,怎会轻易交于他国?” 李子明端起茶壶抿了一口,问道“若你是乌国皇帝,国破家亡,和一个金乌异族,你选择哪个?” 丁元白一愣,那定然是选择把金乌异族交出去,他一拱手,“学生明白了。” 异族?刘远抓到了这个字眼,这世界还有异族?他观察了其他同窗的反应,都是一幅理所当然的模样,就连自己的弟弟,都没有对这个所谓的异族产生怀疑。 他伸出手,悄悄戳了戳刘遥,“遥,你知道金乌族么?” “不知道。”他摇头道。 这下刘远松了一口气,看来还是有人不知道的,不过异族…原来这个世界除了人类,还有别的种族,也不知道现在了解会不会太迟… 课后找先生要两本书来读读好了… 想到读书,刘远又想起自己根本就不认识几个字…哎,这也太难了。 一上午,李子明就辰国和乌国的局势展开讨论,从他的话语中,已经可以确定辰国即将战胜,而乌国因没有王姬,会献上一名金乌异族。 刘远虽不知道金乌异族长什么样,但既然都说是异族了,那一定不是人样。 中午,丁元白想叫刘远同他对弈,不过刘远着急找先生借书,就拒绝了。 刘远追上李子明,“先生留步。” 李子明听见有人叫自己,便停下脚步,转身看去,“刘远啊,可是有什么事?” 刘远朝他一拱手,“学生想向先生借书。” “哦?借什么书?”他很欣慰刘远能如此好学,但他记得,刘远并不识字才对。 刘远想了想,自己虽然很想借一些史书历史类的,但是看不懂,借了也是白借,还不如要本好读,还能快速认字的书,“学生想要一本现在能看的懂的,学生识字甚少,想快些认识些字好读更多的书。” 李子明见他没有急于求成,而是稳扎稳打,点头说道,“可,下午我便借给你,快去吃饭吧。” 刘远高兴的躬身,“多谢先生!”说完便跑回去了。 刘遥见到哥哥小跑回来,脸上还挂着笑,明显是遇到了高兴的事情,他已经把两人的饼子热好了,挥手超刘远叫了一声,“哥,这边。” 刘远跑过去,跟他并排坐在台阶上,接过他手中的饼子,“谢了。” “哥哥你去找先生怎么这么开心啊。” 刘远咬了一口饼子,边嚼边说,“找先生借了书,自然开心,到时候我们一起认字,这样才能看更多的书。” 刘遥看着他,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下午,李子明便把书给了他,书页已经不怎么牢固,纸张也有磨损,看来是经常翻看的一本书。 刘远道过谢,便把它用布包好,放进了自己的布包中。下学后,他没留下来,直接弟弟一起回家了,趁着天还亮,回家了还能看会书。 就这样一直持续到了休沐,兰花特意请了半日假,回家准备招待赵家的菜式。 刘远也放下手中的书,去到厨房,让奶奶帮着自己备菜,今天除了做炒菜,还要做火锅。 因为这边的人不吃辣,于是特地用猪骨和鸡炖了汤底,又加入香菇和冬笋,鲜味十足,既可以涮菜又可以喝汤。 临近太阳落山,兰花拿出家里的蜡烛,摆上烛台,他们家可是很少点蜡烛的,平日里最多两盏,而今天,把厅里的烛台都摆上了。 兰花还特意买了酒,不过是度数不高的米酒,毕竟今天除了赵青,剩下的都是妇孺小孩,不适合豪饮。 不多时,赵青和他夫人王氏就来了。 “今天怪冷的,快进屋里暖和暖和。”兰花笑着把两人迎进屋。 刘遥见到二人便道,“义父义母。” “诶,真乖,远儿呢?”王氏笑着问道。 “哥哥在厨房呢,义父义母快坐。”刘遥拉开椅子,请两人入座,这些都是哥哥教他的,他要完成好才行。 奶奶一直在厨房帮忙,看着刘远挥舞这锅铲,冷油下锅烧热,放入姜蒜爆香,又将肉、菜倒入一起翻炒,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做好了一盘菜,这可比陶锅煮菜要快多了。 “奶奶,先把那锅汤端上去吧,免得让义父义母久等。” “诶,行。”奶奶拿出木托盘,将汤放上,又用火钳捡了几块炭放在土钵里,端了出去。 刘远这头依旧不停,一盘接着一盘,大概炒了四五道菜后,才停下手。 随后麻利的将锅洗干净,熄灭灶火,解下围裙就去屋里了。 第二十九章 请客 刘远推门而入,见到赵青两人便露出笑脸,“义父义母。” 赵青点头应声,并没有王氏那么激动。 “远儿今日掌厨,辛苦了啊,义母看着这一桌子菜,都觉得食欲大增。” 兰花给每个人盛汤,“既然人都齐了,咱们也就不说客套话了,直接吃吧。” “是是是,动筷子吧。”赵青笑道,这桌上的菜,他觉得新奇的很,汤汁很少,而且都是用扁平的盘子装的,以往这些盘子,可是放在碗下,防止汤洒出来的。 夹起一颗青菜,上面挂着蒜粒,颜色青翠,像是刚摘下来的一样,送入口中,十分脆爽。 这一定就是之前他画的那个锅做出来的吧。 “义父义母尝尝这火锅。”刘远指了指放在中间,正咕嘟咕嘟煮的正欢的那锅猪骨鸡汤。 王氏看着碗里的汤,这不是一锅汤? 刘远跪在椅子上,用干净的筷子夹起两片薄牛肉,这个是兰花大出血买回来的。 牛肉在热汤中汆烫变色,又被夹到刘远特制的蘸料中,滚了一圈,才被分到赵青和王氏碗里。 赵青和王氏夹起那片肉,毫不犹豫的送到嘴里。 肉,新鲜,因为用鲜汤汆熟,所以带上了鲜美,蘸料是咸口的,不仅没有喧宾夺主,而且更加提升了肉的滋味。 赵青和王氏吃的有滋有味,刘远见了,也就放下心来。 今天虽说是回请两人,但在刘远看来,这更像是一次菜品品鉴会,让只有煮这一项烹饪方法的世界,在多添加几个选项。 自然,这一点,赵青和王氏也看见了。 王氏看着刘远,果然自己的眼光不会出错。 刘远简单介绍了菜品,就专心吃饭了,赵青问了问两兄弟的功课,的确有点父亲的样子。 兰花给每个人倒酒,就连刘远和刘遥都分到了一小杯,刘遥以前没喝过这东西,好奇的很。 小口嘬了一点,甜丝丝的,还有米香,就放肆的把一杯米酒,当水一样全部喝了。 刘远看着他豪迈模样,不免呆住。 赵青见了倒是十分开心,拍着大腿笑道,“好酒量啊,长大以后不得了。” 兰花倒是没想到这孩子喝的这么急,虽说是好入口的米酒,但酒终究是酒,而且刘遥还小,这么喝肯定会醉的。 刘遥砸吧砸吧嘴,还在回味嘴里的甜味,他看了看空空的杯子,又看向兰花,“娘亲,还要喝。” 兰花听了连忙摇头,“不可以再喝了,多吃点菜,要不然等会儿会难受的。” 刘遥不解,这么好喝的东西为什么只能喝一杯?不过,既然娘亲不让他再喝,那他就不喝了。 刘远看他脸颊开始有些泛红,便夹了菜放在他碗里,“快吃菜。” “嗯。”刘遥拿起筷子,觉得脸热热的,单人却很兴奋,他扒了几口饭菜,嘴巴鼓鼓的对着刘远道,“哥,真好吃。” “好吃就多吃些。”刘远又给他涮了肉片,放在碗里。 这一顿,可比他们过年时年夜饭的规格高太多。 赵青边吃边问这菜是如何做的,刘远毫不隐瞒,全部道出。王氏在一旁与兰花说话,也注意到这边,想着回家了得和夫君说说,涨涨兰花的工钱才行。 六人酒饱饭足,微醺的赵青牵着王氏的手,对着兰花道,“别送了,这天也暗了,我们自己回去便好。” 兰花笑着点头,看着门口早已经候着的赵家家仆,点头回道,“行,那你们慢走,注意安全。” “妹子快回去吧,外头冷,别站着了。”王氏也说。 “好。”兰花口头虽然答应了,但还是一只目送他们进城。 屋里头的蜡烛灭的只剩三盏,刘遥满脸通红坐在桌前发呆,刘远见他目光呆滞,应该是喝醉了。 不过他酒品不错,喝醉就呆坐着,也不会添乱。 今天的菜一点没声,奶奶把晚盘都收拾进厨房放着,打算明早再洗。 兰花打了热水,给刘遥擦身,“还真是喝醉了。” 刘远点头道,“喝的那么急,肯定醉,好在吃的也多,明天不会难受。”他自己随便擦了擦身体,换了一件干净的里衣,“遥。” 刘遥听见有人叫他,寻着声眯眼看过去,“哥。” 兰花给他换好里衣,拍了拍他的背,示意已经擦好了,若是平时,他肯定立马站起来,跑到刘远身边,可此时却是呆呆站着。 刘远觉得好笑,牵他过来,又叫了他一声,他依旧是看着他,叫了哥。 “好了,你带他回房吧,天也不早了,早些睡。”兰花催促道。 第三十章 星空 刘远点头,牵着刘遥回房间,刘遥也挺乖,一直跟在他身后。 “还第一次看你喝醉的样子,真是有意思。”刘远牵着他,走过院子,今晚是晴天,月光洒在院子里,映出两人的影子,“再过半月就是我们俩的生辰了,我其实挺想做一个蛋糕的,但是技能点都点在中餐上,西点一样没学会。” 他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缓缓的说着话,牵着刘遥往房间走,忽的刘遥停住了,刘远回头问道,“怎么了?” 他见弟弟抬头看天,嘴巴微微张着,望得出神,他也顺着看去,看到了漫天的繁星。 那些星星挂在天空中,让他想起了上辈子的霓虹灯海,但星星却是更加纯粹,仿佛是天上小人手中的提灯,照亮天上的路。 “真漂亮啊。”刘远感叹道,“遥也这么觉得吧。”侧头朝刘遥看去,他依旧望着天,眼睛里倒映着星空的影子。 两人在院里站了一盏茶的功夫,刘远的手脚就凉下来了,再这样站下去,要感冒的,这里可不是现代,感冒了,来一包999就完事。 “遥,我们进屋吧,外头太冷了。”他拉了拉同样冰冷的手。 刘遥缓缓抬起右手,指着那片星空,“金乌鸟的翅膀没了。” 刘远不解,顺着他的手抬头望去,他是把几颗较亮的星星看成鸟的图案了么?刘远眯起眼,试图想找出星空中的鸟雀。 一阵冷风吹过,刘远打了个抖,缩起脖子,他又一次拉住刘遥,“好了,快些进屋吧,你哥我都要冻死了。” 这次刘遥把视线收了回来,转头对着刘远憨憨的一笑,“哥哥!” “干嘛,突然这么大声。”刘远见他举着手指着天,也不知道在指什么,不过他知道的是,如果再在外头呆着,明天两人都得感冒不可,“好了好了,别看了,回屋睡觉了。”他绕道刘遥身后,握着双肩,把人往房间推。 刘遥指着天,兴奋不已,一直叫着哥哥,也不知道他是发现了什么想和自己分享,还是在天上发现了像自己的星星。 “好好好,哥哥在这。”刘远把问题弟弟推进屋,他顿时安静不少,“过来睡觉吧,手脚都凉了。” 刘遥点头,脱鞋爬上床,钻进了被子里,刘远也紧随其后,“这天可真够冷的,以后咱可别在外头站那么久。” “嗯。” 他听到弟弟的声音,转头一瞧,发现人已经睡着了,哪里还有刚才兴奋地样子…心内叹气,也闭眼睡了。 刘远晚上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自己身侧的繁星如萤火般簇拥着自己,云雾如薄纱拂过身体。不过这个梦十分模糊,醒来便忘得一干二净。 公鸡打鸣,天空泛白,许是昨天喝了酒,刘远起的有些晚,伸伸懒腰呆坐在床上醒神。 身边的刘遥睡的人仰马翻,脚蹬着墙壁,都快伸到天上去了。刘远看不过眼,把他的腿放下,又给他掖紧被子,才下床出门洗漱。 兰花已经出门,刘远自己到厨房拿了饼子,随便烤了烤,就着热水吃了。 不多时奶奶推门进来,手里挎着竹编篮子,里头放着刚买回来的菜,“远儿醒了?吃了没?” “吃了个饼子。”刘远过去帮忙,把菜都放进厨房。 “下午趁着太阳大,你和遥儿都洗个澡。” “好。”刘远应声,看着框里的白菜,挺大个的,他咽了咽口水,有点怀念辣白菜和酸菜炖粉条的滋味,可惜盐太贵,虽然现在有钱了,但也容不得他这样铺张浪费。 哎,什么时候才能实现粮食自由啊。 水稻的产粮少,若是遇到什么天灾虫害的,恐怕会颗粒无收,到时候能吃饱饭的人就更少了。 刘远一直没有放弃自己的本职工作,他的禾下乘凉梦,一定要在这个世界实现才行。 虽然现在他身单力薄,但是以后考上功名,当了官便什么都好说,不过还得跟的是个明君,要不然一腔热血打了水漂,弄不好还会掉脑袋。 想到这里,刘远不禁打了个寒颤…都说伴君如伴虎,希望我以后的上司是个靠谱的,还得是个脾气好的。 刘遥睡到日晒三竿才起,醒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连自己怎么回到床上的都不记得。 下床穿鞋,推门便叫哥,刘远听到声,回道,“睡醒了?” 他点点头,按着太阳穴。 “怎么?头疼?”刘远关心的走过去,昨天才那么一杯米酒,不至于第二天头疼吧… “不疼,但总觉得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记不起来就算了,过来吃饼吧。” 第三十一章 沐浴 下午,奶奶把木盆端到厨房,放在灶口边,灶上烧着热水,外头太阳正盛,屋里也烧的暖和。 “远儿遥儿,过来洗澡!” 刘远放下手中的书,“好!”随后推了推在一边发呆的刘遥,“洗澡去了。” “哦。” 两人回房拿上早就准备好的衣服,跑去厨房,刘遥三下五除二脱了个精光,跳进澡盆,溅起一片水花。 刘远来不及躲,被溅湿了衣裳,看着弟弟如此跳脱,无奈道,“就不能慢一点么?我衣服都湿了。” 刘遥不以为然,“反正都是要洗的,有什么关系嘛。” 刘远叹了一口气,脱了衣服,跨进澡盆。 盆子是两人从小用到大的,现在两人也快6岁了,这盆子也快装不下了。 奶奶挽起袖子,绞了帕子给他们擦身,那力道,像是东北澡堂子里给人搓泥的师傅,搓得两人嗷嗷叫。 “奶奶,疼!” 五岁孩子细皮嫩肉的,哪里经得住这么搓,没一会就被搓的通红。 “得用力些,才洗的干净,你看看你们身上脏的。”说着把帕子展开放在两人面前。 刘遥瞬间撇过头不去看,刘远倒是看了一眼,的确很脏。 两个人被奶奶一顿搓,皮都搓掉了一层,等缓过来不疼了,全身倒是轻松不少。 刘远看着自己像只煮熟的虾子,又看看刘遥,半斤八两。 头发解开打湿,用皂角清洗干净,这边没有洗发露护发素这种东西,每次洗完,刘远都觉得头发像稻草似得。 “好了,把衣服穿上吧,坐灶边把头发烘干了再出去。”奶奶站起身,锤了锤后腰。 两人很快把衣服穿上,坐在小板凳上,凑到灶边,刘远拿着梳子,仔细的把头发梳顺,长发对他来说太麻烦了,不过留了这么久,其实也已经习惯了。 但如果告诉他,外头除了和尚,允许剃发了,那他一定第一个跑出去,给自己来个寸板头。 梳好头发,把梳子给了刘遥,“你自己梳梳,免得干了全打结。” “哦,好。”刘遥接过梳子,把头发拢到侧面,很快就梳顺了。 刘远挺羡慕他的发质,明明同样是用皂角洗头,唯独他的比较柔顺,这倒不是比较谁的头发比较漂亮,他只是觉,得那样的发质比较好打理罢了。 两人安静的坐在灶边,刘远突然想起他昨天喝醉的模样,于是问道,“昨天你喝醉了,在院子里指着天叫我,你还记不记得?” 刘遥看着灶火,手肘支在膝盖上撑着脑袋,“不记得了,但我觉得昨晚的事应该挺重要的。” 看着弟弟挣着圆嘟嘟的脸,一幅苦恼的样子,“上午你也一直在想这事?” “对啊,想了一上午,都没想起来。” 刘远发笑,拍了拍他的背,“既然想不起来,那就说明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干脆别想了。” “那我昨天除了叫你,还有说别的么?” “有啊,说金乌鸟的翅膀没了。” 刘遥听了,依旧想不起任何信息,“不记得了。” “不记得就算了,也许是这几天,我一直在和你讨论乌国的事,你把哪颗星星看成鸟了。” 刘遥点头,觉得哥哥的这个解释很有道理,“应该是吧。”侧头看向他,“下棋么?” “围棋?” “五子棋。”刘遥说道,围棋那么复杂的棋,他可不会。 刘远一笑,拾起地上的木枝,简单的画了个小棋盘,“来吧。” 于是两人一人一根树枝,在地上下起了五子棋。刘远围棋的实力虽然强,但五子棋最多是个初学水平,两人你一个圆,我一个叉,也是你来往我的。 很快,刘远就有了一个四子和一个三子,“我赢了哦。”他比划着这两路。 刘遥这才看到一旁隐藏的三颗没有堵住的棋,“再来。”说着用脚抹掉这局,迅速画好棋格。 灶火烤的两人脸颊发红,及时是这样,他们都没有动一下,十分严肃的看着地上的棋。 刘遥只要收敛了心思,五子棋也是能和刘远五五开的,下着下着,天也暗下来了。 奶奶推门进来,见他们垂头看地,头发早就已经干透了,就连灶火也只剩下微弱的火光。“怎么还在这啊,快去回房把头发束起来。” “下完这一局就去。”刘遥说这又画了一个圈,这次他可是快赢了。 刘远盯着看了半天,才画了叉,好像要输… 果不其然,两手之后,刘遥就露出了势在必得的笑容看着刘远。 他把树枝扔到灶火里,“是我输了。” “嘿嘿。”刘遥得意的笑道,“下次继续。” 第三十二章 乌国战败 奶奶见两人下完了,便把人轰走,加了柴重新把灶火烧旺。 两兄弟回到屋里,各自束起头发,刘远从小身体力行,束发对他来说只是件小事。 但刘遥就不同了,从小就爱粘着娘亲,如今快6岁的他,有时候都会叫娘亲给他穿衣服。 “哥哥,我束的怎么样?”刘遥问道。 刘远转头看他,只见束起的头发歪七八扭,还有几撮散在外头,若是放在以前,他就上手帮刘遥束发了,不过现在为了锻炼他的动手能力,自己便摇头道,“不怎么样,重新束吧。” “哦…” 刘远坐在一旁指导,花了一炷香,头发才束好,虽不像自己那般规整,但也是能出门的。 “好了,记住怎么弄了吧。” “嗯!下次一定能做好。”刘遥点头,信心十足。至于下次是不是真的能做好,就不得而知了。 刘远知道这事急不来,一般5岁孩子搁在上辈子,如果家里娇惯,估计拉屎都要妈妈擦屁股的。 “你自己玩吧,我要看书了。” “哦,好吧…”刘遥发现哥哥自从把书借回来后,就每天翻看,而且他记得,哥哥已经看完了才对,怎么又看一遍。 哎,搞得现在都没有人陪他玩了… 刘远自然是知道他在想什么的,但是认字对他来说是迫在眉睫的事,他不能偷懒。 书翻过几页,外头就有人敲锣打鼓,刘遥一下子来了兴趣,“是新娘子么?!” 小孩最爱围观的就是新婚嫁娶的喜事,毕竟家境好些的人家,为了讨喜庆,都会沿路撒些喜糖喜钱的。 刘远倒不这么觉得,这都快天黑了,哪有天黑迎亲的,除非是勾栏出身的娘子,才会深更半夜坐着小轿入门。 刘远觉得奇怪,刘遥想看热闹,于是推开了门,去一探究竟。 敲锣打鼓的不过两人,而且穿着官衙的衣服,一看就不是迎亲的,刘远看着,有些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那两人自城门出来,往这边走来,边走边敲,嘴里还喊着话,“乌国战败,一月后将送一名金乌族人去往都城,咱华安县乃必经之路,都给我把门口弄干净喽!” 乌国败了?刘远有些意外,前不久先生才说过这事,没想到竟应验的这么快,看来乌国战败,是早已经定下的局势。 刘遥发现不是迎亲队就没了兴趣,他对官兵没有好感,听清他们说什么后,就转身进去了。 周围好奇的百姓也都是听到他们说的话,纷纷就进去了,两国之间打仗,只要自己国家打赢了就行,这样小日子还能过的安稳,若是输了,指不定要割地他国,到时候才是民不聊生… 两差役见到百姓纷纷进门,并不觉得奇怪,倒是一直站在门口的刘远引起了他们注意。 两人走进,问了一声,“家里大人呢?” 刘远没想到他们会过来,还问起了话,于是老实回道,“去城里做工了。”既然说上了画,就干脆再问问别的事好了,他朝官差一拱手,“两位官爷,我爹爹五年前去了军营,这次打了胜仗,他是不是就要回来了?” 两人见小孩挺知礼数,好心回道,“如果还活着,六成是会回来的,若人没了,送来的就是一袋银子。” 刘远又一拱手,“多谢官爷。” 晚上,兰花回来,把今天发的工钱放到了床板下的盒子里。 奶奶瞧见了便问,“涨工钱了?” 兰花点头,“嗯,涨了不少。”以前她拿的工钱都是铜板,而这个月,拿的可都是银锭子,足足有五两。 “好事。”她坐在桌边,倒了杯茶,“今天官差过来这边,说是乌国败了,远儿跟我说,要是爹爹还活着,八成是能回来的。” 兰花手一顿,心里也是五味陈杂,夫君打自己怀孕五月时,去了军营,一年寥寥三封信能知道他的音讯,孩子出生,连面都没见过… “能回来便是好的…”兰花笑着说,今年她只收到一封信,也不知道日夜牵挂的人怎么样了。 奶奶轻轻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只要能活着回来,比什么都好,“好了,去吃饭吧,吃完饭你也洗个澡,今天烧了不少水。” 兰花点头,两孩子已经在外面等着了,看着刘遥的束发,觉得有些别扭,但她并没有说什么,毕竟孩子也该长大了。 两人坐上桌,奶奶拿起筷子,“吃吧,你们俩明天还要去学堂,今天早点睡。” “远儿,下次休沐的时候,来一趟酒楼。”兰花说道。 刘远点头,“知道了。” 第三十三章 辰国的异族 兰花今天去上工的时候,就瞧见了之前给自己家砌灶的师傅,瞬间明白,掌柜的也要在酒楼里弄个一模一样的,估计那铁锅,也已经开始打了。 “兰花来啦。”赵青同她打招呼,“远儿怎么说?” “答应了,下个休沐过来。”兰花放好随身的竹篮,就去拿了围裙,帮着新来的帮工抬菜。 因为牛杂煲和油焖大虾这两道菜,赵青的酒楼可是在华安县出了名。 一开始那些酸腐儒士还写诗文抨击牛下水,可县太爷往酒楼里一座,直接点了牛杂煲后,那些人就闭嘴了,这也使得悦来楼的生意越来越好。 赵青以前可从没想过,县太爷这样的大人物能来自己酒楼的,毕竟这华安县里,比自己家好的酒楼,那是多了去了。 可现在,他每日的进账,可比以前要多了不少。 当然,别的酒楼见他生意如此好,定会来偷师,只不过他们自己做的,不是太臭,就是味道不好,怎么都做不出悦来楼里的味。 赵青本想着趁着生意好,水涨船高的涨点价,却被王氏骂了一顿,这牛下水本钱就那么点,你可不能赚这样的黑心钱! 赵青一想,也不无道理,他也是被县太老爷大驾光临给冲昏了头脑。 而王氏,已经在盘算扩建的事了,有了远儿这样出众的义子,他悦来楼定能做到华安县最大的酒楼。 王氏这几日带着丫鬟,在悦来楼附近四处打听合适的地段,手里的现银多了,出去都有底气的多。 话说这头,刘远和刘遥去了学堂,先生果然提到昨天的官差敲锣打鼓的事。 “乌国败了,这是注定的事,新君上位,指不定还要乱几年。”李子明淡淡说道,他面无表情,并没有身为战胜国百姓的高兴,仿佛事不关己,犹如一个旁观者,“一月后金乌族就会经过华安县,你们若是有兴趣,可以沿街瞧个热闹。” “先生,金乌族人长什么样啊?” 李子明缓缓说道,“即便是异族,化作人形时也与人族无异,金乌族能化作金乌鸟,就和我们辰国的神龙族,能化龙一样。” 刘远一愣,辰国也有异族?还是龙?! 龙这种生物可是被华人刻在dna里的东西,这个世界,居然有龙!那是不是真的能修仙? 于是他举手问道,“先生,有龙族那有神仙么?” 李子明一笑,“这个信则有,不信则无。” 这话说得就是,神仙虚无缥缈,算人类的信仰,你相信,那便有份心灵上的寄托。 刘远有些失望,为什么连龙都有了,却没有神仙…看来是真的不能修仙。 这样说来,每个国家都有相应的异族辅佐君王,说不定以后还会出来一只凤凰什么的。 上午讲了实事,中午趁着午饭时间,刘远把之前借的书还了回去,又借了几本简单好读的,最近街上的招牌他也能慢慢看懂了。 刚回来就被丁元白叫了过去,然他和何轲下一局。 周兴学看着刘远又和那群衣着精致的同窗混在一起,啧啧对着刘遥道,“你哥哥现在是完全融入他们群体,扔下你不管了。” 刘遥往那边看去,不明白周兴学为何这么说,哥哥在家对自己还是很好的,“不会啊,我哥没有扔下我。” “他都不陪你玩。”孩子的思维很简单,周兴学也是如此。 可我又不会下围棋…哥哥陪着我也只能下五子棋,“没关系,不是还有你们陪我玩么?” 周兴学看了刘远一眼,十分看不起那个“叛徒”,一身衣服灰扑扑的,往那些富家公子哥的中间钻,自己不觉得丢脸么? 刘远自然不知道弟弟的玩伴存着这种心思,若是知道了,他一定不会让刘遥继续和他相处。 人生来本就不平等,家里给不了自己的,却不用自己的双手争取,反倒看不起努力的人,这样的人是断不能深交的。 刘远手捻黑子,为了不给对面的何轲压力,所以故意按着他的步调来下。 何轲的棋力其实在众学生中,算是中游水平,但是面对刘远时,自然是没有赢的局面。 不过刘远也故意给他放水,让自己险胜,也不至于打击何轲的自信心。 何轲放下白子,“哎,差一点就能吃死你这片了。” 刘远笑着放下黑子,长舒一口气,“好险好险,差点就看漏了。” 一旁的丁元白沉着脸,这盘棋,他丝毫没有看见刘远与先生对弈时的运筹微博,同何轲下的可谓是漏洞百出。 他看向刘远,知道他在隐瞒实力,于是说道,“下局同我下吧。” 第三十四章 糖葫芦 刘远笑着回,“可以啊,不过先生马上就要来了,要不咋们明天下?” 丁元白点头,“好,那就明天。”什么时候下他倒是不在意,只要能和他对弈就好。 下午,先生教了一篇文章后,就下学了。 刘遥收拾着布包,问,“哥哥今天要留下来么?” “不留,今天又找先生借了两本书,趁着天没黑可以看看。”刘远埋头说道。 “哥哥喜欢读书么?” 刘远抬头想了想,上辈子自己并不喜欢读书,喜欢的是研究,所以为了达成研究的目的,努力读书考上了985,“不喜欢,但是我喜欢的事必须要利用读书,才能达成。” “是要科考当官么?” “当官也只是为我喜欢的是做铺垫。”刘远站起身,把包背好。 刘遥也跟上他,“那哥哥喜欢做什么?” “我啊,喜欢研究种子,希望能看见天下百姓个不愁吃穿,不打仗的日子。” 刘遥听这话没有什么实感,他的眼界只放在了自己家里,并不知道还有很多吃不上饱饭的人,“原来哥哥喜欢种地。” “可以这么说,但又不能这么说,你现在还太小,以后会明白的。”刘远笑着说,他和一个5岁孩子说这些,也没指望他能理解,“对了,要是爹爹回来了,你会开心么?” 两人从出生起就没有见过父亲,不知道长什么样子,不知道是什么声音,刘遥跟在刘远身边,望着前方想了想,“可能会开心吧,不过娘亲和奶奶肯定会很开心,她们开心,我就开心。” “嗯,娘亲和奶奶肯定是高兴的。”五年没见的丈夫和儿子,能不开心才怪。 而且是从战场上下来,能活着都可以算是奇迹了。 “上午先生说金乌族会路过我们这里,哥哥要去看么?” “看啊,我都没见过异族,总该开开眼不是?”刘远笑着说。 他十分好奇异族的模样,虽说先生说过,化人的异族与人族无异,但总该有点区别才对,要不然辰国怎么知道,乌国送来的是不是个人族。 “那我也一起,我也想看看异族是什么样子。”刘遥兴奋道。 人总会对未知的东西感兴趣,相信使团到来那一天,华安县的官道上,一定都是前来围观的人。虽说没有王姬,但万一金乌族派的是个漂亮姑娘呢,那也是能给百姓提供一些茶余饭后的谈资。 两人一路聊着回家,途中刘远还给刘遥买了一串糖葫芦,反正也是换牙前,喜欢吃糖也不碍事。 “哥哥为什么每次只吃一颗?”刘遥问道。 还不是因为你爱吃,才多给你吃,刘远想着,却不说,“因为我不喜欢吃里头的山楂,外面的糖也太甜了,吃一个尝尝味就好。” 他哦一声,随后咬下一颗山楂,吃的酸倒牙,“今天的山楂好酸!” “酸也得吃完。”刘远说道,这可是花了两个铜板买来的。 刘遥闭着眼点头,“吃完…”随后又咬了一颗,用外边的麦芽糖,把酸味压了下去。 不过糖皮没了,下头山楂的酸味又上来了,酸的他直皱眉。 刘远看他的脸都要皱成一团了,憋着笑说道,“实在酸就别吃了,回家给奶奶吃。” 刘遥皱着脸点头,挨过了山楂的酸劲,又看着手里的糖葫芦蠢蠢欲动,不过最后他还是没吃,毕竟甜味短暂美好,酸味悠长痛苦。 举着糖葫芦一路回到家,就给了奶奶,美曰其名,特地给奶奶留的。 奶奶笑着夸他乖,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咬了一口,就知道是因为山楂太酸,不想吃。不过她也没有戳穿,笑着把剩下的全都吃了。 晚上兰花回来,照例问了两人功课,她不懂先生教的什么,也只能问在学堂里听不听话。 现在俩孩子,认的字比她多,一个好学,一个认字快,看来以后都是能出人头地的。 刘遥就着粥吃了两个大馒头,兰花一直好奇,这孩子饭量这么大,怎么都不长肉,一直和刘远一般高,体型也差不多。而刘远,远比他吃的少,一碗粥,半个馒头就饱了,好在现在家里充裕,不至于饿着肚子。 夜里,兰花点了灯,手里拿着刘遥的外衣,很多地方已经磨破了,袖口也有开线。 她找了颜色相近的布,把破掉的地方补上,又重新缝好开线的地方,扯了记下,确认牢固后,才放下手里的活。 奶奶端着热水进来,给她说了下午糖葫芦的事,兰花会心一笑,说了一句,“孩子有心总是好的。” 第三十五章 对弈 丁元白一早拿上自己的棋盘,今天可是要和刘远对弈,昨晚也看过棋谱,定能摸清他的实力。 他的棋力在同窗里,数最上游,连先生都对他赞赏有加,虽没有信心能打败刘远,但是能窥探一二也是好的。 丁元白如今9岁,等到明年,正好可以参加县试,虽说县试没有年龄限制,但是一般都是10岁左右去考,然后经过府试,乡试,最后到会试,正常的话需要六年时间,若是朝廷缺人,还能再快些。 他收拾好棋盘,交给书童,“走吧。” 书童不得进入学堂,这是李子明的规矩,他这里的孩子本就有贫富差距,若是带上书童,起了什么冲突,定会打起来,到时候一边人多一边人少,总会吃亏。 丁元白在离书院还有百米的时候,就接过自己的书箱,让书童自己回去了。 他的同窗大多都是这样,何轲和何良才见到他,便打了招呼,“期待今天中午你和刘远下棋。” 丁元白点头道,“我也很期待。” “丁兄紧张么?我昨日与他对弈,可是紧张死我了,生怕我一落子,他就跟上,好在昨天他状态不好,我要是再仔细点,说不定就赢了。”何轲笑着道,他丝毫没有察觉昨天是刘远放水。 丁元白并没有直接道破刘远放水的事,只笑着回道,“你粗心大意的毛病也不是一天了,若是不改,估计连我都赢不了。” 何轲不以为然,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我本来就赢不了你,粗不粗心,有什么区别呢。” “若是遇见旗鼓相当的对手,也要被你这粗心误了。”丁元白说道。 何轲岔开话题,“好了好了,时辰不早了,赶紧去学堂吧。”说完就先一步跑路了。 丁元白叹了口气,也跟了上去。 刘远和刘遥一路走过来,也遇到了不少同窗,不过他们并没有和自己打招呼,就连刘遥,都只是看一眼。 刘远觉得奇怪,不和自己打招呼他能理解,毕竟平时也没有同他们多接触,甚至名字他都没有记全。 但刘遥可是每天和他们玩的…为何不打招呼?难道是因为自己在他旁边? 他看了眼刘遥,发现他并不在意同窗的行为,于是也不再纠结了。 李子明今天并没有讲实事,上午抽查课业,学了些新内容,很快就过去了。 丁元白吃过饭,就拿出棋盘,“刘远!” 正看书的刘远看过去,见到桌上的棋盘就明白了,“就来。”应了声,把书收好,又下意识的看了看刘遥那边,玩的正欢。 两人面对面坐好,用抓阄的方式决定先后手后,抓了两子放在角落。 这次是刘远执白子,为先手,丁元白的棋力是同窗中最高的,刘远虽知道他不敌先生,但也没掉以轻心,很快,白子落在棋盘上,开始对弈了。 黑白交错的棋盘,渐渐扩张着自己的领地,与对方胶着、试探。 丁元白在下棋上是个激进的人,不一会就展开了进攻,但是他的进攻打在刘远身上,就如同打在棉花上似得,不一会就被化解了攻势。 刘远也有些意外,平时见他斯斯文文,自尊心很高的样子,没想到到了棋盘上这么野。 他落下白子,黑子紧跟其后,刘远微微一挑眉,这是要和我下快棋么?抬眼瞄了瞄丁元白,他盯着棋盘,神情严肃,十分专注。 刘远见他如此认真,自己也不好半桶水荡啊荡的,这样很不尊重对手。他重新看向棋盘,深吸了一口气,把杂念收拢,将心思沉在了棋盘上。 啪——白子落下。 这一子的声音,明显不同于其他,丁元白察觉到这一点,看来刘远终于肯认真下棋了。紧接着他也落下黑子,指腹刚离开棋子,白子就贴着落在棋盘上。 那落子声仿佛击在他心脏上一般,每次都能引起一次鼓动,丁元白不甘示弱,他也在刘远指腹离开棋子的那一刻,落下黑子。 刘远丝毫不在意,他上辈子可是经过训练,对快棋十分熟稔,而且并不会对他造成任何心理压力。 倒是丁元白,八个回合后,他不得不放慢速度,去考虑棋路。 刘远也随之放慢了节奏,他没必要去紧追不着,毕竟只是同窗之间的对弈,并不是什么比赛。 方才的快棋也是有点不理智,现在冷静下来,发现了不少破绽,而这些破绽都是在自己这边。丁元白看着棋局想到,刘远…他的实力根本不是自己能挖掘出来的。 第三十六章 邀请 自己敌不过他,先生也敌不过他…或许,在都城里,刘远才能遇到对手。 指腹捻着黑子,他思考良久,才落在了棋盘上,虽不是万全的地方,但也是前有去路,后有退路的地。 刘远见他落了子,微微动了动身体,一直盘坐,腿有些不适。 两人你一子我一子,下起了慢棋,刘远故意布下的陷阱他一个都没踩,看来还是布置的太过明显了。 丁元白故意避开那些陷阱,往他认为安全的地方去,但是越下越觉得不对劲,自己的棋子仿佛慢慢被包围住了,他发现的时候,为时已晚。 他一直以为是生路的一条路,其实通往的是败局,丁元白看着已成定居的棋面,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走这条路的?难道这也是刘远算好的? 他皱着眉,开始往回捯,是我看穿他布陷阱的时候?还是更早? 丁元白看不明白,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被围住的,不知道自己哪一步下错了,难道是下快棋的时候? 但那快棋留下的纰漏都被他完美解决了才对… 他看不明白,黑子握在手中,等了良久都没有落下,他吐出一口气,最终还是没能知道他的深浅,倒是自己被捉弄了一番。 丁元白放下黑子,“是我输了。” 刘远对他拱手,“承让。” 两人各自捡起自己的棋子,放回棋盒。 丁元白输了难免有些沮丧,但是他也知道,现在的自己,无论如何小心谨慎,都敌不过刘远,“刘兄棋力了得的,丁某望尘莫及也。” 刘远有些不好意思,摇头说道,“只是侥幸,丁兄莫要捧我了。” “这局棋对我来说受益匪浅,但也有不明白的地方,不知道刘兄什么时候有空,可以来我家做客?”丁元白问道。 做客?刘远一愣,邀请他么?一个住在城外的人? 丁元白见他不做回答,又问,“刘兄是有什么顾虑么?” “哦,没有…只是你还是第一个邀请我去做客的同窗,有点惊讶。” 丁元白一笑,自然知道他话里有话,刘远棋力出众,平时喜看书,才华上定是不比自己弱的,虽出身寒微,但读书人,哪里在意这个,“那刘兄答应了?” 刘远点头,“那便下次休沐吧。”两天时间,一天去义父的酒楼,一天去丁元白家里,刚刚好。 “你家住在何处?我派人来接你。” 刘远连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走过去就好,不必劳烦丁兄。” 丁元白点头,“那好,休沐两日,刘兄什么时候来?” “第二日吧。” “好。”丁元白收好棋盘,这盘棋他已经记在脑中了,等回去了要和父亲探讨一番才行。 下学后,刘远同刘遥说了这事。 刘遥看着他,“哥哥同意去了?” “对,丁兄好心邀请我,我不好拒绝。”刘远说道。 刘遥点了点头,想起周兴学同他说过的话,有些不安,“哥哥,以后会不会不和我玩了?” “怎么会,你是我弟弟,我们永远是最亲的人,是血脉相连,断不开的。”刘远回道,他上辈子没有兄弟姐妹,这辈子有了一个弟弟,自然是十分照顾。“你若是想跟着去,我可以问问丁兄。” “不了,我看不懂围棋,去了也只是无聊发呆,不如呆在家里。” 刘远抬手拍了拍他的头,“嗯,到时候给你带好吃的回来。” “嗯。” 转瞬间,就到了休沐日,第一天想着要去酒楼,刘远就没有沐浴,今天大概率会惹一身油烟回来,不如晚上再洗。 刘遥现在早起也习惯了,跟着哥哥和娘亲去到酒楼。 早上来这里的都是送菜的小贩,他们帮不上忙,就在一边坐着不去打扰。 不多时,赵青就来了,见到两人便道,“来的这么早啊。” “义父。”两人站起来喊道。 赵青点头,又问,“吃了么?” “吃过了”刘远回道,“我听娘亲说,义父这里也砌了个一样的灶台?” “对啊,进来看看?”赵青带着两人去到厨房。 新灶已经烧好了,而且有两个灶口,上头放着已经开锅的炒锅。刘远看那样子,就知道是在同一家铁匠铺子打的。 赵青还不知道如何开口,让他把厨子教会的时候,刘远就直接道明,“既然都准备好了,那今天我就把几个菜,交给厨子吧。” 赵青立马喜笑颜开,连连点头。 没过多久,王氏也来了,进来就抱了抱两人,十分亲昵。 刘遥有点不习惯别人抱自己,好在王氏很快就松开了。 第三十七章 出招(一) 趁着时间还早,没到饭点,刘远教了两道菜,这些都暂时不会拿出去售卖的,只是先练手。 王氏把赵青拉到外面,指着斜对面的酒肆道,“夫君,你觉得那个酒肆怎么样?” 赵青捻着胡子,“地段好,还有三层,挺不错的。”他知道王氏最近在看铺子,想把酒楼做大。“多少银钱?” 王氏伸出一根手指,“千两。” 这回轮到赵青犯难了,他可没有这么多现银,“这么多,若是加上修葺和其他,至少要再加四五百吧。” 王氏也知道手头紧,但是放着这么好的前景不去,守着自己家一层小酒楼,也没有什么前途。 原本自家就没有做宴请这方面的生意,毕竟铺子不够大,施展不开,“咱把悦来楼买了不就有了?” 赵青听了,却是不愿,这可是他的心血,怎么能说卖就卖呢,“不行,悦来楼不能卖,我经营这么久,有感情了,再说悦来楼不做了,那些做工的伙计也去不起对面那样的酒肆。” 王氏也明白他的想法,毕竟两家店的规格不同,如果悦来楼去了那边,那价格肯定会提上来。 但对面的酒肆也有不少人争抢,若是错过了,恐怕就没那么好地段的铺子了。 赵青心里也十分纠结,于是说道,“我再考虑考虑。” 王氏点头,“那你快些考虑,或者去问问远儿。” “他一个孩子,哪里懂得这些。” “义父义母要问我什么?”刘远正好准备带着弟弟回去,听见了两人的对话。 王氏转身笑道,“义母想买对面那个酒肆,把悦来楼搬过去,你义父不让。” 刘远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三层,很适合做高端一些的宴请,“地段好,很不错呀,义父为何不同意?” “他舍不得来这里这么多年的食客,咱悦来楼是做小生意起家的,吃食不贵又好吃,所以有很多做工的人过来。” 刘远听明白了,小餐馆起家,顿时变成大酒店,那以前的客人肯定就不回来了,但是赵青又是个重情义的人,不想这么做。 他左手做着小动作,这是他思考问题时的习惯。 又想拿下对面酒肆,又想保留现在的悦来楼,那两个的功能必须要分开,既然现在的悦来楼面向条件一般的百姓,那可以维持现状,对面的酒肆,一看就是高规格,去的一定都是有点家底的大户人家。 其实客户群都已经分好了,只是经营上,一定要区分开来才行。刘远心里已经有了雏形,街边小馆讲究一个快,客人来了点菜,三五分钟能上菜,而酒店,讲究的就是牌面,什么都要高规格。 刘遥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于是就在一边等着。 “义父义母有钱拿下那家酒肆么?”刘远问道,三层的好地段,应该不便宜吧。 赵青刚想说悬,王氏就抢先说道,“能!不过是背水一战,要把悦来楼抵押出去。” “能抵押多久?抵押多少两?” “能押三月,500两。”王氏接道,“若是三月能赚得500两,那悦来楼就可以赎回来了。” “500两谈何容易,现在悦来楼每月进账才50多两,我想对面的酒肆,每月也就进账100余两,三个月要凑500两,怎么可能。”赵青说道。 王氏也自然算得清这笔账,而且接手了对面酒肆,免不得要修葺一番,到时候又是一笔开支不说,修葺也占了时间,三月500两,的确不可能。 就这么赚钱,的确不可能,但是这都快到年节了,若是能接下一些宴席,怎么会挣不到呢? 虽说自己家过年都是家里吃,但是城里的贵人们,除了大年三十在家,那些个初一到十五,可是日日都在外头。 若是能抓住这个机会大赚一笔,也不是没可能。 他看了看对面酒肆,临近中午,已经有些衣着光鲜的人进去了,店小二肩上搭着麻布,笑脸相迎。 他盘算了一下,这500两,也不是不能赚。 “义父义母,我有一个方法,兴许可行。” 赵青挑眉,“说来听听。” “这也快靠近年节了,若是把初一到十五的生意都招揽过来,也能赚到不少。而且再过一月,不是有金乌族会路过华安县么,如果他们能下榻,那更是能大赚一笔。” 赵青一听,这个方法的确可行,但是这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难,整个华安县的酒肆可不止对面一家,谁大冬天请客不是就近找酒肆,跑远了根本不值当。 第三十八章 出招(二) 王氏不像赵青这么小心翼翼,她胆子一向很大,而且很能承担风险,“远儿这个方法不错,而且行得通。” 赵青听见夫人这么说,心里还是纠结,毕竟这个头一点,就是一场回不了头的博弈。 刘远见赵青心有犹豫,于是说道,“我这几日回去写个想法出来,义父义母看过之后,再做决定吧。” 赵青点头,“也好。” 刘远继续道,“义父可否借我些纸墨笔砚?” “自然可以。”赵青点头,立刻转身去柜子后拿了这四样,墨已经用了一半,“这些可够?” 刘远双手接过,“够了,多谢义父。” 与两人道别,刘远牵着刘遥的手回家,天上灰蒙蒙的,好似随时都会下雪。 天气虽然冷下来了,但是街市的人气一点都没凉下来,街头叫卖,走街串巷的贩子很多。 刘远看着他们挑着扁担,左边一炉火,右边一口锅,只要有人叫住他们,就能放下扁担,给人做出一碗馄饨。 这倒是个好方法,不用客人找上门,而是移动自己的摊位,冬天愿意出门的人少之又少,但是既然美食都送到门口了,没有不叫住店家的理。 就和上辈子,在楼上听见楼下的烤红薯的叫卖声,即使是穿着睡衣,都要一定要下来买的。 回到家,刘远就把自己的想法整理出来,写到了纸上。 “义父义母他们会卖掉悦来楼么?”刘遥单手撑着下巴,一只手给他研磨,看着刘远写字。 “准确来说只是抵押出去,三月内能还清500附带利息,就能把悦来楼拿回来。”刘远握着毛笔,在砚台里润湿笔尖,最近他有拿着树枝练字,不过拿笔写字还是第一次,多少有些不习惯。 不过这种事情是熟能生巧的,慢慢的也就能掌握力道,写的有模有样了。 既然街市上有走街串巷的卖东西的,那他们也可以,而且牛杂,本身就是大锅沿街售卖的东西,只要售卖点够多,那全城的人不用特地跑来悦来楼,就能吃到热乎乎的牛杂,不仅如此,分店多了,收益也会涨起来。 再来是酒肆,那边的三层楼明显就是来宴请宾客的,有点小钱的书生都不愿意和五大三粗的汉子坐在一起,自然回去格调稍高的地方。 若是把酒肆拿下,可以把一些菜的规格提一提,比如取个好听的名字,再者快要过年了,做一桌年菜,再做个营销,最好能请来官老爷,这样的话,那初一到十五,他们就不用愁客源了。 还有押解金乌族人,既然路过那肯定会停留休整一番,如果能把使团安置在自家酒肆,那前来围观住店的人定是不少。 或者他们钱多,把酒楼包下,那是最好不过的。 刘远在心里越盘越觉得有底,下笔更加快了。刘遥在一旁看着,不发表任何意见,他只想哥哥快点写完这玩意,好陪自己玩。 刘远洋洋洒洒写了5张纸,里面包含了运营的方向,大概的盈利,以及如何去做营销。 他放下笔,把墨吹到半干,放在一边,转了转手腕。第一次用毛笔写字,才发现手腕的控制力太重要了,看来以后得多练习才行。 “哥哥写完了?”刘遥见他停笔,便凑了过来,“可以陪我玩会么?” 刘远点头,他刚写完方案,有种如释重负的开心,说道,“当然可以,玩什么?” 刘遥咧嘴笑道,“斗鸡,或者出去打水漂!” 刘远想了想,现在天气越来越冷,估计再过一周,外头的河就要结冰了,到时候想玩打水漂都玩不了,于是道,“咱们出去打水漂玩,要不然就要结冰了。” “好啊好啊!”刘遥激动的蹦了起来,迫不及待的看着刘远。 刘远把桌子收拾好,用烛台把纸压住,才和他一起出门,“奶奶,我们出去玩了。” “诶,别玩太晚,早些回来。” 两人一路走到河边,这河就在城外,虽然不深,但也淹死过小孩,所以城郊的大人,都很少让自己孩子靠近这里。 两兄弟并不在意这些,只要不下水,就不会有危险,这个刘远还是懂的。两人在岸边找适合打水漂的石头,那种扁平的最为合适,只要力气大,能打上10个以上。 不过岸边主要以鹅卵石为主,扁平的很难找到。 两人翻着石头,手很快就凉了下来,刘远嫌冷,时不时放在嘴边哈口气,刘遥的心思都在找石头上,已经忽略了手的冰冷。 第三十九章 玩耍 很快,两人的荷包就被石头塞满了,对视一眼,斗志昂扬的走到河边。 “猜丁壳?”刘远道,这个是他教给刘遥的,两人有时候挣个先后顺序,就会用这个方法。 刘遥点头,四根指头握成拳,就开始比划,“石头剪刀布!” 两手一个石头,一个剪刀。 刘遥笑道,“我先!” 他从荷包里拿出一块相对扁一点的石头,站在河边,身体向右倾斜,手里握着石子,蓄力比划了几下。 许是手有些僵,他放在嘴边,呼了好几口气,才又重新摆好姿势,食指用力,手腕手肘一起发力,一鼓作气的把石子扔了出去。 石子擦着水面飞行,形成三道圆形涟漪后,没入水中。 “到你了。” 刘远上前,在荷包里随便摸了一颗石子,摆好姿势扔了出去,石头在水边上弹了一下就沉了下去。 两人一边玩,一边在心里记着自己的成绩,单局来说有输有赢,单总数上,还是刘遥领先。 “我57个了,哥哥你多少个?” “45个。”刘远笑着回道,他手指都僵了,越往后,成绩越差,看来是没指望超过刘遥了。 “最后两个!打完回家。”刘遥拿出荷包里最后两块石子,这可是他一直留到最后的,扁平扁平的,很适合打水漂。 刘远点头应声,双手拢在袖子里,抓着手腕,让手指暖和一些。 最后两颗,在水面少说弹了6、7下,才沉下去。 刘远看着自己手中圆滚滚的石子,随意一扔,直接没入水中,“是我输了。” 刘遥得意地摇头晃脑,就差把我赢了写在脸上,“那哥哥明天给我带串糖葫芦回来!” “好,给你带,快回去吧,太冷了。”刘远说道。 河岸边的风比别处要大些,再呆下去真的要感冒了。 两人并排回家,临近家门时,看见了在不远处玩耍的周兴学。 两家人离的本来就不远,兰花和周兴学的母亲还经常说几句话,周兴学看见刘家兄弟,并不打算打招呼。 但是别的同窗却想叫刘遥过来玩,可刚想开口叫人,就被周兴学打断了,“别叫他,他和他哥在一起呢。” 同窗其实都很乐意和刘遥玩,但是对他哥哥,实在是喜欢不起来,毕竟刘远不合群,在他们眼中,已经不属于同类了。 刘遥笑着朝他们挥挥手。 刘远看着不远处的同窗,虽然都看着这边,但是没有一个人回应刘遥,于是侧头问道,“不熟?” 刘遥不解,“不会啊,在学堂一直一起玩的,可能是没认出来吧。” 刘远半信半疑的点头,这距离的确有点远,但也没远到看不清人的地步,“要和他们去玩么?” “不了,我手都快冻僵了,想回去烤火。” “行,那我们就走快几步吧。”刘远回道。 周兴学见两人加快了脚步,不觉啧了一声,“真是他哥哥的跟屁虫。” “不管他们了,咱们继续。”一旁的同窗催促道,刘家两兄弟,对他们而言,并不是玩耍的对象。 在学堂时,都是看刘遥一个人坐着,看他可怜才带着一起玩的。 两人回到家,直接跑进厨房,奶奶正烧着热水,灶炉的火正旺。 “回来的刚好,准备准备洗澡吧。”奶奶说道。 两人站在灶边,暖了身子,就去房里拿了衣服,明天刘远还得去丁元白家里,今天可得洗的仔细些,免得丢脸。 洗完澡穿好衣服,照旧坐在灶口边烘干头发,只不过今天没有下五子棋,刘远又教了一个新棋——象棋。 不过今天主要就讲了规则,棋子也暂时只能用不同的木头碎片来代替。 刘遥对象棋的兴趣明显大于五子棋,“这个比五子棋有趣,就是还没有棋子。” “没事,改天空了我做一副出来。” 刘遥点头,“哥哥怎么懂这么多没玩过的棋,这也是梦里的仙人告诉你的么?” 这些当然不是仙人告诉他的,而且他梦里从来没有出现过仙人,但一个5岁小儿,莫名知道了别人都不知道的,总得有个缘由才对,于是“仙人”就成了背锅侠。 刘远点头说道,“对,我有时候梦里就在和仙人下棋,所以丁元白他们都下不赢我。” “真厉害。”刘遥羡慕的说道,“我也想梦到仙人。” “我梦到了就是你梦到了,反正我都会告诉你,而且做梦其实很累的,还不如好好睡觉。”刘远笑着说。 刘遥听了,好像也不错,“那以后有什么新奇好玩的,要第一个告诉我。” “好!” 第四十章 丁家 第二日,刘远从被子里钻出来,就觉得鼻子发凉,冰冷的空气顺着鼻腔直达肺腑,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怎么一觉醒来,冷了这么多… 刘远摸出塞在被子里的棉衣,穿好后下床穿上外衣,轻轻推开门,一股冷风顺着门缝扑面而来,整个人瞬间就清醒了。 关好门,看着泛白的天,感觉要下雪的样子… “奶奶,今天好冷。”刘远看着正在打水的奶奶道。 “嗯,是降温了,厨房里还有热水,自己去打了,洗把脸。”她提着落入井中的绳子,没空去照顾刘远。 刘远点头,“家里还有饼子么?” “有,你娘昨天带了些回来,你往灶里加些柴,自己热一热。” “好,娘已经出门了么?” “是啊,天还没亮就出门了。你今儿个是要去同窗家里吧?” “嗯,城东的丁家。” “那等会捎上点鸡蛋,别空手去。”奶奶道。 家里没别的,唯独鸡蛋多,虽说城里人的日子必少不了鸡蛋,但礼轻情意重,多少是个伴手的。 刘远洗漱完,把饼子烤热,坐在厨房吃完。 奶奶进进出出好几次,总算把水缸给装满了,她抻了抻腰,松了一口气,看着刘远道,“几时出门?” “马上就出去,等会还要顺便去趟义父那儿,得早些。” “行。”她转身拿了个小提篮,去捡鸡蛋。 刘远立马起身跟上,“半筐就好了,多了提不动。” 奶奶知道他的心思,拿太多怕家里不够吃,既然孙儿好意,那她自然接受,手脚麻利的装了半筐,大概10个左右,便寻了块布盖上,“提得动?” 刘远接过颠了两下,点头道,“嗯,提得动,谢谢奶奶。” 奶奶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去吧,别玩太晚,最近天黑的早,赶在天黑前回来,知道么?” “知道了。”刘远点头,回到房间拿上给义父写的方案和借来的笔墨纸砚就出发了。 这时候去城里的人也不少,他跟着人群,走了一盏茶的时间,就进城了。 来到悦来楼,正在擦桌子的富贵眼尖,看见了他,“找你娘?” 刘远摇头,“我来找义父,他来了么?” “还没呢,近来天冷了,来的比较晚,可是有什么事?”富贵见他挎着个篮子,用布盖着,也不知道装的什么。 刘远点头,“是有事,不过义父还没来,我先给你吧,富贵哥代我转交就好。” “也行,给我吧。”富贵放下手中的抹布,手在衣摆蹭了两下,“今天有别的事?” 平时刘远过来都会等的,今天倒是不等了。 “对,约好了去同窗家里做客。” “你弟弟不一起?” “这么早,他起不来。”刘远笑着从篮子里拿出借来的文房四宝和方案。“就是这些,麻烦富贵哥了。” 富贵从他手中接过,“不麻烦不麻烦。”这孩子哪儿都好,就是太过礼貌,没有小孩子的天性了。 刘远去到后厨,同兰花打了声招呼就出发去城东了,地址丁元白早就告诉过他,还在沙盘上画了简单的地图。 刘远边走边留意着两边的铺子,终于看到了宝来当铺,到这个地方就该左转了。 左转后大概百米,就瞧见了两尊气派的石狮子,石狮子镇守在大门两侧,左边的脚踏球铃,右边掌下窝着一只小石狮。 抬头看去,写着丁府二字的牌匾挂在朱门之上,十分气派。 刘远是去过义父和先生家的,在他看来,义父和先生的家里都算得上小康之家了,但这样一对比,丁家可以说是富贵人家。 不得不说,内心十分震惊,却也有点想不通,家境如此了得,聘请个家庭教师应该是绰绰有余的,怎么还去先生那儿? 他看了看篮子里的鸡蛋,这种伴手礼,他们应该瞧不上吧。刘远内心叹气,不过瞧不瞧得上是丁元白的事,送不送是自己的事。 上了三个台阶,门环位子有些高,就算垫脚都碰不到,于是作罢,用手拍了拍门。 不多时里头就传来了脚步声,门开了,里头的人家丁打扮,看见刘远就说道,“不买东西。”随后便想关门 刘远连忙出声说明来意,“不是不是,我是丁元白的同窗,我叫刘远,今日是来赴约的。” 家丁止住了关门的动作,狐疑的看着刘远,这小子看衣着就是住城外的,自家大公子怎么能和这种人玩。 心里虽这么想,但是他知道大少爷去的学堂中,的确有家境不好的孩子,为了保险还是去通报一声的好。 他看着刘远,语气并不热情,“你等会,我去通报一声。” 第四十一章 国史 刘远朝他一拱手,“劳烦了。”随后便站在门边等候。 家丁虚掩上门,就跑向内院,门外的人既然说是大少爷的客人,那便去一问。 他轻车熟路的去到大少爷房间前,低声问了句门口的小丫鬟,“大少爷醒了么?” “醒了,可有什么事?” “门口来了一个叫刘远的小孩儿,说是大少爷的同窗,今日来赴约的。”家丁笑着说道,“您看?” 小丫鬟一点头,“我去问问。”话落便推门进去。 丁元白此时正坐在书案前,做着父亲给他的早课,手边的粥只动了一半。 丫鬟见了,便说道,“少爷,早饭还是要吃的。” 他嗯了一声,十分敷衍,“什么事啊?” 丫鬟朝他一福,“门外头有个叫刘远的来访,说是少爷您的同窗。” 前一秒还在低头看书的丁元白,听见刘远的名字,立马抬起头,眼睛也有神起来,带着期待,“哦?在门外?” “是。” 丁元白瞬间起身,开心雀跃抑制不住,“走,随我去迎,莫叫刘兄久等了。” 丫鬟见少爷大步流星的推门离开,自己也小跑着跟了上去。 外头后者的家丁也跑到前头开路,没想到那衣着穷酸的小子,真是大少爷的朋友。 临近门口,家丁赶紧快走几部,把门打开,满脸笑容的看着刘远,“久等了久等了。” 刘远笑着摇头,正准备说无妨,就被丁元白的声音打断了。 “刘兄来的好生早,家里家丁不懂事,怠慢了刘兄。”丁元白笑着把他迎进来,一旁的家丁也勾着腰赔礼。 刘远赶紧摆手,“无妨,我是不是来的太早,打扰了丁兄?”其实这个时辰已经不算早了,搁现代已经10点。 “不打扰不打扰,快些进来,今日便在我家用午饭,下午时候何轲他们也过来。”丁元白热情的搭着他的肩,原本就比刘远高,搭起来也十分顺手。 刘远笑着点了点头,微微举了举手中的鸡蛋,“给你带了点鸡蛋,我家没别的,你别嫌弃。” 丁元白连忙双手接过竹篮,说道,“不嫌弃,只是以后别再这么客气了,咱们是同窗,不用在乎这些虚的。”他笑着把手里的篮子递给身后的丫鬟。 丫鬟接过跟在两人身后,进了院子便去了小厨房,把鸡蛋放好。瞧着自家大公子对那刘远的态度,利索的沏了壶好茶,端进了屋。 刘远跟着丁元白来到他的书房,看见桌上还有半碗没吃完的粥,才知道自己是真的来早了。 “没想到丁兄还未吃完早饭,看来真是我来的太早了。” “无碍,我也吃饱了。” 正说到这里,丫鬟端着茶进来了,不得不说这伺候人的,就是有眼力见,茶刚放上桌,转身就去收拾没吃完的粥,没一会就出去了。 “刘兄,喝茶。”丁元白抬手一请,自己也端起茶杯,“这茶是南边有名的乌龙,你尝尝?” 刘远点头,闻了闻,这茶香可比自己家的那种瓦罐茶要高级不少,茶汤微微棕色,入口微涩后回甘,且茶香萦绕在齿间久久不散,“好茶。” 他虽然想形容一下,但又觉得不妥,毕竟每天喝近乎白水茶的人,是不懂茶的,但是好坏却是能分辨出来,说一句好茶夸赞主人家,不为过。 此时还早,也不到午饭时间,加上丁元白的早课还未完成,两人聊了两句之后,刘远找他借了一本辰国历来的重大记事,翻看起来。 书房里顿时安静下来,剩下的只有屋外的风声。 待丁元白做完早课,抬头便看见刘远看书看的认真,倒也不便去打扰。 说起来刘远虽然在学堂里是年纪最小的,但是却给人一种很成熟的错觉,反观他的弟弟刘遥,就十分有5岁小孩的样子。 不过民间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兴许也是有这一层原因吧。 刘远翻看着辰国的历史,发现没换一个皇帝,宰相也会随之更换,照理说,这宰相功高,新君继位时,是能起一个辅佐作用的… 他抬起头,看向丁元白,“丁兄,我有一事不解。” “哦?何事不解?” 刘远组织语言,把疑惑说了出来。 丁元白微微点头,回道,“辰国的宰相是神龙一族,这个其他国家都是一样的,作为辅佐君王的异族,每位新君都有辅佐自己的神龙族,所以上一代的宰相,也没必要留下。” “那上一代宰相是…” “自然是回自己族中了,神龙在我辰国,堪比王族,每年王族还要进献一名王族少女呢。” 第四十二章 桌前 刘远一愣,进献王族少女?那这样看来,神龙族的地位岂不是高于王族? “那那些被选中的少女,之后怎么样了?”刘远好奇。 丁元白摇头,“那我们这些百姓就不得而知了,毕竟是王族秘辛,若是知道了,指不定要掉脑袋。” 丁元白说的有道理,看来这其中的秘密还不少,不过对他来说,只要国泰民安,这些王族的事,都是身外事罢了。 “丁兄,你说如今战乱停了,金乌也降了,这百姓的日子会不会好过些?” “自然会好过些,我记得你爹是充军了吧。” 刘远点头,“是啊,出生起就没见过,也不知道长得什么样子。” “我爹那头得的消息,说是快的话,年前那些充军的将士就能回来了。”丁元白安慰道。 刘远倒没有多么期待看到这辈子的亲生父亲,只是自己的娘亲和奶奶,一定是盘着他回来的。 他点了点头,感叹了一句,“何时才能不打仗啊。” “且珍惜这几年的平静吧,以乌国睚眦必报的性格,只要国力养回来,就会立刻开站了。”丁元白虽然笑着,但却不是开心的笑,更多的是一种无奈。“而且,咱们辰国的皇帝也快到迟暮之年了,到时候新君继位,免不了生出些问题。” 刘远愕然,咱们的皇帝也快不行了?那他以后参加科考,老板岂不是年轻人… 不过年轻人也没什么不好,毕竟年轻人胆子大,历代也有很多刚继位就开始推新政的皇帝。 丁元白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便说道,“好了,也快到午饭时间了,咱们去前厅吧。” 刘远点头,跟着他离开了小院。 丁府很大,按面积算的画,大概有300平左右,而且这仅仅是他娘和丁元白住的地方,二姨虽说也是丁老爷的女人,但是毕竟是妾,住的地方比不上发妻,也是正常的。 不过吃饭的时候,倒是一家人一起吃,丁元白的娘一看就是大家闺秀,端坐在桌前正和二姨说话。 丁元白上前一拱手,“娘,这位是我的同窗,叫刘远,今日来与我对弈的。” 沈氏没少听儿子说起这个名字,今日一见,竟然是比儿子矮了半截的小孩,而且看衣着,便知家境不怎么好。 虽觉得荒诞,但也并未将内心想法流于表面,她笑着道,“原来是刘远儿,元白没少在我面前念叨你,今日一见,果然是个灵的。” 刘远朝她拱手道,“多谢夫人夸奖,今日叨扰了。” 沈氏见他行为举止都十分有理数,心里不觉对他的印象好了几分,她起初还不明白儿子为何会和这般家境的人做朋友,想来也是有过人之处吧。 沈氏对他一笑,“快坐吧。” 刘远点头,丁元白把他带到左边,叫家丁添了一把凳子。 不一会,又走来两个孩子,一男一女,都比丁元白小,他们看见刘远坐在桌前,脸上顿时露出嫌弃的神情。 这人穿的破破烂烂,怎么和他们坐一桌了? 两人看向自己的母亲钱氏,见她并没有什么不悦,更是不满,每日来丁家送菜的人穿的都比他好,凭什么这人坐到了自家饭桌子上? “这是谁啊,穿的这么朴素?”男孩儿出声道,声音里带着鄙视的味道。 钱氏立觉不妙,瞪了他一眼,厉声道,“这是白哥儿的同窗,你们俩都学着点。” 俩孩子虽被钱氏说的闭了嘴,但面上表情依旧不变,整个人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坐到桌前。 女孩儿看了刘远一眼,用手中的绢帕掩住了鼻子,好似闻到了什么难闻的味道。 这俩孩子的举动无疑是在客人面前打钱氏的脸,钱氏咳嗽一声希望两人收敛,明明只是小白哥儿一岁,为何差距这般大。 两个孩子的态度,沈氏也是看在眼里的,只是现在当着客人的面,她不好训斥,只好笑着说,“好了好了,既然人都齐了,那便叫厨房传菜吧。” 钱氏对着沈氏抱歉的笑了笑,等会非得好好收拾这两个家伙不可。 丁元白对刘远道,“抱歉,刘兄,我弟弟妹妹不懂事。” 刘远摇了摇头,“没事,丁兄不必在意。”这人都有攀比之心,何况孩子,再者自己这衣着,在他们之中,的确显得寒酸,被嫌弃也实属正常。 家丁们陆续端着菜,摆放整齐。 刘远见了这一桌子菜,不得不感叹丁家的家底,自己面前这一碗白米饭,可是他平时吃不到的。 沈氏见刘远依旧端坐,面上的惊讶只露出一瞬,便恢复如常,也明白了儿子为何会邀他来家中对弈。 她笑着拿起筷子,“用饭吧。” 第四十三章 嫌弃 刘远拿起筷子,等主人家都动了筷子,才去夹离自己最近的菜。分量也是学着他们来的,自己家虽然穷,但也不会在这里出丑。 毕竟他身体里,是一个成年人的灵魂,为人处世都十分得体。 丁元白怕他太拘谨,出声说道,“刘兄不用客气,当是自己家就好。” “嘁,咱家可没…”话没说完,就被钱氏拧了大腿,“娘!”他生气的看着钱氏,眼睛瞪得老大。 自己不过是想酸那个穷小子一句,为何拧我?! 钱氏立马赔笑,“刘哥儿见谅,我孩子不懂事乱说话。” 刘远摇头,“没事的,二夫人,小孩子天性,实属正常。”这种情况他早就预想到了,口头的冷言恶语对他来说,并不会产生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倒是二夫人和这两个孩子,事后免不了要被大夫人责罚。 刘远不紧不慢跟着他们的速度,吃完了饭,放下碗筷,舒了一口气,这么慢吞吞的吃饭,在这辈子还是头一回,看来大户人家也不全是好的。 丁元白见他放下碗筷,问道,“可吃饱了?” “吃饱了。” 丁元白下桌朝沈氏道,“那娘亲,我和刘兄便先离开了。” 沈氏点头,笑着说,“去吧,等会何家兄弟来了,我也过去看看。” “嗯。”丁元白点头,转身对刘远道,“刘兄,我们走吧。” “嗯。”刘远对着沈氏和钱氏一拜,便跟着丁元白离开了。 沈氏见两人走远,脸上的笑也渐渐消失了,她端起茶杯,语气冷淡,“钱氏,孩子若是教不好,大可以放到我这里来,毕竟我也是他们的娘亲,你说是不是?” 钱氏双手紧紧攒着,大气都不敢出一个,虽说自己膝下有两个孩子,但妾室终究是妾室,是不能与明媒正娶的发妻相匹敌的。 她战战兢兢地挂着僵硬的笑脸,“夫人说笑了,夫人平日里还要打理府中实物,这俩孩子,我一定会好好管教的。” 沈氏的目光从两人身上划过,最后落到钱氏身上,“妹妹若是能管教好,那是再好不过了。” 钱氏连忙点头,“姐姐说的是…” 两个孩子此时知道嫡母是生气了,在这丁府,除去老爷,就属嫡母最大,他们不敢违抗。 沈氏站起身,“好了,回去好好管教,别下次来了客人,依旧如此,若是再犯,我就不客气了。” 钱氏立即起身一福,头垂的很低,“多谢姐姐。” 沈氏轻声一嗯,抬脚往自己院里去了。 钱氏见人走了,顿时松了一口气,随之怒气冲冲的看着自己两个不争气的孩子,当初产下这对双生子时,老爷别提有多高兴了。 现如今,明明教书先生是同一个,可学业上总是不如丁元白,老爷来她院子里的次数都少了,归根结底,还是自己孩子不争气。 钱氏瞪了两孩子一眼,“回去给我抄书!一天天的不学好,还敢看不起你大哥的同窗!” “谁叫他穿的那般寒酸,我丁家什么时候来过那样的客人!”女孩儿不服气,她这顿饭可是没吃几口,就因为对面坐了个穷酸小子,弄的她都没有食欲了。 钱氏气不过,作势要打,女孩儿吓得往后一缩,钱氏便放下手,“他是你大哥请来的,就算再不济,也不是你们两个说得的!以后若是再这般无理,我便把你们俩关个半月!” 这下两孩子都不做声了,看来娘亲是真的生气了,两人互相看了一眼,跟着娘亲回了院子。 刘远跟着丁元白回到书房,里面烧了炭,十分暖和,刚吃完饭身体正暖,没一会儿就有些热了。 丁元白看着他,指着一旁的棋盘道,“刘兄,咱们先来一局?” 刘远点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边下棋边等人。 他坐到丁元白对面,随便拿了个棋子盒,里头放的是黑子,“丁兄先手。” 随后两人各执棋子,在棋盘上落下。 这是刘远第二次和丁元白下棋,自从在学堂对弈之后,丁元白再也没主动找他下过棋。 他更愿意将机会留给其他同窗,自己当一个旁观者,更能看清棋盘上的走向以及局势,也想借此摸清刘远的实力。 丁元白知道刘远实力在自己之上,所以没有像上次那般鲁莽,他落下的每一子,都是经过深思熟虑才下的。 刘远觉得他变得谨慎了,虽然下棋谨慎是好事,但是太过谨慎,也会错过一些取巧的机会。 一子落下,刘远看着棋面,果然丁元白还是有实力的,难怪连先生都夸。 第四十四章 下棋 他捏着黑子,不紧不慢的落下,今天是来丁元白家里做客的,下棋也没必要步步紧逼,所以他下的很轻松。 但是丁元白却不这么想,每一步都做着围剿之势,想着要将面前这个将要满6岁的刘远打倒。 刘远早就看出来棋中杀意,但你说反攻吧,也容易,但是丁元白很明显是自尊心很高的那一款,自己若是不服点软,估计以后在他这个圈子里都走不开… 只不过这服软,并不就是说缴械投降,这拉扯还是要有的,于是刘远开始了反击。 丁元白见他有了动作,更加小心谨慎,一步棋恨不得思考一盏茶,最后这局棋才下到一半,丫鬟就推门进来。 “大少爷,何少爷他们来了。” 丁元白盯着棋面,一点都不像挪步,“带他们进来吧,这棋还没下完,我就不去迎了。”何轲反正经常来他家,两家人本就熟悉,就算不去迎,也没事。 丫鬟一福,应了声是,便出去了。 沈氏正巧从账房回来,看见了丫鬟,便叫住问道,“白哥儿在做什么?” 丫鬟一看叫住自己的是大夫人,福身回道,“大少爷正和刘郎君下棋,何家少爷也到了,我正要去迎。” 沈氏点头,自己儿子不去迎,也不能让一个丫鬟过去,虽说丁家和何家关系不错,但是这种细枝末节的礼数没做好的话,指不定以后会出问题。 “我同你一道去吧,也好久没见到何家的堂兄弟了。”沈氏说道。 丫鬟垂头称是,在前面带路。 何轲和何良才没等来丁元白,倒等来了他的娘亲沈氏,两人立马站了起来,拱手行礼。 “伯母。” 沈氏笑道,“白哥儿在里头下棋,心思全沉进去了,不得空出来迎你们,就换伯母过来了。” 何轲又微微垂头,“伯母客气。” “可是刘兄已经到了?”何良才问道。 沈氏点头,“对,上午就来了,留下来吃了饭。” 何轲和何良才都有些惊讶,第一次上门做客就蹭了一顿饭,这对他们来说,可是不值得提倡的。 不过想想刘兄也只是农户出身,便没什么好纠结的了,毕竟这只是他们圈子中不成文的礼数,刘兄不知道,实属正常。 “你娘最近如何?” 何轲两人跟在沈氏身后,回道,“家母最近挺好,就是现在天冷了,不愿出来,整日呆在家中,暖炉也不离身。” “天是冷了,你娘畏寒,每年冬天都这般,总之注意身子,别着了风寒。” “多谢伯母关心,若伯母得空,可以多去我家走动走动,我娘还时常念叨伯母来着。” 沈氏笑着点头,“知道了这她那懒性子,也只有我去找她的份。” 一路说笑,很快就到了。 刘远在屋内听到了声,里头还有沈氏的声音,“诶,你娘也来了。” 丁元白抬头,仔细一听,的确是的,随后便放下手中的白子,站起身,“我去迎。” 自己朋友可以随意些,但是沈氏来了,自己还是要迎的。 刘远也站起来跟在身后,丁元白打开门,“娘亲。” 沈氏见到自己孩子,便笑道,“你朋友过来都不去迎,下棋有那么重要么?”这话并不是责怪,所以语气很是轻快。 丁元白对着何轲和何良才拱手,他们都很熟了,并不在乎那些虚礼,但毕竟在母亲面前,样子还是要做做的,“对不住,实在是棋局胶着,有失远迎了。” 两人立刻回道,“无事无事。” “好了,外头冷,快些进来吧。”沈氏说道。 众人走到棋盘边,何轲瞧着,竟是分不清哪个是丁元白下的。 何良才也是这般想,“丁兄,你是哪边?” “我执白。”说着,丁元白就坐回自己的位子,刘远也随之坐下。“大家坐吧,我和刘兄继续。” 众人坐下,沈氏看着棋局,发现这局明显对黑子有利,她看向刘远,看来这个孩子,还真有一番本事。 何轲觉得这落子的风格,不似往常,丁兄太过谨慎了,他平时的棋风,那可都是非常果断的。 沈氏也觉得自己儿子变得谨慎了,往常他同家里先生下棋时,也没见他一子考虑这么久。 她也是大门大户出身,琴棋书画样样都会的,他能看出刘远的棋力在自己儿子之上,但也并不是超过很多,若是刘远出错,那自己儿子未必不能拿下这一局。 只可惜,这下到最后,棋盘中落满了棋子,最后清算,刘远险胜半颗棋子。 第四十五章 落雪 丁元白放下手中白子,他还以为是自己赢了,结果还是输了半子… 这一局棋,让沈氏彻底对刘远改了观,明明还很年幼,但是棋路却十分成熟,这可是奇才啊。 “刘兄棋艺,丁某远不及也。”丁元白感叹道。 刘远摸了摸头,笑道,“侥幸侥幸,我都不知道我会赢了半子,丁兄太抬举我了。” 丁元白却不吃他这一套奉承话,“赢了便是赢了。”内心暗叹一口气,看向何家兄弟,“你们俩要和刘兄下一局么?” 何轲摇头,“我就算了,我连你都下不过,不如让良才来吧,我记得良才还从来都没有和刘兄下过棋。” 何良才一愣,没想到这事落到了自己身上,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攒着手,“我…我棋艺也不怎么样。” 何轲却丝毫不在意,一拍他的背,“怕什么,大家都是同窗,输了又不会笑话你!” 何轲觉得自己堂弟哪哪都好,就是太小家子气,一到台面上就开始犯猝。 何良才纠结半晌,看着自己堂哥鼓励的眼神,丁元白和煦的笑容,和刘远期盼的神情,这才点了头,“好吧,那我来。” 何良才坐到刘远对面,刘远抬手,请他挑棋子,何良才挪了挪屁股,有些紧张,就近拿了白子。 “刘兄请。”何良才说道。 刘远点头,各在自家对角放下棋子,才正真开始了。 沈氏坐在一旁,安静的看着他们下棋,连丫鬟端进来的点心都未动一口。 她可是丁家明媒正娶的结发妻子,自然是门当户对的富家小姐,嫁与老爷后,管理内宅,倒是很少能有时间拨弄拨弄琴,下下棋了。 沈氏看的认真,觉得这刘远棋艺了得,虽说他与何良才对弈,但她看着,总觉得是刘远在指导他。 刘远虽没有说一句话,但那些故意露出的破绽,何良才可是都发现,且落了子。 沈氏握着手中的帕子,时松时紧,被局势所牵引。 这当真是个奇才。 一局结束,何良才自觉不敌,主动认了输,他挠了挠头,“刘兄果然厉害。” “过奖了。”刘远谦逊笑道,他看了看窗外,发现天暗的厉害,室内也早早点起了灯,这才两局棋,怎么就要天黑了…“什么时辰了?怎么天都黑了。” 丁元白也看了一眼,“这才申时,理应不会这么暗才对。” 这时,从外来进来的嘉定说道,“大少爷,是外头下雪了,那云压得低。” “难怪,这几日的天总是灰蒙蒙,这雪也总算是落下了。”丁元白感叹道。 沈氏也说道,“对啊,总算是落下了,这以后天越来越冷,你们可得仔细身体,不要染了风寒。” 众人点头,刘远看着外头,也不知道雪下的大不大,不知道等会有了积雪,还好不好回去。 刘遥在院子里帮着奶奶干活,忽然一片雪出现在他的视野中,他抬头看向天空,鹅毛般的大雪纷纷落下。 “奶奶,下雪了!” 奶奶直起身,抬头便有一片雪花落在了她的脸上,“外头的活也快干完了,你回屋看书去吧,别着凉。” 刘遥点了点头,却没有进去,等地面铺上一层薄薄的雪,才算看够,进了屋。 吹了吹放在桌上的火折子,点燃蜡烛,没事做的他只好看起了书。 翻看了没几页,就觉得厌了,仍在一边,吹了蜡烛,脱了外衣,钻进被子里。 他们家并不富裕,屋里没有燃碳,所以还是被窝里暖和。 哥哥怎么还不回来… 他心里念叨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刘遥看着外头的雪越来越大,想着若是再晚些,恐怕就回不去了。 于是他待到他们下完棋,提出了回家的意思。 丁元白看着外头的雪已经积起来了,于是道,“的确是越来越大了,那我送送刘兄。” 侍奉丁元白的丫鬟见到刘远要回家了,便去厨房装了些糕点,装在刘远带来的篮子里。 虽送来的只是几个鸡蛋,但是大少爷对他的态度不一般,这些不重的回礼还是应该的。 丁元白和何家兄弟,连带着沈氏都一起出来送他,叫刘远十分不好意思。 “各位快回吧,这雪下的大,别染了风寒。” “无事,我们也就送到这。”丁元白笑着说,“今日与刘兄对弈十分愉快,刘兄可要经常来才是。” 刘远笑着点头,“一定一定。” 丫鬟见机将篮子递给他,刘远结果,发现倒比来的时候重,便知道里面是装了东西,但还在主人面前,他也不好掀开布查看,于是朝众人一拱手,“那今日我便告辞了。” 第四十六章 点心 刘远提着篮子,离了丁府百丈远,便掀开了布,瞧见了里头各式各样的糕点,对丁家来说不是什么值钱的,但也是他家吃不起的。 遥要是见了这些,肯定高兴。 刘远心里高兴,雪下的大,他也加快了脚步,路上没几个人,就连沿街的小摊小贩都收了营生,回家去了。 他紧了紧衣领,缩着脖子,不让冷风钻进去,鼻子里呼出的气直接变成了白雾,消失在大雪之中。 地上的雪越积越厚,他个子小,最后的半公里,基本都是淌着厚厚的雪过去,小腿冻得已经快没有知觉了。 打起精神走回家,奶奶正在厨房里,见他回来,立马喊道,“冻坏了吧,快进来泡泡脚。” 刘远耳朵尖冻得通红,手拢在袖子里,倒没有多冷。他跺跺脚,把裤腿上的雪抖落,脚也找回了点知觉。 小跑进厨房,奶奶已经把水倒好了,脱了鞋,卷起裤腿,慢慢的放进温水中。 冰凉的脚在水里,仿佛是有千万只蚂蚁在上头啃咬,又疼又痒。蜷起脚趾,忍了一盏茶的时间,才熬过去。 “遥呢,我给他带了点心。” 奶奶从灶头上舀了热水,给他倒在盆里,烫的他连忙把脚抬了起来,“点心?路上买的?” “从同窗那儿回来,他们给的,就在放鸡蛋的篮子里。” 奶奶放下水瓢,掀开篮子一角,里头放了十来块颜色不同的点心,最底下还用油纸垫着,“哟,还挺多,这些个点心都能买一筐鸡蛋了。” “奶奶尝一个。” “不了不了,等你娘回来,咱们一起吃就好。你泡好脚了去看看遥儿在做什么,你都回来了也不见他出来。” 刘远点头笑道,“估计是睡着了。” 奶奶也笑了,他说的估计也八九不离十。 泡暖了,身体也松开了,他擦了脚,放下裤腿穿上鞋,就把水倒在了院里,此时天已经黑了,雪也停了。 不少邻家都拿出铲子,清扫院中和门口的雪。 刘远回房后,看见床铺上的刘遥,把他叫醒。 “睡多久了?” 刘遥迷瞪着眼,“下雪时候睡的。” 刘远一算,这是睡了快一个下午,“起来吧,别睡了,咱俩出去把院子的雪铲铲。” “哦。” 两人拿了铲子,虽说每次铲不了多少,但也能清出一条路。 “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不久。” “你下午不在我都快无聊死了。”刘遥抱怨道。 “你不是睡的挺香么。” “就是因为无聊才睡觉。” 刘远一笑,“哥给你带了好吃的回来,等会吃完晚饭给你。” 听到这话,刘遥眼睛都亮了,凑到他身边问道,“真的么?是什么?” “吃完饭你就知道了。” 兰花回来的时候,院子里已经被打扫干净了。 看着在院里忙活的两个孩子,她笑着道,“都吃了么?” 刘遥一听是娘亲回来了,扔下手中的铲子就飞扑了过去,“娘亲你回来啦。” 兰花摸了摸他的脑袋,“嗯,院里是你和哥哥一起铲的?” “对!不过我铲的比哥哥多。” “遥儿真棒。” 奶奶听到声,从厨房里探出头,“兰花回来啦,东西放下过来吃饭吧。” 四人坐在桌前,奶奶已经把炒菜的手艺学会了,不过味道还是没有刘远做的好。 “今天去同窗那玩的开心么?”兰花问刘远。 刘远点头回道,“挺开心的,下了几盘棋。” “对了,今天有人来悦来楼传信,明日要是还下雪,就不用去学堂了。” 刘遥抬起头,“真的么!”不用去学堂也太好了! 几人都知道他的心思,都被逗笑,兰花道,“过些日子冷了,估计就不会让你们去了,等到开春了再去。” “我觉得现在就挺冷的了。”刘遥说道。 兰花拍了拍他的头,“快吃吧。” 家里没条件买炭,现在也是围在灶火边吃饭,兰花想着家里的余钱,这马上过冬,还要买些肉才行。 也不知道今年孩子他爹会不会回来… 饭菜吃完,刘远把点心码在盘子里,端上了桌,“同窗给的。” 刘遥直勾勾的看着盘中的点心,盘子边缘磕碎了一点,与精致的点心十分不配。 兰花看在眼里,没有言语。 刘远拿了一块,先递给奶奶,随后递给兰花,最后才递给刘遥,“吃吧,还不知道好不好吃。” 刘遥一口咬去大半,桂花香瞬间充斥了口腔,“真好吃。” 他两三口吃完,顺手就去拿下一块,下午刘远不在的落寞感被这好吃的糕点,一冲而散。 第四十七章 打理悦来楼 奶奶和兰花自然一人一块不会多吃,她们想把好的都留给两个孩子,所以吃了一个后,就不再拿了。 刘远也一样,不是说他对点心没有兴趣,而是觉得以后还有机会吃到,所以吃过一个后,剩下的都给了刘遥。 “别吃太多了,省的积食肚子疼。”兰花嘱咐了一声,就收拾碗筷帮着去洗碗。 刘遥上手拿了第三块后,刘远就上前收了盘子,里头还有6块,“明天吃吧。” 他点了点头,“哥哥不吃了?” “我不爱吃甜的。” 夜里又下起雪,第二天清晨,依旧没停的意思,刘远醒的早,起身抜开窗户,看见外头白茫茫一片,便又钻进了被窝。 今天这雪下的大,可以不用去学堂了。 兰花顶着风雪,去到了悦来楼,赵青拿到刘远写给他的计策后,便同夫人研究了几天,今天总算是定下来了。 赵青见到兰花,便说道,“大雪天的,怎么还来这么早。” “习惯了。” “来来来,咱们先去烤烤火,等暖和了再说,我也顺便和你说些事。” 兰花点头,跟着赵青去到前厅。 赵青往火盆里加了几根柴,让火烧的旺些,“远儿给我提的方法我都看了,我觉得可行,到时候把对面盘下来,我肯定无瑕顾忌悦来楼。兰花,你愿意帮我管管么?” 兰花一愣,指着自己,难以置信道,“我?” “对,如今我也是两个孩子的义父,理应多偏着你们一些。” 兰花攒着手,不安道,“我干些杂活还行,要我打理悦来楼…我也不会算账,连字都不认识…” 赵青见她十分窘迫,劝道,“妹子放心,我会把富贵留下,他可以帮你。” “可…可我…” 赵青见她还要推辞,打断道,“妹子,要不咱先试试,若是在不行,我再去另寻方法。” 兰花见他都这么说了,再推辞就是不给面子了,于是只好点头答应,“好…好吧,那我应该做些什么?” 赵青见她答应,笑容也挂在了脸上,“很简单,每日查看店里备菜的余量,然后按需采买,有客人来了顺带着招呼一声便好。” “那后厨备菜…” “那些自然不会让你做了,现在天冷了,来我们这的人减少,你这几日应该也都看见了。” 兰花点头,悦来楼的客人本就是做工的人居多,这天冷倒没什么,主要是下雪,有了积雪,很多工事不得不停工。 “我想这雪也不会下多久,正好这几天给你练练手,过几天人多了,你也能适应过来。”赵青说道,“可好?” 既然赵青这般说了,兰花便点了头,“好,那我先试试,若是不行,还请赵大哥另找他人。” “自然自然,来来,我同你说说流程。” 兰花跟在他后头,把赵青说的话一一记在心里,她不会写字,也不会用好记性不如烂笔头那一套。 赵青交代完,问了一句,“都能记住么?” “能。”赵青交待的事她平时也都见过,所以并不难记。 他笑着点头,“那好,今天就让富贵辅助你,店里的事,你试着打理打理。” “好。” 赵青叫来富贵,这事早提前和富贵说过,所以他只点了点头,便直径去了柜台后边把每日卖菜的账目拿了出来。 赵青拍了拍兰花的肩,“那就交给你了,我还有别的事,就先走了。还有,后面有几间房,要是雪太大,就住这里,让人给家里捎个信就好。” 兰花点头,道了声好。 赵青走后,兰花便让富贵教自己看账目,上头的字大多是重复的,富贵告诉她这些都是什么菜名,昨天用了多少,今天卖了多少。 兰花虽说是个会过日子的女人,但打理铺子还是第一次,多少有些不安。 富贵自然能看的出来,“掌柜的把这事交给您自然是放心的,您也不必太拘束,放开手做就好。” 兰花抬头对他一笑,“多谢你。” 富贵撇过头,“不客气。” 兰花记性不错,富贵教了两遍,她基本就记住了,于是又教了一些简单的算数。 兰花看着他手指在算盘上翻飞,不觉羡慕。她虽不识字,但对钱财敏感,毕竟家中开销都是她来管理的。 一些银两中的找零和整还是难不倒她。 富贵告诉了她打算盘的口诀,把算盘推到手边,“试试?” 兰花跃跃欲试,粗糙的手指一拨算珠,发出清脆的响声。 一上一,一下五去四,一去九进一…她在心中默念刚才富贵交给他的口诀,慢慢的也熟练起来。 第四十八章 推车 赵青离了悦来楼,便马不停蹄的去和酒楼掌柜谈生意。 “老高,你这酒楼还没给别人吧。”赵青笑着问道。 老高和赵青是统一地方出来的,算是老乡,只不过老高先他一步来华安县发展,又得了富商老丈人的青眼,娶了富商女儿,直接一步登了天。 “自然没有卖给别人,咱俩的交情,定是第一个留给你啦。”老高笑道。 “好哥哥,就这句话,我俩都得喝一杯。”赵青说,“老高啊,你说你老丈人怎么就突然松口,准你把这酒楼卖了?” “他们年纪大了,打理酒楼也费心神,远不比家里的珠宝首饰铺子省心,” 赵青点头,他毕竟是同行,这酒楼的确比首饰铺子要麻烦的多,“哎,老哥你这酒楼生意其实挺好的。” 老高白了一眼赵青,“你还好意思说,你从我这抢走多少人了,要不是我俩是旧相识,我都怀疑你是来针对我的。” 赵青不好意思的笑道,“老哥你言重了,悦来楼来的都是平民老百姓,哪能跟您抢生意啊。” 这道理老高自然知道,也就没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咱们说正事吧,你真要把你那悦来楼抵押给我?” “自然,要不然老弟我也凑不齐那么多银钱给你呀。” “行,既然你已经决定了,说明也是找到对应的方法了,咱也不多问。”老高豪爽的说道,“那我们挑个好日子,去县衙里备个案吧。” “好咧,多谢老哥。” 刘远方案上的移动牛杂小车,由王氏这边推进。 她找了木匠,按照刘远给的图纸,让他们加以细化,因为是街上常见的推车,只需要加些个木件木板就能完成,所以进度很快。 花了两天就完成了,王氏看着院子里的推车,叫家丁把炉火和陶锅放上,自己握住扶手一抬,很轻松的就能推动。 她点了点头,十分满意,对着木匠道,“同样的推车,再做4个过来。” 木匠听了喜上眉梢,这可是大单啊,双手接过家丁手中的定金,颠了颠便知道银两足秤,笑着回道,“诶,夫人您放心,我一定以最快的速度给您做好。” 王氏点头,“快是一回事,重要的是质量。”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小老儿不会自己砸自己招牌,我这手艺,请夫人您放心。”木匠拍拍手腕回道。 “那就拜托了。” 木匠离开后,王氏推着那小车在院里走了几圈,一点都不累。“去找个人,把这车送到悦来楼去。” “诶。”家丁应声,随便招呼一个人,便把事情交给了他。 赵青从老高那儿谈好了事,便直径回家,王氏正好在家,见他回来便问,“妹子可答应了?” 赵青点头,“答应了。老高那头也定下来了,找人算了日子,后天就去县衙备案。” 王氏听了展开笑颜,“好,真好,推车也做好了,推起来省力,我叫人送去悦来楼了,也叫木匠再做4个。” “好,咱先弄四个点试试,若是行得通,再增加一些。” “当然,对了,再过几日就是远儿和遥儿生辰了,咱们可要备份礼物。” “那是自然,远儿好学,我便送他文房四宝吧。前日他找我借,我才知兰花家里没有。” 王氏微微叹气,“哎,兰花妹子日子过的也苦,现如今工钱虽涨起来了,但毕竟要供两个孩子读书。”她顿了顿继续道,“俩孩子都是好孩子,远儿上进,以后是能考上功名的,你若是舍得,等酒楼稳定了,就把悦来楼的股份让给兰花妹子吧。” 这事赵青其实也在盘算,以后自己若是经营酒楼,肯定是没有空去管悦来楼的,自己信得过的只有富贵,但终究是外人,兰花的孩子认自己做了义父,那就是一家人,若兰花能胜任,交给她自己也是放心的。 “其实我也有想过,不过现在酒楼如何还未可知,咱们还是一步一步来。” 王氏点头,也意识到了自己想的太多,“也对,不过咱依着远儿给出的方法,也不会出什么岔子。” “但终归是生意,还是稳妥为妙。” “嗯,你说我给两个孩子备些冬天的衣服可好?前日见到两人,衣服都有些旧了。” “可以,记得多填些棉花,今年估计会很冷。”赵青道。 “那我再买些炭过去好了,日子冷了,也不用去学堂,呆在家里用功,还是要暖和些才行。” 赵青点头,“好,咱也有些日子没去兰花家了,趁着孩子生辰过去看看,如果有要添置的,再送过去。” 王氏笑着点头。 第四十九章 日常 刘远和刘遥今天除了吃饭,其余时间都呆在床上,不是因为懒,而是因为太冷。 雪一直到下午才变小,天也亮了许多。 刘远拔开窗户看去,积雪估计能到他大腿了,刘遥也凑过来。 “停了?” “小了,估计一会儿就停。” “停了铲雪?” “好。” 刘遥本就是闲不住的性子,要不是天冷,早就跑到院里玩了。 “我可以吃点心么?”刘遥问道。 “只能吃一块,留点肚子吃晚饭。” 刘遥得了允许,立马跳下床,从桌子上拿了一块点心,飞似的跑了回来,钻进被子里。 “别掉在床上,去边上吃。”刘远道。 于是刘遥趴在床沿,将头伸出去,品尝他的点心。 这么好吃的点心,他可舍不得掉一粒。 刘远关上窗,拿起书继续看,经过这些日子,辰国的字已经认得差不多,毕竟上辈子是大学生,死记硬背的本领一直没忘。 这本书也看过三遍了,等到下次去学堂,得多找先生借一些才行。 这个时代的纸太贵,所以书本也很贵,关于造纸术他是挺想提出改进,让纸张变得更便宜的,但是现在的他人微言轻,起不了什么作用,若是贸然去提,可能会惹上麻烦。 刘遥吃完点心,拿起床边的茶壶,“哥,你之前说的棋子,做好了么?” 刘远被他这么一提醒,倒是想起了这事,“我给忘了…”棋子的雏形倒是已经有了,但是还没有刻字打磨。 刘遥明显有些失落,他本来就是不喜欢看书的主,以前没有去学堂的时候,哥哥还会陪着他一起玩,而现在,只会捧着书。 刘远自然看出了他的情绪变化,连忙说道,“等不用去学堂了,我就把棋子赶出来陪你玩。” “好吧…” 外头的雪停了,奶奶拿着铁锹开始铲雪,每年快到刘远生辰时,总会下雪,只不过今年下的比较大。 刘远听到声,便起身穿衣打算去帮忙。 刘遥也跟在身后,拿了个扫帚扫雪。 天空中的云散去,露出久违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刘遥扫了一会雪就开始偷懒,抓起雪揉成球,扔到院外。 连扔了十几个,好巧不巧砸到了一个人。 “谁啊!” 刘遥吓的一缩脖子,躲在了墙角,外头那人也是天降雪球,根本没瞧见是从哪里来的,谩骂了几句,就走了。 刘远瞪了他一眼,“过来好好扫雪。” 三人忙活了半个时辰,才把院子里清扫干净。喝下一碗温水,又觉得不得劲,舀了凉水来喝,才凉快下来。 奶奶催促他们进屋换身里衣,免得着凉,刘遥进了屋,又拿了一块点心送进嘴里,说是补充体力。 刘远拿他没办法,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每天吃这么多,也不见你长肉,真不知道那些都吃到哪里去了。” “长力气了,我比奶奶的劲都大呢!”刘遥拍了拍自己胳膊,颇有炫耀的意思。 刘远只当是玩笑话,5岁孩子的力气哪里比得上大人。 晚上兰花回来,在饭桌上说了赵青想将悦来楼交给她打理事,奶奶十分吃惊,说道,“既然叫你来打理,那你也不能辜负人家的好意才是。” 这是在刘远看来,倒是顺理成章的事,主意是自己出的,赵青又是义父,他如果买下酒楼,定是没有时间打理悦来楼,所以交到兰花手上的几率十分高。 毕竟他们也算是一家人,肥水不流外人田,是一个商人的基本修养。 “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好,现在富贵在一旁帮我,等到以后,估计就是我一个人了。”兰花心里没也把握,她不求做好,只求不出岔子就好。 刘远安慰道,“娘亲一定可以的,等学堂休学,我和遥就去帮娘亲。” 兰花看着两人一笑,点头道,“好啊。”随后看向奶奶,“这后头日子越来越冷,赵大哥叫我就住在店里,方便些。” 奶奶点头,天冷还不打紧,穿的厚些便好,但是一下雪,路上积雪很影响脚程,虽说现在搬到了城墙边,但还是比不上直接住在店里,“也好,你几时过去?我给你收拾些衣服。” “后几天应该都不会下雪了,我先拿点常用的东西过去。” “娘亲以后不在家里住么?”刘遥问道。 兰花点了点头,“搬去店里方便很多,你要是想娘亲,可以和哥哥来找我。” 刘遥点了点头,有些难过。 兰花摸了摸他的头,“明天要去学堂,先生讲的课忘了没有?” “没,我都记着呢。” 兰花笑了笑,没再问话。 第五十章 邀请 第二日去到学堂,先生就说天气渐冷,今天就是立春前最后一堂课了。 除了嘱咐他们在家也要勤勉好学,也提醒了要注意安全。 下学前,刘远特地去找先生借了十几本书,放在了背篓里,今天他特意背了一个大的。 李子明见他还回来的书,和借出去时没什么两样,还以为他没有看就还回来了,结果一问,还真看了,看来平时他对书本很是珍爱,于是便多借了一些给他,“这些若是有不懂,便先记下来,等开春了,再为你解惑。” 刘远点头,拱手回道,“多谢先生。” 刘遥站在院里,等来了背着竹篓的哥哥,他跑上前,往里瞧了一眼,“这么多?”那不是以后天天看书,没空陪我玩了? 刘远见他撇这嘴,自然知道他的小心思,于是说道,“虽然多,但读起来也花不了多长时间。” 刘遥将信将疑,是说了句好吧,就同他一起回家了。 走到门口,就瞧见丁元白站在那儿,他见到两人,眼睛一亮,走了过来。 “刘兄。” “放学已久,丁兄怎么还在此处?”刘远问道。 丁元白身后还站着两个家丁,再远一点还停着轿子,应该是来接他回去的。 丁元白笑道,“还不是在此处等刘兄,刘兄在春节前可有什么打算? 刘远想了想,“在家看看书,再去帮我娘亲打打下手。” 丁元白点了点头,看样子是没空了,他侧头看了一眼家丁,家丁便上前,把手里头的东西递给了他,“听闻后日是你俩生日,我随便准备了点,当贺礼了。” 刘远也没想到他居然知道自己的生日,而且还准备了礼物,双手接过,惊喜道,“多谢丁兄。”随后碰了碰一旁盯着礼物看的刘遥。 刘遥反应过来,也学着说了一句谢。 丁元白摆手道,“不客气,都是朋友,那既然东西送到了,我就先走了。” 刘远拿着手中的礼,下意识的叫住了他,“诶,丁兄留步。” 丁元白转身看过来,眼神里带着询问。 刘远斟酌片刻,自己收了礼,哪有不宴请的道理,自己家虽然比不上丁家,但毕竟是朋友,丁兄应该不会介意才对。 “丁兄,后日要不要来我家做客?” 抓着刘远衣角的刘遥,手瞬间就紧了,他看向身侧的哥哥,十分不解。 自己家那么破,丁元白怎么会去。 丁元白也没想到刘远会邀请自己,十分开心,欣然道,“刘兄说话可当真?” 刘远点头,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哪里还有收回的道理,“自然当真,丁兄不嫌弃就好。” 丁元白摇头,“怎么会!那我后日一定来。” “嗯,我家在城外南街那边,你到了随便找人问问就知道路了。” “好,那后日见。”丁元白点头回道,朝两人拱手,便坐上轿子离开了。 刘遥看向刘远,“哥,真的要叫他过来么…” 刘远颠了颠手中的礼物,“礼都收了,不请人过来,于理不合。” “可我们家…”那么破… 刘远去过丁家,自然知道自己家和丁家的差距,但丁元白道出与自己是朋友,那朋友之间就不应该去在乎这些虚的。 “咱家虽然比不上丁家,但也挺好的不是么?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等后天你哥哥我再亲手做几个菜,保证让他吃的不想回家。” 刘遥没辙,只好点了头。 刘远这头有了丁元白,于是问刘遥,“你呢,要不要叫朋友过来?” 他摇了摇头,“不了,他们都不知道后天我生辰。”不叫也罢。 “行,咱们也回去吧,要吃糖葫芦么?”刘远察觉到他心情有些低落,问道。 “不吃,留着肚子回家吃饭。” 平时刘遥可不会这样,刘远抓住他的手,“好吧,那回去给你做好吃的,你想吃什么?” …… 丁元白回到家,便同沈氏说了这事,沈氏自然答应,“记得带点东西,可别失了礼数。” “娘放心,我又不是小孩子。” 沈氏点头,欣慰的摸了摸他的头,自己的儿子,自然是放心的,“等会晚饭同你爹爹也说说,之前刘小郎君过来,你爹没见着,都觉得可惜呢。” 丁元白笑道,“等开春了,我会再请他过来。不过就算是来了,爹也不一定有时间。” “咱们不管那么多,可想好后日去带什么了?” “刘兄喜欢看书,我明天去买些书送他好了。”丁元白说道。 沈氏听了,觉得有些不妥,书对于他们来说不是贵重东西,但是从刘小郎君那天的穿着来看,定是没有闲钱买书的,于是说道,“不如把你读过的书送过去好了,也算物尽其用。” 第五十一章 生辰(一) 丁元白也是聪明的,立刻明白了沈氏的话,点头回道,“娘说的有理,是我考虑欠缺了。那后日我便买些吃食点心过去。” 沈氏点头,孩子聪慧,她倒是省了不少心。 晚饭时,丁元白在饭桌上说起这事,同桌钱氏的两个孩子听了,都露出嫌弃的神情,碍于爹爹坐在上席,所以没有言语。 丁元白自然把弟弟妹妹的表情看在眼里,但是他并不在乎,毕竟是庶出的两个孩子,与他无关。 丁父听了这事,也很是赞同,“不错,那便去吧。”他并不会因为家境而小看一个人,倒是佩服真才实学的人。 那刘远后日才6岁,棋力已然惊人,这以后定是大才,自己儿子同他交好,那以后在朝为官,说不定还能互相扶持一二。 …… 回到家的两兄弟没闲着,刘远拿起象棋棋子的雏形,开始细化,刘遥不擅长做这些精细的活,于是便去帮着奶奶收拾院子。 兰花晚上没有回来,差了人给家里送了口信,说在店里住下,等明晚再回来。 这还是第一次饭桌上没有兰花的身影,刘遥有些不习惯,不过等回了房间后,拆开丁元白给的贺礼,什么事都抛之脑后了。 刘远洗漱回来,见他已经把东西拆开了,便问道,“里面是什么?” “吃的,和你那天拿回来的一样。”刘遥高兴道。 刘远凑近一看,的确是和之前一样的糕点,他拿起一边的纸,上头印着点心铺的名字。 “祥福,名字倒是吉利。”刘远说道。 刘遥并不在意这些,他看着刘远问道,“可以吃么?” “吃吧,但别吃太多,免得等会睡不着。” 刘遥点头,拿出两块点心,剩下的重新包好,放在了一边,“我就吃两块。” 刘远也趁着有空,把桌上的书整理了一下,容易读的放在了上面,生涩难懂的放到了下面。 现在天也黑了,读书费眼睛,也就没有翻开。 古代的娱乐活动其实并不少,是只还不是他这个年纪是消费的时候。 等长大了,一定要去青楼看看。他心里这样想着。 当然,刘远的目的只是去观摩观摩,并不是为了满足一己私欲。 刘遥吃完点心,也爬到床上,贴着刘远蹭着他身上的热气。 刘远虽被他冻的一激灵,但也没说什么。 很快,就到了两人生辰那天,刘遥醒来后就一直处于高度兴奋的状态,根本坐不住。 兰花今天得了赵青的准假,所以一天都在家里。 昨晚刘远已经说了同窗会来家里的事,所以兰花一早就开始准备了。 “你那位同窗可有什么忌口?”兰花问道。 “娘,你就别忙活了,等会我来弄就好了。”刘远说道。 兰花看着地上的白菜,“好吧。”她看着刘远手里拿着书,不紧不慢的翻看着,想着自己不识字,对打理悦来楼上,是个不小的阻力,于是叫来刘遥。 “娘亲叫我?”刘遥扔下手中的玩具跑过来。 兰花摸了摸他的头,“你哥说你认字多,教教娘亲好不好?” 刘遥自然不会拒绝兰花的请求,连忙点头道好,跑去捡了两根树枝就回来了。 “娘,你要学什么字?” 兰花接过他手中的树枝,想了想说道,“你和哥哥的名字。” 刘遥点头,在地上写下了自己和哥哥的名字,又念了一遍。念着念着觉得不够,又把兰花和奶奶的名字也写了下来,“这是娘亲的,这是奶奶的。” 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几人简单吃了点垫垫肚子,刘远就去准备下午要用的食材了。 鸡是家里养了一年的母鸡,它的孩子已经长大,继承了它的产蛋事业,于是手起刀落,一命呜呼了。 兰花把鸡杂处理干净后,放到一边沥干,一旁的刘远,已经把鸡放进陶锅炖上了。 除了一份鸡汤需要时间,其余的都是快手菜,冬天新鲜叶菜只有大白菜,做个醋溜白菜也不错。 处理好食材之后,刘远便搬了一把椅子,拿着书,坐在鸡汤旁,看着火候。 等鸡汤散出了香味,赵青和王氏就来了。 兰花和奶奶连忙过去迎,“来啦,快进屋坐。” 刘遥也过去叫了义父义母。 刘远听见声,从厨房探出头,“义父义母。” 王氏见到刘远在厨房,说道,“怎么你今天生辰还在厨房呆着呢?义母买了好吃的,过来尝尝?” 刘远笑着回道,“我等会就过去。”说完便把鸡汤从灶上端下来,放在一旁的小炉子上微着。 第五十二章 生辰(二) 刘远看了一圈,没什么落下的,才出了厨房。 好巧不巧,丁元白也来了,他是被隔壁婶婶领过来的,“喏,就是这了。”婶子一指,正巧看见了刘远,便出声喊道,“诶,大刘儿,有人找你!” 刘远闻声看过去,见瞧见了站在门口的丁元白,擦了擦手,赶紧跑过去,拱手道,“丁兄。” 丁元白也拱手回礼,正准备回话,却被一旁带路的婶子打断。 “哟,还真认识呢。”婶子看向丁元白,这一身衣服,看着就价格不菲,再看腰间挂着的玉佩,没有一丝杂色,这兰花家的孩子,怎么认识了这么个富家公子了?看着身后还跟着几个家丁,这肯定不是一般人家。 刘远笑着对她道,“这位是我的同窗,今日是我和弟弟的生辰,特来庆贺的。” 婶子一听就了然了,“原来是这样,那我就不耽搁你们了。”婶子离开后,也心生不解,自家孩子同刘家两孩子都是同一个学堂,怎么刘家孩子结识了富家公子,自己家的孩子只会和附近的娃摸泥打滚? 丁元白被刘远带进屋内,赵青和王氏也看了过来,“这位是?” 丁元白看着那对夫妻,他们的打扮同另外的一女一老不同,衣服料子都是比较好的。 “我同窗,丁元白丁兄。”刘远介绍道,随后又给丁元白介绍起自家的人,“这是我娘,这是我奶奶,这两位是我的义父义母。” 丁元白了然,拱手道,“在下给各位见礼了。” 家里人都是第一次见到他,兰花只觉得他长得好看,衣着光鲜亮丽,应该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不着痕迹的擦了擦椅子递过去,“快坐快坐。” 丁元白也是第一次来刘远家,不同于何家,这里似乎不是那么在乎礼数,但他也不能失了礼数,于是对着兰花鞠躬道,“多谢。” 随后一招手,身后的家丁就抱着礼上前了,因为是第一次拜访,除了给刘远和刘遥的贺礼外,还带了给他家的见面礼。丁元白捧起盒子,“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兰花见盒子华丽,里头装的肯定是价值不菲的东西,顿时手足无措,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王氏察言观色,很快就上前,代兰花接过了盒子,“多谢丁小公子,我替我家妹子谢过了。” 赵青观他礼数周全,又是姓丁,心里多少有了个底,说道,“丁公子不比客气,快些坐吧。” 礼已经送了,丁元白这才坐下,对着刘远和刘遥道,“等会再给你们的。” 刘远倒是不在意礼物是什么,只要人来了就好,于是道,“前日不是已经送过了么?” 丁元白摇头,“性质不同。” 刘遥站的比较远,几乎是躲在奶奶身后,刘远侧头见了,便道,“遥,去倒杯茶来。” 小辈的茶,让长辈端不合适,刘远便差使起了弟弟。 刘遥无奈,去倒了茶,原本拢在袖子里的手,也不得不拿出来端茶。 丁元白接过茶水,正想说谢,却看到了刘遥的手,不觉一愣,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当做无事一般,“多谢。” 刘远把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同义父义母寒暄过后,刘远便道,“丁兄去我那屋吧。” 小孩子跟大人一个屋,怎么都是聊不开的。 丁元白也顺势点头,同几人一拜,便跟着刘远出去了。 兰花推了推刘遥,示意他也过去,刘遥可怜巴巴的看着兰花,却被拒绝,只好跟了过去。 刘远和刘遥的房间并不大,进门一个圆桌,左边走两步就是床,“家里简陋,让丁兄见笑了。”刘远说道。 丁元白连忙道,“刘兄哪里话,丁某又不是…” 刘远一笑,打断道,“我自然是知道,才邀丁兄来我家的。” 刘遥进来后,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干嘛,刘远便道,“咱们来下象棋?昨天正好把棋子做好,虽然还有些粗糙,但也能用。” 刘遥一听便来了兴趣,但此时丁元白在一旁,不好表现。 “象棋?那是何物?”丁元白不解。 刘远起身去到院中拿来棋盘和棋子。 棋盘就是一块木板,上头画了线,写了楚河汉界,棋子上的字已经刻好,还未填色,有些不易辨认。 “我先同丁兄说下规则。”刘远依次把象棋摆开,把谁吃谁,每颗棋子应该怎么走告诉了他。 丁元白听的认真,有了些兴趣,“这倒是从没见过,感觉挺有趣。” 刘远点头道,“要不我和弟弟先来一局,丁兄先看看怎么下,可好?” “好,遥弟快坐。”丁元白拖开椅子。 第五十三章 生辰(三) 刘遥束手束脚的坐下,有些紧张,他还是第一次在同窗面前露出自己的手。 刚才给他倒茶时,就吓了丁元白一跳,这时候下棋,岂不是会看的更加清楚… 刘远看着他,说道,“没事,就当是平时我俩下棋就好。”随后又侧头对着丁元白道,“平日里都是我们两个人,现在丁兄观棋,弟弟难免有些紧张。” “遥弟不比紧张,当我不存在就好。” 丁元白随这么说,但刘遥还是不安,但哥哥已经下了第一步,自己也只好跟上。 见到刘遥的四指,丁元白这才相信自己并没有眼花,难怪他在学堂时,一直用布袋子把手包着。 虽身有残疾,但丁元白并没有因此而低看他。刘遥的学识虽不如刘远出众,但在那么多同窗里,却是学东西最快的,他像是一个无底洞,任何东西都能吸收进去。 慢慢的,丁元白的注意力就被象棋吸引住了,不同于围棋,象棋很是直观,毕竟棋子少,不会说哪里暗布陷阱,很难发现。 看着看着,规则也看明白了,一炷香时间后,刘远就被将死了。 刘远看着弟弟高兴的样子,笑着说道,“我输了。” 两人象棋棋力相当,下起来不分伯仲也实属正常,当然这一局也有刘远故意放水的缘故。 刘远站起身,“丁兄来一局?”他让出位子,想让刘遥和他下。 丁元白点头,坐在了刘遥对面,“遥弟,手下留情。” 刘遥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只是抬了抬手,示意让他先下。 于是丁元白拿起卒,向前一步。 由于丁元白是第一次下,所以每一步都考虑了很长时间,有时候忘记规则,还会问一旁的刘远。 就这么慢慢的下着,最后还是输了,丁元白没有因为输棋而不高兴,反倒是对象棋十分又兴趣,他看着刘遥,“遥弟,我们再来一局如何?” 刘遥连赢两局,自然没有下过瘾,点了头道,“那就继续。” 第二局时,丁元白已经记住了规则,不用问刘远了,在后半段时,刘远想着厨房的鸡汤,便悄悄出去了。 正房里传来义父义母和自己娘亲的说话声,断断续续的,听不太清。 他径直走向厨房,看了看小炉子里的炭火,便去把白菜掰开洗了,米也淘好,放进锅中。 今天放的米格外多,毕竟客人来,不能请人家喝粥吃馒头不是? 不多时,奶奶也出来了,见到刘远在厨房,便说道,“你怎么没陪你同窗,跑厨房来了?” 刘远笑着回道,“看着时间差不多,就过来了,遥在陪他下棋,有没有我都行。” 奶奶笑着拍了拍他的头,“今天你做菜?” “嗯,麻烦奶奶帮我切菜了。” 她笑着挽起袖子,拿起刀,在一旁的石头上剐蹭两下,“要切什么?” 刘远指着台面上的东西,“都要切,白菜大概切这么宽。”说着还用手比了比长度,“鸡杂都切碎,还有酸咸菜也要。” 奶奶点头,“好,你去生火吧。” “嗯。” 丁元白又一次败给了刘遥,两人复了一次盘,这才发现刘遥对向象棋的理解是极高的。而且不光光是棋局,里头所用的招式,竟和兵书有相通之处。 “遥弟平日里可是有读过兵书?”丁元白问道。 刘遥摇头,“我不喜欢看书,兴许哥哥看过。” 丁元白转头想问问刘远,结果却没看见人。 “哥哥出去了。” “哦,去哪了?” “应该是去厨房了,算算时间,也快到吃饭的时候了。” 丁元白点点头,拢起了袖子,“咱们出去看看?” “好啊。”刘遥同他下了两局棋,发现他这个人还挺好相处的,而且看见自己的手,也并没有表现出厌恶。 两人来到厨房,丁元白就瞧见刘远站在小凳子上,手里拿着木铲,在铁锅内翻炒着。 “哥。”刘遥出声叫他。 刘远转头看了一眼便道,“你们俩怎么不下棋了?” 丁元白说道,“下了两局,复盘了一局,想着休息休息,就过来看看。”说完向前走了几步,“刘兄这是在做什么?” “炒菜。”刘远回道,“你们要不进主屋去坐会吧,这里味道大。” 丁元白见他拿着木铲,很是好奇,丁府的厨房他也去过,里头放的都是陶锅陶罐,哪里有这么口铁锅的? 而且看铁锅下的灶台,尺寸不同于一般灶台,倒像是为了这口锅特意砌的。 “这锅是铁的?” 刘远点头,“对,用铁锅做菜比陶锅要快。”说着抓起一边的辣椒扔进锅里。 第五十四章 生辰(四) 丁元白还想问上几句,但那辣椒一入锅,就传来一股呛人的气味,他立刻掩住口鼻,就算如此,也被呛出了眼泪。 刘远见他这样,连忙道,“丁兄快去主屋坐着吧,这里烟气大,不是说话的地儿。” “如…此咳,那我就先…” 还没等他说完,接收到刘远眼神的刘遥,就抓住他的手,把他拉了出去,“走吧,咱们去主屋里坐着。” 丁元白被他拉出去,一股干净的空气吸进肺里,瞬间就止住了咳嗽,手腕上传来的拉扯感,让他有些不适。 他想把手抽回,却发现自己没有刘遥的力气大,微微皱着眉看着拽着他走的刘遥,明明同刘兄一样的身形,怎么力气这么大… 刘遥拉着他推开门,“娘亲,义父义母。” 兰花应声站起,招呼两人,“快进来坐着吃点东西。” 刘遥立马松开了丁元白的手,坐到了兰花身边,随后拍了拍身边的椅子,对着丁元白道,“你做我旁边。” 兰花见两人要比一开始熟络,心里也就放心了,果然小孩子容易玩到一处去。 丁元白坐到刘遥身边,看向桌上摆着的炒货,自然不似自家的东西那么精致。 刘遥给他抓了一把瓜子,放在他手里,“吃吧。” 瓜子丁元白平时也会吃,但很少别人家做客的时候吃,毕竟在他的教育里,这样多少有些失礼。 但他在刘遥的期盼注视下,不得不选择打破平日的礼仪,磕起了瓜子。 不得不说,这公子就算是嗑瓜子,那也是公子,一举一动都是有教养的,比刘遥这个跳脱猴子,看起来要得体的多。 赵青轻咳一声,端起茶润了润喉,继续说起还未聊完的事,“酒楼还有五日就能接手,里头的陈设,除了天字号客房外,其他的暂时不做改变,另外后厨我已经安排人去改了。” “赵大哥是有把握能拿到乌国使团下榻么?”兰花问道。 赵青摇了摇头,“其实是没把握的,咱们华安县是入关之后,第一座大城,理应会安排在很是体面的地方,这样既能给予使团震慑,也更能突显我辰国的气度。” 王氏却是信心满满,“咱们悦来楼的厨子,手艺那都是外头没有的,想来也会安排到我们这。” 赵青却不以为然,若是公平些,自然会选在悦来楼,可是那城西的鲜香阁掌柜,在县老爷那里可是混熟了脸,谁知道会不会出岔子,“且走一步算一步吧,反正还有一月,乌国的使团才能到咱们这。” “一月后,那得多冷啊。”王氏感叹道。 兰花点头,“但走走停停的,等到了都城,都开春了。” “就是要开春,到时候祭祀,使团还能观礼。”赵青笑道。 丁元白听他们聊着,才知道悦来楼的掌柜是眼前这位穿着青衫的男子。两人年纪应该同自己爹娘差不多,身侧没有孩子,看来是膝下无子,才收了刘远和刘遥做了义子。 听了没一会,奶奶端着菜推门进来,“把桌子收拾下,上菜了。” 众人把桌上的残渣撇到一边,给盘子空出位子。 兰花也起身去帮忙,没一会菜就上齐了。 所有的菜都用浅浅的陶盘装着,这种浅盘一般都是用来装没有汤水的凉菜,倒没有像这般装着热菜。 丁元白一看,盘子里的汤汁都格外的少。这就是用那口铁锅做出来的? 众人坐定,刘遥十分自觉的给众人斟酒,大人们喝的是酒味浓的,而他们三个孩子,依然是度数低的果酒。 酸酸甜甜的,到更像是果汁。 兰花做为主人,举起杯,“今天是我家两个孩子的生辰,今日起就6岁了,我书读的少,就不说别的了,大家起筷吧。” 兰花随这么说,但在席间还是说了一些祝福的话。 她给众人都添了一碗鸡汤,一碗汤下肚,十分暖身子。 丁元白喝了一口,觉得格外清甜,不禁发出赞叹,“好喝,刘兄手艺了得。” 刘远笑着回道,吃菜吃菜,这一桌子都是我做的。 丁元白看着一桌子才,不由在心里感叹,他小小年纪便能帮着家里,果然如娘亲所说,家境越是贫苦,孩子越是懂事。 他也明白了娘亲平日里管束自己,其实就是为了防止自己变成庶弟庶妹那般。 丁家虽然富裕,但娘亲从不让自己铺张浪费,还让自己去自家铺子中帮忙,也明白了工匠的辛苦,赚钱的不易。 赵青看着丁元白,他到底是悦来楼的掌柜,虽不是什么混迹商场的商户,但这城里的人缘人脉还是不错的。 第五十五章 生辰(五) 这华安县中,姓丁的可不多,家中殷实,还这般有教养的,他只能想到如今华安县老爷旁的丁师爷。 之前悦来楼的牛杂煲引来了县太爷,旁侧同席的便是丁师爷。 听闻这县太爷和丁师爷是同届科考,随后路上相识,一见如故,双双高中后,朝廷见两人关系不错,便都派到了华安县。 这丁师爷的发妻沈氏,可是县里出了名的商贾贵女,当年被丁师爷的才华所吸引,一见倾心。 当年沈氏出嫁,那嫁妆打头的已经到了丁府,可尾巴却还在沈府,可谓是财大气粗。 今日细细端详丁公子的脸,的确同丁师爷和当年的沈氏有几分相似。 没想到丁师爷居然会让自己孩子去李先生那里读书,毕竟以他们的家境,是肯定请得起教书先生的。 丁元白并没有发现自己被观察着,若是平时肯定是能察觉到赵青的目光,但是今日这桌菜已经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力,实在无暇分心。 “刘兄,你的手艺也太好了。”丁元白赞到,“这以后不能时常尝到,倒是可惜了。” 刘远笑道,“丁兄不必可惜,等义父的酒楼开业,这些都能吃到。” 丁元白了然,方才听赵青他们聊天,也知道一些关于酒楼的事,“那如此,我可是要时常去了。” 刘远点头,举杯同他碰杯,“那就多谢丁兄照顾生意了。” 酸甜酒液入喉,解腻又开胃,当然,这果酒对于丁元白来说,和白水没什么区别,他平日里喝的酒,要醇香许多, 刘遥连着喝了几杯,脸就红了,兰花见状便收了他的杯子,叫他多吃些菜。 虽然刘遥醉酒后很听话,但也不能让他真的喝醉了。 刘远喝酒就是个完全不上脸的,当然他的酒量也比刘遥好。 推杯换盏中,这顿饭就结束了,桌上的盘里什么都不剩,吃的很是干净,这无疑是对刘远手艺的赞赏。 外头已经黑了,几人喝了茶,便起身准备离开。 丁元白唤来家丁,将备好的礼拿来,“刘兄,这是给你的,遥弟,这是你的。”他指着家丁搬过来的箱子道。 刘遥看着自己手中的盒子,小了不止一点,便好奇哥哥那个大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丁元白继续道,“我知道刘兄喜欢读书,便把家里读透的书都拿了过来,遥弟的喜好我不太了解,便寻了些小玩意。” 刘远一听是书,便急不可耐的打开了箱子,里面放着一册册的书,他拿起一本,书页有翻过的痕迹,里头还有红笔写的注解。 “多谢丁兄,这么多书,够我读上许久了。” 丁元白见他高兴,也松了一口气,“刘兄喜欢就好。”再看向刘遥,他拿着自己挑的坠子,爱不释手。“天色已晚,我就不多叨扰了,刘兄日后若是有空,可以来我家手谈几局。” 刘远拱手回道,“一定。”送丁元白坐上轿子,他便转身回来了。 此时赵青和王氏正往外走,赵青叫住他,“远儿,你这同窗不错,以后可要好好相处。” 刘远点头,“自然,义父义母慢走。” 两人点头,王氏对着兰花说道,“妹妹别送了。” “诶,慢走。”兰花点头止住脚步,只送到了门口。 灯笼的光渐渐消失,一家人才进屋,刘遥拿着坠子爱不释手,兰花借来看了看,不是价值很贵重的玉石,便松了一口气。 给两孩子洗完澡,就轰他们去了自己房间。 刘远抱着书,一一摆在桌上,堆起了小小的书山,整理的时候还看见了几册话本子。 他拿出来翻开第一页,应该是江湖侠客的故事。没有细读,放在一边,做了简单的分类。 “哥哥,还不睡么?”刘遥躺在床上,看着微弱烛光下的刘远。 刘远看了看一旁的书,还有许多,想着以后不用去学堂,整理书的时间有的是,于是便放下了。 端着烛台,走到床边,吹灭。 刘遥今天喝的少,没有醉。刘远爬上床刚躺下,腰部就被硌了一下,他伸手去摸,“这什么…”拿出来一看,是刘遥的坠子,随后放到他枕边,“东西收好了,丢了可别求着我帮你找。” 刘遥笑嘻嘻的把坠子放到自己枕下,“不会丢的,这个我要天天戴着。”顿了顿继续道,“没想到丁元白人还挺好的。” “今天和他下棋开心么?” “开心,不过他才学会,没有和你下棋那么过瘾。” “那下次我去他家,你要一起来么?”刘远是想带着刘遥进入自己的交友圈的,毕竟这里是古代,身边的三五好友很容易影响到小孩子的思维。 第五十六章 闲时 刘遥握着手中的坠子,犹豫了许久,才回道,“想去,又不想去。” “为什么?” “今天和他玩了一下午,感觉人挺好的,但是他们家应该很有钱吧,我看他今天带着的家丁,穿着的衣服比我们都好。” 刘远想到初次去他家时的场景,家境的确是自家的好几倍,甚至比义父家都还要好上很多。 “的确,就连丁家的大门都十分气派,他家除了他,还有一个弟弟和妹妹,不过都是庶母所出。” “和我们一样大么?” “看着要比我们大一点。”刘远说道,“他们俩不太好相处,不过我们去找丁兄,也不用同他们见面。” “嗯…那我考虑考虑。”说完,刘遥就用被子捂住了脸。 刘远嗯了一声,也裹好被子睡觉了。 第二日,刘远起来便把那一箱子书整理了,历史,文学,话本,兵书分门别类的放好。 里头最多的就是文学类,最少的是兵书,只有两本。 他计划先看历史。 刘遥睡醒后,就看见他坐在桌前,两旁堆着书,手里还拿着一本,看来今天又没时间陪自己玩了。 于是洗漱过后,他把象棋子拿了过来,开始打磨。这事要全权交给哥哥,不知何时才能完成。 看了许久,刘远放下书,揉了揉眉心,转头看弟弟打磨着棋子,“磨了多少了?” “7、8个。”刘遥抬起头,手上没停,“不看书了?” 刘远点头,“休息会儿,看久了伤眼睛。”古代并没有眼镜这个东西,如果真的近视了,对生活多少有影响。 随后闭上眼睛,做起了眼保健操。其实他上辈子就是个近视眼,不过现代科技发达,有各种手段可以矫正视力,所以他就没有仔细保护眼睛,但现在不同了,身体的各个方面他都十分注意,平时也小心不让自己受凉。 刘遥对他在眼睛上画圈的行为,已经习以为常,他磨着棋子,说道,“等会可以陪我下棋么?” “可以,今天外头太阳不错,我们等会出去晒晒。” “好。” 等刘远做完眼保健操,便和刘遥一起把棋子拿了出去,院里有一方木头桌,刘远把棋盘放在上面。 现在那些打磨好的棋子,倒和这粗糙的棋盘不般配了。 看来以后还得找时间,做个新棋盘才行。 两人下到中午,被奶奶打断。“吃饭了,快过来洗手。” 两兄弟听话的放下棋子,跑到井边,打水洗手。现在天气凉,水要是放外头,估摸一个时辰就能冻成冰块。 所以冬日里用水,都是即打即用。 两人冻得一颤,甩着手就跑进了厨房。旁边的桌上放着饼子和粥,还炒了几个小菜。 今天这规格比起昨天来,可谓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不过,这才是他们的日常。 刘遥毕竟还是孩子,看见今天的菜色,心里难免会有落差,平日能吃三个饼子的他,今天却只吃了两个。 奶奶关心的问道,“怎么了?不舒服么?”现在冬日,最怕的就是伤风感冒,若是趁着不严重的时候吃上几服药,不仅见效快,药钱也不贵。 他摇了摇头,“没有,就是没胃口而已。”说完,刘遥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将碗里最后一口粥喝干净,“哥哥,你下午看书?” 刘远想了想,“打算去悦来楼看看娘。” 刘遥瞬间眼睛一亮,“那我也去!” “嗯,等会一起去吧。” 刘远帮着奶奶收拾了碗筷,拿了几个铜板,就带着刘遥出门了。 刚到城门口,就看见左侧茶肆处围满了人,两人走进便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刘遥吸了两下鼻子,“这不是萝卜牛杂的味道么?” 刘远也闻出来了,而且和悦来楼的味道一模一样,难道这么快就有人掌握这里头的门路了? 他往里看了看,可惜里面被层层围住,根本不知道是哪家的,于是转头对刘遥道,“你等等我,我挤进去看看。” 刘遥点头,刘远便艰难的见缝插针,挤了进去。 抬头一看,这推车同他画一般无二,再一瞧上头的字,写的是悦来牛杂,这才明白过来是自己误会了,搞了半天这就是自家的牛杂。 他又费力气挤出去,此时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哥哥你没买呀?”刘遥失落道。 “等到了悦来楼,让娘亲给你舀一碗。”刘远说着便牵着他的手往城内走去。 “这是义父义母的么?” “对,估计城内还有好几处。”刘远说罢,边看见前方被围住的推车,心里的石头也落下了。 第五十七章 商议(一) 这种流动摊位,解决了距离远不想去店里的客人,无论是就地吃,还是带着回家,都是极其方便。 到了悦来楼,发现客人不少,这明明已经过了饭点,怎么还这么多人… 兰花埋头打着算盘,没有察觉到两个孩子的到来,倒是富贵眼睛尖,看到两人后,便低声告诉了兰花。 兰花抬起头时,两人已经走到她身边了,她笑着问道,“你俩怎么来了?” “来看娘亲。”刘遥笑着过去抱她。 兰花任由他抱着自己的腿,摸了摸他的头,“冷么,往这边站点,有火盆。” “娘,后厨还有牛杂么?” 兰花看向刘远,“还有呢,想吃?”见刘远点头,便拍了拍刘遥的背,然他别抱着自己,“咱们去后厨吧。” 孩子跟着她去到后厨,一人得了一碗,刘远吃了两三口,便把剩下的推到刘遥面前。 “义父在对面么?”刘远问。 悦来楼对面的酒楼已经备下案,算赵家的产业。 兰花点头,“你义父义母都在。” “那我去看看。” “嗯,去吧。” 刘远一人来到酒楼,同小二说明来意,就被带到了楼上的客房。 “远儿今天怎么得空过来了?”赵青同王氏此时正在房间里商讨修葺事宜。 “现下不用去学堂,时间充足,就过来看看。” 王氏对他招手,拍了拍一旁的椅子,示意他坐过来,“来的路上可看见咱们的推车了?” “看见了,围了不少人,看来生意不错。” 王氏笑着点头,“的确不错,现在的情况和你写的一样,冬天里大家都不愿出门,但是好东西都到他们门口了,没有不买的理。” 刘远笑着回道,“对,不过我看店里的人也挺多,看来是咱们的味道,值得客人在冬日里迈动步子。” “这还是多亏了你弄个那个火锅,现在吃上一口,浑身都暖暖的。” 刘远点头,看到向桌上的图纸,“这是天字号房的?” “对,远儿可有见解?”赵青问道。 刘远对古代的装修并不了解,反正没电,最多也就考虑考虑内装,天字号相当于现代酒店的套房,吃喝拉撒都可以在房间内,而且还配备了洒扫大婶,每天都会去整理。 “义父,这些我了解的并不多,我至今见过最好的,也就是昨日丁兄的府上了。”他顿了顿继续道,“不过既然是打算招待乌国的金乌族,必定是要按照他们的习俗来。” 提到这个赵青就有点拿不准,他叹了口气,“主要这乌国使者,还不知道会下榻到何处。” 刘远并不知道其中原委,若是现代,这种接待政治外宾的酒店,都是五星级,而且安保和安全设施一定要到位。 但是古代,称得上官方安保的,只有官府的士兵,那些不入册的就是些二流子,招来了倒丢脸面。 况且,乌国战败,送来的乌金族肯定会有随行士兵,安保这块应该不用店家槽心才对。 拿剩下的,也就只有舒适度,和有没有代表性了,毕竟是金乌族下榻的酒楼,若是太过破旧,吃食太过一般,那无疑是打辰国的脸。 “义父,下榻酒楼是如何选定的?”刘远问道。 赵青想了想,“一般都是县太爷直接选的,之前的一些使臣都是住在驿馆,尊贵一些的都是住在鲜香阁。” “鲜香阁…是城西那家?”这家酒楼可是头一个开始模仿牛杂的,在刘远看来,鲜香阁的掌柜也是个经营能手。 “对,鲜香阁掌柜和县太爷关系不错,所以…”赵青欲言又止,剩下的说不说,大家也都明白。 这下刘远也有点拿不准了,这如果是公平竞标,那肯定是拥有别处没有的菜色的悦来楼赢,但如果是熟人经济,还真有点悬。 赵青看着他皱着眉,等了半响,叹了口气道,“如今你和丁家大公子关系不错,不如多去他那儿走动走动,说不定也能帮上我们。” “丁元白?为何?” “远儿不知道他是县太爷旁侧丁师爷的公子?” 刘远听后愣住了,“丁师爷?我从来没问过他父亲是做什么的。” 赵青了然,单纯交友没什么不好,“那现在…远儿可知道了?” 刘远心里有些不愿,但没表现在明面上,他内心是个成熟的成年人,不会把情绪直接放在脸上。 他同赵青和王氏的关系,往好了说是义父义母结的亲缘,但说白了就是互惠互利的关系。 端起茶,抿了一口,“那等义父酒楼开业那日,我便请几位同窗人过来。” 第五十八章 商议(二) 赵青点了点头,扯开了话题,“远儿要不要来后厨瞧瞧,这地方大,可添了不少东西。” 刘远点头笑道,“那就麻烦义父带路了。” 赵青起身,王氏和刘远跟在身后,王氏对赵青的做法其实是不太赞同的,刘远和刘遥到底是自己的义子,这般明显的利用,她不信玲珑心思的刘远会察觉不出来,只不过刘远并没有介意罢了。 以他在做菜方面的才能,去到任何一家酒楼都会立刻得到掌柜青眼,自己夫君只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三人去到后厨,这边的空间的确比悦来楼大了许多,新灶并排足足有四个,每个上头都放着一口铁锅。 “义父可有找到厨子?”刘远问。 “之前的厨子都愿意留下来,到时候再从悦来楼拨一个过来就好。”赵青说道,“只不过人还是少,还是要培养些才行。” 刘远点头,“何不招些学徒?一些简单的菜式交给他们便好。” “那他们学去了,岂不是…” “学去了便学去了,这种东西百花齐放才是对的,若是一直攒在手中,倒引得人嫉妒,嫉妒过剩,难免会滋生些问题。”刘远回道,现代时候也有不少商家直接公开自己的配方,但是很多人为了省事,还是愿意直接去店里。 赵青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总觉得有些可惜,若是这些人出去自立门户,那他岂不是就有竞争者了。 王氏却是同意刘远的想法,“远儿说的不无道理,这菜吃到普通人嘴里,就是好吃,而吃到厨子的嘴里,多少都能吃出些门道,咱们再怎么保密,都是没有用的。” 赵青听了王氏的话,便点了点头,但是保险起见,那些学徒还是从人牙子那边买好了,这样,只要卖身契在手,他们就跑不掉。 刘远指着阴角的一出房子,“义父,那里是?” 赵青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哦,那里是酒房,他们家的酒都放在这里,除了酒坊里常见的酒,还有他们自己酿的。” “酒的利润高么?” “自然是高的,若是佳酿,那可是一壶千金啊。” 刘远想了想,以现在稻米的情况,想酿出好酒其实是比较难的,他上辈子研究杂交水稻之余,最爱的就是私底下酿点小酒喝喝,所以对什么样的稻米出什么样的酒十分了解。 高纯度的白酒需要经过蒸馏、陈酿等多道工序,工序其实说不上多麻烦,就是比较耗费时间。 毕竟一坛好酒,陈放十年都是有可能的。 论到快消,要么就是低度数的米酒和果酒,这两样快的十日能成,只不过口味偏甜,比较适合妇女还孩子引用,大老爷们大多还是喝黄酒。 “义父有办酒坊的想法么?”刘远问道。 赵青想了想,现在自己手头没有闲钱,酒坊也需要官府的许可,手续很是麻烦,便摇了头,“其中细节太过繁杂,且酒市盘根错节,咱们还是不要淌进去了。” 刘远听他这么说,便放弃了这个想法,岔开了话题,“义父,酒楼什么时候换牌匾?” “三日后。” “可还来得及做一些东西?” “什么东西?” 刘远想着新店开张,没有点优惠活动肯定是打不出热闹的效果的,这个他可以照搬现代的充卡得优惠。 于是带着赵青和王氏回到最开始的房间,在纸上写出了一些优惠方法。 “惠存100两,可得一年期限的8折消费。80两9折,50两9.5折。这样可以快速解决现银的问题。”刘远说道。 “8折…可是每次消费的8成?”王氏问。 刘远点头,“没错,我们给惠存宾客登记在册,并发放一张会员卡,每次凭卡消费,可以得优惠,一年后如果想继续享受,那就再存相应优惠的相应金额就好。” 赵青缓缓点头,“这倒是个好办法,只不过这100两,会不会太高了?” “不高。”王氏说道,“咱们悦来楼一桌酒菜那都得10两银子,这边随随便便吃一些都得15两了。” 刘远一听,倒觉得自己这数目定的低了,于是说道,“如果是这样,我觉得最高档次应该提到200两,然后是100和50,义父义母觉得如何?” 突然再次提高,让两人有些犹豫,于是刘远继续说道,“这是给客人自己选择的,咱们把它当做一个附加便可,另外开业那日,可以做一些菜品试吃,这样也能吸引到不少人。” 赵青点头,“远儿说的有理,这木牌,我今日便差人去做。” 第五十九章 挂匾(一) 时间飞快,刘远提前一日把请柬递到了丁府,给丁元白的请柬是他亲自写的,里面表明了可以带着亲朋一同前来。 赵青和王氏也特意去成衣店挑了几件新衣服,让店里的小厮给送了过来。 刘远拿起,在身上比了比,大小正合适,刘遥兴奋的直接穿上。 “明天会很热闹么?”刘遥期待的问道。 刘远放下衣服,点了点头,“肯定很热闹,义父还请了杂耍唱戏的,到时候一起看。” “嗯!” “好了,早点睡,免得明天起不来。” 第二日,刘远起的格外早,虽说开业时间在午时,但是他要提前去看看准备的如何。 刘遥昨夜兴奋到半夜才睡着,于是就没有叫醒他,等中午时候,和奶奶一起去就好。 穿好衣服,带上新衣,就出门了。 赵青和王氏昨日歇在了店里,今日也是早早起来,打点着看有没有什么不妥的。 见到刘远从后门进来,王氏唤道,“远儿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醒的早,过来看看。” 店里的梁上已经挂上了红绸子,墙上贴有刘远之前的提案,最高金额为200两。 再去到后厨,已经忙活起来了,而且还添了几个新面孔。 赵青拍了拍手,那些人的视线便看了过来。 “掌柜的。” 赵青点头说道,“今天大家辛苦一些。”随后拍了拍身侧的刘远,“这是我义子,叫刘远,还有一个叫刘遥,估计午时过来。” 后厨的管事是上家留下的,十分有眼力见,看赵青介绍了刘远,便上前打招呼,“郎君好,我是后厨的管事,周全。” 刘远拱手一拜,“周管事好。” 王氏拍了拍他,“好了,你随处去看看吧,要是困,就去房间里睡会儿。” 刘远点头,自己在店里看了一圈,大体是没什么变化的,只不过改了一些装饰物件。 但唯一动过的天字号,变化可谓是翻天覆地,一切都突出了一个雅字,这倒和酒楼的风格有些不搭调了。 看来义父是想把酒楼做成这种风格…只是无奈现在时间不够,只能改了天字号房。 起的太早,的确有些困,于是让富贵哥带自己到了房间,小憩了半个时辰。 醒来时,奶奶已经带着刘遥过来了,此时时间也快到正午,等挂匾开业了,肯定是没时间吃饭。 所以这时候大家围在桌子边,得空了就去吃饭。 刘遥一下子就看到了他,朝他招手,“哥哥,这边。” 刘远坐到他身边,“好吃么?” 他点了点头,“好吃,不过比不上哥哥你做的。” 刘远拿起筷子,夹了一口,味道在他看来是一模一样的,可能在弟弟那边,自己有亲情加分,于是说道,“那以后哥哥再做给你吃,今天吃饱一点,下午可有的我们忙。” “嗯。” 两人吃饱,正巧兰花也从对面过来了,王氏同她说了几句话,就带着她去到楼上。 “妹妹,来,换身衣服,我还带了些首饰,等会给你梳个发髻。” 兰花有些不好意思,她自出嫁以来,从来没有打扮过自己,今天又是开业的日子,自己穿的灰扑扑的也不太好。 于是承了王氏的情,换了身宝蓝色的缎面衣服。 不得不说,人靠衣装,兰花本就生的不错,这好看的衣服一穿,再涂脂抹粉一番,丝毫看不出从前的样子。 兰花看着镜中的自己,那是又羞又喜。 王氏帮她梳头,说道,“打扮一下还是很好看的嘛,以后接手了悦来楼,可得把自己拾到的漂亮些。” 兰花不解,接手悦来楼和自己打不打扮有关系么? 王氏看出她的心思,继续说道,“到时候你成了悦来楼的掌柜,你就是悦来楼的脸面,穿的光鲜一些,食客们看着也舒服。” 兰花听她这么说,便明白了,点了点头说道,“妹妹知道了,只是姐姐,悦来楼为何姐姐不亲自打理?” 王氏笑道,“姐姐手里头还有几个铺子,若是接了悦来楼,就真的忙不过来了,再说,反正咱们是一家人,交给谁不一样?” 兰花笑着点了点头,目光又看向了镜子中的自己,“我都好久没打扮过了…” 王氏细细给她梳头,“以前为了生活,等以后日子慢慢好了,就能顾上自己了。而且等开春的时候,那些征去的民兵也会回来,到时候你也一家团聚了。” “嗯…姐姐说的是。”兰花嘴角微翘,似乎是想到了一家团圆,围炉吃饭的场景。 第六十章 挂匾(二) 刘远换上新衣,正好碰上了打扮完的兰花。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妆后的兰花,不觉惊喜道,“娘亲真漂亮,以后可要多多打扮。” 兰花听到儿子的夸赞,心里甜丝丝的,又有些不好意思,“好了好了,咱们下去吧,等会儿改开始了。” “嗯。” 刘遥看见兰花下来,惊喜的围着她转了好几圈,“娘亲真好看!”说完嗅了嗅,“还香香的!” 兰花脸颊微红,摸了摸他的头,“去和哥哥玩。” 刘远朝他招了招手,刘遥就过来了,“娘亲和义父义母有话说,咱们就别去打扰了。” “嗯。” 不多时,便到了正午,富贵带着其他小二把店门打开,赵青、王氏、兰花上前,说起了致词。 随后在鞭炮声中,牌匾上的红布扯下,又撒上些许喜钱,说上一些迎宾的话,就正式开业了。 “来来来,里面请,今日酒楼里菜色丰富,酒楼外也备上了试吃小菜,欢迎各位捧场一尝啊!”赵青拱手笑道。 看热闹的乡亲看见还有试吃的,就没挪步子,围在了门口。 刘远知道,以他们的消费水平,是不会进来的,但堵着门口,又妨碍其他人进来,于是上前说道,“各位,试吃点在这边,来这边排队就好。” 不一会,人群就分成了两批,一批进了酒楼,一批在一旁排队。 很快,试吃的菜就端了上来,陶盘里放着小炒肉,泛着红油。 富贵和小二拿着竹筒做成的小碗,一份份盛好递出去,同时还不忘说一句,“小心辣,一旁我们备了凉水,有需要自取。” 这边的试吃如火如荼,里头的小二也是忙的不可开交,毕竟这新菜谱,有一半都是没见过的菜名。 里头不乏有一直光顾酒楼的常客,当然光顾的都是前任掌柜的,而今天开业的悦来阁,虽说地方是老地方,但是菜却不是以前熟悉的菜了。 所以不得不招来小二,问上一问。 除了常客,还有拿到请柬的贵客,这些人都是赵青请来的,而且互相熟识,一进门就在中庭互相寒暄一番,互问近况。 此时几顶轿子停在了悦来阁前,刘远本就站在门口,一眼就瞧见了其中一顶轿子是丁元白坐过的,于是上前去迎。 轿帘打开,刘远拱手道,“丁兄。” 丁元白落轿站定,同他拱手回礼,“刘兄。” 一同来的还有何家堂兄弟和沈氏,沈氏身边站了一个中年男子,丁元白和他十分相像,再看沈氏对他的亲昵劲儿,一定是丁家老爷,丁师爷了。 丁元白引刘远去到丁师爷前,“爹,这就是我同你提起的好友刘远。” 丁师爷垂头看去,这个刘远比自己儿子矮了一截,昂首挺胸站的笔直,他笑着道,“刘小友,多次在犬子那边听到你的名字,久仰了。” 刘远受宠若惊,连忙拜去,“丁伯父说笑了,小子担不起。” “哈哈哈。”他爽朗的笑道,“也别在外头站着了,进去吧。” 刘远点头,抬手想招来小二,没想到富贵已经过来招呼了,“贵客里面请。” 随后引路到了天字号,刘远跟在旁侧,也着实没想到富贵会带他们来天字号,想来这也是义父的安排。 再看同赵青寒暄的好友,目光无疑不跟着一路向上,嘴边还不忘损道,“难怪不给我们天字号,原来是来了大人物。” 赵青笑了笑,知道都是好友间的打趣,“走吧,别站着了,带你们去雅间,也不差。” “行,你什么时候认识丁师爷的?” “哪里是我认识,是我义子认识丁家大少爷,这才把人请来的。”赵青说道。 “原来如此,带我们去雅间,你得自罚三杯。” “定然定然。” 富贵带着丁家和何家的人上了天字号房,推开门,“各位请。” 丁师爷以前是来过了,刚才进来看见环境没变,还以为还是老样子,没想到这天字号房倒是修整了一番,“这倒是雅致了许多。” 富贵一拱手,“丁老爷谬赞。”随着几人落座后,富贵将菜单递给刘远,就离开了。 刘远上前,把菜单打开,双手递给丁师爷,“丁伯父,这是小店的菜单,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随时问我。” 丁师爷接过菜单,看着上头一般以上陌生菜名,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于是说道,“既然这么多新菜式,那便由刘小友做主决定好了。” 刘远笑着点了点头,问道,“请问可有什么忌口?”见众人摇头说没有,“那我便安排一桌,包各位吃的舒心。” 第六十一章 挂匾(三) 门口的小二闻声推开了门,看着刘远道,“公子有什么吩咐?” 刘远走进,同他说道,“小炒肉,双色鱼头,大盘鸡,酿豆腐,再来一份清炒时蔬,然后今天的例汤,按人数端来。” “诶,好嘞。”小二得了话,关上门,就往后厨去了。 丁师爷想着上菜需要一些时间,而这房里正好有棋盘,就给丁元白试了个眼色。 丁元白接收到了父亲的眼神,有些不愿,但父命难为,只好开口叫道,“刘兄,等上菜的时间无聊,不如我们来下一局?” 刘远今天的角色就是作陪,只要丁家的要求不过分,他都会答应,于是回道,“好啊,不过我许久没有下过围棋了,丁兄可要让着我。” 丁元白站起身,往棋盘边走去,“可是在家同遥弟下象棋?” “对,每天总会下一两局。” “象棋也很是有趣,我那日回来之后,便差人照着样子打了一副,刘兄不会介意吧?” “自然不会,棋类本就是娱人娱己,多一个人玩,也多一个对手,何乐而不为?”刘远坐到他对面,熟练的放子拿了黑子。 丁元白笑着拿起白子,落下,“改日我们再来下象棋。” 刘远点头,答应了。 丁师爷和何家两兄弟也凑到棋桌旁,闭口不言,专心看着两人的棋路。 不得不说,这刘远的棋力的确在自己儿子之上,但远不及丁元白说的那般夸张。 这实力,也只比丁元白强了那么一丁点,若是同自己下,自己定能杀他个片甲不留。 不一会儿,小二就端着例汤上来了,推开门,安静的将汤放在桌上,又悄悄的退了出去。 全程同他打了个照面的,只有还在桌边喝茶的沈氏。 沈氏看着端来的汤,汤盅下垫着一个小钵,端起汤盅,发现里面放着一块小蜡烛。 原来是怕汤冷了,用这蜡烛可以一直温着,这想法妙极了。看着钵和汤盅的契合程度,看来是专门定做的。 沈氏不由在心里想到,看来这赵掌柜还真是下了一番功夫的,虽说除了这天字号房外,其余的地方一律没变,但是这些小细节,可是别的酒楼想不到的。 当然这边的菜式,也是别的酒楼没有的。 既然汤有蜡烛继续温着,她也就不着急把那群围着棋盘的人叫回来了。 棋到中途,菜就全部上齐了,沈氏不得不叫人过来,“老爷,菜都上齐了,过来用饭吧。” 丁师爷头也没回,朝着沈氏压了压手,这是再等等的意思, 沈氏叹了一口气,看着一桌美味佳肴,有看了看自己夫君,多少有些埋怨。 刘远见菜已经上齐,若是冷了,就不好吃了,出声说道,“要不大家先吃,这局棋先放着,等会继续也是一样。” 沈氏一听,立马帮腔,“对啊,菜都齐了,再等一会,都要凉了。” 丁师爷无奈,只好同意,“好吧,那就先吃饭。” 刘远站起身,“各位慢用,我先去外头招呼一下。” 等他推门出去后,众人才起筷,等丁师爷落下筷子,小辈们才开始夹菜。 这几道菜他们从未见过,不过这倒小炒肉,丁元白在刘远的生辰宴上,吃到过一次,夹了一块,细细咀嚼,味道的确一模一样。 在一次去吃另寄到,都是别的酒楼里没有风味,看来这悦来楼做大做强只是时间的问题。 丁师爷也想不到味道如此之好,汤汁少这菜的味道就更加足,仿佛食材把味道都吸收,变得更加美味。 他吃的连连点头“味道真不错,这赵掌柜是有点本事的。” 丁元白、何轲、何良才手中筷子不停。 何轲问道,“你那日去刘兄家里,吃的就是这些?” “自然不会都是大鱼大肉,不过味道都很好,像这盘小炒肉,我就在他家吃过。” “早知道我也去了,” “刘兄可是只邀请了我。”丁元白说这句话时,多少有些骄傲。 小二算准了时机,从厨房端了一碗热面条,敲开了天字号的门,“客官,咱们的双色鱼头里最后会附赠一份面条,您把面条放在汤汁里拌着吃就好。” 小二退出去后,丁元白作为小辈,上手把面倒进了鱼头中拌开。 细白的面条上立刻挂上了红油,引得人食欲大增。随后五人便把热乎乎的面条分食干净。 沈氏捻着帕子,本想着今天少吃一些的,没想到根本停不下筷子,最后还是吃撑,觉得腰带勒得有些禁。 这感觉不是只有沈氏一人,若不是父亲在这,丁元白可能找个地就躺着了。 第六十二章 挂匾(四) 丁师爷也吃的有些撑,小二进门将盘子都撤了下去,一个小丫头端上一炉香,味道像是雪山里的松针,十分清冷高雅。 送香的小丫头离开后,刘远就来了,身后还跟着刘遥。 刘远面带微笑,“丁伯父,吃的可还合心意?” 丁师爷点头,“没有比今天这顿更合心意的了,以后估计天天馋这一口了。” “伯父要是喜欢,常来便是。”刘远笑着回道,微微侧身,“这是我弟弟,刘遥。” 刘遥对他一拱手,“丁伯父好。” 丁师爷点点头,两个孩子个头一般,却不是太相像,应该不是双生子。 原本丁元白是想接着和刘远下棋的,不过刘遥想和他下象棋,于是未下完的棋,就落到了父亲手中,继续同刘远对弈。 何轲同何良才对象棋兴趣很大,于是便去看他俩下了。 刘远这边,只有沈氏坐在一边观棋,倒也清净。 丁师爷手捻白子,就开始填补自己儿子留下的漏洞,老子的棋艺肯定要比儿子好。 刘远不敢松懈,开始稳扎稳打,不再故意露出破绽。 一盏茶的功夫,丁师爷就已经摸不透他的棋数了,他捻子沉思。 莫非…刘小友是故意让着犬子? 刘远此时正在纠结,是要赢还是输,赢了万一生气…说不定乌国使者来的时候,就没戏了。 思考良久,最后还是决定输,但是不能惨败,输个一棋半子即可。 这局棋慢慢的看不清输赢,丁师爷落子的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沈氏坐在一旁,给他倒了一杯茶,热气袅袅,却没人端起它。 刘远趁着丁师爷沉思,自己倒了一杯茶,茶汤入口,唇齿留香。 这天字号的茶,都是好茶啊。 这盘棋下了许久,最后清算棋子,黑子落后一子半。刘远面上带笑,拱手道,“伯父棋力了得,在下佩服。” “小友谦虚了。”丁师爷捋了捋胡须,“小友棋力不凡,莫要妄自菲薄。”他端起新倒的热茶,“咱们去看看他们下的象棋?” 刘远点头,认真的做个陪同。 象棋那边可不像围棋这么安静,棋子落下,讲究的就是一个有力,最好能震慑到对方。 丁师爷是第一次看象棋对弈,虽然规则丁元白已经同他讲过,但是融会贯通,也要花点时间。 看了片刻,手一抬便将刘远引向别处,“小友,借一步说话。” 刘远点头跟在他身后,沈氏也想过来,丁师爷朝她压了压手,就留在了原地。 两人推门而出,站在悦来楼最好的赏景台,今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可以看的很远。 丁师爷捋着胡须,不紧不慢的说道,“小友,我平日里,不少听元白提起你。悦来阁的赵掌柜是你义父?” 刘远点头,“家里受了恩惠,义父想着自己膝下无子,就受了我和弟弟做义子,现在生活好了,倒是两全其美。” “我看着悦来楼以后越发要蒸蒸日上了。” 刘远笑着拱手,“多谢伯父。” 丁师爷点了点头,“带我去见见你义父?” “好,伯父这边请。” 两人下楼,往赵青所在的雅间走去。 “你生辰时,元白送去的礼可还喜欢?” “喜欢,那么多书,够我读很久了。” “以后可想入仕?” “读书本就为入仕,只是现在年纪不到,加之自己学问也不到火候。”刘远说道。 不急不躁,是个好苗子,丁师爷暗自道,“你是今年秋天入的学?” “对。” “明年乡试,可想参加?” 刘远一愣,不明白他的意思,于是试探回道,“小子读书不久,很多学问都没学清楚,怕是去了也拿不出一个成绩来。” 丁师爷点了点头,就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刘远敲了敲雅间的门,探头进去,“义父。” 赵青见他推门却不入,就知道是有事情找自己,于是同三五好友拱手,“失陪片刻。” “快去快回。” 赵青出来,便看见了丁师爷,忙拱手道,“师爷,快快这边请。” 丁师爷点头,对着刘远说,“回去下棋吧。” 刘远点头,知道他们之间要聊点事情,就折返回去了。 悦来阁今天格外热闹,刘远驻足在楼梯上,听了一会台上的小曲儿,这可是为数不多听曲儿的机会。 只不过那些唱词,咿咿呀呀的,是在听不懂唱的是什么,于是回到了天字号房。 沈氏见他一个人回来,也没有多问,朝他说道,“要不要同我下一局?” 沈氏说的,自然是围棋,她方才看了许久,怕是起了兴趣。 刘远点头,坐到对面,“请多多指教。” 第六十三章 商量(一) 天渐渐暗了下来,酒楼的客人吃饱喝足,不少已经离开。丁师爷同赵青谈完事情后,看着沈氏下完棋,便带上孩子离开了。 刘远和刘遥站在门口,目送轿子离开,刘远侧头看弟弟,脸上带着不舍,“玩的开心么?” 刘遥点头,“开心。” 刘远摸了摸他的头,“进去吧,等会咱们也该回家了。” 赵青送走了朋友,便去找富贵要了今天的账目,细看下来,很是不错,而且还有几个人存了200两银子,当然,没人外出吃饭,随身带着200两,这都是提前记账,明天估计就会差家里的家丁,送银票过来。 赵青看了上面的名字,大多都是商贾,另外还有丁师爷的名字。 看来这个方法的确能解燃眉之急。 兰花今天留在店里,于是奶奶带着两个孩子回去了。 挥手同孩子们道别,直到看不见人影,才转身进门。赵青和王氏朝她招手,兰花便坐过去。 此时三人没在悦来阁,而是在老店悦来楼,此时悦来楼已经打样,店里稀疏点了几盏灯。 王氏给她倒了一杯热茶,说道,“妹子今天辛苦了,两个店头来回跑。” 兰花摇头道,“不辛苦,今天悦来阁开业,咱这边也没什么事,人都去那边凑热闹了。” 赵青点了点头,“照今天的账目来说,两家留下来是没什么问题的,只不过毕竟开业,人来的比较多,后期还会不会维持住,我也说不准。” 王氏拍了拍他的手,“不急,我今天看见丁师爷同你说话,可是招待来使的事情?” 赵青摇摇头,眉头皱着,“并不是这事。” “那是…” “师爷问我,想不想让远儿参加明年的秋闱。” “秋闱?”王氏一愣,说道,“远儿读书还不到半年,怕是还不行吧。” “我也这么回了,但师爷也是爱才心切,说若是想,便把远儿送去他家,和他大儿子一同学习,以远儿的聪明才智,定能赶上秋闱。” 王氏虽然知道这是好事,但是师爷点名要的是刘远,她看向兰花,“妹子…你怎么看?” 兰花却是拿不准注意,让孩子去读书固然是好事,但是两兄弟从出生起,就没有分开过,她眉头紧了紧,“要不,我去问问远儿,看他愿不愿意?” 赵青和王氏都知道刘远是个有主见的,于是点头道,“也好。” 第二日,兰花便回家了,奶奶看见她一愣,“今天不用做工?” 兰花点头道,“嗯,远儿遥儿呢?” “在屋里呢,远儿已经起了,遥儿估计还睡着。” 兰花点头进屋,就瞧见刘远趴在床上,手上还拿着一本书,一旁的刘遥只露出头顶,睡的正香。 刘远抬头,以为是奶奶进来了,结果却看见了兰花,他一愣,随即道,“娘,你回来啦。” 兰花笑着点头,坐到床边,声音很轻,“有些事想问问你,我就回来了。” 刘远放下书,坐直了身体,“娘亲你说。” “昨天,你义父同我说,丁师爷有意让你去明年的秋闱。”兰花缓缓道,“你义父说你才将将读书半年,去了也无济于事,但丁师爷说,如果愿意,可以去到丁府,和你同窗一起学习,他家有教习先生。” 刘远愣住了,他还以为丁伯父找义父是说乌国使团的事…“娘,这个我暂时没想过,我才读书不到半年,知识不稳固,就算去到丁府,也不得不下狠功夫,到时候留弟弟和奶奶两人在家…我不放心。 再者,如若我运气好,入了秋闱,那以后更是不得空,我年纪还小,没必要这般。” 兰花摸了摸他的头,“知道了,那我明天去和你义父说一声。” “嗯。” “中午想吃什么?娘给你做。” “都行,娘做的我都爱吃。”刘远笑道。 兰花笑着推门出去,刘远便拍了拍刘遥,“别装睡了。” 片刻,刘遥探出脑袋,“你不去?” “我去干嘛,这么多书我都看不过来,去别人家里读书,还要每天被先生盯着,那该多累啊。” 刘遥看着他,“就是,而且先生还会留课业,可烦了。” 刘远失笑,其实弟弟并不是不爱学习,相反他的学习比自己要好,只不过不爱思考,喜欢直来直去,这就是为什么他不想学围棋的原因。 他总说,下围棋的人小心眼,因为喜欢在棋盘上暗戳戳的算计对方。刘远却不这么认为,本身围棋就是竞技类,你没看出来我的套路,难道我还提醒你不成? 第六十四章 商量(二) 第二天,刘远塞了两封信给兰花,分别是给义父和丁师爷的。 刘遥依依不舍的抱着兰花,拖了半盏茶的时间才放开,刘遥朝着她挥手,“娘亲,改天我和哥哥过去看你!” “好,快进去吧。” 赵青接过兰花递过来的信,将写了丁师爷的信封递给富贵,“送到丁府去,顺便把会员的牌子带过去。” 富贵点头接过,拿了刻有编号的木牌就出发了。 赵青拆开自己的那封,读了一遍,便明白了刘远的想法,他对兰花道,“你应该也已经知道远儿的决定了,咱们也就不多劝,随他心意就好。” 兰花嗯了一声,点头说道,“他估计是不想放着弟弟一人在家。” “嗯,那这事就这样吧,远儿是个有主见的,对于科考也一定有自己的计划。” 兰花点头,表示同意,“那我就先回悦来楼了,赵大哥有什么事,差人来叫我就好。” 赵青点头回道,“嗯,要是有什么不明白的,随时来问我。” 富贵带着信敲开了丁府的门,将东西给到家丁后,便离开了。家丁拿着木牌同信封来到沈氏的院子,交给了丫鬟。 “夫人,悦来阁送来了一封信和一个木牌。”丫鬟站在门口说道。 沈氏此时刚起身不久,正在镜前梳妆,她闭着眼点了点头,为她梳头的丫鬟就朝外喊道,“进来吧。” 外头的丫鬟进门,把两样东西递到了沈氏手中,就退下了。 她先是看了看木牌,上头刻着悦来阁,下头还刻有数字,想到是昨天在悦来阁存了200两银子,就把木牌放到一边了。 信封上写着丁伯父亲启,她也不便打开,也放到一边,“老爷出去了?” “回夫人,老爷一早便出门了。” 沈氏又重新闭上眼,等着丫鬟给自己簪发。 结束后,她便拿着木牌和信去了丁师爷的书房。 丁元白正巧路过,“娘。” 沈氏招手让他过来,“吃过早饭了?” “吃过了。” 沈氏摸了摸他的头,“今日打算做些什么?” 丁元白想了想,“读书,午后去找先生下棋。” 沈氏点了点头,“嗯,得闲可以多去找同窗玩,娘还有事,就不留你说话了。” 丁元白拱手,“好,我先回房了。” “去吧。” 沈氏推开书房的门,将木牌和信封放在了书案上,管家抱着账本推门而入,“夫人。” 沈氏转身,“何事?” “今晨老爷从账上支了200两银子…” “哦,无事,这事我知晓。”沈氏笑道,今早拿了200两,估计不是去衙门,而是去了悦来阁。她看向桌上的信,对着管家道,“你去找个小厮,让他带着这封信,去悦来阁寻老爷。” 管家双手接过信,应声后就离开了。 丁师爷一早揣着200两的银票,去了一趟衙门,见没什么事,转头就坐轿子往悦来阁去了。 临近午时,悦来阁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丁师爷下轿,正巧碰见了自家的家丁,家丁也是个灵的,一眼就瞧见了自家老爷的轿子,小步跑过去,“老爷。” 丁师爷点头,“什么事?” “夫人让我交给您的。”家丁拿着信封和木牌,递了过去。 正巧赵青出来,看见早上送出去的东西此时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不觉有些奇妙。 他上前迎道,“师爷,快请进。” 丁师爷结果家丁手中的东西,同赵青点头,便跟着进去了,见赵青要引他去楼上,出声道,“就在楼下吧,今日就我一个人,随意吃点就好。” 赵青听后,就找了个安静的地方,让丁师爷落座了。 “你去忙,不用招呼我。” “诶,行。”赵青点头,一招手,小二就小跑过来,“客官用点什么?” 赵青朝他一拱手,“师爷,那我就先失陪了。” 丁师爷点头,等赵青离开后,看着菜单点了菜,就用袖中拿出信,拆开了。 这拆开才知道,这封信是出自刘远之手,信里的内容表明了他的想法,婉拒了丁师爷的好意。 丁师爷看完,也觉得不必再勉强,自己虽然惜才,但没想着要去强迫一个6岁的孩子。 他看着信中的字,注意力慢慢就转移了。 这字倒是不错,规规矩矩,却有着自己的风格。 后厨麻利的做好菜,小二陆续端上桌,“客官您慢用,这是今天附送的例汤,可以免费续哦。” 丁师爷点头,小二就离开,留给了他自己的空间。 他端起汤,喝了一口,很朴素的汤,不能说有多鲜美,是每家每户自己都会做的那种。 第六十五章 使团进城(一) 菜的分量不多,因为点的是一人套餐,所以有两荤两素,米饭和汤可以续加,小分量也不浪费。 不紧不慢吃完,喝茶漱口。 他随处望去,只要是一人来用餐,基本都是点的套餐。招手唤来小二。 “客官有什么吩咐?” “结账。” “好嘞,一共12两,客官有我们店的会员么?” 丁师爷拿出木牌,“可是这个?” 小二点头回道,“是的,劳烦。”他伸出手,从丁师爷手中接过,小跑去到柜台,不一会儿就回来了,“您的会员牌,感谢客官之前的惠存,今天的帐已经记下了。” 丁师爷收回木牌,点了点头,起身离开。 小二一直送到门口,丁师爷看着斜对面的悦来楼,人可是比悦来阁多得多,便问道,“两家都是你们的,为何不只留一家?” “客官有所不知,咱们掌柜起家就是依仗光临悦来楼的客官们,若是关了,他们去哪里吃那么美味又廉价方便的饭食。” 丁师爷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就坐上轿子离开了。 路过悦来楼时,掀开轿帘,看了一眼,里头吃饭的,都是衣着普通的平民百姓。 他身为师爷,也深知家境一般的百姓,不会日日到悦来阁那种酒楼消遣。 悦来楼的等级要低不少,相应的价格低,菜品也没那么精致。 他捋了捋胡子,看来赵青不仅仅是会做生意商贾,还是个有人情味的人。 时间飞逝,年前就传来乌国使者即将入城的消息。 他们悦来阁没有拿下招待使者的资格,但是这段时间的会员已经足够他们周转,赵青也就此不在惋惜此事。 刘远时常有空,就带着弟弟一起来悦来楼帮忙,兰花时常能见到两个孩子,自然是开心的。但心里又怕影响了孩子学习,所以除了忙时,剩余的时候都让他们在房间里读书。 刘遥原本跟着来,就是想和兰花多亲近,多玩一玩,但是看到她忙前忙后的,也不好意思上去打扰,只好跟着哥哥一起看书。 客人多的时候,两个人充当起小二,在前厅后厨跑来跑去的传话,也是出了一份力。 今天,有不少人都在谈论已经在城外不远的使团,有不少进城的农户都瞧见了,说着车架如何华丽,随从如何之多的话题。 “看着样子,明天估计就要进城了,听说是鲜香阁招待使团。” “明天日子不错,听说是县太爷亲自去请的日子。” “毕竟是金乌族亲临,就算是战败国,也要做足面子才行。” “那是肯定的,要不然乌国还以为我辰国抠抠搜搜的,岂不掉面子。” 等客人走的差不多,刘遥就凑到刘远身边,“哥哥,明天一起去看看使团吧,你说他们是不是要从主街过去啊。” 刘远也是十分好奇,不过他不是好奇使团,而是好奇那个金乌异族,他点头道,“行,明天一起去。”说完就去兰花身边问道,“娘,今晚我和弟弟能住这么?明天想看使团进城。” 兰花点头道,“可以,我等会叫人给奶奶带个信。” 第二天,刘远叫醒刘遥,这次他没有赖床,一推就睁开了眼,迷迷糊糊的说道,“马上就起。” 刘远嗯了一声,就穿衣服去院里洗漱了。不一会儿,刘遥也出来了,半睁着眼,舀了一瓢水,凉水入口,冻得一激灵。 两人洗漱完,同兰花一起,简单吃过早饭,就准备去主街上等着了。 兰花给他们一人塞了五个铜板,“路上有想吃的就买,远儿好好看着遥儿,别跑丢了。” 刘远点头,“知道了娘,放心吧。” 兰花点头,“去吧。” 刘遥早就迫不及待了,站在门口,拉着刘远就往主街跑去。 “诶诶,慢点,这时候还早,使团都还没出发呢。”刘远喊道。 “我们得找个好位置,等去晚了都被别人占了怎么办!” 刘远无奈,“又不是哪家成亲抛喜钱,哪有这么多…” 穿过小巷,来到主街,两边已经站了不少人。刘远剩下的话咽到肚子里,人还真多… “你看,我就说人不少吧!咱们在往前走走,那边有个石狮子,咱们爬上去看。”刘遥又加快了步伐,丝毫不顾刘远在后头跟的有多辛苦。 刘远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刘遥总算停下来了,他指着石狮子,“就是这个,咱们快点上去。” 刘远仔细一看这石狮子,器宇轩昂的,古代的石狮子可不是装饰用的,多是彰显地位用的。 第六十六章 使团进城(二) 这人家房门口的门面,被俩小孩坐在屁股下头,终究是不好,若是这家里是什么有头有脸的人物,要了两人的命都是有可能的。 刘远连忙拉住刘遥,“等会等会,这狮子是别人门口的,我们爬上去不好,要不我们往前挤一挤?” 刘遥看了看石狮子,又看了看还在喘气的哥哥,虽有万般不舍,但还是听了刘远的话,点了头,“好吧,我们往前站站。” 今天使团进城,不少人都来看热闹,也有不少卖果脯瓜子的小贩,挑着担子,四处叫卖。 两人挤到前面,站在了官兵的后头,身边还有不少同他们一般大的孩子,手里不是拿着冰糖葫芦,就是拿着油纸包着的点心。 两人两手空空,难免有些寂寞,于是刘远道,“你在这里不要动,我去买点零嘴来。” 刘遥点头,“我想吃腌梅子。” 刘远点头,挤了出去,才找到卖果脯的,城门那头就传来了声响,看来是使团进城了。 他拿出两文钱,“劳烦,要些腌梅子。” “诶,小郎君稍等。”挑着担子的卖货郎麻利的放下扁担,拿起油纸包了梅子,许是听见了动静,想快点去看,于是也没有上称,“郎君拿好。” 刘远上手一掂量,倒是重了些许,他转身又挤进人群,把油纸包塞到了刘遥手中,“来了?” 刘遥往前探着身子,“没看见。” 刘远抬手拉住他的衣领,把人带了回来,“咱们再等等,刚刚听见声音,应该是快来了。” “嗯。”刘遥打开手中的油纸包,拿起一颗梅子就塞进嘴里,又将手递过去,让刘远也拿一颗。 待表面的糖霜化去,酸味蹦出时,车马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前行开路的是辰国将士,高大的战马上,战甲随着马蹄发出金属的摩擦声,随后便是举旗的将士,队伍渐近,两边的百姓都忍不住欢呼,夸赞辰国将士的英武。 而刘远,只关心乌国的异族什么时候出现。 刘遥看着那骑着战马的将士,心生向往,眼睛仿佛放着光,紧紧跟着。 “哥哥,你看,那匹马真大,还有那身盔甲…”刘遥拍了拍刘远,转头去看他,发现他的目光和自己并不在一处,“哥哥!” 刘远回过神,看向他,“怎么了?” “你有看见那个骑马的将军么?” “看见了。”刘远回道,这首当其冲的他有不是瞎子怎么会没看见。 刘遥正想同他继续说,就看见了马车,刘远的目光立刻就被吸引了过去。 不同于对将士们的欢呼,百姓们对乌国的使臣并不热情,纷纷噤声,大人们眼中有说不清的情绪,而孩子,有的只是好奇。 马车里坐的是乌国献进的金乌族,因为乌国没有王姬,只好送来了异族。 马车帘紧闭,根本看不见里头的人。 刘远多么希望此时刮起一阵风,吹起帘子,让他能瞧见异族,好知道异族和人是不是长的差不多。 只不过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巧合,马车离他越来越近,依旧是一点风都没有。 “停。” 马车上传来微弱的声音,随后一声尖锐的停车声,叫停的整个队伍。 刘远一愣,这马车正好停在自己面前。 帘子微动,被一只纤细的手展开,刘远一惊,那手同人一般无二,但接下来露出的脸,让他知道异族是怎样的存在。 那张脸十分精致,雌雄难辨,眼尾和眼下有羽毛生出,眼睛更是淡淡的金色。 “他”探出头,似乎在找什么东西,左右望了望,便把视线下移,落到了刘远身上。 不,准确的说,是躲在他身后的刘遥。 刘遥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的就躲到了哥哥身后,他并不希望马车里的人看见他。 刘远一愣,这是…在看我? 就在刘远二张摸不着头脑的时候,金乌异族朝他一笑,“叫什么名字。” 那声音清冽,仿佛鸟鸣。 刘远左右看了看,指了指自己,有些不敢相信“他”是在和自己说话。 异族看着刘远,似乎想看透他,去看躲在他身后的那个人,瞧了半晌,身后的人也不愿露面,无奈说道,“对,问的你。” 刘远张了张嘴,正等他准备回答的时候,却被前来的将士打断。 铁蹄踏在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他来到马车旁,神情严肃的看着“他”说道,“此地不宜停留,还请大人放下车帘。” 异族收起笑容看了那将士一眼,随后又看向刘远,放下了车帘。 “前进!” 第六十七章 下榻(一) 刘遥躲在刘远身后,等马车远去,心里发猝的感觉才褪去。 他深吸一口气,看着队伍的尾巴,从刘远身后站了出来。 刘远并没发现弟弟的异状,他的注意力都被那个异族给吸引了。 原来…异族长的和人类不一样… 这对从小接受义务教育,相信科学的刘远重塑了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虽然史书上写了不少,但远没有亲眼看到来的震惊。 刘遥看着哥哥,拍了拍他,“那人很好看?” 刘远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说不上来。”那个异族无疑是好看的,可能皇帝的后宫中都没有与之匹敌的后妃。 难道这是乌国派过来迷惑辰国皇帝的么?如此沉迷美色不理朝政… 刘远随即打消了心里的想法,以他现在的身份地位,根本管不上这些,多一事不如少一次,在这个时代,还是明哲保身的好。 若以后要报效国家,那也是入仕之后的事。 “走吧,咱们回去吧。”刘远看着刘遥道。 “嗯。” 使团一行先是去了华安县衙,知府站在门口亲迎,金乌异族没到下榻之处是不能出马车的,于是只在车上寒暄了几句。 “金大人一路劳累了,本官特选了华安最好的酒楼。”知府笑着说道。 马车里没什么动静,听闻这金乌族一路上都十分安静,除了提要求外,不会同别人多说一句话。 知府也见怪不怪,乌国异族被自家皇帝送到别国,远离家乡,难免有怨气。 忽的,他看见一只鸟落在马车上,叽叽喳喳的叫了几声又飞走了,随后里头便传来声音,“知府大人,不知沿河东侧,最大的酒楼是哪家?” 知府听到声不觉一愣,那声音太过好听,导致他没听清其中的内容。 随侍一旁的人见了,皱着眉又重复了一遍,知府这才作答,“河东,那便是悦来阁了。” 之后,马车内又没了声。知府见没事了,便派人带着使团前往城西的鲜香阁了。 马车停在鲜香阁门口,掌柜自然是热情迎接,这招待使团不仅仅会带来不菲的收入,还能赚得不小的名气。 这以后只要是有头有脸的使团,最先选的那就是他们鲜香阁。 金阳羽是头戴纱帽出来的,衣着制式虽然普通,但是布料中似隐隐泛着光,一看就是名贵的玩意。 他昂着头,目不斜视的进了天字号的门,随后丫鬟们也跟了进去,留下官兵把守在两侧。 金阳羽进到房间便摘下了纱帽,露出那惊世容颜,他看了一眼桌上的镜子,丫鬟反应很快就过去就把铜镜扔了出去。 随后她们默不作声的开始整理床铺,热水烹茶。金阳羽坐在一边,任由贴身丫鬟脱去了他的上衣。 待露出带着伤的左臂,丫鬟叹了一口气,“宗主出手也太重了,咱们出了乌国这么久,这伤还没见好。” 金阳羽盯着窗外,看不出喜怒,只淡然说道,“没了气运相佑,这伤哪有那么容易好。” 丫鬟准备再抱怨几句却被金阳羽打断,“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只不过选我来辰国,是叔伯们的决定,我们这些小辈,没有反抗的余地。” 丫鬟看着他,那面无表情的脸上似乎透出无奈,她不再说话,拿了药箱,替他上药后,穿好衣服。 “下去吧。” “是。” 金阳羽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小小的茶汤中倒映着自己的脸,眼下因为力量不足而无法收起的羽毛,看着十分碍眼。 他一仰头把茶饮尽,不再续了。 他推开窗,立刻就有鸟雀落在了窗沿上,叽叽喳喳的似乎在交流说话。金阳羽抬手轰走一半,自己也坐在窗沿,看看这入辰国以来,第一座繁华的县城。 这比起自己从小长大的乌国国都来说,只能用破来形容。但是他如今,已不再是乌国高高在上的金乌族,而是金乌族选出来的棋子,在辰国,他的地位恐怕不如一个庶出的郡主。 这种一落千丈的感觉,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而他还不能有任何怨言,此去辰国,恐怕以后便回不去了。 他望着天空,右手抚上左臂上的伤,无声哀叹。 身边的鸟儿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情绪,渐渐安静下来,站在窗沿静静的守护着他。 金阳羽坐了许久,冬日的风吹的他手指都僵了。丫鬟推门进来,对穿的寒风让她打了个寒颤。 “公子,仔细身子。” 金阳羽随即起身坐到桌边,丫鬟便过去把窗关上,房里才又重新暖起来。 第六十八章 下榻(二) “去看过了?”金阳羽问道,他手里被塞了一个汤婆子,此时手心里热热麻麻的,正在恢复知觉。 “回公子的话,看过了,那两个小孩的确在悦来阁,奴婢打听了一番,那两个孩子是悦来阁掌柜的义子。”丫鬟把打包回来的牛杂煨在了碳火上,“这菜奴婢看着每桌都有,也就带回来一份,给公子尝尝。” “这是?” “牛杂煲。” 乌国和辰国不同,他们并不觉得内脏是不干不净的东西,只要处理的好,任何东西都能吃。 砂锅中咕嘟咕嘟冒泡,丫鬟揭开盖子,热气泵出,香味也充斥了房间,她舀了一碗递过去,“公子。” 金阳羽接过,看着碗里切成一口大小的杂碎和大块萝卜,“倒是和乌国做法不一样。” “那悦来阁里还有好多没见过的菜式,许是辰国和乌国不同。” “咱们一路过来,哪有什么不同。”金阳羽说着拿起筷子,将牛杂送入口中,他眼睛一亮,这味道,他在乌国宫中都没吃到过。“这味道还挺好的。” 这一顿让他更加期待晚上的菜色,如今自己身为人质,也只有这点小期待了。 只不过,晚上的菜式让他十分失望,并不是说难吃,而是同自己之前吃的没什么变化。 金阳羽动了几筷子,就把剩下的赏给丫鬟们了。 掌柜见了深怕是自己招待不周,虽然大家心知肚明,这送来的是战利品,但是去往都城以后,可是要在宫里住下的,自己万一怠慢了,说不准会不会有什么发生。 丫鬟见掌柜慌张的样子,摆手说道,“只是公子没胃口,不必放在心上。”若放在以前,自己一巴掌就打上去了,哪里需要像现在这般。 “那…那大人喜欢吃些什么,小的让厨房再去做些。” “不用了,明日早上做些清淡的端上来。” “诶诶,好。若是大人有什么短缺的,姑娘尽管说。” 丫鬟给了他一个知道了的眼神,就转身进去了,掌柜擦了擦头上的冷汗,下去把厨房骂了一通。 “我今天看见那个姑娘去悦来阁了。”待掌柜气撒完,一个年轻的厨子说道。 掌柜立马看过去,“哪个姑娘?” “就金大人身边的贴身丫鬟。” 掌柜一听,暗道不好,这到嘴的鸭子,不会就要飞了吧,随后他急匆匆的理了理衣服,又正了正帽子,往县老爷府上去了。 金阳羽沐浴后,换了药便倚在床上,他看着跪坐在一边的丫鬟说道,“明天我想出去逛逛,叫他们准备准备。” 丫鬟点头起身,开门交待了几句又回到原位,“公子早些歇息,对伤有好处。” 金阳羽没出声,抬起手微微一动,屋内的几盏蜡烛就灭了,随后床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一切便归于沉静。 第二日一早,窗外传来鸟鸣,丫鬟赶紧把鸟雀哄散,生怕吵了自家公子的美梦。 金阳羽自出了乌国,睡觉极浅,他很早就醒了。坐起身,丫鬟听见声音便上前掀起床幔,“公子休息的可好?” “还行,伺候洗漱吧。” “是。”丫鬟替他穿好鞋,又拿了衣服,一一穿戴好,如今伺候的丫鬟少了,一些小事免不了要自己亲自来。 热乎乎的毛巾递到金阳羽手中后,便去拿了细盐同牙刷,这里的牙刷并不是现代那种,而是接近毛笔,只不过长度一致,也要短上许多。 金阳羽接过沾了细盐的牙刷,最后漱口,才算洗漱完毕。 丫鬟拍了拍手,门外就有伺候的人进来,把东西都端了出去,店里的小二也端上了今早的早饭。 小小碟子一共个,里面装着一两口分量的小菜,“公子先开开胃。” 待金阳羽吃到一半时,又端上一碗三线面。 面的汤头清亮,上面点缀着葱花和花菇,金阳羽尝了一口,中规中矩。 草草吃完,还留了点肚子,“知府怎么说?” 丫鬟知道他问的是昨日想出去走走的时,“可以出去,不过要带着随行的护卫。” 金阳羽一笑,“他这是怕我跑了,带就带着吧,反正如今我早已是笼中鸟了。” “公子…” “走吧,早点出去,还能多逛一会。” 随行的护卫有六人,至于穿着普通衣服,混在街道中的有多少,他就不得而知了。 后头不远还备了轿子,金阳羽要是累了,随时可以回去休息。 他这个阵仗,在华安县来说已经算是很了不得了,平时县老爷出门都不会这般。 第六十九章 下榻(三) 一行人不紧不慢的逛着,金阳羽瞧见有趣的东西,也会叫丫鬟买下来。 就这样一路过了桥,来到了悦来阁门口。 金阳羽抬头看去,悦来阁的牌匾和酒楼比起来,的确比较新,看成色,也许才挂上去一个月左右。 “走,进去瞧瞧。” 众人步入店中,此刻时间还早,店里基本除了洒扫的小二在忙活,就是正在往后院搬肉菜的厨娘。 小二见有人进店,搭上巾子就迎了上去,“客官来晨好,现在时间还早,小店还在打扫,要不客官稍后再来?或者先去雅间坐坐,我给您上一杯好茶。” 金阳羽点了点头,身边的丫鬟就道,“带路吧,我们坐会儿。” 好巧不巧,刘远一路小跑着进了店,“黄伯,还有粥么?悦来楼的快见底了。” “黄伯在后头呢,你去瞧瞧。” 金阳羽听见了耳熟的声音,便转头去看。 这是…昨天在街上碰到的孩子。 往后看了看,只有他一个人。 “小孩,你的兄弟呢?”金阳羽问道。 刘远一愣,立刻反应这声音是昨天马车上的异族,他抬头看去,那人戴着纱帽,脸遮的严严实实,自己刚刚也来的急,丝毫没有注意到他。 刘远朝他拱手道,“回大人,可是找我弟弟有事?” 以往他问问题,只会得到回答,哪有向他抛出问题的,但金阳羽并没有生气,他的脾气早在宗主打自己那一掌时完全被击碎了。 金阳羽嘴角微翘,“上去陪我坐坐。” 刘远眉头微皱,思考片刻便点了头,“请随我来。”之后又对小二道,“让黄伯匀一些粥给悦来楼,早上点生滚粥的人太多,已经不太够了。” 小二犹豫片刻,便点头离开了,既然是掌柜的义子,就算招待不周,也不是他的事的。而且这位大人,明显是对刘远比较感兴趣。 刘远在前面带路,将一行人带到了天字号房,“请。” 金阳羽跨门而入,这里倒和外面不一样,这房间布置的十分清雅,和鲜香阁的天字号房截然不同。 “倒是雅致。”金阳羽夸赞一句。 “大人请坐,我去准备些茶点。”刘远微微弓着身,他大学的时候在西餐厅当过服务员,待客方便不说万全,至少不会出错。 小二很快就送来了碳火和烹茶的小炉子,附在刘远耳边,说了句悄悄话,“我已经派人去掌柜家了,劳烦郎君了。” 刘远点头,“麻烦你了。” 不多时,茶便端到了金阳羽手侧,身边的丫鬟拿出袖中的银针放入,仔细检查后,才放下心。 刘远倒是觉得她有点小心过头,乌国送来的人质,没到都城之前,谁敢对其下手? 再说这门外还有【护其安全】的士兵,恐怕身边连一只蚊子都飞不进去。 金阳羽端起茶,抿了一口,茶十分一般,放下茶杯,看着跪坐下下首侍茶的刘远,说道,“你弟弟叫什么名?” 刘远手一顿,放下了手中的茶壶,斟酌片刻道,“舍弟单名一个遥字,大人屡次问到舍弟,可是他做了什么事情,冒犯了大人?” 金阳羽摇了摇头,“并没有,只是觉得他有趣,昨日他躲在你身后,着实胆小。” “舍弟怕生,大人莫要见怪。”刘远躬身说道。 他摆了摆手,“无事。”随后指向一边的棋盘,“可会下棋?” “会一点儿。”刘远如实答道。 两人坐到棋盘前,金阳羽摘下纱帽,露出惊世容颜,眼下的羽毛并没有破坏他的美感。 刘远不敢多看,只扫了一眼,便将视线放到了棋盘上。 金阳羽眯了眯眼,把他的反应净收眼底,昨日都敢直直的看着我,今日倒不敢了。 两人一子一子落在棋盘上,刘远没有认真下,漏洞百出,但他看得出金阳羽也留手了,估计是想多下些时间,要不然这一局早就结束了。 刘遥在悦来楼里,久久等不来刘远回来,于是和兰花说了一声,自己也跑去了悦来阁。 “我哥呢?”他抓住一个小二,问道。 “在天字房,我且先…”这先去通报一声还没说出来,刘遥就飞似的跑上去了。 等快到门口才发现不对劲,这门口站着官兵,打扮不是衙门的,而是跟昨日在街上见到的一样。 他放慢了步子靠近,官兵并没有阻止他。 金阳羽落子的手一顿,往门外看去,他察觉到微弱的气息,只不过现在他力量不足,不能分辨这股气息来自于谁,而下一瞬,就消失不见了。 兰花看见刘遥飞奔回来,脸色不是很好,笑着问,“和哥哥说什么了?” “没什么!” 第七十章 下榻(四) 金阳羽一只呆到了午时,赵青接到消息就赶来了,但是听端水的小二说,刘远同使者大人正在下棋,便没有上去打扰。 到了饭点,悦来阁也热闹起来,不少楼上的客人见到天字号门口的官兵,都十分好奇,里面的是什么人。 金阳羽看着刘远必败的棋局,放下手中棋子,说道,“下的有些饿了,可有什么有趣的菜肴?” 刘远随即站起身,“大人稍候片刻。”说完便转身出门,没过一会,便拿了菜单进来。 金阳羽接过,这东西他在鲜香阁可没见过,翻开便看见了凉菜,前几页都是些常见的,越往后,自己没见过的菜式就越多,其中也包括了丫鬟带回来的牛杂煲。 “你们这新鲜玩意倒还挺多,这倒是难选了。” 刘远在一旁站着,垂首倒,“大人若是不好抉择,小的斗胆为您推荐?” 金阳羽点头,“如此甚好,要是别家店没有的那种。” 刘远点头,“大人可有什么忌口?” “没有。” 刘远又一次转身出门,和门口候着的小二点了菜,让人仔细伺候着,自己就下楼跑去悦来楼了。 他早上吃的本来就不多,结果被抓着下了那么久的棋,好在肚子争气,没有咕咕叫,要不然真够丢脸的。 刘遥见着人回来,直接就跑了过去,“哥哥,你怎么这么久都不回来。” 刘远抬手拍了拍他,“被抓住下了几盘棋,你呢,有好好帮娘亲忙么?” 刘遥点头,“有,上午我去找过你,但是看见有官兵在,我就没进去。” 刘远看着他道,“你和那位大人是不是见过?我今天过去,他问过你。” 刘遥连忙摇头,“没有,我一直都在这里,哪里见过那么高高在上的人。” 刘远一听,也觉得在理,这使团昨天才进的城,弟弟也一直都在自己身边,怎么可能见过。“那位大人对你挺感兴趣的,要不要去见见?” “不要!”他头摇的像拨浪鼓,足矣看出他的不愿意,“我不喜欢他!” 刘远第一次见到他这么抗拒,于是安慰道,“好好好,不去。” “下午哥哥也别去。” “嗯,不去。”刘远想着义父已经来了,剩下的事也用不着自己,于是便答应了。 赵青面带笑容的推开门,身后的小二跟着进去,将菜平稳的放在了桌上,菜虽然只有四盘,但无奈盘子大,把桌子放的满满当当的。 “大人久等了。”赵青捧手弓腰无比尊敬,“这是双色鱼头,这是钵钵鸡,这是糖醋排骨,这是白灼时蔬,另外还有今日的例汤,人参母鸡汤,请慢用。” 金阳羽扶着丫鬟的手,走到桌边,的确都是自己没见过的,他点头道,“赏。” 丫鬟听了,便从袖中拿出一片金叶子递了过去。赵青连忙双手接过,见到丫鬟对自己挥了挥手,便退下了。 丫鬟拿出银针,一一试毒,又那起筷子各夹了一点送入口中,随后说道,“没问题,公子。” 金阳羽笑着道,“你这试了一路,哪次有问题?” “总之,小心为上。” 金阳羽懒得听她啰嗦,摆摆手就拿起筷子开始吃。没吃几口就放下矜持,舀了汤汁拌在饭里。 丫鬟见了,也露出少见的笑容,这可是公子入辰国一开,吃的最开怀的一次。 若还在乌国,能让公子吃的这么开心的厨子,一定是要带回府中去的。只可惜在异国他乡,不得不低头… 金阳羽吃饱喝足,难得一见的歪坐在贵妃椅上,极为放松,不一会竟然睡着了。 丫鬟拿了薄被给他盖上,又将窗户虚掩上,这些动静都没有将他吵醒,随后她推门出去,让公子好好休息。 金阳羽睡了一个时辰,迷迷糊糊睁开眼,心里一揪,身体随之一紧,之后想起自己在哪儿,又放松下来。 他坐起身,看着身上的被子,嗅了嗅,有一股檀木味,“莲心。”他唤了一声,丫鬟便推门进来。 “公子有何吩咐。” “什么时辰了?” “已经申时了。”莲心倒了杯茶递过去。 竟睡了这么久…金阳羽接过茶,润了润喉,“不早了,你去把掌柜叫来。” “是。”莲心出门,没一会,赵青就跟在她身后上来了。 “大人有何吩咐?” 金阳羽想着鲜香阁的菜实在没有这边好吃,自己又不好日日外出,于是说道,“以后每日中午,派人送一些好菜去鲜香阁,自不会亏待你。” 赵青点头道,“小人明白了。” 金阳羽点头,朝莲心看了一眼,她便拿出一个荷包,里头装了大概十几片金叶子和金珠,塞到了赵青手中,“劳烦掌柜了。” “走吧,也呆了许久了。”金阳羽道。 赵青连忙去送,直到见不到人影,才把袖中的荷包打开。 第七十一章 年 诶唷,这可不少了…都是金叶子金珠,看来自己的悦来楼是彻底保下了,想着最近接了不少年节宴席,算算剩余,可以添不少推车,现在几个酒楼都在效仿他,若自己不快些,以后都没有摆摊的地方了。 悦来阁承接了金大人的午膳,很快便满城皆知了,鲜香阁的熊掌柜虽然气恼,但也是无奈。 毕竟那每天送来的菜式,他是见都没见过的新花样,他也差人去悦来阁买过,但是尝了始终不能还原味道… 城里的风向都是跟着贵人走的,若是宫里的娘娘爱用什么,那都是会风靡起来,只不过他们这儿离都城还有些远,一些潮流风向只能跟着贵妇人或者身份金贵的人走。 如今这金大人无疑不是华安县身份最为尊贵的人,他下榻鲜香阁,每日中午却吃着悦来阁送来的菜肴,那可不更显得好吃? 于是悦来阁的生意越来越好,连鲜香阁的老熟客都跑去了不少,这让熊掌柜愁坏了,不过他的家底还是在的,而且悦来阁容客数量有限,去晚了的人,自然回去找别的地方。 在金阳羽启程离开的时候,华安县下雪了,不像他来时,两侧都是看热闹的人,此时仅剩下满地的白雪和提着年货的匆匆行人。 临近年节,各家各户门口都贴上了对联,不少大门也做了翻新,上头的新漆鲜艳,看着极为喜庆。 金阳羽掀开车帘,看着年味满满的街道,不禁有些想家了。 莲心在一旁坐着,透过窄窄的缝隙,瞧见了外头的年味,心里也微微叹气。 刘远趴在天字号的窗边,这里正好能看见官道上离开的队伍,刘遥坐在一边,吃着手里的点心。 “没想到只待了7日就走了。”刘远说道,他以为至少会呆到年后,这样悦来楼的生意借着这阵风,会越来越好。 “够长的了,早点出发早点去都城。”刘遥说道。 刘远侧头看着他,“你是不是不喜欢那个人?”小孩子的好奇心都是重的,城里突然来了个大人物,不想瞧瞧是不可能的。 刘遥点头,“嗯,不喜欢他。” 刘远虽然不知道弟弟对金大人的厌恶从何而起,但那异族毕竟是一个过客,他只是笑了笑,便没放在心上了。 很快,就到了大年三十,兰花在悦来阁帮忙,一直忙到天黑,才被富贵送回来,奶奶和刘远算着时间差不多,做了一桌子年夜饭。 今年他们家有了钱,年夜饭的规格都上去了。 养了一年的老母鸡直接宰了炖汤,还有年前刘远做的腊肠,今年可是肉菜最多的一年。 兰花回到家,怕孩子们饿了,便急匆匆洗手,坐到了饭桌前,“吃吧。” 刘遥依旧是那个胃口最好的,整整吃了三碗米饭。 吃完团年饭,刘远和刘遥就出去放鞭炮玩了,等玩累了,才回来睡觉。 刘遥迷迷糊糊的看着窗外落雪,念叨一句,“村里二狗的爹打仗回来了,你说我们的爹什么时候回来?” 刘远没听清他说什么,想再问的时候,刘遥却已经睡着了。 兰花坐在屋里,手里捧着汤婆子,奶奶坐在对面正在补衣服。 “娘,对眼睛不好,明天再说吧。” 奶奶点了点头,可手却没有停下,“村里的二狗你还记得不?” “记得,怎么了?” “今天他们进城我碰见了,高高兴兴的,我就去问了一嘴,他说他爹回来了。” 兰花一愣,“二狗他爹…” “对,跟我儿子一起去的军营,想来也该回来了,这不,把以前的衣服拿出来补补,先对付两日,等明天我再去买布料,做身新的,大过年的,穿着也长精神。” 兰花眼带泪花,擒着笑,点了点头,已经六年没有见到他了,不知道现在什么样子,是瘦了还是胖了… 她看了看两个孩子屋,又有些担心从来没有见过父亲的两个孩子,会不会太过生分。 奶奶拍了拍她的手,“放心,二狗他爹走的时候也才一岁,现在不也挺好么。” 兰花笑着点了点头,“嗯,娘说的是。” 第二天,兰花一早就起来帮奶奶做活,奶奶见了便把她赶回屋,“不用你来,你都辛苦一年了,过年就好好休息。” 兰花笑着点头,回到屋里,拿出昨天还没补完的衣服,穿针引线忙活起来。 刘远刘遥昨天睡的晚,今天也就多睡了一会儿,奶奶煮了鸡蛋,放上少许红糖,端到房里,推了推两人,“起来吃鸡蛋,讨个彩头。” 第七十二章 消息 刘远睡的浅,一推就行了,迷迷糊糊答应一声,就接过了递来的煮鸡蛋。 一碗里有两个,红糖水刚刚没过。刘远慢悠悠吃着,也不忘把弟弟叫醒。 刘遥坐起身,满脸的不情愿,但听清奶奶说的话之后,就开心了,毕竟有好吃的鸡蛋不是? 刘远都庆幸现在各家各户都穷,要不人这个便宜弟弟,定能被人用吃的骗走。 吃完鸡蛋,刘遥又躺下了,刘远想着反正都起了,于是便看起了书。 下午,兰花和奶奶就带着两人去赵家拜年了,赵青和王氏满脸高兴的拿出红包塞给两人。 “多买点好吃的。”王氏笑着说。 赵青和王氏膝下无子,好在赵青的长辈不在了,要不然又要数落王氏一番。 晚上,一家人留在赵家吃了晚饭,王氏给兰花倒上一杯酒,“我听说有不少军营的人回来了,你家的有消息么?” 兰花摇摇头,“还没有,不过村里和相公同去的人已经回来了,想必也快了。” 王氏握着她的手,笑道,“咱们妹子是熬出来了,终于要一家团聚了。” “嗯。” “回来了好,远儿和遥儿也大了,又懂事,你要不给他们添一个弟弟妹妹?” 兰花瞬间羞红了脸,“哎呀,姐姐说这个作甚。” 王氏却不以为然,“这有什么不能说的,你还这么年轻,多子多福才好。” 奶奶也在一旁点头,“对,多子多福。”现在他们家条件好了,等儿子回来,出去做工挣钱,也能多养一个孩子。 兰花埋着头不在讲话,但心里却是欢喜的。 刘远坐在一旁听着,也知道自己从未谋面的父亲要回来了,说不紧张是假的,毕竟自己记忆中父亲的容貌,还是上辈子的父亲。 吃完晚饭,一家人便回来了,现在正值年节,虽然没了宵禁,但是街上的人格外少,倒是那城西的勾栏,灯火通明。 回到家,已经很晚,加上夜里又冷,匆匆燃了碳火便睡了。 初二,兰花便去街上买了新布和棉花,悦来楼如今还未开张,于是坐在家中做衣服。 奶奶拿着剪刀,“你说,他长个没?要不要做的大些?” 兰花笑道,“兴许长了,做大些吧。”说完又重新量布,纠结许久,这才下剪子。 两孩子起来后,吃了简单的早饭,就各自忙自己的了,刘远看着书,刘遥在一旁自己下象棋,虽然很无聊,但总比闲着好。 到了初五,衣服就做好了,兰花放下手中的针线,展开衣服抖了抖。 大小应该合适。 兰花嘴角微微翘起,想起前几日王氏说的话,又红了脸。 虽然当时自己没有表态,但其实也挺想再要几个孩子的。 等到初六,兰花就去悦来楼干活去了,这几日人慢慢多了,又不少地方也已经开工,像悦来阁,整个年节都没有休息过,赵青也念他们辛苦,给的工钱多了一倍。 富贵见兰花来了,便从悦来阁过来给她帮忙,他跨过门槛,瞧见兰花正在擦桌子。 他走过去,“我来帮忙。” 兰花抬头看清来人朝他一笑,“诶,那头不忙了?” “大早上的,没什么事,都是后厨在忙。”富贵说道,“我看你挺开心的,遇到什么好事了么?” 兰花低头腼腆一笑,“也没什么,就是和孩子他爹一起去军营的旧人回来了。” 富贵的手一顿,随之继续拧干抹布,“哦…那看样子,你家的是不是也快回来了?” “应该吧,今天都初六了,应该快了。” 富贵擦着桌子,点了点头,“那就好,你这一家也算团聚了。” “嗯,就盼着孩子他爹平平安安的回来呢。”兰花笑道,“到时候家里请客,你也过来热闹热闹。” 富贵点头,“嗯,会去的。” 这些日子,富贵教会兰花不少打理店铺的事,就连打算盘理账,都可以不用富贵再次检查了。 就在兰花的期盼中,迎来了十五,这算是春节最后一天,街上热闹极了,刘远和刘遥一早就来到城里,白天帮着兰花干活。 兰花在柜台里打着算盘,听着客人们过大的聊天声,有些心不在焉。 “诶,工头那边还收人不,最近咱村子里回来不少人,都想着来做工。” “肯定是收的,只要不缺胳膊少腿就行。我们那边也有不少人找事做,这估计人一多,工钱可能要减了。” “好不容易从战场上捡条命回来,听说军中把大半的抚恤金都给了战死的人,活着回来的也拿不了多少。” “唉,都不容易,不过只要不打仗,日子总是好过的。” 第七十三章 楚和正(一) “对啊,只要不打仗,比什么都强。话说回来,最近回来的人也少了,估计没回来的,都战死了。” 另一个人点点头,“今天也十五了,过了今天还没回来,估计收到的就是包在白布里的银子了。” 那人叹了口气,“生活不易,好在当初我婆娘卖了自己的首饰,缴了银子没让我被官兵带走。” 兰花手微微一颤,心神瞬间就乱了,刚刚算好的帐,也都忘记了。若不是当初家里太穷,何必让自己男人充军… 今天就是十五了,回不回得来,就看今天了。 刘远和刘遥并不知道兰花在担心什么,两人跟着小二忙前忙后的,过了饭点才闲下来,吃上一口热饭。 兰花坐在桌上,端着碗,表情一如往常,“多吃点,等会要去找同窗,记得把衣服换换,晚上也别玩得太晚了。” 刘远点头,“知道的,娘,你放心。” 刘遥也跟着附和道,“等晚上我给娘亲带个花灯回来。” 兰花摸了摸他的头,笑道,“那娘便等着了。” 吃完饭,两个孩子去后院换个衣服便打算出门,兰花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两个小荷包,“拿上,看见什么想买的便买。” 两人接过荷包,本以为里面和之前一样,装的是铜钱,可入手的手感告诉两人,里头装的是碎银子。 刘遥立刻打开荷包,眼睛都亮的,刘远虽然也很兴奋,但却没有像弟弟那般,他把荷包揣进怀里,贴身放好,“多谢娘。” 刘遥抱住兰花,“娘亲,我一定买一个最漂亮的花灯!” 兰花笑着点点头,“去吧,早些回来。” “嗯。”两人点头,小跑着出门了。 既然是去丁元白家,自然不可能空手去,于是两人去悦来阁拿了点心,这点心也是刘远研制出来的,比别家的酥皮要酥松的多,而且馅料也不甜,每天限量50份。 今天这两份还是一早吩咐过,才留下的,要不然早就没有了。 刘远提着点心,就带着刘遥往丁府去了。 刘遥还是第一次去丁府,从热闹的街市,到安静的高门大院,总觉得仿佛来到了不同的地方。 刘远指着前面气派的石狮子道,“就是那儿。” 刘遥快跑几步,超过刘远站在石狮子面前,“真大啊…” 刘远笑着走过去,“以后等咱们入了仕途,也弄这么个大狮子。” “嗯。” “我去敲门,你也别看太久。”说着便上了台阶,稍稍踮脚敲了门。 很快,朱门便打开一条缝,是个面生的家丁,刘远对他一笑,“劳烦,我是来找元白兄的。” 家丁见他穿着并不寒酸,举止投足也是读过书的,于是道,“可有拜帖?” 刘远点头,“有的。”说罢便从袖中拿出拜帖递了过去。 那家丁接过,翻看一瞧,便恭恭敬敬的引他进门,“快请进快请进,我这就去通报大少爷。” “劳烦了。”刘远转头,对着还在石狮子边的弟弟喊道,“遥,进去了。” “哦,来了。” 刘遥进了丁府,可谓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看见新奇的,有趣的都忍不住拉着刘远一起看。 带路的家丁也是好脾气,让两人在路上慢悠悠瞧着。 “前面就是大少爷的院子了,小的就送到这儿了。”家丁对两人躬身道。 刘远拱手,点头,“多谢。” 很快,丁元白院里的丫鬟就过来了,“两位公子随奴婢来。” 刘远是见过她的,只不过不知道名字,毕竟丁元白的丫鬟有六七个,他也只是眼熟。 丫鬟将两人带去书房,推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刘远朝她点点头,便带着刘遥进去了,丁元白见人来了,便放下手中的棋子站了起来,“刘兄见谅,方才正与先生对弈,没有出门迎接。” 刘远拱手道,“无事,都是朋友了,也不必那么客气。” “哈哈,刘兄说的是。” “带了些点心过来。”说着他拉过刘遥,指了指他手里的点心。 刘遥害羞的把点心举起递了过去。 丁元白接过,看清上头印着悦来阁的红印,便道,“我娘可喜欢你们家点心了,只不过一日只有50份,着实太少了,有时候都买不到。” 刘远笑道,“毕竟是酒楼,点心做的自然少一些。” 丁元白笑着点头,唤来丫鬟,“送一份到我娘那边。” 等丫鬟拿了点心下去,他才介绍身边的年轻人,“这位是我的教书先生。” 他上前一步,“两位郎君,在下楚辞,字和正。” 刘远朝他一拜,“楚先生好。”刘遥也学着样子,问了句好。 第七十四章 楚和正(二) 楚和正瞧两人并不相像,并不多问,只是笑着对两人说,“听元白说,远郎君棋力了得,不知道今天可否对弈一局。” 刘远谦虚道,“丁兄太过抬举我了。” “哪里是抬举,刘兄谦虚了。”想着楚先生要和他下棋,于是对刘遥道,“遥弟,来看看我做的象棋?” 听到象棋二字,刘遥就被吸引了,连连点头。 象棋楚和正是见过的,但是没有下过,但只要是棋类,多少是感兴趣的,只不过丁元白同他讲过规则后,自己便不打算亲自下了,毕竟象棋的风格不适合自己。 刘遥看着丁元白拿出的象棋,这可比自己家那副好太多了,棋子圆润不粗糙,入手略沉,看来用的木材都是好的。 丁元白见他爱不释手的样子便道,“要不我俩来一局?” 刘遥点头,“好啊。”他脱下手套,楚和正见到他的手,也没有表现出惊讶,看来是提早说过。 半月未见,丁元白的实力已经提升了不少,一开始打算放水的刘遥与他下了几手后,坐直了身体,认真对待起来。 这一局下了挺长时间,最后是刘遥险胜,他舒了一口气,“好险好险,差点就输了,你好厉害啊,才半个月,就下的这么熟练了。” 丁元白笑着说,“从这棋做好,我就一直在研究,围棋落下不少,没少被先生批评呢。” 刘遥挠头笑道,“那还是把围棋放第一位吧,这个平时玩玩就好。” 丁元白点头,看向刘远,“刘兄同先生下一局?” 楚和正笑着看向刘远,等待他的答复。 刘远不好拒绝,于是点头答应了。 “我看过你同元白和丁老爷的棋局,老爷那局,是故意输的吧。” 刘远一愣,讪讪笑了笑,没有回话,楚和正也不多追问,“我只是个教书先生,远郎君不必对我客气。” 这言下之意就是让刘远不要隐藏实力,放开手了和他对弈。 刘远笑着点头,抬手虚请,“一定一定。” 两人坐定拿了各自的棋子,随着楚先生落下第一子,这棋局就开始了。 刘远随后落子,心里也在盘算着要不要隐藏实力。不过在之后,他慢慢发现对方在引导自己出手,和自己之前对待丁老爷一样,故意露出破绽,引自己上钩。 他无奈的勾起嘴角,看来今天不给他看看自己的实力,对方是不会罢休的。刘远端起一旁的茶,小口饮尽。 楚和正一直下着试探的棋路,见他久久不肯展露实力,更是剑走偏锋,但在他放下茶杯后,整个人的氛围就变了,棋路也开始变得果决起来。 楚和正知道,对方开始认真了。 这局棋下了许久,到后期,两人不得不长时间思考,这要是放在比赛中,肯定早就超时了。 刘远捻着手中黑子,这是他下的最认真的一盘棋,前期的心不在焉已经输了许多,现在看棋面,如果顺水推舟的下,一定是自己输,看来得另辟蹊径才行。 书房里极为安静,只有不远处碳火燃烧的声音。 啪——碳火烧断,发出一声脆响,随后刘远的棋子也落下了。 楚和正瞧他落下的那一子,不觉眯起了眼,这小子,果然不得了,原本以为他已经没招了,没想到还找到了这一处生路。 只不过,这路子他从来没见过,不知道这样下下去,是赢是输。 又过了半个时辰,棋盘上已经无处可下,两人放下手中棋子,都暗自松了一口气。 楚和正看着棋面,棋子暂未清算,不知输赢,他笑着说道,“请吧。” 刘远点头,双指落在棋子上,开始清算。 丁元白在一旁看的紧张极了,先前一直观战,没来得及喝水,此时嗓子都快冒烟了。 棋子被拨至一角,很快就算了出来。 楚和正内心惊叹,自己竟然输了半子,他拱手道,“远郎君果然少年英才,以后定有一番作为啊。” “先生过奖了,下了许久,有些饿了,不如吃些点心?”刘远笑着引开话题。 楚和正点头,离了棋盘,这盘棋已然记住,稍后和丁元白复盘,研究研究。 点心是悦来阁的,丫鬟摆了盘端上来,配上清茶也是一番享受。楚和正毕竟是教书先生,闲聊之余,也会问一些文章的见解,刘远对这个并不抵触,不过刘遥就不一定了,他拿着点心,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背着身躲在刘远身后。 丁元白同楚和正说过,刘遥怕生,于是也就没有多搭话。 第七十五章 灯会(一) 沈氏留两人吃了饭,就早早放孩子出去逛花灯了,派了两个家丁跟着,嘱咐了声早点回来。 只是不巧的是,丁家两个庶出的兄妹也跟了过来,刘远对这两人的印象并不好,毕竟第一次见面就因为自己的着装而看轻自己。 而今天也不例外,自看见他起,就没给过好脸色,一脸嫌弃,丝毫不想靠近。 丁元白身为嫡出,平日里院子离他们远,就连教书先生都不是同一个,就算都在丁府中,但除了一家人吃饭,平时甚少相见。 而他们如此看待自己的知己好友,多少有些生气,于是说道,“弟弟妹妹若是不想同游,便就地解散吧。” 他们听了,自然愿意,既然长兄发话了,行礼后便带着院里家丁走了另一条路。 “兄长怎么还和那穷酸小子混在一起。”他们进了拐角,女孩说道。 “说来这次穿的倒比上次好。” “穿得好有什么用,他弟弟方才在家里吃饭,跟个饿死鬼投胎似得,足足吃了4碗饭!” “真是丢人,我要是哥哥,就不会带着这么个饭桶弟弟出来。” “就是,一看就知道是没有教养,不知礼数的人。” 两人说了一路的坏话,直到了庙会,才停下来。 “不说了,今天十五,本就应该开开心心,不说晦气的事儿。” “嗯。” …… 丁元白放走了弟弟妹妹,令人不悦的氛围就消失了,刘远也松了一口气,他俩若是阴阳怪气,自己倒不会发作,只是刘遥若是生气,恐怕会牵连他对丁元白培养起来的好感。 刘远朝丁元白点头一笑,“多谢丁兄,我们走吧,我弟弟还想着给娘买一盏花灯呢。” 丁元白点头,“为何要用买的,河边有不少猜灯谜的地方,才对了或是对上店家出的对子,便能拿走一盏花灯,可比买来的有意义多了。” 刘遥一听也有了兴趣,于是问道,“那那些灯谜难不难?” “难的话,不是还有你哥哥么?”丁元白笑道。 “有道理,那我们快去河边。”刘遥笑着抓住两人的手,往河边跑去。 一盏盏灯笼挂在绳上,映在河面仿佛一条银河,刘远看着这般景象,想到上辈子好像都没有过过节日气氛如此充足的元宵节,毕竟发顶的年假到初六就结束了,运气要是不好,十五那天还在上班呢。 “哥,我想要这个!”刘遥指着一个大刀形状的灯笼。 刘远走过去,只不过自己个子不够看不太清上面的题目,丁元白对身边的家丁一侧头,家丁就上前把那贴着灯谜的花灯取了下来。 刘远抬头道谢,看起上面的谜面。 一个小姑娘,生在水中央,身穿粉红衫,坐在绿船上。谜面并不难,于是刘远把花灯递到刘遥面前,“你猜猜看。” 刘遥看了一遍,有点摸不着头脑,于是道,“提示,给点提示。” “嗯…夏天湖里常见的,一种花,你还拿它的叶子当过帽子。” “花…帽子。”刘遥想了想,突然想起以前还在村里时,去湖边摘莲蓬的事,“我知道了,是荷花!” “对喽,去找那人换花灯吧。”刘远指着摊主道。 刘遥蹦蹦跳跳的跑过去,不一会就举着花灯回来了,“那边有几个书生在对对子,要不要去看看?” 丁元白对这个比较感兴趣,于是道,“好啊,反正时间还早,咱们过去凑凑热闹。” 于是三人走过去,站在的外围,里面正是两个书生在互相出对。 这种行为,并不是为了争一盏花灯,而是为了争名声,读书人最是爱名誉,只要有机会展示自己的地方,那是毫不客气的就要上去比一比的。 丁元白主要就是看个热闹,并不想参与其中,而刘远和刘遥也是如此,所以没瞧多久,三人就离开,继续闲逛了。 今晚很是热闹,路边有杂耍,有卖小零嘴的,更有不少有情人,借着这次机会,正大光明的相会。 刘遥买了串糖葫芦,今天他自己也是有钱的,所以除此之外,还买了不少果脯。 刘远和丁元白倒是一分钱没花,没到过节,街上的东西多少都会贵上一些,而且也不是什么节日限定,平日里也能买到,也就没有必要挑着今天买。 而丁元白是瞧不上这些商贩走卒卖的东西,而且边走边吃,挺损毁形象的,如果找个小店坐下,他也是不介意点上一些小点,再要一壶清茶的。 刘遥看见什么,听见什么吆喝,都要凑过去看看,刘远和丁元白跟在身后,免得人跑丢了。 第七十六章 灯会(二) “听说我爹有意让你来丁府读书?”丁元白问道。 刘远一愣,这事都过去大半月了,没想到还能被提起,于是点头道,“是,不过我已经写信回绝了,丁兄不会见怪吧。” “自然不会,刘兄有自己的考量,倒是家父冒昧了。”丁元白道,“说起这个,今年的春闱,楚先生就要上京赶考了。” “上京,楚先生已是举人?”刘远有些吃惊,毕竟那楚和正看起来还挺年轻的。 丁元白点头,“对,上次秋闱中的榜,没有应下芝麻官职,又苦读到今日,就等着春闱一展才华了。” “真是厉害…”这要是放在自己身上,那肯定是有官就做的,毕竟一山小王,也是王嘛。“那楚先生不是就快要启程了?” “对,后日就走,先生为人潇洒,也不似一般读书人娇贵,不坐马车偏要骑马进京,于是启程的日子也就晚一些。” 刘远笑道,“能看出来楚先生是个洒脱的人,后日我也去送送。” 丁元白笑着点头,“你若是去送,先生定会开心。” “哥!咱们买一盒胭脂给娘亲吧!”刘遥从前面掉头跑回来。 刘远点头,“嗯,买。” 于是刘遥拉着刘远进到胭脂铺,指着那镶了贝壳的木盒子,“就这个,这个好看。” 刘遥指的那盒子的确好看,通体黑色,上面用蝶贝的碎片组成了一朵牡丹,被烛火照着,泛出珠光。 “掌柜的,这盒胭脂多少钱?” 听到有人询价,掌柜的连忙小跑过来,拿下那盒胭脂,打开露出里头,“小郎君好眼光,这可是我们铺子里卖的最好的,这上头的蝶贝,还是挑的最好的。” 刘远听他这么一介绍,就知道不便宜了,于是问道,“多少?” “五两银子。”掌柜笑着说道。 五两…今天娘亲总共才给了四两,加起来都不够,何况,刘遥在路上就已经花了不少。 刘遥一听,顿时埋怨道,“这么贵,我刚刚看见一个姐姐,明明是三两银子买走的。” “郎君有所不知,那是提前交过定金的,就等着这批胭脂到货呢,这不昨天才到,今天就来取了。” 刘遥没法子,只好扯了扯刘远的袖子,“要不换一个?” 刘远点头,他平日里也会攒钱,但是这个胭脂,就算把积蓄拿出来都买不起,于是对掌柜说道,“我们看看别的,你这胭脂都是自己做的?” “对,都是自家的手艺,郎君想看看其他的,可以瞧瞧这些。”说着掌柜一侧身,指着一旁只经过简单修饰的木盒,“这边其实和郎君方才看的胭脂是一样的,只不过那盒子好看,所以卖的贵些,这边这些,只要三两。” 刘遥对那蝶贝胭脂还是有些恋恋不舍,如果刚才自己不买这些吃的,应许就买的起了。 他拿出自己的荷包,塞到刘远手中,荷包里头还剩一两左右,哥哥今天一路上什么都没买,加上自己的,就能买的便宜的胭脂了。 刘远拿下一盒上头画着水仙花的盒子,打开凑到鼻尖,很浓郁的花香,自他出生起,他就没见娘亲打扮过自己,若说以前没有条件,那现在条件好了,也还是朴素模样。 隔壁的大妈倒是每天花枝招展的,家里的男人也时不时买些胭脂水粉给她。 想到这儿,刘远便十分爽快的将胭脂买了下来,“麻烦掌柜包的好看些。” “诶,多谢惠顾。” 买了胭脂出来,刘远就把东西递给刘遥了,“晚上你去给娘,多说些好听的话。” “嗯。” 丁元白见他们买了东西送,自己也想着是不是要送些东西,只不过家里的吃穿用度什么都不缺,娘亲也没见她短过什么东西,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刘兄,我也想买些东西送给我娘,你说送些什么好?” “送些实用的吧,平时能用得着,或者好看的摆件,放着天天也能看见。” “嗯…可平时也没见她有什么短缺的。” “那就买些常用的,像是手帕,或者珠钗。” “好像也可以,那就去看看珠钗吧。” 三人进了珠钗店,刘遥就被那些金子银子晃花了眼,他记得娘亲都上带的是银簪子,只不过日子久了,早就没了以前的光泽。 这铺子里摆的可都是真金白银的首饰,他们兄弟俩可买不起。 丁元白瞧了一圈,就看中一支掐丝的金簪,于是招来伙计,指着簪子道,“这个,拿个好点的盒子包起来。” 第七十七章 灯会(三) 刘遥愣了,这价格都没问,怎么就买了…不怕被人宰么?! 刘远倒是见怪不怪,有钱人不都是指指手,说一句都给我包起来的形象么。 如果来的是名门贵胄,那就是免费打广告,不过真要算起来,丁元白也算这华安县的名门了。 给了银票,丁元白就把木盒放在袖中,“再去到处逛逛?” “时间还早,也好。”刘远回道,“丁兄,不如我们去河边寻个茶馆,边喝茶,边听别人对对子?” “这主意倒是不错,走吧,我知道一家茶楼,位子不错正好可以瞧见河边。”丁元白说着边走在前头带起路。 刘遥跟在刘远身后,拉了拉他的袖子,悄声说,“咱们什么时候才能这样啊…” 刘远知道他说的是方才买簪子不问价的豪爽做派,于是对他一笑,“好好读书,考上功名了自然可以。” 三人到了茶楼,小二麻利的就领着到了靠河的桌子,“三位吃点什么?” “来一壶清茶,再做几个小菜,不要太多。”丁元白说道。 小二清脆的应了声,将帕子搭在肩上,往后厨去了。 不一会,茶就端上来了,“客官慢用,小菜您再稍等一会儿。”边说边将三人的茶杯倒满,递了过去。 丁元白朝他挥了挥手,小二就离开了,他端起茶杯,对刘远和刘遥道,“这个位置正好能看见对岸。” 两人望向窗外,那些灯笼映在河面上,每每有船经过,就会掀起涟漪,把水面的那些虚影都给扰乱。 刘远道,“不过离得那么远,也听不到那些人在说些什么了。” 丁元白一愣,有些失笑,“是我没有考虑到。” 刘远对他一笑,“明年就去对岸的茶摊坐吧,丁兄觉得如何?” 丁元白点头道,“甚好。” 虽说茶楼听不到对岸的谈话,但是茶楼内的闲聊八卦也是值得一听的。 这不就有一桌在描述着都城见闻。 “我听说,那乌国使团已经快到都城了,估计他还不知道,到了都城后,就要被关起来吧。” “怎的?你是听到什么风声了?” “我表亲在都城谋事,说是都城那头突然搭了一座塔楼起来,听说就是为了关押乌国送来的人质的。” “真的假的,就算是人质,也不至于真的关押了吧,这乌国要是知道了,那不得又打仗?” “估计咱们陛下就是知道乌国不敢打,才关人的呢!” “不过啊,要怪就怪他们乌国没有皇女,若是有,还能促成一段姻亲呢。” 刘远听着那桌人聊着,也是没想到前不久才一起下过棋的人,到都城后就要被关起来了,果真是世事无常… 小二端着小菜一一摆上桌,打断了他的思绪,丁元白对着两人一抬手,“起筷吧,不用客气。” 刘远刘遥点头,随后三人边吃边聊,时间也就匆匆过去了。 家丁看着时候不早了,便俯身在丁元白耳边提醒了一句。 丁元白点了点头,对着两人道,“时间也不早了,咱们今天就到这吧。” 刘远放下手中的杯子道,“好。” 丁元白招来小二,付了银子,“我派个人送你们回家。” 刘远笑着道谢,“多谢丁兄了。” “我们两人之间,就不用这么客气了。”丁元白拍了拍他的肩,“先生出发那日,你可一定要来送。” 刘远点头,“我既答应了,便一定会去,丁兄放心。” “嗯。”丁元白看向身后,点了一个家丁出来,送他们回去。 三人告别后,丁元白又在回家的路上看见了他的弟弟妹妹。 两人见他身边没再跟着那两个不知礼数的人,也就跟了上去。 “兄长今日可有买什么东西?” 丁元白看向妹妹,声音很是平淡,“给母亲买了一只簪子。” 她见兄长没给自己买东西,有些不高兴,但是自己总归是庶出,兄长不给自己买东西,也是理所当然。 于是三人就这么一句无话,进了丁府,各自回了自己院子。 丁元白拿出簪子,差丫鬟送去了母亲那边。没多久,送刘远和刘遥的家丁也回来复命了,丁元白点了点头,随意赏了一些东西,便洗漱睡下了。 刘远刘遥回到家,发现屋里还亮着灯,看来是兰花还在等着两个孩子回家。 推门而入,就瞧见兰花和奶奶坐在屋里,眼眶通红,愁颜满面,手边还放着一件新衣。 刘远看见那衣料,就知道是给自己素未谋面的父亲的… 两人明显哭过,手边还放着衣服,难不成… 第七十八章 未归(一) 刘远没有直接问,而是说了一句,“我回来了。” 兰花和奶奶听到孩子的声音,立马回过神来,嘴边习惯性的挂起笑容,“回来了,玩的开心么?” 刘遥笑着扑到兰花怀里,“开心。”说着就拿出胭脂,“给娘亲的!” 兰花摸着他的头,笑的不似从前灿烂,刘遥离得近,也察觉到了一些。 刘远知道弟弟是有事就问的性格,于是把他拉过来,“好了,胭脂也给娘亲了,我们回屋睡觉吧,娘明天还要早起呢。” 刘遥看了看哥哥,又看了看娘亲和奶奶,哦了一声,便乖乖的跟着刘远出去了。 兰花看着两兄弟的背影,又看着手中还带着体温的胭脂盒,眼泪又不禁在眼眶里打转了。 奶奶看着也是红了眼,她揽住兰花,将她的头靠在自己肩膀,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慰道,“这不是还没来消息么?明天我在家等等,说不定就不回来了。” 兰花靠在她的肩头无声流着泪水,半晌才道,“可今天都已经十五了…” 同村二狗爹都回来了,明明是一起征兵离乡,回来的时候没道理各自回来…而且今天已经十五,若是还不回来,恐怕不是什么好消息。 奶奶心里也是难过,她何尝不明白,可是…没有得到确切消息,那就是还有一丝希望… 奶奶心里叹了口气,安慰道,“这不是还没收到消息么?咱们再等等,今天难得俩孩子给你买了胭脂,高兴一些。” 兰花吸着鼻子,勉强笑了笑,点头说道,“好…那就再等等。” 刘远刘遥回了自己房间,刘遥小声问,“娘亲是不是有什么事?” 刘远知道弟弟看出来了,于是点头道,“应该是,但是你不要直接去问,娘会难过。” 刘遥也是有看见兰花的红眼眶,于是嗯了一声,脱了外衣就爬到床上了。 刘远多少也能猜出兰花和奶奶是为了什么哭,素未谋面的父亲在自己看来可有可无,但是对于兰花和奶奶来说,毫无疑问是十分重要的人… 默默叹了口气,对于这件事,自己和弟弟也无能为力,如果父亲真的回不来了… 哎,不想了… 第二日,兰花依旧早早的起床,昨天因为哭的太久,今天眼睛还有些红肿。 她站在门口大约一炷香的时间,见依旧没有人影,才往城里走去。 今天来悦来楼吃早点的人都察觉到兰花的不对劲,常客们又都是些热心肠,难免问上一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兰花只是回一句没事,就继续手头的事了。 常客们见了,这便确定是发生什么事了,但是介于外人身份,不好多问。 午时,富贵从悦来阁过来,便发现兰花的异常,想到之前期盼丈夫回家的她,心里顿时一突,难道是…没回来? 富贵上前,兰花停下手中拨着算盘的手,抬起头看向他,笑着问,“那边有什么缺的?” 富贵愣了一瞬,这个笑容不是兰花平时会露出的笑容,其中多了太多勉强,于是他也不去问,点头道,“嗯,我去趟后厨…” 兰花嗯了一声,随后又拨动算珠,它们碰撞的声音似乎受到了兰花的影响,没了以往的干脆利落。 富贵很快便把事情交代给了后厨那边,他站到兰花身边,斟酌良久,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啪—— 富贵看着算盘,“兰…兰花,这里好像算错了。” 兰花自从学会打算盘后,越来越熟练,到如今早就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兰花一愣,眨了眨眼,将思绪拉了回来,“啊…还真是…” “是…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富贵鼓起勇气问道。 兰花身体一僵,顿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她极力掩饰着自己的心情,但是悬着的手还是不自觉的颤抖起来,“没…没事…” 这可不是没事的样子,富贵想道,但如果兰花不愿意说,那他也就不会多问了,于是他犹豫的说道,“是么,那就好,如果有什么我可以帮的上忙的,一定要告诉我。” 兰花点了点头,嗯了一声,“谢谢。” 富贵见兰花不愿再和自己搭话,便离开了。 回到悦来阁,他同赵青说了这事,赵青对她丈夫的事还是知道一二的,今天已经十六了,看来是真的回不来了。 他拍了拍富贵的肩,“最近兰花应该有什么难事,明天开始,你就留在那边帮帮忙吧,让她也稍微放松一下。” 富贵点头,应了声是。 心里也应证了之前的猜想,看来真是兰花的丈夫出什么事了。 第七十九章 未归(二) 奶奶坐在院子里,等两个小家伙起床后,便叫刘远去摸几个鸡蛋,让刘遥去买饼子。 刘遥拿了钱遍跑了出去,直奔饼摊。 “黄叔,拿五个饼子。” 黄叔诶了一声,熟练的捻起一旁的油纸,包了五个饼子递到他跟前,问道,“你爹回来没有?” 刘遥并不知道他话里的意思,于是回了句没有,接过饼子给了钱就跑回家了。 至于摊主的问题,他也没有告诉奶奶。 吃完早饭,奶奶照常收拾碗筷,临近中午,外面有些嘈杂起来。 刘远放下书,朝门口望去,是一队衙门的人,领头的敲了敲门,朝着院里的两人道,“你们家大人呢?” “奶奶!”刘遥朝里屋喊道。 很快,奶奶就出来了,看见门口的官兵,心里就凉了半截,她快步走到门口,瞧见他们上臂绑着白布,身后还有人那种白灯笼,瞬间脱了力。 好在领头的眼疾手快,这才没有摔倒在地。 刘远一惊,连忙跑过去,刘遥也跟在身后,同哥哥一起扶住了奶奶。 领头的官兵手捧一袋银子,“刘正是你的儿子?” 奶奶声音颤抖,眼泪已经流了下来,浑身颤抖着点头答道,“是…是。” 官兵把银子递到她手中,轻声说了一句节哀,挥手便让手下将白灯笼挂在了他们家门口。 很快灯笼挂好,也没再多说什么,便前往下一户人家了。 奶奶瞬间没了力气,两个孩子又架不住她,跌坐在地上,看着门口悬挂的白灯笼,嚎啕大哭。 邻居们听见动静都探出头,瞧见门口的灯笼后,便了然了。关系好的很快就过来安慰奶奶,但是失去至亲,哪里事劝得住的。 刘远刘遥从小就没见过父亲,此时就算知道自己的父亲在战场没了,也哭不出来,毕竟父亲这个人,对他们来说就如同陌生人一般。 邻居见刘家出了这么大的事,于是便让刘远把兰花叫回来,刘远点头,嘱咐了刘遥好好照顾奶奶,便跑着往城里去了。 他一路小跑来到悦来楼门口,双手撑着膝盖喘着大气,悦来楼的小儿二认出他来,便上前问道,“远哥儿怎么来了?找你娘有事?” “哈…哈,对…找我娘。”他上去不接下气,断断续续的说,“我娘在哪?” “在后厨,我帮你去叫她。” 唰── 刘远飞快的跑到后厨,“娘!” 兰花闻声回头,看见刘远急匆匆的神情,顿时心里突突起来。 “远儿,怎么了?” “娘快和我回去吧…”刘远没有说明原因,只是上前牵住她的手,就想往回拉。 兰花心中早有预感,现在儿子来的如此匆忙,多半是… 她同小二合后厨说了声,便和刘远急匆匆的回去了,看见家门口挂着的灯笼时,顿时脱了力,跌坐在地上。 刘远立刻跑回去,叫来奶奶,家里的那些邻居也都出来帮忙,把兰花架回家里。 兰花看着奶奶递给她的钱袋,眼神空洞,这袋钱虽不多,但却重的她有些喘不过气,“娘…他真的…” 奶奶握住兰花的手,重重的点了点头,“是…咱们家,以后就是你当家了,孩子们都还小,你要早点振作起来。” 刘遥同刘远站在一边,哥哥没有说话,他也闭口不言,家里此时的气氛他十分不喜欢,但也知道缘由,素未谋面的爹死了,自己对他没有特殊的感情,自然不会伤心,只不过奶奶和娘亲的伤感,也带动了他,让他也有些难过了。 刘遥拽住哥哥的袖子,“哥,你难过么?” 刘远回头看他,摇了摇头,“你也别太难过,日子总是要过的。”他毕竟是已经活了两辈子的人,对很多事情看的都比较开。 第二天,赵青和王氏就过来了,毕竟是认了干儿子的亲戚,刘家没了人,过来祭奠是应该的。 刘家人都披上麻衣,因为没有尸首回来,只有葬一个衣冠冢,一切从简,很快就把丧事办完了。 刘远刘遥跪在坟前,给父亲磕头。 王氏握着兰花的手,说着一些宽慰的话,兰花虽说没有精神,但是已经不在以泪洗面了。 她对王氏说道,“多谢姐姐,道理我都明白的,姐姐不必太过担心,家里还有远儿和遥儿,我会早点回铺子里的。” “悦来楼的事你不用担心,这几日都交给富贵了,等你好些了再过来也行,要是有什么事,也派个人,即使告诉我们。” 兰花点头,“好,劳烦姐姐了。” 王氏拍了拍她的手,“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 第八十章 回家吧 丁元白站在丁府门口,前头的楚和正牵着马正整理着马背上的行囊。 丁元白朝城外的方向看了一眼,刘兄怎么还没来,昨日不是说好今天来送送先生的么… “再瞧什么?”楚和正问道。 “昨日刘兄说也想为先生送行,都这个时辰了,还没见到人影。” 楚和正听他这么说,觉得有些意外,自己同刘远只不过见过一面,居然提出要给自己送行…他笑道,“是么,有这份心就好,今天没来应该是有什么事情绊住了。” 丁元白觉得可惜,见楚先生一个跃身便跨坐在马背上,说道,“先生不再多等一会?” “不了,刘郎君不是不守时之人,这个时候没来,定是另有它事,我就不等了。”他拉着缰绳,胯下的马原底踏着马蹄,“好了,我就先走了,替我向你爹娘道个别。” 丁元白拱手,“恭送先生。” 马蹄声渐远,丁元白依旧没有看见刘远的身影,于是叫来之前送刘远回家的家丁,“你去刘兄家瞧瞧。” “是。” 家丁一路小跑来到刘远家门口,发现家门紧闭,门口还挂着白灯笼,便问了旁边的邻居。 “劳烦,问一下刘家人到哪去了?” “刘家男人战死沙场,清早来的消息,这时候办丧事去了。” “丧事?这么快?”家丁奇怪,这一般都是要在家里停灵后再发丧的,哪有这么快的。 邻居解释道,“没个尸首,就立个衣冠冢,自然是越早越好,谁知道是什么时候死的,万一死的早,难道还让自家男人在外头做孤魂野鬼的飘着么?” 家丁点了点头,觉得在理,道了声谢,就往回赶了。 “什么?刘兄家里办丧事了?”丁元白惊讶道,昨天不是还好好的么,怎么今天突然就…“可知道去的是谁?” “奴向邻居打听,说是刘家男人,门口挂着的白灯笼上,有衙门印。” 丁元白微微一愣,又很快反应过来…说起来以前稍微听刘兄提起过,他的父亲似乎是在他还未出生的时候,就被征兵了。 现如今辰国赢了乌国,那些民兵也都将遣散,而且前些日子正值年节,去世的消息也不适合告诉他们… 难怪,今天十六,官府看来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着时间一到,就各家各户的去报丧。 丁元白心下叹气,难怪今日刘兄没来,原来…他挥手将家丁遣下,刘兄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自己这个做朋友的是一定要去的。 他看了看自己这身有些喜庆的衣服,便唤来丫鬟,“帮我更衣,找件素色衣服。” “是,少爷可是要外出?” “对,让人去准备马车。” “是。” 不一会儿,丁元白就换好衣服登上了马车,往城外去了。到了刘家门口又询问一番,才知道刘家一家人去了哪里。 丁元白掀开帘子就瞧见了远处熟悉的身影,“停车。” 马车应声停下,丁元白跳下车,拿上线香黄纸便往刘远那边走去,“你们别跟过来了。” “是。” 丁元白走近,刘遥听见动静便转过头来,随后扯了扯刘远的袖子。 刘远转身看过来,对着丁元白拱了拱手。 丁元白回礼后,便先向长辈们问候,“节哀。” 兰花见他穿的朴素,手里还提着线香黄纸,便知道他是特地过来吊念的,于是笑着对他说,“有心了,丁郎君,多谢。” 兰花让出路,让他去上了一炷香,又烧了一些黄纸。 丁元白看向刘远和刘遥,见他们并没有太多伤感,也就稍微放下了心。 “先生今日已经启程进京了。” 刘远点头,“没有去为先生送行,抱歉了。” “无碍,家中出了这等大事,不去送行实属正常。”丁元白说道,“待春闱过后,先生也会回来的。” 刘远点头,“嗯,近日恐怕家中事多,若是丁兄寻我有事,便随便差个人送信过来便是。” 丁元白微微勾起嘴角,“好,那我就不多打扰了,咱们学堂见。” 刘远点头,“好,丁兄慢走,我就不送了。” “嗯,刘兄留步。”丁元白同他拱手,便转身离开了。 新坟前的兰花把黄纸都烧了个干净,奶奶又把小小的墓碑擦了一遍。 天色渐晚,奶奶扶起兰花,“回家吧。” 兰花缓慢的站起来,膝盖已经没有知觉了,她揉了揉,嗯了一声。 “娘。” “娘亲…” 兰花看着两个孩子,再看了看墓碑,日子总归是要过的,“咱们…回家吧。” 第八十一章 富贵 第二天,兰花就来到了悦来楼,富贵瞧见她头上簪着一朵白花,便上前道,“没关系么?在家多休息一阵也不碍事。” 兰花拢了拢额前的碎发,眼下青黑笑着说道,“没事,在家无事可做,倒是会乱想。”说完便绕过他,去了后厨。 富贵看着兰花的背影,不似以前生机勃勃了,不免担心,心疼。但碍于身份,又不好上前劝解,只能作罢。 兰花的异状很快就被常来的客人发现了,大家都是做小工,住在城外村里的,村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往往传的很快。 那些不知道情况的,刚想问问兰花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被知情的客人拉住了,最后附在耳边,悄悄说了来龙去脉。 大家都是心地善良的人,得知兰花伤心的原因,就更不会去当面安慰了,所以大家都像没事人一样,点菜吃饭,谁都没有提起这事。 毕竟家里没了个人,也只有靠时间来抹平悲伤了,若是旁人一直提起,那就是揭人伤疤,不道德了。 兰花今日有事情做了,没有闲时间去想家里的事,倒是轻松一些,家里的两个孩子自己事不用担心的,父亲与他们素未谋面,对他们来说事谈不上伤心的,倒是母亲,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昨天多少有些顾及自己,都是在安慰自己… 中午忙时过了,悦来楼的人都坐在了桌前吃饭,择菜婆子给兰花夹菜,“多吃点,今天人多,累坏了吧。” 兰花细声细语回了一声谢谢,便埋头吃饭,富贵和其他人互相看了看,平时吃饭都会聊天,只是今天,谁都不知道该聊什么了。 于是,这顿午饭,就在一片沉默中过去了。 夜幕降临,越来楼也送走了最后一桌客人,兰花站在柜台里,拨弄着算盘,富贵放心不下,走到她身边。 “兰花,要不我来吧,你先回家?” 兰花摇了摇头,“没事,今天不会算错了。” 富贵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回话,他并不是怕兰花算错帐,而是…他深吸一口气,犹豫了一会道,“兰花,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可以随时叫我。” “嗯,谢谢。”兰花左手打着算盘,右手有条不紊的记着今天的帐,接着说道,“你也不用担心我,人都是要往前看的,日子也是要过的,我还有远儿和遥儿,你放心。” 富贵看了她良久,还是放任她去了,“那等会我送你回去。” “好。” 刘远和刘遥今天一天都陪着奶奶,奶奶的情绪还是很稳定的,可能是年纪大了,早就已经看开了。 他们今天在家里,可往常没有区别,出了奶奶的笑容有些变少,依旧是平常的一天。 奶奶见两个孩子没有伤心难过,又是庆幸又是伤感,从一出生就没有见过父亲,如今父亲去世了,连尸首都见不到…哎。 晚上,兰花推门而入,刘遥听见声音便跑了出去,“娘亲!” 兰花抱住他,脸上露出淡淡的笑颜,“诶,今天在家乖不乖?” “乖!” 刘远站在门口,对着富贵微微点头,以表感谢。 “那我就先走了。”富贵说着把手中的篮子递给兰花。 兰花接过,对他点了点头,“嗯,谢谢你送我回来。” “不谢,你快进去吧,外头冷。” 等富贵离开后,兰花才和刘遥进屋,家里的氛围还是令她安心,在失去丈夫后,两个孩子是她唯一的慰藉。 富贵回到家,他自幼没了父母,家里只有他和从小照顾他的姑姑。 轻声推开门,吹燃火折子点燃蜡烛。 “回来啦?饿不饿?”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富贵转身道,“不饿,姑姑怎么还没睡。” “你这不是还没回来么?我就多等了一会儿,怎么?今天很忙么?” “还好,晚上送兰花回家,所以晚了一些。” 姑姑坐下后倒了一杯茶推到富贵面前,“兰花啊,我记得你是对她有意思吧。” 富贵点头,“是。” “她的事,我这边也听说了,虽然说趁虚而入不是君子所为,但是感情的事,不那么正直也没所谓。如今她男人没了,你要是真的想和她发展下去,就早些提亲吧。” 富贵当然是想和兰花有所发展,但是现在这种情况,实在不太适合… “姑姑,这事就别再提了吧,兰花刚守寡,是有三年孝期的。” 姑姑见他态度如此,便不再多说,“行吧,你也老大不小了,如果和兰花成不了,就早点告诉姑姑,姑姑再去给你寻合适的姑娘。” “好吧,也不早了,姑姑快去睡吧。” 第八十二章 开春(一) 时光匆匆,很快就到了春天,学堂那边也快要开学。 年前兰花给丈夫做的新衣也拆了重做,制成两件,穿在了刘远和刘遥身上。 奶奶也赶工做着两人的新书包,去年的虽说还能用,但是别人都用新的,自己家现在有条件,给孩子们做新书包也是理所当然。 家里的氛围也慢慢恢复,奶奶和兰花将心里的伤感藏得深深的,不让孩子们的心情受自己的影响。 奶奶在开学前一天,把书包做好了,叫来刘遥试了试,就让他带回房间了。 “哥哥,你要试试么?”刘遥问道。 刘远看着书,“不了,明天就要去学堂了,这段时间你都没怎么看书,课业不会都忘了吧。” “学过的怎么可能忘记,明天先生就算提问,只要是学过的,我都能答出来。”刘遥自信的说道。 “那就好,明天要早起,今天就早点睡吧,别等娘回来了。”刘远说道,“免得明天叫不醒你。” “好吧…” 晚上,兰花回来,看见孩子房间没亮光,就知道已经睡下了,她回到屋里,奶奶正倚在烛火旁补着衣服,见她回来了,就放下手中的活,“回来了。” “嗯,剩下的我来吧,娘你眼睛不好,以后就别缝缝补补了。”兰花道。 奶奶不以为然,“我不做这些,那在家里就无事可做了,你现在日出夜伏的,家里的事情也不能都扔给你,我能做一点是一点,等以后真的弄不动了,再交给你也不迟。” 兰花笑了笑,知道奶奶不会听她的,于是岔开话题,“明天学堂那边就要开学了,远儿和遥儿没什么情况吧。” “都挺乖的,孩子们都好学,是福气。”奶奶笑道。 “嗯,我明天去送送他们。” “我去吧,你不是要早点去悦来楼么?” “没事,我和富贵说了,明天晚点到。” 奶奶点头,“那行,明天咱们一起去。”她顿了顿,想到富贵之前送兰花回来时的神情,一定是对兰花有想法的,现在自己儿子没了,兰花也是可以改嫁的…奶奶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把这事说出来。 第二天,两人带着孩子去到学堂,先生早早的就站在门口,见刘远来,只是问了一句在家可有好好用功。 刘远恭恭敬敬的答了,便和奶奶和娘亲告别,牵着刘遥的手进去了。 奶奶和兰花看着两个孩子的背影,直到他们进屋,才转身离开。 丁元白来的没那么早,他坐着家里的轿子,来到学堂的第一时间就是去找刘远,看见他坐在桌前看着书,便上前打招呼。 “刘兄,好久不见。” 刘远抬头,放下手中的书,站起身朝他拱手,“好久不见,丁兄。” “进来可好?”丁元白问道,毕竟自从他去给刘远父亲上香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刘远微微笑了笑,“挺好的,劳烦丁兄担心了。” 见他情绪没有沮丧,丁元白也就放心了,他也笑着回道,“如此便好,之前的事我已经写信告诉楚先生了,他说等春闱之后,定会回来与你再聚聚。” “好,那我就盼着楚先生高中再聚。” 学生渐渐都来齐了,先生也拿着戒尺站上讲台,简单说了些问候的话,便随机挑起几个人来问一些之前学过的课题。 当然,有的人能答上来,有的人答不上来,而这个分界线十分明显,少爷们都能答上来,但住在城外的孩子,只有少部分能答上来。 先生并由有因为他们答不上来而责怪他们,只是说了些勉励的话,让他们闲暇之余对读书多上点心。 毕竟家境不富裕的孩子,平时还要帮着家里忙着生计,家里能让他们来读书,都是很不容易了。 “好了,那今天就说说这次年节,在家里的一些见闻和感想吧。”先生坐在椅子上,放下手中的戒尺,“谁先来?” 这话一出便有人举手站了起来,他朝先生一礼,便文绉绉的说起自己的一些趣闻,说的那是有声有色的,十分有趣。 随后又有几人起身,似不服输一般,越说越有趣,到后头倒有些杜撰的成分了。 于是先生便将此话题打住,时间也到了午时,便让学生们吃饭去了。 刘远拿上年前找先生借的书,就去找先生了。 先生知道他会来,没着急吃饭,见他抱着书便道,“都读完了?” 刘远点头,“是的,先生。” “可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 “暂时没有,先生可否再借我一些书?” 第八十三章 开春(二) “自然事可以的,过来吧,自己去挑。”说完,先生站起身,引他去书房。“你弟弟学业上可有进步?” “自是有的,他比我厉害,只不过需要人督促。”刘远回道,刘遥过目不忘的本事,他是真的学不来。 “嗯,你身为兄长,应该多督促督促他。” “是的,先生。” “听说,丁家有问你去不去他家与丁元白一起读书的事?” 刘远微微一愣,点头道,“是,不过我拒绝了。” 先生对这件事不想多问,只嗯了一声,便不再多问了。 刘远在书房里挑了几本书,走在他面前,“先生,这些可以么?” “可以。”先生看他这次拿的书比上次的更晦涩难懂,对于刘远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很难读懂,但既然他拿了,就说明刘远对自己是有信心的,于是便没有多说。“若是有不懂,可以随时来问我。” “好的,多谢先生,那我就不打扰先生了。” “嗯,去吧。” 刘遥坐在树下,见哥哥回来,便从包里拿出饼子。 “怎么还等我,不是让你先吃么?”刘远快步走过来,放下书,拍了拍手接过刘遥递过来的额饼子。 “反正不差那一会,一个人吃饭也没意思。”刘遥笑着说,“哥哥又拿了那么多书。” “对啊,到时候咱们一起看。” 刘遥虽然不太爱读书,但既然是哥哥要求的,那他也会欣然接受,“好吧,不过哥哥你要多陪我下几盘棋。” “围棋啊?” “是象棋!”刘遥不满道,作势就要打他。 刘远笑道,“知道知道,快吃吧,吃完了好去玩,你朋友都在等你呢。”说完下巴一抬,指了指在院里玩的正开心的周兴学他们。 “嗯。” 刘遥三口做一口,很快就吃完了,撒丫子就跑去玩了。 周兴学看见他向自己跑过来,露出微微不悦。 刘遥并没有发现他表情不对,过去就和他们玩成一堆了。 下午的课结束后,丁元白叫住刘远,“刘兄,今天可有时间来我家?” 刘远看了看天色,现在虽说已经是春季,但是天黑的还是比较早,现在已经有些暗了,于是道,“天色已晚,要不约在下个休沐吧,我也好递个拜帖过去。” 丁元白看着已在西边的太阳,于是笑着点头,“好,那边下个休沐吧。” 刘远看着渐远的丁家轿子,才转头朝着院里喊道,“遥,别玩了,回家了。” 刘遥听见他的声音,便看了过来,朝他挥了挥手回道,“好!” 回到家,两人便开始帮奶奶干活。 晚上兰花回来,手里提着一个小包袱,刘遥出门迎接,立马就看见了。 “娘亲,是好吃的么?”刘遥抱着兰花的腿问道。 兰花摸了摸他的头,把手中的小包袱交给他,“去和你哥哥一起看看。” “好!”刘遥拿上小包袱就往刘远那边跑去,“哥哥!咱们一起看!” 刘远放下手中的书,点了点头,“好,打开看看。” 刘遥很快就把包袱打开了,里头放着砚台和墨条。 “黑不溜秋的是什么啊。”刘遥拿起墨条,放在鼻边嗅了嗅,没有什么香甜的气味,有的反倒是泥土味。 刘远笑着说,“砚台和墨条,可不是吃的。” 得知不是吃的,刘遥便没了兴趣,放下来,仔细一看,这东西在先生的桌案上和丁元白家里都有见过。 兰花坐下喝了口茶,说道,“你们也该学习写字了,多练练,写一手好字,以后能派上用场的。” 这话刘远是十分赞同的,上辈子自己的钢笔字写的就不错,不过毛笔字他没接触过,也不知道能不能学好。 “娘,没有毛笔么?”刘远问道。 “笔和纸我明天去买。”兰花看着两人道,“喜欢么?” 刘远点头,但刘遥却摇头,“我还以为娘亲带回来的是好吃的。” 兰花抱起他,让刘遥坐在自己腿上,“你已经6岁了,可不能整日想着玩,你不是想和哥哥一样,以后做个大官么,现在不努力,到时考举怎么办?” 刘遥撅着嘴,闷声闷气不情愿的说,“好吧,我练就是了。” 兰花无奈的笑了笑,家里人都知道刘遥不爱读书,但是却很听话,如果家里富裕,自然是任由他做自己想做的事,可如今这个世道,只有读书,穷苦的孩子才有出路。要不然当了庄稼汉,等哪天征兵,又要去沙场上拼命了。 刘远看着弟弟不情愿的样子,对着兰花说道,“娘,你放心,我回督促弟弟的。” 兰花点了点头,把刘遥抱下来,“好了,不早了,你们快去休息吧。” 第八十四章 休沐(一) 第二天,兰花就带回了笔和纸,今天回来的更是晚,两兄弟已经睡下了。 她轻手轻脚的推门,把纸笔放在桌上,走到床边,给他们盖好被子,就出去了。 奶奶见兰花的状态一日好过一日,便问起了悦来楼的事。 “最近富贵还是在悦来楼帮忙么?” 兰花点头回道,“嗯,不过也不是一整天都在,基本下午的时候就回悦来阁了。” “兰花啊,来,坐。”奶奶拍了拍身边的椅子。 兰花坐过来,给奶奶和自己倒茶,“娘,怎么了?” 奶奶沉默片刻,“你有…考虑过再嫁么?” 兰花一听这话便愣了神,再嫁?我? “娘,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再嫁…”她有些慌张,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一般家里的长辈让媳妇再嫁,那就是不满意。 奶奶握住了兰花的手,轻轻拍着,“兰花,我儿子在战场上没了,你如果想再嫁,我也不会拦着你的。” 这话一出,兰花才明白,娘不是对自己不满意,而是在为自己着想。 但是自己两个孩子还未长大成人,又怎么有心思考虑再嫁呢。 “娘,这事我没想过,我还有远儿和遥儿,现在悦来楼的生意越来越好,以后赵哥还要把铺面托付给我,实在没有再嫁的心思…” 奶奶点了点头,“我明白,但是你也还年轻,要是碰到对你好的,我也不反对。我今天也就表明下态度,至于再嫁,决定权在你,娘不会逼你的。” 兰花明白奶奶的意思,于是点头道,“嗯,我知道了娘。” 所谓寡妇门前是非多,见识短的人又喜欢嚼舌根,以前自己在村子里的时候,那些个地痞流氓看着家里没男人,就有不少人想占她便宜。自己去城里做工的那些时候,还有人说成是幽会… 若是自己再嫁,家里有了男人,这个偏见多少都会消失一些,但是,自己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哪有愿意娶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 再嫁这事,还是先往后放放吧… 很快,就到了休沐。 刘远刘遥一早就出发,往丁府去了。 拜访时间理应是午后,但是丁元白特意嘱咐一起用午饭,于是两人便早些出发了。 当然,两人是不会空手去了,他们先到悦来楼取了一份点心,点心的样式早已换新,正值春季的点心是桃花形状,当然,配方是刘远给的。 刘遥提着点心跟在刘远身后,来到丁府门前。 门口的家丁正好是认识两人的,见到他们便迎了上来,“两位郎君来啦,快随我进来。” 刘远点点头,道了声谢,便跟着他轻车熟路的来到丁元白的院子。 外头的丫鬟见了两人,也不通报,直接就把两人带了进去,看来是早就吩咐过了。 “两位郎君稍候,我这就去通报大少爷。”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她刚离开没多久,就有丫鬟端着茶水进来,一声不吭的给两人斟茶,随后便退了出去。 很快丁元白就来了,他大步向前,面带笑容,“刘兄,遥弟。” 两人对他拱了拱手,简单打了招呼。 “快坐快坐。”丁元白说道,“许久都没在我家聚过了,都别客气。” 刘远笑了笑,“自然不会和丁兄客气。”说着将点心往他面前推了推,“这是悦来楼新出的点心,桃花酥。” 丁元白见了大喜,“多谢了,我娘最近也经常说起这桃花酥,只不过数量太少,一直没有买到。”说完朝身后的丫鬟一摆手,丫鬟便上前将点心盒提起,“分一些给母亲送去。” 丫鬟垂头称是,便拿着点心离开了。 随后三人闲聊了一会,便到了午时,主院那头也差人叫几个孩子过去用餐了。 沈氏今日并没有叫钱氏和她的两个孩子过来,毕竟她那两个孩子眼界不高,只看得见眼前的贫穷富贵。 坐在桌前的沈氏见到刘家两人,脸上便露出笑容,声音也轻快起来,“快来坐。” 刘远也自然是脸上带笑,不过沈氏对他兄弟二人十分亲切,但自己也不能没有礼数,和弟弟同沈氏问好之后,才落座。 沈氏笑着拍了拍手,吩咐可以传菜,不一会,丫鬟便与雷贯耳的端着菜进来,将菜品码放整齐后,又退了出去。 沈氏率先拿起筷子,笑道,“吃吧,不必客气,今天我特地吩咐厨房,多做了一些肉菜,” 刘远笑着回道,“多谢沈夫人。” 刘遥直勾勾的盯着那些菜,听见哥哥道谢后,也随着他一同道谢,再等哥哥拿起筷子,他才拿起了自己面前的筷子。 第八十五章 休沐(二) 沈氏知道弟弟没有哥哥这般沉稳,不过他事事都以哥哥为先,倒是没做出什么不和礼数的事情。 两兄弟这般处世,倒让她想起偏院的兄妹,不觉头疼。不过沈氏立刻抛开了偏院的事,免得影响了心情。 刘远边吃边给刘遥夹菜,他知道刘遥在外面极其怕生,若是让他自己吃,怕是一筷子都不愿出自己的饭碗,只能守着碗里的白米饭吃到饱。 不过这白米饭吃到饱对于他们来说,也是十分奢侈的,毕竟在家里,他们的主食还是以饼子为主。 丁元白看他二人吃的欢,自己也不自觉的加快了速度,沈氏见了更是开心,自己的食欲仿佛也变好了一般,竟然比平时多用了一些。 吃完后,丫鬟们撤下碗筷,上了清茶。 沈氏饮下一杯,长长舒了一口气,笑着对刘远道,“今日可有时间同我对弈一局?” 刘远顿时哑然,先前有楚先生,丁老爷,今日又来了一位沈夫人…他笑着点了点头,“自然有时间,能和夫人对弈,是小子的荣幸。” 沈氏掩嘴轻笑,“我相公可是说你棋力了得,待会儿可要手下留情。” 刘远谦虚道,“夫人莫要打趣我了。” 丁元白见自己的同窗棋友被母亲拐走,于是对着刘遥道,“我们等会下象棋吧,许久没下,我怕是都生疏了。” 刘遥点头道,“好啊,我也很久没下了。” 闲聊了一会,众人便移步去了丁元白的书房,刘远同沈氏坐在围棋前,上头还留有一局残局,不知是丁元白同谁下的。 “元白,这局你可有记下?”沈氏出声问道。 “记下了,昨日已经和父亲复盘过。” 沈氏点了点头,便开始收拾棋盘,刘远见了,也加入其中,将白子一一捡到一旁的木盒中。 丁元白招呼刘遥去到另一边,下起象棋。 下午时,丫鬟端上茶点,轻手轻脚的放在了四人手边后,便退下了。 沈氏沉浸在棋局之中丝毫没有察觉到,倒是刘远见丫鬟端茶点给他,朝丫鬟点头致谢,丫鬟也微微一福,以做回应。 丁元白已经和刘遥杀了几局,倒是越杀越痛快,刘遥棋路杀伐果决,和他这怕生的性子是一点都不相同。 丁元白就不同了,他的棋风多是受了围棋的影响,基本是稳扎稳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类型。 这般说倒不是丁元白高刘遥一筹,头先两局倒是不相上下,但是后面刘遥那杀气满满的落子打的丁元白是毫无还手之力。 这下丁元白都有一些自我怀疑了,难道象棋就是应该这般杀伐才对? 接连败下两局后,丁元白摆摆手,端起茶一口饮尽,“呼,不下了不下了,遥弟还说许久未下,我看这功力明明是长进不少,哪里有许久未下的迹象。” 刘遥笑了笑,拿起桃花酥,吃了一半,“是很久没下了,只不过我无聊的时候,就会自己和自己下。” 丁元白无奈一下,“难怪,看来是我退步了。”他平日里都是以围棋为主,象棋落于刘遥之后,也实属正常。 他沉吟片刻,便将话题一转,小声问道,“先前令尊的事,已经没关系了么?” 刘遥一愣,反应过来他是在问自己爹去世的事,于是坦然道,“没事了,我从小到大没有见过爹爹,说实话没多少感觉。” 丁元白轻生叹气,点了点头,想起先前自己去刘父坟前寻刘远之时,他也是没有多少悲伤之情。 看来这件事,在两兄弟的心里,并没有留下什么伤疤。 如此,自己对待刘家兄弟的态度,还是同以前那般就好。 两人闲聊一会,便去到沈氏和刘远那边观棋,刘遥是看不太懂,但是丁元白看出自己母亲正处于下风。 这也难免,毕竟母亲的棋力比自己还落了一筹,现在处于下风实属正常。 而且他也看出,刘远已经多处谦让沈氏,故意露出破绽,丁元白忍不住一笑,朝着正在苦思冥想的母亲看去,看来这一局,如果不是刘远故意,那母亲早就已经是手下败将了。 此时的沈氏早已看出败局,只不过是在垂死挣扎罢了,而她也看出,刘远并未对她的白子下死手,次次落子都留有生机。 一炷香后,沈氏将手中的白子放回木盒,长出一口气后,说道,“刘郎君棋力了得,真是青出于蓝,我认输了。” 刘远随后也放下手中黑子,笑道,“夫人谬赞了。” “此局我要记下,等晚些再做复盘。”沈氏笑道,“好了,我也叨扰你们小辈许久,就先走了。” 丁元白三人站起身,送至门口,便回来了。 第八十六章 休沐(三) 随后丁元白和刘远下起围棋,刘遥在一旁寻了一本兵书,看的起劲。 刘远对上丁元白,可就没有那么仁慈了,步步紧逼步步为营,把丁云白是对付的焦头烂额。 他挠了挠头,看着这看似平和却暗藏杀机的棋盘,颇有些头痛,这般,他倒是宁愿和刘遥下棋,毕竟哪里有危险那是看的一清二楚,而不是像现在,都快把棋盘盯出洞了,都不知道落在哪里最安全。 他上刘远的当可不是一次两次了,每次以为安全的落子,其实是刘远早就补下的陷阱,等着他去踩。 怪不得爹爹都说,若是不看其人,光看棋路,还以为是个阴险狡猾,善于布局的谋士。 半个时辰之后,丁云白弃子认输,看着先前自己落下的棋子,果然是又踩上了刘远布下的陷阱,无奈笑了笑,“现在刘兄的棋力真是越来越厉害了,我都已经看不透了。” 刘远笑了笑,并没有着急收拾棋子,“平时没事就是自己同自己下棋,多少进步了一点。” 丁元白失笑,这可不是进步了一点,“还是刘兄天赋过人。” “丁兄过誉了,对了,不知楚先生可抵京?”刘远岔开话题问道。 “想来已经到了,前日的书信中,提及还有数日就到,还有十日就是春闱了,想来再收到书信也是春闱之后的事了。” 刘远点了点头,“如此这般,那再见到先生也是临近夏天了。” “是,差不多是那时候,倒是我们一起游湖赏荷可好?”丁元白问道。 “游湖?”刘遥听了便凑过来,他对游湖可有兴趣了。 丁元白见他有兴趣,便笑着说道,“对啊,到时相约画舫,不仅可以游湖赏荷,还有丝乐妙舞,闲情雅致的岂不美哉?” “听着好像真的很有趣。”刘遥幻想了一下,巴不得马上就到夏天。 “如此,那就约好了,等先生回来,我们就一起去游湖。” 刘遥看了看刘远,有些拿不定主意。 刘远见了便点头应约,“好啊,到时我在准备一些点心小食,定让游湖玩的尽兴。” 见哥哥答应了,刘遥很是开心,不禁开始畅想那日欢乐情形。 刘远看了看窗外,见日头已经开始落下了,便出声道,“我看时候不早了,今天就先和弟弟回去了。” 丁元白点头起身,“我送送你。” 刘远点头,三人一起往丁府门口走去。 “那就学堂见了。”丁元白说道。 “好,丁兄留步,我们告辞了。”刘远抱拳道。 见两兄弟走远,丁元白才转身回了府。 刘远刘遥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转去了悦来阁,此时还未到忙时,兰花正在柜前算账,听到小二唤两人的声音菜抬起头来,笑容瞬间满面,“你们俩怎么来了,不是去丁府了么?” 刘遥小跑着扑倒兰花怀里,“我们看时间不早了,就先回来了,路上我又想娘亲,就让哥哥陪着我一起来了。” 兰花笑着摸了摸他的头,“乖,先去坐会儿,娘还有一点帐要算。” “好。”刘遥很听话的放开了兰花,坐在了一旁的板凳上。 刘远没有呆在前面,他去后厨转了一圈,又和兰花说了一声,便往对面的悦来阁去了。 门口的小二远远的就见到他过来,走进后打了声招呼,刘远笑着回应,就进去了。 他毕竟是赵青认下的义子,悦来阁每一个人是不知道的,况且这悦来阁大半的菜式都出自刘远之手,自然没有人因为他是一个小孩子,就看不起他。 “富贵哥。”刘远见到富贵,主动打了招呼。 富贵抬起头,朝他一笑,“回来了,要去后厨么?” “对,我去看看。” “去吧。” 刘远来到后厨,伙夫厨子们都忙着手头的事,见他来了,也就打了声招呼,就着手眼前的事了。 只不过大厨却是有空过来招待他的,起初孙大厨是十分瞧不起这个黄毛小子的,不过见过他做出那些新鲜的菜式后,就把他当作厨神一般了。 “刘郎君过来了?是要带什么回去么?”孙大厨问道。 刘远摇摇头,“没有,我就过来看看。对了,之前推出的春日宴,评价如何?” 春日宴是冬末时,刘远交给孙大厨的菜谱,一共六道菜,都是以春天的野菜为主,主要突出一个春日勃勃景象。 其实这些菜在寻常百姓的餐桌上随处可见,只不过刘远改了烹饪方法,加强了摆盘的效果,自然就能在文人及富人中卖上好的价格。 第八十七章 新菜(一) 孙大厨笑着回道,“自然是极好的,春日宴一推出,日日满订,现在都已经排到半月后了。” 刘远满意的点头,“如此就好,再过几个月就要入夏了,看下夏日所需的菜式也要准备起来了。” 孙大厨一愣,看来以后不仅春夏,看来一年四季都有相应的新菜式了,真不知道刘郎君的小脑瓜,哪里想得出这么多新式菜式。之前他就猜想,刘远是不是哪位神厨的后代,但是打听之后,孙大厨才知道是自己猜错了。 而且他也有过恻隐之心,想让刘远成为自己徒弟,但是得知他是赵老板的义子之后,这想法也打消了。 “对了,先前吩咐的泡菜,腌制的如何了?”刘远问道。 “啊,在这边,已经封坛一月,想来已经可以开坛了。”孙大厨随即带着刘远去了地窖。 泡菜的坛子足足有半人高,刘远要踮脚才能看见封坛水。 孙大厨也是有眼力见的,拿了一旁的板凳,放在一旁,刘远也不客气,直接踩了上去,“坛口水清澈,看来是没问题了,孙师傅,开坛看看。” “诶,好嘞。”孙大厨卷起袖子,双手覆在坛盖上,双臂发力,便把盖子揭起了。 瞬间,一股酸爽之气迎面扑来,闻到这个气味,刘远便知道是成功了,于是探头去看,里头各式各样的泡菜浸在清澈的坛水中。 “筷子。” 话落,孙大厨便把一双干净的筷子,递到他手中。这坛中散出的酸气,不免让他吞了吞口水。 筷子伸入坛中,夹出一捆豇豆,“走,把盖子盖上,出去试菜。” “诶,好嘞。”孙大厨盖好盖子,紧跟着刘远来到厨房,“郎君要些什么?” “鸡杂,或者肉末。另外,这个也切成丁。”刘远说着,把豇豆放在碗中,递给孙大厨,随后就去卷袖,穿围裙了。 待准备好时,发现孙大厨已经备好了料,鸡杂和肉末都有。 刘远自然知道他的意思,于是说道,“两道菜做法一样,不如你我各做一道?” 孙大厨听了,自然满口答应。 不多时,一道酸辣鸡杂和酸辣肉沫就出锅了。 酸辣气瞬间就让人食欲大增,既然出了两道菜,刘远也没有客气,遣了小二去对面叫来刘遥,“快来,试试菜。” 刘遥一听有好吃的,一眨眼就跑了过来,“什么好吃的?” 刘远盛了一碗饭,用小勺子各舀了一勺鸡杂和肉末放在碗里,“吃吧。” 刘遥结果,凑在鼻前一闻,口腔内的口水就分泌了出来,二话不说接过勺子,混着饭菜送入口中。 酸酸辣辣的味道和白米饭结合,道不显得重口了,反而十分合适,而且酸味开胃,鸡杂脆口,肉末又混着油香,十分下饭。 “好吃!”刘遥鼓着腮帮子说道,“酸酸辣辣的好送饭!” 刘远笑着对其他人说,“大家也尝尝。” 话落,围着的众人都拿起筷子,纷纷试吃。 孙大厨尝后十分满意,“豇豆开胃,鸡杂脆爽,好啊!” 刘远笑着说,“这些泡菜都是可以生吃,可以入菜的,除了豇豆泡的时间稍长,像是萝卜那些,切的小块些,两日就能出坛了。这些倒是可以作为小菜,给来店的道客人端上一小碟,也能让客人开开胃。” 孙大厨点点头,深觉有理,于是道,“这倒是不错,我和富贵商量商量。” “好。” 刘遥很快就吃完了一碗饭,见着盘中所剩无几,虽然意犹未尽,但还是放下了碗筷,“哥,真好吃,只不过这个太开胃,越吃越饿了。” 刘远不觉好笑,这菜就算再开胃,是绝对不会越吃越饿的,只不过自己弟弟饭量大,刚刚那一点吃的,只够塞牙缝的,自然是越吃越饿。 孙大厨听了这话,哈哈大笑道,“来,我再给你盛一碗,剩下的这些都是你的。” 刘遥一听,笑容便爬上脸颊,拿起碗就递给孙大厨,“多谢孙大伯!” “哈哈,也就有东西吃的时候嘴才这么最甜。”孙大厨笑着说,接过碗,给他盛的满满的,“来,多吃点!” 刘遥笑着接过碗,把盘子的菜都扒拉进来,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刘远便和孙大厨继续说起泡菜的事,“对了,还有一坛酸菜,怎么样了?” “挺好的,只是一个泡菜一个酸菜,都是酸味的,为何要做两种?” 刘远道,“泡菜可以生吃,但是酸菜生吃就太过重口了,我打算来做酸菜鱼。” “酸菜鱼?”孙大厨一听,又是一道没有听过名字的菜式。 第八十八章 新菜(二) 刘远点头道,“对,夏天天气热,难免会没胃口,到时多一道开胃主菜,也是好的。” 孙大厨点头,“那这酸菜鱼,打算何时…” “就明天吧,我早些来,你提前把酸菜切条就好,然后准备一条河鱼。” “好,好,一定准备妥当。” 刘遥吃完饭,刘远便带着他回了悦来阁,同兰花告别后,两人就趁着天色还亮,便回去了。 奶奶在两人到家之际,正好准备好了晚饭,她有些意外的看着只吃了一个饼的刘遥,关心的问道,“遥儿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怎么吃的这般少?” “不,不是。”刘遥有些不好意思,奶奶辛辛苦苦做了饭,自己却在外头吃了个大饱回来。 刘远笑着说道,“今天去悦来阁做了两道新菜,我见他喜欢,就由着他多吃了一些。” 奶奶知道了缘由,便放下心来,“原来如此,不是身体不适就好。” 见奶奶没有责备自己的意思,刘遥松了一口气,放下筷子,“我吃饱了。” “嗯,吃饱了就去玩吧。” 刘遥点头,放下碗筷,就离了饭桌。 夜晚,刘远和刘遥两人是很少点灯的,晚上没有事情打发,于是刘遥便缠着刘远给他讲故事听。 刘远讲的故事,明显不是这个时代的,他上辈子酷爱看小说,所以讲给刘遥的故事,都是之前看过的小说。 以前给他讲过西游记,每每讲到精彩的地方,刘遥是越听越精神,睡意全无,于是刘远便很少给他讲连贯性这么强的故事了。 可是听过西游记后,再听那些童话故事,又觉得无趣了。 不过这对刘远来说正正好,无聊的故事,自己这个弟弟才能早点入睡。 果不其然,自己的彼得潘才讲到三分之二,身边就传来熟睡的呼吸声。 刘远舒了一口气,帮弟弟盖好被子,自己蹑手蹑脚下床喝了一杯茶后,也就寝了。 第二日,刘远早早起来,洗漱完后和奶奶说了一声便出门往城里去了。 昨日兰花睡在悦来阁里,天还没亮就开始备菜,准备给清晨做工的人们准备简单美味的早点了。 刘远到了悦来阁时,已经有不少人在店里了,小二忙前忙后的,就连兰花也过来帮忙了。 “娘。” 兰花闻声看过来,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吃过没?” 刘远点头,“吃过了,娘你忙,我去趟悦来阁。” 兰花点头,此时正忙,她也空不出时间陪刘远说话。 悦来阁这个时辰是不会开门的,只有小工和送菜的师傅从后门进入,准备一天所需的食材。 刘远也走到后门,都是熟人,打了声招呼就进去了,“孙师傅!” “哟,这么早就来啦,来看看今天刚送来的鱼。”孙大厨招呼道。 刘远近身向前,看向养鱼的水盆,各个都十分活跃,感觉到有人近前,都纷纷避开,只不过这个盆太小,它们躲也躲不到哪里去,“孙师傅啊,这些鱼哪条鱼骨最少啊?” 孙大厨上前,“鱼骨最少,我瞧瞧。”他看了看,随后右手入盆,手疾眼快的便抓了一条,“这种鱼骨少,说吧,要怎么处理?” 刘远看着在孙大厨手中挣扎的鱼,说道,“鱼身斜切成片,薄而不透,再用芡水薄薄裹上一层就好。” “好,我这就去准备。” 刘远看了看台面,上面已经放了一碗切好的酸菜,看来是孙大厨早早就准备好的, 他拿起一小片,放在嘴里,味道酸爽,菜也也不失脆劲,“对了,如果再加一些酸萝不,会更加好吃。” “是么?”孙大厨听了,也没有怀疑,对着一旁的人道,“去地窖的泡菜坛取些萝卜过来。 那人得了吩咐,立马就去了,不一会便拿了回来,对着刘远到,“郎君,这个要怎么处理?” “切片就好。” 那人见刘远吩咐他,十分开心,要知道平时同刘郎君研究新菜,可是只有孙大厨才有资格帮把手的。 很快菜便备好了,灶前也放了一个不高的板凳,方便刘远掌勺。孙大厨把其他人都赶了出去,毕竟刘远做新菜式时,只有他有资格学习。 刘远也没客气,站到灶前就开始做菜。 酸菜鱼并不是一道很难的菜,不过保持鱼肉鲜嫩也是很看火候的。 酸菜煮出酸汤,鱼肉下锅烫熟即刻捞起备用,随后青菜豆芽垫底,将酸菜和鱼倒入其中,最后再淋入热油,呲啦几声后,酸香飘鼻,引得人食指大动。 刘远放下厨勺,对孙大厨说道,“孙师傅尝尝吧。” 第八十九章 新菜(三) 孙大厨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鱼肉,稍稍用力便会碎掉,入口嫩滑,似豆腐般爽滑,又有酸菜爽口之味,十分可口。 “好吃!酸香可口,鱼肉嫩滑,这酸菜和萝卜入了菜,虽然没那么酸了,但是香味大增,就算只是闻一闻,口水都会留下来。” 刘远笑着道,“孙师傅夸张了,不如叫大家进来都尝尝,给给意见。” “好好。”孙大厨连连点头,朝外头喊了一声,那些一直守在门口的人就一窝蜂的进来了。 他们也不客气,进来便拿了筷子,赶着去试菜。 “嗯!好吃!” “这鱼肉好嫩啊!而且比起鱼肉,我感觉里头的酸菜更好吃!” “着汤汁要是浇在饭上,肯定好吃!” 得到一众人的认可,刘远放下心来,于是对着孙大厨道,“昨天的酸辣鸡杂和肉末,还有今天的酸菜鱼,孙师傅可都学会了?” 孙大厨点头,“学会了,并不是什么很难的菜式。” 刘远点头道,“那道酸菜鱼,可以放些粉丝进去,会更加好吃。” “好,我记住了,等富贵到了,我就和他说说新菜的事,尽快放进菜谱中。” “嗯,麻烦孙师傅了。” “郎君那里话,从郎君这里学到的菜式,足矣让我受益终身啊。”孙大厨笑着说道。 刘远笑着道,“那我就先走了。” “好,郎君慢走。” 这一试菜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悦来阁的大门已开,开始迎客了。 他回到悦来阁,那头已经过了忙时,小二们正在收拾桌子,兰花也开始打起算盘了。 “娘。” 兰花抬起头,“回来了,事情忙完了?” 刘远点点头,笑着回道,“嗯,做了一道新菜,估摸着过几天就能入菜谱了。” “那就好,你之前教我做的豆花和油条,也是十分受欢迎。只不过买的多是那些妇孺小孩,做工的男人,还是买包子馒头的多。” “那是自然,豆花和油条虽然好吃,但是对于做工的人来说,还是不顶饿。”刘远说道,想了想问道,“娘,不知糯米适合价钱?” “糯米?”兰花想了想,“倒是和麦子差不多。” “娘可否给我些银两,我想买三五斤回去。” “好啊。”兰花说着便从腰间的荷包拿出一块碎银,“拿去吧。”她知道刘远应该是想到了什么新东西,于是二话不说的便掏了钱。“中午就在这吃吧。” “好,不过我下午回去,遥肯定要吃醋了。”刘远笑道。 兰花也笑了笑,继续打起手中的算盘。 如今她记账的本事,已经不需要人再检查了,只要仔细,就不会出错。 中午刘远同兰花用过饭后,便去坊市买了三斤糯米回家了。 果不其然,回到家就见到了刘遥抱怨的眼神。 “哥哥去找城里,怎么没叫上我。” 刘远放下手中布袋,“我起得早,叫你你肯定不想起的,所以我就一个人去了。” 刘遥嘟着嘴,没有消气,走进看着布袋,“这是什么?” “糯米。” 刘遥打开布袋,里头的确是糯米,“买这个做什么。” 刘远见他怨气未消,知道是因为在里面没有看见好吃的,于是他一番袖口,从里头拿出一包果脯,递了过去,“自然是做好吃的,喏,你喜欢吃的杏脯,特意买回来给你吃的。” 刘遥一瞧他有特地买好吃的回来,气就已经消了,不过还是装模作样道,“那这次我就不生气了,下次去城里一定要叫我一起。” 刘远点了点头,笑着答应了,不过下次叫不叫就说不准了。 刘遥得了杏脯,高兴的塞了一颗在嘴里后,又问起糯米的时,“这个糯米能做什么好吃的?” “等我做出来,你不就知道了。”刘远拿起布袋,往厨房走去。 刘遥跟在身后,进了厨房,便拿起一颗杏脯跑到在忙活的奶奶身边,“奶奶,吃一颗。” 奶奶张开嘴,任由刘遥把杏脯喂到她嘴里,笑着对他说,“好吃,剩下的留给你自己吃。” “嗯,哥哥买了糯米回来,说要做好吃的。” 奶奶放下手中的火棍,看向刘远,“糯米?要怎么做啊?” “没事,不急的奶奶,我明天一早在弄就行。” 奶奶见他这样说,便点了头,“行,那我就不管了,不过明早生火你可要叫我。” “嗯,我知道的,”刘远把布袋放到米缸之中,就出去了。 趁着天光正好,他拿出未读完的书,在院子里细读起来。 刘遥夜时分罕见的拿了一本书,坐在刘远身边,刘远一看,是昨日去丁府时,刘遥看的起劲的兵书,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找丁元白借来的。 第九十章 新菜(四) 看着看着天光就渐渐暗下去了,再看下去对眼睛不好,于是刘远便放下手中的书。 “遥,来一局象棋?” 刘遥听了,立刻抬起头,将手中的兵书抛在一边,飞快的拿来棋盘和棋子,“来吧!” 刘远失笑,自己弟弟也只有在这事上如此积极,毕竟这是他唯一能赢过自己的东西。 连下三局,刘遥赢了两局,不得不说,现在刘遥的象棋是越来越厉害了,自己赢的那一局都只是侥幸,若是再过半年,恐怕一次都赢不了了。 只不过这个世界没有象棋,文人们主推的还是围棋, “嘿嘿,这次又是我赢了。”刘遥笑道。 “嗯,你的象棋真是越来越厉害了。天也不早了,收拾收拾帮奶奶准备晚饭吧。” “好。”虽然刘遥还没有尽兴,不过天已经昏暗,再下下去,等会吃饭就要点蜡烛了。 三人吃完饭,天已经黑了,刘远帮着奶奶收拾后便就寝了。 第二日阳光正好,刘远早早起来蒸好糯米,放在一旁备用。而灶的另一边正烧着热水,等会给他们俩兄弟洗澡用的。 刘遥刚醒不就,就被奶奶脱了衣服塞进浴桶中,“远儿,快点过来洗澡!” “来啦来啦。”刘远闻声,跑了进来,三下五除二脱掉衣服,跳进浴桶中。 奶奶手中拿着粗布,搞不客气的往两人身上搓去,引得阵阵呼痛声。 直到两兄弟全身通红,这才算完事,“好了,快去擦身,穿衣服,等会出来洗头!” “嘶——好,马上。”刘远皱褶眉,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火辣辣的,他急急忙忙穿好衣服,转身对安然无事的刘遥道,“快起来穿衣服了。” “好,每次奶奶给我们洗澡,我都觉得自己是砧板上的鱼肉。” “我又何尝不是这样觉得的,快些出来,再待下去水都要冷了。”刘远催促道。 “知道啦。” 两人换上干净的衣服,来到院子里,奶奶早已经放好皂角和热水盆了,见两人出来,便道,“快点过来,在磨蹭下去,水都要冷了。” 于是在一番忍耐中,洗头也终于是结束了。 刘远刘遥两人长舒一口气,坐在院中披散着未干的头发,水凝成水滴,顺着发丝滴落地面,不一会就湿了一小片。 好在今天太阳好,等了一会,头发就开始见干了。 本来看着头发半干,就想着继续把糯米给料理了,不过奶奶说怕头发上染上烟气,不让他进厨房,于是刘远便在外头把做法告知,由奶奶做了。 不多时,做好的糯米就端了出来,表面有一层鸡蛋皮,底部还有一些豆干肉末,这就是刘远上辈子经常吃的三鲜豆皮了。 刘遥见有好吃的,便过来闻了闻,“这是什么,好香啊。” 刘远看外观没有什么差别,就是不知道味道上,是不是一样的,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送入口中。 糯米粒粒分明,软糯香口,底部的豆干散出豆香,除了味道还是有一些淡,其余的并没有什么分别。 刘遥也拿起筷子,夹了一大块,塞入嘴中,“好吃!” 刘远一笑,只要是吃的,到了弟弟这儿,都是好吃的。“奶奶也尝尝?” “嗯。”她点了点头,吃了一小口,不过糯米对她来说还是有些硬,吃的有些许费劲。不过味道是极好的,“好吃,这是准备在悦来阁卖的?” 刘远点头,“对,早上卖,这样那些做工的人也能吃饱,配着豆浆或者豆花,也不会噎着。” “这倒是挺好的,味道你还满意么?” “嗯,差不多是这个味道,我到时候再去悦来阁改善一下就好了。” 奶奶点了点头,“今晚兰花也会回来,到时我给她尝尝。” “好。” 休沐很快就过去了,悦来楼和悦来阁都在同一天推出了新菜式,只不过悦来楼是早点,只在早晨售卖。 做三鲜豆皮的师傅,在门口支起一口大锅,倒蛋液,放糯米,铺豆干一气呵成,最后双手握住锅边,双臂巧劲一使,便将锅中的豆皮翻了个面,就这手功夫,都引得不少人驻足观看。 当然,留住食客最重要的是味道,常客们见出了新东西,且价格合适,是自然不会错过的。 而且这可是米饭,对做工的男人来说,可是顶饱抗饿的好东西。 于是第一锅很快就卖光了,那些没买到却又着急上工的人,只好买了包子馒头,揣进兜里。 兰花见三鲜豆皮如此受欢迎,便放心了。 第九十一章 矛盾(一) 学堂的课业也步入一个新的阶段,每个人都要拿笔练字了。 以前大部分学生都是在沙盘之上识字写字,但是这些学子读书,终是为了科举,如果没有一手好字,恐怕文章写的再好,都没有人愿意看上一眼。 先生给家境不好的孩子发了一只毛笔,毛质有些粗糙,但是对于初学者来说,已经足够了。 练字这种事终是靠自觉,先生也只是发下字帖,练的如何就看自己了。 学堂的日子同往常一样,午休时刘远总会被抓着对弈,而刘遥就在院里和小伙伴撒欢玩耍。 而最近又兴起蹴鞠,所以周兴学就带头玩了起来。 体力这一项,刘遥是学堂里数一数二的,这球只要是到了他手里,那是谁都抢不走的。 虽然玩的开心,但是难免引来周兴学的不满,他可是这群贫寒小子的孩子王,多数人都是听他的,所以刘遥在蹴鞠上越过他,令他十分不满。 “刘遥!你一直霸着球,我们怎么玩!”周兴学开口喊道。 刘遥一愣,停下脚步,他有些不明白,蹴鞠不就是互相抢球的游戏么?明明是他们抢不过自己,怎么是自己霸着球了… 但是他环视周围的玩伴,脸上都露出不满的神情,顿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好把脚下的球踢到周兴学脚边。 周兴学看他一眼,不爽的踩住脚下的蹴鞠,对着其他人道,“咱们继续。” 刘遥站在原地,十分尴尬,那些之前玩的好的伙伴,好似也不太亲近他了。 这种变化对于他来说是十分不适的,因为他不明白,为什么因为一个蹴鞠,就故意冷落自己。 晚上回家时,刘遥同刘远说了这件事。 刘远听后才知道弟弟今天为何这么消沉,他揽上刘遥的肩,“没事,过几天他们就不在意了,不过你要记住,万事不可以太过出挑,要知道枪打出头鸟,平时可不要太露锋芒。” 刘遥听的似懂非懂,但只要是哥哥说的,那一定就是对的,他点头道,“好,我知道了,不过…哥,我总觉得周兴学不太喜欢我。” 刘远又何尝不知这个周兴学对弟弟的不满,孩子之间的嫉妒也是十分骇人的,要不然他那个时代也不会有那么多校园暴力事件了,他拍拍刘遥的肩,“人不可能活的八面玲珑,有人喜欢你就一定有人讨厌你,所以不用太在意,如果你有一天也不喜欢和他玩了,远离他就好,不过,你要是被欺负了,一定不要忍气吞声,知道么?” “嗯,我知道了!”刘遥点头答道。 刘远没想到的事,今日事之后,变故来的如此之快。 周兴学早就看刘遥不顺眼了,明明比自己晚来学堂,学习很快就超过了自己不说,就连一直以来以自己为头的小伙伴都有倾斜之相。 于是,排外就开始了。 午时玩耍时间,在刘遥身边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了他一个,孤零零的坐在台阶上。 失落是不用说的,但更多的是不解,自己明明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曾今的玩伴,都不再理自己了。 他看着人群中指手画脚的周兴学,又回头看了看教室内,被围在中间的哥哥。 自己为什么不能做到像哥哥这样呢? 拍拍屁股站起身,走进教室,站到了那些贵公子的外围,只不过他个子不高,根本看不见。 贵公子们关注着棋局,根本没注意外头又多了一个人。 刘遥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趣,就又坐回台阶了。 周兴学在远处见了,不觉嗤笑出声,同身边的人道,“你看他,还想去巴结那些有钱人,真是厚脸皮。” “就是,他以为那些有钱人对他哥哥不错,也会高看一眼他么?” “他就是刘远的跟屁虫,没有他哥哥,他还能干什么。” 刘遥双手撑脸,渡过了这无聊的午休。 下午时,刘远便发现弟弟的不对劲,于是问了句,刘遥便把这几日中午的事都一一道出。 刘远叹了一口气,看来周兴学他们是不想再和他玩了,于是说道,“以后就跟着我吧,虽然中午都是下围棋,你可能会觉得无聊,或者我也可以陪你下象棋。” “象棋,真的么?” 刘远点头,“嗯,总不能留你一个在外头发呆吧,我是你哥,照顾你是应该的。”他看着刘遥的字,顿了顿继续道,“不过,你这手字,还是要多练练,别只想着玩。” 刘遥看了看自己的字,又看了看哥哥的,的确是天差地别,但他也没见哥哥练字,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差这么多。 第九十二章 矛盾(二) 第二日,刘遥就加入的贵公子们的队伍,刘远今天也没有同他们下围棋,而是陪弟弟下起了象棋,丁元白和何家兄弟是知道象棋的,于是就围观了。 二其他人对这种新出现的棋类都十分好奇,于是人也多了起来。 见到刘远成了手下败将,都啧啧称奇,没想到在围棋上大杀四方,尽然在这象棋上输给了自己的弟弟。 “刘兄,没想到你也有输的时候,而且还是惨败。” 刘远笑了笑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我弟弟象棋比我厉害,输是正常的。” “我见这象棋比起布局为主的围棋,更像是在战场厮杀的棋术,倒是有趣。不知道遥弟有没有兴趣教教我等。” 刘遥听了,立刻一喜,点头道,“好啊,这个很简单的,我教你们。” 刘远见弟弟能和他们玩的来,心里松了一口气。 而见了此景的周兴学,更是不满,心中恶的种子不免隐隐作祟,将要破土而出。 众贵公子立刻分成了两波,一波人下围棋,另一波就是像刘遥讨教象棋。 不过围棋这边也就只有已经熟知象棋的丁元白和何轲和何良才罢了。 丁元白看着刘远道,“是不是遥弟发生了什么事?”他也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平日里都在外头玩耍的刘遥不可能无缘无故的跑来和他们玩。 刘远无奈一笑,回道,“是有些事,不过不是什么大事,丁兄不必担心。”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不多事了。” 两人相视一笑,不再说话,将心思放在了当下的棋局之中。 何轲同何良才在一旁看着,越看越觉得惊心,这两人只是一个冬天未见,棋力早已不是自己能企及的了,看来刘兄对上别人的时候,都有手下留情。 如今看了他同丁元白的对弈,才知道其棋力之深,有好几处自己都没看明白。 “遥弟,我等一直都好奇,你为什么一直用布包着双手?” 刘遥听了一愣,顿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面露尴尬之色。 其他人见了便知道是有难言之隐,于是开口道,“诶,问那么多干嘛,人人都有秘密,我等可不要刨根问底,免得惹人生厌。” 那人一听,也知道是自己莽撞失言了,于是抱歉的说道,“不好意思,遥弟,是我一时失言,你不要在意。” 刘遥见他们如此好相处,不免开心,笑着摇摇头,“没事,我不在意。” 见刘遥接受了道歉,他也送了一口气,把心思放在了象棋之上。 很快又到了休沐的日子,刘遥已经和贵公子的打成一团,之前被周兴学排斥的失落也烟消云散了。 但是周兴学却不肯罢休,在休沐的日子找上了门。 这些之前同刘遥玩的小伙伴,本就都住在城外,现在休沐找他来玩,也合情合理。 刘远见了便朝里喊了一声,“遥,周兴学找你来玩啦。” 刘遥从房间探出头,有些不敢相信,他以为周兴学不会再找自己玩了,不过现在见人来了,他很是高兴,大喊一声来啦,就冲到门口。 “学良,我还以为不不愿意和我玩了。” 周兴学笑了笑,“怎么会呢,走吧,今天我们去钓虾。” “钓虾?等会,我拿根棍先。”说完,就转身从柴房里拿了一根细长木棍来,“走吧!” “嗯。” 刘远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隐隐觉得有些不安,但好不容易有重修旧好的机会,自己也不应该怀疑。 刘遥高高兴兴的跟着周兴学来到浅塘边,看见昔日伙伴十分开心,笑着打招呼,“你们都来啦,有钓到虾么?” 他们转过头,并没有笑脸相迎,很快转了回去。 周兴学拍了拍刘遥的肩,“他们都在钓虾,没人挖蚯蚓,要不,你来挖吧。” 刘遥一愣,“我?可我也是来…” “怎么?不愿意么,大不了等会钓上来了,分你一些就好。” “就是啊,又不是不分给你,你就挖挖蚯蚓,多安逸。” 瞬间,帮腔附和的声音就压的刘遥有些喘不过气。 他看向那些伙伴,觉得他们都变了。 刘遥往后退了一步,周兴学大手一抬,搂住了他,“诶,遥弟这是要回家么?我好心叫你来玩,你这就要回去了?” “我…” “好啦,快点挖蚯蚓!”周兴学说完,便用力一推。 扑通一声,本就没有周兴学高大的刘遥便被推倒在地,衣服上也沾上了泥土。 刘遥看着地面发愣,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压住自己,让他有些难以呼吸。 第九十三章 欺负(一) “快点!磨蹭什么!”周兴学见他趴在地上发呆,更是恼火,脚用力一踢,便将地上的泥土踢到了刘遥的身上。 刘遥吓得一缩,有些发抖的说,“可…可是我用什么挖…” “啊?你没手么?!天天包着个布包,你的手是很金贵么!”周兴学顿时来气,一把就拉起了他,作势就要把他手上的布袋扯下来。 刘遥见了,心下一急,猛的发力往周兴学身上撞去,瞬间就撞开了他,慌张的往家里跑去。 而被推开的周兴学,扑通一声就掉进了浅塘中,浑身湿透。 其余的人见了,不免觉得好笑,周兴学瞬间怒道,“还笑!还不拉我起来!”他摸了摸被撞的腹部,又是一阵抽痛,刘遥这家伙,怎么力气这么大。 刘遥跌跌撞撞的跑回家,到了门口却有些犹豫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泥土弄脏的衣服,战战兢兢的推开了们。 在院中看书的刘远听见声,便抬头看去,只见一个浑身是泥的人站在门口,身为哥哥的他,瞬间就认出泥人是自己弟弟,二话不说,扔下手中的书,就跑了过去。 “怎么了?”刘远担心的问道,牵着他的手进了院子。 刘遥不安的抓着衣角,“我…我把衣服弄脏了。” 刘远轻声安慰道,“没事,衣服脏了洗洗就好了,不用在意。不过你不是和周兴学出去钓虾么,怎么这快就回来了?” 他抬起头看见哥哥满是担心的面容,一股委屈劲就上来了,鼻头发酸,眼眶里也有了眼泪,“我…我不知道怎么的,他就突然退了我,然后还大声吼我,想把我的手套扯掉,我一着急推了他一下就跑回来了。” 奶奶听见外头有动静,也出来了,一看刘遥变成了个泥娃娃,立马就上前想要骂他,不过走进才发现孩子眼里有泪,明显是受了委屈,瞬间就顾不得那么多,上前关心道,“怎么了?怎么哭了?是谁欺负你了么?” 刘远见奶奶也有些慌乱,连忙说道,“奶奶,厨房还有热水么,弟弟身上都脏了,还是趁着太阳好,先让他洗个澡吧。” 她一听觉得有理,于是点头道,“好,我先去烧水,遥儿也赶紧把衣服脱下来,免得着凉了。” 刘远见弟弟依旧有些发懵发慌,就直接上手,帮他脱掉了衣服,只留了裘衣,又去房里拿了衣服给他披上,“别怕,等会再和哥哥仔细讲讲,” 刘遥点头,看着自己只有四根指头的双手,陷入深深的恐慌之中。 热水浸到脖子,身体的紧张总算是舒展了一些,刘远没有让奶奶给他洗澡,而是自己卷起袖子,拿起粗毛巾帮他擦身。 “说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刘远轻声问道, 刘遥放松下来后,便把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突然这么对我。” 刘远无奈,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以后别和他们玩了。”人心之恶,哪是6岁孩童能理解的。 刘遥看着自己的手,幽幽问道,“哥,为什么我的手会长成这样?” 这倒是问倒刘远了,这丛胎里带出的残疾,难道自己要和他从遗传学开始说起么,刘远沉默片刻说道,“每个人都有不同之处,就算你手是这样,你有见过丁元白和何家兄弟对你如何么?” 刘遥摇了摇头,自己的手就算拿三人见了,也只是微微吃惊,并没有多问什么,便一如往常了。 “这就对了,所以不用在意,你看我们并没有因为你的手而特别对待你,所以你也不用放在心上。若是以后因为这事而远离你,说明那人也不是可交心之人。” “嗯…” 刘远见人哄好了,于是放下心来,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又给他讲起了故事。 很快,刘遥的注意力就被故事给吸引,无暇再去想今天的事了。 很快又到了去学堂的日子,两兄弟在路上不免遇到了同去学堂的周兴学。 周兴学见到前日把他推入浅塘的刘遥,立刻气冲冲的过来,刘远见状,立马把弟弟护在了自己身后。 “干什么?怒气冲冲的?”刘远质问道。 周兴学看着刘远的眼神,知道他不好惹,只好白了他一眼,啧了啧嘴便走开了。 刘远见人走远,拍了拍身后的刘遥,“没事了。” 刘遥抓着刘远的衣角,心有余悸道,“哥,我不想去学堂了。” “别怕,你越不去面对,这件事就会成一道坎,没事的,有哥哥在。”刘远拍了拍他的背,希望他能鼓起勇气。 第九十四章 欺负(二) 刘遥跟着刘远来到学堂,就引来周兴学一众不满的眼神,就在他退缩之时,有力的一双手牵住了他。 刘远握紧他的手,“别怕,有我在,我会保护你。” 这无疑不给了刘遥巨大的勇气,点了点头,不去看他们,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就这样刘遥彻底同他们划清了界限,进入了刘远的圈子。 可是周兴学又怎么会轻易放过他… 一日,在刘遥如厕之际,周兴学就带着他的一众小弟堵住了刘遥。 刘遥见到他们,面色沉了下去,开口问道,“有什么事?” 周兴学撇了一眼,说道,“之前你把我推下浅塘,一句道歉都没有就跑了,是不是很没有礼貌?” 刘遥不去看他,微微低头,“对不起。” “什么?我没听见。”周兴学声音又大了一分。 刘遥的声音绝对不小,以他和周兴学的距离,是绝不可能听不到的。刘遥不愿与他多纠缠,于是又提高了音量,“对不起!” 周兴学似是被他的声音吓到,掏了掏耳朵,“喊这么大声,当我是年迈的老头么?只不过你不会以为道歉就能了事了吧。” 刘遥双手不安的握在一起,“那你还想怎么样?之前明明是你推我在先,我都已经和你道歉了,你为何还要穷追不舍?” 周兴学见他言辞,顿时不悦起来,推了他一把,“怎么,和你大哥呆了这么几天,说话都文绉绉起来了?” 刘遥稳住身形,侧头不理。 “诶哟,怎么了?哑巴了?”周兴学不满道,“和那些贵公子呆在一起,看不起我们了?” 刘遥闭口不言,希望他们早点觉得无趣,就此离去。可是周兴学可不是会善罢甘休的人,见他不理自己更是恼火,一双眼在刘遥身上到处看,想找到什么能激怒他的东西。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刘遥的双手上,周兴学猛的抓住他的手,同身后的人说道,“过来,给我压住他!” 那些孩子都是以周兴学为头的,没有丝毫犹豫,上前就把刘遥控制住了。 周兴学一人还好说,这么多人抓住自己,他还真挣脱不掉。 刘遥抬头怒视,看着周兴学戏虐的眼神,“你到底想干什么?” “干什么?当然是满足我的好奇心,我自认是你以来,你的手就一直包着,这手到底是什么金贵东西,一只捂着不肯见人?” 刘遥听他这么说,瞬间慌了神,连挣脱的力气都变得大起来。 “兴学你快点,我们快压不住他了。” 周兴学见状,也不磨蹭,上前就把那包手的布袋给扯了下来,只见两双手握拳,他有些无语,“怎么,还不是跟我们一…”他正要说跟我们一样的时候,却发现了不同,仔细一看,那握成拳头的手分明只有四根手指。 他惊的往后退了一步,不觉念叨了一句,“怪物。” 这两个字,仿佛一根刺,狠狠的扎进了刘遥心中,“放开!放开我!”他不觉挣扎的更加大力,那些压制住他的孩子,再也压制不住,让刘遥给挣开了。 “他的力气怎么这么大!” “还真是个怪物!” 周兴学见他失措的神情,似乎是抓到了什么,“原来你一直戴着这个布袋,就是为了掩饰你是个怪物啊,但是怪物无论怎么掩饰都是怪物!就算在…” “你闭嘴!把手套还给我!”刘遥怒吼一声,作势就要从周兴学手中夺回手套。 可周兴学怎么会让他得逞,他连忙退后几步,挥着手中的手套,“想要?追到就还给你。”说完便往院里跑去,学生们此时可都是在院中的,他要在众人面前揭露刘遥是个怪物这件事! 刘遥此时眼中只有手套,他一心想将此物夺回,追着追着便到了院中。 “你还给我!” 正在下棋的刘远一惊,这是弟弟的声音,于是他放下手中棋子,站了起来,向声音方向看去。 这一看,一向和煦的刘远彻底怒了,他怒吼出声,“周兴学!你干什么!” 周围观棋的贵公子们被刘远这一举动吓了一跳,毕竟刘远在他们印象中都是十分安静的一个人,此时如此动怒,实在惊人。 周兴学闻声望过来,“原来是刘兄啊。”说着他还挥了挥手中的东西。 这一看,刘远是彻底忍不住了,他拨开人群,冲到周兴学面前,还没等他说一句话,拳头便招呼到他脸上了,力气之大,直接把周兴学干翻在地。 “你敢打我!”周兴学不敢相信的看着刘远,这个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家伙竟然敢打我! 第九十五章 出手 这种屈辱哪里是孩子王的周兴学能忍的,他立马爬起来,高举手中的手套,大喊道,“大家听我说!刘遥是个只有四根指…” 可惜这句话还没说完,刘远的下一拳就来了,这下他彻底怒了,甚至是失去理智,一拳一拳的往周兴学脸上挥去。 人被打倒,便坐在他身上,刘远丝毫没有手软!自己要保护的亲人,怎么会任由他人折辱! 发怒的刘远仿佛一头野兽,吓得众人不敢上前,院中瞬间安静的只有周兴学被打的哀叫声。 丁元白最先反应过来,赶忙跑了上去,何轲同何良才也紧随其后。 “刘兄!快住手,再打下去,就要出人命了!”丁元白拉住了他,哪知道自己的力气哪里是同经常帮家里砍柴挑水的刘远比的,他连忙叫道,“何轲!良才!快过来帮忙!” 两人也急忙上前,拉住了刘远的左右手,这才把人拉住,丁元白看见周兴学手中的东西后,便瞬间明白过来,难怪刘兄如此生气。 丁元白抱着他的腰,往后拖了数步,“刘兄!刘兄!别打了!” 周兴学脸上没一处是好的,嘴角也破了,正流着血,他见压在自己身上的人已经被拉走,庆幸的同时,对刘远的忌惮又深了一份。 先生也听到动静跑了过来,见到院中情形,质问道,“怎么回事!” 这声仿佛让周兴学找到了救命稻草,他连滚带爬的过去,“先生,刘远打我。” 先生一看肿成猪头的周兴学,又看了一眼完好无损的刘远,怒道,“怎么回事!刘远,你为何无故殴打同窗!” 刘远此时怒气未消,恨不得冲上去再把这个恶人先告状的小人再揍上几拳。 丁元白见状,解释道,“先生,是周兴学先抢了刘遥重要的东西,身为兄长的刘远这才打他的。” 先生瞧周兴学脸上的伤,实在太过严重,“就算是他有错在先,也不该下如此重手,刘远!你可知错!” 刘远的理智渐渐回归,认下怒气,呼出一口气,狠狠的瞪了周兴学一眼,又对着先生道,“学生知错。” 先生见他肯认错,多少放心了一些,于是把脚边的周兴学扶起,“说吧,你抢了刘遥什么东西。” 周兴学见有人撑腰,自不会善罢甘休,他举起手中的手套,大声回道,“就是这个!刘遥一直戴在手上,就是为了遮掩他只有四根手指!” 刘远还真是小瞧他了,没想道打到他鼻青脸肿,他还有胆子说出这件事来。 衣袖下的拳头已经再次握紧,小鬼,等出了学堂,我要你好看! “什么?四根手指?” “啊,那不是怪胎?” 低声絮语的声音幽幽传到刘遥耳中,让他不自觉把头埋的更低,手藏的更深。 “遥!过来!”刘远出声道。 这一声,让他嘈杂不安的心绪稳定下来,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向刘远身边走去。 先生见状并没有再对刘远说什么,而是低头对周兴学道,“此事是你有错在先,刘遥只不过有些缺陷,你却因此嘲笑捉弄同窗,若今日不是刘远打了你,我也定要惩戒你一二。” 丁元白见先生是个明白人,就放心了,他拍了拍刘远的背,轻声说道,“刘兄消消气,没必要为这种人动怒。” 刘远微微点了点头,心里的怒气丝毫不减,表面却已经回到平时温和的样子,他握住弟弟的手,安慰道,“没事了,别怕。” 刘遥手心满是冷汗,被哥哥握紧后,心里也没那么慌了。 先生见周兴学对自己的处理似有不满,但却没有发作,于是对大家道,“关于刘遥手的事情,我是早就知道了的,切记,读书人不可以貌取人。”说完,先生便转身离开了。 待先生走后,刘远突然走到周兴学面前,这不免让众人吓了一跳。 刘远微笑着附在他耳边,小声说道,“以后再发生这种事,就不是几拳能了事的了。”说完便从他手中夺过那双手套,拍了拍上面的灰,递到刘遥面前,“给你拿回来了,回去洗洗再戴上就好。” 刘遥接过,点了点头,“谢谢哥哥。” 周兴学被他这样威胁,心惊之余,更是心中含恨,他好歹也是这帮穷孩子的头,哪里受过这番屈辱。 只不过,自己打不过他,这次也只有作罢了。 但,打不过刘远,欺负刘遥还是可以的,只要两人不在一处,那刘遥还不是任由自己处置! 没错,哥哥犯下的错,就让刘遥这个弟弟来偿好了! 第九十六章 兰花的决定(一) 丁元白同刘远进了教室,身后那些富公子们都有些不敢靠近,毕竟他们还是头一次见到那么可怕的刘远。 而且…他们也看见了刘遥藏于袖中的手,多少有些骇人。 不过他们始终是有家教的人,自然不会因为刘遥手指残缺,而看不起他。 “刘兄,你的手没事吧。”何轲问道,他刚才去拉刘远时,就见他手上有血。 刘远抬手看了看,“啊,没事,不是我的血。”说完便拿了帕子把手擦干净了,“你看,没事。” 刘遥见哥哥的手的确没有伤,就放下心来,如果哥哥因为自己而受伤,自己只会更加内疚。 “刘兄没事便好,想不到平日温和的刘兄,也有生气的一面。”何良才感叹道。 刘远一笑,“人人都有生气的时候。”说着他站起身,对着众富公子道,“诸位,今日刘某因为小弟之事冲动了些许,望大家不要介怀。” “自然不会。” “刘兄为了保护令弟,倒是我们学习的对象。” “此番勇气,令人敬佩。” “那小弟四指之事…”刘远缓缓道。 “自然是不在意的,令弟心性纯良,同那群野小子玩倒是暴殄天物。” 刘远朝着他们一拱手,深深鞠了一躬,“多谢各位。” “应该应该。”他们都向刘远回了礼。 丁元白见此景,也放下心来,他怕因为今天刘远的举动,导致这些人对刘兄不满,还好,倒是没什么影响。 而且这群家教极好,甚少动手的人,见了刘远今日之举,倒有几分向往之意,如此快意恩仇,在他们之间可是很少见的。 下午的课平安无事的就过去了,周兴学因为受伤,先生便派人送他回去。 到家后,周兴学自然会把今天发生的事添油加醋的告诉家里,于是独自一人在家的奶奶,便被周家婆媳堵在家中质问。 刘远同刘遥毫不知情的回到家,便听到家里嘈杂的声音,刘远快走几步,推开了院门。 瞬间,院中的两个女人和周兴学便看了过来,那两个女人一见到对自家孩子大打出手的元凶,气的冲上来,抓住刘远的衣服,就想把他摔到地上。 还好奶奶跑的快,一把抓住那婆子的手,没让她得逞。 “你干什么!”奶奶怒斥道。 那婆子尖声说道,“干什么?你家小崽子打了我家孩子,我打这个小畜生有什么不行!还有,这个小怪物,生来就是四指,真是晦气,难怪你儿子死了!” 听到这话,奶奶那里还能忍,抓住那婆子的头发就是一巴掌,“你这个长舌妇,我家孩子如何,轮不到你品头论足!” “哈…哈哈哈,不愧是一家人啊,做奶奶的动手打人,孙子也当仁不让,以后你们一家是不是要去山上当土匪啊!”年轻女人上前扶住自己娘,拉着周兴学,“你们等着,我们家不会让你们好过的!” 奶奶见三人离开,不免松了一口气。他看向刘远同刘遥,本想痛骂两人一番,但是看到刘遥一副担惊受怕的神情,又心有不忍,只叹了一口气,轻声问起这件事的缘由。 待刘远一一讲明后,奶奶才明白整件事并非如周家婆媳说的那样。 她看向刘遥,将他抱了过来,“没事的啊,以后不和他们玩就好了。” 刘遥点了点头,一天的委屈便在这温暖的怀里发泄了出来。 刘远见弟弟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奶奶自然也空不出手,去准备晚饭,于是便主动揽在自己身上,“今晚我来做饭就好。” 奶奶无奈的点点头,刘远如此听话懂事,真是难得。 她安慰着怀中的刘遥,看来明天要去城里找兰花谈谈今天的事了。 第二天,奶奶和两人一同进城,两个孩子去了学堂,而奶奶去了悦来阁。 兰花见她来,十分吃惊,停了手上的事,上前问道,“娘今天怎么来了?” “哎,这事说来话长,你同我来。” 兰花见她如此,有些不安,于是带着奶奶去了后院,斟满一杯茶递了过去,“娘,你说吧,发生了什么事。” 奶奶叹了一口气,将昨日的事,事无巨细的说了出来。 这下连兰花面上也染上不安了,她看向奶奶,“娘,这事我知道了,今日我早些回去,买些东西带着孩子过去赔罪。” “但是,两个孩子并没有做错啊。” 兰花摇摇头,“但远儿始终是打伤了周家孩子,就算错不在我们,还是去赔罪的好。只希望周家不会抓着这事不放。” 第九十七章 兰花的决定(二) 闲时,兰花去到悦来阁,同富贵说了一声,便和奶奶回家了。富贵虽然想跟着一起,但是自己去了,恐怕闲话会更多。 他默默叹了一口气,只能目送兰花远去的背影了。 两兄弟回到家时,便见到兰花坐在院中,见他们回来便站起身。 刘遥见兰花并没有像平时一样露出笑脸,心里咯噔了一下,生怕娘亲责怪自己,头也慢慢垂了下去。 兰花见状,心下叹了口气,柔声道,“遥儿,过来。” 刘遥缓步走到兰花面前,心里十分害怕。 不过兰花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只是抬手摸了摸刘遥的头,并对着刘远说道,“保护弟弟,你做的很好,不过毕竟把别人打伤了,等会你和我一起去道歉。” 刘远点了点头,并没有反对兰花的决定,如果自己道歉能让周家消停,可谓是十分划算的事情。 于是兰花提着一些吃食,带着刘远往周家去了。 周家婆媳见刘家媳妇过来了,立刻摆出一副刁难的嘴脸。难听刻薄的话一句接着一句,只不过兰花并不理会,只当作时耳旁风。 刘远自然不会因为这一两句嘴上功夫就生气,不过…等周兴学独自一人的时候,他可不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就算今天不来道歉,自己也打算抹黑在揍周兴学一次的,不过他心里的这些心思,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周家婆媳见兰花如此低眉顺眼,趾高气昂起来,更加嘴上不饶人。 “兰花,听说你在城里做工,还有个情郎来着?今天怎么没见到他来啊?” 兰花眉头微皱,脸上依旧不显怒容,淡然道,“周大姐那里听来的这些胡话,我每天做工,忙不过来,哪有时间。” “哼,反正你男人没了,有了情郎,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刘远听了抬头望向一边的周兴学,狠狠瞪了他一眼,周兴学吓得一颤,立刻抓住了周家媳妇的衣袖。 “娘…我,我饿了。”周兴学声音有些颤抖, 刘远一眯眼,看来这小子还是有点眼力见的。 周家媳妇见孩子饿了,开口说道,“好了,这件事就不和你们一般见识了,不过我家孩子的汤药钱,你可是要一分不少的给我。” “当然。”兰花说道,“那我就先走了。” “赶紧走赶紧走,家里有个怪胎,真是晦气。”周婆子嫌弃道。 兰花听了这句话,手不自觉的紧了紧,她牵着刘远,“走吧。” 刘远点点头,跟在了兰花身后。 “娘,对不起。”回家途中刘远突然开口道。 兰花摇摇头,“没事,看来咱们得准备搬家了。”她没有多做解释,以刘远的聪明才智,自然会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刘远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赵青夫妇得了消息也赶到刘家,在听到兰花说想搬家去城内的时候,自然满心欢喜。 王氏握着兰花的手,“妹妹早就应该去城内了,这样离悦来阁和学堂都近,而且还能每日回家,陪陪孩子,我想两个孩子也是乐意的。” 兰花点头,“其实我早就有搬家的想法了,不过这次事出突然,也让我这个想法更加急切了。” “哥哥,我们要搬去城内了么?”刘遥坐在凳子上不安的晃着双腿。 刘远点头,“嗯。” “是因为我么?” “不全是,我们迟早都要去城内的,只不过提前了而已。”刘远说道,“怎么,你不想去城内么?” “不是,要是放在以前我肯定不愿意去,但是现在,我倒是希望快一点。” 刘远拍了拍他的头,“过段时间等周兴学伤好了,肯定还会在学堂碰见了,如果到时候他还欺负你,我一定把他腿打断!” 刘遥笑了笑,没有说话,这次哥哥为了自己出手打人,家里就要搬家,那下次哥哥再打人,谁知道家里又要做出什么样的牺牲… 在兰花和赵青夫妇商榷之后,便把搬家事宜提上了日程。 赵青在城里熟人多,所以房子的事就交给他去处理。 既然事情已经定下,赵青和王氏吃过晚饭后就离开了。 近些日子因为搬家的是,兰花在悦来阁的时间不多,所以富贵就干脆到这边来帮忙,见兰花并没有面露难色,也就放心了。 五日后,康复的周兴学回到了学堂,见到刘远不免心生怨恨,却因为害怕,便把错都算在了刘遥头上。 刘远像是察觉到视线,转头朝周兴学看去,微微眯眼,眼神中满是威胁。 周兴学立刻错开眼神,不再去看。 第九十八章 新居 自这件事之后,刘家风评在城外一下子就变坏了,不用想都知道是周家嚼的舌根,于是兰花摆脱赵青块些找房,于是终于在半月之后,决定了搬家事宜。 接连几日打包行李,加上新房那边也要重新砌灶,终于等到了休沐搬家的日子。 兰花雇来的马车清早便停在门口,马夫也帮着搬起木箱,往马车上放。 半个时辰后,一家人总算是朝着城内的新居出发了。 早早结怨的周家婆媳,自然不会放过着最后的机会。 “哟,这就要去搬家去会情郎了?” 兰花看着她,见她衣着谈吐实在痛城内的贵夫人们相差太远,于是嗤笑道,“倒不是会情郎,你们这些妇人多嘴多舌的,我怕以后会和你们这般无用。” “你!你什么意思!” 兰花没有再理会她,同马夫说了一声,走吧,便不再回头看了。 马车驶过泥巴路,上了石子路,进了砖石路,一家人终于是来到城内的新居,新居并不是很大,但是对于他们来说已经足够了,马夫帮忙把木箱放进院子后,兰花掏出荷包结了工钱,便离开了。 “好了,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新家了。”兰花搂着三人道。 次日,赵青夫妇、富贵、丁元白和何家兄弟便提着礼物上门道喜了。 兰花今天自然没有去悦来阁,而是和刘远做了一桌好菜招待他们。 刘遥带着同窗三人参观新屋,“这就是我和哥哥的房间。” 房间昨天就已经整理好了,小小的书案上放着笔墨纸砚,一旁还有一本未读完的书。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丁元白环顾房间,就瞧见应该放在伙房的土陶罐子,好奇的问道,“这里面装的是?” “哥哥收集的种子。” “种子?”丁元白走进拿下那罐子,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种子,“这些是用来?” “这些是以前我们在乡下住时收集的,可能只是留作纪念吧。” “哦~原来如此。”丁元白把罐子放回了原位。 吱呀——刘远推开门,“吃饭了,快出来,今天我可做了不少好东西。” 听到这话,丁元白就来了兴趣,他可是知道刘远手艺的,于是道,“是么,看来今天有口福了。” 众人围坐在桌前,举杯共祝乔迁新居。 兰花将杯中酒液一口饮尽,笑着说道,“多谢,我家有今天,也是多亏了赵大哥。” 赵青却不这么觉得,如今他的悦来阁越做越大,刘远可是功不可没,硬要说的话,算是双赢。“妹子那里话,都是一家人,别说这么见外的话。” 兰花点点头,不再多说,“大家吃菜,吃菜,不要客气。” 几位长辈动筷之后,孩子们也不客气的去夹自己早就看中的菜了。 丁元白知道赵青就是悦来阁掌柜,而且悦来阁多数新菜都是出自刘远之手,自己父亲之前最爱去的鲜香阁,现在也去的少了,毕竟新菜品不断的酒楼,在华安县可不常见。 “刘兄手艺见长,看来今天又要吃撑了。”丁元白笑道。 何轲同何良才已经顾不上说话,一个劲的吃饭了。 推杯换盏间,桌上的菜被消灭的一干二净,刘远见着光光菜盘,生出自豪感。 丁元白三人吃的太撑,微微后仰,这姿势对他们来说都是十分不和礼数的,不过现在反正不再家里,就管不了这么多了。 况且一旁的刘遥,已经撑到睡在一旁的竹席上了。 奶奶站起身,招呼刘远一起把碗筷收拾下去。随后兰花几位大人就闲聊起来,刘远带着丁元白和何家兄弟去了自己房间。而刘遥已经在竹席上睡着,自己就没去吵醒他。 “想不到刘兄竟然是悦来阁老板的义子。”何良才道,“如此说来,刘兄为何不早点搬来城内?” 刘远一笑,“总是没碰到合适的房子,所以耽搁许久,不过现在搬家了,去学堂也方便许多。” “学堂倒是不紧要,以后下学还能去到处逛逛,不用着急回家才是真的。”何轲笑着说。 “你以为刘兄同你俩一样,是游手好闲的公子哥?”丁元白道,“你俩再不专心读书,恐怕不过半年,刘兄就要超过你们了。” 何轲何良才相视一笑,有些尴尬,但不得不说,若不是知道刘兄之前的家境,他们也不会相信刘兄是才入学堂刚满一年的学生。 “哪有丁兄你说的那么夸张,短短半年我可追不上他俩。” “哈哈哈,刘兄谦虚了。”丁元白笑着说,“对了,刘兄,不知刘兄可有兴趣参加诗会?” 第九十九章 诗会(一) “诗会?”刘远沉吟道,思考片刻,“可我不善诗词,若只是去看个热闹,倒是可以。” 何轲见他同自己想法一样,便说道,“当然可以,我就打算去凑凑热闹!” “既然如此,那我也去好了,就当去涨涨见识。” 丁元白见他答应,便笑道,“甚好甚好,那到时我再把请帖给刘兄。” 刘远微微一愣,还有请帖?看来不是谁都能去的诗会了…“那就劳烦丁兄了。” “对了,遥弟有兴趣么?近来那象棋倒是风靡起来了,要是遥弟也去,想来也能好好交流一番。” 何良才问道。 “等明天我问问,到时去学堂给你回复。”刘远笑着回道。 “好。” “对了,刘兄,你收集那么多种子做什么?”何轲好奇的问。 刘远看向摆在柜子上的土罐子,笑了笑道,“你们也知道,一年前我还在乡下刨地呢!留着这些种子,一是留做纪念,二是让自己不忘曾今的苦日子,也好好好最珍惜现在的好日子。” 听到刘远的回答,三人皆佩服他的心性。 “刘兄如此,我等真是要多多向你学习了。”丁元白笑着道。 何轲和何良才也附和的点点头。 刘远有些不好意思,摆了摆手,岔开了话题,“说起来,这诗会,去的都有哪些人?” 何轲道,“都是城里的书生,有些人还有些功名在身。” “这样说来,这次诗会,规模还挺大的。” “规模谈不上,要说诗会,那还得是都城的,我两年前去过一次,那可真是繁盛啊!”何良才感叹道。 “咦?良才兄去过都城?” 何良才笑着说,“我舅舅就在都城,以前总去舅舅家玩。” “原来如此,想来都城一定比这华安县繁华不少。” “反正刘兄也有科考之意,以刘兄的才华,上榜是迟早的事,到时候去都城任职,可不就能亲眼见见了?”何轲道。 “科考哪有轲兄说的这般容易,不过,我自当尽力就是。” 丁元白看着何家两人道,“我等也还有几年就到年纪了,此时关心刘兄,不如多关心关心自己吧。” 两人不好意思的相视一笑,说道,“自然自然,我可是每日都在家中苦读啊。” 这话一出,他们四人就心照不宣的笑出了声,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到了傍晚,三人就离开了。 而刘遥,直到闻到晚饭香,才悠悠醒来。 随后刘远就和他说了诗会的事,一开始他还摇头不去,直到说了象棋的事,便点头答应了。 “好,那到时候,就和我一起去吧。” 过了休沐,刘远就把参加诗会的事告诉丁元白,他听了便欣喜的从兜中拿出一封信,“这便是请帖。” 刘远接过,道了声谢。 时间匆匆,很快就到了诗会的日子,刘远刘遥吃过午饭后,便往会场去了。 会场是一处茶楼,为了今天的诗会,也作了一番布置,露天的阁楼四周幔上了灰白的轻纱,随着风轻柔飘动。 刘远将请帖递给小二后,就被领着去了阁楼。 “两位,就是这儿了。”小二推开门道。 刘远一拱手,“劳烦了。” 随后两兄弟就走了进去,不得不说,这里得布置着实让两人耳目一新,十分风雅。每张小案上,放着文房四宝和清茶。 刘远找了个偏僻地方,带着弟弟就坐下了。 对于会场的其他人来说,他们俩是陌生人,又如此年幼,便没人上前攀谈。 两兄弟喝着清茶,一直等到丁元白和何家两兄弟,才算是有了个说话的小团体。 “刘兄来的这般早。”丁元白上前道。 其余的人见了,便都看了过来,毕竟丁元白的父亲,有不少人都知道。 刘远笑道,“吃了饭无聊,就早点过来了,这里的茶不错。” “遥弟呢?” 刘远一努下巴,“喏,在那边呢,他看见有人在玩象棋就过去了。” 三人看过去,果然瞧见刘遥站在外围看着,还踮着脚,明显是个子不够看不着。 “刘兄怎么没过去?”何良才问道。 “他难得肯自愿离我身边,我何必跟着。” “丁公子,好久不见。”一个明朗的声音从丁元白身后传来。 丁元白转过身去,看清来人,拱手道,“原来是黄公子,近来可好?” “一切都好,这位是?”那位黄公子看向他们中格格不入的刘远。 “哦,这位是刘远兄,是我的同窗。” “原来是刘公子,幸会幸会。” “黄公子客气。” 黄公子见他穿着,就知道他不是公子哥圈里的,也十分有眼力见,没有问身家出处。 第一百章 诗会(二) “咱们就别在这犄角旮旯里呆着了,去那边看看吧。”黄公子指了指那边看象棋的人堆。 “行,那就过去看看。”丁元白点头道。 几人走到那边,就有人冲丁何三人打招呼,也有人好奇的看着刘远,刘遥听到声,也转身回到了刘远身边。 他小声的附在刘远耳边说,“他们下的都好差,估计连何良才都敌不过。” 刘远笑着将食指放在嘴边,示意他看破不说破,刘遥点了点头,站在了他身边。 忽地,人群中央传来懊恼的声音,在一声甘拜下风之后,这局棋也就结束了。 “哟,丁公子来啦。”下棋的其中一人瞧见丁元白,立马站起拱了拱手。他身穿灰白,虽然看起来及其朴素,但料子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家能买的起的。 “白公子。” 姓白的公子笑着看他身边面生的两人,“这两位小友是?” “这位是刘远,这位是刘遥,同岁的胞胎兄弟。这位是白晏,白公子,城中的商行就是白公子家的。”丁元白介绍道。 这就算认识了,互相和众人拱手打过招呼后,便入席就坐了。 这场诗会,刘远和刘遥本来就是看热闹的,所以就算是被丁元白带到了前排,也莫不发言。 其他人见两人年幼,也不会邀两人作诗。 诗会每次作诗题目,都是众人提出,最后抓阄决定,倒也公平,而大家觉得上佳的,那便会把诗词提在四周的轻纱之上。 渐渐的,写满诗文的轻纱越来越多,倒也不失一番诗趣。 刘远也没闲着,他觉得好的,会摘抄一二,打算带回去以作纪念。 作诗之余,还有不少人对弈。围棋那边刘远没有凑上去,而象棋那边,刘遥去玩了几局。 他听了刘远的建议,大大放水,让对方输的不那么难看。 太阳渐落,黄昏已至。许多人的桌案上已不再是清茶,而是上好的桃花酿,酒气渐浓,刘远和刘遥也不好在此地久呆了。 于是刘远和邻桌的丁元白说道,“丁兄,时候不早了,我先告辞了。” 丁元白瞧了瞧天色,笑着说,“行,那我同你一起走吧,再玩下去,我就要被他们灌酒了,等回到家免不了一顿骂。” “行,那便一起走吧。” “嗯,我先同好友说一声。”丁元白说完,就去和那些喝的正欢的朋友告别了。 本以为很快就能离开,结果那些人偏要丁元白喝一杯再走,丁元白执拗不过,于是只好饮了一杯。 那黄公子走过来,对着刘遥道,“有机会再来,你象棋下的不错,希望能再次讨教。” 刘遥不好意思的笑着说,“一定一定。” “走吧,刘兄,遥弟。”丁元白走过来道,“何轲和良才说是要再玩一会,我们先走。” “好,黄公子告辞了,”刘远朝他笑了笑。 “慢走。” 三人离了茶楼,都微微松了一口气。 刘远和刘遥第一次来这种场合,刚开始多少有些拘谨,但是相处下来,大家都是不错的人,也就渐渐放开了。 到了岔路口,两兄弟便告别了丁元白,看着为他引路的提灯渐渐消失,这才往家里走去。 门口的门梁上点着灯,现在搬到了城里,家里的开销虽然大了,但是收入足以支付这些费用。 主要原因还是因为赵青彻底把悦来楼交给兰花的原因,店里所有的收入都归兰花所有。 虽然悦来楼同悦来阁不同,走的是平民百姓路线,但耐不住客人多,每天从早到晚所有的收入,除去支出,都有不少。 所以刘家的情况,也就好了许多, 当然,这事有利有弊,利当然是家庭条件变好,弊就是就算搬到了城里,兰花回来时也十分晚了。 现在虽然条件变好了,但他们一家毕竟是村里出来的,节俭的意识已经深深刻进了身体里,晚上从来不点不必要的灯,已经成为习惯。 奶奶见两人回来,就招呼他俩吃饭。 饭菜一直在伙房的笼屉里热着,端出来冒着热气。 刘遥回到家后,是个嘴巴闲不住的,特别是今天还去了诗会,于是饭间便把他在诗会上的见闻都道了出来。 奶奶笑眯着眼听着,时不时复合一两句。边聊边吃,这顿饭比平时长了不少。 等都吃完了,奶奶端了热水到两人房间,便催促两人赶紧去擦身。 夜晚,兰花回到家,便把门梁上的灯灭了,奶奶听见动静醒来,迷迷糊糊说了句灶上有吃的,便又睡着了。 兰花推开孩子的门,轻手轻脚的过去看了一眼,帮他们掖好被子,就离开了。 第一百零一章 回归 休沐很快过去,来到学党,大家便都谈论起诗会的事情。刘远也拿上之前抄录的诗词,去和同窗分享。 “咦,我竟没注意刘兄的字如此好看,这是什么临摹的哪本字帖?” 刘远一怔,这字是上辈子练的钢笔字,字体早已经融如自己的风格,字帖自然是没有的。于是他只好笑着答,“字帖没有,这字是我自己乱写的。” “乱写的都能这般好看,刘兄果然厉害。” “你们在聊什么呢?”丁元白问道。 “哦,我们再聊刘兄的字呢,你不觉得,写的很好么?” 丁元白从他手中结果抄写的诗词,一眼就辨认出是前日诗会上所出,他仔细看了看字,道,“的确不一般,同刘兄一样,气质内敛,好字。”他顿了顿继续道,“虽说字好,但也有不足之处,下笔略微虚浮了些。” 刘远笑道,“所以我还当更加努力才行。” 很快,夏天就来了,而春闱结束,楚和正也会来了。 丁家大张旗鼓的为他在悦来阁里洗尘,以楚和正同丁家的关系,自然不会说一句破费。 看着一桌没见过的菜,才从都城回来的他都惊呆了,他道,“没想到这里的吃的,连繁华的都城都没有,也不知道我去都城干嘛去了,还不如早点回来。” 丁老爷听了大笑,“看来先生对此次春闱很满意啊,那我就先恭喜先生了。”说完,举起了酒杯。 其他人见了,也纷纷举杯。楚和正笑着举起酒杯,“让丁老爷见笑了,不过这次春闱,我的确有信心能榜上有名。” “那就好那就好,待先生功名在身,都城述职之时,我再在这悦来阁为先生送行。” “哈哈哈,那就先多谢丁老爷了。” 席间众人相谈甚欢,楚和正问了丁元白些功课,听他对答如流,心里更是高兴,“看来我不在的时候你也没偷懒。” 丁元白笑着说,“自然不敢偷懒。” 钱氏和她的两个孩子虽然也一起来了,但是毕竟不适楚和正的学生,所以他便没有问那对兄妹。 很快,接风宴就结束了,丁老爷坐轿去了衙门,沈氏坐上马车,看向丁元白和楚和正,问道,“你们还有事?” 丁元白点头回答,“母亲,你先回去吧,我和先生到处逛逛。” 沈氏点头一笑,也知道他们想去哪里,放下车帘后,就听见贴身丫鬟一句走吧,前头的马夫应声,一挥马鞭,便往府里去了。 丁元白和楚和正自然要去刘家。 “没想到我离开还没到半年,他们一家就搬到城内了,而且,悦来阁现在是蒸蒸日上了,这要是去到都城,很快就能占领酒楼的半壁江山了。”楚和正感慨道。 “现在其他酒楼纷纷效仿,只不过没有菜谱,终究只能做出个大概样子,虽然味道不差,但是总归没有悦来阁的好。” “这是肯定的,而且按照悦来阁推出新菜的速度,想必别的酒楼也别想赶超了。”楚和正道。 丁元白点点头,“是啊,每季都有新菜,真不知道刘兄脑子里怎么装了这么多新奇的东西。” 楚和正笑着说,“反正你家也不是商贾之家,人家的机密,还是不要过多查探的好。” “先生说的有理。”丁元白看见了刘家的门户,指着对楚和正道,“先生,就是那边了。” 两人走到门前,楚和正看了看写着刘宅的牌匾,除了这块牌匾之外,其余的门啊,梁啊,都比较旧,看来是没有翻新。 丁元白来过刘宅几次,也不客气,直接上前拍门,不一会,就传来了刘遥的声音。 吱呀一声,门开了一条缝,刘遥探出脑袋,看清来人,“是你们呀,快进来吧。” 刘遥把门打开,迎两人进门后再次关好。 楚和正四周看了看,这是个很普通的一进院子,院中里放着不少花盆,但却没有一盆盆景,都是种着他不认识的植物。 “哥!丁兄和楚先生来了。”刘遥喊了一声。 很快,刘远就出来了,见到两人,拱手道,“楚先生,好久不见,我之前就听丁兄说先生您快回来了,本想着早点去拜访的,没想到先生倒先来了。” 楚和正压了压手,笑着说,“不打紧,改天你在来陪我下棋就好了。”见刘远苦笑,他继续说道,“我听元白说,等我回来了,要一起去游湖?” 听到游湖两字,刘遥就有兴趣了,抢着说道,“对啊,说是坐上画舫呢!” 第一百零二章 游湖 游湖啊,他在都城没少被拉着去,跟那些书呆子呆着,真是无聊至极。楚和正想道,不过和他去,一定不会无聊吧。 “挺好啊,我见最近风和日丽的,游湖赏荷,正正好。”楚和正说道,“不知道,要去那艘画舫呢?每到这个时节,画舫应该人满为患吧。” 丁元白笑着回道,“这事我早就准备好了,先生你只要定下时间便好。” “那就下一个休沐吧。”随后看向刘远,“记得带些悦来阁的点心,听说已经预定到五日后了,我今天都没吃到。” 刘远失笑的点了点头,“先生放心。” 楚和正同他聊了一会,丁元白和刘遥下了几局象棋,两人就回去了。 刘遥收拾棋子,说道,“哥哥,画舫是不是那些在湖上的船?” “对啊,那些四周帷幔的船就是了。” “哦,可以去看看么?” 刘远回头看他,“现在?” 刘遥点点头,期望哥哥可以答应。 虽然现在搬到了城里,但是离华容县唯一的湖,还是有点距离的,如果现在出发,等到的时候,太阳应该已经要落山了。 不过看着刘遥期待的眼神,刘远最终还是点了头,“好吧,我去和奶奶说一声。” 不一会儿,两人就出发了。 天色渐渐染红时,两人终于是到了,这时刘遥手中已经拿着一包果脯,看着湖上点着灯笼的画舫,拿上一颗果脯塞进嘴里,“感觉船上好热闹。” 虽然船已离岸,但岸边依旧能听见那边的声音。 刘远嗯了一声,画舫上红幔轻纱,估计是烟花地的画舫,看来这个时间,别的画舫已经靠岸休息,有的只是寻欢作乐的了。 两人看了有半炷香,刘远出声道,“回去吧,天黑了。” 刘遥点点头,“嗯。” 很快,就到了游画舫的日子,刘远从悦来阁的后门进去,孙大厨见了,转身拿上点心就走过去说道,“喏,给你每样都留了一份,够不够?” 刘远接过点心,点头,“够了够了,谢谢孙师傅。” “嗨,小事,你弟弟呢?” “在外头等我。” “哦,那你快去吧,我就不拉你聊天了。” “行,那我走了。”刘远从后门出去就带着刘遥往湖边的码头去了。 两人来到码头,丁元白和楚和正正坐在一旁的茶摊上,两人面前各放了一碗茶水,没怎么动。 楚和正远远见两人来了,收了手中的扇子,用扇尾轻轻敲了敲桌面,丁元白抬起头,顺着他的眼神方向看去,就瞧见了刘远和刘遥两人。 而在远处的刘远和刘遥两人,也看见了他们,毕竟他们衣着光鲜,坐在了和他们气质一点都补符的简陋茶摊上。 走进后,四人拱手打了招呼。 刘遥看了停在码头的画舫,和那天晚上见的不太一样,不少人正在船边聊天说话,看打扮都是书生模样,有几个还是之前去过诗会的熟脸人。 “既然人到齐了,那我们就上船吧。”楚和正说道。 四人上了船,由小二引到二楼船头靠窗的位子,“四位客官请坐,需要点什么茶?”小二也是有眼力见的人,见刘远手中提了悦来阁的点心,便没问点菜的事。 “就上一壶最好的吧。”丁元白说着把点心推到小二跟前,“这些给我们装盘。” “诶,好嘞,您稍等啊,马上就好。”说完就提着点心下去了。 不一会儿,小二就端着清茶和点心上来了,“客官慢用。” 丁元白满意的点点头,从荷包里拿出碎银,放在桌上,小二一见,立马笑得更加灿烂了。 “多谢客官!” 丁元白向他摆了摆手,他就退下了。 刘遥拿起茶壶,给众人倒上茶,刘远见了十分满意,心里也十分欣慰。 “那今日,便以茶代酒。”楚和正端起精巧的茶杯,“请。” 一杯饮尽,这回刘远端起茶壶,给他们倒茶,“这三道点心都是新出的,尝尝。” 三道点心有绿豆酥,绿茶饼和荷花酥,都是应季,爽口的点心,配茶都是极好的。 楚和正看着这三样点心,夸赞道,“造型独特,就算是到了都城,也不会逊色丝毫。” “先生有所不知,悦来阁的点心在咱们华容县是早已经出了名的,那些个点心铺子都不敢与之争锋,好在他们家每日售卖有限,要不然就没有那些点心铺子什么事了。”丁元白笑着说道。 刘远摆手,“夸张了夸张了,悦来阁还是以酒菜为主,点心只能算是添头。” 第一百零三章 塔楼(一) “添头都能做到如此,看来这华容县第一酒楼,不久就要易主了。”楚和正拿起绿豆糕,咬下一口,甜度正好还有清凉之感,这个季节正好。“不错,难怪小小点心,如此难求。” “以后先生想吃,和我招呼一声便是。”刘远说道。 楚和正一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对了,先生,您在都城有没有听说乌国使者的事情?”丁元白问道。 这一问,刘远和刘遥都竖起了耳朵,那位使者在华容县停留期间,他们可没少打交道。 “乌国使者…我到都城的时候,使团都还没到呢,不过皇城里西边建了一座塔楼,听说是特意给乌国来的那位住的。”楚和正淡淡道,“那座塔楼看起来富丽堂皇的,配那种身份,刚好。” 塔楼…刘远想到金阳羽的外貌,异族的他脸上有着羽毛,如今要住在塔楼之上,不正像是关在笼里的鸟雀么。 虽说如此,他对金阳羽并没有心生怜悯,他毕竟是战败国送来的人质,有此等待遇,已是不错。 “他们年前离开华容县,这都入夏了,还未入都城么?”丁元白不解。 就算速度再慢,这都过去了快半年了,不可能还不到。 楚和正淡然一笑,“兴许早就到了,只不过我们不知道罢了。” 事实的确如楚和正所说。 金阳羽到达都城时,正值春季,使团离都城越近,护送他们的人越少,最后只剩了两个人,带着金阳羽和莲心主仆二人,进了城门。 曾今华丽的乌国马车,在中途换成了普通商贾马车,他们的行踪也越来越隐秘。 到达都城的第二晚,两人便被秘密带入了皇城。 金阳羽带着纱帽,身着青衣,他眼下因为力量不足而显露出的羽毛,已经全数收回,此时的他,和普通人类没什么区别。 两名护送的护卫将人送入内城之后,便离开了。金阳羽和莲心分别乘了轿子,往不同方向去了。 金阳羽坐在轿内,自然知道自己的侍女是不可能和自己同行的,他此时的身份是人质,在乌国时他还能仗着身份作威作福,但是在这里,他不行,他只是一个阶下囚。 “金公子,请下轿。”宦官低声说道。 金阳羽微微低身,出了轿子。 入眼便是金碧辉煌的大殿,此时早已天黑,但大殿周围却是灯火通明。 宦官微弓着身子在前头领路,步子很快,却一点声音都没有,金阳羽跟在他后头,并没有心情去欣赏这座宫殿。 二人来到门前,那宦官便退下了,随后殿内传来一声,“传,乌国使者。” 随后门便被打开,金阳羽孤身一人跨过门槛,主动走进这深渊。 辰国的皇帝坐在龙椅之上,头戴金冠,面露微微疲态,见他进来,依旧垂头看着奏折,没有理会之意。 金阳羽隔着纱帽观察着这位皇帝,身着红袍,手持毛笔正蘸着朱红,眉头微皱,两鬓斑白,桌案上的奏折堆成了小山。 而他下首,坐着一位身穿墨绿色官服的同龄人,他闭目养神,双手交叉放在宽大的官袍中。 两人对金阳羽的到来都是视而不见,直到两柱香之后,下首墨绿官袍的人轻咳了一声,龙椅上的皇帝才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他微不可察的轻叹一声,放下手中的笔,身旁的宦官随即端茶近身,他端起茶盏,慢悠悠的喝了一口后才抬起头,看向在殿中站了良久的金阳羽。 而下首之人除了那一声轻咳,依旧没有任何动作。 “你…就是乌国的金阳羽?”皇帝的声音不大,但却威严十足。 金阳羽垂首抱拳一拜,“回陛下,在下金阳羽。” “听说你在乌国时受了伤,现在可好了?” “劳陛下忧心,已经全好了。”金阳羽语气平静,不见喜怒。 皇帝微微点头,“那便好,朕知道乌国会将金乌族送来时,的确吃惊,不过既然来了,辰国也不会苛怠于你。”他顿了顿继续道,“朕特派了能工巧匠,在西苑那边建了塔楼,前些天朕去看了,登高望远,风景不错。” 金阳羽听了又是一拜,“多谢陛下。”他如今为人质,就算辰国皇帝让他住在下人住的地方,他都只能笑着接受。 皇帝抬头向他看去,见他呆着纱帽,便问,“为何戴着纱帽。” 金阳羽交握的手微微一紧,沉默片刻便将纱帽摘了下来,“回陛下,一路上都是这般,有些习惯了。” 待看到他的面容,皇帝不免被惊艳到了,他身为一国之君,多少娇娃绝色都见过,可是在金阳羽面前,那些都会变成陪衬鲜花的绿叶。 第一百零四章 塔楼(二) 下首的人也睁开了眼,朝金阳羽看去,他眼中倒没有惊艳之色,而是微微有些不悦。 皇帝惊艳过后,眉头也皱了起来。这乌国送来这么一个绝色,可真是…太小看自己了。 随后皇帝端起茶盏,“听闻金乌族少年各个绝色,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金阳羽的心顿时沉了下去,但声音却没有丝毫波澜,他抬眸向皇帝看去,眼中并没有谄媚之色,“多谢陛下夸赞。” 皇帝点头,神色清明,“如此,看来那座塔楼也挺适合你的,来人,将金公子送过去吧。” 殿外的宦官听了吩咐,便推开门,走到金阳羽身边,“金公子,请。” 金阳羽朝着皇帝一拜,“多谢陛下。” 皇帝挥了挥手,直到人离开,殿门重新关上后,他看向下首,“应相,你如何看呐?” “臣能怎么看,陛下难道不明白么?”他微微一笑,“乌国送来了那么个绝色[美人],什么意图已经很明显了。” 皇帝笑道,“要是朕再年轻个20岁,说不定就着了他们的道了。”话落,眼神瞬间沉了下去,宛如沼泽一般,“既然送来一只漂亮的金丝雀,就让他一直呆在笼子里吧。” 应丞相勾起嘴角,沉声回了一声是。 金阳羽坐上轿子,被送到了西苑,塔楼上的惊鸟铃正被风吹的叮铃作响。 莲心站在楼下,神色有些不安,但看见轿子后,心就落了下来,她快步上前,“公子回来了。” 金阳羽扶着莲心的手下了轿,看着夜色中的塔楼。 “公子日后若是有什么短缺的,尽管同下人们说。”宦官恭敬的说道。 金阳羽不去看他,“嗯,劳烦公公了。”话毕,他就大步走进了塔楼之中。 里头的宫婢纷纷向他请安,此时的金阳羽并没有心情,没有说一句话,背着手就去了顶楼的寝室。 “公子,可要沐浴?” 金阳羽点了点头,“看来族里的算盘打错了。” 莲心微微垂头,心里为自家公子送了一口气,还好辰国的老皇帝没有色心大起,把自家公子纳入后宫。 “这样也好,咱们主仆两人,就准备在这塔楼中,了此残生吧。”金阳羽说道。 “只要能和公子在一起,莲心怎么都行。”她上前帮金阳羽脱去衣服,看着他身上留着的疤,“公子,您真的不用药了么?” 金阳羽跨进浴盆,“这样就好,这疤也算是一个教训,咱们到既然成了辰国的人质,以后就低调一些吧。” “莲心明白。” 等沐浴完,金阳羽穿着单衣,坐在了窗边,看着皇城外的灯火通明。 叮铃—— 塔楼上的惊鸟铃随风而动,本想靠近的鸟雀瞬间散去。 金阳羽微微皱眉,叹了一口气,“莲心,灭灯睡吧。” 第二日,下朝之后,宦官附在皇帝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话。 皇帝放下茶盏,“惊鸟铃?哈——那玩意可不能拆,谁不知道他们金乌族能和鸟雀交流,让他换一个。” “是,陛下。” 金阳羽得到回复后,从袖中拿出两片金叶子,“劳烦公公了。” “不敢当不敢当,这事陛下不允,老奴怎么敢收,公子若是还有别的要求,请尽管提。” 金阳羽悬着的手讪讪收回,“那…麻烦公公跑这一趟了。” 宦官垂首微微点头,说了些奉承话就转身离开了。 叮铃—— 金阳羽抬头向塔顶望去,“看来以后还要习惯才行,回去吧,莲心。” 画舫上的四人望着湖中盛开的莲花,蜻蜓落在荷叶上,好一幅夏日光景。 “对了,远郎君的棋艺可有进步?”楚和正问道。 刘远笑着答,“许是进步了,只不过最近下的少,可能又退步了。” “哈哈哈,那下次咱们在对弈一次,就知道了。” “嗯,不过楚先生高中后,会去都中任职吧。” 楚和正点头,“这是自然,元白再过几年也要去科考了,以他的资质是一定没问题的,你小他几岁,去都城也是迟早的事。” 刘远点了点头,“也是,不过我以后若是得了官职,到不想呆在都中。” 楚和正不解,问道,“这是为何?” “都中虽然舒服,但是我还是觉得管理一方小县好,毕竟地方官上无上司,下却有可调配的手下,能做的事比在都中多得多。” 楚和正听了一笑,“看来你是不愿意被别人管着,但就算是县官,也有州官和府官在上。” “那他们也不会天天盯着我不是。”刘远笑道。 第一百零五章 生辰(一) “这倒是,只要不出事,他们的眼睛一般都不会往下头看。” “这可比在都中自由多了。” 楚和正点点头,“那我就等着你榜上高中,去当小县官。到时若你做的不错,我一定在朝中多说说你的好话。” “哈哈哈哈,那就先多谢楚先生了。” 四人在画舫上闲聊到太阳西落之时,才从船上下来。 “对了,丁兄,要不下次休沐来我家吧。”刘远说道,每次都是去丁府,总觉得不太好。 “可以啊,不过既然是你家,你可要下厨做些好吃的。” “自然自然,那就这么说定了。” “好。” 周兴学最近安生不少,刘远一开始的时候还一直注意着周兴学,怕他脑子不好使,又找刘遥麻烦,不过最近他倒是挺老实,刘远对他的注意也就慢慢减少了。 可谁知道周兴学并不是忘记了这事,而是一直在等着一个机会,一个刘遥落单的机会。 只不过这刘家兄弟,就和黏皮糖一样,一直在一起。 周兴学看着他们,咂嘴一声就撇头不再去看了。 刘遥自从进了贵公子的圈子后,也不是没人介意,只不过在看见刘遥象棋的能力后,都不再介怀他只有四根指头的事了。 毕竟他们都是家教良好,明事理的人,不会因为身体的残缺,就对刘遥产生偏见。 刘遥也渐渐明白了哥哥同自己说过的话,看来自己以后也不用太把四指的事情放在心上。 只不过这持续六年的自卑,要改也不是一时就能改得掉的。 很快,到了休沐,丁元白和楚和正坐着马车如约来到刘府。刘远吃过早饭后就一直在厨房理忙活,而刘遥在打磨自己得象棋盘。 原本以他们家现在的经济条件,买一个棋盘绰绰有余,不过刘遥还是觉得自己做比较好,于是只求了兰花帮他买一块好木材。 “久等了。”刘远和奶奶端着菜从厨房出来。 楚和正看着上桌的菜肴,倒是悦来阁没见过的菜式,不过既然是出自刘远之手,那味道肯定是不用说的。 五人围桌坐好,身为家里最大的奶奶拿起茶杯,“大家别客气,起筷吧。” “都是些家常小菜,别嫌弃。”刘远笑着说道。 楚和正笑着回道,“家常小菜都是我没见过的,看来远郎君深藏不露啊。” “先生过奖,快吃吧。” 茶余饭后,刘遥和丁元白下棋了象棋,楚和正和刘远自然下着围棋。 时间流失,很快天光就渐渐暗了下来。 楚和正收起手中折扇,“看来远郎君棋力已经在我之上了。” “不敢当不敢当,只是侥幸赢了。” “侥幸,我可不信,我见你还有余力,下次可不要再隐藏实力了。” 刘远收拾着棋盘上的白子,笑道,“先生说笑,面对先生我哪里敢隐藏实力。” 楚和正微微一笑,不再多说什么,既然他不愿意承认,那一定是有原因的,自己也没必要深究。 “时辰也不早了,就留在我家用晚饭吧。” 丁元白和楚和正欣然同意。 等送走两人,天已经全黑了。夏日的晚上依旧燥热,兄弟俩干脆洗了凉水澡,等换上干爽的衣服后,也就凉爽了不少。 一个月后,楚和正金榜题名的消息就传遍了华容县,丁府为他办宴后的第二天,就备好了马,准备再次入都城了。 这次刘远没有缺席,带着一盒糕点来到了丁府门前。 “哟,来了。”楚和正笑着道。 “先生。”刘远朝他一拜,将糕点递给他身边的小厮,“小小心意,愿先生在都城一切顺利。” “借你吉言。”楚和正笑道,又转头对丁元白道,“两年后的秋闱,你可不要错过了。” 丁元白点头,“谨遵先生所言。” 随后又看向刘远,“好好学习。” “一定。” “嗯,那我走了,不必远送。” “一路顺风。” 楚和正点了点头,踩蹬上马,双脚轻夹马肚子,回首朝他们挥了挥手,就潇洒的离开了。 时过境迁,当初雪落下的时候,两人很快就迎来了7岁生辰。 赵青夫妻前来庆贺,刘远也叫来自己的好友,而今年也和去年不同,曾今一个桌子能坐下的人,因为来了许多同窗,也变成了三张桌子。 赵青本想着干脆在悦来阁为他们办生辰,但兰花觉得太过大张旗鼓,于是让王氏说服了赵青,就在自己家里办。 而且兰花还特意休了一天,和奶奶、刘远从早开始,便开始在厨房里忙活了。 刘遥也是没闲着,把家里所有的碗碟都拿了出来,洗了个干净。 第一百零六章 生辰(二) 全部洗干净擦干,又会搬到厨房里等着备用。 而今天因为要做三桌子的菜,所以刘遥也很自觉加入的择菜了队伍。 蒸菜早已上了蒸笼,炒菜也在开席之前全部备菜完毕。 下午时候,同窗就陆陆续续的过来了,他们家没有管家小厮,所以兰花身为主人家,就主动招待起。 之后赵青和王氏来了,就落在了他们身上,原本兰花还坚持不肯,但是王氏说,“都是一家人,客气啥。” 于是兰花便回了厨房,把外头的事交给了赵青和王氏。 厨房里热火朝天,大锅不停翻炒,渐渐的,天就暗了下去。 屋里很快亮起了灯,随后,炒菜也都做好。 丁元白和何家两人也没在意自己身份,见开始上菜,就跟着一起去端菜。 “诶呀,你们仨怎么来端菜了,去坐着呀。” 丁元白笑着接过刘遥递给他的盘子,说道,“没事,多一个人帮忙也快些开席,他们在房里闻着香味,都快等不及了。” 几人听了一笑,也就不在意这些了。 席上,简单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就让大家随意吃喝了。 刘远的手艺是没得说的,虽然丁元白一直在他们面前说起,但是今天尝到后,才知道所言不虚。 如今的悦来阁早已经打败鲜香阁,成为了华容县名副其实的第一酒楼,就算如此,也不是说鲜香阁没生意了,只不过说起县里的招牌,大家都是下意识的想到悦来阁。 赵青看着刘远,觉得自己十分幸运,也亏得自己夫人聪慧,让自己收了刘家孩子当义子。 现在相处久后,也是视如己出了。 刘远和刘遥都十分懂事,学业上自觉,刘远也一直更新着悦来阁的菜谱。 现在悦来楼全权交给兰花,自己专心经营悦来阁,也十分不错,只不过以兰花现在的收入,应该住一个两进的院子才对。 不过此前王氏也同她说过,不过兰花觉得住习惯了,搬家什么的又麻烦,而且换了大院子,肯定就要买些下人。 想了想,还是作罢了,若是以后刘远和刘遥当上了官,再买也不迟。 席间,大人们聊着店里的事情,孩子们自然都是学堂里的事,有些年长的同窗,也会斟上一杯酒,去大人之间攀谈几句。 酒饱饭足,同路的同窗结伴回家,等宴席结束,已经很晚了。 刘远刘遥两人现在家门前,把同窗送走才进屋关门。 刘远累了一天,关了门便同兰花说了一声,就回了房间。 简单擦了擦身子,将衣服放到架子上,今天一直在伙房,难免沾了油烟气。 刘遥不一会推门进来,看着已经躺在床上的刘远道,“哥哥这么早就睡么?” 刘远看他今天是兴奋过头了,于是道,“不早了,快去洗漱准备睡吧。” 刘遥见他面露疲态,便点了头,自己去厨房端了热水,两三下擦洗完,就钻进了被子。 刘远被他冰冷的手脚一贴,睡意都没了一半,不过两人贴在一起,很快就暖了起来。 刘遥还要一边说着什么,不过刘远一句都没听进去,直接睡着了。 刘遥见一直嗯嗯回答他的哥哥没了动静,撑起来一看,原来是已经睡着了,于是关上话匣子,盖好被子睡了。 七岁对他们来说是没有任何变化的,每天依旧是学堂,家里两点一线。 不过刘遥对学习的态度已经明显不一样了,看来让他多接触公子哥也是有好处的。 不过比起学识,字着实是差了点,刘远想着弟弟只有四根手指,要写的好,难免需要多多练习,所以就不急一时了。 再说离他们俩能参加科举还早得很,字什么的慢慢练就好了。 第二天,刘远收到了一封来自都城的信,刘遥好奇的凑上去,看见署名。 “是楚先生!” 刘远掉头,“嗯,先生特地来信贺生辰。” 两人看完信,刘远提笔回信,刘遥也写了一封,里头写的是让先生多说一些都城的见闻。 刘远见他信里没有写什么不知礼数的事,于是便把两封信折在一起,放在了信封中。 “我去一趟悦来阁,要一起么。”刘远问道。 “好啊,反正呆在家里也没事做。” 两人到了悦来阁,从后厨拿了几份点心去到驿站,那边有专门替人送信的地方,给多些钱自然就会配最好的马,以最快的速度到达。 刘远从荷包里掏出几颗碎银,将手中的信和点心盒子交到驿站跑马送信人的手里。 “劳烦了。” 第一百零七章 日常 两人从驿站出来后,便直接去找了兰花,近来富贵少去悦来阁,多是在兰花这边。 刘遥自然不懂其中意义,但是刘远一眼就瞧出,富贵对自己娘亲是有那个意思的。 不过娘亲还在孝期,对富贵的态度并没有多亲昵。不过想来娘亲也不愿意再嫁,毕竟孝期这事只有有权势的人家才会在乎的,升斗小民就算是昨天死了丈夫,今天就能和新情郎混到一起,大不了被街坊邻居嚼嚼舌根,等出了新料时,总会被忘记。 搬到城里后的这些日子,兰花穿衣打扮的品味越来越好,虽然她不会向王氏一样,和夫人们喝茶聊聊最近的流行,但是去首饰铺子里的次数明显增多了。 再说,现在生意和生活都蒸蒸日上,自然气色好了不止一点半点。况且她管理悦来楼久了,也有了女掌柜的风范。 兰花见两个孩子来了,就让他们去后院玩。 这个后院原本是赵青夫妻临时的住处,那盆辣椒,就是在这里发现的,现在,原本摆着盆栽的地方早就被搬空,放着簸箕正晒着萝卜干,而且院子里也支起不少架子,晒着香肠腊货。 因为这些东西几乎占据了整个后院,留给两人玩的空间并不多,不过好在两兄弟不是那种打打闹闹的,于是进了房间在窗边下起了棋。 不是围棋和象棋,而是军棋,棋盘是一张纸,是刘远画的。 刘遥学会之后,很快,刘远就成为了手下败将。看来,弟弟在排兵布阵这方面要比自己厉害。 如果以后两人一文一武入了都城当了官,也算不错。 再者刘遥的力气也比自己大,现在将将七岁,力气已经和成年男子一般了。 “遥,你有兴趣学武么?”刘远随口问道。 刘遥撑着左手撑脸,右手拿着粗糙的木制弃子,放在棋盘上,心不在焉的回道,“不要,太麻烦了,学这学那,都没时间玩。” 刘远觉得有趣,果然是才7岁的孩子,玩放在了第一位,“那你以后不想去都城么?” “嗯…想去,不过只要哥哥考上功名,我们一家就都能去都城了。” “难道你不想考上功名?”刘远问道。 “想是想,不过我没有哥哥聪明,文章也不如哥哥作的好,读书人那么多,以我这个水平应该是不行的。” “怎么对自己一点信心都没有。” “下象棋和军棋我还是很有信心的,不过读书嘛…就差点意思了。哥,该你下了。” 刘远被他催促,随便挪了一步,又继续说,“我见你每次看书都过目不忘,怎么就差点意思了?” “我那只是能记住,可是要我想哥哥一样说出个所以然来,我是做不到的。” 刘远一笑,想着现在两人都还小,说不定以后,想法就转变了也说不定,“好吧,诶,我刚刚下错了,能不能悔棋?” 刘遥抬头瞪了他一眼,有些严肃的说,“不可以!” 刘远耸了耸肩,“好吧,看来又是我输了。” “悔不悔棋,反正都是你输。”刘遥笑道。 刘远有些不服,“有本事和我下围棋。” “我才不要。” 两人玩到傍晚,兰花给两人端了些吃的,“我差人回去跟奶奶说不用做晚饭了,你们等会带一份回去。” 刘远点头答应,两人吃完饭,就去了伙房,兰花已经嘱咐过炒菜师傅,此时他们正忙,一旁的传菜小二见两人过来,朝门边的桌子抬了抬下巴,“都装好了,你们自己去提吧。”说完,就端着手中的菜盘,急匆匆的往前面去了。 刘遥跟在小二后面,“我去和娘亲说一声。” 刘远点头,进屋提了饭盒,朝正在做菜的师傅道了声谢,等来刘遥后,两人就从后门离开了。 初雪过后虽然没再落雪,但是也算是正式入冬了,风没有秋日里的凉爽,渐渐有了凛冽的气势。 刘遥双手插兜,边走边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如今搬到了城里,街坊邻居都舍得点灯,倒是没城外看的清楚了。 “看着点路,别摔了。”刘远看他走路分心,出声提醒了一句。 “不会摔的,这里又不像城外头是泥巴路。”刘遥依旧看着天空,仿佛那片星星有什么故事。 刘远微微叹气,只好用空出的一只手拉着弟弟的胳膊肘,以免真的绊到,自己好拉一把。 不过,这里的确如刘遥所说,城里都是砖石路,平坦的很,根本没有机会摔倒。 两人回到家,菜已经凉了大半,刘远把菜重新蒸了一下,才给奶奶端过去。 第一百零八章 春节 入冬以来,一日冷过一日,初雪后不到半月,就又飘起了雪,而这个雪也再没融化过。 学堂也开始了长期休沐,外头的积雪越积越深,最后不止街坊邻居各扫门前雪,甚至连衙门的人,也帮着清扫官道。 奶奶坐在家中,看着窗外飘雪,顿时想起见到刘遥的那个夜晚,那天虽然是初雪,但是下的格外大。 想到那时的刘遥,瘦瘦小小的,浑身冻的哆嗦,还以为养不活呢,现在倒比刘远活泼不少。 奶奶看着俩孩子在一旁,不自觉的笑了。刘遥似感应到了什么,抬头看去,便看见奶奶对着他笑。 他虽不知道为什么,但还是对着奶奶咧开了嘴,“奶奶,一会儿我们吃什么呀?” 奶奶笑着道,“你想吃什么?奶奶给你做。” 此时,好巧不巧的传来一声吆喝。 糖葫芦嘞—— 刘遥眼睛一亮,立马说道,“我想吃糖葫芦!” 正在看书的刘远笑出了声,对着奶奶说道,“我去买吧,外头冷。” 奶奶点点头,“去吧去吧,给自己也买一串。” “诶。” 刘遥见哥哥要出去,自己也屁颠屁颠的跟了去,美名其曰,要自己选串最大颗的。 刘远自然知道他的小心思,也就由着了。 出了门,刘遥就喊了一句,“糖葫芦,这边这边。” 那扛着糖葫芦串的贩子,听见声立马就过来了,“小哥儿要多少?” 刘远拿出铜板,递到贩子手上,“两串就好,给我们挑挑。” “诶,好嘞。”说完,糖葫芦贩便把肩上扛着的把子放了下来,但两个小孩身高还是不够,于是只有抬着头,想从里头挑一串最大颗的。 刘遥挑了挑,指了一串,“就要那个。” 刘远没那么多讲究,随便指了一串,贩子手脚麻利的拔下两串,递给两人。 两人接过,就跑回屋里,外头实在太冷了,这种天气还出来卖糖葫芦,估计也是那贩子家里唯一的生计了。 回了屋,刘遥就迫不及待的要上一口,冰糖上的雪化在嘴里,很是冻牙。 刘远则是先放在一边,等了一会才拿起来吃。 而此时早已经吃完的刘遥,又是馋的不行,刘远怕他吃太多冷食,于是就没分给他。 春节将至,家里的新衣早已经制好,如今,一件添新衣对刘家来说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兰花也趁着春节,给自己置办了一副新头面。 刘遥见了,觉得金光闪闪的是十分好看,连连看了几日都不觉得厌烦。 刘远见他这模样,便逗他,“看你这么喜欢,要不要自己戴上试试?” 刘遥摇头,“不要,这是娘亲的,而且这是女子之物,我哪里戴的。” “那你这日日盯着,也不厌?” “多好看啊,以后我要给娘多买些。”刘遥笑着说。 刘远笑了笑,心里想到,以后还是多给你媳妇买点吧。 到了三十,街上的铺面都关了门,悦来楼也不例外,这也是兰花一年以来唯一一次长达半月的休息时间。 过了三十,初一一早,一家人就踏着雪去了赵家,留到傍晚准备回家时,又不巧下起了大雪,只好在赵家留宿了。 等到了十五,丁元白和何家两兄弟冒着雪都要跑到刘家,原本十五是要去庙会的,只不过今年这雪不见停,故而官府早早张贴了告示,庙会取消。 街边的铺子过了初十之后便陆陆续续的开起来了,送丁元白他们过来的轿夫,找了处近的茶肆,去躲寒了。 五个孩子打打闹闹的,很快天就暗了下来,刘远急忙去伙房做了几个菜,丁元白他们自然知道他的手艺,就算是最简单的食材,都能做出不一样的味道。 饭后,外头的雪也小了些,三人赶紧就回去了。下次见面的时候,应该就是开春后去学堂了。 这个冬天虽说日日落雪,但是却没有到雪灾的程度,第二天起来,外头就积上了一层薄薄的雪。 刘远起来就拿起扫帚,把院子中的雪扫了个干净。 现在天冷,奶奶起的也晚了,也是,人年纪大了,遇到冷天难免困倦些。 刘远燃了灶炉中的火,奶奶才起来,她听见了声,就穿了棉衣来了伙房。 “起的这么早。”奶奶说道。 刘远拨了拨火,也没抬头,“嗯,奶奶先洗漱吧,水也热了。” “好。” 奶奶从一旁的篮子里捡了几颗鸡蛋,放在锅里蒸,“家里还有饼子么?” “没了,我这就去买。”刘远接了话,就放下手中的火棍,出门了。 没一会儿便抱着一袋子饼回来,放了几张进了蒸锅。 第一百零九章 开春 很快,就入春了,兰花备了今年的拜师礼,交到两个孩子手上。“去了就交给先生,知道么。” 刘远点头,刘遥却笑着说,“这话每年娘亲都会说一遍,我都能背了。” 兰花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每年才说一遍,你就厌了,那以后娘亲更加唠叨,岂不是要嫌弃我了?” “娘亲说什么呢,我才不会嫌弃娘亲。”刘遥抱住兰花的腿,可劲撒娇。 兰花被他逗笑,拍拍他的背,“就你最会撒娇,快和你哥哥去学堂吧,免得晚了。” “好吧。”刘遥依依不舍的放开兰花,朝着在门口等他的刘远那边跑去,“哥,回来的时候能给我买果脯么?” 刘远笑着点头,“行,给你买。”说着两人就出了门,“娘亲给你的零花钱不会都花完了吧。” “也…也没有,还剩了点。”刘遥支支吾吾的说道。 刘远看他这模样,一定是一分钱都没剩,要不然也不会对着自己撒娇,要果脯吃了。 不过他没有说破,毕竟是自己弟弟,宠着一些也没什么,上辈子因为计划生育,就没有兄弟姐妹,不得不说,有个兄弟还挺好的。 两人到了学堂,立刻就把拜师礼给了先生,先生点头收了,让一旁的下人带下去了。 丁元白瞧见两人,就走了过来,“好久不见。” 刘远点头,“是啊,近来可有什么新鲜事?” 丁元白听他这么说,脸色略微有些凝重,他虚手一抬,示意借一步说话,刘远点头,跟了上去。 “怎么了?看你神情这么严肃。” “虽说不是近处的事,但我觉得还是讲与你听比较好,我听都城那边传言,说皇帝身体渐渐愈下,怕是只有五年寿命了。”丁元白道,“现在虽说和乌国没了战事,但是至今皇帝还未立太子,若是真的不行了,那些邻国免不得要借此机会,前来进犯。” 这话一出,刘远不免想到前些年还打仗的时候,他们华容县离的远没有受到什么波及,但是自己的父亲还不是因此失去了性命。 如果真的入丁元白所说,那征兵是再说难免的,若真的是五年后,自己兄弟俩也才12岁,征兵也落不到他们头上,不过,打仗毕竟百姓受苦,先前是辰国赢了,若是输了,敌军深入,华安县免不得会乱。 “丁兄,这事既然是传言,也不能真信了,不过,如果传言成真,估计这太平日子也是没几日了。”刘远说道。 丁元白点点头,“是啊,到时候又不知道要出多少流民了。不过这也是说不准的事,咱们现在最该紧要的,是科考。” 刘远一笑,点头道,“是啊,等有了功名,征兵也到不了自己头上,也算是为自己准备了。” “对,只要你考上了功名,你弟弟也能免去征兵,算一举两得了” “嗯,三年后的童试,我是定要一试的。” 今天因为是学堂开课第一天,所以先生只是考教年前的那些学识,剩下的时间就留着让同窗们叙叙旧了。 周兴学今早提着拜师礼前来正好碰见了刘家兄弟,他们手中提的东西,比自己的丰富了不止一点半点,瞧着自己手中寒酸的拜师礼,又对两人添了不少怨气。 特别是看了那个跟在他哥哥身后的刘遥,更是恨得牙痒痒。 什么时候…能把他们两人赶出去就好了。 又过了几日,周兴学渐渐开始不安分了,他悄悄的盯着这两兄弟,观察着他们什么时候能分开。 上次刘远虽然打了他一顿,但是他似乎已经是忘了疼,而且这段时候,他还练了不少力气,他就不信,下次打不过刘远和刘遥。 下了学,人就陆陆续续离开了学堂。 周兴学和城外住的孩子们,一路上都是跑闹着回家,那些人经过刘遥时,还朝他做鬼脸,更过分的还要干一句跟屁虫。 刘遥虽然听着生气,但是他们人多,也不好发作。 刘远却不似他,捡了地上的石头便朝他们砸,那些孩子也是看见过刘远打周兴学的,自然不敢还手,嘴上逞逞能,就都跑了。 刘远不屑的咂了咂嘴,扔掉手中的石头,回头对着刘遥道,“以后他们欺负你,就打他们知道么?” 刘遥愣着点头,他是真的很佩服哥哥,明明对面那么多人,却一点都不胆怯,不像自己… “好了,回家吧。”刘远向他伸出手,牵住他往家的方向去了。 途中路过果脯商贩,还给他买了些,塞到刘遥手中后,总算是开心了。 第一百一十章 找茬(一) 春夏季节交替时,刘远贪凉去河边洗澡,结果染上了风寒,虽不是什么严重的病,但也因为发热不能去学堂。 刘远怕传染了弟弟,让他去和兰花睡,刘遥自然是欢喜的,不过他倒是愿意被传染上,这样自己也可以呆在家里不去学堂了。 昨天自己一个人去上学,就十分的无聊,而且他总觉得周兴学从昨天开始就一直盯着他。 他的感觉是正确的,周兴学昨天见他一个人来,觉得有些奇怪,细听了他和丁元白的聊天才知道,原来是刘远得了风寒,这对于自己来说,无疑是很好的机会。 “刘兄的病可有好些?”丁元白问道。 刘遥摇了摇头,“喝了药就一直睡着,昨晚来了点精神,我以为今天会好的,结果早上又烧起来了。” 丁元白面露担忧,“这样…是不是药不够好?” “应该不是,我娘找城里最好的医馆抓的药。” “嗯…”现在刘家不是从前,家庭富裕不可能出现吃不起药的情况,“好吧,照理说我应该去探望的,但是想他精神也不好,就不去打扰他了。” 刘遥点头,“嗯,等我哥好了,我第一时间就跟你说。” “好。” 下了学,周兴学招了招手,把一直跟着的他的几个小弟叫道身边。 “那小子落单了。”周兴学指了指正在收拾书本的刘遥。 那几人立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点了点头,但其中也有胆小的,弱弱的问道,“我们现在对付他,等刘远好了,那…他报复我们怎么办?” 周兴学本就看不惯刘家两兄弟,现在自己小弟里还有怕他们的人更是不爽,上去就锤了他的头,不满的说道,“你怕你就别去,以后也别跟着我了!” “不是…我也不是怕,就是…” “磨磨唧唧的。”周兴学皱着眉,“走了。”说完站起身,远远跟在了刘遥身后。 今天倒是顺利,要是平时,那些之前欺负过自己人总会过来嘲讽几句。 刘遥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起来,脚步渐渐变得轻快,就差哼起小调了。 跟在后头的周兴学见了,咂嘴道,“你们去前面,把他带进那条没人的巷子。” 巷子是他们这群人玩闹的时候发现的,平时堆放商铺的杂物,很少有人利用。 几人点头,加快脚步,从别的路小跑绕到刘遥前面。 “站住!” 刘遥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几人,挺住脚步,仔细看去才发现这几人是从前一起玩的伙伴,之前在学堂欺负他时,就是这几人压住自己,让周兴学脱了自己的手套。 刘遥皱着眉,看着他们,“干什么?”说着脚下退后几步。 “哦哟,可别想着跑。” 声音从身后传来,刘遥知道这个声音,他转过头,果然是周兴学。 刘遥神色凝重,“你们…想干什么?” 周兴学走近他,嗤笑道,“你说呢?” 巷子里只有刘遥和周兴学一行人,看来今天是逃不掉了…但是这么多人。 刘遥的性格不似刘远,刘远一向是谁打了自己一拳头,自己就要还十个回去的人,虽然表面看起来温温和和的,但是一旦触碰到了底线,那是一定要报复回去的。 而刘遥因为自己双手的缘故,性格怯懦,一直躲在刘远身后的他,被保护的很好,所以之前周兴学的行为,对他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虽然之后和他们断交,但是周兴学对他的骚扰一直没有断过,没想到这次趁着哥哥生病,就直接明目张胆的堵着自己了。 周兴学看着他低着头,就知道他不敢和刘远一样同自己动手,嘴角一笑,上前就抓住了他的手,扯掉了他的手套。 而这一次,刘遥的反应并不是很大,他已经预料到周兴学的行动,所以并没有过多反抗。 反正,等他们欺负够了,自然就会散了吧。刘遥这样想着。 “怎么?都不敢看我?看来你离了刘远,还是个胆小鬼嘛。”周兴学十分不屑,转头对着身后的伙伴道,“你们看,就是只纸老虎,只会狐假虎威的废物罢了。” 说完,抓着刘遥的手用力一扯,随后又把他推到在地,“给我揍他!” 话音落下,周兴学一拳便打在了他的脸上,随后他身后的那些人也都动起来了。 刘遥蜷缩着身体,双手将头护住,对于那些人对他的谩骂,仿佛置身事外,此刻的他心绪甚至是宁静的,仿佛此时在挨揍的人并不是他。 拳头如雨点般落下,蜷在地上的刘遥一言不发。 第一百一十一章 找茬(二) “真是无趣!”周兴学一脚踹在他身上,他本以为刘遥会向他求饶,没想到刘遥却向一个闷葫芦一般,被打的这么厉害,连一声痛都不叫。 “兴学,别再打了吧,再打怕是要出事了。” “嘁,住手。”周兴学出声叫停了他们,随后蹲下身,对着刘遥道,“不准告诉你哥,上次是我不小心没打过他,可下次我可不会再犯蠢了。”说完又将地上的手套撵了几脚后,这才带着伙伴离开。 不知过了多久,天上淅淅沥沥的落下了细雨,现在正值春季,春雨打在刘遥脸上,像是叫醒了他一般,他坐起身,靠在墙上。 周兴学和他小弟的拳头,对刘遥来说都不算什么,他一点都感觉不到疼。 可是身体不疼,心里却不好受。 雨水将他的头发淋到微微湿,刘遥这才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土,往家里走去。 奶奶端着药推开了刘远的房门,“醒着么?” 刘远撑起身,“奶奶。” “来吃药吧,今天有好些么?”奶奶坐到床边,把枕头放在刘远背后。 刘远摇了摇头,“每次喝了药就好些,过会就又烧了。”他端起药碗,用嘴唇试了试温度,就大口大口的往下咽。 中药的味道他虽然不太喜欢,但这里医疗条件低下,只有这一种方法,他可不想早夭,让这一世的母亲和奶奶白发人送黑发人。 奶奶接过他手中的碗,伸手去摸他的额头,还是有些烫,“你先睡着,我等会来给你擦身换衣服。” “嗯。” “等会有胃口吃点粥么?” 刘远点头,就算没有胃口,他都会吃些的,毕竟病着不吃饭,就没有更多的体力和病魔对抗了。 “行,那你睡会,等会好了我叫你起来。” “好。”刘远躺下,听了听院里的声音,“遥还没回来么?” “还没,估计和同窗玩的忘了时间吧。” 刘远点头,钻回被窝。 刘遥在家门口,往里探了探,瞧见院里没人才进去。 伙房里升起的炊烟,让他知道奶奶正在里面,一时半会也不会出来。 于是他轻手轻脚的打开了房门,看见刘远正躺着,眼睛闭着应该是睡着了,于是便放心的进去了。 刘遥打开衣橱,拿了一件干净的外衣,给自己换上。 刘远本来难受,就没睡的深,听见推门声时就已经醒了,不过他累的厉害,连眼睛都懒得睁。 “回来了…”刘远小声的说。 刘遥听见声音吓了一跳,身上挂着穿了一半的衣服转头去看,发现哥哥依旧没有睁眼,于是便嗯了一声。 “和丁元白他们玩了一会儿么?” “对,玩了一会儿,所以回来的晚点。” “嗯…”刘远本想继续和他聊会,可之前喝下的药现在开始起了效果,有些犯困,于是便不再多问了。 刘遥等了半晌,见哥哥没再说话,就放下心来,将衣服换好,拿了脏衣服去洗。 奶奶做好饭,端出来时,正看见刘遥把衣服晾在竹竿上,于是道,“怎么?衣服弄脏了?” “嗯…回来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 奶奶一听,放下手中的碗筷就过来看刘遥的情况,“没事吧,脸都摔成这样的,等会儿洗了澡,奶奶给你擦药。” “就摔了一跤而已,过几天就好了。”刘遥刚才虽然没有看见自己身上的伤,但肯定不少,如果让奶奶看见,肯定知道自己不是摔跤摔成这样的。 奶奶见他脸上也不是很严重,于是道,“随你吧,不过等会我把药给你,你也擦擦,好的快些。” “知…知道了。” 吃完饭,奶奶收了碗筷,舀了一碗粥,推开房门,“远儿?” 刘远此时睡着一点没听到声音,奶奶见他熟睡,就退了出去,过了一会端着热水进来,轻手轻脚的帮他擦了身子,换上了干净的内衫。 被这么一翻动,刘远就迷迷糊糊的转醒了,“奶奶…” “吵醒你了?”奶奶轻声说道。 “没…” “吃点粥?” “嗯…” “那等会我给你端来。”奶奶再他身后放了个枕头,让他躺着,又怕他着凉,把被子又往上拉了拉后,才出去给他端粥。 奶奶忙着照顾刘远,没空去管着刘遥,但见他今天没缠着自己,倒也省事。 刘远吃完粥,身上又发了些汗,精神也好了不少。窗户按照他的要求,打开了一条缝,此时有点风吹进来,倒也舒服。 坐了没多长时间,便又觉得发起热来,刘远内心无奈,只好又缩回了被窝。 第一百一十二章 说谎 此时门被推开,刘远以为是奶奶进来了,结果转头一看,刘遥此时推开一条门缝,探头望着他。 “哥,今天能和你睡么?”刘遥有些胆怯的问道。 刘远想着自己生病,想拒绝来着,但是看到弟弟恳求的眼神,于是道,“不怕我把病气过给你么?” 刘遥摇了摇头,“不怕,想和哥哥睡。” 刘远点了点头,“行吧,那我们分两头睡。” “好。”刘遥得了允许,就爬上了床,在床尾躺下了,“你还有多久能好?” “我也不知道,兴许明天就好了也说不定。”刘远缓缓说道,“最近在学堂怎么样?” 刘遥沉默了半晌,就在刘远以为他都睡着了的时候,他回道,“挺好的。” 刘遥睁着眼睛,微弱的月光透过窗户,照亮了不远处的桌面,他就这样看着那桌上放着的书册。 “你今天回的挺晚,在和丁元白他们玩么?”刘远闭着眼睛,因为鼻塞的关系,说话声音瓮瓮的。 “嗯,留下来下了会儿棋。”刘遥此时心里很不是滋味,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对哥哥说谎,但是他不想让刘远知道自己是被欺负了。 以哥哥的性格,如果知道自己被欺负了,那一定是要打回去的,经过之前一次,自家搬到了城里,虽说搬家是件好事,但是如果还有第二次,说不定就不会有这么好的结果了。 刘远轻声嗯了一声,随后房间中又安静了下来,耳边只有阵阵虫鸣,对刘远来说,无疑是最好的催眠。 刘遥细听刘远的呼吸声,渐渐平稳,深邃,就知道他已经睡着了。 并不知道今后等待着他的是什么,刘遥看着桌上的书册,闭上了眼睛。 清晨,外头清脆的鸟雀声吵醒了刘远。 他翻了个身,睁开眼,手探出被窝,放在了自己额头。 “好像退了…”他轻声喃呢道,随后长舒一口气,有些费劲的坐了起来。 看来虽说退了烧,但是生病带来的身体虚弱还没完全好。 刘远望向窗户,外头的天光还未大亮,看来是自己起的太早了。他稍微偏了偏上身,看见床尾还在熟睡的刘遥。 就让他多睡会吧。 不多时,面听见了娘亲的声音,随后是奶奶的,两人说话声不大,所以听不清内容,但是模模糊糊的人言和院中的动静,让刘远觉得无比美好。 没过多久,便听见了开门声,看来是兰花要去店里了,此时天光已经大亮,估摸着还有两柱香时间,奶奶就要进来叫弟弟去学堂了。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本以为还要一会儿才进来的奶奶,已经端着一盆热水进来了。 她看见刘远靠坐在床上,脸色好了不少,便轻声问道,“身体好些了?” 刘远点头,“嗯,退烧了。” 奶奶笑着点头,“那就好,我先给你擦身子,等会再吃一副药,免得反复了。” “好。” 刘遥昨晚睡得也不深,不一会儿就醒了,见奶奶正在给哥哥换衣服,也没着急起来,“退烧了么?” 刘远点头,“退了,不过还没什么力气,今天就不去学堂了。” “嗯,我会和先生说的。”说完,刘遥便起床,三两下换好了衣服。 这还是刘远第一次见他起床这么迅速的,以往至少都要赖床数分,看来自己这一病,弟弟多少也长大些。 “厨房蒸了馒头煮了粥,你自己去吃吧。”奶奶说道。 刘遥点了点头,就出去了。 奶奶给刘远换好衣服,“我去给你端点吃的,今天有胃口么?” “有,不过还是吃点清粥就好。”刚刚退烧,饮食还是清淡一些的好。 “行,我再给你切半个咸鸭蛋,你和遥儿一人一半。” 刘远点头应了。 不一会儿,门被推开,不过进来的不是奶奶,而是刘遥,他端着粥放在床边的桌子上,问道,“要我喂你么?” 刘远笑着说道,“不用,我自己来就好。”说完便接过刘遥手中的碗。 不烫,看来是他出去的时候,就已经盛出来凉着了。 刘远勾起嘴角,想不到弟弟也有如此心细的时候。 “你去学堂吧,时间也不早了。” 刘遥表情瞬间有了变化,原本还挂着微笑的他,瞬间没了笑意,他点了点头,“那哥哥你好好休息。” 刘远见他表情变得如此之快,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毕竟刘遥平时也不太乐意去学堂,自己点了点头,“知道了,今天要是恢复的好,明天就可以和你一起去了。” 刘遥听了这句话,脸上又重新挂上笑容,只不过,这个笑容有些苦涩,他点头道,“好,那我走了。” “去吧。” 第一百一十三章 欺负 现在搬到了城里,离学堂的距离并不是很远,刘遥站在学堂门口,有些踌躇。 正当他犹豫要不要进去的时候,身后便传来了丁元白的声音,“遥弟,怎么站在门口不进去?” 刘遥转过身,对他一笑,同平时没有差别,“没事,这就进去。” “你哥哥好些了么?” “好多了,今早已经退烧,就是还有些虚弱,今天好好休息就好。” 丁元白点头,“那这么看来,明天就能来学堂了。” “嗯,不出意外的话。”刘遥说道。 “今天下学了我去探望一下,既然已经退烧,也就不怕过了病气给我。”丁元白笑着说。 刘遥点了点头,“行,那晚上便同行吧。” “好。”丁元白说罢便招来守在轿边小厮,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后,就和刘遥进了学堂。 周兴学来的可没有他们早,毕竟从城外走过来,可要花费些时间。 进了学堂便看见刘遥同丁元白讲话,心里又是一阵不爽。再往他身边的桌子瞧去,空的,看来刘远的病还没好。 想到此处,他不禁露出笑容,刘远,你就再多病几日吧! 午休时,周兴学趁着刘遥上茅房的时候,把他的手套再一次夺了过来。 不同的是,刘遥并没有上次的害怕,也没有把手藏在身后,而是垂在身体两侧。 周兴学见他这副样子,更加火大。曾经用身体残缺这件事来羞辱刘遥,看来如今已经不起作用了。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刘遥心里还是害怕的,双手暴露在空气中,多少让他觉得不适,只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刘遥想,大不了挨一顿打,自己皮糙肉厚的,不怕被他们打。但是如果身上留了伤,回家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周兴学果然如他所想,推搡他几下,见他依旧没有反应,就上手了。 但也许是因为在学堂的原因,下手并不重。 “兴学,有人过来了。”外头传来放哨人的声音后,周兴学就停手了。 他把手套扔到地上,带着他的小团伙走了。 刘遥伸出微微颤抖的手,默默的捡起手套。外头的人进来,见刘遥坐在地上,便关心的问道,“没事吧,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刘遥笑着摇头,“没事。”说完便站起身快步离开了。 那人见刘遥衣服有些脏,又想到之前出去的一群人,联想到了不好的事情。 忽地,他突然想起去年学堂里发生的打架事件。 好像…里头也是有一个经常戴着手套的人。 不过…如果事情真如他所想,自己只是一介学生,可管不了那么多。 想到这里,他就被尿意催去了茅房,将这件事抛掷脑后了。 下学后,丁元白便跟着刘遥一起往刘府去。 周兴学见了,便没有去找麻烦,毕竟他知道丁元白是县衙师爷的公子,自己在他面前,找他朋友的麻烦,也是自讨苦吃。 刘遥回道家,便和在院子里的奶奶说,“奶奶,丁兄来了。” 刘远听见声,也从房里出来了,他已经退烧,又睡了一上午,已经完全好了。 “咦?丁兄,你怎么来了。”刘远问道,明明自己明天就可以去学堂了。 丁元白同奶奶打过招呼后,便笑着对刘远说,“你生病我都没来看看,今早听遥弟说,你已经大好,就过来了。” “啊,是已经好了,不过我明天就去学堂了,你何必跑这一趟。” “这哪里能一样。”说着他将手中的锦盒递给他,“山参,收下补补身子把。” 刘远接过锦盒,道了声谢,“去房间吧,我去倒茶。” “我去吧,哥。”刘遥说道。 刘远点头,带着丁元白去了房里。 刘遥趁着备茶的时间,换了一件外衣,奶奶见他有些脏的外衣,便问道,“衣服怎么又脏了?” 他向来都很爱惜衣服,如果不是疯玩,很少会弄脏。 “嗯…今天玩的时候跑的太快,摔了一绞。”刘遥有些紧张的说道。 奶奶也没有多想,哦了一声,便把茶盘递给了他,“身上没摔痛吧。” “嗯,没事。”说完,便端着茶盘,离开了厨房。 丁元白没有呆多久,三人聊了聊天,吃了一块茶点,喝完一壶茶后,他就起身告辞了。 “明天学堂见。” “咦?不留下来吃饭么?”奶奶听见动静,从厨房里出来。 “嗯,家中还有事,就不多留了。”丁元白回道。 “那好吧,远儿送送。” 刘远点头,送丁元白进了轿子,轿夫抬远了,他才进屋。 第一百一十四章 察觉 第二天,刘远早早起来帮着奶奶准备早饭,这几天一直躺在床上,感觉身体里总带着点疲惫劲。 刘遥闻着香味,就醒了,如果按照以往的性子,他肯定是要赖床的,不过刘远生病这几天,他多少改了些。 刘远见他从房里出来,也有些吃惊,“这么早就起了?” “嗯,饿了。”说着,刘遥就舀了水洗漱。 吃完饭,两人就往学堂去了。 路上虽然碰见了周兴学一行,但他看见了刘远,所以直接从他们身边路过了。 自从自己一家搬进了城里,刘远就当和他们划清关系了。 虽说刘远康复,回了学堂,但是刘遥也不是时时刻刻都跟着他,所以要找机会打压刘遥,还是有的。 刘遥知道他不会因为哥哥,而放弃欺负自己,只能默不作声的老实忍下了。 “下学了找个理由留下来。”周兴学突然说道,他看着刘遥低着头,手明显动了一下,看来也不是全无反应嘛。 刘遥皱着眉,心里很是挣扎,万一不留,那他们肯定会变本加厉,但万一哥哥发现了,那哥哥一定是要动手的。 “怎么,不愿意?”周兴学抓住他的衣领,微微上提。 刘遥撇头不去看他,只小声回应了一句知道了。 很快,放哨的人传来声音,周兴学放开他的衣领,假模假样的帮他抚平,带着人走了。 刘遥看了看自己身上,没有弄脏,许是周兴学怕刘远发现,所以没有把自己踹倒。 刘远原本是在和丁元白他们下棋的,但是刘遥去了茅房这么久还没回来,自己就有些担心。 他往院里望去,发现在院中玩闹的人少了许多,仔细一看,才发现是周兴学带着的那一伙人没有在这。 突然他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可正当他打算起身去找的时候,就见到周兴学他们回来了,不一会儿,刘遥也回来了。 见他身上没有脏污,表情也一如既往,便以为是自己想错了。 “怎么去了那么久?”刘远问道。 “人多,等了一会。” 刘远点了点头,没再多想。 下学后,两人一道回家,不过还没走到一半,刘遥便说道,“啊,我落东西在学堂里了,我回去拿,哥哥先回去吧。” 说完便把手中的包塞到刘远手中,自己往学堂方向跑去。 刘远愣愣的接住手中的包,都还没得及和他说一起去,人就跑的没影了。 他叹了一口气,只好带着他的包先回去了。 周兴学还以为刘遥真的回家了,没想到他居然回来了。嘴角咧开,朝他勾了勾手。 刘遥回到家时,太阳已经快落山了,要是还不回来,刘远就要去找人了。 “怎么去了那么久。”刘远担心的问道。 刘遥手里拿着一本书册,“掉到角落了,找了挺久。” “嗯,快去洗手吃饭吧。”奶奶端菜上桌,“远儿去拿碗筷。” 很快,三人上了饭桌,刘远发现弟弟手掌好像是受伤了,于是问道,“手怎么了?” 刘遥埋头吃饭,也不去看他,“跑回来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破了点皮,过几天就好了。” “那晚上我给你擦点药。”刘远道。 “嗯。” 晚上,洗完澡的两人坐在桌边,刘遥将手递了过去。 刘远将烛火挪近了一些,挑了药膏轻轻抹了上去,“不疼吧。” “不疼。” “以后小心点,别那么冒冒失失的。” “好。” 涂好了药膏,刘远让他先去床上,自己把药箱收拾好后,才吹咩了烛火,躺到床上。 第二天,奶奶正在晾衣服的时候,刘远推门出来了。 “怎么这么早就醒了,早饭还没做好呢。”奶奶轻声说道。 “睡不着了,我来帮忙。”说着便卷起袖子,帮着一起晾衣服。 他从盆中拿起小件的衣服,搭在竹竿上,之后又拿起刘遥的手套,抖了抖,抬手把绳子系上。 他想着昨天刘遥摔跤,这手套估计也磨破了,看来要多做几副新的才行,他翻到手掌那一面,发现完好无损… 咦?怎么回事… 刘远顿觉不对,弟弟在外面,除了要碰水的时候,其他时间几乎从不摘手套,昨天也说是跑回来的时候摔的,照理说手套也应该磨破了才对… 难道…手上的伤不是摔跤导致的?可他昨晚给他涂药,很明显是擦伤。 顿时,刘远觉得头有些大了,因为他此刻只能想到,是弟弟骗了他…而且肯定是有什么原因,不想让他知道。 奶奶见他看着手套出神,便问道,“怎么了?” 刘远回过神,摇了摇头,“没事,我先去刷牙。” 第一百一十五章 打架(一) 刘遥起来后,刘远先检查了他手伤的伤势,让他把残余的药膏洗干净后,又给他上了药,包上了纱布。 “吃饭吧。”奶奶在一旁唤道。 他们两人吃完饭就出发去了学堂,路上,刘远没有问刘遥昨晚的事,因为他知道,就算问了,刘遥也不会回答,所以还不如他自己查。 果不其然,下学的时候,刘遥又找了个理由半途跑回去了,只不过今天刘远没有回家,而是也往学堂走去。 学堂的学生基本都离开了,刘远回去时,正好碰见先生下钥,先生看见他,于是问道,“是落了什么东西么?” 先生下钥,说明里头已经没有学生在了,于是笑着摇摇头,“没有,不是什么要紧东西,我明天拿一样的。” 先生见他这样说,就关门下钥了,转头见他还没走,“还有什么事么?” 刘远此时正在想,如果没在里面,还能去哪里,听见先生的声音,回神道,“啊,没事…没事。”说完就离开了。 他先是去了悦来楼,问过小二后,得知刘遥并没有过来。兰花此时在后头,刘远也不想让他担心,于是告诉小二,不要让兰花知道他来过。 小二点点头,他就继续找刘遥去了。 如果真是周兴学他们在作妖,一定会在敝人耳目的小巷中,刘远加快了脚步,向一些僻静的小巷走去。 不多时,便在离学堂较近的小巷中,听见了动静。 刘远悄声靠近,见声音更近了,就站定在拐角处,此时他才知道,一切的确如他猜想的一样。 周兴学出言侮辱弟弟的同时,还会传来殴打肉体,拉拽衣服的声音。 “刘遥,别以为你一直不出声我就会停手,我知道你很抗打,但是你又能扛到什么时候呢?!”周兴学嗤笑道。 刘远听到这里,已经是呆不下去,扔下手中的书包就冲了出去。 “周兴学!”他怒叱一声,快步跑过去,在周兴学还没反映过来的时候,拳头就砸在了他的脸上。 周兴学吃惊他为何会在这里,难道是刘遥? 但他发现刘遥的表情比他更加惊讶,就知道并不是刘遥告的状… 他踉跄的往后退了几步,揉了揉疼的发麻的左脸,向周围的伙伴们使了个眼色。 “哥,你怎么…”刘遥顿时语塞,完全不知道哥哥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刘远把他拉到自己身后,“在我面前说谎,你还太嫩了些。”随后他看着周兴学道,“上次还没让你长教训?” 周兴学咧嘴不屑道,“我可不是被打了自己吞下去的主,上次是我不小心,才被你揍成那样,这次可不会了。” 刘远皱眉,他当然知道上次周兴学单方面挨打,是因为他对于自己的反常感到害怕。 但既然已经经历过一次,那就没有再惧怕他的可能,而且周兴学年纪比他大,长的也比他壮,真要打起来,肯定试试打不赢的。 不过他知道刘遥的力气很大,如果刘遥也加入,说不定两人能全身而退。 但是…他不想弟弟出手打人… 周兴学挥了挥手,他的人就将两人的退路堵上了,“今天我也不为难你,刘远,只要你肯让我打一顿,报了那天的仇,咱俩之间的恩怨也就一笔勾销,我也不会再去找你弟弟的麻烦。” 听到这里,刘遥就抓住了哥哥的手,朝他摇了摇头。 刘远用力回握了他一下,似乎是在告诉他没事,他看向周兴学,“让你打一顿,呵,有本事你来就好了。” 说完便甩开了刘遥的手,朝周兴学冲了过去。 既然已经没有退路,倒不如选择一个有骨气的死法。 “哥!”刘遥向冲过去帮忙,但是被身后的人抓住,压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刘远靠着身轻灵活,躲过了周兴学几次拳头,但是却不可能次次躲过。 “咳。”一拳打在腹部,让刘远退后几步,单手捂着肚子,很是吃痛。 自己身板不想弟弟那么结实,吃不了周兴学几下。 现在双方都已经挂彩,但周兴学表情兴奋,根本没把刘远的攻击当回事。 刘远顿觉不妙,对方已经上头了,疼痛给予他的不再是惧怕,而是兴奋… 原来周兴学从骨子就是一个好战分子…看来今天自己是逃不过去了。 刘遥生生看着哥哥被压制,虽然自己一直再喊不要打了,不要打了,但是耳边只有那些人的嘲笑声。 刘远嘴角出血,一个晃神被周兴学踹翻在地,随后周兴学坐在刘远身上,又朝着他的脸挥拳而去。 第一百一十六章 打架(二) 这已经成为了单方面的殴打,刘远就算被打,也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周兴学看着他的眼神,似乎是在嘲笑自己,于是更加不爽,手里不自觉的加重了力度。 刘远猛地吃痛,嘴里出血,竟是牙齿被打掉了。 刘遥见哥哥吐出一口血,那里头还有一颗白白的东西,待他看清的时候,只觉得眼前一黑,耳朵嗡嗡发响,什么都不知道了。 “喂!刘遥!遥!别打了!再打就要出人命了!” 等他再度听到哥哥的声音时,身边的一切都变了,原本将哥哥压在身下的周兴学,此时正被自己压制住,已经被揍的没了意识,一副出气多进气少的样子。 周兴学的同伙身上,多少都带着伤。 刘遥停下手,转头看向抓着自己手的哥哥,“哥…我…”他不能理解现在的状况,只好问一句,“你没事吧…” 刘远见他找回了意识,心里松了一口气,“我没事。”说完拉起刘遥,准备逃跑。 “先生,就在那边!” 刘远听见巷口传来声音,暗道糟糕,看来今天是逃不了。 叫来先生的是学堂的人,但不是同级,看来是路过时听见动静,才去搬得救兵。 先生快步进来,瞧见巷中躺倒一片,就见到了正打算逃跑的刘远两人,怒呵道,“站住!” 这里本就是一条死胡同,现在唯一的出口被挡住,他们俩能跑到那里去。 先生看地上躺着的周兴学伤势严重,立马同身边的学生说道,“快去最近的医馆请大夫过来。” “好!” 先生看向刘远,他身上也伤的不轻,倒是刘遥,身上只有一些擦伤,但视线向下,便看见那双沾满鲜血的双手。 刘遥察觉到先生的视线,将手藏在了身后。 先生紧紧皱眉,现在他还没空去管他们俩,他蹲在周兴学身边,轻拍他的脸,“听得见么。” 周兴学疼的闷哼一声。 先生见他还有力气发出声音,心里的石头就落下了一半。 不多时,医馆的大夫带着徒弟赶来了,见到躺在地上的周兴学,连忙过去检查。 很快,大夫开口道,“还好还好,没伤及脏腑,都是些皮肉伤,嘴里掉了几颗牙。” 先生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要是真在学堂附近出了人命,那对学堂,多少会有些影响。 他站起身,对还能动的人说到,“都去医馆包扎下,刘远刘遥,你们也去。” 刘远听先生叫出他俩的名字,就知道不能用外来人的名义来混淆视听了,只能跟了上去。 大夫看他嘴里有伤,也掉了颗牙齿,看来主要打架的就是面前的刘远和一边还昏迷着的周兴学了。 一炷香后,兰花和富贵就赶来了,看见两个孩子身上都带着伤,心里别说有多心疼。 她快步走过去,将两人抱在怀里。 刘远疼的吸了一口气,兰花就将他们放开了。 “很疼?”兰花眼里泛出泪花,轻轻抚摸着刘远。 刘远嘴角撤出一个笑,“没事。” 刘遥低着头,不敢看兰花,他虽然伤的轻,但是他知道周兴学的伤都是自己造成的,但是自己完全没有记忆,难道自己真是怪物不成… 兰花见刘遥垂头不语,便握住他的手,“别怕,遥儿,娘亲会保护你和哥哥的。” 刘远也拍了拍弟弟的背,让他放心。 半个时辰后,周兴学的娘就赶来了,见到自己孩子躺在床上,浑身是伤,瞬间泪就下来了,侧目又看见刘远,上次就是他。 她二话不说就想冲过去打他,好在先生眼疾手快将她控制住了。 “周大娘,冷静。”先生拉住她,生怕情势再复杂下去。 “冷静?我儿都被打成这样了,让我怎么冷静!今天你们一定要给我一个交代!”周大娘歇斯底里的喊道。 先生此时也是头大,在周大娘没来之前,他已经从学生那了解了来龙去脉,如果真要追究,是周兴学的不对。 但是现在他伤的最重,很明显,他家里不会善罢甘休,若是闹到官府,两边都讨不到好果子吃… 兰花也不甘示弱,站起来道,“还不是你家孩子先欺负人的,难道还不让人还手不成!” 这一开口,两个人便吵开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要挖出来说,最后周大娘甚至都攀咬上了富贵。 说兰花不知检点,还没过孝期就和情郎勾搭到一块儿。 这兰花哪里忍得了,她和富贵清清白白,哪里有她口中说的那样污秽不堪。 兰花抄起身旁的椅子就想砸过去,但是被富贵拦住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打架(三) 就在情况变得白热化的时候,官衙的人来了。 周大娘看见他们就如同救星一般,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喊起冤来。 “哎呀,作孽啊!儿子被打了,老娘也要被打,这世道还有没有王法啊!”她边哭边捶地,一副受害者的样子,哪里有刚才的彪悍劲。 捕快们也不是吃素的,刚才大门敞开,他们又不是眼瞎看不见里面,于是道,“嚷嚷什么!肃静!” 这声一出,周大娘的声音就小了下来,她一个农户,平日里哪有和衙门接触的机会,心里多少是怕的。 兰花却是冷静下来,任由富贵将他手中的凳子拿走了。她对着捕快们一福身,“官爷评评理…” 之后兰花便把孩子之间打架的事一一道明,“分明是他家孩子先欺负我家孩子。” 可捕快看见周兴学躺在床上,伤的最重,怎么看都像是被欺负的。 此时李子明踏过门槛,他本就是学堂的负责人,学堂里的学生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肯定是要来的,只不过…来的晚了一些。 他身后还跟着一人,穿着朴素,捕快们见了他,都朝他拱手,刘远见了,便知道这人也是官衙里的人,而且还是上级。 李子明朝先生看去,先生就立马来到他身边,三言两语就将事情说了个明白。 李子明瞧这里只有刘周两家,于是问道,“还有的人呢?”他问的是周兴学的同伙。 先生道,“时间太晚,他们也都是小伤,我让他们先回家了。” 李子明点头,他指着周兴学转身看向大夫,“他还有多久能醒?” “都是外伤,明天就能醒了。”大夫说道。 “那这件事,只能明天再做判断了。”他身后的人说道。 周大娘一听这话,就撒起泼来,“明天!明天他们刘家要是跑了怎么办!我就这么一个儿子,要是他没了,我也去死好了!”说完又是哭天抢地。 大夫见她说此话,便道,“我都说了是皮肉伤,明天就能醒,你怎么还死不死的…老夫医术有那么差么!” “咳,我记得你是悦来楼的掌柜吧。”那人看向兰花,问道。 兰花见他举止,就知道不是一般人,于是对他一福,答道,“是。” “这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人家的家业都在这,能跑到哪里去。” 周大娘一听,觉得他们都在维护刘家,更是有些歇斯底里的倾向,但那些捕快立马高声一吼,她的气焰就降下来了。 “没有天理啊,我要去衙门告你们!”周大娘哭喊道。 那人轻咳一声,接话道,“你可要想清楚,上堂告状可是需要状纸的,若是拿不出,那就是戏弄官老爷,要打20棍的,20棍后,还能不能活命,也全看运气啊…” 这一席话便将周大娘震住了,她一个庄家户,哪里知道这些,顿时,就灭了告状的想法。 “不过这事也不是不管了,事情发生在李先生的学堂,不如交给李先生如何呢?到时再找几个捕快作见证。” 李子明是华安有名有姓的人,性格刚正不阿,肯定是不会偏袒刘家的。 于是,周大娘点了头。 李子明见她点头,便说道,“那等周兴学醒了之后,在做判断吧,今天就先散了。”随后看向刘远和刘遥,“你们俩先好好养伤吧,明天不用去学堂了。” “是…” 第二日,丁元白没有见着刘远两人,觉得有些奇怪,而且周兴学也不在,之前刘兄就与周兴学有过摩擦,这让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再看那些平日里绕在周兴学身边的人,身上都带着点伤,于是上前问了问。 那些人知道这些贵公子们同刘家两兄弟关系好,自己也不是主犯,于是就把昨天的事一五一十的都说了出来,也包括刘遥疯了一般的挥拳。 说道这里,他们都有些后怕,他们从不知道,刘遥竟然比他哥哥还要疯。 听到这里,丁元白就有些不淡定了,那周兴学之前因为欺负遥弟,被刘兄打了一顿,竟然还没长教训! 这次并不如上次那般只是小伤…看来这次的处罚不是教训两句就完了。 等到下学,丁元白就急匆匆的往刘家去了。 轿夫停在刘家门口,有些吃惊,前几日来都还干干净净的,怎么今天的大门上脏兮兮的,还挂着烂菜叶。 丁元白下了轿,都怀疑府中轿夫认错门了,待他看清牌匾上的刘字时,才确信这的确是刘家。 想都不用想,这肯定是周兴学家里人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