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好汉由我九纹龙定义》 第一章 确认了，我就是九纹龙史进 政和三年，时当六月中旬。 华阴县，史家村。 村内最大的一所庄院，一周遭都是土墙，墙外却有二三百株大柳树，庄院前通官道，后靠溪冈。 庄内打麦场边柳阴树下，史进正坐在交床上摇摇晃晃的纳凉。 六月炎热的暑气被大柳树消去一半，再被对面松林透过的阵风一吹，剩下的一半暑气也烟消云散。 史进忍不住的喝采道：“好凉风！” 自从六月初十开始，一连四五天，他下午什么事都不做，就在这里乘凉，直到太阳落山。 屋里闲坐的庄院管家刘安，见史大郎又到柳树下望西山静坐，不由得低声叹息道：“唉，大郎怕不是又想父母了…” 他是二十多年前从京西南路邓州流落过来的灾民，被太公好心收留后安顿在史家庄。 后来因勤勉忠厚被提拔为管家，在太公的牵媒拉线下说下亲事。说来也是运气，他结婚不久老婆就怀孕了，反倒比太公早一年生下儿子。 老话说生离死别最能改变人，这要搁在以前，刘安肯定嗤之以鼻，村子里多少后生在父母去世后还是那个球样，该混账的还是混账。 可大郎的改变让他刮目相看，原来有人真的可以在一夜之间变得懂事。 想想太公在时，大郎整天没心没肺的耍枪弄棒，除了跟父亲怄气，其他的一概不理。 哪知太公染病去了，大郎当晚伤心的哭到晕阙，醒来后更是把丧事办的妥妥贴贴。 不仅请僧侣修设好事，追斋理七，荐拔太公。又请道士建立斋醮，超度生天，整做了十数坛好事功果道场。 “咱死了要是有这待遇，怕是到了阴曹地府都能笑出来。”刘安嘀咕一句，真正让他吃惊的，还是大郎这三四个月的转变。 庄院的事务史进没有胡乱插手，只是把账房账目和仓库粮食过了一遍，其他的全部委托他管着，按时令安排庄客收拾庄稼。 大郎是个明白人啊，知道钱粮最重要，庄稼上的事虽不懂却不胡乱插手。 再说大郎这些时日出钱出粮，组织村里乡亲兴修水利，还无偿的给孤寡老弱提供生活帮助。如今整个史家村从上到下哪个不夸大郎仁义，哪个不赞史进好庄主。 刘安连连感叹，心中下定主意，不能让大郎继续消沉下去，逝者已矣，活着的要把日子过好才是正理，赶明儿去找村中三爷来好好劝劝。老人家经过的事儿多，肯定有话开导大郎。 史进并不知道管家对他这几天的怪异行为脑补了这么多，还准备给他请心理专家按摩。 如今他正期待着某件事的发生，好让自己确认是否真的来到水浒世界。 交床上坐了一会，依旧没从树林看到记忆中的身影，史进也不着急，六月中旬才过去一半，谁知道是哪天呢。 他不在纠结，索性躺了下去闭上眼小憩一会，思绪不自觉的飘荡起来。 他本叫史载之，后世帝都某航院国防生，本科毕业后军队历练几年后又考回本校的研究僧，趁着研一暑假还有几天假期，特地夜爬华山看日出。 哪知在一险要处，脑子突然抽筋，鬼使神差般冒出个念头，想体验一番腾云驾雾的感觉…… 他确实体验到几秒自由飞翔的感觉，然后就被自由落体呛到的风整清醒了，最后给这片深爱的苍茫大地留下长长一个“啊”的回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意识再次回归，脑海中好像多了不少记忆桥段，有跟人学习枪棒的，有独个打熬身体的，还有骑马拈弓搭箭的。 作为一个网文书海遨游十多年的老书虫，史载之本能的觉得自己穿越了，哪有人跳华山而不死的，除非他是一个被老天看中的幸运儿。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他睁开眼准备验证自己的想法，哪成想不待他有下一步动作，就听到一句关怀备至的“大郎醒了，快把药吃掉。” 史载之顿时吓的一佛出世，二佛生天，甚至没察觉说话的是男声，只惊恐的想道：“不会吧，不会吧，咱不会成了那个悲催的三寸丁吧！” 哪知这个想法好像激怒了身体的潜意识，一股愤怒的情绪直冲脑海，他清晰的感知到一句“你才是三寸丁，臭不要脸的家伙，敢偷占我的身体，当俺史进好欺负吗？”，随后无数的信息冲击，让他再次晕了过去。 悠悠醒转，史载之才明白自己是穿越到史大郎而不是武大郎身上，罢了，既然融合了原主的记忆，以后就叫史进吧，嗯，还可以字载之… 打定主意后，他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活动一下略显僵硬的双臂，迎着刘安关切焦急的眼神说道：“安叔，帮我倒杯水吧。” “哦哦，好的。”刘安连忙点头，倒了一杯温水递了过来，看着史进喝了水后轻松一些的表情，他紧揪着的心才稍稍放松一点。 天知道他有多紧张，大郎这次醒过来，他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说，生怕一不小心又把大郎刺激的晕过去。 看着刘安欲言又止的神情，史进心中一乐，明白他在顾虑什么，便主动开口道：“安叔，我只是伤了心神晕倒的，身上无碍，现下醒来后已经没事，恁不必担心。 俺老父的丧事还需要你帮忙料理，老人家辛苦一辈子，身后事一定要风风光光的。” “大郎有心了，老庄主泉下有知，也会欣慰的。”刘安赞许的点点头，叮嘱完史进再休息半日，便出去忙活。 顺利的办完父亲丧事，史进并没有像原主那样只顾使家什，而是在磨练武艺的同时，从庄上出钱出粮，根据后世经验组织村民闲暇时修建水利。 三个多月下来，随着一条条水渠成形，史家村成百上千亩劣田变成上等好田，史进的名望也随之飙升，从好后生成功升级成仁义好庄主，拥有了一呼百应的威望。 “这时代民风是真的淳朴，对乡亲们一分好，他们恨不得十分换回来。若这里不是水浒中的乱世，在村子里当个小地主，带领大伙儿发家致富过日子也蛮好的啊。”思绪拉回的史进暗自感慨。 不经意间扫过松林，见到一个松树后藏头露腚的身影在那里探头探脑的张望，史进按耐住心中激动，跳起身来，往那边边走边喝道：“作怪！谁在那里张俺庄上？” 来到树后，见到果然是记忆中认得的猎户摽兔李吉，史进按照原书的描述和他对答一番，并无任何差错。 “大郎这么俊的身手，响当当的九纹龙，对跟前少华山上骚扰乡民的贼寇就没有一点办法吗，县里可许诺着三千贯大钱，而且那贼寇手里有百十匹好马嘞。”李吉最后又一次强调道。 “休得聒噪，俺自有理会。”史进这会哪有心情闲聊，看着李吉离去的身影，内心早已波涛汹涌。 原着中描述的事情如期发生，他确信自己真的来到了那个耳熟能详的水浒世界！ 第二章 温暖的误会 这一夜，史进辗转难眠。 原着中他是第一个出场的好汉，银盘似的面皮，拜师王进学得十八般武艺，真真一个武艺高强的富二代帅哥，更难得的是永远赤子真心。 从一开始义释少华山三位好汉，并为他们火烧庄院对抗官府，全部发自真心，不见一点怨言。 后来为了不辱没父母，拒绝落草，自此落魄到流落江湖，即便如此他依然不改豪爽本性。 可惜又可悲的是，如此真心待人的他，在华州落难时，只有鲁智深一个愿意拼死相救。最终在昱岭关被乱箭射死后，甚至没赚得神机军师朱武一滴眼泪。 如此高开低走的人生，实在不符合他的华丽开场与冲天志气。梁山泊天罡地煞排位时，得了个天微星的称号，真是微不足道，无人在意。 可看过水浒的人，哪个不爱九纹龙，哪个不为他惋惜。就像我们每个人，一开始谁不是一腔热枕对世界，然而往往换来的是被世界打脸打的遍体鳞伤。 想到这里，史进缓缓吐出一口气，稍稍平复下心情。穿越过来后，这些情绪不是第一次在脑海出现，可从来没像今晚这般让他激动难耐，惶恐不安。 来到水浒世界，史进自然心潮澎湃，他毫不怀疑自己是否有能力改变原本的悲惨命运。开玩笑，穿越者要是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那还不如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然而激动之余，他更惶恐的是如何才能不丢失赤子之心，在这个吃人肉横行，十几年后会被金兵践踏的乱世，用自己的能力去庇护种花家的儿女，为他们找回做人的尊严。 他不是不可以选择独善其身，浪迹江湖以求逍遥自在，可红旗下长大的他从来没被教过如何逃避责任，达则兼济天下是刻在骨子里的基因。 “罢了，想这么多有什么用，还不如好好考虑下，第一步路要如何走。”史进翻个身，心中慢慢思忖。 今儿松林瞧见李吉，获得少华山三雄的好汉信息，说明属于他的好汉之路开启了，史家村与少华山比邻而居，九纹龙与神机军师三兄弟的恩怨纠葛是怎么也躲不掉的。 更别说这中间还有县里官府与朱武有意无意的推动，他史进在华阴县偌大的名头，必然是各方势力的眼中钉。 那么他想要完美破局，逃避肯定不是办法，最好的选择就是在这场博弈中化被动为主动，将其他势力纳为己用，彻彻底底的造道君皇帝的反。 投靠官府是不可能的，想在宋徽宗掌管的北宋朝廷下苟住发育，必然少不了蝇营狗苟，他的性子干不来这样的事。而且想要在水浒世界用最快速度积累力量实现抱负，上山落草也是最好的选择。 “就这么干了，什么晁盖宋江，统统靠边站，什么辽兵金兵，全部一脚踢开。 生死之交一碗酒，好汉当由我来定义！”史进思绪翻涌，激动无比的畅想未来。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屋内，在这无眠的夜晚无声陪着史进度过… 次日一早，史进照常早起打熬一番身体，待吃过早饭后便准备叫管家安排庄客去请史家村庄户，商讨应付少华山贼寇事宜。 哪知说曹操曹操到，只见刘安匆匆忙忙的领着一个白发老者过来。 “三叔公，什么事儿惊动您老人家一大早过来，让史良那臭小子来招呼一声，我就奔过去了，怎么也不该劳您大驾。”史进连忙跑上前搀住老人家到屋里坐下，笑呵呵的说道。 三叔公可是史家村的老寿星，难得的是人情世故无一不练达，在村子里威望很高，史太公活着时有事也常常询问其意见。 可惜老人家的儿子儿媳十年前早逝，独留下六岁的孙子史良，被一点点的拉扯大。史进这三个多月常去看望，两人很能聊的来。 三叔公咧嘴一笑，露出仅剩的几颗牙齿，爽朗的回道：“怎么，老头子没事就不能找大郎你唠唠嗑？” “那感情好啊，我可最爱听您老讲故事了。”史进急忙应道，又嘱咐刘安道：“麻烦安叔吩咐厨房，煮一些鸡子和粥拿上来，粥要熬烂些。” “大郎莫要麻烦，老头子跟你唠两句就回。”三叔公拉着史进坐下。 “大郎可知道，十年前我儿子儿媳害大病双双离去，老头子心中是何等的疼痛，真是恨不得虽他们一起死掉算了。 可不行啊，小良子才这么点…”老人家用手比划一下，接着说道：“正是需要人带的时候，老头子哪能抛下他不管。一开始，日子过的浑浑噩噩，可随着小良子一天天长大，我的心也慢慢亮堂起来了。 大郎你说说，是我忘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伤痛吗，这心里竟一点也难受不起来了。” 不等史进回答，三叔公自答道：“不是这样的，只是因为我明白了生活是往前过的，不是回头望的。 看着小良子长大成人，我就知道日子是有盼头的。可能我活不到他娶妻生子的那天，可心里想想都是美的。 听刘安说这几天你天天望着西山看，可是想父母了？ 看把你娃糟蹋成啥样了，这可不行，太公两口子泉下有知，肯定会心疼难过的。 听三叔公一句话，大郎只管把他们先忘掉，不要担心被骂不孝。 先去闯出一番名堂，再娶个老婆生个胖大小子，那时候到父母坟前敬上一碗酒，好好炫耀炫耀，儿孙辈的出息就是对老辈最大的孝顺。” 听了三叔公一番话，史进心中哭笑不得，知道自己近日的举动引起安叔猜测，昨晚一夜没睡着熬出来的憔悴面相更是导致他俩的误会。 他不好解释自己的异常举动跟忧思无关，却不妨碍心中感动万分，忙不迭的接受老人劝慰，连连保证再不会如此折腾自己。 陪着三叔公和安叔用了早饭，史进将少华山上有贼寇的消息说与两人听，并讲了自己的初步打算。 他没说自己准备造反的想法，现在不是合适时机。不过不管他造反与否，史家村的现在与未来都会被安排好。 两人听了史进的计划都很赞同，三叔公更是直接说道：“把小良子安排上，他自小就跟在你屁股后面混，大郎可要替我照顾好他。” “让刘圆也一起跟着，一个好汉三个帮，这小子胜在皮厚老实，不会给大郎你捣乱。”刘安也把自己的儿子拎出来。 史进使劲儿吸吸鼻子，朗声回道：“好，我们三兄弟必不让恁老们失望！” 三人商议完毕，管家刘安自去安排人通知村里乡亲，史进吩咐庄客拣两头肥水牛来杀了，让厨房煮上，庄内自有造下的好酒备着，只慢慢等着人员聚齐…… 第三章 一呼百应 华阴县县衙。 今日无状，县令程富波端坐在内堂上首，正耐心听着县尉赵成的汇报。 “大人，属下安排的猎户，昨日已经将少华山贼寇消息和县里赏钱的事儿透露给了史家村史进，想来定会引起这厮的兴趣。” “不错，后续继续派人打探史家庄的动静，九纹龙的名号县里无人不知，本官只怕他不是好糊弄的。” 赵成轻蔑一笑道：“大人多虑了，恁来县里不久，不知此人只是一介无脑匹夫，痴迷拳脚功夫，前些年为此他母亲还怄气死了。 少华山挨着史家村，俗话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史进得到消息后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哦？此人竟如此顽劣不孝，怕是不似善类啊，这两伙人会不会勾搭到一起？”程富波表达出自己的忧虑。 “属下以为不会，此类匹夫自恃勇武，肯定会起争端。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到时有了仇怨自然不可能勾连起来。” 县令颔首称是，宽声勉励道：“如此就好，此事事关你我两人前程，就全部拜托县尉了。” “属下必定竭尽全力，不负大人所托。”赵成连忙抱拳回应道，心中不敢对这个新来的顶头上司有一点轻视。 缉捕盗贼本就是县尉的职责，只是少华山上这伙贼人势大，单靠县里的力量完全不是对手。他本已放弃希望，哪知新来的县令拉着他七聊八聊，就想出这么个坐山观虎斗的主意，简直不要太厉害。 更不要说三千贯赏钱也是县令一手搞定的，那手法，赵成觉得自己可以学一辈子。 再说要是他能配合着办成此事，多半功劳肯定是落在他的头上，到时运作一番，自己也有机会感受一番那近在咫尺又远在天涯的七品父母官的滋味。 看着县尉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去，程富波微微一叹，端起茶杯浅饮一口，心中暗道：“如今朝局动荡，奸佞当政，苦的是黎民百姓啊，程某苦读圣贤书三十载，无力在庙堂之上劝谏天子，那就在江湖之远保一县百姓平安吧。” ~~ 史家庄，等到村里三四百庄户全都到齐，已经接近晌午。 史进请出三叔公在上位安坐，其他人则序齿坐下，又教庄客摆上煮好的牛肉面饼。 把盏劝酒之后，开口对众人说道：“昨日我听得少华山上有三个强人，为头那个大王，唤作神机军师朱武，第二个唤做跳涧虎陈达，第三个唤做白花蛇杨春，他们聚集着五七百小喽啰，打家劫舍，这厮们既然大弄，必然早晚要来俺村中罗唣。” 史进停顿了一会，等乡亲们消化完这个消息后，接着说道：“我今特请你众人来商议，是有两个想法以保全村子。 大伙儿都知道我好耍枪棒，手上有点武艺，华阴县内也有个九纹龙的名头。第一个主意呢，希望从庄上和村子里招募二十个精壮，一起跟我操练，学习一些结阵杀敌的本领，贼寇来犯时作为主力随我迎战。 不知大伙儿觉得如何？” 众人听了史进的话，纷纷交头接耳议论起来，上首的三叔公见此咳嗽两声，待众人安静一些后说道：“实话说，早上的时候大郎就跟我说了这个想法，老头子满口赞同。 大郎愿意挑头安排此事，那是咱们村子的福分。俗话说蛇无头不行，史家村的事就该以大郎为头，小良子出来，以后你就跟着大郎训练，为村子出份力。” 三叔公话音刚落，管家刘安连忙跟着点了刘圆表示对史进的支持。 刘圆史良两人从小和史进厮混，心中自然是万般愿意的，高高兴兴的从人堆里出来，走到史进一侧站定。 其他人见状，也不再犹豫，跟着七嘴八舌的叫嚷道：“算我一个，算我一个，三叔公说的对，我等村农，只管听大郎安排就好。” 史进震惊乡亲们的热情，要知道操练迎敌可是有生命危险的，他本担心无人响应才提前与三叔公沟通，哪成想大家如此给面子，这么的信任他。 他连忙高声喊道：“大伙儿别急，且听史进一言：咱们不能为了防贼就耽误家里活计，这次就从十六到二十岁之间的单身后生中选够二十个就行，多了我也带不过来。” 如今有了选择余地，史进当然不想将就，把选人标准提到最高，一番鸡飞狗跳的吵吵闹闹中，他挑机灵精壮的留下后，便对众人道：“如此这二十人从明日开始来我庄上，日夜操练，等闲不得返家。 为了补偿这些家庭的生计，庄上出钱，每人十贯银钱的安家费，每月一贯的月钱，并且管吃管住，大伙儿觉得是否能接受？” 被选中人的家庭本以为是毫无收获的跟着训练，没想到大郎这么大方，一时都红着眼圈说道：“都是保卫村子，还让大郎如此破费，我们咋会不接受呢，大郎真是仁义啊！” 史进摆摆手表示都是自己应该做的，等众人平静下来后，接着说道：“我的第二个想法呢，倘若那少华山贼寇来时，各家准备。我庄上打起梆子，你众人可各执枪棒，前来救应。你各家有事，亦是如此。递相救护，共保村坊。大伙儿以保护自身为紧要，若要厮打，自有我来理会。” 众人道：“都听大郎的，梆子响时，谁敢不来？”，说完谢酒后各自分散，回家准备器械。 等到众人都离去了，刘安走到史进跟前低声说道：“大郎，不是我多嘴，庄上的银钱数量你是知道数的，一年下来的收入也只有几百贯，按照今天的许诺，支出有些大啊。” “安叔且放心，庄上五千贯的存银够顶上一段时间，史进不是败家子，知道这些都是家里祖辈攒下来的，不过这些都是该花的，干啥都不能亏待了乡亲们。 不过我可以给恁个保证，今天花出去的钱，要不了多久自然有别的办法赚回来。” 史进知道刘安的担心，不过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想打造自己的班底，付出银钱的代价完全可以接受，千金散尽还复来嘛。 “大郎有计较就好，那我去给这些后生们安排好住处，等明早一来就可以跟着大郎操练。” “安叔记着吩咐伙房，早饭要有鸡子，晌午饭要有肉，对了，以后不用单独给我备饭，我跟他们一起吃。” 看着刘安点头离去后，史进长舒一口气，对今天的成果非常满意，第一步筹划已完成大半。 招收的二十人可都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上好苗子，后面只需尽心尽力带出来，一定能成为他的左膀右臂。 所谓攘外必先安内，安顿好村内事务，史进终于有心思把目标转向将要与之周旋的另外两方势力。 少华山上一群乌合之众，他只在意那三星，且心中已有计较去对付，只是官府这一块，原着中提到的不多，可史进从昨日李吉的话语神态中判断出，必是有人指使他来的。 整个华阴县内，能驱动摽兔李吉敢来撩拨他这等好汉的势力，能想到的只有官府。可他甚少在县城厮混，对官府中人更是知之甚少，急需有人能帮忙打探这方面的消息。 史进左思右想，庄上合适的人选都只有那一个人。 第四章 赛伯当夜游华阴县 史进想到的那人正是庄客王四，因其能答应官府，口舌利便，满庄人都叫他赛伯当。 原着中此人因醉酒丢了回书，怕被史进赶出庄子而选择瞒报，使得官府中秋夜兵围史家庄，从而引发原主火烧庄院对抗官府的事情，王四也在事发后被一刀杀掉。 史进读水浒的时候就为此人可惜，本是个伶俐的人，其罪也不至死，若用的好也是个人才，所以这几个月他默默观察，倒是能确认这王四不是个反复小人。 之前招募人手的时候，王四也踊跃报名，只是被史进用年龄大了一岁的理由拒绝了，就是想留下来另作他用。 看着被叫进屋内，满脸疑惑的王四，史进淡然的开口问道：“王四我叫你过来，是有大事想托付，却不知你赛伯当是否值得我史进信重？” 王四脸上先是一喜，后又大惊道：“主人说的什么话，天可怜见，小人对庄上忠心耿耿，可是俺做错了什么，让主人如此见疑？” 史进故作感慨的叹息一声，深沉的说道：“你没做错什么，可我担心将大事托付后你再行错事，到那时反而伤了你我情谊。” “主人有何吩咐请尽管说来，我王四必拼尽全力去办，哪怕舍弃性命也在所不惜。”王四听了史进的话，哽咽的说道。 “我视你如兄弟手足，如何舍得伤你性命。只是我来问你，假如安排你的事情出了一些差错，你会如何应对？” “那当然是拼了性命去弥补。” 史进摇了摇头说道：“错了，这就是我怕你行的错事。 办砸差事不一定是错事，人力有时而穷，只要将结果及时告知我就好。错的是办砸以后，你自作主张的擅自行事，这才是我在意的点，你可能明白？” 王四心中一惊，大有被史进看透心思的感觉，他知道自己最大的毛病就是爱自作聪明，时不时的会擅自做一些决定，太公在时没跟他计较过，哪知这些都被庄主看在眼里。 他面色沉重的点头应是，也不敢再说什么话语，十分担心大郎下一刻就会把他赶出庄子。他是个聪明人，史家庄待他不赖，当然不愿离开这里出去辛苦讨生活。 史进观察王四的神态，知道敲打起了作用，便宽声说道：“我说的话你记在心里就好，可不要把你的聪明劲儿给拘起来。 摽兔李吉你知道吧，常在山里打猎的那个，我想让你往县里一趟，假装采买的名义，打探一下此人最近是否和官府中人有接触。 再者，在不引人怀疑的情况下，尽可能多的探听一些县里新来的县令的所有消息。 你可有信心替我办成此事？” 王四这才知道史进真有大事相托，连忙抹干眼泪急声回道：“主人放心，小人定将此事办的妥妥贴贴。” “好了，男子汉莫要做女儿状，去找安叔支取五十两银子便宜使用，再听他吩咐看买些什么东西，所需钱财一并支取。”史进笑着拍了拍王四肩膀。 看着王四抱拳转身离去，史大郎忍不住朗声说道：“庄上的都是史进最亲近的人，若你王四真心不变，那我史大郎的情义也永不会变！” 王四微微一顿，只觉鼻头有些发酸，心中的郁气全部散去，他不回头的高声回道：“俺晓得了！” …… 云仙楼，华阴县最大的酒楼，相传曾有仙人云游到此停留而得名。 华灯初上，正是酒楼最热闹的时候，一楼的大厅已坐满了人，众人边听着看台上的小曲边开怀畅饮，好一般热闹景象。 相比起来，二楼则清净不少，其中靠角落的一个雅间内，一溜儿美味佳肴摆在桌上，供两个相对而坐的人享用。 其中一人正是王四，得了史进命令后就急忙出发，好在是骑马而来，赶在天黑前进了县城。 他不愧是有赛伯当的名号，进城没多久就约上以前的旧相识，华阴县都头钱森林出来吃酒，并在生意兴隆的云仙楼搞到雅间。 钱森林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据说是家里给他算命说五行缺木，老父亲一咬牙就许了他一片森林。前两年颇被县尉看重当了都头。 “都头快动筷，仨月不见甚是想念，小人先敬都头一杯。”王四举着酒杯，热情的招呼对方畅饮。 “老弟客气，谁让咱们投缘呢。”钱都头哈哈一笑，满饮下杯中酒。 两人一个有意奉承，一个喜爱热闹，推杯换盏，你来我往，几番下来，两人都有些醉意，也打开了话匣子。 “都头最近可见过李吉，我家庄主惦记着买他的猎物打牙祭，这厮好不晓事，竟许久不见踪影。” 钱都头脸色通红，迷蒙着双眼说道：“那你可问对人了，我昨儿晚在县尉家帮忙，碰巧就见这厮来找县尉，俩人还单独说了不少话。” “哎呦，我说这厮最近怎么不忘庄上来售卖猎物，敢情是拿来孝敬县尉大人了，也罢，且让我家庄主再寻旁人去买。”王四摇头晃脑的回了一句，接着问道：“都头身居高位，可有什么闲情雅事说来听听，我们这住在偏远村子的，消息闭塞的很呐。” 钱都头被夸的飘飘欲仙，自然不会示弱，当下说道：“少华山上有一伙儿强人你可知道，那厮们好大的声势，说有五七百人。” “这我当然知道，今儿我们庄主还召集庄户准备器械应对这伙贼寇。” “哎呀，看来这赏钱早被大郎得去了。”钱都头一拍大腿，接着解释道：“县里特意发出告示悬赏三千贯大钱来收买这伙强人头领首级，大郎哪日拿下了他们，可以解来县里领赏。” “还有这等好事？”王四惊喜的说道，“以我家庄主的武艺，拿下这些贼寇岂不是手到擒来。” “到时老弟跟着得了好处，可别忘了请我吃酒。”钱都头略有些吃味，他也看好九纹龙的本领，感觉县里赏钱就是为他准备的。 “老弟，你可知道这三千贯赏钱哪来的？”许是为了炫耀自己的能耐，钱森林忍不住卖弄道。 王四摇摇头，苦笑着说道：“这事儿我可是今儿才听说，哪能知道更多，还请都头指教。” “这可是咱们新来县令的能耐，他一来上任，就召集城内大户，说要剿灭少华山贼寇，请大伙儿一起凑凑赏钱。老弟你猜怎么着？” “想来这县令肯定碰一鼻子灰，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想从大户嘴里扣肉，哪有那么容易。”王四嘿的一笑，低声说道。 “老弟是个有见识的。”钱都头赞叹一句，接着说道：“县令被拒绝后毫不生气，只是给押司传话，让准备告示，内容就写华阴县那十个大户各出一千贯共一万贯大钱悬赏少华山强人的首级。 这下那些大户吓坏了，他们想不到这个新县令敢玩这么狠，也不怕真有人拿着强人的首级来换赏钱。 可他们不敢赌啊，若等告示贴出来，消息传到贼人耳朵里，只怕各个都要家宅不宁了。 十个大户连夜找到县令，几番商讨下，一家出三百贯，只求县里不要以他们的名义发布告示。” 王四听得连连赞叹，只道这县令艺高人大胆，真个不走寻常路，他忍不住追问道：“新县令就没想过在县里摊派？以前那些当官的，不管抓不抓贼，可都是要这样干一遍的。” “县令咋想我不知道，反正到现在还没有摊派。”钱都头看了一眼王四回道，两人对视一眼，莫名有些心意相通，感觉这个县令跟别的有些不太一样。 第五章 贼寇来犯 五更天的史家村，大部分庄户已经醒来，开始忙活一天的活计。 六月的夏日，大伙儿都知道只能趁着早上凉快，到田地里除草松土伺候庄稼，不然等到巳时过去，那火辣辣的日头会晒的人根本下不了地。 “一二一，一二一，保持好节奏，队形不要乱！” 一阵阵呼喝声从村边传来，庄户们毫不惊慌的会心一笑，该干啥干啥，好像对这些动静习惯了一样。 带队跑操的史进没时间关注这些，十多天的训练已经初见成效，只见二十个后生分别由刘圆和史良带队，整整齐齐的跟着跑步。 那天选好的人手集合之后，史进将他们分成两队，分别由刘圆和史良当什长，并制定了详细的培养计划，以求他们能以最快的速度成长起来。 训练按照自己在后世新兵连经历过的方式，除此之外，史进还特意给他们安排了识字和算术课，在下午天气炎热的时候上。 为了提高他们的积极性，史进特意说明什长并不是固定的，每十天会根据队内的训练结果来更换，而且两队之间也会比拼，输的那方接受惩罚，给另一队洗衣物十天。 第一次评比的时候，刘圆史良因为从小跟着史进，手头上还有点货，双双连任什长。 不过史进敏锐的发现其他人同他俩的差距在缩小，以后再想连任怕是会越来越难。 同时为了保证他们的思想也能不断进步，史大郎每天晚上还会和他们一起摆龙门阵，天南海北的胡侃。 这些后生连史家村都没出过几次，哪有什么见识，所以大部分时间都是史进在讲，通过大禹治水愚公移山之类的故事，告诉他们坚持的力量。 这些天下来，他发现这些小子的脑瓜肉眼可见的活泛起来，队伍的凝聚力蹭蹭上涨，只是史进现在还不知道，他的培养成果马上就有机会见见真章。 离史家村不远的少华山寨中，朱武与陈达杨春三位头领一大早坐在聚义堂里商议事宜。 “如今华阴县里出三千贯赏钱召人捉拿我们，到时免不了一场厮杀，只是如今山寨钱粮欠缺，急需劫掳些补充，多些粮食在手里，官军若来围剿，我们也有底气与之周旋。”朱武作为大头领，当先说道。 二头领陈达接话道：“说的是，那便去华阴县里借粮，看他们如何。” “不要去华阴县，去蒲城县万无一失。”白花蛇杨春比较谨慎的建议。 “蒲城县人户稀少，钱粮不多，不如打华阴，那里的人富，钱粮广有。”陈达反驳道。 杨春见陈达固执不听，急忙解释道：“哥哥不知，去打华阴县必须要从史家村过，那个九纹龙史进是个大虫，不可去撩拨他，再说他怎么可能放我们过去？” 陈达一听这话，顿时不高兴，烦躁的说道：“兄弟好懦弱，一个村坊都害怕，还怎么抵挡官军。” 朱武见陈达有了火气，忙出声劝慰：“我也听说他十分英雄，是个有本事的，兄弟还是别去的好。” 哪知朱武的劝解倒似火上浇油，一下子将陈达的火气点着，不管不顾的叫将起来，大喝道：“你两个闭了鸟嘴！只会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他史进难道有三头六臂，我偏要去会会，先打下这史家庄，再去攻取华阴县。” 说罢不再理会俩人的谏劝，吩咐小喽啰取来战马，陈达随即披挂上马，点了一百四五十个小喽啰，领着一起直奔史家村而去。 且说史进正在打麦场上训练手下，见庄客匆匆忙忙的进来报知此事，他心中微微一动，暗道终于可以见到除他之外榜上有名的水浒好汉。 原着中对跳涧虎陈达的描述不多，只说此人性格火爆，想来是个直肠子，也没有什么突破底线的为恶行为，史进愿意把他纳入好汉行列。 吩咐庄客敲起梆子，史进回屋取出朱红甲披上，前后铁掩心，一张弓一壶箭，手拿穿越后常用的亮银盘龙枪，骑上火炭赤红马，领着二十手下风风火火的出了庄院。 外面庄户都拖枪拽棒的聚了起来，见史进等出来，一起跟着浩浩荡荡直到村北路口，迎面对上陈达的人马。 史进打马上前，见那陈达果然好汉，身材健壮不似常人，坐着一匹高头白马，手中横着丈八点钢矛，气势逼人。 只是他身后小喽啰乱七八糟的大喊大叫，徒自惹人心烦。 史进没着急搭话，抬手举枪狠狠挥下，准备给这群乌合之众长长见识。 身后刘圆史良收到指令后，带着两队人马整齐划一的踏步出来，二十人竟踩出地动山摇的感觉，三步之后队伍站定，齐声大喝，声音直传云霄！ 惊的陈达胆战心惊，未战先怯，那些小喽啰也瞬间鸦雀无声，胆小的已手脚发抖，只强忍着没掉头逃跑。 庄户们见到村里后生短短十几天就有这等气势，又看对面小喽啰惊恐不安的模样，一个个兴高采烈的大声喝彩。 史进摆摆手让大伙儿安静下来，便喝问陈达道：“汝等杀人放火，打家劫舍，犯着弥天大罪，你当知道我史进的名头，好大的胆子来太岁头上动土！” 陈达初见史进，就被其器宇轩昂威风凛凛的样子比的自惭形愧，再被其手下的阵势所摄，不自觉的气短几分，只在马上辩解道：“俺山寨里缺少粮食，总不能让兄弟们饿肚子，所以想去华阴县借粮，不得已路过贵庄，希望可以借条路过去，回头自当拜谢。” 史进自然不肯，怒斥道：“若放你这伙儿贼从村里过去，县里官府知道，必连累我们。” “四海之内皆兄弟也，请大郎借一条路。” 史进冷笑一声道：“便是我答应，有一个不肯，你还要去问他。” “好汉，教我问谁？” “问过我手中这杆枪肯不肯。”史进哈哈大笑着说道。 这话彻底激怒了陈达，他也是个没耐性的人，当即大怒道：“赶人不要赶上，休要逞精神！”，说罢便拍马来战。 史进当然不惧，拍马迎上，盘龙枪对点钢矛，九纹龙战跳涧虎，好一场龙争虎斗。 第六章 跳涧虎大战九纹龙 龙虎斗的激烈，正如原着中描述，一来一往，有如深水戏珠龙，一上一下，却似半岩争食虎。 十个回合下来，史进已完全熟悉陈达的套路，跳涧虎气力果然不小，完全不弱与他，出招速度也快的惊人，无愧‘力健声雄性粗卤，丈二长枪撒如雨’的赞诗。 只是陈达出招完全没有章法，全凭本能战斗，史进发现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卖个破绽打败对方。 不过为了熟悉马上的战斗方式，史进并没有立刻击败他，而是慢慢周旋，趁机将师傅王进教的招式章法变着法子用出来。 上百回合战斗下来，史进感觉此生所学都已融会贯通，便故意卖个破绽，让陈达把矛往心窝里搠来，自己趁机把腰一闪，陈达和矛都攧入怀里来。 只见九纹龙轻舒猿臂，款扭狼腰，只一挟，便把陈达轻轻摘离了嵌花鞍，再一丢，便跌落在地。 史进一招手，刘圆史良忙带人过来绑了陈达，高头白马也顺手牵走。 那些小喽啰们见二头领被人抓走，一个个吓的哭爹喊娘，连滚带爬的作鸟兽散，史进见状也没兴趣追赶，带着乡亲们高高兴兴的回村子去。 待到路口上的人都离去，忽然从边上丛林中钻出李吉来，蹑手蹑脚的朝县城方向走去。 却说跟着陈达下山的一个小喽啰名叫孙无忌，因腿长跑得快在寨中有个飞毛腿的绰号。 这家伙是个机灵的，在陈达被抓后，立马扭头就跑，一路不停歇，竟一口气赶在其他人之前跑回山寨，边喘气边大叫道：“苦也，苦也，二头领被史大郎捉去了，怕是要性命不保。” 朱武杨春自从陈达带人离开后，正在在寨中猜疑捉摸，焦躁不安，不时的牵人去探听消息，这时忽见跟陈达下山的飞毛腿跑回，带来这么糟糕的消息，一时都失了神。 过了半晌，朱武无奈叹道：“不听我的言语，果有此祸。” “哥哥快想想办法，我三个结义时发愿‘不求同日生，只愿同日死’，可不能见死不救。”杨春急切的说道。 朱武苦笑一声道：“弟弟莫急，我有一条苦计，若能救得，我三人同生，若救不得，我三人同死。” 不过嘴上虽然说的凶险，可朱武心中自有百分把握此计可以奏效。 那史进若是个直肠子，必然会被他们的义气感动，若那厮是个聪明的，更不会害他三人性命，要不然坏了名声，九纹龙的威望在江湖中必然大打折扣。 “什么苦计？”杨春问道。 朱武附耳低声说了谋划的苦肉计，这般义气赚得杨春感动不已。 事不宜迟，两人一看快到晌午时分，也不顾天气炎热，立马吩咐小喽啰备上礼物，一同奔山下而去。 ~~ 史家庄，史进将陈达带到打麦场上，亲自解开绑绳，微笑着问道：“输在我的手上，你可服气？” 陈达心中懊恼自己粗心大意，早上跟两兄弟吵架气昏了头，下山借粮竟没带上最顺手的长枪，这才一招不慎被打败。 心中憋着气，陈达梗着脖子说道：“当然不服，换了兵器俺一定胜你。” 史进大喝一声好，要的就是你不服气，一拍手叫庄客将他的兵器架抬出来，任其挑选来战。 陈达毫不客气，挑了顺手的丈二长枪，骑回被牵来的高头白马，再次与史进斗了起来。 这次史进不再留手，枪出如龙，两人战不到二十回合，陈达再次被打下马来。 “这次你可服气？”史进笑呵呵问道。 陈达闷着脑袋，怎么也想不通换了顺手兵器，反而打的不如之前，这么快就败下阵来。 可他不愿认输，兀自嘟囔道：“马战可不是俺最擅长的，若是你步战也能赢我，俺就承认你厉害。” 史进正觉得不过瘾，难得陈达如此头铁，竟敢选择步战，于是叫庄客牵走马匹，两人在打麦场上再次斗起来。 亮银盘龙枪对上丈二长枪，九纹龙只用了十个回合就将跳涧虎的武器挑落。 这次史进不再问他是否服气，只去换了大杆刀，再来交战，依然十个回合打败陈达。 如此这般，史进连用一十八般兵器，十八次将陈达斗败，次次不超过二十个回合。 从步战输掉第一场开始，陈达眼中的不服就开始消退，一十八场输下来，两眼早已暗淡无光。 好在他是个磊落的汉子，扑通一声坐到地上，喘着粗气说道：“大郎顶尖儿的好武艺，俺心服口服。” 史进哈哈一笑，也跟着往地上一坐，赞叹道：“兄弟你的气力速度完全不输于我，只是招式技巧上太吃亏。 不过你也输的不冤，你可知俺的武艺跟谁学的？” 陈达苦笑一声道：“大郎过赞了，俺远不如你。不知令师是何人，竟教出这般厉害的徒弟！” 史进把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王进因被高俅陷害，无奈逃命路过这里借宿他家的事情讲了出来。 “师傅看俺酷爱枪棒，便多留半年将十八般兵器全部教授，一招一式各有章法，只是可惜他老人家往延安府投大种经略相公去了，无法让俺多尽孝心。” “名师出高徒啊，可恨连王教头这般英雄，竟也被奸贼逼迫的远逃他乡，恨不能杀尽天下奸佞！”陈达咬牙切齿，满脸悲愤。 看来这陈达也是有故事的人啊，史进心中感慨一句，出言说道：“兄弟这话对我脾气，俺欲设宴相待，你可肯与我吃酒？” “大郎如此看重，俺有何不肯。” 史进大喜，拉起陈达到后厅上座，吩咐伙房置酒设席，牛肉羊肉，时令水果全部摆上。 觥筹交错之间，史进从陈达口中得知他身上的不平事。 陈达原本是邺城陈庄人，因其人勇武处事公道，在村里很有威望，村里大事都是由他出面解决。 哪知后面邺城新来个县令，是蔡京门下走狗，一上任就盘剥乡里，大户小户，城内城外，凡是没有关系门路的，隔三差五的就被各种名目征银征税。 陈庄这个不大的村子，土地贫瘠，村民们本就活在温饱线上，哪经得起这般剥削。 眼看着村民们都要被逼上死路，陈达一怒之下铤而走险，单枪匹马冲进县衙，一口气杀了十多人。 “要不是为了活着威慑这**贼，免得村子被报复，哪怕有县尉和都头挡住，俺就是拼了命也要砍掉那狗官的脑袋。” 陈达提起伤心事就恨的咬牙，“不过那狗官应该也吓破了胆，他的爪牙被俺杀了大半，一个都头也被砍的重伤，想来能让他们收敛一点。” 史进听得唏嘘不已，对这个乱世体会的更深了一些，这种事要是发生在史家村，他目前能做的怕不是和陈达一样，靠自己的血勇为村民求一线活命机会。 “不该是这样…不能是这样的啊”史进喃喃自语，猛然间站起来，高声喝道：“浩气冲天贯斗牛，英雄事业未曾酬。手提三尺龙泉剑，不斩奸邪誓不休！” 第七章 九纹龙义释跳涧虎 “手提三尺龙泉剑，不斩奸邪誓不休！” 陈达不由自主的跟着喊道，磅礴的泪花顺着眼眶无声落下，胸中好似有火焰在燃烧。 他想到早上与山上两位兄弟的争执，对方肯定以为是他脾气暴躁不听劝告，可有谁能知道他陈达全凭一腔热血活着，混到落草为寇的境地还要苟安，真不如死了算了。 所以哪怕自知不敌史进，他还是义无反顾的下山借粮，就是不想让支撑他活着的热血冷掉，不然还不如当初死在县衙内。 果不其然，他败于史大郎之手，本想着等死就好，对方竟问他是否服气，呵，我陈达连老天都不服，还能服人？ 对方十八般兵器轮换着使，自己竟一个都不敌，不过从大郎清澈炽热的目光中，俺知道他只是想打服我陈达，并无羞辱的意思。 俺口上说心服口服，却只是在武艺上甘拜下风，可内心始终憋着一口气，没看到比自己孤身冲县衙还大的勇气，哪个能让他心服？ 可此刻大郎那冲天的豪气，诗中与奸邪势不两立的霸气，俺感觉到大郎和他是一类人，一样的宁折不弯，一样的壮志未酬。 “兄弟，可愿与我史进一起，杀尽这世间魑魅魍魉？” 陈达看着史进那阳光灿烂的笑容，心中一股暖流升起，自然千肯万肯，只是话到嘴边竟变成“大郎不拿我去官府吗？” 话一出口，陈达就暗道不好，果然见史进变了脸色，生气的说道：“枉我觉得与你义气相投，引为知己，想不到我史进在你心中是那般没义气的小人！” 陈达羞愧的满脸通红，知道伤了史进的心，可他素来嘴笨，急起来更加不知如何解释。 纠结片刻后，他心一横，从席间站起，推金山倒玉柱，对着史进纳头便拜，口中说道：“俺说错话伤了大郎的心，也不知如何解释。俺年龄虽长与你，可论义气，远远不及。兄弟相交，义气为先，今日陈达愿拜史进为哥哥，请哥哥受我一拜。” 如此举动让史进大吃一惊，立马回拜过去，动容的说道：“兄弟的心意我都知道了，是我误会与你，论年齿兄长大我几岁，该是我称呼哥哥才好。” “哥哥若不答应，陈达只好长跪不起。” 史进无奈的苦笑一声道：“罢了，我依你就是，不过私下交往，兄长叫我大郎就好。”说罢将陈达拉起回到席间。 两人平复好心情，正准备继续饮酒，见管家刘安走进来看了陈达一眼说道：“庄主，少华山两位头领在庄外求见。” 看来是朱武杨春来对他用苦肉计了，也难得这两人有此义气，史进点点头，对陈达说道：“兄长，他二人必是为你而来，我俩一起出去迎迎。” 史进一马当先的走在前面，刚出庄门，就见朱武杨春擎着两眼泪站在庄前。 看到他出来，两人双双上前，正要弯膝下跪，哪想史进侧身闪在一边，露出身后的陈达。 瞧着两人尴尬错愕的神情，史进心中解气的冷哼两下，暗道便宜这两个家伙了。 要说少华山三雄算是水浒中难得的有情有义之人，史进只是不忿原着中朱武对他的轻视与薄情。 就说这苦肉计，确实能救得陈达性命，只是不给他史进留一丝选择余地，好处名声全让他们得了，只让他承担通贼的风险。 如今的史进自然不会让自己如此被动，所以他带着陈达一起出来迎接，直接将朱武的苦肉计堵了回去，以后江湖上传起来，只会说九纹龙义释跳涧虎，多好听。 不过史进也不愿冷待他俩，热情的迎进庄内，吩咐伙房填酒加菜，四人回到后厅上座，互相介绍一番，再次开怀畅饮。 “朱头领，假如我没有与陈达兄弟结交，不知你二人到我庄上准备如何营救？”史进冷不丁的问道。 朱武心情有些低沉，今天的事情频频出乎他的意料，显得他神机军师的名号十分可笑。 这会儿史进问起来，他又不能不答，便无奈的说道：“我和杨春兄弟前来庄里，只想让大郎看到少华山的义气，要么同生要么同死，是生是死全凭大郎。” 史进笑呵呵的说道：“朱头领是否早已算计到我史进必然不会拿你三人去官府。 若我拿了你等义气兄弟去官府领赏钱，俺九纹龙的名头可要在江湖上臭大街了，怕是俺史家村也不得安稳，遭到气愤不过的江湖中人骚扰。” 朱武被这番话说的脸色青了又白，想生气又生不起来，谁让他被点中心中算计。 为了不伤席间气氛，史进慢悠悠的补了一句：“朱头领切莫见怪，俺这是说的玩笑话，义气兄弟哪可能有这些细腻心思。” 朱武此人自恃谋略无双，眼高于顶，一般人入不了他的法眼。史进虽然想结交，可不愿被对方轻视，当做没脑子的莽夫，那样就算他再怎么赤子之心，也换不来对方的真诚相待。 此番点破他的算计，史进希望他能长个教训，少在他身上耍心眼，这样等他将来入主少华山，两人也好相处。 “来来来，吃酒吃酒，今朝有酒今朝醉，难得我等投缘，今日不醉不归。杨春兄弟，走一个！”史进作为东道主，带头活跃场子，四人就着牛羊肉推杯换盏，不亦悦乎。 酒足饭饱，三人告辞请去，史进送出庄门，见陈达大着舌头，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便出声问道：“兄长可是有什么话要嘱咐？” 陈达支支吾吾半天，方才嘟囔着说道：“哥哥何不和我等三人一起上山，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岂不快活。” 一旁的朱武听的心惊肉跳，除非被逼无路，哪有劝人落草为寇的，他只怕这话触怒史进，忙说道：“兄弟休得胡言，大郎好好的良民，不似我等没跟脚的人。咱们和大郎义气相投，以后多走动就好。” 史进哈哈一笑，拍了拍陈达道：“多谢兄长好意，只是史家村和少华山是邻居，我在山下，互相之间还有个照应，想必朱兄弟明白我的心意。” 对史进来说，当然是越早上山，越能更快的开启事业。只是这邀请的话不能由陈达来说，他毕竟只是山寨的二头领，等到啥时候朱武真心相邀，那才是他上山的时机。 想来朱武心里也清楚，少华山想要发展，必然绕不开史家村，只要他还如原着中那般赚他上山，时间剩的也不到一个月了。 史进等的起，他刚好想借那个机会干票大的，展示自己的能力，好让朱武甘心让位。 “大郎的想法甚好，若有官府欺负史家村，我少华山可为依助，若由官兵来围剿少华山，史家村也可为我们通风报信。”朱武点点头回应，又拉着陈达杨春对史进拜了拜道：“多谢大郎款待，我三人就此告辞，不必远送。” 就在史进送完客人的时候，猎户李吉已偷偷跑回县城，直奔县衙而去…… 第八章 各有谋划 “你说什么，史大郎已经捉住了一个少华山强人？” 听到李吉探来的消息，县尉赵成笑的合不拢嘴，没想到如此容易就成事了，只等史大郎捉了另外两个送过来，那天大的功劳就能到手。 如今天下盗贼四起，能抓贼的县尉必定会被上面高看一眼，到时谋划一个父母官应当是水到渠成的。 “咳…咳…” 咳嗽声将赵成从美梦中惊醒，看着站在一旁的李吉那热切的眼神，他便明白这厮的意思。 从身上取出十两纹银递了过去，赵成夸了对方一句：“你的差事办的非常不错，老爷我很欣慰，这是赏你的。后面继续给我盯着，再有消息带来，还有重赏。” 李吉接过银子顺手塞入怀中，态度立马大变，点头哈腰的说道：“多谢大人，小的一定尽心尽力盯着。” …… 赵成的美梦只做了一天，不过隔夜的时间，这李吉竟又给他带来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 史大郎竟然将陈达给放了，这怎么可能？谁会放过三千贯赏钱不拿，反而冒着通匪的名字将贼人放掉。 他一时忍不住怀疑李吉就是想来骗银子，用假消息糊弄他，可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如若要骗他，肯定编个好消息而不是坏消息。 而且李吉再三保证，他是亲耳从史家庄的矮丘乙郎口中听闻，想必不会出差错。 掏出五两银子打发走李吉，赵成一时之间也没了什么主意，只得去找县令求教，看有没有什么方法补救。 “这是好消息啊，你为何愁眉苦脸？”程富波一脸奇怪的看着赵成。 赵成都快委屈哭了，沮丧的说道：“之前想的是让史大郎和少华山强人火并，好收渔翁之利，如今那两伙人勾搭到一起，咱们的谋划可不就竹篮打水一场空，完全失败了啊。” 他实在纳闷自己哪里说的有问题，让县令产生这么大的误会，会觉得那是个好消息。 “你啊，看问题还是这么片面，这可不行，以后你若有机会为政一县，一定要把思路打开，眼光放远。” 程富波温声指点县尉一句，便给他答疑解惑：“我且问你，之前有三个强人，现在加上一个通贼的，功劳是变大还是变小了？” “那当然是变大了。” “没了史大郎领赏，赏钱自然归县里使用，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那当然是好事，给衙门下面当差跑腿的发些赏钱，他们干起事来肯定更加卖力。” “你看，不管怎么看，对我们来说都是好事，那不就是个好消息。” 赵成跟着县令的思路走下来，确实发现是个好消息，可为啥总觉得哪里隐隐不对劲。 想了半天，他忽然反应过来，幽怨的对县令说道：“大人你说了半天，就没说怎么抓贼。以前三个强人，县里都应付不了，现在又多个名头更大的九纹龙，谁有能耐抓到他们。” 程富波恨铁不成钢的看他一眼，无奈的说道：“你有空还是多读读书吧，刚教你要把思路放开，怎么就是不转弯呢。 那九纹龙和少华山强人再厉害，难道还能以一敌百？以前县里对付不了，那是因为贼寇窝在山上，占据地利。 官府若要围剿，必须要十倍的人手才能有成效，县里当然没有这么多人手可用。 如今他们和史家庄交往，这些贼人最爱聚集，定会下山寻史进饮酒。 我们只需盯着他们的动静，一旦发现贼人在史家庄聚集，立马领上几百人围了庄子，谅那些贼人插翅也难逃。” 这一通分析让赵成犹如醍醐灌顶般，瞬间觉得自己又行了，可不是嘛，若说围山需要三千人，那围个庄子，三百人足矣。 他高兴的谢过县令，就匆匆忙忙的下去准备人手，保险起见，至少要凑足三百人随时待命。 ~~ 史家庄，史进如往常般训练那二十个手下，除非急不可待的事，他一天也不想耽误。 这二十人在他心目中是将来建军的种子，越早训练出来，才能越快的滚雪球般壮大。 忽然，他余光瞄见王四从外面进来，面色焦急的在一旁等待，看起来是有什么紧要事情向他汇报。 吩咐刘圆史良各自管好小队，史进对王四招招手，一起到后厅坐下。 “庄主，我昨晚从据县衙钱都头那里得到消息，县尉赵成正在四处召集人手，不知要干什么大事。” 王四心里觉得这事恐怕和庄子脱不开关系，一大早便急急忙忙的从县城出发，赶回来传递消息。 自从庄主和少华山结交后，他隔三岔五的就去县上逛一趟，一是从钱都头那里打听官府的最新动静。 二来根据史进的吩咐，采买东西给少华山回礼，谁让山上金银珠宝不停的往下送，庄上没有回应面子上也过不去。 “怕是来者不善，这个消息很重要，我会早做准备。”史进脸色凝重的点点头。 根据王四之前打听的消息，史进就知道华阴县令程富波不简单，如今看来还是小觑了他。 县里一开始让李吉不经意间告诉他少华山强人消息，还特意强调县里有赏钱，必是打着坐山观虎斗的主意，指望他史进抓贼领赏钱。 最近他们应该得知史家庄和少华山结交的消息，一计不成又换了个将他们一网打尽的主意。 山上的贼人不好抓，可若是与山下有了来往，只要盯的紧，早晚能找到机会逮捕。 “这思路县尉赵成想不出，肯定出于程富波的谋划。”史进心中想道。 此人的眼光堪称毒辣，只是他还是低估了史进四人的勇武，又高看了县兵的软弱。 原着中县尉带着三四百人围了庄子，哪知遇到史进这个狠茬直接烧了庄院打破包围圈，直接冲阵斩杀两个都头，反而把官兵打散逃跑。 “天予弗取，必受其咎，程县令这种大才，必须不能放过。”史进在心里叮咛自己，“如今官府的思路已分析清楚，是时候看看神机军师的态度了。” 想到这里，史进叫过王四吩咐道：“劳烦你再跑一趟少华山，请三位头领在八月十五中秋夜，来庄上赏月饮酒。跟朱头领说，两家如此相熟，就不必有回书，到时只来应约就好。” 王四领了任务，带上一份礼物，便往少华山上去。 第九章 万事已定，只等东风 少华山上聚义堂，朱武三人正端坐着，消化小喽啰孙无忌汇报的消息。 “那猎户果然天天在山里打猎？”朱武再三确认道。 “确实如此，俺盯着他好几天了，天天就在那一片松林里晃荡。” 孙无忌很肯定，他第一次下山给史进送礼物就瞄到那猎户，后面两三次也回回能瞧见。 他是个机灵的，感觉有些奇怪，心想哪有这么巧的事，于是悄悄盯了几天梢，发现那猎户每天都在固定的一小片区域。 “哥哥，这家伙会不会是个探子？”孙无忌问道，他只是觉得猎户可疑，大寨主号称神机军师，应该能确定他判断的对不对。 朱武沉吟片刻，点点头道：“那片松林是我们和史家庄来往的必经之地，在那里既可以观察山上的动静，又可以盯着史家庄，还便于隐藏，这个猎户必定是华阴县的探子。” “那还等什么，我现在就带人去抓回来，这厮好大的胆子！”陈达冷声道。 “兄弟莫急，我们已经发现他的存在，没必要立马抓了，要不然官府还会派别人来盯着，那时难道还要我们漫山遍野的去抓吗。放着他不动，我们还可以借机迷惑官府，传递一些假消息出去。” 朱武连忙拦下陈达，不让他莽撞行事，又取出十贯大钱奖赏孙无忌，放他出去潇洒。 “被人用三千贯悬赏还盯着梢，这鸟日子过的真是憋屈，要不我们点齐人马，去打了华阴县。”陈达粗声建议道。 “哥哥不可，山寨里兵甲稀少，我们三人武艺又不甚高强，贸然去攻城就是自寻死路啊。”杨春出声劝解。 朱武见陈达脸色一变想要反驳，怕他激起性子再吵起来，赶紧接过话茬道：“兄弟，且不说能不能打的下，只说打华阴县必从史家村过，那大郎要不要放我们过去？不放，伤了兄弟义气，放，就彻底背上通贼的罪名，这是陷大郎于不义啊。” 一听牵扯到史进，陈达立马垂头丧气的不再争辩，喃喃道：“哥哥要是上山就好了，有他带头，别说小小一个华阴县，就是华州也能打下来。” 朱武闻言无声苦笑，他也想史进上山，补充山寨的顶尖战力，好让山寨能有机会发展壮大。 他知道少华山上几百喽啰都是一群摇旗呐喊的乌合之众，打顺风仗可以，可一旦落入下风，他们绝对逃的最快。而他们三兄弟武艺一般，万一遇到厉害角色，整个少华山团伙就要土崩瓦解。 山寨聚义之后他一直谨小慎微，费尽心力终于经营出一点名堂，这可是他全部的心血，也是他们三兄弟安身立命之本，自然不想去干攻打华阴县这样风险极大的蠢事。 若是能赚大郎上山，山寨必然能突破目前的瓶颈，变得更加兴旺。只是大郎好好的里正当着，山庄经营着，肯定不愿轻易上山落草。 朱武正暗自苦恼，忽见孙无忌领着史家庄上王四过来。 “三位头领，我家庄主欲邀你们八月十五中秋夜到庄上吃酒赏月。”王四边说边递上请书。 朱武接过看了一眼说道：“待我写封回书谢过大郎好意，到时我三人必定赴约。” “不用麻烦头领，俺来时庄主特意叮嘱，若三位哥哥准时来赴席，没必要回书，省得出什么差错。”王四想起史进交待，连忙说道。 这话听的朱武瞬间一愣，再一想有理，隐约间又觉得抓住点什么。 他皱眉苦思良久，不经意见看了一眼孙无忌，想起他刚刚禀报过的消息，一下子觉得念头通达，思路清晰起来。 “大郎盛情相邀，回书定是要有的，不然就显得我们太失礼了。”朱武先回了王四的话，又转头对孙无忌吩咐道：“去让伙房准备酒菜，我们三人要好好招待一下王四兄弟。” 王四哪想到朱武等人竟要亲自招待他，顿时觉得十分荣幸，再加上三位头领连连劝酒，不知不觉间便喝了十多碗，有七分醉了。 好在他还算清醒，记着要回去给史进复命，便拿了回书，辞别三位头领。 朱武招手叫来孙无忌，低声吩咐道：“近日你和王四兄弟你来我往，想必亲近不少，何不在山下再请他吃几碗酒，好显得我山寨的人懂事周到。” 见孙无忌点头称是，他又叮嘱一句：“若王四吃的醉了，相烦你送他到松林那边，莫让他走错路了。” ~~ 三更天，史进没有如往常般洗漱睡觉，他在等王四回来。 晚上他跟二十手下讲了皇帝与蚩尤大战的故事后，就一直等到现在，最近他开始讲述华夏的历史故事，准备给他们灌输国家而不是朝廷的概念。 左右无事，史进顺着这个思路默默盘算，一会想想如何使用这些好苗子，一会想想上山落草后如何发展，不知不觉间天色将亮，终于等到王四回来。 只是还没等他说什么，王四就跑到他跟前，扑通往地上一跪，苦着脸说道：“主人，只怨俺贪酒误事，回来路上醉倒在松林，丢了回书，请恁责罚。” 史进心想朱武果然出招了，王四没有在正常时间返回，就让他有七八分猜测，等到现在不过是想要个十分确定。 只是不知朱武是早已想好如此做，还是听懂我的意思，顺势出手，不过不管是哪种情况，结果都一样，且等着八月十五见真章，反正也没几天了。 暗自琢磨完，史进伸手扶起王四，冷声说道：“先不说责罚的事，不是交待过你不要回书，为何还是带着？” “朱头领说不能失礼，有回书才能显得对庄主的尊重，俺觉得在理，就没有反对。”王四低声说道。 “罢了，你觉得在理也没有错。只是丢了回书，我史进就有了通贼的罪证，也许命该如此，怨不得你。你能回来及时告知我，也对得起我前番对你的提点，你且下去休息吧。” 王四见史进毫不责怪他，心里又感动又惭愧，泪流满面的说道：“请主人责罚我吧，全都是因为我，才使庄主有了通贼的罪名。” 史进见王四惭愧不安的模样，心想自己只是借此事再磨练一下他，以后好指望他能办更大的事，但过犹不及，也不能让他背上思想包袱，便温声说道：“没什么危险的，再说我和少华山的兄弟交往是事实，若官府想借此相逼，大不了反了。 你不用介怀，不过为了给你个警示，我有个想法，用王慎替换王四这个名字，一来提醒你时时刻刻谨慎，二来我希望你以后能代替我跟官府打交道，用王四这个名字很容易被人小瞧，只是不知你是否愿意？” “小人万分愿意，以后定舍命相报庄主的大恩。” 王四，哦不，王慎没想到主人不仅不责罚他，还要委以重任，这份看重让他感激涕零，暗暗发誓要死心塌地的追随主人。 第十章 鸿鹄之志 八月十五，晴明得好。 史进一大早就吩咐家中庄客，宰了一腔大羊，杀了百十个鸡鹅，准备下酒食筵宴，在打麦场摆下十几张大圆桌。 看看天色晚来，一轮圆月早已悄悄高悬空中，洒下淡淡银光，正是把酒赏月的好时间。 少华山恰好到来，史进接过，两方叙礼罢，请入后院打麦场上的主桌入座。 管家刘安吩咐庄客把前后门拴了，安排庄上人员全部坐下，史家庄中秋赏月宴会正式开始。 史进和三个头领轮流把盏，叙说完旧话，酒兴正浓，史进忽然起身，两眼炯炯有神的看着朱武说道：“我听说太史公的史记中中有一篇《陈涉世家》，朱大哥，你号称神机军师，必然读过史记，可否为兄弟们讲讲这个故事？” 朱武听完顿时有些愕然，不明白史进为啥突然让他讲史记，总不能因为他姓史吧。 好吧，肯定不是这个原因，朱武很佩服自己会有如此清奇的思路，等对上史进的目光，感受到那种侵略感和扑面而来的霸气，他仿佛明白了什么。 “难道史大郎有这么大的胆子和志向？”朱武心中骇然的想道，要不然好端端的讲什么陈涉世家。 来不及思考更多，朱武发现史进说完后，大伙儿都安静下来，期待的看着他，迫不及待的要听到故事。 “咳……既然大郎要求，那朱某就献丑给大伙儿说说这个故事，以添酒兴。” 朱武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陈涉世家讲的是秦末两个百姓陈胜和吴广起义的故事。陈胜年轻时和朋友一起被雇佣给人耕地，休息时与朋友聊天说了两句名垂千古的话。 他对朋友说‘苟富贵，勿相忘。’，朋友说‘咱们受雇耕作的人，哪来的富贵？’，陈胜叹息的回了一句‘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这两句话随史记而流传千古，大伙儿觉得陈胜的这两句话有没有道理？” 话说一半，看到史进赞许的眼神，朱武更加肯定心中所想。 如今想来，大郎当日让王四提醒不要回书是有意为之了，变相的告诉自己一个赚他上山的方法。 这样看来，大郎怕是愿意上山落草的，少华山必然如虎添翼。 只是大郎今晚这般动静，表明其志不小，不，应该是大破天了，那他上了山，自己仅仅让出大寨主的位置怕是不够，大寨主的权利也要交出去才行。 朱武一时百结愁肠，不知是喜是忧，静静站在那里听众人热聊。 “苟富贵勿相忘说的可太有道理了，哥哥，俺敬你一碗，只愿永远追随你左右。”身边陈达激动的对着史进喊道，两人碰了下一饮而尽。 那边史进手下的两个队长，也在勾肩搭背的争论，只听叫史良的喊着：“圆哥，虽然你我两队一直谁都不服谁，可咱们二十人一直跟着庄主，将来若是发达了，哪个敢忘恩负义，休怪我史良不客气！” 其他庄客也在互相打趣，说着富贵不相忘的义气话。 史进喝完酒环首看去，见众人都来在讨论苟富贵的事，反而对后一句聊着甚少，心中不由得感叹道：“这时代的人心真的很禁锢啊，哪像后世，从小学一年级就开始被人问志向，说的小还怕丢人。” 他拍拍手吸引众人注意力后，哈哈一笑朗声说道：“我看大伙儿一听富贵就跟掉进钱眼一样，完全出不来了，可没有鸿鹄之志哪来泼天的富贵呢，那我想问问你们有没有想过自己的志向？” “王慎你想过吗？” 王慎茫然的摇摇头。 “刘圆你呢？” “杨春兄长你呢？” “陈达兄长，你想过吗？” 史进每问一个，就多一个摇头的，最后他看向朱武，缓缓的问道：“朱大哥你满腹经纶，号神机军师，因官司落草为寇，自然抱怨过不得其志，可你真的想过自己的志向是什么吗？” 朱武面容苦涩的摇摇头，仰头长叹。自从落草为寇之后，他想的只是如何活下去，活的好一些，好像默认自己的抱负不得施展。可真的是这样吗，他突然明白史进让他讲陈涉世家的深意。 没等他再想别的，又听到史进说道：“再让朱头领讲讲陈胜吴广的鸿鹄之志，大伙儿可以边听边想想自己的。” 朱武见状，接着将陈涉世家中陈胜吴广造反推翻暴秦的故事简短的讲完，众人听的如痴如醉，那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在脑海中回荡不绝。 朱武自己则想的更多，他知道最终是沛县小吏刘邦带着三杰等一众人建立了大汉王朝，而三杰之一的张良可是他最崇拜的。 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不正是自己最初的志向吗，朱武单手捋须，借以掩盖内心的激动荡漾。 “哥哥，能不能告诉兄弟们你的志向，你若有鸿鹄之志，兄弟们自然不愿当燕雀。” 陈达好似想明白了什么，起身问起史进的鸿鹄之志。 史进正要回答，忽听墙外一声响起，火把乱明，他佯装大惊，大喝道：“大家不要开门，坐着别乱动，待我看看情况。” 说罢，他捉条梯子，上墙一看，果然不出所料，只见华阴县县尉骑在马上，引着两个都头，带着三四百士兵，围住庄院。 外面火把光中，照见钢叉、朴刀、五股叉、留客住，摆得跟麻林一般，两个都头还不停喊着：“不要走了强贼。” 众人乱哄哄的叫苦，不知该如何应对，史进见状大喝道：“不要慌。” 见众人目光都聚了过来，他接着说道：“我史进是个义气之人，今日少华山三位头领是我请来的，自然不可能将他们交出去，只愿与他们同生共死。 刚在陈头领问我的志向是什么，我俩初相识时，我跟他说过要杀尽天下奸佞，可如今这世道，最大的奸佞就是赵宋朝廷，不推翻它，奸佞就杀不绝。 所以我史进此生最大的志向就是推翻赵宋朝廷，让天下百姓都过上好日子！” 片刻沉默后…… “我朱武愿誓死追随哥哥，出谋划策当看我！” “我陈达愿誓死追随哥哥，冲锋陷阵我当先！” “我杨春愿誓死追随哥哥，安营守寨不辞让！” “我王慎愿誓死追随哥哥，沟通内外不输人！” …… 第十一章 月明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史进当众自述其志后，院内众人在朱武的领头下，纷纷表示愿追随与他，竟无一人退缩。 看到朱武第一个带头，史进便明白这个神机军师想通了，不再拘泥于少华山那一亩三分地，真心拜服与他。 史进心神激荡，知道不是客气的时候，当下也推金山倒玉柱的回拜，朗声说道：“蒙众位兄弟不弃，史进当和大伙儿一起在这肮脏乱世杀出一片青天！” 众人互诉心迹之后，只觉亲近了不少，纷纷嚷着一起杀出去，史进自然不愿意拿刚聚起来的班底去血拼，忙安抚众人说先问个来历缘故情由。 史进上梯子问道：“赵大人，何故三更半夜来劫我庄上？” “大郎你不要抵赖了，我这里又原告人李吉在此，他在林子里得到你庄客的回书，知你与少华山贼人结交。”县尉赵成答道。 史进回首，看到朱武对他使眼色，了然的点点头，在梯子上叫道：“赵大人莫要乱动，且退一步，我自绑了这三个头领解官请赏。” 赵成是本地县尉，清楚史进的厉害，又见众人都对史进畏惧，也不想硬拼，便假意应道：“我们都是没事的，等你绑了出来，一同去请赏。” 心想等史进绑了贼人出来，到时他一声令下，连同史进一起绑了，不费丝毫之力便全部拿下，岂不是更好。 史进见稳住了外面官兵，下了梯子召集众人到跟前，低声说道：“我有一计，假装绑了朱武陈达杨春三位兄弟，着刘圆几个压着，到了县尉跟前，大伙儿一起发动。 擒贼先擒王，我负责拿下县尉，陈达拿下一个都头，朱武杨春拿下另一个，这三个切记不可杀害，我另有他用。 刘圆队看住李吉这厮，我要一刀剁了他，杀鸡儆猴，逼迫那些官兵投降。 史良队带着其他兄弟们掠阵，朱大哥到时也派人让提前准备着的少华山兄弟围过来，争取一个官兵都不要放走。” 朱武当时故意安排王慎醉酒丢失回书，那今晚来赴宴自然有准备好的后手。 听史进安排好各人职责，众人都热血沸腾的去做准备，连管家刘安都摩拳擦掌的去拿大砍刀。 史进见了赶忙拦住，好笑的说道：“安叔，恁老就别上阵了，给咱守着庄院。” 众人收拾完毕，绑好朱武三人并留了活扣，史进手提亮银盘龙枪，命庄客打开庄门，一马当先的走向县尉。 赵成见史进果然绑了贼人出来，心中暗喜，只觉功劳马上便要到手，又觉得这九纹龙也不像传言中的那般好汉义气。 也是，生死面前，义气有什么用，他暗自感慨，并鞭策自己要努力奋斗，好不让生死操之别人手中。 “大人，且不可让史进靠近，这厮是个大虫，不可不防啊。” 赵成被李吉打断心神，才发现史进离他已不到三步之遥，忙喝道：“大郎且住，不可向前，只在此处将贼人交与我们便可。” 他边说边向钱都头使个眼色，让他们在交接的时候趁史进不备，一拥而上将他扑倒。 哪知史进好似没听到他的话，疾走两步，亮银盘龙枪猛的往地上一扎，整个人借力飞起，直冲他而来。 赵成心中大惊，急的直打马，想调转方向跑开，可一时之间哪里来的及，只一瞬间便被史进跳上马背，用手捏住他的脖子。 朱武三人见史进发动，各自挣开麻绳，冲向两个都头，只两下便将人打倒，夺了大朴刀在手，刘圆几人则按照史进命令，也将李吉抓住。 其他官兵见史进等人如此勇猛，将县尉都头全都拿了，一时都慌了神，如无头苍蝇般乱窜，就是不敢上前。 史进见状，一把将县尉扔下马，命刘圆看管，又单手举起李吉，在马上大喝道：“放下兵器，跪地投降者不杀，胆敢反抗者，犹如此人！” 说罢，一手将李吉扔向空中，盘龙枪接着，只一枪将人扎的不能再死，鲜血顺着长枪洒下，把那些官兵吓个半死，纷纷哆哆嗦嗦的放下手中武器，跪到地上。 史进看到这一幕，没有半点兴奋，心情反而沉重起来，觉得自己身上多了一种颇为沉重的感觉。 后世看宋代战争的历史，满眼都是望风而降，不战而逃，当时他还奇怪大宋真的有这么软弱吗，可此刻亲眼所见，真是半分都做不得假。 史进无奈的摇摇头，这样的朝廷，这样的士兵，怪不得会有靖康之耻，绍兴和议。 可士兵是天生的软弱吗，君不见赵宋南迁之后，北方大地上多少慷慨赴死的义士，只为反抗金人铁蹄的践踏。 就说这水浒世界中各个山头落草的人，可都是敢于反抗的，若有人能够正确引领他们，谁说不能让日月换新天？ 史进觉得自己既然来到这个世界，那这就是他的责任，不容逃避。 看到众人已经收缴了官兵的兵器，分队俘虏了全部官兵，史进便把枪上的李吉甩掉，从马上下来。 “王四兄弟……王四兄弟，是我啊，钱森林，咱们这么好的交情，恁快帮我们向大郎求求情啊，俺们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 史进刚要去吩咐朱武他们打扫战场，就听到钱都头慌乱的大喊大叫。 边上王慎见钱都头这样喊叫，一脸苦笑的走出来，说道：“都头，我现在被庄主赐名王慎，不叫王四了。你害的我好苦啊，口口声声说咱们交情深，可你们来围剿我史家庄，怎么不见你跟我通一声气？” 钱都头听了立马叫屈道：“俺也是晚上被县尉通知，才知道是要来史家庄，没有机会通知你啊。” “罢了，我且向庄主求情试试，能不能成俺可说不准。” 王慎知道庄主不会杀钱森林，毕竟之前就要求大家留手，而且与钱森林交往，虽是他奉承居多，可此人也算个实在人，给他提供了不少消息。 史进听了王慎所言，自然不会拒绝，他本来也没想杀这两个都头和县尉，之前吩咐留手就是准备留作他用，此时让王慎卖个人情不是什么坏事。 打发走王慎，史进来到朱武等人跟前，大笑一声说道：“兄弟们如此勇猛，怕是让军师的后手都用不上了。” 朱武也抚须大笑，高声道：“都是哥哥计谋高深又勇不可挡，俺的那些雕虫小技无用就无用吧。” 在史进的带领下，轻而易举的解决掉三四百官兵，朱武更加坚信自己的判断，将是兵之胆，武艺高强的猛将对一只队伍帮助太大了。 “不，还是能找机会用上的。”史进轻笑一声，提出一个大胆的建议：“我欲趁机夜袭华阴县，不知三位兄弟以为如何？” 第十二章 拿了县令来教书 华阴县因地处华山北麓而得名，其东起潼关，西邻华州，南依秦岭，北临渭水，自古有“三秦要道、八省通衢”之称，是中原通往西北的必经之地，至宋朝已有一千三百多年历史。 五更时分，史进带着人马靠近华阴县城，远远的看到城门，心中感慨不已，穿越过来有小半年时间，到今日方才有机会进城走一遭。 话说史进提了攻打华阴县的主意，得到大家的一致赞同，今日不同往时，县城的能战兵马都被县尉赵成一股脑儿带到史家庄资敌了，况且还有县尉叫门，拿下县城易如反掌。 不过史进并没有掉以轻心，先是吩咐陈达召集一百精壮小喽啰，又安排杨春押送俘虏回少华山守寨，在和朱武一起审过赵成，搞清楚县城的全部信息后才整军出发。 当然为了防止这些小喽啰进城后不受控制，去干杀人放火抢劫的勾当，史进也做了相应的安排。 他将刘圆史良两队二十人打散暂时编入陈达的百人队伍，并安排他们各管束五个小喽啰，严禁烧杀抢掠。 当然为了给他们一点卖力的甜头，史进许诺干好这趟差事，回山寨自有重赏。” 到了城门口，史进轻拍赵成，示意其上前喊话。 “吴老六，没看到老子抓贼回来了吗，还不赶紧把城门打开。” “来了来了，赵大人稍等，俺一时困的迷瞪了，恁见谅。”吴老六头都没往外探看，边下城楼边应道。 等吴老六开了城门，史进等人一拥而入，搜了半天，发现此处城门就只有这一个守门的。 史进无语的看了赵成一眼，没好气的说道：“赵大人，为了捉我们你这是下了血本啊。” 赵成听的讪讪不语，鬼知道这么多人都拿不下你们，再说这华阴县除了你们这群贼人，怕是没别人敢来攻打，那留不留人又有什么区别。 史进没多搭理他，转头对陈达说道：“兄长，麻烦你安排人手先把四处城门占了，留人守好，再来县衙跟我们汇合。” 见陈达领命而去，史进接着吩咐道：“军师和王慎跟我走一趟，去县衙会会县令大老爷，刘圆史良把县尉和两位都头带好跟上。” 朱武等人点头应是，一群人穿过黎明时分空荡荡的大街，直达县衙。 放倒几个守门的，史良带人替换上，其他人径直来到后院外，县令程富波一家就住在里面。 史进抬手令众人停下，自己轻整衣衫，缓步上前敲门。 不一会儿，门房打开院门，先看到一个英俊潇洒器宇轩昂的年轻后生站在门前，一眨眼又看见县尉赵成三人被人簇拥站在边上，一时有些疑惑。 “烦请通报县令，少华山史进携神机军师朱武，赛伯当王慎特来拜访。” 史进的话解释了门房的疑惑，可也吓的他不轻。作为县令身边人，他当然知道赵成他们今晚去抓贼了，如今看来贼没抓成，反倒被贼给抓了。 门房面色煞白，却不敢触史进的霉头，点点头快步跑回去向程富波通报。 没让史进他们等太久，门房就回来将人请进去，程富波正神色淡然的坐在那里等着。 “晚辈史进拜见程大人。”史进依着礼节恭敬的对程富波行礼，身后朱武等人也跟着见礼。 从打听到的消息来看，此人算得上个好官，至于设计除贼，本就是官府的职责，史进不会因为这个迁怒，所以表现的很尊敬。 程富波回了礼，轻笑一声道：“史大郎好本事。” “程大人一点都不害怕吗，也太不把少华山的名头放在眼里了吧。”史进反问道。 “你们都打进县衙了，怕与不怕还有什么区别，左右不过一死，别指望程某会求饶。”程富波平淡的说道。 “大人好气魄，只是史进来此，为求个公道，绝不胡乱杀伤。”史进回道。 “此番情景，不知史大郎要求什么公道？” “敢问大人在算计我的时候，可曾考虑过史家村百姓的死活？” 史进问出此话，也是认定程福波是个好官才说的，若是那些丧了良心的贪官，估计连他的问题都听不懂。 程富波闻言楞了一下，转而反应过来，怕是这后生看破了自己的谋划。 他联合赵成用计，欲让两虎相争自然没错，可夹在中间的史家村很容易遭受无妄之灾，这确是他没有考虑到，或者说不愿去想的。 知道对面是聪明人，程富波没想着争辩，回道：“本官确实没顾忌史家村百姓，可本官不后悔，能剿灭山贼保一方百姓平安，一些牺牲在所难免。” “牺牲掉的也是百姓，他们何辜？再者，若要用我史进剿匪，只需正大光明的征召即可，何须拐弯抹角的挑拨？如今俺被逼的落草为寇，大人可满意了？”史进冷声说道。 程富波苦笑一声，不知该怎么接这个话茬，站在史进角度，他确实理亏。 可他也有难言之隐，能击败一群蔡府走狗到华阴县为政，他可是立下了军令状，半年之内解决少华山强人。 到了时限解决不了，就要卷铺盖走人，到时华阴县必然会落入蔡府走狗手中，那县里百姓就会被盘剥得民不聊生。 全国这样的地方太多了，导致奸佞所到之处盗贼四起，程富波拼尽全力去保全华阴县，只求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可他初到华阴县，各处掣肘不说，还有蔡府门人在背后盯着下阴招，他若冒失的利用县令权威下达指令，能不能出得县衙都不好说，就算能发出去，也很有可能被歪曲的不成样子，反而闹出乱子。 因此他上任之后，除了用计筹得三千贯赏银，再无别的动作，也使得敌人放松警惕。 在县衙蛰伏两个月，他观察出县尉赵成的事业心颇重，便私下接触，送出剿匪的计谋，诱得赵成出手，才有了后面的一系列动作。 “罢了，此事是我理亏，不知史大郎准备如何处置我？”程富波长叹一口气，没想到计划失败不说，反而使贼寇做大，他顿时有些心灰意冷。 “既然大人承认理亏，那史进想请大人到少华山入伙。”史进提出一个对方很难答应的要求。 果不其然，程富波闻言怫然不悦，怒声道：“不可能，你还是杀了我吧。” “赵县尉听信你的计谋，把全县城的兵马都带去了史家庄，如今全被俘虏在少华山，而我们也顺势拿下了华阴县，大错已铸，难道大人不打算补救吗？” “你什么意思？” “这样，我也不为难大人，只要程大人愿意到我少华山教书三年，史进必定放缓俘虏，并于三天之后退出华阴县城。”史进温声说道。 程富波沉默半天，苦涩的说道：“你可敢保证不让贼兵在城里胡作非为？” “大人放心，华阴县里都是俺的乡亲，史进不敢骚扰。” 程富波闻言闭目不语，纠结许久方才艰难的点点头…… 第十三章 主持公道 旭日初升，给古老的华阴县撒上一片金黄的色彩，唤醒这座古城的生机。 城西门，一行人缓缓驶出城外。 骑在马背上的程富波忍不住回头望了望，阳光照在身上，却驱除不掉他脸上的忧愁。 牵马带路的刘圆似是感到程富波的低落，闷闷的说了一句：“程先生莫要担心，庄主人很好嘞。” 程富波感受到小伙的真诚，竟有些温暖，长叹一声回道：“史大郎的确不是一般人，我倒不担心他会对我怎么样，只是忧心这世道艰难，百姓日子难过啊。” “那恁更不用担心，俺庄主说了，会带我们杀光世上的奸贼恶霸，让百姓过上好日子。”刘圆耿直的说道。 “……” 程富波忍不住想吐槽两句，吹的什么大话，有那个修道的君上在位，世上奸贼何其多，怎么可能杀的尽。 可转念间他又大吃一惊，心想：“这史大郎好大的气魄，他想干什么？凭他手里这点力量，简直可笑。” “你胡吹什么呢，俺爹爹都没那个本事，你那庄主就那么厉害？”忽然从后面跟着马车的窗口探出一个脑袋，对着刘圆娇喝道。 “俺才没有吹牛，庄主说过的肯定能做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你不要小瞧人……” 刘圆扭头直言反驳，待看到对方是一个二八年华的姑娘，他的脸唰一下就变得通红，气势立马没了，话音也越来越小。 他急忙转过身，低头前行，心中紧张的如小鹿乱撞，再不好意思说一句话，马车后面跟着的五个小喽啰全都看得哈哈大笑。 马上的程富波也被他的窘样逗的莞尔一笑，一边暗道这孩子忠厚，一边吃惊那只有他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会从这个少年口中说出。 随口呵斥两句，让那调皮的丫头坐回马车里，程富波对刘圆说道：“后生，刚才那句话你从哪里听来的？” 刘圆怔了一下，紧张的情绪被打断，回过神道：“恁问的是那句话？”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那是庄主让朱头领给俺们讲的陈涉世家的故事，这句话是陈胜说的。” 许是说了两句话，刘圆不在慌乱，头也重新抬了起来，昂首挺胸的牵着马，边走边回答程福波的问题。 “那你明白那句话的意思吗？” “程先生你不要小瞧人…”刘圆不服气的反驳道，“天生富贵的人并不比别人有种，大家只是出生不同，谁也不比别人差。” 程福波想不到这少年真的有这么深的理解，忍不住吃惊的问道：“这些都是你自己想的？” “俺跟着庄主教的理解出来的，他教俺们认字和算数，还经常讲故事给我们听，俺长了可多见识。” 程福波的好奇心被刘圆的话完全勾起来了，他出了几个九章算术中常见的术算题，发现刘圆只是思考片刻就回答上来。 问他怎么做到的，这少年说庄主教了口诀，很容易的。 程福波不知道容易在哪里，不由得惊叹史进这乡间少年郎哪来的本事，自己不同凡响不说，把身边人都能教的这么有能耐。 两人一问一答，竟不觉得路途无聊，程福波沮丧低落的心情不知何时高昂起来，只想快点赶到史家庄，看看这里还有多少神秘之处。 到了庄上，刘圆父亲刘安接过安置好，只是他现在还不知，这初次见的程先生一家对他家意味着什么。 刘安吩咐完伙房准备饭菜，便拉过刘圆详细询问史进他们的情况，顺利不顺利，有没有危险。 被人关心的史进此刻正坐在县衙大堂，看着跪在下面的飞毛腿孙无忌诉说自家的冤情。 早上安排刘圆那队人马送走程富波后，他和朱武商量之后，决定在县城公开审案，为百姓主持公道，以求打响少华山的好名声。 告示一大早就贴了出去，可他们在县衙等了一个时辰，外面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可告状的还没一个，哪想到这会儿从自家弟兄中冒出一个要告状。 不过史进一想觉得倒在情理之中，一是山寨里的兄弟信任他们，自然不怕告状了有啥后果，二是他们多是被逼上山落的草，或多或少都有些冤屈在身。 “哥哥，俺要状告这县衙的押司李蒙，此人害的我家破人亡，请哥哥给俺主持公道！” 史进起身下堂，伸手扶起孙无忌，朗声说道：“兄弟有甚冤屈只管到来，哥哥为你作主，也给外面的乡亲看看，咱少华山是不是真的能给乡亲们伸张仗义。” 孙无忌见史进丝毫不推诿的支持自己，顿时感激涕零，嘶哑着声音说道：“俺本是华阴县南门外孙家湾村民，家有薄田十几亩，勉强够一家温饱。只是不知那李押司缘何看上俺家的祖坟地，想要强买，俺老父当然不愿卖。 不说这田地关系俺一家老小生计，再说不到绝路哪有人家卖祖坟地的。可李押司竟使下三滥手段，不仅派人阻止我家田地浇水，夜里还毁坏庄稼。 眼看着一年收成也没了，俺娘也气的生了重病，老父无奈之下打算把地卖给他，换钱治好娘的病，然后一家三口去外地讨生活。 可那李押司见我父屈服，竟变本加厉的压价，价值五贯一亩的田地，只愿出三百文，并威胁别家不许买。 俺父含着血泪将地卖了，可俺娘因这一遭气的狠了，病都没来得及看就去了。 俺父见没了田地，老婆也没了，想不开半夜里偷偷上吊死了……” 说到这里，孙无忌泣不成声，咬牙切齿的浑身哆嗦。 史进听完又气又怒，拍拍孙无忌肩膀后，急步走到公案前，拿起惊堂木狠狠拍下，骂道：“这狗贼竟然猖狂至此，这县衙难道是强盗窝吗？” 坐在一旁陪审的县尉赵成神色尴尬，他隐约听过此事，知道一般小民被奸吏盯上，很难有机会上县衙告状。 他想起早上史进对他的许诺，等少华山人马撤退后，县城就交给他管理，两家互相配合治理华阴县。如今看来，史进选中他合作，应该有不小原因是他没怎么做过大恶，想到这里赵成心中暗自庆幸，赶紧缩缩脑袋。 一旁充当书记的朱武见史进发如此大火，连忙劝道：“哥哥息怒，世道如此，百姓们能有什么办法。如今昏君在朝，奸臣当道，各种丧心病狂的妖魔鬼怪都出世，正需要哥哥提手中利剑，为天下黎民主持公道，且不可气坏身子。” 史进从后世来，第一次见识到吃人的旧社会真面目，一时控制不住情绪，听了朱武劝，他渐渐冷静下来。 环首见兄弟陈达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却没有他刚才那般的暴怒，想来不觉得这样的事有啥难以置信。 史进望了一眼大堂外围观的百姓，大家都一脸期待的看着他，好似想知道他会如何决断。 “陈达兄长，烦请你不辞辛苦，带着钱都头一起，即刻将这押司李蒙捉拿回来，为我山寨兄弟报仇雪恨！”史进不再迟疑，迅速下达命令。 第十四章 怎么狗大户都是姓黄的 华阴县城南区域，住的是整个县城的大户人家。 李蒙家正在这片富人区，今日他正常起床准备去县衙点卯，出了家门见了告示才知道少华山贼人进了城，他吓的立马返回家中，紧闭前后门，祈求平安。 眼看着巳时已过，没有乱兵来烧杀抢掠，他暗自松一口气，觉得自己应该躲过了这场灾祸，便想着出门去看看情况。 哪知刚开了门，就看到钱都头带着人在门前站定，他惊喜的问道：“钱都头，这些都是救兵吗？” 钱森林没有搭理他，转身对陈达说道：“哥哥，正是此人！” 陈达一把抓过李蒙，丢倒在地，冷笑道：“这么巧就遇着了，看来你这厮真是坏事做尽，阎王爷都想你早点下地狱。小的们，绑了他收兵复命。” 李蒙被一路拉扯着带到大堂，瞥见里面站着的孙无忌，顿时心中一惊，明白是这小子来贼人这里告他的恶状。 果然，没等他多想，就听到强人头领史进对他大声喝道：“李蒙李押司，你可还记得孙家湾强买别家田地的事，如今苦主孙无忌在此，你有何话说？” 李蒙当押司多年，察言观色的本事不小，见边上的苦主正被抓他的贼人安慰，便知道他们关系不浅，没有狡辩的可能，于是果断的跪下说道：“各位头领，都是小人一时迷了心窍，干了错事，如今愿十倍价赔偿小兄弟的损失。” “赔偿，俺爹娘都被你逼死，你赔的起吗！”孙无忌怒声吼道，满脸的狰狞之色。 李蒙被孙无忌的爆发吓了一大跳，心中不以为然，那两口子贱民都是自己死的，跟他有什么关系。 只是心里虽这么想，却不敢表现出来，怕彻底激怒这伙儿强人，他口中连连告饶，声称愿意拿出全部身家，换取自己的一条性命，边说边用期待的眼神看向史进。 史进见这厮死到临头还给自己加戏，忍不住冷笑两声，接着喝骂道：“闭嘴，你那些身家岂能比得上我山寨兄弟的血海深仇。 李蒙你身为押司，不思替百姓主持公道，反而带头欺辱乡亲，坏事做尽，真是死有余辜！ 无忌，这个畜生就交给你处置了！” 孙无忌得到史进撑腰，顿时底气大增，回身拿起自己的大朴刀，哆哆嗦嗦的向李蒙靠近。 他平生还未杀过人，上山落草后干的都是跑腿传信的活，此刻真是紧张到极点，愤怒到极点。 见这伙贼人真的要杀了自己，李蒙一下慌了起来，惊恐的喊道：“别杀我……别杀我，俺买那些田地都是给黄老爷办事的啊，他才是真正的债主……” 史进见孙无忌听了这话犹豫着向他看来，便出言道：“不管怎么说，他都是直接凶手，兄弟只管杀了，接下来咱们再找姓黄的算账。” 孙无忌狠狠点头，再不停顿，举起大朴刀，竟一刀砍下了李蒙的狗头，接着忽然把刀一扔，扑通坐在地上大哭起来：“爹，娘，孩儿给你们报仇了……” 朱武上前扶起孙无忌到边上椅子上坐下，吩咐人照顾好，又回道史进身旁说道：“哥哥，这姓黄的看似低调，却是这华阴县最大的恶霸，且不可放过，所谓除恶务尽，要不然没了一个李押司以后还会有吴押司。” 史进了然的点点头，明白朱武的话中意思。 这黄老爷是华阴县东门外黄庄的大户人家，因其子颇有才华，在蔡京儿子那里当幕僚，黄家自然跟着成了蔡府走狗，并借此横行华阴县。 他通过强取豪夺，拿下了华阴县地界的所有大买卖，城里最大的酒楼云仙楼就是他家的，而百姓所用的粮食，食盐，布匹等全被他家把持，价格都虚高不少。 而此人最狡猾的是，表面上做一些小善事，然后派人大肆宣传。暗地里却通过刀笔吏的手，强取豪夺百姓的土地。 所以上流社会的人都称黄老爷为大善人，而世居华阴的底层百姓却对他恨之入骨又敢怒不敢言。 史进受原主影响，一开始也觉得这黄老爷是个大好人，只是见赵成对此人的名声颇为不屑，他便留了心眼，进了县衙和朱武一起查了卷宗，才发现此人的虚伪面目。 所以李蒙临死前咬出黄老爷，史进朱武两人毫不惊奇，并非提前就知道幕后指使，而是觉得这个指认完全在情理之中。 史进早上之前还在犹豫用什么理由去对付这个伪善人，朱武就出了贴告示给百姓申冤的计谋，希望有人能够上告，好让他们师出有名。 如今有了孙无忌的这个状告，史进觉得还不够，毕竟他是山寨的人，无法完全堵住别人的嘴。 想到这里，他走到大堂外，朗声说道：“乡亲们，县里的大坏人李蒙已经被杀，算是为之前被他坑害的人出口恶气。 大伙儿之前在此人身上吃过亏的，烦请到县衙登记，等我们抄了李蒙的家，有钱财损失的如数赔偿，丢了人命的乡亲，可以领取五十贯大钱补偿。 若抄出的钱财不够赔偿，史进从山寨填补，只求平了乡亲们的冤屈。” 众人听了，纷纷大喜，高声呼喊大郎仁义，还有不少人叫着替天行道九纹龙。 史进见状摆摆手让众人安静下来，笑着说道：“少华山义军在县城只待三天，乡亲们有想告状的可要抓紧了，我可是听说黄庄黄老爷不像表面上那样是个大好人，大家就没有什么冤情吗？” 此话一出，百姓们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场面顿时安静下来，众人你面面相觑，都不敢说话。 就在史进快要没有耐心的时候，突然从外面人堆里窜出一人，跪倒在他面前。 “大人，小的周原，要状告这黄老爷！”说罢，咚咚咚的磕了三个头。 史进连忙扶起，详细问过缘由，才知道这周原本是河北客商。 难怪，怕是只有外乡人不清楚黄家的厉害，又吃了大亏，此刻才有勇气出来讨公道。 这周原本是河北蓟州附近人士，因那里盛产布匹，他就做起了贩卖布匹的买卖，这次带了五百匹布来到华阴地界，听说少华山有强人，就准备卖了返家。 他多方打听之后才知道华阴的坐商只有黄老爷一家，好在此人名声还不错，周原没多想就联系上黄家布庄的掌柜。 哪知对方见他是个生面孔，几番交谈之后发现没有大的跟脚，汇报黄老爷后，便动了坏的念头。 掌柜先与周原签订了契约，然后提出要检验货物的成色，让周原先将布匹放在店里售卖两天，看看乡亲们是否买账。 周原对自己的货很有信心，也信了周老爷大善人的名声，就交了货物等着两天后收钱。 结果自然不用说，被周家掌柜耍赖说早已付了货钱，并将他乱棍打出…… 史进温言安慰他几句，答应他拿下黄家后按照市价给他算钱，必不让他就这般消折本钱。 只在心中吐槽，怎么狗大户都是姓黄的，黄世仁，鹅城黄老爷，这还有个华阴黄老爷…… 第十五章 何以破巧，以力直击 被少华山惦记着的黄老爷正安坐在一处隐秘宅院中，安然品茶。 昨夜县尉赵成召集人手，三更半夜的外出，黄老爷听到动静，却没想到是奔着少华山去的。 在他的印象中，赵成是个谨慎胆小的家伙，此人对他向来敬而远之，若不是没抓到他的把柄，再加上两任县令偏袒，他早就动手段搞掉此人。 可就是这一个大意，害的他不得不一大早就悄悄转移到这个备用的宅子里。 程富波上任县令之初，黄老爷就接到儿子的书信，要全力破坏县令剿匪，但不能留下把柄。这正合他的心意，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周围地域有强人的好处。 那少华山落草的只会劫持过路商人，获取微末钱财，而他却可以借着强人的名义四处敛财，还不会激起民愤。 这么好的邻居黄老爷当然不希望他们被剿灭，便全力以赴的盯着县令的动静。 当程县令提出要县里大户捐款筹集赏钱时，他先是跟其他人一样拒绝，后面在被威胁时赶紧奉上银子，以表示对县令老爷工作的支持。 堵住县令的嘴后，他计划在县令征兵时暗中组织民户反抗，有机会再给少华山通风报信，总之千方百计破坏县令的工作。 哪知这县令筹完赏银后完全没了动静，搞的黄老爷一下摸不着头脑。直到今日，他才知道对方竟暗渡陈仓，借助赵成的手来达成剿匪的目的。 可惜这赵成实在脓包，把事情办砸，反而引得贼寇进了城，这下程县令肯定在劫难逃，黄老爷忍不住冷笑一声，只是下一刻又忍不住咒骂赵成，把他也置入险地。 黄老爷很清楚贼寇进城，首要目标肯定是城中的大户，黄家作为大户中的大户，首当其冲，会成为对方的主要目标。 他已做好破财消灾的准备，店铺和宅院中的东西就当是卖命钱了，如此想着，便躲在这里安然等了两个时辰。 期间派人出去打探消息，得知贼寇并没有在城内烧杀抢掠，反而搞起了断案，真是莫名其妙。 不过他貌似看到了保住财物的机会，纠结半刻钟后，终于还是派人去通知管家黄叔琅，让他去县衙试探一番，看有没有和强人做朋友的机会。 县衙里史进听完客商黄原的冤情，又找到一个针对黄家的理由，就要跟朱武商议如何动手，忽然听到大堂外传来动静。 围观群众不自觉的从中间分出道路，让一顶轿子稳稳的停在衙门口，黄叔琅掀开帘子，款款下轿，优雅的走进大堂，微微拱手道：“各位头领，鄙人黄府管家黄叔琅，受老爷之命，特来请各位到云仙楼赴宴，给众位弟兄接风洗尘。” 史进被管家拿捏的架势恶心的够呛，心中也早下定主意除掉皇家，自然不会有好脸色，冷哼一声道：“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若真有诚意，为何不是你家老爷亲自来请？” 黄叔琅被史进阴阳怪气的喝问气的不轻，自从被老爷提拔为管家，多久没人敢顶撞于他，可要让他对一群强人发火，他也没那个胆子，只把自己憋的脸色青白变换。 强自忍了好久，黄叔琅才调整过来心态，记起自己的任务，强笑着说道：“大头领说笑了，俺家老爷身体不适卧病在床，无法亲自前来拜会，可他听说大伙儿来了县城，特意吩咐俺要好好招待，代表黄家和大人们做个朋友。” 看来这黄老爷不会亲自露面了，史进暗自想到，本来打算虚与委蛇一番，看能否套出黄老爷的踪迹，如今看来不可能了。 史进清楚，这等毒蛇般的人物，在得知他们进城的消息后，就潜藏起来了。 懒得再理会这厮，史进示意陈达将其拿下，自个儿到朱武身边低声商讨对策。 陈达早就看黄叔琅不顺眼，或者说看任何跟蔡府有瓜葛的人不顺眼，他不由分说的抓住黄叔琅的脖颈，直接拖到大堂外按倒在地，叫过孙无忌，两人各持一根杀威棒，你一下我一下的狠狠打下去。 听到外面的动静，史进没有阻止，刚好让两位兄弟发泄下心中愤懑，也让百姓们看看黄家没有什么好怕的。 “我判断姓黄的肯定躲起来了，咱们也不能一家一户的搜查，军师可有计策教我？”史进向朱武问道。 “我和哥哥的看法一样，所谓狡兔三窟，这等丧尽天良的豪强，必然给自己准备有秘密居所。”朱武颔首捋须，沉吟片刻接着说道：“我有一计可令其无所遁形。” “计从何来？”知道这类智谋出众之人的爱好，史进自然全力配合。 “黄老爷威霸华阴凭借什么，不是武力，而是从他儿子那里借来的蔡府权势，是巧劲也。 而我等少华山落草的贼寇，拥有强大的武力，早已是朝廷眼中的叛乱者，蔡府的势对我们来说自然毫无威胁。 何以破巧，以力直击，我们可以从黄家的商铺入手，一家家的封查下去，揪出黄家仆人中作恶者，直接斩首，最后拆毁黄家在县城的宅院。 这样一步一步下来，黄家在百姓心中的势逐渐消退，少华山的威信则逐步上涨，等到黄家宅院被拆毁，若不出某所料，哪怕姓黄的藏的再深，定会有人帮着打开他的老鼠洞。” 史进边听边点头，觉得朱武分析的很有道理，所谓破庙中神易破心中神难，黄家的威势在华阴百姓心中已经根深蒂固，指望他们破一两个案子杀一两个细枝末节的人，可能会让百姓心中动摇，但远达不到拨乱反正的效果。 只有依照军师的谋略，一层层扒光黄家虚假的权势外衣，才能最快让乡亲们的观念发生地动山摇的转变。 史进不再犹豫，叫陈达进来，低声说了朱武的谋划，然后下达命令：“朱大哥在县衙坐镇，陈达兄长陪着我抓人杀人，先拿送上门的黄鼠狼开刀。” 安排好分工，史进走出大堂，对着越来越多的围观百姓说道：“各位乡亲，俺知道你们畏惧黄家权势不敢告状，今日史进会带着人一点点的打碎黄家的乌龟壳，让大伙儿看看姓黄的是多么不堪一击。 杀！” 随着史进一声爆喝，陈达单手提起被打的上气不接下气的黄叔琅，一刀砍下了他的脑袋…… 第十六章 找到你了黄老爷 亲眼看着被砍掉脑袋的黄府管家，围观的百姓们集体一怔，忽而觉得身上的血热了一些，纷纷看向史进，期待他还会做什么。 史大郎见到乡亲们的眼神中开始有光，顿时豪气大发，朗声说道：“周原带路，兵发黄家布店，看我史大郎今日为你报仇。” 周原被史进的豪气所激，再加上是为自己出气，当即大声应是，雄赳赳气昂昂，一马当先的走在前面，史进并陈达领着四五十小喽啰跟着，百姓们则远远的在后面缀着。 到了布店，不等史进发话，陈达就领着人冲了进去，不一会儿就抓着掌柜，赶着伙计们一起出来。 周原见着掌柜，新仇旧恨全都涌了上来，两眼通红的盯着对方，恨不得将其活活瞪死。 旁边史进见了心中一动，再次朗声道：“黄家布店掌柜，不仅使手段坑了周原的五百匹布，还在人家讨债时将其乱棍打出。 要知道这些布匹都是周原从河北运来的，说是他的身价性命也不为过，掌柜的无耻行为与害人性命有何区别。 更别说他平日里店大欺客，哪个乡亲们没挨过他的白眼，受过他的欺负？ 今日俺就宣布他的死期已到。周原，你可有胆砍下他的脑袋？” 周原被史进的话说进心坎里，想想自己若是讨不回公道，身无分文的如何能再回家乡，怕是从此要四处流浪，死活全看天命了。 他忍不住打个寒颤，只觉杀了这掌柜都不能解心头恨，便毫不犹豫的猛点头。 接过孙无忌及时递过来的大朴刀，周原无视布店掌柜的痛哭流涕哭爹喊娘，丝毫不心软的砍了下去，又是一颗人头飞滚…… 大仇得报的周原扔下朴刀，对着史进跪拜道：“多亏少华山哥哥的义气相助，让俺出了心中恶气，又免得流落异乡。 小人无所能报，只能在家中立上哥哥的长生牌位日日祈福，再天天向亲朋好友传颂哥哥义薄云天的大名，好叫天下人得知。” 史进连忙扶起，安慰道：“所谓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谁人没个三灾两难。 四海之内的义气好汉心意相通，把天下人当朋友，哪个好汉遇到这种事都会为你出头的。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惩强扶弱替天行道，正是我辈的责任啊。 今日我救你，他日别人遇上困难，你周原若能伸出援手，那在俺史进眼中，周原就是一条响当当的好汉！” 这番话说得周原内心无比温暖又激动，连连保证自己一定做一条让史进看得起的好汉。 “史良，你和无忌留在这里清点财物，把周原的货钱给结了，不可使好汉因钱财消折。” 史进伸手拍拍周原肩膀表示鼓励，便带着其他人匆匆赶向下一个目的地。 米店……盐铺……一家又一家，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眼中也越来越有神。 …… 私密宅院里，黄老爷已无心淡定喝茶了，派出去打听消息的家丁传回来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管家黄叔琅被少华山强人在衙门口砍了头。 他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当确定贼寇没有胡杀乱枪后，还以为其中有聪明人，知道那样不是长久之道。 可当他派去释放善意的人被杀，他又拿不定这些贼寇的想法，只觉他们行事毫无章法。无奈之下只好吩咐家丁继续出去探听消息，看看这伙人到底想干啥。 “老爷，强人们杀了布店掌柜，封了店门……” 看来破财是免不了了，黄老爷暗叹一口气。 “老爷，强人们杀了米店账房恁的远方侄子，还开门做生意……” “……”黄老爷无力吐槽。 …… “老爷，强人们占了云仙楼，酒楼上周家的招牌被砸了，这会儿那群贼人往恁的宅院去了……”家丁汇报的声音越来越颤抖，带着一丝惊恐。 黄老爷被一个接一个坏消息打击的双眼无神，自顾在心里盘算到底破了多少财，丝毫没有注意家丁的慌乱，只机械的吩咐道：“再去探…” 带人包围了黄家宅院的史进并不知道黄老爷到现在还在心疼钱财，他挥出亮银盘龙枪，劈下黄府大门上的牌匾，带头冲入黄家大院。 没有丝毫意外发生，宅院中一个下人都没有，众人没有遇到一点抵抗就攻占下宅院，从后宅轰出所有的娇妾丫环。 史进数了数，莺莺燕燕的竟有十八房美妾，他不由得暗自吐槽，姓黄的糟老头能行吗，纳这么多放着看吗。 之所以知道这些都是黄老爷的小妾，是从赵成口中得知的。姓黄的把发妻留在黄庄那边的院子里镇宅，每个月只回去小住三五天，其他时日都在县城快活。 史进也懒得审问这群女人，不用想就知道，她们肯定不知道黄老爷的藏身之地，真有备受宠爱的也不会被留在这里自生自灭。 “哥哥，弟兄们搜查完了，清点出银钱八千多贯，加上金银首饰，合起来应该不下万贯。 这黄家还真是大户啊！” 大概一柱香的时间，陈达搜查完所有屋子，激动的走到史进跟前汇报。 史进被陈达这没见过钱的样子逗笑了，莞尔一笑道：“兄弟小瞧姓黄的了，这些不过是他身边的急用钱罢了。” 史进点点头，知道这些不过是姓黄的零花钱， 黄家在城里的那些商铺可是能下金蛋的母鸡，这些年下来不知道黄家积累下多少横财，哪怕将一半献给蔡府，剩下的都是巨额数目。 “哥哥不是在骗我吧，就这些钱都比山寨里的多。”陈达瞪大眼睛，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史进再三保证才让陈达相信，扔下这个兄长在一旁激动，他来到院外，心中感慨无比。 外面聚起来的百姓看起来有一千多数，个个眼神热切的看着史进，万分感激这个史家庄的后生仔。 他们都是这个县城的底层穷苦百姓，或多或少都受过黄家的欺辱，平日哪有人管过他们的生死，吃了亏只能默默忍受，只求能苟安于世。 可今日名满华阴的九纹龙，看他们的眼神是亲近的，一口口乡亲们称呼着，让他们感到莫大的尊重，更别说史大郎一直都在为他们出头，却不将他们牵扯进来。 这也是他们一路跟着史进的原因，亲眼看着仇人倒霉，心中大出一口恶气，也用行动表明他们对史进的支持。 这才是民心啊，想到这里，史进不再犹豫，对着众人大声说道：“各位乡亲，今日从黄家宅院搜出不少银钱，等捉到黄老爷砍了头，每人都可以到县衙领取一百文，算是史进对乡亲们的一点心意。 不过我也有一个要求，大伙儿若发现黄家大老爷藏身的线索，请立即到县衙禀报，提供消息者赏钱一百贯，若是知情不报者，被我得知，定要找他算账！” 乡亲们看着黄家店铺被一家家拿下，人头被一个个砍掉，而黄老爷到现在都没出面，早已个个热血沸腾，把对黄家的恐惧丢到一边。 此时听史进的意思，个个都还有钱拿，对史进已是千服万服，一个个纷纷高声叫好着应是。 就在这时，一个家丁模样的下人大声喊叫着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大王……大王，俺知道黄老爷在哪里，给俺赏钱，俺带你们过去……” 第十七章 赶人不要赶上 史进见自己话音刚落，就有人跳出来提供线索，他微楞一下便哈哈大笑起来，命手下取出一百贯大钱塞到家丁手中，大喝一声道：“赏钱给你，立马带我们过去！” 他没想到好消息来的这么快，按照他和朱武的推测，拿下宅院半日之内，应该会有人来报官提供线索。 只是他们没料到姓黄的会派人跟着打听消息，这家丁一路下来看着黄家下人的遭遇，心里哇凉哇凉的，早已被吓破了胆，刚才一听史进说举报有赏隐瞒有罪，心里又怕又喜，便忍不住反水出来举报。 史进一把拍醒还在做发财梦的陈达，招呼他带齐人手准备出发。 “哥哥，这些钱咋办？还有那些娘们呢？” 陈达问出两个史进疏忽的问题，这时代的钱可不是后世的纸币，几百万都可以一麻袋装起带走，这时候上万贯钱放一起，可不是一般的重。 “史强，史壮，你两个小队留下把钱打包运回县衙，交给朱头领收管，这些妇人也交给你们处理，一人发十贯钱，让她们去投奔亲族。”史进吩咐道。 这两人也是那二十人中的一员，跟着他识字算数，如今处理钱财问题正合适，刚好锻炼锻炼他们。 …… 华阴县城东北角，史进带着人手匆匆赶来，将一处不起眼的院子团团围起。 这老小子真会藏啊，史进心中惊叹，县城的这片区域居住的都是薄有家资的人家，姓黄的混在这里面既不扎眼，生活质量也不会差。 而且这里的居户远比城南富人区多，毕竟无论在什么时代，城中的中产阶级都比富豪多，想要一户一户搜查也不现实。 听到宅子外面兵荒马乱的脚步声，黄老爷暗道一声大事不好，细想之下，必是出去探听消息的家丁叛变了，要不然贼寇不可能这么快找到这里。 他自知黄家这些年的做派会引人嫉恨，所以花大价钱养着百十多个精壮手下，用恩惠笼络他们的身心。 他平日里会留十多人贴身跟着，其他大部分则留在黄庄守家，这次意外发生后他管家都没带，只让这十几人跟着来了这处宅院藏身。 哪知道城墙从内部倒塌，他只是派那个家伙出去打探消息，又没什么危险，竟然就如此轻易的出卖了他。 来不及思考更多，黄老爷匆匆忙忙跑到宅子后门，看能否从这里偷偷逃脱。 刚到后门口，他就听到那个叛徒在外面大呼小叫，指引贼人守门，顿时火气直冲天灵盖，直恨不得冲出去亲自手刃了那厮。 只是黄老爷这般人拥有毒蛇般的冷血理性，他强按下心中怒火，转身疾步走向卧室里躲了起来，暗暗祈祷最后的保命手段能起作用。 院子外的史进看到手下已经将宅子围了起来，也不废话，一马当先的就要带头冲进去。 哪想陈达一把将他扒拉到身后，抢先一步踹开大门，边冲边说道：“哥哥的安危事关所有弟兄的前途，以后还是不要冲头阵了。” 史进也不生气，心中倒有些感动，哈哈一笑说道：“兄长的好意我领了，只是也别把我想的太脆弱，咱兄弟一起并肩作战。” 其他人见史进两人冲了进去，连忙跟上，院子本就不大，立马就和里面的十几个精壮汉子正面对上。 有九纹龙跳涧虎两条大虫在，黄老爷的那些打手根本就不是对手，敢拔刀的那几个三五下就被杀掉，剩下的见事不对，象征性的对抗几下就缴械投降。 “哥哥，俺搜遍院子，都没找到姓黄的踪迹，这狗贼不知躲到哪里去了？”一会儿功夫陈达就搜查完毕，闷声向史进说道。 “可有从后门逃走？” “俺问过了，没有人从后门出去。” 史进眉头紧皱，怎么也不想到最后一哆嗦还能让对方逃了，按理说他插翅难逃啊。 “不对……插翅……从天上飞出去……地道！” 史进真的想不到，一个县城狗大户能这么的谨慎狡猾，狡兔三窟不说，竟然连地道都提前备着，心思真够深的。 他借助亮银盘龙枪，麻利的爬上房顶，快速的环顾一周，没有发现异常的身影，想来地道没有连通外面，也是，真遭遇什么兵灾，从这个院子跑到另一个院子又有什么用。 这狗贼肯定没想到自个会遭遇单点围杀，他肯定还躲在院子里，可要如何找出来却是个问题，史进暗自琢磨，心情有些烦躁。 这处院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真要掘地三尺翻一遍，肯定要费不小的功夫，史进等不起，可就这样放过这个狗贼，打蛇不死必遭其害，他也不甘心。 “哥哥，可是有什么发现？”陈达见史进的异常之举，连忙问道。 “我怀疑姓黄的家里有地道，他就躲在里面，可一时没法子将他找出来。” “这有何难”陈达哈哈一笑说道，“叫小的们弄些湿柴过来点着，升起浓烟熏这院子，不出一炷香，那狗贼必然自己出来。俺冬日烤火时稍微有些烟都受不了…” 史进一听，可不是嘛，这么简单的办法自己都没想到，真是瓜的要命，“兄长好样的，这法子厉害，就这么办！” …… 半个时辰之后，黄老爷被浓烟呛的无法呼吸，只好火烧火燎的从卧室床下地道窜出来，对上院子外守株待兔的史进一群人。 “史大郎，赶人不要赶上，何必将事情做绝。”黄老爷悲愤无比，大声喝问道。 他在地道使劲儿想啊想，都想不出之前有哪里得罪过史大郎，竟让对方对他赶尽杀绝。按理说大家都是大户人家，利益是一致的，就算对方被逼上山落草，为了泄愤打进县城，可将他家的商铺宅院搜刮一空也该满足了，为何要追着他苦苦不放。 史进呵呵一笑，不搭他的话，吩咐手下将其绑了，转身对跟着的百姓们说道：“乡亲们，黄老爷问我为何要将事情做绝，大伙儿不如一起到县衙大堂前，给他说道说道啥叫事情做绝，好让黄老爷死的瞑目！” “好，俺们给他讲讲啥叫做尽绝事！”乡亲们群情激愤，咬牙切齿的大声应道。 史进原以为这一场批斗大会到天黑就能结束，哪知乡亲们一个接一个，争先恐后的痛诉自己遭过的黄老爷干地绝事，大会直到天色拂晓才将将到头… 第二天一大早，一个好大的人头，滴溜溜的悬挂在县衙门前支起的高架上…… 第十八章 征兵和后手 “叫啥名字？” “吴波…” “多大年纪？” “二十有六…” “为啥想上山当兵？” “跟着大郎有盼头，再说还有钱拿。” “你倒是实诚，给，这是你的牌子，拿好别丢了，明儿去县衙报到就看这个东西。” 史强记录好吴波的信息，递给他一个写着编号的木牌，忍不住补充一句：“回去跟家人好好道个别，以后等闲不好下山的。” 他是县里五个征兵小组的组长之一，带着自己管的五个小喽啰负责城西的一片区域。 原来史进处理完黄老爷的事情，和军师朱武商议之后，觉得山寨人手不够，计划在华阴县城招上两百个后生补充人手。 “招的人要当正规兵来带，我建议给他们发兵饷，好让他们安心训练，将来为少华山的事业添砖加瓦。”史进提出自己的想法。 “哥哥，没听说上山落草的还有粮饷拿，再说咱们山寨的收入来源主要靠打家劫舍，没有能力发饷啊。”朱武说出自己的看法。 “朱大哥，山寨收入这一块，我已有初步想法，晚些咱们再聊那个事，我可以给你保证，钱财不是问题。” “可没听说过哪个山寨有此先例啊，大家都是按功劳发赏钱的。”朱武还是很纠结。 史进心中不由得苦笑，朱武此人虽然饱读诗书，号称神机军师，出谋划策很在行，可局限于未经实战，暂时还没摆脱山大王的思维，不知道能拿实饷的正规军战斗力，看来还需要自己多费些口舌。 “军师，刘圆史良，史强史壮他们如何？是否和山上的喽啰大不一样。我要说他们二十人能追着一百个小喽啰打，你不会反对吧？” 朱武当然不会反对，这几天接触下来，他对史进庄上这二十人印象十分深刻。 他们识字不说，还十分听话，执行命令毫不迟疑，且远比山上小喽啰机灵懂事，在朱武看来，这些人个个都是人才啊，也不知道史进怎么培养出来的。 “我当时招他们跟我训练，每人十贯安家费，每月一贯饷银。如今不到半年，他们都能独当一面，军师觉得这钱花的值不值。”史进摆事实讲道理。 “好吧，只要山寨财力跟得上，我支持哥哥，那新招的人也按一贯月钱吗？”朱武同意了史进的建议，当头领的，谁希望自己手下是一群酒囊饭袋呢。 “当然不可能，那二十人可都是我史家村个顶个的好后生，跟我训练起来也毫不退缩，老实说，他们都是我带出来的兵样子，新招的这些暂且都按三百文的月钱，不过管吃管住，等他们有了那二十人的水平，可以再加饷嘛。” 朱武听完点点头，在征兵告示上写下了招收条件和待遇。原本他觉得招不来几个兵，哪有人好好的良民不当，去上山落草，可按照哥哥的提议，怕不是会有人抢着来当兵吧。 朱武想象的场景还真被史强给遇上了，他正招着兵，忽然听到队伍后面传来一阵阵吵闹声，怕引起什么乱子，他赶紧停下手头工作，疾步跑过去查看发生了何事。 “哥，你跟咱爹回去吧，我去当兵就行了，你比我懂事，好好在家服侍二老。” 史强一过来就听到一个年轻后生这样说道，还没等他询问，另一个年长一些的就开口反驳道：“弟弟，还是你跟爹回去，我当兵发了钱全都寄回来，好给你娶个媳妇儿。” 史强听明白了，该是兄弟俩争着来山寨当兵，想留另一个在家尽孝，他拉过兄弟俩中间的老者问道：“老丈，恁老的想法呢？” 老丈急的只欲跺脚，苦闷的说道：“手心手背都是肉，哪个上山俺都操心，舞刀弄枪的说不定哪天就丢了性命，可不上山又没啥奔头，日子还苦滴很，老汉也是为难的很啊。” “老丈觉得俺们庄主史大郎咋样？”史强笑着问道。 “那肯定好啊，对乡亲们好，给大伙儿报仇，是咱华阴县的大英雄啊。” “那恁老还不放心他？庄主怎么可能拿手下兄弟的性命不当回事呢。 实不相瞒，俺本也是史家村的后生，当日要跟着庄主的时候，爹娘可不担心俺的生死，只让俺跟着庄主混出名堂哩。”史强笑呵呵的宽慰道。 老汉挣扎许久，长叹一口气道：“也罢，不能因为俺耽误了孩子们挣前程，这……俺的两个崽都想上山，不知道行不行？” “有啥不行的，挣两份钱嘞，再说少华山里县城也不远，恁老要是想了，可以随时去山上看他们。” 史强三言两语解决了这家的纷争，在他看来，能给庄主当兵真是大伙儿的福分，要不然这辈子都没有机会识字算数，去见识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 县衙，朱武安排好征兵的事之后，就一直缠着史进不放，想问出挣钱的法子。史进不着急说是不想讲两边，他在等王慎史良孙无忌三人赶过来。 王慎接管云仙楼，史良孙无忌正在熟悉布店的生意，都忙的不可开交，不过接下来商量的事情很重要，史进特意派人将他们叫回来。 “两位哥哥！”三人刚好同时到达县衙，抱拳向史进和朱武行礼。 见人都到齐了，史进也不再卖关子，向众人详细说了自己的布局打算。 “主人，我……我真的有能耐管好商铺吗，俺怕做不好坏了主人的大事。”王慎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 “以后不要叫我主人了，叫哥哥就行，我早说过，你们都是我的兄弟。 至于能不能干好，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吗，犯错不要急，不隐瞒错误才是最重要的。 放手去干，现在只有一个华阴县，等将来咱们少华山发展壮大了，整个华州的商业可能都需要你负责。 记着每个月跟山上汇报状况。至于各个商铺的货源，你去找找黄家以前合作的客商，尽量继续合作，不要让城里百姓断了衣食。” 史进笑呵呵的安慰王慎，鼓励他挑起这份重担。 “哥哥，俺的差事就是协助咱们的赛伯当王慎，然后暗中搜集情报是不是。”史良笑嘻嘻的问道。 “基本上就是这样，不过你俩要做好分工，商业的事务以王慎为主，情报的事以你为主，且不可混淆到一起。”史进对史良着重解释了一下。 “无忌，你日后就跟着史良，协助他做好情报搜集工作，不过情报的传递你来负责，有啥需要注意的可以问史良，你自个儿平时也要多琢磨，如何能够更快更安全的将消息传递回山上。” 史进最后对孙无忌嘱托，直激动的这个飞毛腿如捣蒜般点头。 至于朱武，在史进说完规划后，他就明白了这位新任大头领的生财之道，是通过商业牟利，不得不说，要是真能成，不知比打家劫舍高明多少倍！ 神机军师越来越好奇自己这位哥哥到底还有多少本事没显露出来，自己要不把神机的名号让出去？ 第十九章 打土豪分田地 “吴波！” “到！” “王月，王星！” “到（到）！” …… “报告寨主，两百名新兵全部到齐。”史强喊道。 “好，入列。”史进朗声回应，接着大喝道：“全部都有，出发！” 史进的三天县城之旅到这会就要结束了，他答应了程先生三天之后退出去，就不会多待一秒。 除了第一天处理案子和黄家的事情忙了些，后面两天主要就是和朱武商讨留在县城的人手安排。 如今各种布置都已做好，人手也安插下去，只等生根发芽了。 从黄家宅院抄出的那一万贯，史进没有带走，全部留给王慎他们当本钱，争取把商铺干红火。 这下可把陈达心疼坏了，直喊着不如带回山寨牢靠，够弟兄们吃喝一年呢，做生意万一赔了怎么办。 我这兄弟是个过日子的，史进看着陈达跳脚的模样暗自发笑，他知道自己这兄长不是小气的人，只是出生乡村，感受过挣钱的艰辛。 史进拉着他劝了好久，先是保证不会赔，反而能挣大钱，这显然说服不了陈达，他见过消折本钱的商户不要太多。 最后还是史进向他保证到黄庄能抄出几倍多的钱财，陈达才勉强接受，是的，少华山众人没有打算直接回山寨，而是要绕道黄庄，打算取了黄老爷家的万贯……不，该有十万贯往上的家财，这才是一笔天大的横财。 站在衙门口，看着史进他们离去的身影，县尉赵成和两位都头的心思可谓百感交集，生死关上走一遭，真的很磨练人。 关键是兜兜转转走一圈，他们仨原封不动毫发未损，却把县令搞丢了，县里最大的老虎也被打了，以后这华阴县就是他们的天下了。 只是赵成忽然想起昨晚史进对他说的话，得瑟的心思立马收了起来，暗自提醒自己以后要三省己身，切不可肆意妄为。 这些天他被史进带着，亲眼看着李押司被砍下头，黄老爷被一步步挖出来挂旗杆，他虽然早被许诺能继续当县尉，可也明白从此以后要被绑上少华山的贼船，轻易反悔不得。 况且史大郎昨晚直截了当的说了以后华阴县明面上属他们管，暗地里要以少华山的要求为准。 “赵大人，以后华阴地界就以你为尊了，我们离去后，你可以上报朝廷，说是少华山贼人掳走了程县令，杀了大户黄家。 以后若有新的县令要赴任，自有少华山处理。 不过有一点望你谨记，凡是要以乡亲们的利益为先，公平公正的处理事务。” 史进说这些话时的严肃表情，赵成不敢忘记，他明白自己的恩主不再是赵宋朝廷，已经换成了少华山，行事准则自然要跟着变化了。 ~~ 戌时刚过，大约晚上九点过的时候，夜幕完全笼罩大地，史进陈达两人带着一半人马摸到黄老爷家庄院前门一里外。 他们一行人出了县城，马不停蹄的走了二十里地，在离黄庄不到十里地的丛林里停下休整。 朱武向史进建议兵分两路，一队在前，一队绕后，派人以报信的理由赚开院门，到时喊杀声一起，前后两队夹击，必然可以顺利攻破庄院。 史进非常赞同军师的谋划，这黄家庄院里有上百精壮庄客，正面强攻，以他们带着的两百新兵蛋子和一百小喽啰，真不一定能顺利拿下。 等了大概半个时辰，约莫朱武就位之后，史进和陈达脱离队伍，只两人径直走到庄门前，砰砰直敲。 史进没有安排别人，只他和陈达去赚门，队伍里只有他俩能抵住庄客的正面冲击，等援军一到，就可以一鼓作气拿下此地。 “谁啊，大半夜的敲啥门？”一道不满的浑厚声音从院内想起。 “俺们奉老爷命令，紧赶慢赶跑回来向夫人报信哩。”陈达粗声粗气的回道。 “来了，真是的，有什么紧要消息要大半夜的赶回来？” 庄门打开，那守门的庄客举着灯火探出身来，想看看是谁回来报信，声音听着挺陌生的。 “噗……”一个枪头突然冒出，直接戳穿了他的脖子，庄客想大声喊叫，却只能发出沉闷的噗噗声。 史进小心翼翼的放下尸体，跟着陈达进了庄院，两人悄悄的摸向庄客住的地方，一口气杀了十多人才被发现，喊杀声也随之传出。 庄院前后门人马听到动静，连忙狂奔着庄院就冲了进来，战斗持续了半个多时辰，才将整个庄院拿下。 等到混乱的场面安定下来，史进才发现陈达不知何时已不在他身边了，他汇合了军师朱武，吩咐小喽啰去找到陈达，让其将黄家老小带到院子里。 两人等了许久，才看到陈达浑身是血的走过来。 史进急忙关切的问道：“兄长未受伤吧？” “区区一些小毛贼，怎么可能让俺受伤。”陈达豪气的说道。 “那就好，兄长果然威武。”史进放下心来，接着问道：“黄家老小呢，都拉出来好好审审。” “都被俺杀了。”陈达瓮声答道。 “妇孺呢，也被杀了？”史进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 “全都杀了，哥哥你就是忒地心软。” “黄老爷做下的恶事，与妇孺何关，为何不放他们一条生路？”史进接受不了株连的做法。 陈达见史进有些生气，明白朱武私下拉着他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哥哥的心太软了。 “哥哥，这些妇孺怎么就无辜了，老话说最毒妇人心，俺敢说，黄庄里被妇人欺负的村民一定有不少！” 陈达敢这么说，估计是见过此类事，史进心里暗想，他没有反驳，只是叹道：“稚子总不能作恶吧。” 陈达讷讷无语，想争辩又不知该说什么，边上的朱武见了，接过话茬道：“世道如此，生在这种恶霸之家就是他们的过错，他们的长辈欺辱别人时，早该料到有此报应。” 史进听了摇摇头说道：“军师没说出心里话吧，你是怕我心软放过他们，未来会遭报复吧。想来陈达兄长去干这事，也是你的指引。 只是史进想说，冤有头债有主，杀该杀之人，绝不能搞牵连。至于担心放过妇孺留有后患，那让他们找我报仇便是，史进自信能接的住。 两位兄长切记，我们是来改变这个世道的，当行常人所不敢行的事，那才叫好汉！” 朱武陈达听的脸皮发烧，郑重下拜道：“哥哥胸襟宽广，我等惭愧，此事是我们办差了，请哥哥责罚。” 史进温言宽慰两句，知道两个兄弟也是为他好，再说他们的做法才是这个时代正常的行为，他也不能过多苛责，只以后不再这般行事便好。 “报三位哥哥，钱粮清点出来了，共有钱十…十五万贯多…，粮食一…一万多石！”史强跑过来，仿佛话烫嘴似的磕磕跘跘的说道。 “多少？十五万贯！俺不是在做梦吧？”陈达惊呼道。 史进啪的在他背上拍了一掌，笑着道：“兄长疼的话，就不是做梦了。” “更重要的是那一万石粮食，山寨至少三年之内不用愁吃喝了。”朱武也轻笑一声感叹道。 史进命人将庄子里的车马收集起来备用，然后将自己的打算说给朱武陈达听。 “这姓黄的竟有万亩良田，怕是将周围村子里大部分人家的田地都抢走了。田地咱们带不走，不如分给村民，好让大伙儿知道咱少华山不是什么强盗贼寇，而是反抗朝廷压迫的义军。” 两人听了史进的想法无不赞同，等到天明，便将黄村的村民全部召集起来，宣布了分田的决定。 已全部沦落为佃户的村民们顿时痛哭流涕，纷纷磕头感谢少华山大王的大恩大德。 土地可是百姓的命根子，之前因为被黄家强取豪夺丢掉了，如今失而复得，可真是救命的恩德。 史进看着这些衣衫褴褛的村民，心中沉重无比，他们可都是最淳朴善良的华夏儿女啊，天杀的世道，为何要将他们逼到如此境地。 “你赵宋朝廷不守护，那就换我九纹龙来！”史进暗自在心中发誓！ 第二十章 归来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一阵阵童音的读书声从史家庄传出，飘荡在史家村的天空中。 学堂内，程富波手持蒙学教材《千字文》，检查孩子们这几天的学习情况。 难为刘安这个管家，从庄里压箱底的书箱中找出这本启蒙读本，程富波心里轻赞一声，反而更加好奇一件事。 来到史家庄后，他跟村中长者闲聊，知道史进从小就爱舞枪弄棒，再看管家找书费的劲儿，就知道史大郎绝不是个爱读书的，可他看透自己的那份见识，到底从哪里来的呢。 “先生，俺背完了。” 程富波被打断沉思，索性不再去想，等史大郎回来了再一探究竟。 他看向背完书的小男娃，和蔼的说道：“很不错，看来你下功夫了。先生再考考你，这句话什么意思还记得吗？” 小男娃皱眉想了半天，苦恼的摇摇头。 “无事，时间久了你们自然就明白了，今日先生再给你们解释一遍。”程富波安慰了小学生一句，接着讲解起来。 “这句话的意思是，天是青黑色的，地是黄色的，宇宙形成于混沌蒙昧的状态中。太阳正了又斜，月亮圆了又缺，星辰布满在无边的天空中。” 程先生微顿一下，瞄了窗外一眼继续讲道：“这句话主要告诉大家宇宙万物各有其运行规律，我们人也应该一样，各司其职，顺势而行，遵守这世间的道德规矩。” 窗外守着的刘圆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看向学堂内的眼神带着感激，他知道后面这句话是程先生特意讲给他听的。 自己不能辜负了先生的一片心意，刘圆心想，握着树枝的手紧攥了一下，更加用力的比划起来。 他虽被史进带着认识了不少字，可要说把字写好看，那可有些难。这几天跟着照顾程先生一家，倒让他找到一个小老师，指点他写字的技巧，刘圆很珍惜学习的机会。 程富波见刘圆面带沉思，便知道这憨小子明白了他的意思，不枉费他的一番心意。 那日护送他一家老小回来的路上，程富波已看出刘圆是个忠厚之人，更难得的是这些天对他的服侍尽心尽力，虽然这里面有史进命令的缘故，但小伙子的真情实意他自然感受得到。 “棒…棒…棒…”一阵沉闷的梆子声传来，程富波知道放学的时间已经到了，便放了学堂里的娃回家吃晌午饭。 他缓缓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并没有马上离开，好像在等待着什么，果然片刻之后，清脆悦耳的声音传来：“爹爹，刘伯伯已准备好了饭菜，快回去了。” 程富波莞尔一笑，被抓来当教书先生后，他反而开始享受起天伦之乐，每天都很期待女儿来叫他吃饭。 “刘圆哥，这两天练字有没有长进啊，要是没长进，我可不教你了。”学堂外，少女笑着问道。 没等刘圆回答，走出学堂的程富波笑骂一声：“青儿，刘圆可比你当时读书勤奋多了。” ”反正他现在比我差远了，是不是刘圆哥。”程青儿上前挽着父亲胳膊，边反驳边回头问道。 刘圆脸色微红的点点头，低声说道：“青儿姑娘比俺厉害多了。” 程富波摇摇头笑了笑，过了会儿也忽然回头说道：“老夫欲收你为徒，你晚些和汝父商量一下，看是否愿意拜我为师。” 说完不理会已经愣住的刘圆，和女儿慢慢悠悠的走向后厅用饭。 哪知他们刚走到后厅门口，忽然听到外面好多人激动无比的喊着：“庄主他们回来了，庄主他们回来了！” 庄内众人听了，顾不得吃饭，都一起走到院门外，只见远远的好长一队人马，带着大车小车的货物从东边走过来，头前的正是史进史大郎。 史进走到庄前，停下来和大伙儿热情的打了招呼，然后抱拳致歉，说要先上山安置，晚些就下来跟大家团聚。 到了山下，杨春率众喽啰接过，几人互诉一番衷肠，众弟兄便兴高采烈的上山回寨。 “哥哥是第一次来山寨，快请上座，好让众弟兄们前来拜见。”聚义堂内，朱武主动安排起来。 史进没有虚伪的谦让，豪气的坐上头把交椅，朗声道：“今日是大喜的日子，山寨大获丰收，刚好趁与众位弟兄认识的机会，把大伙儿的赏钱发下去，人人都发到，具体章程由军师负责。 杨春兄长，烦你吩咐伙房杀鸡宰羊，好酒好菜给大伙儿摆出来，今日山寨设宴吃席，山上的人一个都不要漏！” 杨春领命后自去伙房安排，朱武则根据功劳大小，安排弟兄们一批批的到聚义堂拜见寨主，领取赏钱。 一通热闹下来，已是将近黄昏，史进恳切的辞别各位兄弟，约好明日再上山，便骑上快马，飞奔似的赶回史家村。 被管家刘安迎着进了庄院，史进就看到全村三四百村民坐在打麦场上等他回来。 “三叔公，恁老坐着就好。”史进快步上前，扶住颤颤巍巍想要站起来的老人，让其重新坐下来。 “大郎啊，村里的乡亲们都在这儿，大伙儿让我来问你几句话，不知你可愿如实回答。” 史进轻轻握住老人的手，郑重的点点头，说道：“恁只管问，史进敢有半句虚言。” “如今你跟少华山强人走到一起，还去打了华阴县城，这是造了皇帝老儿的反，没有回头路走的，那村里的乡亲们你打算如何安置？” 史进苦笑一声说道：“史进一人做事一人当，会做好安排不牵连到大家，俺在少华山一日，报村中叔伯兄弟们一日平安，不受别人欺压。 若俺不幸被抓砍了头，大家伙儿只要不承认跟史进有关系，必不会遭受牵连。” 他不好说就算他不造反，就算不遭受官府压榨，这赵宋朝廷也护不了大家伙儿几年，等到金兵打过来，兵灾人祸还是逃不过的。 “屁话！”老爷子忽然暴怒，好似用尽全身力气，在自己大腿一拍，大喝道，“你知道何为宗族何为父老乡亲吗？家族内吵吵闹闹避免不了，可大事上面，哪样不是听领头的？ 你史进被选中为领头的，大伙儿自然唯你马首是瞻，你要造反，大家伙儿都做好舍命相陪的打算，成则史家光宗耀祖，败则一同赴死，你可明白大伙儿的心意？” 这番话说史进虎目含泪，他仰天长吸一口气不让眼泪落下来，后世更加强调自个自由的理念，让他更加独立，却也让人忘了中华五千年的筚路褴褛披荆斩棘，依靠的就是结伴而行。 而宗亲就是一个人最能依靠的力量，他今日感受到了这份力量的强大。 史进起身，极其恭敬的对着史家村村民拜了三拜，大声说道：“是俺想差了，以后大家伙儿就是史进最强的臂膀！” 第二十一章 孰对孰错 和同宗乡亲们互通心意，知道大伙儿都愿意支持他跟随他，史进感受到无穷的力量，豪气顿生，暗道定要打出一个盛世太平。 感慨过后，史进趁着乡亲们都在，当即跟大伙儿说了对村子的规划。 村子里年纪在十六到三十岁之间的都跟他上山，小娃们不论男女都送到学堂读书，等长大了就可以成为他的得力助手。 至于叔伯婶娘们，则留在村子生活，照看老小。 这下村里三四十岁的精壮汉子们不乐意了，纷纷嚷道：“大郎莫要小瞧人，凭啥不让俺们上山！” 史进急忙解释道：“咱们可不能都往山上去，村子里的万亩良田没人种岂不是可惜。 再说山上的生活条件哪有山下好，叔伯们安心守家，俺只怕官军来时，需要你们照护乡亲们的安危。” 众人见史进说的有道理，便不在争辩。 计议已定，史进赶紧吩咐伙房大摆筵席款待村民，觥筹交错间众人各自欢喜，待到晚上七八点酒足饭饱便各自散去，回家休息。 没想到这种低度数的酒喝多了也会醉，史进摇摇有些发昏的脑袋，踉踉跄跄的走回庄院后厅，见程富波正静坐在里面喝茶，看样子是在等他。 好在史进身醉心不醉，连忙行礼后说道：“今晚慢待先生了，明日俺设宴向先生赔罪。” 程富波起身扶了史进一把，让他坐下，然后出言道：“大郎真欲反乎？” 今晚史进和村民的对话他听到不少，明白史进是真的要造反推翻赵家天下，并不是一般的上山落草等招安。 “先生今晚应该都听到了吧，史进早已下定决心，不会走回头路的。” “我很好奇，史家庄也算华阴大户，你史大郎和史家村并未受到什么不公对待，到底是什么促使你定要走上造反的不归路？”程富波很是不解。 史进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反问道：“在程先生看来，如今天下大势如何？” “天下太平，虽有奸佞在朝，蒙蔽圣听，却无伤大雅。” “哈哈哈，程先生这话有些自欺欺人了吧。”史进毫不掩饰自己的嘲讽，“天下太平？呸！奸佞在朝蒙蔽圣听？只怕那道君皇帝才是最大的奸佞吧。还无伤大雅，麻烦程先生你睁开眼看看这吃人的世道吧。” 见程富波对他的喝骂不动声色，反而一副你继续说的表情，史进不得不佩服人家的涵养。 来到这个世界，亲眼目睹了底层百姓生活的艰辛，过的不如牛马，让他对如今的赵宋朝廷绝望至极。 再加上他知道历史的走向，蛮夷铁骑践踏河山的噩梦始终萦绕在心中，只觉喘不过气来。 今日被程福波逼问，史进刚好憋的难受，索性借着酒意毫无顾忌的喷了起来：“先说说这赵宋朝廷之外的天下，西夏虽虎视眈眈的盯着西北，有西军挡着倒也不至于成大祸，北方的大辽正和赵宋比烂，也是毫无威胁，这是不是让你们觉得大宋江山稳固无比？ 可你们是否知道在大辽东北方的黑水白山之间，一个叫女真的部族已经崛起，那是比巅峰时期的大辽铁骑还要弓马娴熟勇猛几倍的民族！ 若不出某所料，明年女真就会起兵反辽，烂到根子的大辽根本不可能是对手，十年之间必会被灭国。 到时没有辽国顶在前面，女真骑兵放马南下的时候，我想问问赵宋朝廷拿什么来抵挡，凭什么守护疆土？” 程富波听完了然的点点头，没有反驳，只是问道：“大郎如何得知这些，你并没有去过北边吧？” “俺听河北的客商说的，再加上自己的分析判断。”史进没好气的回道，心中也知道这些事儿仅凭一番口舌很难让人相信。 不过他也没打算用这些说服程富波，以后对方若有心，自会去探听跟女真相关的消息，到时就会知道他是不是信口胡说。 “就算不管外面的威胁，那看看赵宋朝廷正在干什么……”史进转移到国内，继续说着：“让一个踢蹴鞠的混混当太尉，统领天下武事，简直可笑，我师傅王进，那么厉害的八十万禁军教头，竟被逼的远走他乡。 更别说什么蔡童杨三人，都是什么货色，极尽所能的搜刮天下百姓，他们的门下走狗所到之处，民不聊生，盗贼遍地。 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这几个奸臣哪个不是这道君皇帝所宠爱的，更别说他修建艮园，全国各地押运花岗岩，逼的多少百姓无家可归，只能造反。 试问这样的朝廷不该被推翻吗？” 史进大声喝问一句，咄咄逼人的看向程富波。 “大郎此言不虚，程某不会昧着良心反驳，不过他日若是圣君临朝，那些奸佞肯定会被扫出朝堂，荡清天下污浊，还百姓公道。 可你是否知道，若有人起兵造反，与朝廷征战一起，不管谁胜谁败，受苦的都是百姓？ 我泱泱华夏几千年历史，每逢乱世，全国人口都会锐减，波及深的地方甚至十室九空，这些大郎可有顾忌？”程富波动情的说道。 他是一个真正的儒士，自然不会愚忠朝廷，衡量世事的那杆秤从来都是百姓。 “圣君临朝？若是不来圣君，就让百姓一直在炼狱中挣扎？ 可别忘了我们还有蛮夷铁骑的威胁，五胡乱华的往事近在眼前，华夏衣冠的存续难道也要去等一个虚无飘渺的圣君？”史进忍不住嗤笑道，“为何就不能靠自己？把自身强大起来，把大伙儿组织起来，什么妖魔鬼怪都能一脚踢开！ 至于先生担心百姓的生死，我只想说，人要舍得争取自己的命运，不让其操之他人之手，哪怕舍弃自己的生命又有何惧！ 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 厅内吹进一阵凉风，让史进的酒意消散不少，他稳定下情绪，沉声说道:“先生问我为何造反，我的回答是这是俺的责任，无法逃避的责任。 不过先生请放心，史进不是那种挟裹百姓不顾民生的造反头头。九纹龙所到之处，首先要做的就是让百姓过上好日子，活的有尊严。” …… 两人相顾无言，史进觉得程富波的观点可笑，程富波觉得史进的想法太过激进，谁都明白自己无法说服对方，就不再出言争辩，屋里反倒安静起来。 沉闷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史进打破沉默说道：“天色不早了，先生早些休息，恁安心的给孩子们教书，孰对孰错且走着看吧……” 第二十二章 山寨管理规划(一) 次日一大早，史进照常早起，推开门发现刘圆守在门外，像是有事找他。 史进把他拉进屋里，笑着说道：“昨日太忙，没顾上跟圆哥儿你喝两杯，这几天跟着程先生没受委屈吧。” “没有没有，程先生对我可好咧。”刘圆急忙否认，说完欲言又止的看着史进，表情十分纠结。 “圆哥儿是不是有啥事跟我说，咱俩就几天不见还生分了？”史进哈哈一笑，捶了刘圆一拳。 刘圆憨憨一笑，不好意思的挠头道：“咋能生分呢。就是程先生昨日跟我说，想收我为徒，俺想来问问你的意见。” 昨晚他守在厅外，听到了史进和程福波的争执，担心自己拜师会引起庄主不快，可要让他错过这个机会又不甘心，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抉择。 “圆哥儿你自己呢，愿不愿意拜程先生为师？” “嘿嘿，俺当然愿意了。” “那就好，能拜师程先生是你的福分，咱要好好珍惜这个机会。 等会我跟安叔说一声，抓紧把拜师礼准备好，可别让程先生反悔了，哈哈。”史进很开心自己的兄弟被人看重。 刘圆见史进同意他拜师，高兴的直点头。 “程先生是有学问的大家，你若拜他为师，当行好弟子礼，早晚问安。遇事多多向先生请教，万万不可懈怠。”史进语重心长的叮咛一句。 刘圆咧嘴一笑后说道：“俺晓得了，大郎你忙，俺去服侍先生了。” 史进看着刘圆离开，笑着摇摇头，暗叹这忠厚的兄弟是个有福气的，昨晚听安伯提了一嘴，貌似程先生的女儿和圆哥儿走的还挺近…… ~~ 史进按约定在晌午招待了程先生一家，并让刘安刘圆作陪，席间他着重感谢了程富波对刘圆的看重，并遵照程家的意愿，吩咐安叔为他家另起一座宅院，同时在附近建一座大学堂。 这么好的教书先生可遇而不可求，史进打算给程先生加加担子，把山寨中的适龄孩童也送下山来学习…… 忙完这摊事，他赶紧返回山寨，朱武三人早已在聚义堂中等着。 “哥哥，这一趟华阴之行，俺真的见识了哥哥处理问题的奇思妙想与不同凡响，令人大开眼界，朱武自叹不如。 如今咱们收获了两百精壮后生和大量钱财，山寨兴旺壮大指日可待，还请哥哥主持大局，带领山寨众弟兄奔个好前程。”朱武连忙将史进请到上座后说道。 史进没想到朱武会如此直白的说出不如他的话，稍稍按耐住心中的惊奇和小得意，笑着说道：“军师过奖了，这一趟能有这么大收获，靠的是众位兄弟的齐心协力啊。” 如今见神机军师这般信任自己，陈达杨春二人自不必说，史进只觉所有的努力付出都是值得的，一个好的团队可是事业蒸蒸日上的基础。 至于山寨如何管理，不如先听听他们三人的看法，集思广益总好过我独断专行，史进思忖之后，接着问道：“不知三位对山寨日后的管理有什么建议，军师要不先说说你的想法。” “那我抛砖引玉，先说说对军队的一点看法。” 朱武没有推辞，他饱读兵书，军务是他的专长，这几天又受史进启发，确实有不少想法。 “如今钱粮充足，我以为山寨该施行精兵策略，如哥哥那般，训练出一批敢战之兵，善战之兵。 一百乌合之众绝对比不上二十训练有素的士兵，这点陈达兄弟该有体会吧。” 被朱武调侃的陈达忍不住嘟囔道：“你说你的，取笑俺干啥。不过话说回来，初次跟哥哥对阵，那二十个小子可把俺吓的不轻，不像俺带的那些小喽啰，都是望风逃的家伙。所以军师的精兵想法，俺是支持的。” 见陈达支持自己，史进也看着他颔首点头，朱武便继续说道：“既然想要精兵，自然要给出相应的待遇，这样才能让他们死心踏地的跟着山寨走。 哥哥在县城征兵时许诺的兵饷，某觉得就是特别好的法子。” “如此一来，每月都要多一大笔钱财支出，兵多了怕钱财负担不起，兵少了又不够用，养多少算合适呢？”杨春出言问道。 他在山寨里一直管着钱粮，过惯了精打细算的日子，自然对钱财问题比较关心。 “咱这趟带了十五万贯钱财回来，多少兵养不了，兄弟忒仔细了些。”陈达得瑟的接过话茬，早已忘了自己在县城见到万贯钱财，挪不开眼的囧事。 “兄长这话没有道理。”史进笑着说道，“杨春兄长的顾虑是对的，有多大胃口吃多少饭，如今山寨的事业刚起步，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依我看，从原来的小喽啰里挑出一百四十人，史家村里招六十人，加上县城招的二百人，凑足四百人足矣。” 三人听了都点点头，觉得这个数目比较合适。 “那兵饷就按一个月三百文？”朱武问道。 “史家村的六十人暂时划为我的亲军，都按一贯来，好让我对父老们有个交待，其他的按五百文来吧。 不过要给其他的弟兄们讲清楚，只要日后表现的好，也能拿一贯的饷。”史进苦笑一声说道。 最开始他带的二十人定的是一贯，没道理后面给的少，不过这样也好，刚好刺激史家村的亲友团拼命训练，省得被别人比下去。其他人心里不服气，自然也会处处和他们较劲，形成良性竞争。 杨春暗自盘算一下，发现一个月多出的钱不到三百贯，便松了一口气，这样一年下来也不过三千贯钱，完全搞得起！ “哥哥说多少兵饷就是多少，俺只关心这些兵如何训练，打起仗了由谁来带？”陈达急哄哄的说道。 “兄长忒的心急，冲锋陷阵的事自然少不了你。”史进安抚陈达一句，接着说道：“我说说自己的想法，三位兄长若是有不同意见尽管提出来。 兵员训练，山寨防守，军队后勤保障的事务，全都托付给杨春兄长，不知兄长以为如何？” 杨春没想到史进把这么多的重担都放在他身上，后两项他心里勉强有数，知道如何做，只兵员训练，他实无半分把握。 “兄长无需担心，我会把一些练兵方法心得写出来，再派史强等人给你打下手，想来兄长很快就会上手。”听了杨春的担忧，史进出言安慰道。 “既然如此，某也不是胆怯的人，陈达谨领命，绝不辜负哥哥的期望。” 第二十三章 山寨管理规划(二) 安排好杨春的工作，见陈达眼巴巴的盯着自己，史进缓缓说道：“再说行军打仗，安置据点，日常巡逻的事务，全都拜托陈达兄长。 我听说山寨里还有马匹百十匹，正好组建一队马军，兄长可愿担任马军头领？” 陈达听了立马哈哈大笑，高兴的说道：“当然愿意，哥哥放心，陈达必定办好这些差事。” 史进怕他不明白自己肩负的责任，忙强调道：“哥哥切莫大意，只顾着马军的事。 如今我们打了华阴县城，破了黄家，必然会惊动华州官府。 虽说咱们没有直接占着县城扯旗造反，给了官老爷们大事化小的台阶下，可我担心黄老爷的儿子会在蔡京儿子那里煽风点火，说不定哪日还是会有华州的官军过来围剿。 所以做好日常的巡逻才是最关键的，这关系到山寨的安危，万万不可松懈。至于巡逻的路线时间等，兄长要听军师安排。” 被史进提醒了之后，陈达才发现自己有些得意忘形，他刚才真的只顾着为马军的事兴奋，完全没把巡逻的事放在心上，想到这里，他立马站起，郑重其事的向史进朱武抱拳，表示自己晓得如何做了。 一旁的朱武见杨春陈达被安排好负责事务，心里微起波澜，开始期待哥哥会如何使用自己。 “军师智谋深远，神机莫测，史进想请兄长统管军队事务，大到战略规划打仗指挥等，小到军队的纪律准则，士兵的文字扫盲等，都需要兄长费心。” 朱武哪想到史进竟对他如此信重，顿时心生知己之感，忙不迭的站起行礼，慨然道：“某得哥哥如此看重，敢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兄长，俺可不要你当诸葛，要当也该是留侯，健健康康的长命百岁。”史进笑着说道。 朱武鼻子微酸，原来得遇明主当军师是这般的快乐，这才不负神机军师的称号，以前过的啥日子哦，天天处理家长里短的琐碎事。 为了不让自个哭出来被兄弟笑话，他忙转移话题道：“某只一件事没明白，哥哥说的文字扫盲是何意？” “军师，在我等识字的人眼中，不认字的是不是等同盲人，所谓文字扫盲，就是要教士兵认字，不求写得锦绣文章，只要常用的字识得就好。 军师从史强等人身上，当能看到识字的好处吧，而且教他们识字不是多费力费钱的事儿，需要的只是一些耐心和水磨功夫。 一旦有了效果，军师排兵布阵的能耐才好使出来，屠龙术只有配屠龙刀才能显出惊天动地的威力啊。”史进解释道。 朱武点点头，明白了史进的意思，从史进与史强等人的关系来看，哥哥是把所有的士兵当成兄弟看的，绝不是称王争霸的工具，士兵们自然也把哥哥当成知己兄长，敢不效死力报答知遇之恩。 “陈达杨春二位兄长也要赶紧识字，省得以后被手下的兵瞧不起。”知道陈杨二人不识字，史进特意嘱咐一句。 两人面皮一红，被史进说的不好意思，便扯着嗓子喊道：“哥哥莫小瞧人，俺们肯定学的比别人好。” 朱武史进被他两人逗的哈哈大笑，搞的他们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 “哥哥，不知民事方面恁打算如何安排，某之前可是天天被这些事弄的焦头烂额。”朱武笑罢，赶紧转移话题给两个兄弟解围。 史进沉思片刻，没有正面回答朱武的问题，反而问道：“咱们山寨以往都是不事生产，靠下山打劫抢的钱粮吃大锅饭吧？” 这话问的三人面色尴尬，他们互相看了一眼，最后还是朱武回道：“正如哥哥所说，我等三人完全不懂生财之道，也不擅处理民众事务，所以大伙儿都是饱一顿饥三顿的……” 史进见三人垂头丧气的表情，知道这方面确实不是他们擅长的，忙安慰了几句，才说出自己的想法，“如今王慎他们在县城经营商铺，可以提供财源，让兄弟们吃上饱饭。 可山寨里当不了兵的众人也不能如往常那般无所事事，天天吃闲饭。 所以我们要想法设法让大伙儿动起来，比如伙房干活的，建造屋舍的，牛羊鸡鸭养殖的，铺桥修路的，缝制衣物的，都凭本事领钱。 大伙儿有了钱，就可以去买柴米油盐啥的生活用品，当然这些物品需要山寨出力去采购，在寨子里售卖。 如此一来，大伙儿各司其职，出力多的赚的多过的好，偷懒耍滑的就等着饿肚子吧。” 只有放开手脚，释放百姓的积极性，才是长治久安，发展壮大之道，山寨只需要保证社会环境的稳定就好。 史进有后世的见识，自然知道该如何做，精兵用来守护安定，反过来民众生活越安稳，影响力越大，能够支撑山寨养的精兵就越多。 “哥哥的想法甚好，就是对管事人的要求很高，某自问没这个能耐。”朱武苦笑一声说道。 “军师不必担心，我已有人选，让刘圆来把民事管起来。” “哥哥，这是否有些草率，刘圆虽然不错，可应该从未干过这类事儿吧。”朱武有些担心。 “哈哈，那是兄长你还不知道一件事，要不然你绝对不会有此疑惑。”史进乐呵呵的说道。 “哦，不知是何事？” ''咱们从县城带回来的程先生，要收刘圆为徒了。” “竟有这回事！”朱武大吃一惊，也跟着笑了起来，“程先生可是大才，那日哥哥逼他来山上教书，我就可惜山寨无法用到他的才干，哪想到刘圆竟得到他的青睐。 那让刘圆来管民生再何事不过了，想来徒弟遇到困难，当师父的总不能袖手旁观。” “俺算是听明白了，你们这些识字的，就是心眼儿多，俺要赶紧认字，免得以后被你们坑。”一旁的陈达吐槽道。 史进被这话逗的噗嗤一笑，然后朗声道：“既然三位兄长都没意见，那就这么定下了。 日后山寨民生方面，由刘圆负责，军务上的事就由三位兄长负责，我居中协调。 若我不在山寨，所有事务以军师的命令为准，我俩都不在，以杨春兄长为准，这是整个山寨的原则，兄弟们当依此行事。” 三人忙起身领命，过后自会向山寨里的弟兄传达…… 第二十四章 把酒话天下 四人讨论完山寨事务，杨春见天色已晚，提到自昨日回了山寨，四兄弟还未在一起开怀畅饮，今夜绝对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他忙命伙房摆酒设宴，不一会儿，牛肉羊肉，猪脯蜜饯，时令果蔬，一溜烟儿的摆了上来，山寨里埋着的好酒也被取出两坛。 四人你来我往，推杯换盏，喝到半场，朱武挑起一个话题说道：“哥哥，我三人一年多前皆是因官司逃到此地，不得已上山落草。 若只求活命，少华山自然容得下我等，可要实现哥哥推翻赵宋朝廷的抱负，却是千难万难。 若在隋唐之前，关中之地尚未贫瘠，我等从少华山起事，席卷三秦之地，当有机会成就一番大事业。 如今关中土地贫瘠不说，外有西夏强敌虎视眈眈，导致朝廷安置了大量兵马防备，我等在此起事自寻死路不说，若一个不慎坏了朝廷布置，让西夏打了进来，就罪孽深重了。 哥哥爱民心切，定不会这样做，想来恁肯定有别的打算吧？” 不愧是神机军师，史进暗赞一声，竟然将局势看的如此透彻，这般本事在原着里竟被吴用抢光了风头，只能说是用人者的失职。 以史进看来，若将朱武比作张良，那吴用顶多算得上陈平，虽然都有夸大的嫌疑。 想到这里，史进打算再探探朱武的底，便点点头说道：“我心中确实有一些想法，想来军师也有自己的见解，不如你我二人效仿诸葛周郎旧事，将各自想法写出来，再相互比对如何？” “如此雅事怎能错过。”朱武捋须笑道，吩咐小喽啰取出他屋中的笔墨纸砚……当然整个山寨目前也只有他有，两人各自借助陈达杨春二人的背当桌案，铺上纸张写下几个大字。 陈达杨春接过二人折叠起的纸张同时打开，只见史进的写着“河东，河北，京东”，朱武的写着“三晋，燕赵，齐鲁”。 史进朱武两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只把跳涧虎白花蛇看的莫名其妙。 “你俩笑什么，俺虽不识字，却也看得出你们写的完全不一样嘛。”陈达憨憨的说道，不像杨春，就很谨慎。 “兄弟赶紧的认字读书吧。”朱武无奈的吐槽道，向他俩解释了其中的缘故。 这两兄弟听的一愣一愣，哪里想得到一个地方会有完全不一样的称呼，便在心里咬牙切齿的发誓，一定要用功读书…… 哎，用功读书怎么会从我嘴巴说出？陈达忽然发现有点不认识自己了… 看到不识字二人组被打击的木呆呆的，史进心想对他们的刺激足够了，过犹不及造成反效果可不好，便拉过朱武说道：“还请军师细言你的谋略。” 朱武闻言立马收起脸上笑容，严肃认真的说道：“某试言之，不足之处还请哥哥斧正。 自秦汉以来，尚未有以南克北者，盖因南方有长江天险易偏安，进取心弱，故南方不可选。 三晋之地东有太行为屏障，西有黄河为襟带，北有阴山为外蔽，南则有山河为依托，进可攻退可守。 燕赵之地依山傍海，太行燕山绵延千里环绕西北两面，沧海环其东，漳卫两河襟带于南，可谓燕赵形胜，实甲天下。 至于齐鲁之地，管仲曾言“赐我先君履，东至海，西至河，南至穆陵，北至无棣”，地利自不必说。 三地都可为成事基业，只是河东河北之地北边都有大辽的威胁，幽燕尚在其手，虽然大辽国势日微，但也不能不防。京东之地缺乏纵深且三面受敌，守则易亡攻则足强。 选择哪一处则要看哥哥抉择。” 朱武说完，十分期待的看着史进，好奇这位哥哥会选择哪里。他自己其实更加看好河东之地，那里四面都有凭借，易守难攻，还可以借力少华山。 史进微微颔首，完全赞同朱武的分析，只有一点他不认同，于世回道：“为何要做选择，三处我都想要！” “这如何可能？”朱武惊呼道。 “军师觉得我们当如何起事？”史进反问一句。 “自然是选中某处积蓄力量，一旦举旗，必须快速的打下这块地盘，占据地利后与朝廷抗衡。”朱武不假思索的说道。 史进点点头又摇摇头说道：“军师此言对又不对，若只从一地发动，比如就算我们全据河东之地，后续面对朝廷的围剿也是必败无疑。 赵宋朝廷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完全笼络了士绅的心，天下读书人都是向着他们的，到时我们必然面临打下地盘无人治理的窘境，更不要想能有多少财赋收入。 如此一来，我们没有足够的钱粮养活军队，又如何能是朝廷的对手。 如果仅仅是消耗朝廷的实力，那又何必举旗造反，给蛮夷可乘之机呢。” 史进说完叹息一声，赵宋崇文抑武，确实在一定程度上加大了国内造反成功的难度，后果却是外战必败，国土面积逐渐缩小。 朱武被史进一说，顿时也想到了朝廷的国策，苦笑的说道：“这样看来，只靠一处确实不行，可哥哥说的三处都要，某实在想不到该如何做。” “军师觉得像少华山这般，不占据州县不扯反旗，以山寨为根基，以乡村为目标，辐射华阴乃至华州，能否瞒过朝廷的耳目，暗地里发展壮大？”史进没有直说自己的谋划，而是先向朱武求证道。 理论上他很自信这样做没问题，可到底能不能行，史进需要更多的肯定。 朱武思忖片刻，沉声回道：“瞒过朝廷的耳目不可能，可是安然的发展壮大却是必然的。 如今奸佞当朝，就算他们得到消息，首先考虑的还是自己的官身，而不是国家的利益。 哥哥这法子既不占州县，又不扯旗明目张胆的造反，那就对他们的官身毫无影响。 他们不出手自然不会有错，可若要派兵围剿，万一失败了就会被政敌抓住把柄，那官位还能不能坐稳就两说了，试问哪个奸佞会冒这个险？” 这番分析与自己想的基本一样，史进不再犹豫，出言说道：“既然如此，河东河北京东三地也多有山川，我们可以依照此法，将这三地以山头为中心，划分为多个地盘，占山为王，暗中积蓄力量。 待时机一到同时发动，顷刻间全据三地。 再以雷霆不及掩耳之势，从京东，河北，河东，少华山出四路奇兵直扑东京，到时是战是和就看我们的了。” 史进这番谋划，前面是广积粮缓称王的路子，后面则是仿照金人的做法。 到时天下局势好，就一把推翻赵宋朝廷，然后慢慢收拾烂摊子。若局势不好，则将赵宋赶去南方偏安，他则整合北方的力量抗击异族的入侵。 “哥哥这番谋划着实奇妙。”朱武忍不住拍手称赞，接着说出自己的看法：“只不过要很多好汉齐心协力才能成事吧？” 史进微微一笑说道：“确实如此，刚好我知道一处有两个好汉，所以先和兄弟们讨个假，等过几日我就下山一趟去将他们请来相聚。” 第二十五章 启程赴渭州 “砰……砰……砰……” 急促的敲门声将史进从奋笔疾书的状态中惊醒，想起今天还有正事，连忙收了纸笔去开门。 “大郎，马上就要到巳时了，程先生让我叫你去大堂。”见史进出来，刘安焦急的说道。 “好，我这就过去。”史进关了房门，跟着刘安往史家庄大堂走去，“安叔，束修都准备好了吧，可不能出什么差错。” 昨日他从山上下来，本来想立马把刘圆带上山去接手工作，哪知管家刘安告诉他，刘圆拜师礼的时间已经定下，程先生特意请他一起做个见证。 这等好事，史进自然不会推辞，索性就没打扰刘圆，准备拜师礼后再宣布对他的重任，来个双喜临门。 而他则利用这难得的空闲时间，静下心来写起他的练兵手册，好早日把手上的事情忙完，赶紧启程去渭州，会一会他的开手师傅打虎将李忠和生死相交的好大哥花和尚鲁智深。 刘安听史进问起，连忙回道：“大郎放心，都准备好了，芹菜、莲子、红豆、红枣、桂圆和肉条一样不少。” 史进点点头，知道在古代拜师是非常有仪式感的事，千万马虎不得。这六样束修分别寓意勤奋好学、苦心教育、红运高照、早早高中、功德圆满以及弟子心意，一件都不能错，一件都不能少。 “贽见礼也准备了吧，要厚重一些，恁手里不宽裕的话，就从庄里账上支取，这可是圆哥儿的大事。” “俺准备了一百贯，大郎觉得够不够？”刘安有些紧张的问道。 “差不多，太多的话会让程先生觉得俗气。不过后面他们一家要在庄子常住，手头没钱也不行。 这样，等给程先生家建的宅子盖好后，到时如果我不在，安叔你以庄子的名义送上五百贯，作为乔迁之喜的贺礼。 然后每月按时给程先生奉上二十贯，作为学堂教书的辛苦费用。”史进思虑之后安排道。 两人边走边聊，很快就来到大堂，刘安将史进送到，就转身去准备拜师的东西。 屋内，程富波毫不客气的在上首坐着，今日是他的主场，所以一点也不顾及这里原是史进的家。 史进笑着跟程富波打了招呼，不理会对方的冷淡，低眉顺眼的走到右边下首坐定，心想这个先生气性还不小，跟小孩儿似的。 没一会儿，吉时到，刘安带着束修，领着一身新衣服的刘圆从外面进来，请求程福波收下刘圆。 程先生礼貌的回应了刘安，然后走到刘圆旁边，帮他整理一下衣冠，一脸严肃的说道：“礼义之始，在于正容体，齐颜色，顺辞令。 汝当谨记，先正衣冠后明事理，今后要常常注意自己的仪容。” 见刘圆躬身行礼谨受教，程福波严肃的神情微微有些松动，背身对着堂外轻轻招手。 程青儿作书生打扮，见了父亲的手势，立马端着一盆水走进来，程富波示意刘圆到水盆前，让其将手正反各洗一次。 看到程青儿女扮男装的俊俏模样，刘圆心里莫名的有些慌张乱跳，赶紧垂下眼睑不去看，匆匆将手洗了。 “此举意在净手净心，去杂存精，希望汝能在日后的学习中专心致志心无旁骛。” 程富波解释完净手的缘由，便回到上首，将至圣先师孔子的画像展开。 刘圆见状赶紧上前，双膝跪地九叩首，再等程先生收起画像坐下，又对着老师三叩首，奉上了拜师帖子。 程富波微微颔首，眉角的那一丝喜色快要挡不住了，那咚咚响的叩头让他感受到徒弟的心诚，他连忙接过帖子，示意刘圆起来。 刘安知道仪式进行到这一步，代表程先生已正式收下了刘圆，赶紧将手上的束修献上，又从身上取出红布包着的贽见礼双手奉上，恳请先生严厉管教自己的儿子。 程富波收下束修和贽见礼，表示自己会尽心教导刘圆，请他放心。 史进在一旁看的啧啧称奇，这一套仪式虽繁琐却显得非常隆重，不由得感叹古代对学问的重视。 也是，这时代获取知识的难度实在太高，任谁得到这么好的机会都会非常珍惜，哪像后世，多少人对喂到嘴边的知识都弃之不理。 到此整个拜师礼只剩下最后一步，刘圆小心翼翼的端起桌上茶杯，再次双膝跪下，恭敬的向先生献上。 程富波接过茶杯，轻轻饮了一口，沉声说道：“汝既然拜入我门下，当尊师守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今日为师给你赐字生民，希望你能谨守圣贤之道，时时牢记为生民立命的使命，方不负为师的一番期望。” 刘圆再次叩首三下，整个拜师礼圆满完成。 “恭喜程先生收得佳徒。”史进起身向程富波拱手祝贺，接着说道：“趁此良辰佳日，我正好再送令徒一桩机缘。” “哦，不知史大王给生民准备了什么惊喜？”程富波冷哼一声道。 “我欲聘请生民兄为山寨的民事头领，主管少华山所有的民众事务，程先生欲让他为生民立命，这刚好是一个很好的实践机会。”史进笑呵呵的说道。 “你……，你真行……，也真敢！” 程富波气急，他哪里不知道史进这个安排的含义，重担子压在徒弟身上，自己这当师父的能眼睁睁看着不帮忙吗。 转念间又觉得史进够大胆的，就这么把山寨一半的权利让出来，还是给生民这个毫无经验的后生。 他希望自己这个师父帮徒弟，难道就不怕自己从中做些什么坏他的大事，毕竟两人的意见想法完全不一致。 他有些佩服这个山大王的气度了…… 史进哪管程富波想什么，只知道自己吃定了他，这类人不管在哪里，只要牵扯到百姓的利益，就绝不会糊弄，对自己来说让百姓日子好过，目的也就达到了，至于其他的，就让百姓用脚投票吧。 ~~ 三日时间一晃而过，史进终于安排好所有事务，准备启程奔赴渭州。 朱武三人，刘生民师徒和管家刘安等人，都在路口相送。 “哥哥，要不俺跟你一起去吧，好歹有个照应。”陈达不放弃最后一丝希望，努力为自己争取同行的机会。 “兄长，我走之后，山寨以你的武力最强，若有战事，急需你冲锋陷阵。你无须担忧我，凭借手中这杆枪，这一路上就没人能留的住我。” 史进安抚好陈达，又分别叮嘱朱武杨春刘圆几句，军事民生都不可懈怠。 与众人一一道别后，史进一手持枪，身背长弓，翻身上马，潇洒离去…… 第二十六章 偶遇种彦崇 崎岖山岭，寂寞孤村，披云雾夜宿荒林，带晓月朝登险道，史大郎一路骑马急行，本该五七日就到的渭州，如今过了十日还没到。 “牛马啊，估计又走岔路了……”史进暗自嘀咕一声，已是早就习以为常了。 独自一人离开少华山后，史进才发现自己是个路痴，明明是往西去的，经常走着走着就发现偏了方向。 本来一两日时间他就该经过京兆府，哪知回头路走多了，第三日才到，谨慎起见，他没有入城，只在外面远远的看了眼这座历史古都就匆匆离去。 之后他有了经验，逢人就问路，果然少走了不少冤枉路。只是昨日在村里问过一个大叔后，他一路前行到现在，竟再也没有遇到能问路的。 不一会儿，终于牵着马顺着小路走出丛林，史进望向前面远远一座高山，无奈的叹气，看来又要往回走了。 昨日村民指的路，可没说要翻过一座这么高的山，正当他要转身返回时，忽然听到呼喝声远远的传来。 来不及多想，史进提身上马，往山脚下冲去，想看看有什么热闹可以凑，刚好再拉人问问路。 “小崽子别跑了，你逃不掉的，乖乖的停下来，大爷我留你一条小命！” 尘土飞扬中，种彦崇骑着马使劲儿奔逃，不时的伏身躲避身后飞箭，丝毫不理会敌人的劝降。 今日他照常带着斥候小队外出巡逻，在瓦亭寨附近撞见三个骑着马的人，鬼鬼祟祟在丛林里寻摸。 他领着人上前喝问，哪知这三个人如惊弓之鸟，踢马就跑，种彦崇一下就反应过来不对劲儿，喊上四个兄弟快马追上去。 双方你追我赶，竟一路跑到六盘山下，就在种彦崇准备放弃的时候，对方一个家伙忽然马失前蹄摔了下来。 拿下此人，种彦崇一番审问之下，惊知对方是西夏的贼寇，一直潜伏在六盘山上，不时探查渭州的兵马消息传递回去。 种彦崇意识到事情大条了，他们没抓到俘虏还好，可现在只抓到了一个，在人家老巢跟前跑了两人，一定会被对方追杀。 这伙儿西夏贼寇不会容许他们活着带消息回去，不然等待对方的就是灭顶之灾。 种彦崇也是个狠角儿，一刀砍掉俘虏的脑袋，立马招呼兄弟们骑马返回。 只是他们运气很不好，贼寇刚好有十个人在山下放马，接到逃回两人的消息，立马就带队杀了出来。 种彦崇五人的马匹已骑乘半个时辰，贼寇的则体能充沛，没一会儿他们就被追上。 五人自知无法全都逃脱性命，且得来的消息十分重要，其他四人互相一看便决定掩护种彦崇撤退。 四兄弟分批停下阻拦，种彦崇亲眼看着自个儿兄弟一个个死在对方手中，却不能有一丝犹豫，只含恨奔逃。 眼看他也快要被敌人追上，种彦崇心中已开始绝望，自个儿死了不打紧，消息传递不出去可太致命了。 就在这时，他瞄到前方出现一个骑马的少年，正往这边奔来，仿佛抓到一根救命稻草般，种彦崇也顾不得分辨这突然冒出来的家伙的身份，赶紧拼尽全力的大喊：“后面是西夏贼寇，在六盘山潜伏，兄弟快跑，记着将消息带到渭州经略相公府！” 丛林里窜出来的史进没想到吃到这么一个大瓜，他看下向他喊话那人身后的十几个追兵，心中当即拿定主意。 控制马速降下来，史进将手中枪别在马背上，取下背上的长弓，一口气不歇，连珠似的将一壶箭矢全部射出。 甩手撇下长弓，他再次抽出亮银盘龙枪，使劲儿拍打马屁股，飞也似的冲了上去…… 种彦崇喊完话后，见那少年没有返身逃走的打算，反而取出长弓，他登时心如死灰，以为是贼寇一伙儿的，绝望的闭上双眼等死。 种彦崇知道任他本领再强，被前后夹击的话都没有一丝活路，再说他也没有多强的打斗能力。 等了一小会儿，发现自己还没死，身后倒是传来好几声扑通的落地声，等他睁眼再看时，那头戴白范阳毡大帽的少年已经提枪冲了过来。 种彦崇反应过来自己遇到帮手了，便忍不住喝彩道：“少侠好身手！” 离的近了，史进才发现之前向他喊话，提醒他逃命的家伙也是个年轻人，看起来比他还要小一两岁。 听到对方为他喝彩，史进哈哈一笑回道：“你的年纪也不大嘛，好后生！” 甫一交手，史进便知道这群贼人实力不弱，而且个个敢于拼命，想起刚才听到的，若是西夏贼寇的话，也算正常。 一般的山贼被他射死一小半人，估计早就拔马四散逃跑了，对方不仅没逃，剩下的七人反而组织起来抵挡他。 好在史进的马战功夫丝毫不弱于步战，一打七也丝毫不落下风。 贼寇头领李宽宽此刻心中又怒又惊，没想到这突然冒出来的人箭法惊人不说，武艺也这般厉害。 他本是西夏皇族旁支，受皇帝信重，带着五十个人手偷偷溜到宋境，在六盘山潜伏下来。 离开西夏前皇帝曾掏心吐肺跟他说，此去九死一生，可若是侥幸潜伏下来，摸清宋境的兵马情况，就是大功一件。 到时趁着宋国的注意力都放在辽国和女真人身上，根据他们打探回来的情报，西夏国未尝没机会一口气打下渭州，攻下京兆府，拿下关中之地，完成武烈皇帝都没实现的大业。 李宽宽一直记着皇帝的嘱托，知道自己肩负重任，在宋境内一直小心翼翼的探查消息。 哪想到今日竟有三个手下露了马脚，被人追到山脚下，不过还好遇上他放马，追来的五人一个都不可能跑掉。 事情确实如他设想的那般顺利，只是眼看着拿下最后一人就可以收兵回山，继续干自己的大事，却冒出来这么厉害的一个少年，对方一个打他们七个还游刃有余。 李宽宽竭尽全力的应对，只希望后面的人马能及时赶过来，将这两人全部留下，这样他们就还能继续潜伏下去完成任务。 听到后方打斗起来，种彦崇害怕少侠吃亏，赶紧掉转马头，只见少侠手中亮银枪上下飞舞，左右突进，犹如盘龙般神出鬼没，直打的贼寇只顾招架，毫无还手之力。 第二十七章 结拜 种彦崇回身见史进打的游刃有余，便悄悄的绕到贼寇后方出站定，接着提气喊道：“少侠，能否速战速决，贼寇山上还有援兵，随时有可能支援过来！” 史进瞧着那后生偷摸的绕到后面喊话，一下就明白就他的意思。 不得不说这家伙的脑瓜子真的好使，知道自己贸然上前帮忙可能起反作用，便偷偷跑到敌人逃跑的路线上埋伏。 既然对方觉得自个能拿下贼寇，那咱也不能表现的太差劲，史进心里想道。 他奋力鼓起全身劲儿，出招一下就变得势大力沉，五个回合不到，贼寇中一人应对不及时，被史进一枪扫下马。 李宽宽强自带着剩下五人挡了两招，只觉得手心都被震麻了，知道再打下去必败无疑。 “你们挡他片刻，我回山去叫援兵！”李宽宽大喝一声，拍马跳出打斗圈子，掉头就要跑。 哪知他专注与史进的战斗，一时之间竟没注意到种彦崇的站位，刚掉转马头，就跟对方正面撞上。 外围守株待兔的种彦崇见李宽宽被他吓了一跳，趁其不备，毫不犹豫的一刀砍向马头，同时侧身躲过李宽宽下意识挥出的长矛。 那匹马的头被砍掉，自然不能再跑，扑通一声倒地，将李宽宽也狠狠的摔下马背，种彦崇提马上前，往后心一刀结果了对方的性命。 原来种彦崇知道自个儿手头上武艺不是强项，打斗起来一时半会拿不下想跑的贼寇，于是灵机一动想了个这么个取巧的法子，出其不意之下竟一击奏效。 那边跑了李宽宽，剩下的五人根本不是史进对手，他们为了掩护头领，自是死战不退。 这反而加快了史进杀贼的速度，不到一炷香功夫，五人都被他打下马，或死或伤。 史进翻身下马，捡着重伤的全部戳死，只留下两个活口绑了。 “多谢少侠的救命之恩，敢问少侠高姓大名，在下日后自当报答。”收拾好战场，种彦崇对史进抱拳行礼。 “在下华州华阴县人氏，姓史，名进。看阁下这身打扮，莫非是军中的？”史进回了一礼问道。 “阿哥，你莫不是史家村什么九纹龙史大郎？在下姓种，名彦崇，是渭州军里的一名斥候。”种彦崇惊呼道。 “正是在下，小哥为何知我姓名？” 种彦崇再次行礼，说道：“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史大哥果然武艺出众，今儿幸得遇上你，我才能保全性命。 恁的名号，俺是从鲁提辖那里听来的，他常给我讲江湖上好汉的故事听。” 史进心中一动，不曾想在这里听到鲁大哥的消息，转念一想，这少年认识鲁达，听起来关系还很不错，又姓种，该不会就是那个种吧。 “小哥，敢问你和小种经略相公是什么关系？”史进心里有了猜测，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出口问道。 “那是我叔祖，我祖父是老种经略相公，他让俺到叔祖这里帮衬。” 种彦崇并没有隐瞒自己的身份，他十分想和史进结交，又怕自己本事低微，被对方瞧不上，索性暴露身份出来，希望能勾起史进的好奇心。 “你这少年真的不赖，堂堂经略相公的孙辈也出来干斥候这么危险的活儿，俺史进认你是一条好汉！”确认了对方身份，史进再次认真的抱拳行礼，表达自个儿对种彦崇的赞赏。 史进不知道的是，历史上老种经略相公种世道只有两个孙辈，一个彦崧早夭，另一个彦崇，就是对面这少年，则是死于兵事。 他只知道种世道堪称北宋末年朝廷的定海神针，一生致力于镇守西北抵抗西夏国，保境安民。 金人在灭辽之后南下攻宋，老种奉命抗金，京师解围之后，立马被解除兵权，不久就病逝于军中，再后面就发生了突破人类下限的靖康之耻。 历史记载，种师道死后，其侄子种洌护种师道的灵柩西归时，在路上碰到强盗，强盗听说是种师道的灵柩，都下拜致奠，并且反赠金钱以致意，其得人心如此。 今日偶遇种彦崇，见其作为种世道的嫡孙，没有安享富贵，反而干起最危险的斥候工作，怎能不让史进发自内心的敬佩。 种彦崇见史进知道了他的身份，没有攀起交情，反而赞赏他本人的行为，称他是一条好汉，顿时激动无比，开心的要爆炸。 史进的称赞是冲着他本人的行为，而不是他的身份高贵与否，种彦崇立马明白对方结交朋友不是看身份的。 同样与他而言，这样的朋友才是值得交往的，种彦崇内心有一种冲动，要干一件不符合他身份，但却是江湖上义气兄弟常做的事。 鲁大哥曾讲过，那样做了之后，两人就会成为生死之交，种彦崇想到这里，立马下定决心。 只见他推金山倒玉柱地拜倒，说道：“彦崇今日得君相救，又得君如此看重，想与史大哥结拜为生死兄弟，不知大哥是否愿意。” 史进赶紧回拜道：“能与兄弟这般的好汉结拜，是我史进的荣幸啊。” 种彦崇之前舍命提醒他，希望他带回西夏贼寇的消息，就让他高看不少，又得知其拥有那样的身份地位却依然干军队中最危险的活儿，更是让他自愧不如。 史进也是性情中人，如何拒绝得了结拜的请求。两人当即互叙年齿，果然史进比种彦崇大了一岁，便当了大哥。 “大哥！”种彦崇抱拳喊道。 “崇弟！ 只可惜没有酒，不过兄弟相交贵在真心，以后你我就是生死兄弟，有什么事尽管给大哥说。”史进朗声回应道。 种彦崇重重的嗯了一声，只觉自个儿多了个依靠。 他哥哥彦崧还在时，就时常保护他，替他承担了所有的重担。可自打哥哥去了，他就过上孤身一人承受种家荣耀期望的生活，内心的孤独再无人诉说。 今日结拜个兄弟，史大哥看向他的亲切关爱，让种彦崇不自觉的想起小时候的感觉，眼圈忽地有些发酸。 见他两眼发红，史进知道他动了真感情，怕他哭出来难为情，便故意转移话题道：“崇弟，不如我们审问一下这两个俘虏，看看这群贼寇都探听了哪些消息……” 第二十八章 艺高人大胆 “大哥，山里还有三十多号贼寇，要不咱们先回渭州，等我上报经略相公府，再派兵来拿下他们。” 将这个两个贼人审完，又得到了不少贼寇消息，种彦崇向史进建议打道回府。 “咱俩一走，那伙贼寇知道他们的藏身之地暴露，一定会连夜逃命吧。”史进踌躇不定的说道。 “肯定会的，他们不会坐以待毙，不过我俩也没什么办法拿下他们，不如早点将消息传递回去，让经略府快马加鞭的通知镇戎军怀德军和西安州拦截，从六盘山到西夏境内足有两百里地，这群贼寇没那么容易逃回去。”种彦崇回道。 “可对方三十多号人，很难保证不会有漏网之鱼，若让他们将消息传递回去，怕是渭州的兵力布置都要重新安排吧。” 种彦崇眉头紧皱，那群贼寇潜伏过来有一年多的时间了，几乎将整个渭州区域的兵力部署摸了个遍。 他清楚史进说的大概率会发生，可一时之间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真是让人左右为难。 “刚才那个贼人说你杀掉的是他们头领？”史进再次问道。 “是的，俺也是侥幸得手。”种彦崇挠挠头道。 史进不在说话，低头沉思起来，种彦崇知道他在思考有没有更好的办法，也不打扰，陪他静静待着。 片刻之后，史进抬起头，脸上带着一丝疯狂的神色，语气兴奋的朝种彦崇说道：“崇弟，敢不敢跟我冒一个天大的险？” 种彦崇被史进说话的神态和内容吓了一跳，思绪急转之下，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大哥是想上山剿匪，且只有你我二人？” “崇弟好聪慧，我确实打算这样干。” “大哥有把握吗？” “有五成胜算。”史进说道，“我们先把这些尸首全部藏起来，让下来探查的贼寇摸不清状况，不能确定是否露了行迹。 如今山上贼寇没有领头的拿事，我猜测他们十有八九会发生争执，胆小的想逃，胆大的会留下等待。 而从那个俘虏口中，我听出他们常下山的路只有一条，如此一来，咱俩可以在一个险峻之处堵着，将想下山逃跑的一个个消灭。 若我们运气不错，能先干掉一半的人，以我俩的本事，就可以冲上山把剩下的全部剿灭！” 种彦崇听的心惊肉跳，心中只叹史进的胆子太大了，这个计划实在过于行险，十分依赖敌人的反应，万一有哪个环节出现差错，计划就会失败，他俩也有可能陷入险地。 可就算这样，他还是心动了，身上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忍不住低声吼道：“那就这么干！谢谢大哥的支持！” 见种彦崇被他说动，史进暗赞自己这小老弟也是能战敢战的主。 这件事其实跟史进没多大关系，他救了种彦崇，把消息传递回去，已经给经略府帮了很大的忙。 可看着种彦崇那等身份的人依然愿意在边防最前线拼命，而他冒一些险就能给边军带去更大的帮助，九纹龙史大郎又岂是那等没血性的人，会选择退缩。 于是他主动提起这个方案，给种彦崇多一个选择。 种彦崇自然也明白史进这番好意，毕竟真正需要厮杀的是史进，他顶多能在边上掠阵。 两人计议已定，立马忙活起来，两个俘虏直接杀掉，所有贼寇的尸体全部放在马背上，然后赶入丛林放跑。 种彦崇本来还想往山脚下去收敛四位兄弟的尸体，忽然听见马蹄声传来，他与史进二话不说，各自上马往丛林里躲去。 两人刚刚在一处山坡上躲好，远远的隐约间看到十四五号人骑着马跑过来，在那处战斗过的地方探查。 张合是李宽宽手下的两个头目之一，此刻四处探查完毕，只见地上血迹，尸首马匹一个不见，他暗暗揣测发生了何事。 上山报信的手下说有五个宋军斥候追了过来，头领准备带人将他们全部拿下，防止藏身之地泄露。 “可除了前面的四个宋军尸首外，此地这么多血迹为何一个人都看不到？莫非最后一个人有些本事，伤了不少兄弟还逃走了，头领带人追了下去？”张合在心里暗自猜想。 大概率是这种情况了，要不然解释不通，张合越发肯定自己的想法。 既然如此，假如头领追到人，消息没有泄露，那自然好，可若是没有追上让宋人逃走，那他们的藏身之地肯定会暴露，山上的人只有及时撤退才来得及保全，并将已经探听到的消息传回国内。 想到这里，张合再不迟疑，立马招呼手下返回，他生性谨慎有谋略，所以才被派来辅助李宽宽，如今虽然没有见到头领，可一些必要的准备还是要做的。 回到山上，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张合立马召集山上所有人马，说了暂时撤退的想法。 “不行，李大人还没回来，我们如何能走？”吴锋断然拒绝，他是李宽宽手下的另一个头目，和张元各管十几人。 为了确保探查消息的准确性，李宽宽会命他二人分别带人马去打探同一个地方，分别听取两人的汇报。 吴锋因为打听到的消息不够详细而被李宽宽说过几次，他以为是张合给他上的眼药，自此一直同这人不对付。 “为了以防万一，我们先撤下山隐藏起来，李大人若安然回来，不过虚惊一场，可万一咱们的藏身之地暴露了，那可是能救命的。”张合知道吴锋一直看自己不顺眼，可此刻危急关头，他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 “谁知道你是不是危言耸听，若真有危险，李大人肯定会派人回来通知我们撤退，而不是靠你自作聪明。要撤你自己撤，反正我不撤。”吴锋撇撇嘴说道。 张合被吴锋顶一肚子气，姓吴的说的是正常情况下会发生的，可若是出了意外怎么办，小心总无大错。 既然对方不体谅他的良苦用心，张合也不在多劝，直接招呼自个儿的手下收拾东西下山。 十几人收拾完毕，夜幕已经完全降临，今晚不是满月，天气也不太好，只有薄薄的一层月光透过云层照下来。 有人见天色太暗想打起火把，全被张合制止，若碰巧宋军这会儿找过来，那亮着光的他们就是活靶子。 张合打头，一行人跟在他身后，沿着常走的下山路慢慢移动着。 “大伙儿别急，过了前面的拐角，路就好走了。”张合边走边低声向后面传话，安抚众人心神。 小心翼翼的转过拐角，张合松了一口气，此处地势险峻，若平日里亮堂着自然好走，黑夜里摸着走还是够惊险的，一不小心踩空就跌落悬崖。 他刚想传话报个平安，让后面的人慢慢过，忽然听到阵风呼啸而过，一把枪已穿过他的喉咙，让他来不及说出一个字…… 第二十九章 终到渭州城 等了好半晌，确认拐角后再无人过来，种彦崇望了望身后堆起来的十几具尸体，崇拜的对史进说道：“大哥，天色这么暗，你是如何做到每一枪都扎在贼寇的喉咙上？” “我没有夜盲症，再说练武的人眼神好很正常。”史进顺口答道，心里却呵呵一笑，那是你不知道原主有多变态，天天三更半夜的起来习武，时间长了可不就比别人看的更清楚。 “看来俺以后也要好好练练武艺，祖父老说让我多看书，匹夫之勇没多大用处，可见到大哥你，俺才知道有一身高强的武艺是多么的有用。”种彦崇轻声吐槽一句。 “哈哈，崇弟你祖父说的对，能学万人敌的机会不要错过，多跟着两位经略相公学学，不过如果有时间，练练武艺强身健体也不错，至少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有更多可能保全自身。” 史进低声安慰几句，接着说道：“走，如今已到半夜，敌人的防备最松懈，咱俩这会上山，如今该有九成胜算了。” 种彦崇乐呵呵笑两声，也不在紧张担心，高兴的说道：“全赖大哥威武。” 史进在前带路，种彦崇后面跟着，两人悄没声的摸到山腰里贼寇栖息地，只见里面安静无比，连个巡逻的人都没有。 说来合该史进他们俩得手，吴锋那队人根本没把张合的话放到心上，反而觉得夜里就算有宋军过来，那也是张合那波人先撞上，到时肯定会有厮杀声响起，将他们惊醒，所以寨子里根本没有巡夜的必要，安心睡大觉养足精神最重要。 史种二人见这伙儿贼寇睡的这么香，自然不会打扰他们的美梦，便压低脚步声，一个一个的杀过去，片刻功夫，已经被他俩偷掉在四五个人。 就在这时，一个贼寇尿急被憋醒，睁眼发现被人杀到家里来了，吓的一声尖叫，史进来不及阻拦，无奈的对种彦崇说道：“看来要多费一些功夫。” 剩下的这些贼寇从睡梦中醒来，兀自迷迷糊糊的，乱哄哄的一堆人，有勇气的上去挡两下，胆小的也不管敌人只有两个一心想逃跑。 “对方就俩，不要怕，大伙儿一起冲上去，定能将他们拿下！”吴锋顾不得悔恨，使劲儿的喊着给众人壮胆。 只可惜他想的太好了，对步战更胜马战的九纹龙来说，这十个贼寇就是待宰的羔羊。 一炷香之后，史进正要一枪解决吴锋结束战斗，种彦崇突然出声拦住说道：“大哥，留下此人押回经略相公府，我俩也好报功。” 史进微微点头，留下一个活口倒是更容易搞清楚西夏的意图，至于报功，他严词拒绝了自己那一份，让种彦崇不要提他的功劳，开玩笑，他一个落草的反贼咋去领赵宋的赏。 两人将吴锋绑在柱子上，将贼寇的老巢里里外外搜刮一番，竟得金一千两，银三千多两，其他铜钱珠宝若干，合计一万五千多贯，看来这些贼寇除了探查情报。没少干打家劫舍的勾当。 “崇弟，大哥我刚好缺钱用，这些钱财全归我，功劳你去领，咱兄弟俩各有所得，你觉得如何？”史进笑呵呵的说道。 种彦崇正为史进拒绝领功劳而不开心，觉得自个儿占了天大的便宜。此时又听他这么说，知道史进是为了安慰自己，怕自个儿觉得愧疚才要的钱，心里更加感动起来。 他咬咬牙点头答应，并在心里发誓，以后大哥若有难处，他一定舍命相帮。 两人商议完毕，说好轮换着守夜，就在这老巢里休憩到天亮，方才带了钱财，首级，俘虏和马匹下山。 ~~ 宋时渭州，即后世的甘肃平凉，此地外阻河朔，内当陇口，襟带秦凉，拥卫畿辅，关中安定，系于此也，因此有“西出长安第一城”的称号。 这次有种彦崇带路，史进没有再迷路，顺利的来到了此行目的地渭州城。 远远的看到这座历史名城，史进的心情再次激动起来，上一次如此激动还是路过京兆府遥看长安。 拥有后世灵魂的他，每到一处城邑，都有一种见证历史的悸动。 “大哥，我一直忘了问，你咋会跑到六盘山那边？”眼看着就要进城，两人也都放松下来，互相闲聊起来。 “我说我迷路了你信吗？”史进尴尬的说道，“我本是去渭州城寻我师傅王进的，他原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不知你听过他没，是否在经略相公府？” “你要找的莫不是在东京恶了高太尉的王进？” “正是此人。” “那他不在此处，他在我祖父的经略相公府，延安那边的。”种彦崇哭笑不得的说道。 他哪想到史进是因为这个缘故来的这边，许是上天保佑，让大哥迷了路把自己救下。 “崇弟，咱们初次见面，你说是从鲁提辖那里听得我的名号，敢问这鲁提辖是何人，他如此看得起我史进，俺想着能否跟他结交一番。”史进也问起一个自己感兴趣的问题。 “那有何难，鲁大哥是吴叔祖府上的提辖官，本名一个达字，等进了城俺就介绍你们认识。”种彦崇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如此就麻烦崇弟了。” 两人说笑着到了城门口，城门守卫见他俩牵着几十头马匹，上面还挂着几十个首级并一个俘虏，四具尸体，立马走上前询问。 种彦崇表明自己的身份，简单说了下遭遇的事情，那守卫立马招呼人手帮着他俩运送至经略相公府前。 “贤弟，我就不进相公府了，先去投个客店歇息。”史进拦下准备进府的种彦崇说道。 “大哥于我有救命之恩，何不一起随我进去拜访一下叔祖，免得叔祖骂我礼数不周。”种彦崇回道。 “我不方便进去，贤弟回去后就知道原因了，到时，你若还认我这个大哥，可以约上鲁提辖来寻我喝酒。”史进苦笑一声说道。 种彦崇见史进把话说的这般严重，便明白强求不得，只得说道：“不管天大的事儿都挡不住你是我大哥，恁先去休息，待我将事情上报之后，就立马去寻你，那些银钱我也会帮大哥换成银票带过去。” 那些银钱太多，他确实不好携带，还好自己这兄弟考虑的周到，提前帮他想好了办法。 史进只在心里感慨崇弟的细心，也不多说，拍了拍种彦崇的肩膀，便牵着马提着枪转身离去…… 第三十章 与鲁大哥的初次见面 渭州城，经略相公府。 “这么说，是史进史大郎刚好路过救了你的性命？”种师中开口问道。 种彦崇肯定的点点头，接着问道：“叔祖，我本来想要带史大哥一起来府上拜见恁，可他说自己不适合来经略相公府，失礼之处请恁恕罪。 可是叔祖，史大哥救了我的性命，还立下这么大的功劳，为啥不敢进府上来，恁能告诉我原因吗？” 向叔祖汇报完昨日的遭遇以及西夏暗探搜集渭州兵力部署的重大发现后，种彦崇问出了特别好奇的事儿。 “看来史大郎不愿投军的啊，真是可惜了这么棒的一个人才！”种师中听了侄孙的话，心中遗憾的想道。 他没直接回答种彦崇的问题，而是从案桌上抽出一份公文递了过去。 种彦崇接过公文仔细看了半天，方才怒气满面的说道：“我大哥肯定是被冤枉的！ 他这样一条好汉，为了防止渭州兵力部署泄露出去，愣是冒着生命危险冲了三十多号人的贼寇老巢，我才不信他会主动造反。 是了，定是朝中奸佞的门下走狗肆虐华阴，才将大哥逼的上山落草。” 一口气替大哥在叔祖面前解释这么多，种彦崇毫不停顿，接着哀求道：“叔祖，恁不会想抓了我大哥送交朝廷吧？可不能这么做，史大哥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种彦崇怎么也想不到史进是因为这个原因不愿跟他进府，想道史进可能担心羊入虎口，他本能的就觉得史进有冤屈在身，且对整个朝廷的官府缺乏信任才不敢来。 不想自己的好大哥出事，种彦崇不假思索的就向叔祖解释求情。 “闭嘴，以前教你的静心养气都忘了吗，听听你说的什么胡话。”种师中喝骂道，“我看你是关心则乱，种家什么样的家风你不清楚？你叔祖我会干出那样的事？ 史大郎救你性命，那是私事，自有种家承情报恩，就说人家为渭州军立下这么大的功劳，老夫也不会拿他去见官。 种家为朝廷为百姓守边，什么时候以官府的罪名判定好汉的生死？若那样做了，怎么还会有人才来边疆投军，为保家守土出一份力？ 给你一刻钟的时间，好好想想史大郎为何不愿来府上，若再说错，小心老夫打你的板子，给你长长教训。” 种彦崇被叔祖一番话骂的清醒过来，知道自己口不择言犯了错，顿时羞愧的满脸通红。 又听叔祖给了他弥补错误的机会，赶紧转动脑筋思索起来。 大哥说他是来寻师傅王进的，那人也是被高俅诬陷了罪名，打算来经略相公府投军。 这么说，大哥肯定知道府上不会因为他的罪名就会怎么样，想起俩人进城前闲聊的话，种彦崇心中有了答案。 “叔祖，史大哥他是不是不愿意投军才不进府的，以免拜见恁时被问起不好回答。” 种师中微微颔首，笑着说道：“孺子可教也，你小子还不算笨，欲为帅者，须有涵养，以后切记不可心浮气躁。 史大郎是个值得结交的人，你可以和他常来往，不必顾及什么。” 种彦崇点头称是，喜滋滋的拜别叔祖，准备先去寻上鲁提辖，再去找大哥相聚。 …… 东门里鲁家客店，史进叫小二牵了马去照料，又要了一间上房休息，静静等着种彦崇来寻他。 俩人分别时没有约定见面的地方，但史进知道，凭经略相公府的耳目，若想找他，定然能寻过来。 只是不知那结拜的兄弟知道他是少华山上落草的贼寇后，是对他敬而远之还是亲密如常。 史进倒不担心种彦崇拿他报官，一来以种家的名声做不出忘恩负义的事，二来常有背负罪名的人逃到边地投军，从未听说过被拿了送官。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史进从床上起身去打开房门。 “大哥，俺忙完事儿了，恁快收拾一下，一起去吃酒，鲁提辖已经在潘家酒楼安置好了。”种彦崇在门外朗声说道。 史进哈哈一笑，点头应是，随便收拾一番便出了门。 他的心情很不错，种彦崇约了鲁大哥一起吃酒，说明并没有因为他草寇的身份改变态度，这让他放下心来。 倒不是史进喜欢以坏心思揣测别人，实在是原着中他的遭遇太惨了，赤诚之心往往被人糟践，由不得他不多想。 不过史进也不会过于敏感，他秉持的态度就是真心换真心，换不来的话就敬而远之，绝不会热脸去贴冷屁股。 两人并肩走出鲁家客店，一路无话，直奔潘家酒店而去。 这酒店是渭州城有名的，就在州桥之下，史进到时，只见一个三层的高大酒楼，古风古韵，门前挑出望竿，挂着酒旆，漾在空中飘荡。 见两人进来，立马有酒保上前唱了喏，听到种彦崇说有鲁提辖顶的雅座，就领着二人到了二楼的一个济楚阁儿内，鲁达早已在里面等着。 终于见到心心念念的鲁大哥，史进心情一下激动起来，觉得鲁提辖比后世电视剧中演的魁梧霸气许多。 只见鲁达一副军官打扮，生得面圆耳大，鼻直口方，腮边一部貉胡须，又长得身高八尺腰阔十围，气势十足。 “足下当是崇弟口中常常提起的鲁提辖吧，小可华阴史进十分荣幸能得以拜见。”入了阁，不等种彦崇介绍，史进赶紧抱拳失礼。 鲁达初见史进，见其高大魁伟，又从种彦崇那里听了他的义气勇武举动，一下便认史进为真真好汉，言语行动上也甚是尊敬，“见面胜似闻名啊，九纹龙史大郎的名头果然响当当的，干的也是好大的事情，洒家最敬你这样的好汉。” “俺听说鲁大哥是渭州城难得的义气好汉，最爱打抱不平，史进对鲁大哥也是佩服的紧。”史进回道。 一旁的种彦崇看这两位相见恨晚，好汉敬好汉的模样，心中不由得偷乐，为了打破这种互相恭维的场面，他忙插话道：“鲁大哥，史大哥，大伙儿都是义气兄弟，不用互相客气了，快坐下边吃边聊，以酒会友岂不美哉……” 第三十一章 平生志气 东京开封，蔡府，蔡京的蔡。 蔡鞗端坐在自己的书房内，耐心聆听身边幕僚的喋喋不休。 他是蔡京第五子，一个温文尔雅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因文采飞扬又谦虚低调，在士林中广受好评。 即便是在幕僚下人面前，他也表现的温和亲切，从不乱发脾气。 “东家，华阴史大郎那伙儿贼寇如此猖狂，真的就放任不管了吗？” 说话的幕僚名叫黄家庆，原是华阴县的举子，来东京赶考落榜后，因缘际会下结识了蔡鞗。 本来想再战一次的黄家庆认为自己发现了捷径，竭尽所能的逢迎取巧，终于拜入蔡鞗门下做了幕僚，这一做就是五年。 因被史进灭了老家满门，这是近些天他第五次在东家面前抱屈。 “黄先生莫要着急，我知道你家里遭了灾，心里不好受，这不，缉拿少华山草寇的海捕文书早已经发出去了，早晚会将那什么九纹龙史进的抓起来给你报仇。” 蔡鞗温言宽慰幕僚几句，这黄家庆用起来极为顺手，让干啥干啥，一点都不讨价还价，真比院里养的狗还要听话。 关键是没等他主动提，这家伙就安排家里每年都送上大量钱财，怎能不叫人欢喜。 当然，蔡鞗知道对方会借蔡府的势，不过没关系，一个乡下土财主就算借了势也干不出什么惊涛骇浪的事儿，对蔡府造不成一点困扰，反而每年能送上数万贯钱财。 相比收获，那点点付出算得了什么呢，只是可惜被那些贼寇给破坏掉了，蔡鞗不无遗憾的想着。 “东家，姓史的那群畜牲抢了钱财躲在山上逍遥快活，靠那些海捕文书怎么可能奈何贼寇？ 若放任他们不管，望小了说，是朝廷治理无方，望大了说，是有人打了东家的脸还毫发无伤，坏的是蔡府的名声啊。 再说有这伙儿贼寇霸着少华山，就算朝廷再派了县令过去，也是他们的盘中菜，地处关中中原来往要道的华阴就落入贼寇手中，如此一来，无数商队经过所带来的钱财收益也就白白丢掉了。” 见蔡鞗完全没有剿匪想法，黄家庆着急的上火，忍不住发挥聪明才智去说服东家改变念头，好借助蔡府的力量报仇雪恨。 黄家庆的前半段话听的蔡鞗有些生气，觉得这个幕僚有些给脸不要脸了，三番五次的在他面前抱怨，说的话还越来越离谱。 他明白对方的目的是想干嘛，可这年头剿匪不要钱的吗，好在他涵养够，没有立刻发作出来。 哪知姓黄的后半段话让他心中一动，觉得对方说的在理。他之前想着那伙儿贼寇劫了县令程富波，刚好合他心意，没必要劳神费力的对他们穷追猛打。 可幕僚的话点醒了他，敢打县城的贼寇胆子可不小，后面如果他安排门下去华阴当县令，很有可能和对方起冲突。 如今看来，不打掉少华山贼寇，还真就无法去华阴县捞钱了，不能因小失大，蔡鞗心想到，看来剿匪势在必行啊。 …… 渭州城潘家酒楼雅阁内，史进尚不知道有人已经动了要剿灭他的念头，他只知道自个儿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 三兄弟同桌共饮，聊起来句句投机。 一个结拜义弟，将门公子却甘愿舍命在军中打熬，只为抗击西夏保家卫国。 一个愿为他赴死的好大哥，不以位尊欺弱小，不以位卑媚权贵，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哪怕受欺负的人跟他毫无关系，哪怕会毁掉自己的所有，他都是无悔的。 来到这个乱世，自从许下拯救苍生的抱负，史进一直是孤独的，哪怕已经有了少华山的三位生死之交兄弟。 史进知道，他们佩服自己的聪明才智，折服于自己的勇猛无双，甚至愿意为自己赴死。 可史进还是确定，他们不懂自己，至少目前不懂，不懂他悲悯世人的心，不懂他守护世人的勇气。 可今晚这两位兄弟，史进断定自己与他们不仅是义气相投，更多的是三人相同的抱负使命，尽管实现的手段各有不同。 酒至半酣，似是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史大郎朗声说道：“我三人今日在此畅饮，何不各诉平生志气，若他日侥幸能青史留名，也好给后人留个说法。” “好，史大哥这个提议好，我年纪小，我先来！”种彦崇欢呼雀跃道。 鲁达史进两人见他抢先，哈哈一笑，举起酒杯敬了他一杯后，等他先道来。 “我自幼在边陲长大，见了太多因西夏入侵而家破人亡的百姓乡亲，所以我的志气就是希望能像父祖一般，将西夏狗贼抵挡在国门之外，护我乡亲平安，若得天所幸，能灭了西夏，则此生无憾也！” “崇弟好志气！”史进与鲁达拊掌赞叹，接着说道：“按年纪接下来轮到俺九纹龙了。 俺落草少华山，可不是为了苟且偷生，而是要奋发图强，提三尺剑，斩尽天下奸佞，还炎黄子孙一个朗朗乾坤！” “洒家敬大郎一杯！”鲁达高声喝道，“若说洒家的志气，那还真没细想过，但有一样，俺的眼中容不下欺压良善的恶霸，但凡被俺撞见的，定让他尝尝醋钵儿大拳头的滋味！” 三人各自说完，史进哈哈一笑点评道：“若论踏实厚道，当属崇弟为先，若看牛皮吹的响不响，史大郎当仁不让，若要说至情至性，无人比得上鲁大哥！ 但归根结底，史进觉得，我兄弟三人的抱负都是为生民立命，让我华夏百姓过的好一些！” 两人听了史进的话直点头，只觉说到自个儿心坎里。 “鲁大哥，我和史大哥昨日在六盘山下叙了年齿，结拜为异性兄弟。 今日我三人如此的志气相投，何不再来一次，三人一起结拜？” 心绪激动之下的种彦崇，趁着酒劲儿高涨，忽然开口提议道。 “我（洒家）觉得行！” 史进鲁达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两人相视一眼，乐的开怀大笑，史进一手拉起鲁达，一手拉起种彦崇，开口说道：“那我三人就按年岁排大小，生死之交一碗酒，今日就用酒结拜吧！” “今日我鲁达…” “我史进…” “我种彦崇…” “愿结为异性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第三十二章 终究还是发生了 史进后世并没有去过平凉，说起来这是他前世今生第一次逛渭州城。 城内六街三市一个不缺，街道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酒店客店，米铺盐铺，各色各样的店铺并肩儿开在道路两旁，不时的有顾客进进出出。 史进随着人流转了转感兴趣的药铺油料铺等店铺，问了问商品的价格数量，心里有了盘算。 当然，他没忘了正事，昨儿和鲁大哥喝了酒，拜了把子，完成了此行一半的任务，现在要做的就是搞定另一半，他的开手师傅打虎将李忠。 想起这个师傅，史进心中不由得感叹起来，这大概是水浒一百单八好汉中，被后世人误解最深的一个。 原着中因为出手不够阔绰，被直肠子的鲁达埋怨为不爽利，悭吝，然而这却是史进高看自个儿师傅一眼的原因。 李忠出生于农家，最大的机缘是学得一些枪棒表演的花招，借此在江湖上赚些辛苦钱，养家糊口。 可他从未因此气馁抱怨社会的不公，而是勤俭节约，宁愿一个钱掰成两半花，规规矩矩的生活，也不去给别人制造麻烦。 这不就是千千万万华夏儿女的真实生活写照吗，我们一不偷二不抢，靠自己的双手挣钱，有什么丢人的？ 如果仅仅只是老实本分，史进不会惦记着拉这个师傅入伙，关键李忠在被人误解的外表下，大有不凡之处。 原着中不管是落草桃花山，还是后面上了梁山，李忠的领兵能力，对局势的判断能力都是可圈可点，不愧“打虎将军心胆大，李忠祖是霸陵生。”的赞诗。 这份能力相比其他出众的好汉或许有些逊色，但放眼全国，若说李忠是一个万里挑一的将才，应该不过分。 依着李忠小心谨慎的性子，将来不管是经营一处山寨，还是机会来临之时，防守一处兵家要地，都是极令人放心的。 心里边想边走，不一会儿，史进踅摸到了东门内街市，他不再往店里钻，反而在街道上打转，看到人多的地方就进去看一看。 就这样行的三五十步，只见一簇众人围住白地上。 史进分开人众看时，中间裹一个人，仗着十来条棍棒，地上摊着十数个膏药，一盘子盛着，插把纸标儿在上面，却原来是江湖上使枪棒卖药的。 等他凑近仔细看了，发现终于找到记忆中的那人，史进就人丛中热情的叫道：“师傅，多时不见。” 李忠正在耍着枪棒卖膏药，转身见是史进，高兴的回道：“贤弟，如何到这里？” 史进挤开人群进到圈子里，捡起一根棍棒，笑着说道：“师傅，咱俩且比划比划，让乡亲们看个热闹捧个场。” “如何敢劳烦贤弟。”李忠忙回道。 “没什么敢不敢的，师傅，咱俩且耍起来，莫让乡亲们等的心烦。” 李忠无奈，只得依他。 两人打起精神，互相配合，将十多条棍棒耍的虎虎生风，煞是好看。 围观的百姓见两人耍起来确实比之前好看很多，纷纷大声喝彩，叫好声此起彼伏，一直不停。 等耍完棒，围着的人一股脑儿的全都拥上来要买膏药，好不热闹。 史进正大声喊叫着帮师傅卖药，忽然听到一个更大的嗓门在人堆外喊道：“大郎，莫不是你在这里，洒家正寻你吃酒呢。” “大哥稍等，待我忙活完。”史进朗声应道，与李忠加快了买卖速度。 众人买了膏药散去后，鲁达终于看到里面的两人，出声问道：“这位好汉是？” “大哥，这是俺师傅李忠，绰号打虎将的便是。 师傅，这位是俺的结拜大哥鲁达，是这里经略相公府的提辖。”史进赶紧介绍道。 李忠今日得了往日五七日才能赚到的银钱，心里正对史进感激不已，又见他热情的介绍自己，连忙起身拜道：“小人见过鲁提辖。” 鲁达连忙回礼道：“即是大郎的师傅，同去吃酒。” 李忠当下收拾了行头药囊，寄顿了枪棒，三个人转弯抹角，在鲁达带领下来到潘家酒楼。 酒菜上齐，三人边吃边聊，史进问道：“为何不见三弟？” “他被相公派了军务，忙活去了。”鲁达答道。 史进了然的点点头，心想不会这么巧吧，他已完全改变了原着中自个儿的轨迹，今天单只为寻找师傅李忠，却还能碰上鲁大哥一起吃酒，难道三拳打死镇关西的剧情还会跟着发生。 那到时自己该如何做呢，史进有些纠结。昨儿和鲁达见过面后，他原本以为这段剧情被蝴蝶的翅膀扇飞了，哪成想世界的惯性这么大，隔天就让原轨迹中的三人聚到一起。 史进想了半天，终于决定还是旁观的好，此事是鲁大哥波澜壮阔人生的开始，是他本性的照见，是真正好汉的模板，更是良善百姓心中的一道光。 想来三拳打死镇关西的消息传开后，恶霸心中都会绷着一根弦，百姓心中都会多了一丝希望，自己又何必破坏鲁大哥的高光时刻。 到时俺在边上照应，别让鲁大哥完事儿之后乱撞到五台山出家就好，毕竟鲁大哥跟自己一样，不，更路痴。 “大郎胡思乱想啥呢，且吃酒！” 鲁达把思想跑毛的史进拉回来，三人大碗喝酒，又说些闲话，较量些枪法，正说得入港，只听得隔壁阁子里有人哽哽咽咽啼哭。 鲁达被这哭声弄得焦躁起来，把碟儿、盏儿，都丢在楼板上，酒保听得，慌忙上来看。 见鲁提辖气愤愤地，酒保抄手道：“官人要甚东西，吩咐买来。” 鲁达道：“洒家要甚么？你也须认的洒家，却恁地教甚么人在间壁吱吱的哭，搅俺弟兄们吃酒。洒家须不曾少了你酒钱！” 酒保道：“官人息怒，小人怎敢教人啼哭，打搅官人吃酒。这个哭的，是绰酒座儿唱的父子两人。不知官人们在此吃酒，一时间自苦了啼哭。” 鲁提辖道：“可是作怪！你与我唤的他来。” 酒保去叫，不多时，只见两个到来：前面一个十八九岁的妇人，背后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儿，手里拿串拍板，都来到面前。看那妇人，虽无十分的容貌，也有些动人的颜色。 见到进来的果然是父女二人，史进心里苦笑一声，暗道真的来了！ 第三十三章 拳打镇关西(一) 潘家酒楼雅阁内，史进和李忠坐着没出声，旁观鲁提辖处理此事。 那妇人很是乖巧，拭着眼泪向前来深深的道了三个万福，那老儿也都相见了。 鲁达问道：“你两个是那里人家？为甚啼哭？” 那妇人轻声细语的说来自个儿来历，又如何被镇关西郑大官人虚钱实契的坑害。 鲁提辖听了大怒，没想到有这么欺负人的恶霸，他粗声问道：“你姓甚么？在那个客店里歇？那个镇关西郑大官人在那里住？” 老儿答道：“老汉姓金，排行第二；孩儿小字翠莲；郑大官人便是此间状元桥下卖肉的郑屠，绰号镇关西。老汉父子两个，只在前面东门里鲁家客店安下。” “呸！俺只道那个郑大官人，却原来是杀猪的郑屠。这个腌泼才，投托着俺小种经略相公门下做个肉铺户，却原来这等欺负人！” 鲁达气的破口大骂，又回头看着史进李忠道：“你两个且在这里，等洒家去打死了那厮便来。” 看到自己大哥火爆脾气被点着了，史进连忙安抚，起身抱住鲁达劝道：“大哥息怒，明日再理会，好歹先安排好这父女俩。” 鲁达听了觉得有理，又对金老汉说道：“老儿，你来。洒家与你些盘缠，明日便回东京去如何？” 金老汉苦笑着说道：“若是能勾得回乡去时，便是重生父母，再长爷娘。只是店主人家如何肯放？郑大官人须着落他要钱。” “这个不妨事，俺自有道理。” 鲁提辖在身边摸出五两来银子，放在桌上，看着史进道：“大朗，酒家今日不曾多带得些出来，你有银子借些与俺，洒家明日便送还你。” “直甚么，要哥哥还。”史进边说边从身上取出张一百贯的银票递了过去。 他特意多取了一些，免得鲁达再找师傅李忠要，再者原着中金老父女在雁门县安顿下来后，收留了流落到那里的鲁达，是个知恩图报的。 鲁提辖接了这张大额银票，觉得足够金老父女用了，便没再向李忠张口。 哪知李忠见身边两位兄弟如此的义气又乐于助人，想起自个儿跑江湖时被恶霸奸吏欺负的辛酸场景，恻隐之心大动。 又想到今儿在史进帮忙下多赚了不少银子，李忠突然说道：“鲁提辖，大郎贤弟，俺是个跑江湖卖艺的，挣的不多，今日见两位如此义气，俺也不愿落后，这五两银子是俺大半身家，望鲁提辖莫要嫌弃。” 说罢，李忠取出五两散碎银子捧着给了鲁达。 “也是个热心肠的好汉，洒家不能辜负你的心意。”鲁达大赞道，从李忠手里抓了一少半，说道：“这些碎银子足够金老两个零用，安家用度有大郎的一百贯足以。其他的你且收起来，咱挣个钱也不容易。” 鲁提辖将这些银钱给了金老，吩咐道：“你父子两个将去做盘缠，一面收拾行李。俺明日清早来发付你两个起身，看那个店主人敢留你！” 金老并女儿拜谢去了，回到客店中，安顿了女儿，先去城外远处觅下一辆车儿。又回来收拾了行李，还了房宿钱，算清了柴米钱，只等来日天明。 且说鲁达三人再吃了两角酒，下楼来叫道：“主人家，酒钱洒家明日送来还你。” 主人家连声应道：“提辖只顾自去，但吃不妨，只怕提辖不来赊。” 三个人出了潘家酒肆，到街上分手，鲁提辖回到经略府前下处，到房里，晚饭也不吃，气愤愤的睡了。 史进知道鲁大哥喝完酒回去睡了，也不担心他，便拉着师傅李忠一起投鲁家客店歇息。 “师傅，若不出某所料，俺大哥鲁达明日必会找那镇关西给金家父女出气，以他的火爆脾气和武艺，弄不好会出人命，到时这渭州城咱们肯定待不下去，不知师傅有何打算？” 回到客店，让店家泡了一壶好茶给两人解酒，两人屋内坐着聊天，史进特意问道。 李忠听了大吃一惊，问道：“贤弟，我看鲁提辖是个明白人，顶多打镇关西一顿出出气，怎么会弄出人命，他的大好前程不要了吗？” “师傅有所不知，鲁大哥是个快意恩仇的人，做事只求内心通达，身外的东西没那么看重。”史进解释道。 “如此的话……”李忠沉吟片刻，接着说道：“咱们要早做打算，尽快离开渭州，要是鲁提辖真闹出人命，咱们容易受牵连，最好能拉上他一起逃，别让鲁提辖这般义气的人被官府抓了。” “那师傅到时准备往哪里讨生活？”史进追问道。 李忠苦笑几声，无奈的说道：“俺这是四海为家，走到哪里就在哪里落脚。” 史进听得出李忠话中的不甘心和失意，也知道师傅只是缺少证明自己的机会，他不再绕弯子，开门见山的说道：“师傅可知，我如今在少华山落草了。” “缘何如此，大郎那么大的家业都舍弃了吗？”李忠没想到史进突然告诉他这么个消息。 史进将自己的志气抱负，以及与少华山三雄的筹划安排，简单的与李忠说了，只听的李忠目瞪口呆。 “师傅，推翻腐朽的赵宋朝廷，解救万千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需要多多益善的好汉一起拼命，杀出个通天大道。 似师傅的才能，足以征战沙场建功立业，可在赵宋的统治下，只能奔波于江湖卖艺，徒自消耗生命，碌碌无为于世。 师傅，这世道不该是这样的，让人没路走，没好日子过，史进发自内心的邀请恁来少华山聚义，用咱们的双拳打出一片天！”史进真诚的说道。 李忠听了怔怔无语，想起自己这些年东奔西跑，三十出头了还安不了家，每日辛苦却只能勉强糊口，不由得一阵绝望，又想想史进描绘的美好愿景，忍不住热血沸腾，渴望尝试一番。 两种情绪在李忠脑海里左右翻滚，直让他千肠百结，久久不能平复。 屋内安静了许久，李忠的脸色几番变换，最后终于狠下心来说道：“大郎，俺跟你干了！那些贪官污吏，欺人恶霸，凭什么就能过好日子，却让俺们平头百姓活不下去。 大郎要记住今日跟俺说的话，且不能忘了今日的初心。” 史进拉起李忠的手紧紧攥住，庄重的说道：“师傅请放心，史进的志向，终身不改！” 第三十四章 拳打镇关西(二) 说得李忠入伙，史进内心雀跃不已，却也知道自己又多背负了一人的期望，往后行事万万不能让人失望。 两人喝完茶，聊些江湖趣事，便各自安歇，当夜无事。 次早五更，史进从睡梦中醒来，瞧着同住一个客店的金老父女打火做饭，吃罢收拾了，一切如常。 知道没有出现偏差，史进耐心等到天色微明，只见鲁提辖大踏步走入店里来。 史进上前迎了，道声安，问道：“大哥准备如何解决此事？” “兄弟且看着，洒家自有理会。”鲁达答道，又冲着店里高声叫道：“店小二，那里是金老歇处？” 小二哥道：“金公，提辖在此寻你。” 金老开了房门，便道：“提辖官人里面请坐。” 鲁达道：“坐甚么！你去便去，等甚么！” 金老引了女儿，挑了担儿，作谢提辖，便待出门。 店小二拦住道：“金公，那里去？” 鲁达问道：“他少你房钱？” 小二道：“小人房钱，昨夜都算还了。须欠郑大官人典身钱，着落在小人身上看管他哩。” 鲁提辖道：“郑屠的钱，洒家自还他。你放这老儿还乡去。” 那店小二那里肯放，鲁达大怒，叉开五指，去那小二脸上只一掌，打的那店小二口中吐血，再复一拳，打下当门两个牙齿，小二扒将起来，一道烟走了。 店主人那里敢出来拦鲁提辖，金老父女两个趁机离了店中，出城自去寻昨日觅下的车儿去了。 史进在边上看到小二被打，暗道活该，助纣为孽的家伙，该长长记性了。 鲁达害怕店小二赶去拦截金家父女，便向店里掇条凳子坐了，与史进李忠闲聊起来。 大约过了两个时辰，约莫金公去的远了，鲁达起身说道：“李师傅，大郎，洒家准备状元桥走一遭，你俩待如何？” 史进朗声答道：“我俩自然陪大哥一起。” 鲁达点头应了，三人径投状元桥来。 到得时，史进见那郑屠开着两间门面，两副肉案，悬挂着三五片猪肉，他本人正在门前柜身内坐定，看那十来个刀手卖肉。 鲁达走到门前，叫声：“郑屠！” 郑屠看时，见是鲁提辖，慌忙出柜身来唱喏道：“提辖恕罪。”便叫副手掇条凳子来，“提辖请坐。” 鲁达坐下道：“奉着经略相公钧旨，要十斤精肉，切做臊子，不要见半点肥的在上头。” 郑屠道：“使得，你们快选好的切十斤去。” 鲁提辖道：“不要那等腌臜厮们动手，你自与我切。” 郑屠道：“说得是，小人自切便了。”自去肉案上拣了十斤精肉，细细切做臊子。 那店小二把手帕包了头，正来郑屠家报说金老之事，却见鲁提辖坐在肉案门边，不敢拢来，只得远远的立住在房檐下望。 这郑屠整整的自切了半个时辰，用荷叶包了，道：“提辖，教人送去？” 鲁达道：“送甚么！且住，再要十斤都是肥的，不要见些精的在上面，也要切做臊子。” …… 史进在旁边看鲁大哥折腾的郑屠忙活一早辰不得吃饭，人也累的汗流浃背，心里忍不住偷笑，鲁大哥这般直肠子的好汉，消遣起人来竟也有模有样。 怕是性子再好的人，被这么挑衅，也会忍不住的，更何况郑屠户这样威风惯了的。 果然那郑屠受不了鲁达消遣，肉案上抢了一把剔骨尖刀，托地跳将下来，要与鲁提辖火并。 鲁提辖自然不怕，早拔步在当街上。众邻舍并十来个火家，那个敢向前来劝，两边过路的人都立住了脚，和那店小二也惊的呆了。 郑屠右手拿刀，左手便来要揪鲁达。被这鲁提辖就势按住左手，赶将入去，望小腹上只一脚，腾地踢倒了在当街上。 鲁达再入一步，踏住胸脯，提起那醋钵儿大小拳头，看着这郑屠道：“洒家始投老种经略相公，做到关西五路廉访使，也不枉了叫做镇关西。你是个卖肉的操刀屠户，狗一般的人，也叫做镇关西！你如何强骗了金翠莲！” 扑的只一拳，正打在鼻子上，打得鲜血迸流，鼻子歪在半边，却便似开了个油酱铺：咸的、酸的、辣的，一发都滚出来。 郑屠挣不起来，那把尖刀也丢在一边，口里只叫：“打得好！” 鲁达骂道：“直娘贼！还敢应口。”提起拳头来就眼眶际眉梢只一拳，打得眼睖缝裂，乌珠迸出，也似开了个彩帛铺的：红的、黑的、绛的，都滚将出来，两边看的人惧怕鲁提辖，谁敢向前来劝？郑屠当不过讨饶。 鲁达喝道：“咄！你是个破落户，若是和俺硬到底，洒家倒饶了你。你如何叫俺讨饶，洒家却不饶你！”又只一拳，太阳上正着，却似做了一个全堂水陆的道场：磬儿、钹儿、铙儿一齐响。 见镇关西挨了鲁提辖三拳，史进拉过师傅李忠低声说道：“劳烦师傅跑一趟经略相公府，找相公侄孙种彦崇，就说他的两位结拜兄弟在城南门等他，有十万火急的事，让他带上两匹马，务必跟你来一趟。” 李忠点点头，快步离开去传递消息，见那郑屠没了动静，他知道史进的话应验了，鲁提辖果然闹出了人命。 这边鲁达看时，只见郑屠挺在地下，口里只有出的气，没了入的气，动掸不得，也知打死了人。 他寻思道俺只指望痛打这厮一顿，不想三拳真个打死了他，怕是要吃官司，又没人送饭，不如及早撒开。 他拔步便走，回头指着郑屠尸，假意道：“你诈死，洒家和你慢慢理会。”一头骂，一头大踏步去了，街坊邻舍并郑屠的火家，谁敢向前来拦他。 看着浓眉大眼的鲁提辖在那里假意演戏，史进乐的笑出声，等到鲁达走开，他疾步追了上去。 “大哥你闹出了人命，必然会惊动官府，不如跟我投了少华山如何，咱俩兄弟并肩子喝酒吃肉，除尽天下不平事。”史进追到鲁达身边，边走边低声说道。 鲁达本不想拖累史进，忽然间反应过来，自己这二弟本就是落草的贼寇，没什么拖累不拖累的，又想到自个儿也没有能去的地儿，便应了史进的话。 两人约定好在南门见面，便各自去收拾行李…… 第三十五章 偶遇 渭州城南门口，史进牵着马提着枪，带着自己和李忠的包裹走了出来，没一会儿，鲁达也提着包袱过来相会。 两人在城门外约莫等了一柱香时间，见到种彦崇和李忠各牵着一匹马急匆匆的走过来。 “大哥二哥，李师傅说你们有十万火急的事儿找我，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种彦崇到了跟前，见两位结拜兄弟都安然无恙，心中先松了一口气。 史进低声说了郑屠户如何虚钱实契的坑害金家父女，又讲了鲁大哥如何路见不平，三拳打死了镇关西。 种彦崇听了，义愤填膺道：“大哥干的好，只是出了人命有些麻烦，俺赶紧回去找叔祖斡旋一遭。” 鲁达听了赶紧摇摇头道：“俺打死人就给小种经略相公惹了麻烦，怎还敢劳烦他老人家给俺开脱罪名。 三弟不用担心，洒家已应了大郎，去他寨子上快活。” “崇弟要是不放心，也可抽空来我少华山转转，二哥我定热情招待。”史进接过话茬道。 种彦崇见他二人已经商量好了，只好点头答应，不再纠结。 “崇弟，把你叫我来一是为了道别，我和大哥不能不辞而别。二是有事麻烦你。” 史进换了话茬，从身上掏出那一万多贯银票递给种彦崇，接着说道：“这些从西夏贼寇那儿得来的钱财，劳烦你在渭州城里，帮我买些药材油料羊毛等物品，再托个可靠商人运到华阴县，交给云仙楼的老板王慎。” 种彦崇应下史进的差事，依依不舍的与两位哥哥说些告别话。 “崇弟在边疆要好好杀敌，也要保护好自己，山高水长，来日我三兄弟定会再相聚，诉说各自功业！” 史进朗声劝了种彦崇，和鲁达李忠各自上了一匹马，就此离开渭州。 这次由李忠领着，两个路痴终于没行错路，三人一路奔驰疾行，出渭州，过泾州，经邠州，沿京水一路向东。 一路上昼行夜宿，过州城而不入，避开官府的海捕，连续赶了四日路，今日终于越过栎阳进入华州地界。 眼看着天色将晚，日薄西山，三人就在赤水镇停住不走，寻了一家客店进去，选个靠边的空桌，鲁达李忠相对而坐，史进居中。 “小二，给我们安排三家上房，再将店里又的好酒好菜一发送上，到时一并与你算钱。”史进吩咐道。 “好嘞，客官恁稍待。”店里小二高声应道。 不一会儿，熟牛羊肉，卤鸡烤鹅，时令蔬菜一道儿摆了上来，小二又拿出一坛酒给三人倒上。 三人行了一天路，肚皮早已饿扁，这会也不谦让，大口喝酒吃肉，风卷残云般消灭着食物。 不到半个时辰，三人便填饱肚子，史进叫来小二，付过今晚的饭钱和客房定金，准备上楼休息。 正在这时，忽然从外面走进两个公人，后面押着一个被铁叶护身枷着的面白肥胖的男子。 “裴大官人，今日且在这里休息吧，这一路行来，真个把我两兄弟累的够呛。”三人挨着史进边上的桌子坐下，一个小眼睛的公人出口说道。 “这是你二人的差事，如何说得辛苦。”那肥胖男子闷声回道。 两个公人听了面色悻悻不在抱怨，似是有些惧怕这个犯人，只开口向店家要了食物。 史进在一旁看的好奇，给鲁达李忠使了眼色，不着急上楼，坐下向店小二要了壶茶，喝着闲聊。 他看那两个公人不似善茬，却不知为何会对披枷带锁的犯人惧怕，史进想多坐一会儿，探听一点裴姓男子的来历。 那人给他一种不一般的感觉，一种不同于这个时代的感觉，那种一身的凛然正气，史进只在后世常见到。 许是吃了饭菜恢复不少精神，那桌上另个尖嘴猴腮的公人管不嘴说道：“裴大官人，恁也别嫌俺们抱怨，你说你好端端的官儿做着，为啥要想不开得罪知府大人呢。 连累你自个儿官没得做不说，还让我俩跟着受罪，从京兆府到沙门岛三千里地，哎呦，真个儿要把腿跑断。” “哼，裴某可不愿向你们这般，向那蔡府门人摇尾乞怜，只要某为孔目一天，就不会纵容尔等助纣为虐，鱼肉百姓。 那知府想借助你们捞钱，只能寻个过错把某刺配沙门岛，某死也无悔，只是劝告你俩，莫要将坏事做绝，落不下好下场。”裴姓犯人停下碗筷，淡然的说道。 尖嘴猴腮的公人被说的恼羞成怒，借着点酒意撒泼道：“呵呵，姓裴的，都这般模样了你还得意什么。 当初被你管着，兄弟们一点油水都捞不到，你以为大伙儿不骂你做事绝吗？ 真是老天有眼，风水轮流转，如今你被知府大老爷拿下，兄弟们哪个不拍手称快。 到了沙门岛希望你能好好活着，看我们兄弟是如何逍遥自在的。” 他说完还不解气，想着两人的身份早已转换，无需对其惧怕，便壮着胆子夺走裴姓男子的碗筷，不再给他吃饭。 裴姓男子似是修养很好，只是盯着两个公人看了一眼，讥笑一声闭目不语。 史进在一旁大概听明白是怎么回事，暗叹又是一个遭奸贼残害的好官，心中打定主意，明日找机会帮这裴姓男子一遭。 “呔，你两个措鸟公人，洒家听明白了，敢情你们押着的是个好人，若只这般也便罢了，此人还是你们曾经的顶头上司，为何敢对他无礼，夺他碗筷？” 鲁达一拍桌子站起来，霸道的气势向那两个公人扑面而去。 尖嘴猴腮的还想反驳，被那小眼睛的公人立马拉住，向裴姓男子赔个不是后，回鲁达的话道：“官人见谅则个，俺们也是听令行事，以后再不敢对裴大官人无礼了。” 鲁达哼哼两声不在说话，重新坐下闷着头喝了一杯茶，他原本想着对方不忿，他乘机出手救下那个犯人，谁知人家竟会示弱，他实在没理由出手。 见强人模样的鲁达没在说话，小眼睛公人暗道好险，转身低声招呼同伴并裴姓男子，给小二结了账，离开大堂去客房休息了。 等他们离开，李忠低声对鲁达说道：“鲁提辖不必郁闷，咱们未必没有机会救下那犯人。” “李师傅何出此言？” “俺见那两个公人不是善茬，离去的时候嘀嘀咕咕，说不定憋着什么坏主意。明日我们可以跟他们一段，若那两个公人使坏，咱们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救人。”李忠笑着说道。 鲁达点点头，烦闷的心情好了不少。 “俺这师傅果然胆大心细。”史进心中啧啧称赞，不过他此刻反而多来点疑惑，那裴姓男子离去前带着探究意味的看了他一眼，让他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第三十六章 铁面孔目裴宣 夜里，史进辗转反侧，想不明白那裴姓男子到底有什么缘故让他心潮涌动，总觉得与自己有莫大的干系。 “京兆府，姓裴的，应是不小一个官，到底是谁呢？”史进使劲儿想着…… 不对，自己好像遗漏一个重要信息，那犯人好像说过自个儿是孔目官，史进快要想破脑瓜子的时候，忽然记起这个细节。 “铁面孔目裴宣！错不了的。”史进确定了那犯人的身份，却陷入另一个疑惑，他不是在饮马川落草的吗？ 水浒里说裴宣是六案孔目出身，极好刀笔，为人忠直聪明，分毫不肯苟且，本处人都称他铁面孔目，亦会拈枪使棒，舞剑抡刀，智勇足备。 施老给裴宣的赞诗也极为了不得：问事时巧智心灵，落笔处神号鬼哭。心平恕毫发无私，称裴宣铁面孔目。 后世看名着的时候，史进就极喜欢这个人物，觉得裴宣是少有的具有后世思想人格的好汉，其本人的所作所为都带着一些人人平等的影子。 书中虽然对裴宣的着墨不多，史进却能想象出，在北宋末年的腐朽时代，这个好汉是如何的格格不入。 在史进的未来规划中，裴宣是他势在必得的一个好汉，整顿各处山寨纪律，保证处事公平公正全靠此人了。 本想着后面游历到河北地界的时候，他亲自去饮马川邀请，哪想到竟在这里碰着。 这个疑惑却是史进自己疏忽造成的，他虽看过原着多遍，对哪个好汉在哪里出场熟记于心，可各个好汉是哪里人氏根本无法记住。 而裴宣恰好就是京兆府人氏，在本府当的孔目，双方能在华州地界相遇，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好汉之间总是有吸引力的嘛。 搞清楚对方是裴宣，史进更是下定决心非救不可，心里打定主意后便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两个公人早早起了，叫店家提供早饭，和裴宣一同吃了后，三人匆匆离去。 大约行了十里路，来到一座名叫龙耳山的山脚下，三人沿着蜿蜒曲折的山路走了一刻钟，那小眼睛公人前后一望，都是深山老林不见人影，停下来说道：“走了许久，人都困乏了，咱们在此歇息一会。” “口渴死了，哪里去找些水喝？”尖嘴猴腮的公人跟着叫唤道。 “我俩辛苦些去找找，留裴大官人在这里歇息。”小眼睛公人回道。 “咱俩走了，姓裴的逃了怎么办？” “这……”小眼睛的迟疑起来，不好意思的看向裴宣说道：“官人恁看，能否容我俩冒犯一次，暂且将恁绑在树上，等找了水回来，立马就解开。” 裴宣在他两人之间来回看了一眼，忽然冷笑几声说道：“你俩好大的胆子，竟想谋害我！” “大官人何处此言，小人俩一片好心去找水。”小眼睛公人不解的说道。 “裴某断案多年，件件精准，你当我这双眼白长的吗，看不出你们的坏心思。”裴宣讥笑道。 裴宣看的出来，昨晚被邻桌大汉言语教训之后，这俩公人就起了坏心思，到沙门岛的路途太过遥远，这俩人怕是担心途中再出意外，遇到其他强人，丢了自个儿性命。 他此时心里暗暗着急，只希望隔壁那桌人能好心来施与援手，昨晚他离开前给对方那个看似领头的使了眼色，若对方有心，他或许有生机。 此刻拆穿这两人心思，他只希望能多辩驳几句，给自己多争取一些时间，若毫不反抗的被人绑上，那真就是死路一条了。 “大官人何必这么清醒呢，做个糊涂鬼多好。”小眼睛公人不在装了，冷笑道。 “你俩是什么时候起的杀心，此前某并没有发现你们起坏心思。”裴宣故作疑惑的问道。 “跟他啰嗦什么，一刀砍了完事。”尖嘴猴腮的有些焦躁。 不解释一番怎能显出俺的厉害，小眼睛公人心里想着，呵呵一笑道：“既然裴大官人都看破了，念在多年共事的情分上，让人家明明白白的死吧。” “昨晚那好似强人的大汉喝骂我们，你还想反驳，还好被我及时拦住，你没看到那人眼中的凶光，一个不好咱俩可能就会交待。” 小眼睛的先向同伴卖弄两句，又对裴宣说道：“昨晚俺翻来覆去睡不着，此去沙门岛足有半年的路程，这才刚出门，就险些丢了性命。 你裴大官人有种，跟知府大人对着干，凭什么把我俩牵连进来。既然你不想活了，我俩又何必冒着生命危险带你去沙门岛。 在这儿解决了你，俺俩安全回到京兆府，想来知府大人不会责罚，只会夸我们做的好。” 裴宣了然的点点头，余光瞥见后方有人过来，心中大定，轻笑一声回道：“好歹毒的心，可惜裴某不能让你们如愿。” “还装呢，姓裴的你是有点武艺，可如今带着枷锁，还妄想能挡住我俩？”尖嘴猴腮的冷笑着说道。 好 “你们俩措鸟果然不安好心，看洒家摘下你们的狗头！” 一个炸雷般的声音在脑后响起，直惊的两个鼠辈原地跳起，匆忙回头看了一眼，立马撒腿就跑。 可他们哪里跑的过榜上有名的好汉，鲁达并李忠一人追上一个，直接结果了性命。 “敢问当面的可是号称铁面孔目的裴相公？”史进施施然来到裴宣跟前，抱拳行礼。 裴宣捡了性命回来，松下一口气，连忙回道：“小可枷锁在身，无法失礼，还请恕罪。敢问三位恩公高姓大名，此救命之恩，裴宣定当铭记于心。” “在下少华山史进，那两位一个是我结拜大哥鲁达，原是小种经略相公府的提辖，因路见不平，三拳打死了城里的恶霸，准备跟我回少华山安顿。 另一位乃是我的开手师傅打虎将李忠，就是他看出公人想害你，我等才一路跟来。”史进介绍完三人，从鲁达手中拿过钥匙，替裴宣解了枷锁。 “原来是九纹龙史大郎当面，想必鲁提辖和李师傅也是不世出的好汉了。”裴宣对着三人拜了又拜，被史进赶紧托住，四人就地上一做，互诉衷肠。 三人听了裴宣的遭遇，无不义愤填膺，裴宣听了三人的事迹志向，只觉找到了同伴，当即表示想加入队伍，杀尽天下奸佞。 “裴相公愿意入伙，我少华山真是如虎添翼啊。”见裴宣愿意入伙，史进高兴的说道。 歇息够了，四人准备再次上路，忽然隐隐听到身后传来大队人马的走路声…… 第三十七章 镇潼军 “听声音应该有大几百上千人，不是军队就是土匪，咱们快往山上躲躲。”史进有当兵的经验，从声音能推断出大概人数。 “大郎说的是，不管是军队和土匪，撞见我四人都不会留下活口。”李忠说道。 鲁达裴宣点头称是，四人赶紧收拾好一切，将两个公人尸首一并拖走，匆匆钻入山林中隐藏。 过了大概一刻钟的样子，一群千人左右，懒懒散散行走着的队伍闯入四个好汉视野中。 “是镇潼军，什么事把他们给惊动了。”裴宣低声惊呼道。 见史进三人都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裴宣将自己的推测说了出来。 原来镇潼军是赵宋朝廷在华州布置的驻军称呼，寓意镇守潼关之意，潼关上布置一部分守军，其他大部分全在华州城驻扎。 在华州地界遇到大摇大摆行走的军队，又没听说有什么战事，不可能是其他地方的军队路过，裴宣一想就猜到只能是华州的镇潼军。 史进微微汗颜，觉得自个儿对赵宋的政府架构军队布置了解的太少，靠后世看的一些小说根本不够用，不由得庆幸这么早遇到铁面孔目，及时补齐了这方面的短板。 “什么镇潼军，军纪涣散成这样，真是丢人，给俺两百经略相公手下的兵，洒家能把他们打的哭爹喊娘。”鲁达不屑的说道。 众人听了莞尔一笑，知道鲁达见惯了边军，自然瞧不上境内腹地的这些破烂军队。 “那裴郎君觉得，会是什么惊动了镇潼军？”李忠想起裴宣刚才惊讶的话，再次提起这茬。 裴宣思索片刻，摇摇头道：“想不到，裴某被罢官之前，从未听到华州有战事。” “我知道了，怕是他们冲着少华山来的。”史进皱眉说道，“可我想不通的是，如果州里想要剿灭我们，应该早就出动军队，为何会拖到现在？” “应该是华州贺太守接到了围剿命令，不然他不会轻动。”裴宣接过话茬，“大郎前些时日夺了华阴又离开，虽说惊动了上面，可你没占城池造反，官府只会把你当成一般草寇，不会为你大动干戈。 那贺太守想必也是明白人，出钱出力剿了你，他一个文官又得不到多少好处，这种傻事他不会干。 能让他出动的要么是朝廷的正式行文，要么是其靠山的私人命令。 前者不可能，如今满朝奸佞，向来报喜不报忧，少华山的事必然不会惊动朝堂。 听说这贺太守是蔡府门人，想来是蔡府有人针对大郎了。” “若是这样，那就说的通了，估计那姓黄的儿子没少从中出力。”史进说道，向众人说了山寨如何抄家黄家大户，得罪蔡府的事儿。 众人听得心有戚戚然，只觉这天下处处有蔡府奸人，教人恨的发狂，一时都不在说话。 “你们看龙耳山这地势，是个埋伏兵的好地方，若是有贼寇突然从山上冲下，镇潼军必然被重创。 那你们可知，本统制为何义无反顾的带兵走进来？” 山道上，一个全身披挂，骑着高头白马，被众人簇拥在队伍中间的将军开口问道。 因为你想听人拍马屁，副将心里鄙夷，嘴上却老实的说道：“统制恁可是边军待过的，自然神机妙算，不知冯将军可否为我等解惑，也让咱们这些大头兵长长见识。” 捧哏的话恰到好处的挠到华州兵马总管冯博冯统制的心窝上，他得意的向身边将士卖弄见识：“那是因为本统制在进入山道的时候，已经环顾两边，见山林间鸟兽俱在，判断出这里没有伏兵的。” 看到身边的人发出一阵阵惊叹，冯博觉得出来溜达一趟也没想象中的那么差劲。 昨日接到贺太守的命令时，他本能的想拒绝，不愿干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 那少华山贼寇劫掠华阴县跟他冯博有什么关系，只要他们不攻打州府关隘，都影响不了他吃兵饷，享受花花世界。 再说有一群贼寇在华州地界，才能显得他镇潼军的重要，若真给剿了，以朝廷的尿性，他冯博的屁股又要挪地方，再给折腾到边军可就要命了。 想到这里，冯博微微有些失神，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自个儿从满腔热血的忠君报国变得这般趋利避害了。 大概是边境的一次次战斗得不到升迁，反而遭到小人打压，才将他的心头火浇灭，转而下了狠心，足足凑了五千两银子才某得镇潼军指挥使的位置。 来到华州上任，统管一州兵马，冯博发现生活完全换了个样，不用冒着生命危险冲锋陷阵不说，身边的人说话也好听，让他觉得前半辈子白活了。 可当贺太守告诉他说命令来自蔡府时，他就诚实的从心接受了，不然只怕自己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冯博很清楚去剿匪对他来说得不偿失，可若是违抗蔡府命令，怕是小命都有可能玩完。 当他算计好利弊得失，已经打定主意全力剿灭少华山贼寇，以期得到蔡府青睐，好给自己找一道护身符。 冯博是上个战场杀过人的，一旦出战从不小瞧对手，再说敢上山落草的贼寇都是一群亡命之徒，虽然他们只有几百人，镇潼军怕是也没那么容易拿下来，便将两百马军，八百步军全部带齐，直奔少华山而来。 他自个儿知道自家事，镇潼军足额两千五百兵，可实际只有一千五百人，其中五百人还要镇守潼关，能调用的只有一千人，还都是些虾兵蟹将。 纵使他本人再能打，手下人太拉胯的话，也很难保证万无一失的剿灭贼寇，冯博打算费点脑子给自个儿增加些胜算。 等到队伍全都进入山道，冯博招呼左右传下军令，全部人马停下休息，等到黄昏时刻再启程。 他要趁贼不备，夜袭少华山！ 山林里藏着的四人见官军停下不动，纷纷推测起对方的动机。 “怕是敌人想夜袭。”四人里只有史进有军旅经验，一下就看破对方的图谋。 “我原想着少华山安排有巡逻，应该能提前发现官军，便没有着急。 可对方夜袭的话，怕是能避过少华山的耳目，寨子防备不足的话，很有可能吃大亏！” 第三十八章 朱武的应对 史进讲了自己的担忧，在其他三人身上看了一圈，最后对李忠说道：“师傅，史进要劳烦恁走一趟，翻过龙耳山到山寨里报个信。” 李忠笑着领命，说道：“大郎放心，俺常在江湖上奔走，干这事最拿手，一定会把消息带到。” 他看得出来四人中只有自己最合适，裴郎君刚刚加入，身体也不灵便，另外俩都是路痴，不把自己跑丢就可以了，哪敢让他们送信。 史进微微点头，补充道：“师傅到了山寨可以先找刘圆，当年恁教我开手的时候，那小子没少在边上凑热闹，让他领你去见军师朱武。” 见李忠悄悄离去，史进三人继续隐藏在林中，盯着镇潼军的动向。 …… 少华山，民事总管刘圆正带着人走街串巷的收鸡蛋。 “方婶儿，恁这些天攒了不少鸡子啊，俺数数一共二十个，给，这是四十文钱。”刘圆来到一户人家，笑呵呵说道。 方婶儿高兴的接过钱收起来，问道：“小刘大人，下次啥时候来收？还是恁亲自来吗？” “俺会派人半个月过来收一次，不管谁来，都少不了恁的钱。不过恁老也别太节省了，自个儿在家也要吃好喝好啊。”刘圆回道。 “多谢大人的关心，俺吃的好着呢，就是要赶紧攒钱，看过年能不能给俺那碎娃说门亲事。”方婶儿点点头道。 “方猴子啊，那是该说亲了，到时要是定下亲事，恁记得通知我下，俺一定要来讨杯喜酒喝。” 刘圆低声细语的跟方婶儿聊了几句，方才转身朝下一家走去。 “师弟，收鸡蛋这种小事，交给别人干就行了，你那么忙，干嘛还要亲自跑一趟呢？”跟着刘圆一道出来的程青儿很是不解，出声问道。 “青儿，师父都说了，在外面你不能叫我师弟的。”刘圆略显无奈的反驳道，心里却清楚这“大师姐”不会轻易改口的。 他沉吟一下接着说道：“之前安顿大伙儿的时候，俺听从师父意见，让各家蓄养鸡鸭，并承诺会上门收购。如今快二十天过去，家里有老母鸡的估计都攒了不少鸡子。 今天是第一次收购，俺跟着会让乡亲们放心，也让他们清楚收购的价格，以后交给别人办的时候，就不会有人能够上下欺瞒。” 最初被史进安排管理山上的民众时，他心里怕的要死，根本不知道如何入手。 哪知师父主动找到他，生动活泼的给他讲了一节牧民之课，才让刘圆稍微有些底。 二十天下来，在他亲手布置下，一家家民户安顿下来，干起了各自拿手的营生，再不复从前在山寨里无所事事又吃不饱饭的日子。 众人的脸上开始有了笑容，刘圆的心里也安定下来，知道自己没有辜负庄主的期望。 “不错不错，师弟，你现在办事已经很有想法了，师姐很欣慰。”程青儿调皮的说道，看向这个相识一个月不到的师弟的眼里，带着一丝崇拜和喜欢。 两人边聊边走，刚到下一家门前，刘圆忽然见到庄里一个庄客带着个极眼熟的人匆匆走过来。 “刘总管，管家让俺带李师傅过来，他有急事找你。”庄客说明来意，心里仍是忍不住羡慕。 往日的小屁孩自从管了山寨民生，已经有一些威严在身上，让他再也没法直呼刘圆了。 原来是庄主的开手师傅李忠，刘圆一下想起来，忙上前热情的说道：“李师傅好久不见，庄主平日里老提起恁呢。” 李忠连忙回过礼，心里也是感叹不已。 一路上了少华山，前面的三关防御已经让他惊叹山寨的手笔，到了这后山居住地，又看到民户饱满的充满希望的情绪状态，让他明白史进的志向不是说笑。 李忠与刘圆叙旧两句，便赶紧让其带自己去找朱武，说有十万火急的事。 刘圆听了不敢大意，安排程青儿带人继续去收鸡蛋，他则领着李忠直奔聚义堂而去。 聚义堂内，神机军师朱武正埋头处理军务，如今他可谓干劲十足。 自从史进入主山寨，定下各人职责，短短二十天不到，寨子就展现出完全不一样的风貌。 精挑细选出来的精壮士卒，在每天都能有肉有饭，吃饱喝足又有钱领的情况下，训练起来一个赛一个的卖力。 按照寨主的要求，朱武让史强等人辅助他，每天用两个时辰带这些士卒认字，晚上再与他们谈心唠嗑。 一开始还把朱武气的要死，感觉是在对一群牛弹琴，可慢慢的随着他们认识了一些字，听多了他的道理，朱武发现这些士卒对他亲近起来，再不是之前的敬畏惧怕。 如今他说一句话，可比陈达杨春他们说几句还顶用，军营里都是血气方刚的汉子，常有人闹脾气，可只要他一出现，不管是谁都会乖乖认错。 朱武太享受这种感觉了，每个士卒都是他可以信赖的人，他有种感觉，只要再有一年时间，战场上他有把握让每个士卒都死战不退！ 只是朱武舍不得啊，他能叫出每个瓜怂的名字，也把他们当成了自己最亲近的人，而不是随意消耗的数字。 他不知道史进从哪儿得来的练兵方法，如此的震撼人心。想他朱武读遍历朝历代兵书，也没有找到与之相似的。 他苦思冥想很久，最终的结论是完全认同了史进的一句话：华夏儿女是这个世上最善良又最勇敢的人，把身边的每一个百姓都当人看，用心与他们交往，事情自然就变得不一样。 “军师，李忠李师傅有急事要见恁，他是寨主常提起的开手师傅。” 刘圆的话打断了朱武的沉思，他忙抬起头来，见其果然领着一人，便起身迎接道：“忒便是打虎将李忠，久仰大名啊。” “区区江湖艺人，当不得神机军师的夸。”李忠抱拳行礼，寒暄两句后说了史进让带的消息。 朱武听了沉思片刻说道：“李师傅勿怪，这个消息太过重大，某不得不核实一番，敢问你和我们寨主在哪儿相遇，他是从何处归来的？” “这是应该的，俺和大郎在渭州相遇，一同归来的还有鲁达鲁提辖，今早又在路上救下一个犯人，是有铁面孔目之称的京兆府六案孔目官裴宣。”李忠回了朱武的话，暗赞不愧是神机军师，深谋远虑。 朱武听了颔首点头，李忠说的地方和寨主外出的目的地一致，莫非寨主此行要寻的两个好汉便是李忠和鲁达。 确认了李忠身份没问题，朱武不再多想，立马安排刘圆先行下山，将史家村众人带上山躲避，接着又命人去请陈达杨春二人…… 第三十九章 神机军师显手段 刘圆领了军师的令，匆匆的找到程青儿交待两声，让她收完鸡蛋不要下山，就在山上他的住处先待着，便。 回到史家庄，刘圆赶紧通知了老父刘安收拾庄上的东西，便扭头跑到学堂去找程富波，想请教师父如何顺利的迁移几百户人家。 此时申时过半，大概下午四点多的样子，程富波正在学堂上课，见弟子匆忙跑来，似有急事，便吩咐学生自学，然后走出学堂。 “老师，庄主派人传回来消息，今夜有官军来袭，我这会过来是想把大家都带上山躲避。”刘圆恭敬行礼后说道。 程富波点点头说道：“学堂你不用操心，家是村子里的学生，我安排他们回家，山寨的十几个，我和你师母带着上山。 不过我看生民你面带难色，怕是心里担心，不知道如何处理这类事吧。” 刘圆惭愧的点头称是，不好意思的说道：“学生愚钝，让老师失望了。” 程富波温和的笑了笑，说道：“老师没有失望，恰恰相反，是欣慰才对，事关民生，小心不为过。若你没有经验又任意妄为，那才真是让我失望。 对史家村的众村户来说，与史大郎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他们不会反对到山上躲避。 只是他们过惯了穷苦日子，肯定恨不得把所有东西都带上，这样一来肯定会拖慢上山的速度。 若在天黑前没有全部撤离，很有可能会遭遇官军的袭击。 生民你要做的就是让大伙儿放下负担，轻装上阵，护得妻儿老小安全上山就好。 嗯……，你可以代替史大郎给乡亲们许诺，这次官军袭击对各家各户造成的损失，山寨一应照价赔偿，想来史大郎知道后也不会反对。 对了，生民你最好先去说动大郎的三叔公，有他出面，你的差事会办的更加顺利。” 刘圆将师父的话全部用心记下，对师父的教导十分感激，暗道自己绝对不能给他丢脸。 再次行了一礼拜别程富波，他直奔三叔公家，按照师父交待的法子，果然很快就组织村民行动起来，天黑前全部安全的带到山上。 按照史进走之前的吩咐，寨子里这些天建了很多备用的简易屋舍，本是为后面上山的百姓所留，今日刚好用来安顿这些村民。 ～～ 聚义堂里，朱武把民众迁移的事交给刘圆后就不在担心，倒不是怠慢，他可知道史家村的乡亲在史进心里是何等重要。 只是这二十天来刘圆将山寨里的民事管理的井井有条，足见其能力，再说他后面还有一个那么厉害的老师，肯定不会看着他办砸这个差事。 刘圆离去没一会儿，陈达杨春就联袂而来，朱武将事情简单的说了，三人连同李忠一起商议起对策。 “怪不得俺的斥候小队没探查到官军的踪迹，原来他们打了夜袭的主意。 军师，看来咱以后需要把夜间的巡逻安排上。”陈达先提了个建议。 “兄弟说的对，是我的问题。打完这仗，我就写出夜间巡逻的章程。 这一仗怎么打，兄弟们有啥想法？”朱武承认了自己工作的失误。 “不如我先带马军在山下摆好阵势，等官军夜里过来，趁他们立足未稳，俺带着兄弟们冲杀过去，就厢军那种破烂兵，肯定一冲就散。”陈达说道。 “对方有一千人马，万一没能冲破敌军阵型，咱们辛辛苦苦训练的一百马军怕是都要折进去。 此计纵有胜算，可风险太高，不用也罢，兄弟你也不愿手下兄弟们伤亡大半吧。”朱武否定了陈达的提议。 陈达听了闷闷不语，提议被否虽不开心，可朱武最后那句话说到他心里了。 这些时日与马军兄弟同吃同住，手把手将每个人教会骑马作战，陈达早已把他们当成手足兄弟，哪里愿意舍弃。 “如今山寨里修了三道防御关隘，不如我们据关防守，咱们提前做了应对，想来官军无法轻易攻破。 寨子里粮食充足，可以耗到官军撤退。”杨春说出自己的想法。 他不得不赞叹寨主的先见之明，安排他利用八月十五那晚俘虏的近三百人，运石锯木，修砖砌墙，十来天不到，就沿山路险要处架起三道简易关隘，各有一丈高的石墙。 而且令杨春万万没想到的是，经过劳动改造，再加上军师不时的心理建设，如今有不少俘虏愿意留下来为山寨的大业贡献一份力量。 “这般不行…”朱武摇摇头说道，“咱们肯定耗不过官军，山寨里粮食虽然充足，但盐油酱醋等生活用品可不多，需要从外面采购。 就算耗的起，我们也不能这般做，否则对山寨的威望是很大的打击。” 而且这也不符合寨主的心意，朱武在心里暗自嘀咕。 从史进明明能赶回来，却选择只让李忠过来报信，他就知道寨主是打定了吃下这股官军的打算。 朱武本身也正有此意，只有用霹雳手段拿下这伙儿官军，放能显出他神机军师的能耐。 想到这里，朱武瞧了瞧两位兄弟略显郁闷的表情，朗声说道：“两位兄弟的主意，一攻一守，分开来不好用，可若是合在一起，就是绝妙之计，用来破军当易如反掌。” “计将安出？”陈达杨春同时问道。 朱武微微一笑，说出了盘算好的妙计。 …… 黄昏时刻，龙耳山的镇潼军原地吃了饭，填饱肚子后终于收到主将冯博的出发命令，一行千人浩浩荡荡的朝着少华山进发。 山林里，藏了近一天的史进三人终于松口气走了出来。 “洒家肚子要饿扁了，咱们打些野味吃了再去追他们吧。”鲁达用手摸着肚子说道。 史进裴宣笑着应是，大伙儿都是饥肠辘辘，不填饱肚子哪有杀敌的力气。 留裴宣生火，史进鲁达窜到林子里行凶，不一会儿便提着几只獐儿兔儿回来烤了，三人饱餐一顿。 “鲁大哥，裴先生，吃饱喝足，该干活了，咱三个都是以一敌百的好汉，衔尾相随跟在官军后头，等到他们和山寨弟兄交上手后，我们突然杀出，必有奇效。”史进朗声说道。 鲁达裴宣哈哈一笑，抱拳说道：“定要将这伙儿官军杀的屁滚尿流！” 第四十章 跳涧虎百骑冲阵 少华山向东五里处，敷水峪。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朱武陈达领着一百马军在这里静静的等着。 他们没有打起火把，隐藏在黑暗的峡谷中，除非有人从跟前经过，否则任谁也发现不了这里会有一支人马。 “报，敌军前队已经到史家村了。”探查的斥候带回了最新消息。 “军师，什么时候发动攻击？”陈达忍不住问道。 “兄弟莫急，等敌人攻山了再说。”朱武安抚陈达两句，又吩咐斥候轮班探查，保持消息的畅通。 敌人才刚到史家村，朱武心想等到他们真正攻山还要很长时间，急不得，当然消息也不能断。 ~~ 戌时已过，镇潼军统制冯博终于带着队伍来到少华山下。 他本来想先把史家村拿下来，割一些人头来杀鸡儆猴，哪知村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当时他就猜到贼寇发现了他们的踪迹，看来对手不容小觑啊，冯博心里想到。 不过他也没什么怕的，照常将队伍拉到山脚下，摆开攻山的阵势，既然来了，总要试试这群贼寇的成色。 冯博有自己的精细打算，他会把这场仗当最后一场打，也不用怕输，尽全力就好。 赢了，借此获得蔡府赏识，输了，只要他自个儿没事，就没什么大不了，哪怕全军覆没，也是给蔡府和贺太守的一个交待，丝毫不影响他的官途。 让队伍歇息了半个时辰，冯博终于下达了攻山的命令，派出三百步军往山上进发，他则带着剩下的人在下面举着火把照亮。 攻山的兵马呐喊着往少华山上冲去，一开始什么抵抗都没遇到，一会儿功夫就冲到第一道关隘处。 三百官军正要翻石墙登山，只见上面突然滚出擂木炮石，前面的人退步不迭，顷刻间被打倒三五十个。 其他人面有惧色，想要退下山来，哪知冯博竟派了监军在他们身后，严厉呼喝后退者死，这些士卒无奈继续向前冲，双方就在关隘处厮杀起来。 关隘处的城墙只有一丈高，杨春正带着自己一手训练出来的一百士兵和对面厮杀。 事发紧急，他们没来得及储备足够的擂木炮石，一轮用光后，就和冲上来的官军短兵相接。 好在双方都是菜鸡，互啄起来伤亡也不大，大概打了半个时辰，冯博鸣金收兵，准备换一队人马继续上。 一轮攻击下来，通过监军上报的信息，冯博就判断出这群贼寇除了勇猛之外，并无多少战场厮杀的经验，便下定决心用车轮战磨死对方。 哪知第二队人马攻上去之后，很快传下来消息，贼寇放弃了第一道关隘，逃回山上去了。 冯博思考片刻，觉得贼寇里也有能人，看穿了他的意图，故意收回人马集中起来，面对他的车轮战时也好换人防守。 估计对方知道斗不过官军，抱着他们攻不下山就会退去的幻想，冯博冷笑一声，看来这群贼寇胆怯了啊，但他岂能让对方如愿。 这群贼寇如果识趣，在打探到官军的消息后就立马从少华山退走，那他还真拿对方没办法，可惜他们竟敢负隅顽抗。 冯博决定，哪怕攻不上山，围在这里耗也要耗死贼寇，想到这里，他果断传下军令，继续攻山，不要松懈。 为了防住贼寇反扑，他将刚下山歇息的人马再次派了上去，占住第一道关隘，随时做好支援的准备。 第二道关隘处，杨春命人打起火把，传递出某种信号后，继续跟官军厮杀起来。 这道关隘在半山腰之上，敌军毫不犹豫的攻了上来，一时半会的再想退下山去可没那么容易。 杨春还看到第一道关隘处亮起火把光，知道敌军把那里也占取了，很好，又牵制住一批人手，接下来就看军师他们的了。 敷水峪，听到斥候再次报来的消息，说山上第二道关隘处亮起了光，朱武就知道是时候出发了。 “陈达，李师傅，劳烦你两位带领大伙儿出击，以冲散官军山脚下的人马为主要目的，千万不可陷入厮杀之中。 只要冲散敌军，我们就大获全胜，但若陷入僵局，就是我等的灭顶之灾，两位兄弟定要牢记。”朱武下达了作战命令。 陈达李忠大声领命，招呼众位兄弟上马，一百号马军无视深夜的冷风，全速朝少华山冲去。 冯博被两百马军两百步兵保护在山脚下，淡定的听着半山腰上的厮杀呼喊声，他打定主意，若到天明还攻不下来，就派人回华州城报信，让贺太守支援些民兵过来，就在此地扎下营寨，将贼寇堵死在山上。 忽然，打东方传来的刺耳马蹄声让冯博的心一下揪了起来，他大声呼喊：“全军戒备，准备迎战。” 他不信这大半夜来的会是援军，果然只一会儿功夫，就见一大队马军呐喊着朝他们冲来。 “马军在前，步军在后，迎敌！” 可是镇潼军的二百马军本处于放松状态，一时之间根本来不及摆阵型，只能匆忙的拿起武器迎战，再说陈达他们是全速冲杀过来，只一交战，官军就有被冲垮的趋势。 冯博见敌人来势汹汹，己方呈现败势，当即就打算逃跑，可打眼一扫，发现贼寇只有百十人马，顿时又没那么怕了。 这群贼寇竟敢对他用计，岂能让他们轻易得逞，冯博生气的想着，在边境厮杀的凶性一下被激发出来，拍马就迎着贼寇领头冲了上去。 陈达一马当先，领着弟兄们杀的势如破竹，眼看就要杀穿对方的马军，却见一个敌将没有逃跑，反而冲着他杀来。 狗朝廷啥时候有了不怕死的将军，陈达想了一下便拍马迎上，两人斗了十几回合不分胜负，一下就把少华山马军冲锋的势头给打断了，官军见自家主将如此勇猛，不自觉的跟着提了胆气。 一旁的朱武边用双刀杀敌，边暗暗着急，忍不住对李忠喊道：“李师傅快去助战，务必拿下敌将！” 李忠听了，跟着上前助战，哪知这冯博确有几分本事，又有战场经验，以一敌二也只是稍落下风。 “都跟着本将军奋勇杀敌，拿下贼寇大家都重重有赏！”冯博边打边呼喝。 朱武见战场逐渐陷入焦灼之中，顿时悲凉绝望起来，只觉对不住寨主，怕是要害的大伙儿命休于此…… 第四十一章 鲁提辖活捉冯博 “弟兄们挺住，俺九纹龙史进来也，让我们杀退敌军，保卫山寨！” 正在朱武绝望之时，一道天籁之音在他耳边响起，打眼去看，竟是寨主史进，好似带着全军万马杀了过来。 “陈达李忠，别跑了敌将！”朱武奋力喊道。 他的心绪仿佛从低谷直升云端，大起大落一下，这个一向沉稳的军师也忍不住热血喷张起来。 “俺知道了！”陈达回道，接着冲冯博怒吼一声：“拿命来！” 因为他的技不如人，没能拿下敌将，将带来的人马置于险境，陈达心里早已悔恨自责，不停埋怨自己为何不勤练武艺，关键时刻让军师的谋划毁于一旦，山寨也很有可能被官军剿灭。 谁想这关键时刻，寨主哥哥从旁杀出，将他从深渊中拉出来，陈达的心情羞愧之余，一下又高昂起来。 他不知该如何面对史进，只好将火气全部发泄在冯博身上，不要命的和其厮杀起来。 冯博本来已觉胜券在握，哪成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贼寇竟还有一波伏兵。 自从这不知哪里冒出来的贼寇加入战场后，他明显感觉到官军的气势被压了下去，和他厮杀的贼将也仿佛被打了鸡血般，不要命了似的和他拼了起来。 面对他戳向左肩的一枪，对方毫不闪躲，选择以伤换伤，就是想把他拿下来，好在他足够机敏，闪过对方回击的一矛。 只是虽然伤了那个贼将，可冯博心里反而产生一丝俱意，再次产生逃跑的念头。 史进此刻顾不上陈达李忠和冯博的对战，他有更重要的任务，帮着马军弟兄将敌军冲散，将敌人的战斗意志彻底击碎。 谁让他们只有三人，一个鲁达提着大朴刀跑着砍杀，他和裴宣则骑着马，后面拖着树枝冲过来的。 这是史进灵机一动，效仿三国中张飞的做法，趁着夜色，给敌军他们很多人的错觉。 所以他不能让官军回过神，要趁着对方惊惧不安的时候将其杀溃，如此才能反败为胜。 好在他九纹龙是天下少有的马战高手，杀起来自带千军万马的气势，敌方不论步军马军，都不是他的一合之敌。 不到一柱香的时间，他就杀穿敌军，当下也不停歇，直接掉转马头，再次杀了回来。 那边鲁提辖的武器虽不顺手，可他天生神力，在战场上冲起来也是无人能挡，真是见神杀神见佛杀佛，打的敌军胆战心惊。 裴宣虽是孔目官，可舞枪弄棒也有一手，冲其阵来寻常士卒也奈何不得他。 厮杀场上多了三名好汉，山寨里的马军弟兄也个个振奋起精神，跟着三人嗷嗷叫的压着官军打。 史进只冲杀了一个来回，四百镇潼军就扛不住崩溃了，四散着各自逃命，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放下武器，跪地投降者不杀！”史进带头高呼，骑着马四面奔走，拦截逃窜的溃兵，山寨马军弟兄们听了也纷纷跟着呐喊。 战场上自觉逃跑无望的官军只犹豫了一会儿，在有一个带头投降之后，其他的都跟着降了。 三更半夜，山下局势已定，史进吩咐手下弟兄去收缴官军武器，并把俘虏压起来看管，他便去找头领们说话。 “鲁大哥呢？”几人聚到一起，史进看了一圈只少了鲁达，忍不住出言问道。 “我只看到鲁提辖四处乱转着砍杀，跑着跑着就朝着东方走远了，俺的呼喊他好似没听到。”裴宣苦笑一声说道。 史进跟着笑了一声，无奈的说道：“估计我这结拜大哥杀迷路了，不过无妨，以他的身手无人能伤他，等收拾完战场再派人去找也不迟。 只是陈达兄长怎地受伤了？” “哥哥，兄弟无能，被敌将伤了不说，刚刚还让他趁机跑了。”陈达羞愧的说道。 “只跑一个敌将无伤大雅，兄长这伤倒不能大意。”史进边说边从自己衣服上撕下一块干净的布，简单的替陈达包扎一下。 朱武李忠裴宣三人见史进如此关照兄弟，内心都感动不已，只觉能与这样的兄弟相识结交，真是上天垂幸。 史进倒没想到几人心里想这么多，他只是凭本心行事，包扎好陈达后，朗声说道：“如今只有杨春兄弟还在山上担惊受怕，咱们兄弟再加把劲儿，把山里的官军都劝降收工。”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直言敢不从命，史进跟着一笑，安排陈达带一半马军弟兄在山下看押俘虏，他们则带着另一半打着火把往山上进发。 劝降异常顺利，两处关隘的官军见少华山人马从山下围了上来，便知统制冯博被人杀败，他们若不投降，被贼寇两相夹击，只有死路一条。 等到将山里的五六百官军的武器盔甲收缴完，俘虏全部看押好，天色已经亮起来了。 山上山下的兄弟终于汇合到一起，杨春见了史进，心中的激动自不必说，又听朱武说了多亏史进出手才侥幸打赢官军，更是对着寨主连连夸赞。 “今日大胜官军，是众位兄弟齐心协力的结果。”史进谦虚的说道，接着将裴宣与朱武陈达杨春三人互相介绍认识。 “杨春兄长，劳烦你带着一些弟兄打扫收拾战场。再劳烦军师统计下弟兄们的伤亡情况，战功情况，事后咱们一并论功行赏，发放伤亡抚恤，不可寒了将士们的心。” 史进安排完善后事务，正准备安排人手一起寻找鲁达，却远远的见他牵着一匹马，押着一个人从东边过来。 鲁达走到众人跟前，将手中的俘虏往地上一扔，霸气的说道：“洒家貌似抢了个头功，听说这家伙是官军领头的。” 那边陈达一看，可不是嘛，正是和他交手的敌将，急忙问鲁达是如何擒住的？ “洒家跟着大郎入了战场，只顾埋头厮杀，哪知杀着杀着不见了人，便胡自乱撞到一河流边。 正好洒家有些口渴，便去喝了些水，谁知没过一会，这呆鹅也来河边喝水，洒家见他穿着官军铠甲，上去便是两拳，将这厮直接打倒。 之后便让他带着洒家走回来，对了，这厮的高头白马洒家也没放过，大郎这么俊，白马适合你。” 鲁提辖详细说了擒贼的经过，只听得众人啧啧称叹。 第四十二章 埋钉子 “所有用来包扎伤口的纱布，先用沸水煮过，再晾干使用。 把寨子里的烈酒取来，给兄弟们的伤口用烈酒擦拭后再用金疮药。”史进对身边的史强吩咐道。 当杨春告诉他这仗折了十个，伤了三十多个弟兄后，史进因打了胜仗而高兴的心情立马变得沉重起来。 哪怕他知道只要打仗就会死人，可真当他成为那个领头的之后，才体会到这种为他人生命负责的担子有多重，多么的让人喘不上气。 这些弟兄都是信任他史进，信任少华山能给他们带来更好的生活，才加入山寨争着当兵的。 可仅仅是第一仗就倒下了十人，史进知道以后必定会有更多的恶仗要打，腐朽的赵宋朝廷，凶残的蛮夷，都需要弟兄们拿命去攻下，一定会有更多的人倒在征程中。 就算如此，史进也只能咬牙背负着一切走下去，因为倒下去的人的期望在看着他，活着的人更在注视着他，直到新生活的到来！ 他将这些情绪压在心底，只告诉朱武，为阵亡弟兄的家里发放五十贯抚恤金，之后他便亲自接过安置受伤弟兄的任务。 史进有后世的经验，知道如何做才能在现有条件下，最大程度的救治好每一个人，而不是凭天意优胜略汰。 “寨主，朱头领请恁去聚义堂。”负责跑腿的小喽啰说道。 史进点点头，让史强带几个弟兄留下，叮嘱他去找刘圆帮忙雇一些大妈大婶来帮忙伤兵，便望聚义堂走去。 安置好受伤的弟兄，他沉重的心情轻松了不少，再说打了大胜仗，理应高兴起来，不能扫了所有弟兄的兴，史进明白朱武请他过去，估计是等他拿主意论功行赏。 到了聚义堂，史进已调整好情绪，与六位好汉打个招呼后，各自就坐。 “哥哥，阵亡弟兄的尸首我已收敛好了，后面就按恁的要求，头领们带着众位弟兄祭拜后，再火化了把骨灰交给他们家人。”杨春当先禀报。 阵亡的弟兄都是他手把手教的，怎能不让杨春心痛，对于寨主哥哥安排这么大的阵仗，他打心眼里赞同。 “那就定在明早，弟兄们都是为山寨牺牲的，咱们应该为他们送行。没有家属的弟兄，咱们在山上选一块风水宝地好好安葬。”史进补充道。 他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记住每一个为山寨为新生活而牺牲的弟兄，也让活着的人感受到这份牺牲的力量。 杨春重重的点头，眼圈有些微红，眼泪就要夺眶而出，他不想在这个时候扫兴，便收紧情绪，表现出一副高兴的表情，大声说道：“不说让人心酸的事，俺说点高兴的。 山寨这次收缴的武器盔甲有近七八百份，都是不错的货色，弟兄们能够人手一份，以后再有战事也能少些伤亡。 抓住的官军也有七百人，再加上镇潼军统制冯博，咱们少华山可要大大出名了。 就是这些官军该如何处置，还请哥哥定夺。” “看来这冯博颇有当运输队长的潜质，知道咱们缺少兵器装备，特意给咱送来。”史进笑呵呵的说道。 至于如何处置官军，他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如今山寨的士兵不到四百，要看管七百俘虏，压力确实有些大，可若白白放了，他又不甘心。 “裴大哥久为孔目，对于处理这些官军，不知有什么想法？”史进出言问道。 “不知哥哥对山寨的前途是如何打算的，只是占山为王求个逍遥自在，还是别的。”裴宣初来乍到，上山也只是因为与史进义气相投，再加上被朝廷逼的走投无路才做的选择，却不了解史进的抱负。 史进将之前与朱武三人的谋划，为生民立命的抱负讲了出来。 “哥哥好志气！”裴宣夸赞一声，接着说道：“哥哥的战略目标既然不在少华山，那山寨就不宜闹的太大，不然招来西军，可就糟糕了。 以裴某的想法，山寨若能与华州官府相安无事，低调发展，才是最好的选择。 这样的话，咱们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在保证官军不会再来围剿的前提下，放回去大半俘虏。 如此一来，此战传出去就是一群草寇依仗少华山地利险胜镇潼军，成不了大气候，没什么大不了。 这样的山头草寇全国各地都是，朝廷怕麻烦一般不会特意围剿，至于蔡府的打击报复，也大可不必担心。 蔡京前些年被弹劾罢相，辞官休息了三年，如今恢复相位不到两年，他必定不会为这等小事大动干戈。” 众人听了裴宣的分析，纷纷点头称是，觉得这样对山寨最好，只是两全其美的法子可不好想。 许久之后，李忠打破沉默道：“俺有个法子，听起来不够光明正大，但或许管用。” “哦，师傅快快讲来，跟好汉咱自然要光明正大，可对付这腐朽官府，使什么手段都不跌份。”史进说道。 “鲁提辖不是抓了镇潼军统制冯博嘛，咱们可以从此人入手，逼他写下效忠山寨，指责道君皇帝的手书，再按个手印，就放他带俘虏回去。 他有把柄落在咱们手上，回去后定会想方设法隐瞒，这不就达到裴郎君想法的要求了。”李忠说出自己的想法。 自己这师傅不亏跑江湖多年，经历过人生百态，想的这个法子妙的很啊，史进心里想到。 “这法子好是好，可那呆鹅要是个硬气的，不写怎么办？”鲁达问道。 “提辖且安心，那厮在战场上能抛弃手下独自逃跑，定不会是个硬气的。”李忠解释道。 见各位兄弟都觉得这个法子行，史进也不拖沓，直接命小喽啰将冯博带到聚义堂。 他面上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问道：“冯博冯统制，降或者死，你选一个。” 冯博本来想表现出大义凛然的样子，他听说落草的都是好汉，最敬重忠义之人，可迎上史进杀气腾腾的眼神，心里一下就怂了，只低下头，单膝跪地拜道：“冯博愿降，请大王收留。” “哈哈，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果然是个聪明人，那么下面的事情就好商量了。” 史进大笑一声，上前扶起冯博，对他说了众人的谋划。 冯博面带苦色的接过军师朱武递来的纸笔，纠结半天终于下笔写下效忠少华山的话语。 等到要骂道君皇帝时，他想起自己报国无门，只能变成曲意逢迎的小人，现如今又被贼寇活捉，一时间百感交集，顿时文思泉涌，洋洋洒洒写下几百字痛骂道君的话。 第四十三章 吴波探亲记 华阴县城，西南贫民区。 吴波拉着板车，小心翼翼走在狭窄幽长的小巷中，步子沉稳有力，路的尽头就是他家。 板车上放着满满当当的东西，都是他给家里添置的，想必母亲和小妹看到后肯定会特别开心。 “咚…咚…咚…” “谁啊？咳…咳…”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从屋内传出。 “阿娘，是俺，波仔。” 吴波听到老娘的声音，心绪一下变得紧张激动起来。 屋门打开，看到十五岁的小妹吴小翠搀着老娘站在那里的瞬间，吴波的眼泪就奔涌而出。 自从跟着史大王上山当了兵，他不知有几次在深夜里被噩梦惊醒，梦见的都是身体不好的老娘突然不在了，而他却不能在跟前尽孝。 吴波阿耶去的早，他和小妹都是老娘含辛茹苦拉扯大的，为了养活他俩，老娘曾没日没夜拼命的干活。 针线活，洗衣做饭…，能做的都接，一家挣的不多，就接两家的，三家的，总算把他俩养大成人，而自个儿却累下一身病。 吴波十二岁之后就开始找活儿干，想要贴补家用，可惜这世道越来越坏，五年下来，干的活儿越来越多，挣的钱却分毫不增。 眼看攒钱为老娘看病的愿望越来越难以实现，吴波快要绝望的时候，忽然发现了个好的机会，打进城的山大王们竟然在征兵。 兵饷每个月三百文虽然不多，却也比他在城里辛辛苦苦干一天挣的只够吃喝强，最重要的，吴波看上了那个只要满足征兵条件，入伍就发的三贯大钱。 老娘最近的身体很差，他急需这三贯钱抓药…… 往事历历在目，吴波拿衣袖使劲儿擦掉眼泪，咧开嘴笑着说道：“阿娘，小妹，快看俺买了啥回来。” 让小妹将门完全打开，他将板车拉进小院内，将上面的米面油盐，鲜艳布匹，猪肉鸡蛋，蜜饯零食，一样样的卸下来拿到屋里。 “波仔，你这是干了啥子哟，咳…咳…，从哪儿弄来这么多东西，可不能干坏事啊。”吴大娘大吃一惊，担心的说道。 “阿娘恁别担心，这些都是俺用山寨里赏下的钱买的，让恁和小妹也享享福。”吴波连忙解释道。 “可吓死俺了，没做坏事就成。你个败家子儿哦，买些米面油盐就好，弄那些别的多糟践钱啊，攒着给你娶媳妇儿多好。”没了担忧，吴大娘又埋怨起来。 吴波被老娘说了，只摸摸头憨笑两声说道：“俺就是想让你们过两天好日子。 再说这次俺立的功劳不小，寨主给的赏钱多，买了这些还有二十多贯呢，阿娘，咱有钱给你好好看病了。” “波娃儿，你说的都是真的吗，就这不到一个月，山大王就给发这么多钱？”不知啥时候，街坊四邻都围了上来，有人带着羡慕的口气问道。 回头看着围到自家小院子的乡亲，吴波一点也不吃惊，大家伙儿都在城里辛苦讨生活，住的地方也是一家紧挨着一家，哪家有个风吹草动，立马惊动所有人。 他拿出买的蜜饯零食，挨个给乡亲们分发，请大家都尝尝味道。 吴波知道，他不在的时间，街坊四邻或多或少都帮过家里，穷苦百姓是最知道抱团取暖的，哪家有困难，在不影响自家的情况下，是很乐意搭把手的。 “阿叔阿婶，俺说的都是真的。不过这次能发这么多，也是因为山寨打赢了华州城来的官军，寨主给每个兵都发了十贯大钱，俺因为表现好，还被多发了二十贯。”吴波自豪的说道。 街坊邻居们听的不停惊叹，一会儿说这少华山的大王好厉害，把官军都打败了，一会儿又说给山大王当兵可真好，能挣老多钱。 见到乡亲们反应如此热烈，不停的夸赞寨主，吴波与有荣焉，忍不住大声说道：“俺们寨主史大郎大伙儿都知道吧，他对咱老百姓是真的好。 上次就在县城帮大家除掉恶霸黄家大户，俺这次回来，就发现县城的东西都便宜了好多，大伙儿的日子是不是好过了一些。” 围观的众人想了片刻，发现这个月花销确实少了不少，家里难得的存住钱了，于是纷纷停不住的点头。 “以前黄大户在的时候，大伙儿是不是啥小生意都做不成？但凡敢做的，是不是都被挤兑成赔钱买卖？ 现在不同了，俺们寨主特地让俺告诉大家，现在整个华阴县都听他的，大伙儿尽管发挥自己的手艺挣钱，没有人敢来骚扰你们。 王婶儿，恁不是做的一手好面片吗，弄个摊子出来卖，肯定不少挣钱。 李叔，恁不是有打造农具的手艺，开个铺子也是养家的好路子。 当然，若有像俺这个年纪的精壮小伙儿，去山寨里当兵就是最好的出路。 大伙儿若有想法，又没本钱的，可以来找俺，俺可以给乡亲们担保，从云仙楼老板王慎那里赊来，放心，这个钱是不要利息的。 那王老板也是俺寨主的手下，就是寨主让他将各个铺子的东西降价卖的，这次不要利息的赊钱也是寨主叮嘱他办的。” 吴波这番话让乡亲们更加轰动，生活物资的降价，这一个月他们都亲身感受到了，因此相信吴波的话不假。 再说这年头借钱都是九出十三归，哪有不要利息的好事，愿意这样做的，除了是真心实意为他们好，想不到其他的原因，毕竟他们一群穷苦老百姓也没啥好让人惦记的。 “波娃儿，你快给俺们说说这本钱咋借嘞，俺想开个打铁铺子，打些锄头镰刀啥的，可需要不少钱。”李叔迫不及待的问道。 “这个简单，到时王老板会借用他的铁器铺，只要恁能打出合格的农具，就会借钱给你，再立个字据，约定啥时候还了本钱就行。 像王婶儿那样的，就更简单了，恁只要做出一碗好吃的面片就行。”吴波笑呵呵的向乡亲们解释。 这次回家探亲，除了要给老娘看病外，给街坊四邻宣传寨主的政策也是他的任务，吴波很乐意效劳，他知道寨主都是为了乡亲们好。 街坊四邻被吴波说的激动难耐，性急的当即就要拉他作保，吴波无奈的苦笑道：“阿叔阿婶，先让俺和阿娘聚聚。 这次俺放了十天假，时间多滴很，大伙儿不用着急，都先回家好好考虑下，若确实有需要俺帮忙的，无论担保还是当兵，从明儿开始，俺一个个给大伙儿办…” 第四十四章 互诉衷肠 吴波的事情同样发生在王星王月兄弟俩身上，只是王家在县城的情况好点，算是温饱不愁的家庭。 当日兄弟俩从军只是想闯出一番事业，如今看来，这条路走的倒是不差，他俩因为训练表现好，这场仗打的也不怂，已经被任命为什长，各自管着十个兵。 王老爹听了两兄弟带回来的消息，敏锐的感觉到里面的玄机，史大王是鼓励商业的，愿意让大伙儿做生意赚钱，那发家致富的机会可是多多的。 以前的县城被黄扒皮占着，什么赚钱的生意都攥在自己手里，一旦有谁做起了能挣钱的营生，过不久就会被巧取豪夺走。 如今可不同了，华阴这里东西往来的商人那么多，他们这些本地人只要有点眼力劲儿的，弄个挣钱的营生还不容易。 想明白这些，王老爹准备发动亲朋好友，大家一起动起来，借这个机会互相帮衬着挣下一份家业。 而在城外的黄庄，则是另外一番场景，之前史进给村里庄户分了田地，已是让大伙儿感念甚深，当时就有几个胆大的跟着当了兵。 如今这几个兵带着大把银钱回来探亲，一下就轰动了整个村子，所有年轻的后生们都躁动起来，纷纷嚷求着要去少华山当兵…… 敷水镇，早先被逼无奈失手杀了县里奸诈胥吏，走投无路逃上少华山落草的何二狗，在之前山寨选兵时被挑中，这场仗表现的也不错，同样得了不少赏钱。 离家一年多的他这次也休了探亲假，同样给敷水镇带来了山寨的暖风。 要问他为啥敢回家了，呵，县城里那些胥吏捕手，可是在山寨上劳动改造了一个月，刚刚被寨主放回去，怕是他们以后都没有狗胆欺压百姓了。 华阴县内，各地不同的探亲记轮番上演，始作俑者九纹龙史进没能亲眼看到，却不妨碍他对自己这番策划的信心，他相信真心实意对百姓的好会被认可的。 此时他正坐在云仙楼的顶层雅阁内，宴请山寨的核心弟兄。 自当日打破官军，给山寨的弟兄们论功行赏后，大摆了两天宴席，让大伙儿们吃饱喝足后，就给他们放了探亲假，也交待了他们相应的任务。 忙活完这些，史进终于清闲下来，便准备了这次宴请，一是让大伙儿之间打个照面熟悉熟悉，二是一起集思广益，为山寨的发展建言献策。 宴席是个大圆桌，史进不打算排座次，让大家随意坐，谁知大伙儿互相谦让，好半天都坐不下来。 最后还是鲁达不耐烦这些繁文缛节，替着史进做主，安排了座次。 挨着史进右边，神机军师朱武，铁面孔目裴宣，民事总管刘圆，赛伯当王慎，飞毛腿孙无忌。 挨着史进左边，猛提辖鲁达，打虎将李忠，跳涧虎陈达，白花蛇杨春，以及没名号的史良。 鲁达本来把自己安排在后面，可其他好汉哪能同意，一起将他请到左边上首才罢休。 史进看着兄弟们你谦我让的场面，心底很是触动，这些被他认可的好汉，都是公心大过私心的，说明他九纹龙的眼光没有问题。 “各位兄弟，且听史进一言，在俺心里，在做的每一位都是我史大郎的生死兄弟，无需分个三六九等。 若论武艺，在坐的当属我鲁大哥最棒，若论智谋，军师则无人能比，可这些不影响其他弟兄在俺心里的重要性。 陈达兄长的勇猛，杨春兄长的稳重，李师傅的细腻，裴先生的六案皆通，王慎的经商理财，史良的消息探听，孙无忌的情报传达，对山寨的发展，对咱们抱负的实现，都是不可或缺的。 不过看到大伙儿如此谦让，史进的心里感动不已，只愿咱们兄弟感情矢志不渝，为了那个远大的目标，互相扶持，结伴而行。 我史大郎敬诸位兄弟一碗！” 史进说完心里话，举起自己那碗酒，朝兄弟们敬了一圈。 在坐的众人听了史进感人肺腑的一番话，只觉说到自己心坎里，各个热血澎湃，一块举起手里酒碗。 “干！”大伙儿碰了酒，一饮而尽。 孙无忌喝完酒突然站起来，脸色因紧张而憋的通红，声音颤抖的说道：“各位头领，俺…俺想说说心里话。 小人原本只是少华山上小喽啰，一身仇恨无处可诉，是寨主哥哥亲手帮俺抓了仇人李押司，还抄了幕后主使黄扒皮的家，替俺报了血海深仇。 还是哥哥不以俺粗鄙，抬举俺在城里做个管事，只是可惜一个月了还没给寨子传过几次像样的情报。 可哥哥没有责怪俺，反而让俺有机会与众位好汉同桌，小人何德何能有此荣幸，岂能不效死报答哥哥的大恩大德！” 孙无忌的话听得众人心有戚戚然，一下子打开了大家的话匣子。 打虎将李忠开口说道：“俺一个跑江湖卖艺的，侥幸教过寨主几招开手的花架子，占了师傅的名义。 如今寨主的武艺胜俺百倍，仍然亲切的称呼俺为师傅，我李忠惶恐又荣幸。 也是寨主说俺有本事在身，给俺信心，让我李忠能提起心气儿跟着他做一番事业。 今日能与诸位同桌共饮，俺知道都是寨主的抬举。 大郎，你叫我师傅，李忠厚脸皮认了，可有一事你也要认下，以后正式场合俺是要叫你哥哥的。 哥哥，请饮这这碗酒！” 众人听了这话，纷纷举起酒跟着喊道：“哥哥，请饮这碗酒！” 史进眼中隐含泪花，知道这是兄弟们抬举他的地位，这份情他记在心里，当下也不矫情，同众人又饮了一回酒。 “大伙儿都说了这么多，某也有心里话说。”朱武不给其他人张口的机会，喝完酒抢先说道。 “我朱武号称神机军师，可是从来都自视甚高，跟大郎打交道前，只觉得他是个鲁莽憨直的，心想略施小计就能将他骗上山当打手。 谁知某的两番谋划都被寨主看透，若只如此，朱武认他是个心机深沉的，却绝不服他。 可寨主丝毫没有被人谋算的芥蒂，仍然掏心吐肺对待咱，并说我朱武有不下张良之才，不应被埋没，当有大抱负。 寨主用行动告诉我什么叫胸襟似海，包容万物，俺朱武真是心服口服！” 众人你一个，我一个，都说了心里话，鲁达本来听的津津有味，到最后发现大伙儿都看着他，才反应过来只剩自个儿了。 他本不是能言善语之人，一急之下说道：“洒家跟大郎可是结拜过的，虽以年岁为他兄长，可刚刚洒家也叫了他哥哥。 洒家就一个想法，跟着大郎走，遇上恶霸，洒家只管一拳打死，由他负责善后，哈哈……” 第四十五章 根基之地在哪里 少华山下，往日只有行脚商来往的路上，今日多了不少三五家结伙行走的人，一时显得格外热闹。 “史大哥，这是俺老娘和小妹，以后准备在山上居住，这三个是俺街坊四邻家的后生，都想来寨子里当兵，麻烦恁给我们登记上。”吴波带人走到山脚下说道，山寨在那里摆着桌子，记录新投百姓的信息。 休假探亲第一天，他就带着老娘去县上最好的医馆看了病，大夫说问题不大，都是劳累过度引起的小病缠身，以后只要及时调理，就能慢慢恢复。 老娘吃了大夫十天的药，身体确实好了不少，以前咳嗽的老毛病也减轻了，吴波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准备收假回山寨的时候，他心里忽然想到，寨子里有不少拖家带口的人家，小娃可以上学，大人有营生可以做，何不将老娘和小妹带上山生活，在自己跟前便于照看。 “吴大娘好。”史壮登记完信息，赶紧起身见礼，又对吴波说道：“波子，你想把咱老娘安置在山上还是山下？” “史大哥，山上山下有啥区别？”吴波问道。 史壮哈哈一笑说道：“这两天来投奔的人比较多，都住在山上的话会很不方便，寨主哥哥和各位头领商议后就对咱们山寨做了规划。 以后山上主要用于军队训练驻扎，来讨生活的乡亲们，山上安置一部分，山下安置一部分在史家村附近。 听寨主的意思，准备将史家村发展成史家镇，盖上酒楼客店仓库等，为来往行商提供一个落脚的地方。” 寨主可真是英明，史壮边为吴波介绍，边在心里感叹。他今日已经接待了十几户拖家带口来山寨的百姓，一部分是山寨弟兄的家眷，一部分是他们的亲戚紧邻。 他没想到只是个探亲假，经过寨主安排后，竟然能带来这么大的轰动效果，吸引如此多的人来投山寨。 吴波思考了一会儿，开口说道：“俺老娘身体不太好，感觉是不是安置在山下更好一些。” “你小子有眼光，以后山下的生活条件肯定比山上好，这样，把咱老娘安置的离我家近些，有事也好有个照应。 不过山下的屋舍正在建，你先把人带上山住两天，等山下准备好了再下来。” 目送吴波带人往山上走去，史壮不由得赞叹山寨越发兴旺了，也不知道寨主规划的史家镇成了后，会是什么一番景象。 不过短时间内，自个儿应该看不到了，史壮心想，村子想发展成镇子，怎么也要个一年半载。 他已经接到消息，一个月后跟着寨主去另一个地方打拼。 聚义堂里，山寨里的几个头领正关着门商讨要事。 “我已经找史家村子弟谈过了，一个月后就出发，咱们今日就确定好下一步的目标，也好相应的做些准备。 大伙儿有什么想法都说说看。”史进看着几位兄弟说道。 那日在云仙楼，大伙儿各自吐露心声后，即便认识没几天的好汉之间，关系都亲近起来，史进也能感受到那爆棚的凝聚力。 他跟王慎史良孙无忌强调了商业的重要性后，又将后世的一些思路经验简要写了出来留给他们参考，就让三人继续在华阴县城忙活。 史进再三强调要利用好华阴的地利位置，建立起自个儿的商队，通过商贸来赚钱来购置囤积粮食，让百姓日子过好，让山寨有发展的动力源。 在史进的规划中，少华山这块基业的核心就是商贸，通过行商赚钱养活山寨，山寨庇护此方百姓，百姓负担减轻不被欺压，民心归山寨，可保少华山根据地的鲜活生命力。 将商贸这份重担压在三人身上，也是史进的无奈之举，若是可以，他自己亲手负责才更保险，可时间紧迫，他不得不冒险做出这个决定。 明年六月就会触发林教头误闯白虎堂，被刺配沧州的剧情，如今鲁大哥被他半路带走，没了东京大相国寺的经历，怕是无法与林冲结识，然后在野猪林救他。 史进不想因为自己的乱入，搞的林教头屈死押解公人之手，他必须在那时赶到东京，择机相救。 而且水浒的大剧情在那之后逐步展开，史进不可能错过，那要实现他的战略计划，就必须趁着目前的空窗期，打下山西河北之地的根基之地。 当然，史进心里还有个计较，他想先去抢了田虎的一些机缘，不给这个巨寇做大的机会。 “哥哥，咱们能不能打了邺城，那里的百姓过的太苦了，俺想回去把那狗官的脑袋拧下来。”陈达说道。 想起一年多前被逼的孤身一身冲县衙，陈达就恨的咬牙切齿。以前山寨弱小的时候，他自然没有回去复仇的念头。 可这一个多月以来，山寨越发的兴旺，哥哥又打算去北方发展，他就有了这个想法。 “若只是给陈达兄弟报仇，打了邺城应该没问题，不过留在那里发展，某不赞成。 邺城地处河北西路南部，离京西路较近，若咱们在那里扎根，虽说西有太行为依靠，只怕也不好壮大。”军师朱武开口说道。 史进点点头说道：“军师所言甚是，不过陈达兄长放心，咱们此番北上，第一站就兵发邺城，既给兄长报仇，也让那里的百姓日子好过些。” “其实邺城那里也不是不可用，可以先在那里埋伏下小股人马。 咱们先攻略河东路的隆德府，只要咱们能拿下隆德府，邺城就是我等东出河北的前哨。 我从朝廷往日公文看到的，隆德府这两年天灾人祸不断，老百姓们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中，正需要寨主解民倒悬。”铁面孔目裴宣用手指在地图上说道。 这地图是史进手绘的，他从程富波那里求到沈括所编制的天下州县图，以此为蓝本，结合后世的绘图技巧，重新制作出的一张大图。 史进一看裴宣手指的隆德府，也就是后世的山西长治一带，心中一笑，这么巧的吗，那里可是水浒中四大寇田虎的核心地盘，只是对方发展起来要在几年之后了。 第四十六章 四海同心社 “军师以为如何？”史进问道。 朱武看着地图盘算半天，方才朗声说道：“某觉得裴郎君的提议是不错的选择。 正如裴郎君所言，那里民心可用，此外，隆德府地势高峻，犹如堡垒一般，俯临河北中原。 其地东有太行，滏口扼守交通要道，守则可阻河北官军，攻则可出关直下邺城。 南有抱犊山羊头山可依，若我等发展顺利，可从这里直下泽州，威逼京师。 其西北两面皆有山地阻隔，又处河东腹地，是咱们在山西地界内的纵横辗转之路。” 众人被朱武的分析说得连连点头，恨不得立马就打过去，占下这么一大块地盘。 只有史进知道田虎就是这里起事，甚至攻占下五州五十六县之地，可面对朝廷的围剿，依然迅速被镇压。 他自问自己肯定能比田虎做的好，可史进打心眼里不想与朝廷的军队内耗，一则很可能耗不过，二则有外患威胁，在自个儿没有底气能挡住之前，尽量不扯后腿是他的原则。 此地虽好，却依然不是他成事的根基所在，想到这里，史进说道：“隆德府是个好去处，老百姓们也需要咱们，不过史进觉得，我等不能在这里攻城掠地扯旗造反，至少这两年不能。 咱们可以像少华山一样，在隆德府地界占山为王，给百姓挣个活路，默默积攒实力，等到时机到了，再一口气拿下整个隆德府。” 大伙儿听了纷纷沉思起来，有些理解不了史进的想法，这么好的地方，易守难攻，为啥不能成为兄弟们起事的地方。 “大郎，你有啥想法就直接说出来，大家都听你的，不用绕弯子。”鲁提辖的脾气最急，当先问道。 “是啊，哥哥就别跟俺们兜圈子了。”陈达跟着说道。 “寨主不必顾忌我等的想法，跟恁在一起的时间越长，某越觉得哥哥的每个决定都有深意，所以恁只管把想法告诉咱们兄弟，咱理解的会支持，不理解的也会支持。”朱武也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众兄弟的表态搞的史进措手不及，他只是想先听听大家的想法，哪里有这些担心。 不过他还是有些感动和受用，一个团体最难得的就是互相体谅，这样大家才能劲儿往一处使，发挥出最大的力量。 “各位兄弟如此体谅，那俺就直说了。”史进将手指往地图上一按，从隆德府直接往上移到某处停下说道。 “俺看中的是这个地方，这里位于赵宋和辽国的交界之处，在赵宋疆域内，又属于河东与河北西路的接壤地界，整体来看，就是一个三不管地带。 辽国如今国力日益式微，其东北方的女真部族已经在完颜阿骨打的带领下完全崛起，正在对辽国发起攻击。 辽主的精力都被女真人牵制，根本无法顾忌他们的西京路和南京路，我们可以肆无忌惮的往这两个地界发展势力。 若有朝一日，咱们兄弟能光复被儿皇帝石敬瑭出卖的燕云十六州，那青史留名是最基本的成就。 若我们真能拿下这些地界，对外可以选择和女真人会猎与塞外，可保华夏儿女不受蛮夷铁骑践踏。 对内，咱们就有底气攻略河东河北，彻底打破赵宋朝廷的腐朽统治。” 史进一手在地图上比划，一手激动的挥舞，他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是最好的破局手段。 “寨主的格局，真的是……令朱武佩服的五体投地。” 听了寨主一番话，朱武感觉茅塞大开，原来从更高的层面思考问题，真会找到完全不一样却有更好用的解决办法。 在寻思何处是合适的成事之地时，他总是习惯性的只考虑大宋朝廷，下意识的忽略西北有西夏，北方有辽国，乃至更北方的女真蛮夷。 史进的这番谋划，在朱武眼中真的犹如天外飞仙般无迹可寻，却又更加靠谱，更有发展潜力。 “俺算是听明白了，大郎这是想要去辽国境内搞事啊。 这么好的法子你怎么不早说，要说去跟辽国干仗，洒家请愿当先锋！ 到时真能打回来燕云十六州，那洒家可要好好跟两个经略相公显摆显摆。”鲁提辖大着嗓门叫道。 见其他几人也纷纷赞同自己的想法，史进接着说道：“此行要到赵宋朝廷的最北边，刚好可以路过军师两人提的隆德府，若是有机会，咱们顺便拿下几座山头，提前埋伏下人手。 至于陈达兄长说的邺城，也一并走一遭，帮咱自家兄弟报仇雪恨。” “多谢哥哥的安排！”陈达这个粗糙汉子眼圈发红的说道。 “哥哥，恁这样安排自然是极好的，只是某还有个问题想请大伙儿一同商议。”朱武抱拳说道，“若哥哥的谋划全部实现，咱们就有了少华山，隆德府以及三角地带三处地方，却又相隔甚远，协作管理问题怎么解决？” 这倒是个棘手的问题，史进皱着眉头想到，他之前偶尔思考过此事，只是目前还没真正面临实际问题，就没多想。 此时被朱武提起，史进觉得是要想个法子，毕竟他们快要开辟新的基地，到时再想可能会有些晚了。 “此事事关重大，哥哥不可不虑，要不然到时人员分散，各个山头各自为政，时间久了，大伙儿的心就不在一起了。”裴宣跟着说道。 在场众人除了史进外，也只有他能意识到朱武提的问题有多大，多重要。 多年的六案孔目处事经验，让裴宣明白人一旦多起来，分散起来，处理稍有不慎，结果就是一盘散沙的局面。 “不如我们结社吧，俺常年跑江湖，各地有名的势力都是结社而行，好不威风。”李忠虽然没看清问题的根本。却根据自己多年的经验给出了一个方案。 史进听了眼睛一亮，这是个好办法啊，所谓拉帮结派，要的不就是一个组织嘛，他知道宋朝结社，什么英略社，忠义社层出不穷，也一直是起义反抗的中坚力量。 他的遍地开花思路，想要成功实施，怕是也要学习别人的法子，用结社来凝聚队伍。 那社名叫什么才符合大伙儿的志气抱负，史进思忖起来。 有了！他灵机一动，想起后世曾看过的武侠故事，里面有个名字就很合适。 “四海同心社！这就是我们结社的名字。”史进激动的说道。 第四十七章 离去，北上 “四海同心社？”聚义堂内，白花蛇杨春略带疑惑的反问道。 “李师傅不是说结社吗，我认为是个非常不错的办法，刚在脑子里想到这个社名，一时激动就喊了出来。”史进出言解释。 四海同心，意味着天下五湖四海的社员都能同心协力，犹如诗中所言，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向着一个抱负使劲儿。 “所以四海同心社只能是真正的好汉才能加入，那什么是好汉，就是我之前曾在华阴县城说的，不论武艺强弱，能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者，皆是心怀仁义的好汉。”史进朗声说道。 “那如何通过四海同心社来解决军师的问题？”裴宣适时问道。 史进将自己的设想说了，首先能入社的都是社员，社员之间平等一致，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四海同心社设置社长一位，由众位社员共同推选，统管整个社团的发展。 为了便于管理，按照区域划分，对应的地界设置相应分社，如少华山地界属于关中东部，那这里就会有关中东分社，分社社长由总社长亲自认命，分管这个区域的社员。 由自己这伙儿人搞定的山寨，寨子里各个头领必须是社员，保证各处山头能由四海同心社统管。 史进能想出这个方案，多亏了金庸大大的鹿鼎记，让他能从天地会这样的帮派组织那里吸收灵感。 “那还有啥说的，今日就成立四海同心社，咱们都是第一批社员，依洒家看也不用选，社长就是俺大郎兄弟的。” 鲁达的提议得到了众人的响应，大家都是洒脱的好汉，也不讲究仪式排场，当下就推金山倒玉柱的对着史进拜了，将他按在了社长的座位上。 “众位兄弟的心意，史进都感受到了，俺也不再推辞，忝为四海同心社第一任社长。 若以后咱做的不好，各位兄弟也不用留情面，尽管将俺选下去。”史进笑着说道。 众人不接他这话，大伙儿心里跟明镜似的，就史大郎的义气，大家就是跟着他去死也不会觉得他做的不好。 “社长，四海同心社既然成立了，那总得有个响亮的口号，这样江湖上才好传扬名声。”朱武建议道。 “替天行道，为民立命。 众位兄弟觉得怎么样？” 史进借用了水浒原着中的口号，再加上自己的来到这个时代的志向，组成了四海同心社的口号，也是奋斗目标。 “对了，我先行使社员的一项权利，将华阴县城的王慎史良孙无忌，寨子里的刘圆史强，共五人引入四海同心社，兄弟们没有意见吧。”史进首先引入社员，给大伙儿打了个样。 众人自然没有意见，纷纷点头答应。 “哥哥，既然大事都商量妥当，恁该定一下谁留守山寨，照看少华山的发展，哪些则跟你北上，开拓新地盘。 人员确定后，大伙儿也好在出发前这一个月里做好交接。”朱武问出了最后一项关键点。 “我已通知史家村的百十精壮子弟做好准备，他们由史壮召集齐，出发前分成两队，扮做运货物的。 而咱们各位兄弟，随我北上的当有神机军师朱武、铁面孔目裴宣、猛提辖鲁达、打虎将李忠以及跳涧虎陈达。 咱们到时也分成两队，各带五十人，扮做干买卖的大客商，兵分两路，探查河东河北的地形。 裴郎君到时和鲁提辖陈达两位一队，进入河东后，沿隆德府南边往东行。 我和军师及师傅一队，从晋州入威盛军地界，沿隆德府西北两面探查一遭。 最后咱们在邺城地界汇合，一起直上三不管地带。 至于少华山的地盘，就由杨春兄长带着刘圆并华阴县三人留守发展，我们走后，以杨大哥为山寨寨主，四海同心社关中东分社的分社长，统管少华山基业。”史进说出自己的盘算。 众人拱手领命，便各自散去进行准备了，只裴宣在出聚义堂前，回首向史进说道：“哥哥，你说的三不管地带，当属真定府北部行唐县地界，朝廷在那里建了北寨…” “多谢裴郎君提醒。”史进老脸有点微红，知道裴宣特意留在最后走提醒自己，就是怕议事时打断有伤他的颜面。 他知道那里后世的名字叫阜平，属于河北保定市，只是在沈括的天下州县图内没有这个名字，一时不敢确定赵宋对那里的称呼，就用三不管替代了。 ～～ 一个月的时间悠然而过，史进定的出发日子已经到了，跟着去的人喜气洋洋，留下的人依依不舍。 史家庄前，史进将所有送行的人全部留住。 “三叔公，恁老要保重身体，想小良子了就多让他从县城回来几次。 咱们村子也需要恁照看，俺可是想把村子扩大成镇子的，到时父老乡亲们的日子会好过很多。”他当先走到三叔公跟前道别。 “大郎啊，出门在外一切要小心谨慎，家里你不用担心，记住三叔公一句话，好好活着才能干成大事。” 史进重重点头，拍了拍三叔公身边的史良，便走到程富波身边。 “程先生，史进真心希望华阴地界的百姓日子能好过一些，也为此做了努力准备。 我走之后，刘圆兄弟若遇到什么难事，还望恁多多帮衬。” 史进说完深深鞠了一躬，他相信这位的良心，这也是他为少华山留下的兜底准备。 之后他走到杨春身边，两人狠狠抱了一下后史进先开口说道：“兄长，咱们相交以来，恁一直不争不抢任劳任怨，又低调的不显山不露水。 可我知道恁是多么的能干，多么的沉稳，少华山交给你我放心，史家村也拜托你照看了。” “哥哥放心，但有杨春一条命在，绝不叫山寨有失史家村有失。”白花蛇杨春双眼通红，声音嘶哑的说道，再不是往日的冷静模样。 他知道史进对自己的看重与信任，偌大一份基业就这么交到他手上，怎不让人肝脑涂地以报答知遇之恩。 另一边，陈达正拉着史强做最后的嘱咐，打败镇潼军后缴获了百十多匹马，马军的队伍扩充到两百，他走之后，这两百人就由史强接管了。 各人都交待完最后的事宜，史进和几位一起离开的兄弟跟大伙儿道别后，便踏上迈出少华山的第一步！ 第四十八章 风陵渡口初相遇 “行路难啊，行路难……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史进坐在船上感叹道。 离开少华山后，史进裴宣分别带着两队押着货物的兄弟直奔华阴县北的渭河码头，两伙人马从这里分别。 裴宣鲁达陈达三人的队伍过渭河走陆路北上到龙门渡进入河东路地界，而史进和朱武李忠的队伍则走水路到风陵渡后，沿黄河北上到龙门渡。 “哥哥何以有此感慨？咱们走水路要比裴郎君他们走陆路可要方便不少呢。”李忠纳闷史进的感叹从何而来。 “一艘船需要船夫不停的蹬车轮才能正常的航行，速度也一般，这还不叫行路难吗。”史进苦笑一声说道。 他知道这番解释有些牵强，李师傅可能理解不了。可谁让他见惯了后世的飞机高铁轮船，对比差别太大。 之前去渭州有马骑，还有放风的自由快乐，在华阴县内奔波，则是一直处于紧张的情绪之中，都没产生这种情绪，而这次坐船只能无聊等待，史进一时有些感叹。 “可惜穿越没带科技树，要不然可以把交通技能点到满，老话说的好，想要富先修路。 交通若是便利，天下熙熙攘攘南来北往，商业流通畅快，国家百姓才能快速的富起来。有他在，能富就代表能强，一切问题都好解决。 唉，看来只能等打下一块根据地后，慢慢搜罗人才从头搞起，好在大怂的科技人才要比别的朝代都要多。”史进心里暗自想着。 “大郎你这身在福中不知福，俺估计鲁提辖他们腿都快要跑断了哦。”李忠打趣一句道。 “风陵渡就要到了，估计有税兵盘查，咱们打起精神应对。” 正在踱步四处看风景摆姿势的朱武忽然停下，捋着美髯低声提醒道。 若是手中有相机，史进真想给这位老帅哥拍几张照留存，将来有机会让兄弟们都看看啥叫无形的风骚。 只是他转眼就忘了这个念头，满心被那三个字吸引住，风陵渡口初相遇，一见杨过误终生啊！ 当然，史进肯定没有这么肤浅，目标是成为所有好汉的带头大哥，他自然不能在情情爱爱上耗费太多精力，搞事才是他最向往的。 史进激动于风陵渡的山川地理，万里黄河第一弯，风陵渡畔有古关，多么的豪迈悠远。 好吧，史进知道骗不了自个儿，他就是因为金老才知道的风陵渡，正是为郭襄的人生若只如初见而触动，之后才有兴趣去了解渡口的前世今生。 史大郎觉得自己到年纪了，英雄想当，爱情也想要，只是不知何时才能遇到那个她…… “停船停船，靠岸检查！” 税吏的呼喝声打断了史进的遐想，船刚一靠岸，几个盘查收税的人马便一拥而上，踏上船来。 李忠赶紧上前应付，史进朱武和史家子弟靠边上站着，等待对方的盘查。 “船上运的什么东西，如实报来，胆敢隐瞒，你知道后果！”领头的税吏厉声喝问道。 “回大人的话，就是一些粮食药材油料，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也没有违禁品。”李忠连忙答道。 “口气不小嘛，这些货物若不值钱，本大人就不知道什么是值钱的货物了。”领头的冷哼一声说道。 他斜着眼看了一圈史进等人，心里暗暗吃惊，这么多人，怕是对方来头不简单啊，便冷声出言试探道：“站着的是什么人，你们的货物要这么多人手看管？” “小的是掌柜，站着领头的是我们东家，等下了河，俺们还有很长的陆路要走，所以带了不少仆役。”李忠解释道。 领头的听了心里一愣，他原以为史进是个领头的护院，哪知竟是这群人的东家，那事情貌似有点说法了。 “你们从哪里来，准备到什么地方去？”他再次盘问起来。 “从华阴县过来，听说河东地界今年干旱收成不好，俺们就想到那里做些买卖。” 领头的绷着脸点点头，等着手下人盘查完上报了货物数量，便给李忠开了税单。 李忠如数交了税银，又隐蔽的给领头的递上一个鼓鼓的荷包，那人接过捏了捏后，脸色方才由阴转晴。 “听说你们华阴出了个了不得的贼寇，叫什么九纹龙史进的，把县城都给攻破了，有没有这回事？”领头的税吏下船前，又顺口问了这个问题。 李忠一听，顿时紧张起来，莫非对面识破了他们的身份？ 可是不应该啊，他们都确认过，官府发的对少华山四个贼寇首领的海捕文书，上面的头像和本人真是天壤之别，这税吏从哪里发现的马脚？ 李忠脸上保持镇定，压制住心头的颤抖，笑呵呵的回道：“有这回事儿，大人，那山大王可神气的很，带着一伙儿人直接把俺县城打破，衙门的钱粮，还有一个有名的黄大户家的万贯家财，都被他给抢了。” 见那领头的税吏听的津津有味，见他说一半停了，立马投来好奇询问的目光。 迎上对方的眼神，李忠松下心头的那口气，知道对方单纯的起了八卦的心思，便接着给人讲起故事：“那史大王抢了钱粮不说，还把俺们县令都抓走了。 而且听说，黄老爷家的万亩良田，也都被他分给了那些泥腿子。 俺当时都要吓死了，好在这伙儿贼寇没有在城里乱杀乱抢，后面不知道啥原因，那山大王带着小喽啰们都从城里退走了。” 李忠说完，还故意拍拍胸膛，示意自个儿到现在都心有余悸。 “呵，看你那怂样，那群贼寇要是来俺们河中府，早就被官兵剿灭了。”领头的税吏对着李忠嘲笑道，顺带着对少华山一伙儿也蔑视一番。 说完他便转身下船，背对着史进等人，露出意味深长的神色。 边上的史进听到这话，真想亮出身份，看看那家伙吓的屁滚尿流的丑态，罢了，正事要紧，还能不让人吹两句牛皮，他自我调整的心态还不错。 等税吏都下了船，摆手示意他们可以离去，李忠见史进朝他微微点头，便吩咐船夫各就各位，拔了锚，踩动车轮，便缓缓驶离了风陵渡口。 小半个时辰之后，一个人骑着马匆匆忙忙从渡口边上的小镇出发，直奔蒲州而去…… 第四十九章 不得志的井木犴 蒲州城，一座在后世只剩下遗迹的城市，却是中华民族发祥地的核心区域。 司马迁在《史记》中称这里为“天下之中”，《路史》中记述：“柱所都蒲坂”，认为上古传说中的农神，即烈山氏之子柱曾建都于此。 今日乃是冬季里少有的艳阳高照天气，又无一丝冷风，城内名胜鹳雀楼，出现了冬日里难得一见的热闹景象。 文人雅士纷纷从暖屋雅阁中走出来，蜂蛹而至鹳雀楼，欣赏王右丞诗中所描绘的美景，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 郝思文也是凑热闹中的一个，只是他跟别的文人骚客的目的不同。 前些日子老母逝世，自此他成为了孤家寡人，因为丧母之痛，郝思文的心情一直郁郁寡欢，日子过的颇为消沉。 他自诩文武全才，二十岁之前已学得一身本事，可如今蹉跎三年有余，在母亲离世前依然一事无成，让老人家抱憾而终，真是愧煞母亲赋予自己的神迹色彩。 今日的阳光驱散了他心头的一丝阴霾，郝思文知道不能让自个儿一直处于消极处世的状态，便来到鹳雀楼登高散心。 一口气来到最顶楼，郝思文发现这里并不似下面那般拥挤，再一看中间围桌而坐的几人，瞬间便明白了原因。 原来是太守之子陈世荣和几位友人在此聚会，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选择避让，而是独自走到楼边依栏观景。 陈世荣自然认得郝思文，毕竟大伙儿都在文人圈子混，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知道这个身上背负神秘色彩的落魄之人。 他见郝思文如此不识趣，微微皱了眉头，没有轻易发作，作为太守之子，他有身份上的矜持与涵养。 其他几人见陈世荣没发话，也就没理郝思文，继续围着核心的人物展开话题。 “刚才陈兄所言羡慕唐朝王维，在下不敢苟同。”说话的乃是蒲州城世家嫡子卫鹏。 “哦，不知卫兄有何高见，陈某洗耳恭听。”陈世荣笑着问道。 “王维王摩诘，确有诗采，诗中有画画中有诗，咱们的确比不了。 可卫某看不上他的地方也在此处，诗词小道耳，他以田园诗人留名于世，可他有什么突出的功业？” 这番话说的在场众人各个若有所思，一旁的郝思文无意听到，也觉得有理，正要在心里赞赏，哪知对方接下来的话差点让他呕出来。 那卫鹏卖弄一番见识，注意到陈世荣脸色有些不好，便顺势将话头一拐，继续说道：“至于在下不敢苟同陈兄的点，就是你话里话外将自己放在王维之下。 依在下看来，王维不过有些小聪明，侥幸靠一些诗画留名罢了，而陈兄你却是世间大才啊。 若说兄台他日能东华门外唱名，居庙堂之高而裁决天下政务，卫某绝不惊讶。 所以区区王摩诘，如何跟陈兄相比。” 卫鹏后面的话好似说到了陈世荣的心坎里，只见他连矜持都不在维持，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见到陈世荣的反应，卫鹏知道今日将官家少爷伺候爽了，这人爱听马屁的喜好真是好特别，每次都让他费不少心思。 “卫兄过奖了…过奖了，陈某虽自诩文武全才，可目前尚未建功立业，前途如何不敢轻言呐。 只是卫兄对王维的评判，让某茅塞顿开，古人青史留名，大多不过侥天之幸，并不一定有多少真本事。 枉我之前被浮云遮了望眼，高抬古人，小觑今人了。”陈世荣略带自谦的说道。 “扑哧…” 话音刚落，准备继续聆听美妙之音的陈世荣，忽然听到这刺耳的笑声，面色唰的一下就变了。 他转身看向发出笑声的郝思文，冷冷的说道：“你不识趣的上楼我没跟你一般见识，刚刚你却如此无礼的发笑，郝思文，今日你若不给出个解释，怕是这事不好过去。” 被当头责问的郝思文，忍不住笑出声的时候就知道事情坏了，他可是知道这个官二代是有名的小心眼。 现在不小心得罪了他，郝思文自知不吃一番苦头的话，根本无法幸免。 可他这几年在蒲州城兜兜转转，为了能一展抱负，不知吃了多少白眼，遭了多少羞辱，到头来依然碌碌无为，一丝一毫的机会都不曾得到过。 如今自己孤身一人，难道还要为了蝇营狗苟委屈求全？郝思文拒绝了这个想法，只轻蔑一笑道：“你等不过一些草包，不过在家世的支撑下显得有些光鲜华丽。 若只如此也没什么，令某震惊的是，你们竟然觉得王摩诘的大才不过尔尔，认为自己在其之上，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只一句偏坐金鞍调白羽，纷纷射杀五单于的气势，你们有吗？ 坐在鹳雀楼里蔑视王维，亏你们做的出来。” 陈世荣被郝思文一顿嘲讽输出气的脸色铁青，怒声说道：“郝思文你找死，真以为传一些你母亲梦井木犴投胎，就真觉得自己是神人了。 我呸，本少爷会让你知道，没有我们的赏识，你只会是一个下贱之人。 来人，把我们的郝大才子押到码头干苦力，给我看紧了，可别让他逃走。” 陈世荣没想过找茬杀死郝思文，他喜欢看对方在蒲州摇尾乞怜的活着，这样更能让她出气。 郝思文冷笑几声也不反抗，跟着太守府下人往码头走去，他也了解陈世荣的性子，知道自己没有生命危险，至于干苦力，这些年他吃过的苦还少吗。 他不是没想过反抗，可自己虽说有一身武艺，却也无法以一敌百，再说，抱负实现之前，他不能轻易犯险，不然母亲的遗憾他永远无法弥补。 看着郝思文乖乖的跟着去受苦，陈世荣的气稍微顺了一些，不过聚会的心情全被毁掉了。 他招呼众人散去，正准备回府，只见他手下一都头领着一人过来，悄悄的说了一些话。 陈世荣听了眼睛一亮，低声说道：“干了，赶上本少爷心情不好，算他们倒霉！” ～～ 白日快要依山落下，史进等人终于从风陵渡赶到了蒲津渡，众人准备在这里靠岸，好好歇息一晚。 当然史进也有小心思在内，他想饱个眼福，逛一下这个在后世消失掉的历史古城…… 第五十章 一见史进误终生 天色将晚，蒲津渡依然一片繁忙景象。 郝思文从被鹳雀楼押着过来，已经跟着码头脚夫卸了三船的货，手上因连续搬运了半天的东西，磨出了几个血泡。 没办法，他虽然从小打熬过身体，只是从来没有干过这样的活，一上来不懂技巧，自然把自己累的够呛。 眼看着最后一艘货船入港，郝思文盘算着搬完这趟，陈世荣就该出完气，放他回去了，这个官宦家的公子，耐性都一般，不会长久的盯着一件事。 等到货船管家跟官差税吏勾兑完，郝思文便跟着他们团伙的老大一起挤上去找活。 知道陈世荣就是想看自己如蝼蚁般苟且求生的场面，郝思文自然不会躲在一边偷懒。 “韩信尚且有胯下之辱，等某熬过这一关，日后未必没有机会。”郝思文在心里想着。 “老板，卸货不，俺们这伙儿人干活又快又好。” “不好意思了各位，俺们这船的货不卸，明日还要赶早走嘞。”见有脚夫围上来，李忠连忙应道。 原来最后来的这艘船正是史进等一行人。 依然是李忠上前应付官差盘查，史进则点了二十个手下留在船上看守货物，其他人五个为一队，可以下船到城里歇息。 “都不许动，有人举报你们这艘船上窝藏有朝廷追捕的逃犯，本都头奉命前来搜查。” 史进他们刚下了船，来到蒲津渡口，还没来得及走两步，就被一个自称都头的带着百十多人将他们围了。 来者不善啊，史进暗自思忖，他们出来前拿着华阴县官府开的证明，按理来说不会有故意找茬的，哪成想还是出了幺蛾子，他低声吩咐李忠上前应对，摸摸对方的底。 “都头有话好说，俺们都是正经的商人，哪里敢跟逃犯混到一起哦。 敢问大人恁是县衙的还是府衙的？何人无中生有举报俺们，李忠愿意和他对峙。” 那都头冷眼看了一眼李忠说道：“你是领头的？” “俺是掌柜的，东家让俺来回官爷的话。”李忠小心翼翼的回复。 “把你们东家叫来，就凭你也配和本都头答话。” 史进在边上听到两人的对话，火噌的就冒上来，对方找茬不说，还一副你们可以随意揉捏的态度，真的让他忍不住拔枪。 “记住这是道君皇帝的官府，官不如匪是正常，不可对他们要求太高。”对自己心理按摩一番，强撑起笑脸走上前应对，他实在不想节外生枝。 “见过官爷，在下就是商队的东家，愿用性命作保，船上没有窝藏什么逃犯，请大人明察。” “你说没有就没有，可有人指认你们商队有华州少华山的贼寇。”那都头见史进的雄伟气势，不自觉一惊，说话气势弱了半分。 莫非在风陵渡那边出了什么差错，史进心思急转，对方提到少华山贼寇，必是提前知道他们来自华阴，出发以来，他们遭到的官人盘查只有晌午前的风陵渡和刚刚的蒲津渡。 蒲津这边他们刚上岸，消息传递没那么快，那只能是风陵渡那边的问题了。 史进抬头环顾一圈对方的人马，果然看到风陵渡那个领头的税吏，畏畏缩缩的藏在人群中。 “大人，不能仅凭风陵渡口税官的说辞，就定下俺们的罪名吧。 在风陵渡那边，他们就对商队全部盘查了一遍，还给开了纳税票据，怎么到了这里就窝藏罪犯了，莫非是从黄河上钻到船上的？”史进冷声质问。 那都头见史进一言就道破他们的技俩，立马知道对方是个难缠的角色，便转换态度说道：“确实是风陵渡的税官来举报的，所谓无风不起浪，本都头也不能只听你的辩解就断定你们没有窝藏逃犯。 你看这样如何，这艘船暂时由我们看管，你们随我进城到府衙，跟太守大人分说缘由，是非清白自有他老人家决断。” 天下的官府果然一般的做事方式，史进心里嗤鼻，硬的不行就开始迂回，等到了府衙人家的地盘，岂不是任人拿捏。 “何不让那税吏上前对峙，这点小事无需惊动太守大人吧。”史进说道。 那税吏见史进发现了他，当下也不在躲藏，走到人前，大大咧咧的对着史进说道：“本官早在风陵渡就看出你们这群人中有少华山的贼寇，只是我们人手少，拿不下你们，所以暂时放过，到现在你们还要抵赖吗？” “你哪只眼看出我们中间有贼寇？”史进气笑道。 “本官当然有证据，不过要在太守府才能拿出来。”税吏顺嘴说道。 他当然没有证据，不过只要把这群人带入城，有没有证据就不关键了。 他提前赶到蒲州，就是提前和太守之子通气，准备白吃黑拿下这船货物，经风陵渡北上的客船，只要经他盘查后发现没有大来头，判断可以下手后，就联络陈世荣下手。 当初他费尽心思巴结太守府，一开始没人理会，后面还是因为这种谋划得到陈世荣的赏识，才跟太守府搭上的线。 这种无本买卖，他们已经做了很多次，尚未有一次失手，也从没事发闹大，毕竟黄河上的冤死鬼多了去，也不差他们下手的这一小搓。 “想要俺去太守府对峙也行，好歹要出来一个能证明尔等身份的人。” 史进不再理会税吏，在他眼中这已经是个死人，思考片刻后，对着那都头说道。 看来需要公子出面了，都头吩咐手下去请陈世荣，他感觉出史进是个厉害的，想着能不动手的将对方带入城是最好的。 一会儿功夫，陈世荣坐着轿款款而来，他下轿后对着史进朗声说道：“兄台请了，陈某听说你有冤情想到太守府申诉。 在下不才，乃是蒲州太守之子，可为兄台证明面前的都头确是府衙的。” “哦，既然如此，谁又能证明你的身份就是太守之子？”史进冷笑道。 史进知道这货肯定是太守之子，在蒲州城还没有人敢大着胆子去冒充，他就是要故意恶心对方。 这家伙看着慈眉善目，一副为你好的表情，大多数商人为了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而下意识的相信他能主持公道。 可史进心里清楚，他们这些人必然是勾结在一起的，若是信了对方的话，怕是会被吞的皮都不剩。 陈世荣见史进竟让他自证身份，立马就心生怒气，只是还没把人骗进城，不是动手的时机，他忍住气看了一圈，忽然指着郝思文说道：“此人号称井木犴，在蒲州城也算有点名声，他可以证明我的身份。” 郝思文不知陈世荣的勾当，但他本能的觉得陈世荣没安好心，刚要说些什么，忽见那货船东家猛地窜向税吏，另一旁，那个管家也冲着陈世荣而去。 “哈哈，今日叫你知道，什么叫多行不义必自毙！”史进一手抓住税吏，边说边拧断他的脖子。 第五十一章 世上本无路 蒲津渡口，随着史进和李忠出手，气氛一下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陈世荣被李忠单手抓着后脖颈提着，神似一只焉了吧唧的公鸡，再不复之前的高傲。 他整个人此时都是懵的，完全想不到这艘货船的商人会如此大胆，敢直接对他动手。 看着太守家公子被别人抓在手里，那都头顾不得心中的恐惧，赶紧命令手下拿出武器严阵以待。 就他娘的知道此人不好惹，果然就出了这么大差错，他心里略带苦涩的想到，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当他看到对面一个儒雅模样的文士带着几十个伙计，拿着刀枪与自己等人对峙时，就知道府衙这些只会耀武扬威的兵丁不可能是人家的对手。 再说公子还在对方手里，打起来他们投鼠忌器，哪里打得赢。可若不纠缠住这货人，让对方跑了，太守的雷霆怒火他也承受不起。 “晓得什么叫一见史进误终生了吧。”史大郎心里嘀咕一句，随手扔下税吏的尸体，面对找死的人他从不手软。 看着那都头进退不得的为难样子，他从朱武手里接过亮银盘龙枪，随意比划两下后，笑呵呵的问道：“这么废物的儿子，太守有几个？” “一……一个……”都头哆嗦的答道。 “一亿个？”史进来了一句谐音梗。 见众人茫然无解的表情，他才想起宋朝还没用亿这个计量单位，只好暗道无趣。 “太守家真的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史进转身来到郝思文跟前求证。 “确实就这一个，说是陈太守的命根子都一点不过分。”郝思文沉声答道，又接了一句说道：“你们不该这样做的，容易走上绝路。” 他是真没想到这伙儿人如此刚烈，一言不合就直接反抗，甚至挟持太守之子。 这一会儿功夫，他已看清场面上的前因后果，若不出意料，估计是那风陵渡税吏看这伙儿人好欺负，跟陈世荣一起想吞下人家的货物。 看他们熟门熟路的样子，类似的事情估计已经干过很多次，郝思文心里十分不耻这种行径，仗着官府势力干匪寇的事。 他心里暗暗为史进等人可惜，要知道蒲州一向是朝廷的军事重镇，他们与太守结下愁怨，就算手里有人质，怕是也很难逃出官军的天罗地网。 “哦，不知郝郎君以为我等该如何应对？”史进笑着回了一句。 “阁下如何知道我姓名？”郝思文惊诧的问道。 “在下华州人氏，离蒲州并不远，井木犴的大名我还是略有耳闻，只是听说郝郎君文武全才，为何会在码头出力？”史进回道。 他很好奇这个平生不得志的蒲东三杰之子，怎么沦落到这种地步。 没想到自个儿的名声都传到华州去了，郝思文苦笑一声，将今日与陈世荣的冲突简单叙述一番，最后说道：“我看陈世荣等人应该是看上你们的货物了，想做无本买卖，你们犯不上意气用事，把身家都搭上。 钱财没了可以再赚，只要保全性命，他日未必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对对对，郝思文说的对，你们切莫自误，只要把我放了，本公子保证不计较此事。”那边的陈世荣终于醒过神来，大喊大叫起来。 “闭嘴，再敢喊叫俺就剁了你的命根子。”李忠一句话吓得陈世荣立马缩起头，再不敢说话。 史进没搭理那个官宦公子，他明白郝思文没有替对方开脱的意思，只感叹井木犴平生不得志是有些道理的。 在道君皇帝统治的腐朽朝廷下生活，想要通过委屈求全来找机会，实现平生抱负，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水浒好汉中的青面兽杨志，和眼前这位井木犴，就是最鲜明的例子，只要你还保留一丝良知与底线，就会与满朝奸佞格格不入。 不过对方好心提醒，又是水浒中难得的真正好汉，史进自然不想此人困死在自己的思维牢笼里，便出言说道：“郝兄的好意我心领，只是不敢苟同。 如今朝堂上下沆瀣一气，说是官府，却干着比土匪还不如的勾当，地方官贿赂朝堂相公，相公们则哄着官家，而道君皇帝更厉害，亲自下场整什么花石纲。 天下多少委屈求全的百姓，一声不响的死去。要知道孙子膑脚，是离开魏国转到齐国方能实现抱负，韩信受胯下之辱，若没有转投汉王，一直留在项羽营中，怕是此生都不会得志，留下兵仙的名号。 我等虽不才，却也不愿做那砧板上的鱼，无声无息的被官府欺压至死，再说我们拿了这太守独子，怎么也会多一些胜算。 世上本无路，走的人多了便有了路，陈胜吴广为我等匹夫趟了一条路出来，咱们后人若连跟随的勇气都没有，岂不让前人嗤笑。 你郝思文若只是隐忍负重，纵使有一天被人起用，也只是被当做走狗看待，绝不会是因为你的为国建功立业之志。 没有放手一搏的胆气，如何配得上井木犴的名号！” 郝思文被史进的一番话说的讷讷无语，最后的当头棒喝更是直击他的心灵。 是我错了吗，一时的隐忍有什么不对吗，他怔怔出神，想起三年来的心酸无奈，多少次不顾面皮的祈求达官贵人赏识，就承受了多少次对方的贴脸嘲讽。 仔细一数，原来自己都隐忍三年多了，可依然碌碌无为，毫无所得，郝思文苦涩的想到，莫非自己真的错了？ 他不再自信日后有机会实现抱负，三年光阴已经虚度，如今的世道，哪怕三年又三年，自个儿很可能依旧四处碰壁吧…… 史进见郝思文听进去他的话，立在那里不说话出神，也不打扰对方，只希望这个好汉莫要像原着中那样蹉跎失意十多年，心灰意冷之下，行尸走肉般过活，最后落得被活剐的下场。 他转身看向那都头说道：“给你个活命机会，派人去通知太守大人，他儿子在我们手上，让他到城里最大的酒楼相会。” 都头赶紧点点头，吩咐一个伶俐手下几句，便让他急急的去太守府报信。 等这都头安排妥当，史进向陈世荣说道：“想来陈大少爷肯定知道蒲州城最大的酒楼在哪儿，就劳烦你给咱们带路……” 第五十二章 武艺高强之人 “军师，把兄弟们都带上，咱一起到城里享受享受，船上的货物就交给府衙都头照看。”史进招呼朱武，准备带着大伙儿去城里赴会。 “你们不怕进了城后出不来吗，为何不直接乘船离去？”边上的郝思文从自己的情绪中走了出来，急忙出言劝道。 话刚一出口，他就意识到自己出了愚蠢的建议。若对方听了他的建议乘船从水路逃走，官府只需派人快马加鞭堵住黄河上下的龙门渡和风陵渡两个渡口，他们这伙儿人就插翅难逃。 “不能走水路，是我鲁莽了，给了错的提议。”郝思文赶紧补充道。 “郝先生说的对，我们不能从水路走，要走也是陆路，才有腾挪空间。 不过你也不必替我们担心，跟着我们社长，龙潭虎穴都可闯，别说区区一个州城。”朱武温声说道，一副儒雅的样子，如果不看他手中提着的双刀。 “那我能否和你们一起过去，某对蒲州地形很熟悉，若你们信任我郝思文，离开时在下愿为向导。”郝思文说出自己的想法。 今日的遭遇，史进的话语都给他很大的震撼，他有种直觉，跟着这伙儿人，他的人生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变化。 郝思文不确定会是怎样的变化，但再糟糕也不会比现在这一潭死水的生活差，他愿意赌一把。 朱武听了他的话微微有些犹豫，他真的没有听过井木犴的名头，也不知道社长从哪里知道的，表现的对此人很有兴趣。 接下来他们要与蒲州官府斗智斗勇，容不得半点差错，可他拿不准对方是否可以信任，朱武只好看向史进，等待社长的抉择，毕竟史大郎的选择从未错过。 史进见郝思文主动提出要跟着他们，心里当然高兴的不行，便开口说道：“若得井木犴相助，此行必定万无一失。 郝兄也请放心，史进一定带你见识到不一样的风景。” 说罢，史进又吩咐那都头头前带路开道，直奔蒲州城最大的酒楼云津楼而去。 …… 太守府，太守陈哲文刚下衙没一会，正在书房静坐，思索今日与蒲州的高官们一起商议的事情。 年关将近，蒲州官场需要及时准备好给官家和蔡相公的贺礼，只有这样，才能保稳大伙儿的官帽子不降不掉。 若是贺礼送的好送的妙，说不定屁股底下的位置还能向上挪一挪呢，只是年年都要送，到如今大家的创意都用完了，想送出新意哪有那么容易，陈太守有些为难的揉揉脑袋。 要不要搞个祥瑞出来，蒲津渡历史悠久，蒲州乃太史公记载的天下之中，冒出个神迹什么的也不显得突兀吧。 今日商讨此事时，蒲州的兵马总管提到童大王有灭辽奇策，这人是童贯心腹手下之一，消息应该可靠，那就是说朝廷是有机会收复燕云十六州的。 那蒲州如果搞出个九州一统的祥瑞，等将来应验之时，他们这群官员必定能平步青云，陈哲文发现自己打开了一扇大门，思路一下开阔起来。 “砰…砰…砰…” “老爷，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陈哲文的思路被急促的敲门声打断，隔着房门听到管家在外面慌乱的喊着。 “门没锁，进来说，慌什么慌！” 管家推开书房门，疾步走进来，带着哭腔说道：“老爷，刚府衙的兵丁来报，少爷被一伙儿贼人抓了。 他们还让老爷你过去，说在云津楼等着。” 陈哲文面色大变，急忙问了事情缘由，得知贼人约他到酒楼只是为了谈判，暗自松了一大口气。 只要对方愿意谈，那他的宝贝儿子暂时就没有性命之忧，时间匆忙，他赶紧平复好心情，思忖如何处理。 这伙儿贼人当街杀了税吏，挟持他的儿子，必定是胆大包天之辈，天晓得他们还能干出什么事。 自己不能贸然前去，别儿子没救出来，再把自个儿搭进去，那这蒲州官场可没人会顾忌他们父子俩的死活。 不过不去赴约也不成，老陈家三代单传，可不能让儿子出差错，要不然以后入了土连个祭奠的都没有。 前前后后考虑个遍，陈哲文终于下定决心，对管家说道：“你派人先去酒楼跟贼人打个招呼，就说我晚些时候一定到，让他们先吃好喝好，账都记在太守府上。 你再替我亲自去一趟蒋统制府上，请他将手下那个武艺高强的巡检派来一用，再做好准备，一旦我从贼寇手中救出儿子，立刻围杀这帮贼人。” 管家见自家老爷只一开始惊慌一下，后面立马镇定下来做出安排，心里也跟着安稳起来，便应了话出去安排。 ～～ 云津楼，史进让史家子弟们放开吃喝，只是不能喝酒不许放松警惕，吩咐史壮盯着他们后，便寻了一个雅阁儿坐下，亲自招待郝思文。 “师傅快过来坐下，陈大公子手脚都被绑了，在咱们眼前看着就行，不耽误咱们宴聚。”史进将李忠叫到桌上坐下。 “郝兄，现在咱们做个互相介绍，算是正式认识如何。”史进朗声笑道。 “那当然好，某还不知各位的高姓大名，实在惭愧。”郝思文不是扭捏之辈，当即应道。 “我右手边这位乃是神机军师朱武，左手边则是打虎将李忠，至于在下，九纹龙史进的便是。” 郝思文听了大吃一惊道：“原来三位是少华山的好汉，怪不得敢做出这等大事。” 在蒲州城见到少华山贼寇的海捕文书后，他特地了解过史进等人的所作所为，得知他们攻破县城而不占，打了土豪分田地，就觉得他们绝不是一般的流寇，定是有着很大的野心。 别人或许不在意或是看不出来，郝思文可是很清楚史进等人的行为有多了不起，说是收民心都有些肤浅，非是胸怀大志者，绝对干不出给贫苦百姓分田地的事！ “正是我等，史进将真实身份相告，只为结交郝兄这个朋友。 军师不必担心，俺相信自己的眼光，似井木犴这等好汉，定不会做出告发我等的龌龊举动。”史进笑着说道，顺便安抚一下眼带怀疑之色的朱武。 “多谢史寨主信任，郝某佩服你们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做出那等小人行径！”郝思文急忙抱拳解释道。 第五十三章 大刀关胜 “郝兄，某已不是少华山的寨主了，你称呼某为史进或大郎都可以。”史进温声说道。 “哦，这是何故？”郝思文露出疑惑之色。 “因为社长将寨主之位让给了杨春兄弟。”朱武接过话茬说道。 他顺便将其中的缘由讲清楚，说了史进的志向和众人的追随，好教这位井木犴知道大伙儿并非打家劫舍骚扰乡民的贼寇。 朱武没有顾忌边上的俘虏陈世荣，他知道社长也不怕此人听到，这等残害百姓豪夺钱财的恶徒，等他们利用完之后，肯定逃不过挨刀子的命运。 郝思文听得的热血沸腾，原来世上有大抱负的不止他一个，原来想要建功立业并不一定要依附这个腐朽的朝廷，他觉得自己找到了一群志同道合之人。 “军师先生为何称呼史进兄弟为社长，这其中有什么缘由吗？”郝思文问道。 “这个啊，缘自李师傅的提议。”朱武捋须笑道，“我等为了将天下的好汉团结起来，成立了四海同心社，史大郎为第一任社长，入社的好汉都是秉持替天行道，为民立命的志向。” “替天行道，为民立命…”郝思文喃喃自语，这句话拨开了他一直以来的心头迷雾。 从懂事后他就知道自己背负井木犴的神迹，自小就立下志向，长大后要建功立业不负井木犴之名，为此他苦读经书打熬武艺，文武皆不弱于人。 可哪成想参加科考屡屡碰壁不说，寻求武举竟也不成，只眼睁睁看着文武都比不上他的人青云直上。 从朝廷这里寻不到门路，郝思文便不由得自我怀疑，到底要建什么功，立什么业，怎么去做才能施展抱负。 今日听到四海同心社的口号，他一下恍然大悟，自己不图名不图利，这口号不就是建功立业的方向吗？ 我自替天行道为民立命，与这破烂朝廷何干，又何需依靠他们呢，那怎么做都由自个儿决定，还怕施展不了抱负吗。 想通了这些，郝思文激动的站起来说道：“社长，郝思文请求加入四海同心社！” 史进起身安抚郝思文坐下，宽慰道：“郝兄不是要给我们当向导嘛，日子还长，正好借此机会你我更熟悉一些，免得匆忙入社后将来后悔。” 又怕郝思文误会，史进接着说道：“真不是史进故意刁难，只是不想郝兄因为我等的言语而一时激动做错选择。 万一我们是口是心非之人，岂不是坑了郝兄。只要郝兄愿意，大伙儿一起度过这个难关后，四海同心社随时欢迎你的加入。” 郝思文本想解释两句，又见史进说的真诚，便不强求一时，只在心里感叹史大郎真是光明磊落的好汉，等离开蒲州后一定要入社，跟着这些好汉一起拼搏！ 因为后面还有要事谈，史进几人以茶代酒，边喝边聊，主要听郝思文讲蒲州各地的风土人情。 一个多时辰聊下来，史进三人都感觉和郝思文的关系亲近不少，只觉井木犴确实有大才，蒲州的古今变迁都能信手拈来，让他们听得大呼过瘾。 “各位好汉，我家太守过来了，咱们在哪里会谈？”都头在史壮带领下，来到雅阁说道。 “就在这个雅阁内，去请你家太守过来坐。”史进随口说道。 都头看了雅阁内一眼，为难的说道：“各位都是武艺高强的好汉，我家太守总不能带着一堆人在雅阁会谈，恁看这……” 他上来通报的时候，太守特意嘱咐，会谈的地方不能有过多贼人，要不很有可能羊入虎口。 史进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都头的意思，哈哈大笑着说道：“郝兄，你看看，陈太守都怕匹夫之勇，说明权贵并非无所畏惧，只要我们敢反抗，他们就不敢肆无忌惮的欺压百姓。” “大郎说的极是，刚好你们来到此地，是时候给蒲州权贵一点厉害瞧瞧。”郝思文笑着回应。 “军师，那太守肯定会带着官军过来，你跟师傅到外面指挥咱们兄弟，小心别着了官府的道。 这里的谈判有我和郝兄就够了，好让那狗官安心一些。”史进做出吩咐。 都头见朱武李忠两人押着公子陈世荣去了外面，便放下心来，匆匆的下楼去请陈太守。 片刻功夫，史进等到两人一前一后走进雅阁，当前那人气度雍容，面色严肃，一副文人打扮，想来是蒲州太守无疑了。 后面那人却让史进大吃一惊，心绪微微有些激动，想不到会在这个场合遇到此人。 只见那人堂堂八尺五六身躯，细细三柳髭须，两眉入鬓，凤眼朝天，面如重枣，唇若涂朱。 史进根本不用打听，就知道他是水浒中马军五虎将之首，忠义无双关二爷的后代，同使一口青龙偃月刀，有万夫不当之勇的大刀关胜。 这个好汉虽熟读兵书，深通武艺，然而在原着中出场前一直担任蒲东巡检，始终屈居下僚。 在被蔡京请到京师，准备委托他解围大名府时，已是三十有二的年纪，想来已是蹉跎多年光阴。 这样的虎将，不管是放在用来对抗西夏，还是用来抵挡辽国，都能让英雄有用武之地，可惜赵宋朝廷愣是把他压在巡检这样一个九品官上不用，可真是够苟的。 看着陈太守带着关胜前来赴会，史进就明白这蒲州官场怕是都知道关胜的能耐，这不，生命有威胁的时候，立马就能找出来当保镖。 此时的关胜二十四五岁数，正是义气风发的时候，史进看他眼神放光，气势勃发，便知道他现在还对朝廷抱有幻想，渴望建功立业。 不像七年之后的他，带队征讨梁山失败，被宋江稍一劝解就降了贼寇，那时的他怕是对朝廷已经失望透顶了吧。 且不说史进心里思绪翻滚，那太守陈哲文也是同样的吃惊不小，他没想到贼人头领这么年轻雄伟，怕是会谈不会那么顺利。 年轻人血气方刚，最爱义气用事，此人又颇强壮，平日里在小地方肯定顺风顺水惯了，天不怕地不怕，陈哲文担心不好与对方讨价还价。 为了能够更好的谈判，他顾不得维持高官威仪，主动的向史进说道：“这位就是华阴来的好汉吧，在下陈哲文，特为犬子陈世荣而来，希望当面向各位好汉赔罪。” 第五十四章 达成交易 “原来是陈相公当面，在下姓史，想来陈相公能够猜到我的身份，不知你身边这么如何称呼？”史进起身，微微一笑说道。 本官怎么会知道你这伙儿贼人身份，陈哲文面上微笑心里吐槽，不对，看着史进递给他的“你懂的”眼神，他觉得这个贼人头领不会如此无聊。 “华阴人氏……姓史……我肯定知道，莫非是少华山上的贼寇九纹龙史进，一定是了……”他稍一盘算，就明白了史进的意思。 对方不称他为太守，又委婉的告知身份，一方面是想以私下谈判的方式解决问题，一方面则是提醒自己，人家这伙儿人本就是亡命之徒，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 罢了，只要能将荣儿安全救出来就行，陈哲文心底一叹，忍不住看了一眼被绑着丢在一边的儿子。 他知道自己小觑了史进等人，当下调整心态介绍道：“陈某明白史头领的意思，我身边这位乃是蒲州有名的良将，三国关云长的后人关胜，今日特地带他来拜会华阴的英雄好汉。” 陈哲文不是没想过让关胜抢着出手救回儿子，可那样一来，他自己就危险了，人家敢把儿子丢在边上，怕是也有信心他们救不到，他没必要冒险折腾。 关胜听到陈哲文如此抬举他，心中激荡不已，直拿眼战意熊熊的盯着史进，恨不得当场与贼人拿下，好显出他的手段。 只是出发前太守再三恳求，以救得他家公子为首要任务，关胜才能忍住脾气，坐在那里给自家大人撑腰，只等后面逮住机会，再好好教训这伙贼人。 这就是盛传的马战功夫独步蒲州的大刀关胜，郝思文颇为惊奇，他不是个蒲东巡检吗，怎么会被太守带着过来赴会。 他转念一想，跟史进一样，知道太守带着这家伙的目的了，就是不知道对方是否有夸的那么厉害，自己十八般武艺样样不弱，有机会一定要较量一番。 史进不知郝思文想和关胜过招，原着中两个失意之人成了结义兄弟，交情颇深，这辈子在他的影响下，不知两人以后是否有机会再续前缘。 没多想这两兄弟的羁绊，史进见关胜那副挑衅的模样笑笑不理会，这家伙还没遭受社会的毒打，没必要现在跟他硬刚。等时机到了，他肯定是要搞定对方，有这本事去征辽抗金多好。 “陈相公不必如此谨慎，史某不是莽撞之人，可不敢对你用强，我们兄弟都指望你帮忙走出蒲州呢。”史进对陈哲文说道。 “不知史头领有何打算，可以说来听听，陈某能帮到的，一定不会推辞。” “陈相公爽快，那俺不客气了，劳烦恁给我的那些兄弟每人备一匹快马，让他们先行出城。”史进爽朗的说道。 “这个简单，陈某现在就可以安排，不知还有什么别的要求。”陈哲文问道。 “陈相公先把这个安排了下去，我们兄弟已经吃饱喝足，可以启程上路了。”史进回道。 陈哲文没来之前，他们四人已经商议好了如何行事，朱武李忠他们带着众兄弟先行一步，出城躲避起来以为援兵，留史进郝思文两人在城内周旋。 陈哲文点点头不争辩，到外面吩咐了都头之后就继续回来坐下，说道：“我已经安排下去，一个时辰之内马匹备齐，史头领的弟兄们就可以先走了。” 见太守如此配合，史进也比较干脆，接着说道：“那剩下的事就好办了，我的那一船货物本打算运到隆德府卖个好价钱，如今被令公子搅合，买卖是做不成了，在下只能将这船货物赠给陈相公了，恁看着给个价钱就行。 至于令公子，也用赎金来换，至于赎金多少，全看他在陈相公心中分量。 等这两样谈妥，史某自会放了贵公子。” 陈哲文听了史进提的条件，心中肉痛不已，知道要大出血一笔，不然满足不了对方的胃口。 他仔细问了史进的货物种类数量，心中盘算一阵说道：“史头领这船货物，陈某出一万五千贯盘下来，至于犬子，不学无数游手好闲，若非独子，某早就将他逐出家门了，老夫出五千贯买他一条小命。” 陈哲文对货物的报价比较满足史进的心意，准备那船货物花了不到八千贯，对方给出接近翻倍的报价，去掉人工成本，算下来能赚五千贯很不错了。 史进也不打算在这块多要，生意人讲究的就是个有来有回，没必要狮子大开口坏名声，他可是想将少华山的行商信用建立起来，自然不会带头坏规矩。 “贵公子仪表堂堂，可是蒲州有名的青年才俊，陈相公那五千贯可有些太瞧不起人了。以史某拙劣的眼光看来，没有十万贯可配不上令公子的身份啊。” 陈哲文没想到史进出这个高个价钱，无奈的苦笑道：“陈某整个身家都没有这么多，史头领若如此开价，咱们就没得谈了，只能鱼死网破。” 他的身家当然不止这么一点，若不会敛财，他陈哲文也当不到蒲州太守，只是让他一下拿出十万贯，一时半会不好凑不说，伤筋动骨也是必然的，他估计史进也是试探着开口，自然不能如对方的愿。 一番接触下来，陈哲文早已推翻史进不好打交道的念头，只觉得这个年轻人狡猾的很，因此砍起价来毫不心虚。 “那陈相公也请给出个实诚价，五千贯的话就不要再说了。”史进果然没有生气，笑着回应道。 陈哲文纠结许久，方才一副为难的表情说道：“陈某也不试探了，两万贯是我能承受的最高价位，史头领同意的话，某这回家准备。” “成交，陈相公不必着急，俺打算请贵公子明日陪着，一起转转蒲州的普救寺和鹳雀楼，好不容易来一趟，不去看看可惜了。”达成交易，史进也松一口气说道。 “如此也好，烦请关将军跟着一起，有事可以帮着解决。” 陈哲文拜托关胜盯着对方之后，便不再停留，直接回家筹备钱财去了…… 第五十五章 男儿何不带吴钩 蒲州太守府，陈哲文回到家后，立马吩咐管家天一亮就去自家店铺抽调现银，再加上家里常备的银钱，凑出三万五千贯一点也不难，再说将那船货物卖出后，还能换回一万贯，这点损失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 他现在为难的是后续如何安排，轻易放这帮贼寇拿了钱财离去，自己肯定不甘心。 若有机会，陈哲文恨不得将他们一网打尽，全部抓了押解东京斩首，一群土匪山大王也敢捋堂堂太守的虎须，简直不知死活。 只是他担心万一失手出了差错，被这群贼寇盯上背地里使阴招不算，要是被蒲州的文官同僚得知，向朝廷告他一个勾结匪类，那乐子可就大了。 他今日私人打扮去酒楼相会，就是出于这个原因考虑，好在那史进是个明白人，知道闹大了对他们也不利，没有道破他的身份，让不知内情的人以为他们只是正常来往。 左思右想之后，陈哲文还是决定稍微冒点险，给史进几人一个教训。他准备从从蒲州兵马总管那里借兵，提前在城南和城北之外埋伏，等换回儿子，就试试看能不能将史进两人擒获。 这伙贼人大部队是从北门出城的，他已经派人跟着，看看他们是否一直往北去的，陈哲文没打算留下这群小喽啰，那样代价太大，还得不偿失。 若不出他所料，史进两人明天离开蒲州，要么北上追他们的大部队，要么南下逃窜返回华州地界，不管他们从哪边走，都避不开自己的算计。 蒲州城的一夜各自安好… ~~ 鹳雀楼最顶层，陈世荣又一次在这里摆宴，只是今日和昨日的心情完全不同，昨天有多高兴，今日就有多低落。 不过好在父亲跟贼寇谈判成功后，那史头领就放开自己的手脚，嘴里也不再塞着破抹布，只在睡觉的时候将他绑起来。 吃过这次的苦头，他变得聪明许多，尽管被放开束缚，也没有大喊大叫，乖乖的跟在史进左右。 尤其是在史进给他演示了一拳砸烂桌子后，陈世荣更是生不起一点逃跑的心思，他怕自己刚迈出两步，就会被人家一枪戳到身上。 “陈公子，王维这次能和你平起平坐了吧，至少你两人都当过俘虏。”郝思文毒舌一句。 陈世荣讪笑两声，没敢搭腔，只低头坐在那里，郝思文见他不应声，便转身同史进聊天，他不是小肚鸡肠的人，干不出落井下石的事。 史进见他说到王维，两人便从这个盛唐有名的诗人聊起，细说跟鹳雀楼有关的典故，发散到大唐的边塞诗与配套的强盛武力，打得蛮夷争相归附。 “可惜煌煌大唐景象再不复见，到了我朝，竟然被小小蛮夷轮番欺压，凭西夏那弹丸之地就敢立国，可笑的是朝廷拿人家一点办法都没有。 唉，只怕大宋朝武人的脊梁骨是永远直不起来了。”郝思文说到后面，变得悲愤起来，毫不掩饰对赵宋朝廷的鄙夷。 “谁说我大宋的武人不行，要不是文官瞎指挥，西夏怎么可能立国，这些年抗击辽国西夏，死在战场上的武人还少吗？”站在顶层楼梯口守着的关胜忍不住说道。 他听史进和郝思文两人谈论古今，早就心痒难耐，想加入群聊，只是碍于颜面，一直傲娇的没有说话，这下听到郝思文说武人不行，登时着急反驳。 郝思文听了关胜反驳的话，冷笑一声道：“我只是说武人脊梁骨直不起来，可没说我汉人不敢战，再说，就咱宋朝的战绩，后人看了，不明缘由的怕是只会吐槽武人不行的。 关将军若有本事，最好能干出些为武人争光的事，而不是给权贵俯小跑腿。” “你！”关胜被郝思文一句话气的满脸通红，不过外人是看不出变化的，他想出言反驳，又觉得对方说的有些道理，无奈之下只能把满腔怒火闷在心里。 边上看着本该是兄弟的两人斗嘴，史进心里暗自偷笑，猜测原着中他俩是不是吵着吵着关系好起来的。 此时见关胜瞪着两眼生闷气，他忙出言安抚道：“两位都是蒲州有名的好汉，心里都是想着我华夏可以威震四方，切莫因为误会伤了和气。 关将军，如今你是官我们是贼，大家势不两立，假如将来有一天，蛮夷入侵，说不定你我等人有并肩作战的机会。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终有一日，我们当收回燕云十六州，收复河套，牧马贺兰山！” 关胜听了史进的劝解，心里的闷气消散不少，觉得这个贼人看着顺眼了许多，便出声答道：“若真有那一天，自然以共同抗击外敌为重。” 见关胜顺着台阶下了，史进自然很高兴，拉着他一起畅聊，三人你一句我一句，聊完大唐的强盛，聊大唐对蛮夷的放纵，之后又对比汉朝的兴亡得失，真是好一番热闹景象。 上午转完鹳雀楼，吃了晌午饭四人便登临普救寺，史进信口讲了一出西厢记，又引起三人儿女情长与建功立业哪个重要的讨论。 最后史进的观点得到大家的一致认同，即两者都重要。 若没有儿女情长，哪会有华夏的千千万万儿女，若没有建功立业的志气，哪会有华夏的万里疆域，不同的是有人选择前者，有人选择后者，没有对错之分。 错的是选择前者的人，却过的妻离子散家事不和，选择后者的人却半途而废，没有一直坚持下去的勇气。 夹在三人中间的陈世荣默默的听他们聊了一天，忽然感觉自己之前活的像个小丑。 日子过的极为无趣不说，做的还都是下三滥的事，虽说没有伤人性命只夺了钱财，如今想起来仍然觉得丢人至极。 人家三人出身可比自己贫贱多了，却能有远大的抱负志向，射一直不停的为之努力，这才是好男儿该有的样子。 自己还要这么浑浑噩噩的活下去吗，陈世荣扪心自问，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有朝一日，自个儿也要理直气壮的和他们一起讨论男儿的抱负，而不是如现在这般只能尴尬的沉默。 看着那三人意气风发的模样，陈世荣暗暗做了一个决定。 第五十六章 青龙刀对盘龙枪 黄昏时分，李忠骑着快马，赶在蒲州北城门关闭前进入城内，直奔云津楼。 “哥哥，我跟队伍在蒲州与临晋交界地分别，他们已拐道往虞乡进发，今夜必能赶到涑水河畔休息。”李忠走到史进跟前低声说道。 史进轻轻点头，希望此举能迷惑到陈太守，他们早前商议的计划就是不能让官府弄清楚他们的行踪路线，不然很容易中埋伏。 临晋县在河中府的蒲州城北边，龙门县南侧，史进等人想北上龙门，必然会经过临晋。 而虞乡和涑水河在蒲州的东面，昨晚经过商讨，史进放弃了从龙门去河东路的打算，重新选择沿涑水河往东北走，从解州闻喜县进入河东路绛州地界。 确认了那一众兄弟的安危后，史进不在犹豫，让关胜派人给陈太守带话，来云津楼汇合后，大家一起去城南外交易。 …… “史头领，现在可以交换了吧。”蒲州城南外十里处，官道分叉口，陈哲文开口说道。 他身后跟着的几十个府衙兵丁，一手举着火把照亮，一手放在武器上给太守撑腰。 史进倒不怕这些步卒，只是微微担心担心胯下马会不会有问题，对方若想对他们不利，对马匹动手脚是最容易的。 防一手不为过，小命要紧，史进边想边说道：“陈相公，再多做个麻烦事，把我们这边的两匹马和你那边的换一换后，咱们就交易。” 这样一来，哪怕对方是个狠人，将带来的所有马匹都动了手脚，他顶多算是多此一举，又不吃亏，如果对方只动了两匹马的手脚，他就会因为这个举动减少很多麻烦。 听了史进这个要求，陈哲文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好像错过一个极佳的机会，他是文官，从来不曾带过兵，完全忽略了长途行走时马的重要性，自然没想过对马下手。 要不然以他的手段，定会将四匹马全部做上手脚，送给贼人的两头，自己骑乘的和给儿子准备的，都不放过，看这贼人中不中招。 算了，好在自个儿还有安排，这会儿先把儿子换回来要紧，陈哲文跟史进交换了马匹，当即安排关胜作为他的代表上前交易。 史进将亮银枪搁在陈世荣肩上，骑马押着他走到中间地带，准备接过银票就一枪戳死这家伙，量一个关胜留不下他们三人。 “谁让你做了那么多恶，还听到我们不少的聊天内容，有些话现在不宜传出去啊，希望你下辈子投个好胎做个好人。”史进心里想着。 关胜瞥了史进一眼，想起太守曾暗暗叮嘱他，若有把握救出人且不把银票交出去，会给他赏银五千贯。 可大刀关胜岂是那种贪财的人，他毫不迟疑的将陈太守交给他的银票递出去，同时准备用刀抵住对方的枪，救回太守公子。 史进接过银票，看着眼前这个自己极为欣赏的好汉，心里少有的迟疑起来，若他一枪杀了陈世荣，怕是会给关胜带去不少麻烦。 正在史进迟疑时，被他放开的陈世荣并没有离开，忽然大声对着陈哲文说道：“父亲，孩儿不愿回去，想跟着史头领他们一起闯荡江湖。” 他这话一出，在场的众人除关胜外个个被雷的外焦里嫩，不明白这娃发啥疯。 史进反思了一下，他除了昨晚将这货绑了一夜之外，貌似也没有别的虐待行为啊。 郝思文则反思是不是自己在鹳雀楼阴阳的那一句打击到了这个贵公子，让他精神错乱了。 只有关胜觉得这家伙跟自己一样，对贼人产生了亲近感，那头领太有蛊惑力了，若不是自己意志坚定，怕是也会跟太守家公子一样，想要跟对方走。 “你小子知道自己说的什么话吗？是不是他们威胁你了？有为父在，荣儿你什么都不要怕。”陈哲文同样有些懵，不过不妨碍他关心儿子。 “陈相公莫要血口喷人，我们可没有威胁贵公子。”史进不高兴的回应道。 陈世荣也跟着开口，深情的说道：“父亲，并没有威胁我，只是世界那么大，我真的想出去看看，请恁成全我吧。” 这家伙突然来这么一出，让史进发现对方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中二少年，就算犯过大错，但也罪不至死，无奈地打消了直接打杀对方的念头。 他提枪拍马后退两步，对陈哲文说道：“陈相公快把你家傻儿子带走，只希望你以后能严加管教，不然他再有为非作歹的事撞到我手里，某定取他的项上人头。” “荣儿快回来，你若想出去闯荡，父亲会安排人带你去的。”陈哲文见史进确无留下他儿子的意图，急忙大声喊道。 哪知陈世荣不理会父亲的话，竟并步走到史进马前，直勾勾的盯着他说道：“某真的想跟各位好汉一起闯荡一番，史头领不会没胆收留吧。” 史进被陈世荣用激将法将了一军，不由得豪气顿生，对方送上门求他改造，史大郎岂能认怂，若不把他改造成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那九纹龙的名头不要也罢。 “郝兄，劳烦你带着这位大少爷，咱们走。”史进朗声说道。 那边陈哲文见史进敢带他儿子走，当即怒吼道：“关胜，给我拿下这仨贼人！” 关胜无奈上前拦住史进说道：“史头领，咱们少不得要做过一场了。” 史进哈哈一笑，高兴的说道：“能与大刀关胜一战，是某的荣幸。” 他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对陈哲文说道：“陈相公且看我俩对战一场，不要让你的手下轻举妄动，我的师傅打虎将李忠在几十人中拿下你，想来还是轻而易举的。” 交待完场外事务，史进给了关胜一个开始的眼神，两个好汉就拍马斗了起来。 只见亮银盘龙枪七上八下，或刺或挡，寒光闪闪，青龙偃月刀左劈右砍，势大力沉，虎虎生风。 两人真是将遇良才，棋逢对手，一口气不歇大战了一百多个回合，看的边上众人血脉喷张，激动不已。 眼看再打下去也是难分胜负，史进寻机跳出圈子说道：“关将军武艺高强，在下佩服，只是今日天色已晚，改日有机会咱们再畅汗淋漓的打斗一场。 陈相公，令郎如今自己要跟我们走，考虑到他的安危，请你不要过多纠缠。 等我们安顿好之后，会让令郎给你写信报平安。 各位，后会有期！” 史进说完，也不管陈哲文的反应，招呼陈世荣上了郝思文的马，并李忠一起从分岔口往东而去…… 第五十七章 洪洞县 《禹贡》冀州地，即尧舜之都，所谓平阳也，是华夏民族的重要发祥地之一。 平阳府东连上党，西界黄河，南通汴洛，北阻太原，即今山西的临汾盆地，乃是表里河山之地。 黄河的第二大支流汾水，自北向南贯穿整个河东路，最后经平阳府汇入黄河，沿途不少州县靠水而建，位于平阳府北五十五里处的洪洞县，就是其中之一。 县城内几个大客店今日的生意比往日好上不少，接待了好几波牵着头口的旅客，人吃马嚼的，花费不会少。 这些客人订好了房间，交待掌柜照料好头口，便纷纷出去逛街采买货物。 其中一个两人组合颇显怪异，他俩没有走街串巷，在询问路人之后，径直来到城北二里贾村西侧的一个古老槐树下。 “大郎，你拉着我跑这么远，就是为了看一颗槐树吗？”一个文质彬彬三十多岁的文士纳闷问道。 “这可是一颗汉代就栽下，一直活到现在的槐树，它可是目睹了好几轮的王朝兴亡，难道不值得一看吗。”另外一个器宇轩昂的年轻人笑着回道。 这两人正是史进和朱武，他们两拨人之前在河中府境内涑水河边的三义村外相聚，地点是郝思文提供的，这家伙闲暇时间转遍了河中府的山山水水，可谓此间活地图。 原来那晚史进四人自蒲州城外往东而去，让陈哲文的后手全部落空，如今儿子也跟着人家跑了，自然没有大动干戈的必要，只悻悻的返回府中，整日的为自家憨批提心吊胆。 汇合后的一行人沿着河边道路往东北而上，进入绛州地界，在那里稍作休息后，就顺着汾水一路北上，一口气来到了洪洞县地界。 眼看随身携带的粮食补给都消耗一空，史进就下令让大伙儿分批从不同城门口进城休整，各自采买所需物品。 于他而言，来了洪洞县，若不去大槐树下走一遭，就实在有愧于心，再说后世可没机会看到自汉朝活下来的一代大槐树。 洪洞大槐树在后世是全国最大的民间祭祖圣地，被誉为“根祖圣地”，“天下故乡、华人老家”，后世的他也是从大槐树迁出的移民后裔。 若咱能带领华夏儿女抵挡住蛮夷入侵，让中华大地少些兵灾人祸，或许会让后世少了一个祭祖圣地，却能让百姓少了被迫迁移之苦，想来也是值得的。 在大槐树下许下自己的誓言抱负，是史进给自己的一个仪式感，所以他坚持要来此地看看。 “大郎所言极是，见证千年的王朝兴衰的大槐树，确实值得一看。”朱武说道。 史进点点头，面色沉重的感叹一句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只希望大槐树能早日见到百姓脱离贫苦的那一天。” 只有他知道热爱和平热爱生活的华夏民族，在往后的日子里，还会经历怎样的痛苦与磨难，直到八百多年后那个大救星横空出世，在他的带领下才艰难的从地狱模式中走出。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朱武反复咂摸这句话，越想越觉得有道理，王朝更替与老百姓又有何益呢？ 国家灭亡，百姓自然要被人奴役，过不上好日子，国家强盛，百姓照样被权贵当成牛马驱使，永无出头之日。 回过头来想想史进的所作所为，和史书上记载的造反头子完全不同，他一直很在意底层老百姓的生命安危。 “大郎好见识啊，某获益匪浅，此话似小曲的体裁，不知我是否有幸聆听全文？”朱武忍不住询问。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 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史进有感情的背诵了全文，接着说道：“此曲乃是名叫张养浩的人所作，俺也是近些时日才逐渐体会到个中滋味。” 此次离开少华山北上，史进给自己的任务之一就是亲眼看看老百姓到底生活的怎么样，如今行程不到一半，结果已完全突破他的下限。 他以为史家村乡民勉强顾住温饱偶有余粮的日子算差的，哪知一路走来，拜访过的村子不下二十，竟没一个比得上史家村。 好一些的不过能吃个七八分饱，不少被水灾旱灾光顾过的村庄，村民们大都面黄肌瘦，形如枯槁。 史进遇到遭灾的村子都接济了一些粮食，可他也知道自己做的不过杯水车薪，苛捐杂税不除，土地兼并不抑制，底层百姓便永远是受苦的命。 “张养浩？能写出这等词句，必是世所罕见的奇才，为何某从未听过此人？”朱武疑惑的问道，他也算博览群书，印象里确实没这个名字。 “俺是在家中老父藏的杂书旧稿中无意看到的，想来张养浩是个淡泊名利的乡野遗贤。”史进问道。 “张先生大贤呐，凭此小曲就该名流千史，只是这世道逼的人心灰意冷。”朱武感慨道。 两人在大槐树下闲聊了一阵，便起身原路返回，刚走到城门口，见那里有些争吵，不由得停步观看。 “俺带的这张豹皮是用来给老娘看病的，又不是拿去交易的，凭啥收税。”一个骨架极大，却十分消瘦的汉子在那里怒吼。 他身后的板车上躺着一个老妪，正蜷缩着身子，一手捂着下腹，似是疼痛难忍，一手颤抖着去扯儿子的衣衫，怕他莽撞吃亏。 “带货物进城就是要交税，大爷我管你干啥用的，反正不交税就进不了城。”城门吏斜着眼睛，冷言冷语的说道。 那大汉被这话气的不轻，可心里着急老娘的病情，纠结半天还是忍了下来，脸色涨红的求道：“官爷，俺娘生着急病，恁能不能通融一下。” 城门吏嗤笑一声道：“咋滴，看你握紧拳头，莫非想打人？你若一上来就求饶，大爷心情好就放你进去了，可现在，呵呵，晚了！” “可俺没有钱，你想逼死俺吗？”大汉脸上青筋凸起，咬牙切齿的说道。 “谁让你敢跟大爷我耍横，今儿就叫你长个教训。”城门吏依然一副耻高气扬的气人模样。 第五十八章 医治之法 史进见那汉子已气的双眼赤红，浑身颤抖，只怕下一刻就要挥拳打烂城门吏的脸，赶紧上前解救，倒不是他想纵容那恶吏欺人，而是担心那汉子吃了官司，耽误为母治病。 史进上前将汉子往后拉了一步，转身对着城门吏怒斥道：“你不过一个守门小吏，狗一样的东西，安敢这般欺人！真当世上没有好汉敢拔刀相助吗？” “你又是什么人敢替他出头，莫非想和官府对抗？”城门吏蔑视的看了一眼史进。 “就凭你也配代表官府，你若识趣就乖乖放行，要不然，小爷我今日要了你的狗命，谁又能奈我何。” 史进说完，拿出自己杀人的气势，狠狠的盯着对方，他这些时日亲手杀了不少人，已蕴养出淡淡杀威在身。 那城门吏被一股骇人的气势碾压而来，惊的头皮发麻双腿发抖，不自觉的往后退去，嘴唇哆哆嗦嗦的什么狠话也不敢说。 他有一种直觉，若自个儿再不识趣，怕是真的会人头落地。城门吏见惯南来北往的人，都是惯会见风使舵的，知道这次遇到了狠茬子，也不再装狠，索性让开道路，不在看史进几人。 史进见状，转身对那汉子温声说道：“别愣着了，快带上你阿母进城看病，我看她难受的紧。” “多谢恩公出手相救。” 汉子是个纯孝之人，刚才忍到那种程度都没出手，就是担心拖累老娘，可不出手就进不了城，老娘的病得不到救治，怕是抗不了几天，他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憋屈，简直比死还难受。 谁知在自己左右为难之际，竟有人挺身而出帮他喝退恶吏，他的眼圈微微有些泛红，声音发酸的道一句谢，便带着老娘跟在史进朱武二人后面进了城。 进了城门，史进想着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伸手拦个路人，问了城内医馆的位置，便直奔那里而去。 看那汉子囊中拮据的样子，不会有多少银钱看病，鬼知道医馆要不要那豹皮，可那老妪像是得的急病，救治要紧，估计没多少时间给他筹钱，若是需要，自个儿就帮他付了医药费。 路上史进跟汉子攀谈了几句，得知他是洪洞县纪落村的庄稼人，父亲前两年去世了，家里只剩他和老母。 今年水灾庄稼没一点收成，家里好多年省吃俭用存下来的一点积蓄，本是给他说媳妇儿用，但为了保住家中的几亩薄田，也被拿出来交了税。 要不然抗税不交，官老爷真的会没收田地，好在他有一膀子气力，时时上山打猎，勉强维持家里生计。 不多时，几人来到医馆门口，史进抬头望去，济善堂的牌匾高高挂着，好似散发着医者仁心的光辉。 店里坐堂的大夫沈立春正在闭目歇息养神，听到动静睁眼去看，当前两人虽然气质不俗，却穿的寻常衣物，不免有些轻视，再看到后面拉着破板车的泥腿子，更是没好气。 他起身对着史进淡淡说道：“客官可是要看病？” “不是我俩，是后面躺在车上的阿婶，好似得了急病，劳烦恁给瞧瞧。”史进不顾大夫冷淡的态度，好生说道。 沈立春踱步走到店门口，打眼一瞧，也不把脉，便问道：“可是腹痛？” 汉子急忙应道：“是的是的，俺娘早上起来突然腹痛难忍，可吓坏了俺。” “怕是得了肠痈，我这里治不了，你们去寻别家看吧。”沈立春风轻云淡的下了结论，就走回店内。 只是他这话惊坏了屋外的汉子，满脸煞白的呆立在那里，怎么也想不通老娘只是忽然腹痛，为啥就治不了了。 他可是知道恩公问的就是城里最好的医馆，若这里治不了，去别家估计也没用。 屋内的史进被这大夫敷衍的态度惹怒了，他知道肠痈在后世叫急性阑尾炎，需要开刀做个小手术，古代可能不好治，但至少也该有缓解疼痛的法子。 再者这家伙脉都不把，就武断的做了判断，无非是看他们穿着朴素，怕他们没钱治病。 他从身上掏出一张百贯面值的银票，啪的拍在沈立春面前，怒声说道：“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大爷有的是钱，给我好好看病。” 沈立春被人骂了毫不生气，反而转变脸色，笑呵呵的招待史进两人坐下，又吩咐伙计帮忙将汉子老娘抬进来，认真把起脉来。 屋内的动静都被汉子看在眼里，心里不知道对史进有多感激，只是他不善言辞，只能暗暗记下。 “唉，官人，确是肠痈无疑，看来小人是没福分赚你的银子了。”沈立春耐心的诊查完后，无奈说道。 看对方出手阔绰的样，估计不会在意看病的花费，可惜他真的无能为力。 “肠痈就没有救治之法了吗？”史进追问道。 “也不是没有办法治，只要有医术高超之人开膛治疗，还是有机会治好的，只是这等方法我不会，整个洪洞县也没人会。”沈立春回道。 “那府城有没有人会？”汉子急的插嘴说道，就这一会儿功夫，他的心绪几经起伏，忽上忽下，此刻又跌入谷底。 “没有，济善堂的总部就在临汾城，某从未听说府城有这等医术的大夫。”沈立春断然说道。 “肠痈本不是什么大的病症，只是需要开膛反而成为难治的绝症，偌大的平阳府难道连一个会开刀手术的大夫都没有吗？”史进不死心的问道。 这话提醒了沈立春，他沉吟片刻说道：“要说有这手段的大夫不是没有，只是不在平阳府，而在边上的沁源县，那里和洪洞县只隔着一座霍山，却分属两州。 你们若能把那人请来，定然有机会治好肠痈。” 那汉子本已绝望，此时见史进又问到了门路，激动之下泪花都飚了出来，直挺挺走到史进跟前，咚咚咚三个响头磕下，颤抖的说道：“请官人相助，小人愿舍命相报。” 史进哪想到这汉子来这么一处，他急忙起身去扶，却发现对方力气大的惊人，无奈说道：“你且起来，能帮的我肯定帮，绝不推辞。” 若有办法救人，哪怕再麻烦，只要让他碰上，史进都不会见死不救。 他一直说自己要为民立命，若因为难易程度而做不同的决定，那他九纹龙与那种邀买人心的伪君子有何不同。 “大夫，不知你说的是何人？”史进问道。 第五十九章 沁源县寻医 “此人名叫魏炳，乃是医王庞安时的亲传弟子，医术精湛不说，外科手术也非常擅长，最重要是他淡泊名利，不慕权贵，一直游走在山野间为穷苦百姓看病。”沈立春肃然的说出那个大夫的名号。 史进见沈立春这等见钱眼开之人说到魏炳，都是一副敬仰佩服的语气，便知对方一定是个医德无双的大国手。 “魏大夫在沁源县哪里，请恁指条路我们好去寻找。”史进问道。 “前两天听伙计说是在沁源县城，若你们运气不差，应该能找到。 魏先生每到一地，会先在州城借一医馆坐诊一旬，赚些银钱购买药材，然后再到乡下村间游历两旬，为穷苦人家免费看病赠药。”沈立春答道。 史进点点头，盘算片刻后说道：“大夫，多谢你的消息，劳烦恁给开点药，减缓下阿婶的疼痛。 那汉子，等会拿了药跟我们去客店，将你老娘先安置下来后，咱们跑一趟沁源县，看能不能将魏大夫求来看病。” 朱武在一旁看着史进为一个素不相识的穷苦百姓忙前忙后，心头微热，回想起自己落草前的遭遇，若他那时能遇到史进这般人物相助，也不会愤而杀人惹上官司。 沈大夫应了史进的话自去准备开方抓药，汉子见史进将一切都安排妥当，心里压着的大石松散不少，对着史大郎憨憨一笑说道：“恩公，俺叫卞祥，恁怎么称呼？” “……” 史进好一阵无语，他本想到威胜州后特意打听下田虎手中的几员虎将，看有没有机会提前拐走，卞祥正是其中之一，哪想到在这里突然听到这个名字。 他仔细打量一番这个自称叫卞祥的汉子，九尺的身高，面方肩阔，眉竖眼圆，虽然看着瘦弱，骨架却极大，想来是吃不饱饭的缘故。 且刚才扶对方时感受到的千斤气力，史进知道错不了的，此人就是他想要的那个卞祥。 原着中只说他是个庄稼人，史进以为他跟田虎是老乡，都在威胜州地界内呢，不期在平阳府的洪洞县遇上。 不过转念一想，貌似也没啥不合理的，水浒中田虎打下五州的地盘，其中的晋州就是平阳府地界，那他在这里收下虎将卞祥很正常不过。 “你称呼我叫史大郎就可以。”回过神的史进说道。 “原来是史家哥哥当面，等治好老娘，卞祥想到恁跟前当牛做马，以求能报答恁的大恩大德，还请恩公不要嫌弃。”卞祥郑重的说道。 “先不说这些，等咱们请来魏大夫治好阿婶的病，再说后面的事。”史进笑着拍拍卞祥肩膀，宽慰道。 好人果然有好报啊，真是意外之喜，他心里感慨，机缘巧合之下，竟然这般容易的将一条好汉拉入他的阵营。 莫非是大槐树显灵了？史进不由得暗自嘀咕。 等卞祥从大夫手里取了药，史进结过帐后，大伙儿就一起回到住的客店，李忠郝思文两人刚好也转完回来。 朱武向两人说了史进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事，听的两人赞叹不已。 “掌柜的，我们想去沁源县城一趟，恁知道走哪条路过去比较快？” 安排好卞祥老娘的住处，史进找客店掌柜问道。 “想要快，自然是从山中小路走，这样不绕路。 只是客官怎地要去那地界，听说那边有个叫田虎的贼寇四处劫掠财物，最近正扬言要打了沁源县，这两天都没人敢往那边去，就怕遭了灾祸。”掌柜的回道，顺带告诉史进一个极重要的消息。 “田大王已经开始劫掠州县了？这可真不是个好消息。”史进皱眉想到，看来此行之后要好好考虑下应对策略，不能让对方发展的太顺利。 “哥哥，此行有些凶险，要不我替你走一遭。”郝思文听掌柜说的凶险，站出来说道。 “是啊，大郎要是担心的话，我和郝郎君一同去，互相有个照应。”李忠也跟着说道。 见朱武也要开口，史进急忙拦住说道：“咱们几人里面数我的武艺最好，俺怎能留在这里，看着你们去冒险，再说我正想去会一会这个田虎，看看他的成色。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师傅和郝兄与我一起，好有个照应，军师留在这里等着，替咱管着那些兄弟。 我们三兄弟一起，纵使遇到贼寇，想走想留还不是咱们说了算。” 朱武见史进坚持，也就不勉强劝说，他知道有郝思文李忠陪着，除非他们殒命，不然怎样都不会让史进出意外。 卞祥在边上见几人不惧危险，争着为他的事出头，只觉自己真是幸运，遇到这么一群义气的好汉。 几人商议完毕，史进不忘朱武嘱咐道：“军师别忘了找个弟兄照看下阿婶，对了，让那陈世荣一起跟着帮忙，这小子需要好好改造。” 看着四人牵着马匹离去，客店掌柜摇头咋舌，真是一群不怕死的家伙。 从城南门出去，史进几人没有立刻纵马疾驰，谁让队伍里面还有个新手呢。 “卞祥你别使太大劲儿夹马肚子，放松点…哎…对…就这样。” 要不说卞祥是天生的猛将胚子，李忠只是指点几句，没多大功夫，这家伙已经骑的像模像样。 见他学的快，李忠又教了加速减速的技巧，慢慢的，几人的速度越来越快。 “卞祥，客店掌柜说的那天山路你知道怎么走吗？”史进想到他是本地人，又时常到山里打猎，应该对洪洞县周边比较熟悉。 “恩公，那条路俺知道，只是俺从未去过山对面，平日打猎大多在家附近的九龙山，霍山这边来的少。”卞祥闷声答道。 “哦？九龙山，与俺挺有缘啊，你可知我的名号是啥？俺可是华州九纹龙。”史进笑哈哈说道。 卞祥不懂史进的冷笑话，只羡慕的说道：“恩公这名号可真霸气。” “……” 见这家伙认真的表情，史进无奈回道：“没事儿，等你将来打出名头，也可以起个响亮的名头。” “恩公，俺可以吗？”卞祥傻笑道。 “相信我，你肯定能闯出大名头。”史进说完，见边上郝思文李忠两人看热闹的表情，又认真的解释一句：“这家伙现在的气力已不下于我，等他将身子养起来，学些武艺，你们觉得会是怎样一个怪物。” 两人见史进不似开玩笑，纷纷惊呼道：“这么厉害！” 第六十章 田虎的志向 沁源县东南四十里外，有山雕巢岭，是威胜州与隆德府往来要道。 五代时北汉国主刘旻在高平被周世宗柴荣击溃后，不得已被褐戴笠，乘契丹所赠黄骝马，引数百骑走西北面的雕巢岭逃走了。 山下有交通要道，山上自然少不了打家劫舍的绿林强盗。 岭上山寨的议事厅内，正端坐着三人。上首那人浓眉大眼，粗臂阔肩，乍一看，犹如猛虎在侧。 另外两人分别在他的左右下首，也是个顶个的强壮，也似豺狼虎豹，看的人胆战心惊。 “文忠，孩儿们都准备好了吧，成败就看今晚了。”上首大汉对着右首的心腹说道。 “哥哥安心，一切都安排妥当，今夜必定功成。”右首名叫钮文忠的汉子回道。 他本是山寨的前任寨主，聚集了几百喽啰在雕巢岭，靠打劫过往行商过活，因他动作敏捷，武功狠辣，在江湖上搏了个铁蜻蜓的名号。 年前时上首的大汉来拜山，两人较量了百十回合不分胜负，倒打出了惺惺相惜的感觉，之后互通了姓名，钮文忠才知对方是沁源县颇有名气的好汉田虎。 几番交往下来，钮文忠就被田虎的人格魅力折服，觉得对方见识多谋略深，定能成大事，便将寨主之位相让。 果然，他的选择没有错，自田虎接手山寨短短半年时间，雕巢岭的名声就打了出去，引的附近百姓争相来投，如今已聚集起一千多人马。 “如此甚好，田豹已带了十几人潜入沁源县城内，只等他埋伏到位，传回消息。”田虎颔首点头。 他本是沁源县的猎户，不堪官府盘剥，便生出异志，说服自家兄弟田豹田彪后，三兄弟凭借高强的武艺与官府对抗起来。 这两年他四处拜访沁源有名的绿林好汉，最后个雕巢岭的钮文忠倾心相交，得其让出寨主之位，自此行事更加大胆，四处劫掠财物，多次打败官军的围剿，威震沁源。 最近田虎觉得山寨的实力发展到了瓶颈，便起了谋夺沁源县城的念头。 “哥哥谋划周密，令文忠佩服不已，想来明早我们就可以在县城里喝酒吃肉了，哈哈。” 田虎左手边坐着的田彪见状，也跟着说道：“大哥这手打草惊蛇，确实让我们大开眼界。” 原来田虎萌生攻打县城的想法后，就跟几位兄弟商量此事的可行性，在得到大家的支持后，他并没有带着儿郎们去强攻，而是先派人四处放风声，扬言要拿下县城，将县令剥皮抽筋，为被欺压百姓报仇雪恨。 那县令往日在沁源县作威作福，死命敛财，早已惹得天怒人怨，他知道自己的德行不好，在得到消息吓的要死，忙令全城戒备，可等了数日也没见田虎攻城，便松懈下来，只当田虎放大话。 可实际上这些天城内不断有官兵逃跑，怕被牵连，更有甚者，还有一小撮跑到山上向田虎投诚。 再者田虎此举正合民心，这些时日不时的有人上山请他主持公道，更有受县令欺压的小民通过各种手段给他传递城里的消息。 从放出风声到今日已有十日，田虎觉得时机已经成熟，天时地利人和他已占齐，此战必胜。 “两位兄弟莫要夸奖，打下县城只是你我兄弟起事的开始，若老天垂幸，安知咱们不能将那皇帝老儿拉下马，自己坐上那个位子尝尝滋味。”田虎豪迈的说道。 “哥哥好志向！”钮文忠大声赞道，只是他忽然想到了什么，面色有些纠结。 田虎见他那般模样，连忙询问有何为难事，这可是位忠义之人，自个儿可不能寒了人家的心。 “不关哥哥的事，只是文忠突然想到，若咱们打下了县城，肯定会引来更多官军围剿，怕是州里的威胜军都会被惊动。 山寨里人马都是附近活不下去的百姓，抡锄头可以，打硬仗怕是不行啊。” 田虎听了哈哈一笑，宽慰道：“兄弟多虑了，我们现在只需依靠山寨的人马壮壮声势就行，等打下县城取了钱粮，咱们自然可以招兵买马。 至于官军来剿，更是丝毫不用怕，县城守得住就守，守不住也没事，沁源县万山环列，咱们往大山里一钻，任官军三头六臂，也奈何我们不得。 再者，若我们谋划得当，反过来打败官军，将大大助长咱们的声势，到时打下整个威胜州也不是没有可能！” 钮文忠的担忧被田虎的一通分析说得全部消去，转而生出万丈豪情，只恨不得立刻打下县城。 三人闲聊了不少时间，终于等到田豹派人传递回来消息，田虎听完后马上吩咐道：“让兄弟早点开火造饭，早早吃了休息，今夜三更准时行动，兵发沁源！” ~~ 黄昏时分，沁源县城西门，翻山越岭的史进四人终于赶在城门关闭前到达。 四人进了城，直接找人打听城里新来坐诊，医术高超的魏大夫，一下就找到魏炳的落脚地，便匆匆忙忙的赶过去。 惠民医馆，眼看周边店铺都开始关门，魏炳仍旧不慌不忙，认认真真的给最后两波病人把脉治病。 花费了小半个时辰给病人开方抓药完，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瞅瞅医馆边上等了许久的史进几人说道：“几位该是找魏某有事，请进来叙话。” 他初始见四个壮汉过来，以为是哪家大户的护院，懒得搭理，后看他们礼貌的站在外面安静等待，观感上便好了很多。 “小的史进，见过魏大夫。”史大郎恭敬的施了一礼，接着说道：“我等从洪洞县匆忙赶来，是因为卞祥兄弟的老娘患了急性肠痈，特来恳求魏先生施以援手。” 卞祥连忙上前，磕磕跘跘的向魏炳说了老娘的病情，又讲了史进几人热心帮他的事。 魏炳常年在乡野间行走，看卞祥一身农家打扮，粗糙的双手和黝黑的脸庞，便知他确实是个庄稼人，嘴上也对史进等人的热心肠举动大加赞赏。 “急性肠痈的确不好医治，开刀手术是最快最有效的办法，也罢，救人治病要紧。 沁源县到洪洞县多是山路，夜间难以行走，咱们明天一早出发如何。”魏炳稍加思索后说道。 “一切听从先生安排。”四人回道。 第六十一章 田大王智取沁源县 三更时分，大地一片寂寥，偶尔几声虫儿鸟儿的鸣叫声，会打破黑夜的孤独。 雕巢岭上，忽然亮起星星点点的火把光，预示着将有大事发生。 “兄弟们，咱们是进城吃香喝辣，还是继续在山上吃糠咽菜，就全看你们的了。 大声告诉我，你们有没有信心！” 钮文忠将所有能战的六百余人马集中完毕后，田虎骑在马上，站在人前，无视寒冷的冬风呼啸，激情训话。 “有！跟着田大王，有吃有喝还有粮！”六百多人一齐大吼，惊醒雕巢岭上无数的鸟兽，跟着发出阵阵不满意的吼叫。 “好！出发！” 田虎一马当前走在前面，田彪钮文忠跟在后面，带着小喽啰们直奔沁源县城而去。 大概四更过半时分，大队人马已来到城东门外一里处，田虎命人将所有火把熄灭，众人摸黑慢慢的朝城跟前挪去。 沁源县城里，靠近东门的一处房屋内，田豹带着十几个弟兄安静的在里面等待约定的时间到来。 “咚……咚咚咚咚！” 连续三遍的打更声传来，告诉田豹五更天已经到了，又捱了一柱香的功夫，等待更夫从街上走远，他便带着弟兄们悄悄的摸了出来，展开行动。 自从县令得到田虎散出的要攻城消息，天天逼着官军换批在城门值守，可一连十天过去，都没见到田虎的动静，官老爷们都松懈下来，守城的官军更是对上面的命令阴奉阳违。 田豹带着人顺利的摸上城墙，顺利干点两个睡眼朦胧，缩在女墙后面打瞌睡的值守官兵，又偷摸到其他官兵睡觉的城堡，有惊无险的干掉了所有人。 田豹长出一口气，知道自己这夺城首功已经到手，他也不耽误，命令几个手下去打开城门，自己则带着其他人在城墙上打起火把左右摇晃。 城外的田虎见到城墙上摇起来的火把，又听到城门吱吱呀呀打开的声音，当即带着人马冲入城内。 “老二，你再辛苦下，带五十人马去拿下南门，之后来县衙汇合。”进了城汇合田豹后，田虎开始下达命令。 “诺！”田豹拱手领命。 “老三你也一样，去拿下北门。” “文忠，你去拿下西门，某亲自带人攻下县衙。” 分工完毕，四人各自带人快速行动起来，不多时，整个沁源县城就乱了起来，四处地方都爆发了战斗，惊醒了全城的百姓。 再接着，城内各处开始传出惊叫声求救声，原来是雕巢岭中的一些喽啰，偷偷脱离了队伍，到城内四处抢掠。 惠民堂内，借宿在堂内打地铺的史进几人从睡梦中惊醒，面面相觑的互相看了一眼，心里都明白有糟糕的事情发生，怕是如那客店掌柜的消息所说，有匪寇趁夜突袭打进城里了。 听着城内此起彼伏的尖叫求救声，史进心情沉重起来，知道这是没有约束的贼寇进城后，开始无所顾忌的烧杀抢掠造成的。 能上山从贼的，大部分都是被逼无奈，走投无路的穷苦百姓，他们经历过世间的恶，吃尽人生的苦头，早已无所畏惧。 若是引导的好，他们就是刺向腐朽朝廷的利剑，可若被人利用，就会成为作恶的工具，杀人放火没有什么不敢做的，会将自己受过的苦施加在其他无辜的良善百姓身上。 史进一直做的就是引导，可如田虎这等草莽之人，所求只是自己的权势，怎么会顾忌那么多。 那一声声惨叫吞噬着史进的心，他知道靠他们几人无法保全全城百姓，却又很想去做些什么。 郝思文三人见史进面色阴晴不定的变换，一时都不敢吭声，只静静的看着，等待他的安排。 “阿祥，你留在这里护着魏先生，告诉他贼寇打进城了，让他收拾好东西，随时准备出发。” 看卞祥点头应是，史进转向另外两人说道：“师傅，郝兄，可愿跟史进冒个险，出去扫荡一番骚扰百姓的贼寇，给他们一个教训。” “这等热血刺激的大活，我井木犴怎能错过。”郝思文慨然应道。 那边李忠也重重点头，只觉浑身热血已开始沸腾。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顿觉豪情万丈，一起笑着起身准备行动。 这可把边上的卞祥羡慕够呛，忍不住出言请战，想跟着一起去。 “兄弟，保护好魏先生才是我们的头等大事，你切莫因小失大。 等魏先生起来，你要寸步不离的贴身保护，万万不可出差错！” 史进劝下卞祥，和郝思文李忠一起提着武器出了房门，找到马骑着就上街去了。 里屋的魏炳早就被城里的动静惊醒，已经穿衣起来，史进几人的话他都听到了，见那三人义无反顾的冲上街头，他久久无语。 说实话，除了确定那卞祥是个农家子，这三人他根本判断不出来历，昨日听卞祥说了他们的义举，魏炳兀自半信半疑，怕是骗自己的说法。 实则是什么达官贵人生了一些小毛病，听闻他在沁源，想让他过去诊治，故意编出来的故事，他故意拖一天出发，就是想再好好观察观察。 他不是不信世上有这般热心肠的人，他本人就是一个，可行医二十年来，还没遇到第二个。 此时见了三人的冒险举动，魏炳对他们的初心再无异议，至少那个领头叫史进的，绝对是个和他一样怀有赤子之心的。 魏炳一向相信自己的眼光，此刻已认定这伙人没有对自己撒谎，他便赶紧收拾行囊，准备随他们离去。 沁源县确实不能待了，那些贼寇可从来不会讲什么道义，若他被人无缘无故杀掉，岂不是再也无法行医救人了。 天色拂晓，田虎终于攻下县衙，将那县令擒住，还没来得及享受胜利的果实，有小喽啰禀报，西街那边有三个强人在杀山寨的弟兄。 田虎一听有些恼怒，知道被杀的肯定是趁乱跑去抢劫民户的，他不是不允许弟兄们抢劫，可至少应该有他的军令。 他心里已盘算着处理一批，好杀鸡儆猴，让这些喽啰知道不听他将令的下场，可他杀可以，别人杀可不行。 想到这里，田虎吩咐手下看押好抓起来的官老爷们，便带着田豹田彪钮文忠三人一起，往西街赶来。 第六十二章 龙虎初相会 却说西街这边，史进三人将入户杀人抢钱奸淫妇女的贼寇全部杀掉，一圈扫荡下来，见天色变亮，知道该离开了。 三人汇合后赶回惠民堂，见到魏炳卞祥两人，就准备离去。 “魏先生可会骑马，要不要将就下，跟我们同骑一乘。”见魏炳也牵着一匹马，史进体贴的问道。 “老夫常年四处行走，怎么可能不会骑马。”魏炳一副你小瞧人的表情。 “那就好，惠民堂的掌柜一家是否跟咱们一起走？”史进又询问一句。 “老夫之前已经问过了，他们世代居住在沁源，并不愿离开。不过也无需太过担心，想那田虎再凶残，也不会对大夫下手吧。”魏炳长叹一句说道。 史进认同的点点头，是人都会生病，大夫的作用无限大，田虎就算太残暴，也不可能拿大夫开刀。唯一能威胁惠民堂掌柜生命安全的是那些烧杀抢掠的贼寇，西街这边已经被他们三人清除掉了。 几人帮着将魏炳的行李绑在马上，便启程往城西门而去，哪知刚出西街，史进瞧见一大队人马往这边来，不用想肯定是奔着他们来的。 “兄弟们加速，先抢出城去，不能被贼寇关门打狗了。”史进朗声说道，顺便自我调侃一句。 那边田虎刚带人赶到西街，没想到正面撞上几个骑马的，见他们如同见鬼一样，蹭一下就跑了。 他一愣之下，立马反应过来，杀他手下的就是这伙人，心中一动，开口喊道：“前面是哪几位好汉，在下田虎，可否停下叙话。” “田大王，有话咱们到城外说。”史进头也不回的喊道。 田虎一听就知道对方担心什么，可他岂能让人轻易如愿，立马转头问道：“他们定是想从西门出城，文忠，那边是什么情况？” “兄弟们早就占领了城门，他们应该没有那么容易冲出去。”钮文忠回道。 “那就追上去，不可放走贼人。”田虎一声令下，大伙儿赶紧朝那边赶去。 沁源县城西门，负责守城的雕巢岭喽啰们分成两队，城墙上和城墙下各二十几人，正百无聊赖的聚在一起，嘴里不停的嘟囔头领们偏心，留他们干最苦的差事，一点油水都没有。 忽然传来的急促马蹄声打断了他们的闲聊，喽啰们抬头望去，只见五匹快马飞也似的奔过来。 “师傅，我两个杀敌，思文卞祥你俩护着魏先生，去打开城门。”看到西门是关闭的，史进果断给几人分配任务。 为了达到最大的威慑效果，史进这次完全不留手，提着盘龙枪冲进那群喽啰之中，枪出如龙，一招收割一条性命。 那边李忠见史进发狠，同样拼尽全力出手，三两招总能杀死一个贼寇。 城墙下的贼寇见有人骑马冲过来，本能的上前拦截，哪知遇到的是两条大虫，仅凭他们抡锄头的本事，怎么可能是对手，仅仅片刻功夫，地上已倒下数人，剩下的喽啰胆都要被吓破，眨眼间就一哄而散逃命去了。 城墙上的喽啰瞧见两人如此凶残，立马停住下楼的脚步，纷纷化身装睡的鸵鸟，定在了上面。 骑着快马赶过来的田虎四人，远远见到手下的怂样，气的牙根痒痒，却也无话可说，不过倒是确定这几个贼人的身手不弱。 史进两人杀散贼寇，看到郝思文和卞祥已经打开了城门，便跟上去出了沁源县城。 五人一口气纵马赶出十里地，史进回头见田虎几人仍穷追不舍，索性放慢马速，等他们追上来。 “各位好汉，别来无恙。”田虎见史进几人等着他们追过来，心里暗暗警惕，远远的离十步之远就停下马来。 “田寨主追的可够紧啊。”史进似笑非笑的说道。 “某从未在沁源见过几位，相见不如偶遇，所以特地追上来，只为能结识好汉。敢问阁下几人如何称呼？”田虎回的滴水不漏。 “在下华州九纹龙史进，今为四海同心社社长，边上的是打虎将李忠，井木犴郝思文，我的兄弟卞祥以及远近闻名的魏炳魏大夫。”史进正式介绍了几人名号，这是该给田虎的尊重，对方好歹也是水浒四大寇之一的晋王。 田虎见史进回答的郑重，不由得跟着严肃起来，他感觉得到，对面这个好汉身上有跟他类似的不屈居人下的气质。 “某乃田虎，之前已跟各位好汉打过招呼，这边的乃是铁蜻蜓钮文忠，以及在下的二弟田豹，三弟田彪。” 等田虎介绍完，两边好汉便一起互相拱手施礼，算是正式打过照面。 “魏大夫，田虎久闻恁的名声，这次来沁源县城也是打算亲自去拜访，只是恁缘何跟着史家兄弟离开？”田虎又向魏炳恭敬的行了一礼后问道。 见田虎的态度很恭敬，魏炳也不好伸手打笑脸人，直说在你们这些滥杀无辜的贼寇跟前没有安全感，便平淡的将此行目的当理由说了出来。 田虎听着心里自然不信，不过也不好揪着魏炳说事，人家是深受百姓爱戴的名医，若非必要，自己没必要对他用强。 田虎转换话头，不放弃一丝拉拢的希望，情真意切的说道：“史兄弟，某一直追着你们苦苦不放弃，最主要目的是想邀请各位好汉一起干大事。 近两年河东路水灾旱灾不断，朝廷的文官武将还变本加厉的搜刮地方，尤其这威胜州最为猖獗，百姓们实在没有活路了，田某虽不才，却愿舍命带着大家伙儿谋个生路。 只是官军太过强大，我们几个兄弟的力量太弱小，急需更多好汉一起结义，对抗这吃人的官府。” 听完田虎感人肺腑的一席话，若非史进知道他们这伙贼寇的德行，怕是也要被骗过去，觉得他们是为民请命的好汉。 “敢问田寨主，贵寨攻入沁源县城后，可否约束手下，不要胡乱抢劫。”史进没有正面回答，反问了田虎一个问题。 “儿郎们进城了都有些兴奋，管不住手脚是正常的，既然史进兄弟说了，某自会约束他们，行事不可太过分。”田虎弄不明白史进为啥会问这样的问题，只能给出模棱两可的答案。 史进听了长叹一声，语气萧索的说道：“田寨主，道不同不相为谋，咱们不会有共事的机会。 怎样才能让我等离开，请你划下道来。” 第六十三章 斗将 田虎见史进拒绝的如此干脆，明白自己的热脸怕是贴了冷屁股，当下不再客气，冷冷说道：“几位好汉在城内杀了某那么多手下，就这么放你们离开，我田虎的脸面往哪儿放，少不得要做过一场。” 虽然知道史进几人身手不错，田虎还是打算称称他们的斤两，要不然他的气儿可不会顺，从小到大他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呢。 史进见田虎邀战，当下毫不迟疑的答应，对方跟过来的只有四人，说明山寨里再无其他出众的好汉，至于那些小喽啰，一是步行过来还要不少时间，而是就算来了，在这荒郊野外，也顶不上什么用，毕竟他们不是少华山那些费尽心思教导出来的弟兄。 “老三，你先上。”田虎一声吩咐，田彪立刻提马上前。 史进快速盘算之后，命李忠上前应对，根据原着的描述，对面四人中，田豹武艺最弱，田彪次之，钮文忠和田虎都属于高手行列。 李忠对上田彪应该吃不了大亏，若自己这边是武艺大成的卞祥，史进就不需要这般为难，可惜这家伙现在空有一膀子气力，刚学会骑马，尚无一丝马战经验，只能留田豹给他练手。再厉害一些的对手，史进怕他一时吃不消。 李忠田彪两人提马上前，各自施礼后便斗了起来，只见田彪的一柄大刀挥舞起来敌心寒，攻的凶猛，李忠的一杆长枪耍起来滴水不漏，守的严密。 两人斗得百十来回合不分胜负，谁也奈何不了对方，史进见状，朝田虎说道：“田寨主，这一阵就以平局收场如何。” “如此甚好，打虎将李忠名不虚传，老三退回来吧。”田虎应道。 他也看出来田彪赢不了对方，没必要无意义的耗下去，便接着安排道：“老二，下一场你上。” “阿祥，这场你上，就当打猎对待，保护住自己最紧要，莫紧张，好好跟田豹头领学两手。”史进跟着吩咐道。 还好这次来沁源的时候，让卞祥带了杆长枪防身用，要不然他连一件像样的武器都没有，总不能拿拳头去和对方抡，史进暗戳戳的想着，等安定下来，是时候考虑给各个兄弟都打造一把顺手的武器。 怕刚才的话引起对面误会，史进又跟着解释道：“田寨主，我这兄弟是个农家子，没经过战阵，初次上场，还望田豹头领能手下留情。” “好说好说。”田虎笑眯眯的回道，给了田豹一个你懂的眼神。 田豹冷哼一声看向卞祥，粗声说道：“刀枪无眼，你若顶不住，就及时求饶，不然伤到了你，怕大伙儿颜面上不好看。” 卞祥被田豹蔑视的话激怒，狠声说道：“有本事你就使出来，打伤俺算你是条好汉，来吧！” 他心里已经打定主意，哪怕把这条命留在场上，也不能给恩公丢人。 不过这家伙常年打猎，是个胆大心细的，一上来挺着长枪也不进攻，只凭着直觉防守，竟将田豹的一招一式全部挡住。 十数个回合下来，他应对起田豹的进攻已经游刃有余，暗想这家伙不过如此嘛，也敢胡吹大话。 又十个回合下来，卞祥已经完全摸清田豹的出招套路，防守之余开始抽空反击。 田豹本想着对上一个菜鸟，几回合就能将对方打下马，哪知出了十几招都被人家生硬的挡下，更离谱的是，对方的气力好像比他大不少，每次碰撞，从对方长枪反弹过来的力道，都震的他虎口微微发麻。 看那菜鸟的应对越发熟练起来，他越打越心惊，对方还能抽冷子反击，搞的他烦躁不已，出手都慌乱起来。 又被对手挡下一招，田豹感觉自己的虎口都快要裂开了，他稍微收手活动了一下手腕，忽然觉得不对，只感到一阵风袭来，还没来得及反应，背上就挨了重重一击，直将他从马上打落。 “回禀哥哥，俺幸不辱命。”卞祥昂首挺胸的打马归来，之前见李忠他们正式场合都叫史进哥哥，便有样学样的跟着喊道。 “阿祥不错。”史进微微颔首，温声说道。 顾忌田虎的颜面，他面上没有表现的太兴奋，却在心里面赞叹不已，虎将就是虎将，这学武的天赋怕是一点都不比自己弱。 那边田虎看到自家老二被一个菜鸟打败，心里很不开心，不过看到田豹倒在地上羞愤欲死的表情，他连忙出声宽慰道：“老三快去将你二哥扶起来。老二也不要气馁，胜败乃兵家常事，那小子是个猛将的坯子，且不可因为一败而失了自己的志气。” 田豹被大哥一番开导之后，好受了许多。他扶着田彪从地上站起，牵过马回到自己阵营，自此对田虎更加敬重。 “文忠，下场你上，拿出真本事来。”田虎郑重的吩咐道。 钮文忠抱拳领命，提着一把三尖两刃刀，打马上前，冷声问道：“敢问你方何人出战？” 史进知道这是一场硬仗，凝重的看向郝思文说道：“郝兄，这场你来打吧，让世人见识一番井木犴的勇猛。” 原着中没有描述过郝思文单独斗将的场景，对阵梁山时，被扈三娘套索套中，也是因为正在应付林冲花荣两员虎将。 关胜称赞郝思文十八般武艺，无所不能，对此史进很有发言权，能精通十八般武艺的人，武学天赋都强的要命，武艺自然不会差。 再说原着中对郝思文的赞诗：千丈凌云豪气，一团筋骨精神，横枪跃马荡征尘，四海英雄难近。听着就知道了不得。 所以史进相信，文武双全的井木犴，即便打不赢钮文忠，可若要保持不败，想来完全没有问题。这个兄弟真的只缺一个单打独斗证明自己的机会！ 果然，场面上正如史进所料，两人翻天覆地的斗了一百多个回合，那钮文忠的三尖两刃刀虽然使的快捷狠辣，可郝思文的长枪总能及时挡住，让对方占不到一丝便宜。 场面上钮文忠占着上风，六成攻来四成守，郝思文六成守来四成攻，可史进断定，就算再打一百回合，钮文忠也绝无一丝拿下郝思文的可能。 那边田虎也是个识货的，知道再打下去也是个平局，便出言叫停两人的打斗。 目前打了三场，自己这边一场未胜，颜面上实在难看，田虎下定决心，准备亲自上场，会一会那九纹龙。 第六十四章 龙虎斗 史进看出田虎的意思，也不忸怩，提着亮银盘龙枪，上前说道：“华州九纹龙史进，愿领教田兄的高招，请赐教。” “史兄弟好直爽的脾气，跟田某一样。”田虎也赶上前来，接着说道：“今日有幸，沁源田虎，能和九纹龙切磋武艺，不胜荣幸。” 说罢，举起自己的方天画戟向史进示意。 史进见状，也举起亮银盘龙枪回应，两人摆开阵型，正式开始战斗。 田虎出的第一招动作不快，只是将方天画戟狠狠劈下，史进看出他想较量气力的心思，也毫不示弱，挺起盘龙枪，迎着方天画戟全力扫出。 两人一招碰撞的胯下马都急停下来，纷纷在心里吃惊，感慨对方的气力丝毫不弱于自己。 试探过各自气力后，两人再不留手，全都拿出最强的气势，压箱底的绝活，猛烈的厮杀起来，但看： 两条龙竞宝，一对虎争餐。枪起如虎尾龙筋，戟飞似龙髻虎爪。这个按南方丙丁火，似焰摩天上走丹炉；那个按西方庚辛金，如泰华峰头翻玉井。 边上看的人也握紧拳头，提气屏息，生怕错过一个精彩瞬间，又暗自为自家首领捏一把汗，不想其受伤落败。 两人一口气不停歇的打了两百回合，浑身热气蒸腾，都没从对方身上占到一丝便宜。 史进瞥见田虎手下的喽啰们正从远处走来，不想与这个草头王过多纠缠，便寻个空子跳出圈外，朗声说道：“田大王端的好武艺，史进佩服。 只是今日我等急着回去为人治病，且到此为止，不知大王意下如何？” 田虎此时对史进的武艺也是暗自佩服，几场较量下来，他知道只凭他们四人完全没机会留下对方，当下洒脱的回道：“今日和史兄弟战的痛快，既然各位有紧要事，某也不强留了，来日若有机会，希望我们可以痛饮三百杯。” 史进哈哈一笑回道：“那就说定了，他日再相见，不管是敌是友，我等定要先把这顿酒喝了再说。 各位好汉，山高水长，有缘再见！” 史进说罢，这边五人一起拱手拜别，便掉转马头，往洪洞县赶去。 “想不到世间有这么多好汉，文忠，老二老三，我们要抓紧时间，早日打出沁源县，不然一直窝在这小地方，他日风云际会之下，只怕没有我等扬名立万的机会了。” 看着史进几人离去，田虎颇有些感慨的说道，他心里生出不小的危机感，准备冒险加大自己扩张的步伐。 ~~ 洪洞县济善堂医馆。 沈立春见史进等人真的将魏炳给请过来，并且带到他的医馆落脚，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在下沈立春，见过魏先生，恁尽管在济善堂住下，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吩咐某。”沈立春高兴的对着魏炳施了一礼。 “如此就麻烦沈大夫了，老夫想要给病人看病，确实需要借贵宝地一用。”魏炳回了一礼说道。 “恁能在这里是问诊治病，是济善堂的荣幸，哪里有什么麻烦。”沈立春赶紧回应，然后一脸不好意思的接着问道：“魏先生，某有个不情之请，恁做肠痈手术时，立春是否可以在边上学习，若是不可以，也没关系的……” “那有什么不可以的，只要你想学，老夫当然愿意教。”魏炳笑着说了一句，又感叹道：“老夫恨不得将身上这点手艺全部教出去，只可惜没多少人能坚持下去啊。要是能教出满天下的徒弟，那老夫就可以提前颐养天年了。” 史进见状有些疑惑，连忙问道：“魏先生医术无双，为何会没人跟着学手艺呢？” “穷人家的孩子不识字，识字的孩子大多出身富贵，之前也有不少跟着老夫学医，可都吃不了四处跋涉的苦，最终没一个能留下来。 罢了，不提这茬，先将那孩子的娘亲带过来，让老夫诊治一番，尽早医治。”魏炳略带失意的说道。 史进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吩咐李忠陪着卞祥去将老娘带来。 “魏先生，若我能提供一批忠厚老实的识字年轻人，不知恁还愿意带徒弟吗？”众人等待的时候，史进拉着魏炳闲聊。 “怎么不愿意，只是你能保证他们不会半途而废吗？”魏炳冷哼一声说道。 “只要你选中了，哪个敢放弃，看俺不打断他的腿。”史进笑着保证，接着问道：“只是俺觉得，恁辛辛苦苦四处行医，所能医治的不过很少一部分人，为何不能开个学堂多带些徒弟出来呢？” 他有后世的见识，批量制造人才才是推广一门手艺的最佳办法，一个人的力量终究太过弱小。 “你当老夫不想那样吗，可你知道办个真正的医学堂需要多少钱，没有大量的银钱支持，根本就不可能培养出大量优秀的大夫，可老夫一介布衣，从哪儿弄来那么多钱。” “以魏先生恁的名望，若想开办学堂，怕是会有不少富贵人家愿意出钱的吧？”史进再次问道。 “那样带出来的都是给权贵服务的大夫，老夫有那时间还不如多看几个病人。”魏炳冷笑着说道。 史进算是听明白了，这个大国手是个对权贵嗤之以鼻，而只愿扎根在劳苦大众之中的高洁人士，天然的跟他志同道合。 史进很想说我来出钱给你搞医术推广教育，可谁让他目前的实力远远跟不上志向，仅凭兜里的三万贯钱，还是别丢人现眼了。 等自己打下一大片稳固的地盘，再来做此事吧，他无奈的想着，先从最简单的来吧。 史进将自己带的五十个同宗子弟都粗通文字的事跟魏炳说了，并约定好手术完后，就让他亲自挑选几个顺眼的跟着学医。 史进原本还担心像山寨里那样不教四书五经，只教了认字的年轻人达不到人家的要求，哪知魏炳却说这样更好，他可不想带一堆书呆子，只要能够认识大部分文字就够用了，他就可以带着他们读医书辨识草药。 两人商量好此事，没过一会，卞祥就拉着老娘回到医馆，朱武不放心，也跟着一起过来看看。 沈立春赶紧帮忙安置下来，只等着魏炳一显身手。 第六十五章 手术 魏炳给卞祥母亲把脉问诊之后，确认就是急性肠痈的病症，她见老妇人已经疼痛了快两天，便不顾自己长途劳累，坚持立马进行开刀手术。 众人劝说他不过，只好赶紧帮着准备各种手术时要用的东西，史进不懂医术，本打算将后世见过的那些先进经验说出来分享，好家伙，一看魏炳从行囊中取出的家伙什儿，立马知趣的闭嘴不言。 只见大国手将自己的手术箱打开，依次从里面取出针、刀、镊、钩等，正是开刀手术常用的工具，接着让沈立春取来能点着的烈酒，将这些工具一一烧灼备用。 等有时间了一定要将酒精弄出来，整这玩意的难度倒是不大，史进在一边想到，在没有消炎药的当下，用酒精给外伤消毒，可以很大程度上避免伤口发炎。 忙碌起来的魏炳接着又吩咐沈立春按药方配好睡圣散让病人服下，便将其他人全都赶了出去，只留沈立春给他打下手。 这手术一做就是将近两个时辰，天色不知不觉间已经黑了下来，就在众人等的心急如焚时，魏炳和沈立春终于从做手术的屋内走出，两人都累的满头大汗。 看着卞祥紧张害怕又带着一丝期望的眼神，魏炳笑着说道：“你不用担心了，手术做的很成功，后面只需正常休养就能康复。你阿娘吃了睡圣散，今晚醒不过来，大家也不要去打搅。 她昨晚疼痛在身，只怕也没睡好，刚好趁此好好休息下。” 卞祥听到老娘无事的消息，瞬间开心到要原地爆炸，他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谢意，只好选用老办法，对着魏炳就要跪下磕头。 “你可不要下跪，不然老夫可是会生气的。”魏炳赶紧阻止道，他在来的路上听史进聊起过卞祥的事，所以一看动作就知道这家伙想干啥。 魏炳见他被自己打断，尴尬的杵在那，嘴唇嗫嚅却不知道说啥的为难模样，有些心疼的说道：“老夫论岁数该是你的父辈，就多嘴说你一句，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跪恩师，其他时候不要随便下跪，救死扶伤是老夫的职责，你无需太过放在心上。” 卞祥听着魏炳的教导使劲儿点头，可听到最后一句，又觉得不对，便赶紧摇头，逗的在场众人噗的笑了出来。 史进连忙上前拉过卞祥，对着魏炳躬身施礼表示谢意，然后说道：“魏先生前面的话完全没问题，阿祥你要谨记。 只是对魏先生恁来说职责内的事，对阿祥来说却是救命的大恩情，他怎能不放在心上。若他毫不在意，与畜生有何区别。 阿祥，魏先生是通透之人，你无需用什么言语表达，只需在心里念着记着魏先生的好就行。” 卞祥听到史进将他想说的话全都讲了出来，更加使劲儿的点头，众人跟着笑的更开心了。 魏炳也被这孩子的憨厚模样逗的开心，瞧向卞祥的目光越发慈祥起来。 忙完手术的事，史进提议去找个酒楼填饱肚子，魏炳苦笑着摇摇头说道：“你们去吧，老夫实在太累就不过去了，留在医馆和沈大夫随便吃点就休息了。” 他看卞祥想去又有些纠结的神色，便明白对方在担心什么，又接着说道：“卞祥你跟着去吧，无需担心你阿娘，今夜应该不会有什么动静，我们顺便照看就行，你记着明天早些过来，她醒来的话估计最想见到你。” 卞祥点点头，便跟着史进等人一起离去，寻了城里最大酒楼的一个僻静雅阁坐下。 “各位客官，可要吃些什么？”酒保唱了喏后问道。 “酒楼有的特色菜肴，下口肉食全部卖来，再打五角酒来。”史进回道。 不一会儿，酒菜全部上齐，摆了满满一桌子，史进便叫退酒保，告诉他没有吩咐无需再来侍候。 众人都是饿扁的肚子，当下也不客气，纷纷胡吃海喝起来。 酒至半酣，肚子也填的七分饱，朱武挑起话头，问了四人去沁源县请医生，可有遇到什么麻烦事。 郝思文接过话茬，备说了贼寇进城后的抢掠恶行，几人看不下去杀了一些人，然后引起与沁源田虎的争斗，只把史进和田虎的战斗说的天花乱坠，听得史进这个大心脏都有些不好意思。 “恩公，那时俺听你说了什么四海……什么……社，恁还是社长，那和俺们乡下结的社有啥区别，俺能加入进去吗？”卞祥心里没了负担，有喝了酒，也打开了那张笨嘴。 史进听了一笑，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而是低声问道：“阿祥，你害怕造反被官府杀头吗？” “那有什么怕的，那天在城门口，若不是紧着老娘的病情，俺当是就要一拳打烂那城门吏的狗头，大不了躲到山里去，若还是被官府捉去，这可头颅给他们又如何。”卞祥闷声说道。 “既然你不怕，那俺也不瞒你，我们都是造朝廷反的贼寇，不过和田虎那种的不同。”史进笑着说道，接着将众人的来历，少华山和蒲州干的胆大包天的事简要讲了。 “恩公真是好本事，俺当是要是在你身边，一定帮你多砍几个脑袋。”卞祥听了史进的话，没有一丝害怕，反而兴奋的说道。 “好，史进没有错看你这个兄弟，咱们当真是同一路人。你刚才不是问那什么社，郝兄，你是最近刚入社的，劳烦你给卞祥兄弟说道说道。”史进高兴的说道。 郝思文点头应到，之前大伙儿进入绛州地界后，他就在史进朱武的介绍下加入了四海同心社，成为了一名光荣的社员。 他将史进等人成立四海同心社的初心，以及未来的谋划简单讲了讲，又把替天行道为民立命的口号一并道出。 卞祥听的热血沸腾，明白这个社的目的就是为了帮助像他这样的穷苦老百姓，当下再次恳求入社。 史进自然没意见，又问了在场众人的看法，朱武李忠郝思文三人也纷纷赞同。 于是就在这雅阁内，史进让李忠和郝思文作为介绍人，正式将卞祥这员虎将纳入社中。 至于为何让李忠郝思文当介绍人，这与他从沁源返回路上脑中蹦出的想法有关…… 第六十六章 抱犊山遭遇战 “精彩，不要停啊！” “陈大哥，不要怂，就是干！” “就是，陈大哥，快站起来继续上，挨揍挨多了该有经验了。” 陈达揉着屁股再次从地上爬起来，今天在一刻钟内，他被鲁提辖打倒在地三次，比前两天少了一次，嗯，进步很明显。 “你们这群瘪犊子，填饱肚子没事干了是吧，来看俺的热闹。”他对着围观他和鲁达切磋的弟兄们笑骂道。 “鲁提辖，陈达贤弟，晌午的切磋到此为止吧，你俩也赶紧吃些干粮，伺候下造反的肚皮。 前面要经过抱犊山，咱们从附近乡民打听到的，那里可是有占山为王的强人，到时少不得有些麻烦事。”边上的裴宣笑着给陈达解围。 原来这一行正是裴宣鲁达和陈达带的那队人马，他们走的陆路押运货物，速度比史进等人慢了不少，不过因为能够及时调整行进路线，反而少了许多麻烦事。 他们出来的第一晚本来也准备到城中休息，亏得裴宣谨慎，提前派人去探查一番，才知道鲁达那栩栩如生的通缉像，就明晃晃的挂在城门口，当然陈达的也有，只是跟本人差了十万八千里。 为了安全起见，众人找了一处村店将就度过一晚，后面的行程也都特意避开了城镇，这才一路顺利的走到这里。 他们昨日一天刚过了羊头山，听说前面还有个抱犊山，便一大早就出发赶路，在晌午时分走到了抱犊山跟前，裴宣下令停止前进，在路边休憩吃饭。 “那就不打了，洒家早就饿的不行，陈达贤弟也赶紧吃些东西垫垫。你这些时日进步可不小，没必要这般拼命的。”鲁提辖粗声说道。 自从离了山寨，他就见陈达赶路的时候跟着裴宣学识字，休憩时则缠着他切磋武艺，早中晚一次不少，晚间的时候还经常一个人骑着马操练枪法，这股拼劲儿真是让人心惊和佩服。 陈达嘿嘿笑了两声，摸摸后脑勺说道：“俺也没怎么拼命，哥哥跟俺说过，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上次打官军那一遭，俺真是体会太深了。 不过真别说，加上在山寨的日子，俺总共才坚持了一个多月，可进步真不小，今儿可只被鲁大哥打倒三次。” 众人听了一起笑了起来，有个调皮的史家子弟出口问道：“那陈大哥你啥时候才能不被鲁提辖打倒？” “你个皮猴子，等俺有空多操练操练你，看你啥时候能打过俺。”陈达笑着怼道，识了字之后，他感觉自个儿脑瓜子灵便不少，嘴皮子也顺溜了一些，“就鲁大哥那巨象般的气力，俺啥时候都打不过他的，只要能在他手上撑的越久越好。” “陈贤弟这话在理，社长称呼鲁大哥为猛提辖，那真不是乱喊的。”裴宣深有同感的说道。 他看过两人的切磋，多少次都是陈达被鲁提辖猛然抓住，单手举起来扔到地上，可太猛了！ “你们少吹捧人，洒家知道自家的事儿，步战咱是无所畏惧，可要说到马战，那可就抓瞎了。 陈达兄弟，你跟俺步战切磋，且不可带入到马战中，两者还是有很大区别。”鲁达被人夸赞，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鲁大哥说的是，不过跟恁练多了，俺的反应和出招都快了不少，进步可一点都不小，再说史进哥哥教的马战技法，俺也没有落下。”陈达虚心的说道。 “好了，好戏已经落幕，你们这群凑热闹的都去干点正事，趁着还有些时间，把昨晚教你们的字好好温习温习，你们陈大哥可是文武同时学着，要是在识字这块也被人家超过，看看你们的脸皮往哪里放。”裴宣拿出铁面目，喝散围观的弟兄。 半个时辰过去，大伙儿都吃饱喝足休息好了，裴宣便下令再次启程，想赶在天黑前走过抱犊山。 一行人顺利的走过一半山路，裴宣正寻思山上强人是否今日休息，忽然看到四面八方拥出几百喽啰，将众人围在里面。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此路过，留下买路财。”从喽啰中间走出两个头领，齐声对众人喝道。 “不知两位头领的过路费准备怎么收？”裴宣打马上前，平静的问道。 “留下一成货物或者相应的钱财便可过去。”其中一个高瘦头领答道。 “头领能确保不伤人命吗？”裴宣接着问道。 “你们是第一次打这里过吧，常从这里走的行商都知道俺们的规矩，只抢些钱财养家糊口，从不无辜伤人性命。”另一个矮胖一些的头领高声回道。 “那有没有不交过路费的法子？”裴宣微笑着发出第三问。 “你这人也忒烦了点，有啥话不能一次问完。只要你们有人能打过我俩，俺们就认你们是好汉，免费放行。”矮胖的头领不耐烦的回道。 裴宣了然的点点头，那眼神看向鲁达陈达，意思你俩谁出手。 这两人看懂了裴宣的眼神，鲁达正要当仁不让的站出来，哪知陈达拉他一把，闷声道：“鲁大哥，这次且让小弟试试手，看最近的长进有多大，若俺不行，你再出手。” 鲁达自无不允，便挪到一边掠阵，让陈达提马上前应对。 “两位头领请了，在下陈达，江湖上有个跳涧虎的称号，代众位兄弟讨教两位的高招。” 那两个头领听了陈达的名号，一时觉得耳熟，却死活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当下不耐烦细想，便与陈达拱手行礼后，双方开始战斗。 陈达刚一交手，便察觉两人都不是庸手，颇有些武力，且配合的也相当默契。 若换他以前三板斧的马战招式，可能几十回合被人家摸准套路后就会落败。 只是如今他今非昔比，战斗经验和技艺章法都有长足的进步，应对起两人的围攻也显得游刃有余。 五十回合之后，陈达的招式还未使尽，便瞧出两个头领的配合漏洞，当下卖个破绽，趁机将一人打下马，没两个回合，另一个跟着步了前尘。 那两个头领被人打败后，倒没有恼羞成怒的神色，反而洒脱的说道：“看来这次遇到真好汉了，俺们也不敢阻拦强要过路费，若各位赏脸，可以到山寨里一聚，我两位自然热情招待；若着急走，俺们自当放行。” 没等陈达回应，一边的裴宣突然哈哈一笑，朗声说道：“两位可是文仲容、崔野当面，真不愧是我们社长交口称赞的磊落好汉！” 第六十七章 平生不识九纹龙 “阁下如何知我二人名字？”刚从地上站起来的两人大惊失色，下意识的反问道。 想他两人不过区区落草的贼寇，武艺又不出众，只是带些没有活路的乡民在抱犊山讨口饭吃，按理说不会有人知道他们的名字才对。 难道这伙人是官府假扮，特地来围剿他们的？高瘦的文仲容与崔野对视一眼了，同时想到了这种可能。 两人的面色由惊转苦，这次只怕是栽了，那个叫陈达的那般厉害，他们万万没有幸存的机会。 他俩再次互相看了一眼，微微点头，就要大声喊叫着让弟兄们四散逃命。 那边裴宣见两人被道破身份后的神色变化，便明白人家产生了误会，急忙喊道：“两位好汉切莫误会，我等不是官府的人，而是从华州少华山来，往邺城去，途中路过贵宝地。 我们山寨的哥哥特意交待过，若抱犊山有两位头领，且表现的光明磊落，必是文崔两位好汉，让我等一定结识一番。” 裴宣前面的三个问题，就是要确定抱犊山这伙强人是如何行事的，若是那等无恶不作，劫财又杀人的强盗，就没有结交的必要，直接打过去就行。 若对方真是社长史进说的那般好汉，自然和他们四海同心社的宗旨不违背，可以看有没有机会引入社，增加社团的力量。 他看出这两人行事颇有章法，劫道也只是养活山上的弟兄，听他俩的意思还有回头客，应该是不少行商觉得那些过路费是可以接受的。 再者那个免费的规矩也很有趣，颇有明哲保身的意思在里面，此举可以避免给山寨招惹强敌，真是明智至极。 两人被陈达打败的行事果然如他们所言，裴宣就断定了他们的身份，便毫不犹豫的出声道破。 “贵寨的大头领，莫非便是江湖上号称九纹龙史进的好汉吗？他如何知道我二人的名号？”文仲容和崔野稍微放松警惕，惊疑不定的问道。 他们这会儿也想起来为啥跳涧虎陈达这个名字如此耳熟了，这也是少华山的一条好汉啊。 “史大郎正是我家寨主，至于他为何知道你们的名号，裴某也不知道，哥哥向来神通广大，等日后见到他，你们可以当面问这个问题。 二位不必猜疑，我等确是少华山落草的，跟你们一样是官府眼中的贼寇，在下铁面孔目裴宣，那个是猛提辖鲁达，都是新近上山的。 如果我们是官府的人，此时就没必要胡乱报身份了。”裴宣笑着说道。 文仲容崔野听裴宣这般解释，便明白人家真的没有对他们不利的想法，身份上也没必要作假，心情放松下来，神色反而变得激动起来。 “最近江湖上流传，平生不识九纹龙，便称英雄也枉然。想不到我两个乡野之人，也能被九纹龙知道姓名，真是荣幸之至啊。”文仲容兴奋的说道。 这话引起裴宣几人的兴趣，他们还真不知道自家社长什么时候在江湖上有了这般名号，便拉着文崔两人问了起来。 原来两个多月前，一个河北的布匹行脚商自华州返回，路过抱犊山的时候跟他二人攀谈，说了少华山九纹龙史进帮他对抗恶霸讨还公道的事，还给他许诺以后华阴那边的生意尽管去做，绝不会让人消折本钱。 “那行脚商最后感叹的一句，似九纹龙这般救人于危难的才叫真好汉，真是平生不识九纹龙，便称英雄也枉然。我二人记下了那句话，一直好奇九纹龙是何等的英雄气概。 今日见了各位好汉，可以稍微想象一下九纹龙的风姿了。”崔野摇头晃脑的感叹道。 “各位好汉，今日经过抱犊山是我兄弟二人的荣幸，可否给个机会，让我们可以设宴招待，与各位同桌共饮。”双方叙过话后，文仲容热情的邀请道。 “那敢情好，洒家好久没饮酒，嘴巴都淡出鸟了。”鲁达一听有酒喝，立马开口应道。 裴宣陈达当然没有异议，于是两伙人合做一起，往抱犊山上而去。 到了山寨，文崔二人立马吩咐伙房，准备酒菜，几个好汉坐在一起，觥筹交错，好不快活。 席间，裴宣郑重的向二人介绍了四海同心社，并发出邀请，希望他们可以入社，大伙儿成为一家兄弟。 文仲容和崔野哪里想到还有这种好事，尤其他们敬仰已久的史进还是社长，便毫不犹豫的请求入社，成为有奋斗目标的好汉：替天行道，为民立命。 基于邀请人和介绍人不能是同一人的原则，便由鲁达和陈达作为介绍人，就在宴上把文仲容崔野两人引入四海同心社。 “裴郎君，我二人入了社，是跟你们一起走吗？”文仲容开口问道，颇有些期待的样子。 “那倒不用，史进社长当初成立四海同心社的目的，是希望将天下各处不满赵宋朝廷欺压的好汉拧成一股绳，大家在各处发挥自己的力量，聚起势力，待时机成熟，一同起事，推翻这腐朽朝廷。 抱犊山地处壶关东侧，与其为掎角之势，地理位置至关重要，需要文崔两位兄弟在此坐镇。”裴宣郑重的解释道。 这两位好汉听了裴宣的话，便知道他俩留下远比离开作用大，当下安下心思，与新结识的三位好汉痛饮，多留了三天才放他们离去。 远在洪洞县的史进社长尚不知道社团新增加了两位好汉，多了抱犊山的势力，此时他已陪着魏炳坐遍洪洞县五个茶楼的雅间，分批对五十个史家子弟进行了面试。 魏炳本打算和史家子弟逐个面谈，毕竟是要给自己选弟子的，他可不想太过草率。 不过史进觉得那样太过麻烦费时，无论是客店茶楼，待的时间长了都容易引起有心人注意，便将后世群面的方法拿出来，让魏炳先挑选出有眼缘的，之后再一个个细谈。 黄昏时分，魏炳领着选中的六个人找到史进，准备在他的见证下收弟子，好带着培养。 “魏先生的眼光可真好，这六个家伙就拜托给恁了，请恁多费心。”史进笑着说道，六人中有两个，是他最初带的二十个人中的，生性向来稳重，这次都被魏炳看中了。 “史欢史磊，你两个做好榜样，带着他们四个跟着魏先生用心学医，要像服侍双亲那样对待魏先生。将来魏先生但凡对你们哪个不满意，看我怎么收拾他。”史进对着六个史家子弟强调道。 “你少吓唬他们，既然老夫选中他们，以后管教的事自然由我负责，哪怕他们犯了错，要怎么惩罚自有老夫说了算。”魏炳对着史进吹胡子瞪眼的说道。 看着魏炳护犊子的样子，史进暗自发笑也不反驳，大国手自称老夫，可实际年龄才四十出头，他可希望对方长命百岁，为华夏的医学发展多做些贡献。 在没人注意的时候，史进趁机给史欢史磊各五百贯银钱应急用，并严厉嘱托他俩，一定要看顾好魏先生的安危。 之后在史进的见证下，经过一番简单庄重的仪式，魏炳收下六位弟子，带着他们喜滋滋的返回济善堂…… 第六十八章 朝往纪落村，惊闻吏捉人 次日一大早，史进并李忠郝思文两人去济善堂接了卞祥，四人一起朝城外走去，准备前往纪落村外的九龙山探查一番，看能否在这里建立一个对抗官府，庇护百姓的根据地。 自从前日见过田虎并与之一战后，史进心里升起一股莫大的危机感，他必须想办法遏制对方，不能让田虎还如原着中那样糟蹋五州五十六县，那对生活在其中的百姓来说定是一场噩梦。 可让他为难的是，在河东之地他毫无根基，想要将田虎扑灭是不可能的，再说只要有赵宋朝廷的盘剥，没有田虎也会有王虎。 史进思来想去，觉得唯一的主意就是从卞祥这个本地人身上切入，在洪洞县附近扎根发芽，占据霍山，建立起势力，依靠太岳山脉的阻挡，将田虎的发展触角挡在平阳府之外，减小他的危害。 史进的远望当然不止这些，若自己布下的种子能成长成参天大树，占据整个临汾盆地，再北上拿下汾州，抢到田虎的两州之地，达到威胁其后路的目的，才能真正满足他的心意。 昨晚他将想法与朱武郝思文两人说了，请他们参考，两人听了赞不绝口，觉得史进的战略规划非常完美。 一来平阳府西有吕梁山，东北有太岳山脉，中条山环列在东南，将整个府地圈在中间，易守难攻，又有汾河穿过，可谓表里河山。 二来有田虎的掩护，霍山地处霍县、洪洞、岳阳县（今古县）三地交界之处，辐射地带内的百姓多，可以让他们更快的积蓄实力。 不过朱武毕竟是神机军师，给史进的计划提了一个小建议，刚开始力量弱小时，最好不要直接占据霍山，毕竟它是赫赫有名的中镇之山，皇家那里挂有名号的，被占了很容易引起官军的围剿。 史进深以为然，三人商议之后，觉得纪落村附近的九龙山就很不错，不显山不露水，卞祥又对那里极为熟悉，最适合落脚。 四人为了保持低调，并没有选择骑马，而是走路过去。出了城门，清晨的官道上尚未有多少行人，史进便跟三人聊了起来。 “阿祥，我准备让郝兄和师傅留在这里，和你一起在九龙山占山为王，一是发展咱们四海同心社的实力，二是给附近活不下的老百姓一条路走，你觉得如何？”史进问向卞祥。 “那可太好了！俺们村子的乡亲们有福了。”卞祥兴奋的回道。 他听军师朱武讲过少华山的所作所为，打掉欺压百姓们的恶霸不说，还给乡亲们分田地，真是穷苦人的大救星。 “哈哈，你同意就好，想这样干可少不了要你出力。”史进笑了两声说道。 “能给哥哥办事，那是俺的荣幸。只是九龙山太小藏不了多少人，官军若来围剿，咱们不好应对。哥哥，为何不去霍山聚集，那里地势险峻山高路陡，连绵几百里地，却不是更好的去处。”卞祥问出心中疑惑。 果真是天生的将才，史进心里忍不住感叹，然后将朱武的担心说了，并说有了实力，肯定是要占了霍山。 卞祥一听觉得有道理，想了一会说道：“那咱们就先把九龙山占了，等俺将村里乡亲们说动，再将平日里以俺为首打猎的猎户们通知到，聚齐几百人后，就可以往霍山扩张。” 见卞祥如此有主意，史进别提有多高兴，他有更长远的规划，不可能长久留在此地，卞祥三人越有能力，他这番谋划才越有可能实现。 “若阿祥果然能聚集起人，社长的谋划就成功了一小半啊。”一旁的郝思文也不住出言赞叹道，看来也是极为认可卞祥的话。 “郝大哥瞧好吧，这十里八乡谁不知俺卞祥的名。”卞祥昂首挺胸，小得意似的说道。 四人边走边聊，不知不觉间行了快一半路程，忽然从迎面传来一声呼喊：“祥哥！” 卞祥听到这腔熟悉的叫声，连忙抬头去看，接着惊喜的大声应道：“纪云，是我。” “祥哥，不好了，县里的官差又来村子抓壮丁了，俺娘让俺偷偷从后门绕出来，沿路来县城寻你，若撞到你回村，就赶紧把你劝住。”叫纪云的年轻小伙快步跑过来，没管卞祥身边还有同伴，自顾自的说道。 卞祥听了这话，立马变了脸色，跟头愤怒的狮子似的吼道：“官府怎么又来抓壮丁，秋日里不是来过一次吗，当时被抓去服徭役的乡亲到现在还没回来，他们还让不让咱们活了。” “那些官差天还没亮就到了，俺那时还在熟睡，幸好阿娘醒的早，听到动静赶紧把俺叫起来，让俺偷偷躲出去。 俺偷跑时远远的听到那官差说要修什么庙，祥哥，之前官府抓壮丁都是白天来，村子发现的早让咱们能提前躲起来，这次官差来的突然，你说二狗他们会不会被抓走啊。”纪云一脸担忧的看着卞祥。 卞祥一听就明白官府为啥这样做了，就是怕村里的壮丁都躲起来让他们抓不到人。 “咱们好多叔伯都是被抓去服徭役没的，俺决不能让官府再祸害村里的后生。”他恨的咬牙切齿。 原地踱步了片刻，卞祥忽然看向史进说道：“哥哥，要不你们先回县城，俺老娘也拜托你们顺便帮忙照顾，俺现在回村杀掉那群恶吏，大不了今日就去九龙山落草。 若俺没被官府剿灭，哥哥你们再来联系。” 看到卞祥被逼到这份上还想着不牵连他们，史进心里又感动又生气，这兄弟怕是气昏头，忘了他们本就是反贼，哪还怕什么连累不连累的。 他沉吟片刻，从怀里掏出一万贯银票递给李忠说道：“师傅，劳烦你回城带二十个兄弟骑马出城接应我们，再将银票给军师，让他在城内尽可能多的采购粮食药材布匹等生活必需品，带着剩下的兄弟们绕路运往九龙山。 阿祥，你娘亲有魏先生他们照应，不用太过担心，让她在济善堂将身子将养好后，咱们再想办法接出来。 现在我和郝兄陪你走一遭，好好会一会这群不顾百姓死活的恶吏，你别忘了我们是干啥的。” 卞祥看了看史进那不容拒绝的表情，才想起结识的这些兄弟是专门跟官府作对的，便重重点头答应。 第六十九章 想要此志改，除非泰山移 纪落村，一个名字听起来就和什么史家庄祝家庄不一样的乡村，自然有一定原因。 据说在楚汉战争时期，刘邦被项羽的军队围困在荥阳，为了舍车保帅，将军纪信把自己打扮成刘邦的模样出城投降，借此迷惑项羽使得刘邦得以逃身。 纪信骗了项羽，自然逃不过被杀的命运。刘邦后来夺取天下后感念他的救命之恩，便命人将他的棺材北运归葬。 运送队伍走到如今的村子附近，一声惊雷之下棺材突然落地，负责运送的将军禀报刘邦以后，就把纪信葬在了此处，于是便有了纪落村的名字。 整个纪落村被一道坡分成两部分，坡上叫上纪落，坡下叫下纪落，卞祥的家就在坡上。 “官爷，求你行行好吧，官爷！ 俺家老大两年前被抓到雁门那里当兵，如今一点音信都没有，前些日子娃他爹也被抓去修河，到现在还没回来。 俺们二狗还不到十六，只是个孩子啊，官爷，恁能不能高抬贵手放他一条生路？” “你说的那些都跟老爷我没有一点关系，按县尉大人的吩咐，我们来纪落村必须抓够十个才能交差。 你家小子看个头可不算小孩儿，既然被逮到，别再想有逃脱的机会，老老实实去服役才是唯一活路。” 史进几人走到坡下的时候，就听到一个老妪撕心裂肺的求饶声，和一道冷漠到极点的质问。 二狗娘见官差没有一点放过自家孩子的意思，只好大哭着跪在地上，抱着官差头子的腿不撒手，不让他们将二狗抓走。 那官差见挣不脱老妪的手，恼羞成怒之下，抬起另一只脚使劲儿踹出去，直将二狗娘踢出几步远。 “不许你欺负俺娘！” 被绑着双手的二狗看到老娘被踹，恨的双眼通红，猛的一下撑开身边官差的看押，一头将那领头的撞个趔趄。 “小畜生想造反是吧，敢袭击官差，真当老爷我不敢杀你吗。”领头的提起佩刀将二狗拍翻在地，怒声喝骂。 “还有你们几个，用那眼神吓唬谁呢，不想死的话就给我老实点。 你说说你们这群泥腿子，一点眼力见都没有，也不知道打听打听，服什么徭役，轻的重的好不好干，全看老爷我的心情。 现在有机会不用，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你们可别后悔。” 领头的骂完其他九个被抓起来的壮丁，又对着边上围着的纪落村乡民一顿奚落。 纪落村民众一个个面如死灰，不接话茬，他们哪里不明白官差话里的意思，可这两年灾害不断，田里收成不够交税，余钱早就被掏空了，家里老弱多的还要靠邻里接济才勉强活着，哪还有能力贿赂官差呢。 “你这狗官差，抓俺们村的后生就该死，还敢如此不要脸，明目张胆的向乡亲们要钱，你们心里就没有一点点人性吗，真觉得俺们不敢反抗？” 刚爬上山坡的卞祥听到官差无耻话语，再看到二狗娘躺在地上呻吟的凄惨模样和乡亲们的悲愤神情，早已怒火攻心的他直接吼了出来。 领头的官差被身后动静吓的一个激灵，赶紧回头看去，只见是四个年轻人，刚提起的心就放了下来，忽然想起一事，便冷笑着说道：“看你这九尺的身高，不会是那个叫卞祥的吧，胆子倒不小，前两次徭役都被你逃过去躲掉，县尉这次特意吩咐，要把你抓回去。 老爷我本以为又被你逃掉了，没想到你还送上门来。 怎么，听你的意思还想反抗官府？老爷我真不信你们有这么肥的胆子，敢拿身家性命开玩笑。” 见这领头官差一副作死的样子，史进没有幸灾乐祸的想法，只是心疼底层的穷苦百姓，为了活着到底要承受多少的欺压盘剥，天天过着人不如畜的日子。 “既然朝廷不仁，以百姓为豚犬，那我史进就要替天行道，为生民立命，想要此志改，除非泰山移！”他在心里暗自发誓。 “阿祥，放手去干，兄弟们给你兜底。”史进拍了拍双眼血红直喘粗气的卞祥肩膀。 “哥哥，大恩不言谢！” 卞祥说罢，猛地扑向领头的官差，一招夺过他的佩刀，再一拳打倒在地，拔出刀抵在他的脖子上，其他几个看押壮丁的官差见状，纷纷提起刀作防御状。 那领头的本以为死定了，谁知等了半天迟迟不见卞祥砍下去，便以为他还是没胆子，忍不住疯狂叫嚣起来：“你小子有种就砍了老子，叫你们这一村人一起给我陪葬！” 卞祥迟疑并不是不敢杀他，而是瞥到被抓着的村里后生，怕杀了这领头的，逼的其他官差狗急跳墙，对他们下毒手。 “叫你的人放开我们村子后生。”卞祥没有与领头的斗嘴，只将刀抵的更近些，浅浅割破他脖子上皮肤。 领头的感觉到脖子一疼，有东西顺着脖颈流下去，小脸一下变的煞白，知道自个儿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阎罗地府。 “快将人放开……放开……” “小爷你把刀松开些，俺的脑阔要搬家了。 是某嘴贱，你犯不上用身家性命赌气啊。” 领头的官差尖叫着下完命令，又哆哆嗦嗦的向卞祥求饶，再没有一丝硬气。 那些官差听到命令，乖乖的将千辛万苦抓来的壮丁全部解开绑绳放掉，头儿和县尉的关系非同一般，又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他们可不敢有一点迟疑。 卞祥稍微将刀松开一点，给这恨人的畜牲一点甜头，等到村子后生脱离危险，回到乡亲们的身边，他再不犹豫，一刀砍下好大一颗头颅，接着提刀冲向其他官差。 “这几个别下死手，全部抓起来。”史进一边和郝思文一起冲上去帮忙，一边喊道。 “遵哥哥的命！”卞祥大声应道，改用刀背厮杀。 那九个官差都是欺软怕硬的货色，见卞祥真敢杀人，心头早已生怯，遇到的又是三个武艺高强的厮杀汉，只片刻功夫，全部都被打趴下，抱着头喊饶命。 “阿祥，去叫乡亲们将他们全部绑了看押起来，到时一个个审问，摸清官府的底细，再让他们到山上当苦力赎罪。” 听了史进的吩咐，卞祥招手叫过来纪云，让他带着村里后生去干这活。 他则在史进的眼神支持下，稳步走到村里乡亲们跟前，准备把心里的活命办法讲给他们听…… 第七十章 上山去，上山去 纪落村，看到卞祥将官差全部拿下，暗中躲藏的乡民纷纷走了出来，脸上带着庆幸和迷茫的神色。 庆幸的是卞祥出头拦下官差，没让他们将村里后生抓去当壮丁，迷茫的是抓了官差等同造反，村子的人都逃不过罪责，大家的活路又在哪里。 卞祥看着村子里大半的老人妇孺，稀少的劳力，忍不住悲从心来，更加坚定自己要走的路。 “众位父老乡亲，叔伯娘婶，这几年过的啥日子大家心里都明白。 俺耶是大前年被抓去服的徭役，他算是命好的，能回到村子，可还是落下一身病，没撑两个月就殁了。 俺卞祥怕给老母招灾，忍了下去。 多少叔伯被抓出去后再没有音信，只留下孤儿寡母在村里要不是乡亲们接济，怕是活着都难。 俺卞祥怕给村子招灾，又忍了下去。 如今官府又将手伸向咱们村子的后生，这是要断咱们村子的根啊！ 这次我卞祥不能忍了，舍得一身剐，敢将皇帝拉下马，官府不给活路，那俺就造他的反！ 今日俺想带着乡亲们上那九龙山落草，为大伙儿求一条活路，你们愿意吗？ 愿意跟俺上山的站出来！” 卞祥说完，眼神灼灼的看着面前的父老乡亲。 “上山去，上山去！祥哥，俺们以后再也不要被人欺负！”纪云二狗等十几个后生率先鼓噪起来。 “好，上了山，谁再想来欺负人，咱们把他们的狗头打烂！”卞祥笑着说道。 纪落村年纪大的父老们见自家娃儿都响应了卞祥，再想想他说的话确实没错，一直不反抗也是死路一条，便也跟着同意上山。 卞祥见大伙儿都跟自己走，不过脸上的惶恐却依旧存在，便知道乡亲们对未知的上山生活充满疑虑，心里肯定安定不下来。 为了让乡亲们安心，卞祥赶紧将史进请出来，介绍了这位对自己仗义援手的哥哥，一心只想帮助穷苦百姓的四海同心社社长，请他向大伙儿讲话。 卞祥这几天跟着史进，听哥哥说了很多有道理的话，他感觉哥哥的话有很大的魔力，让自个儿不再浑浑噩噩的活着，越来越清楚自己以后要干什么，为什么而活。 “乡亲们，俺是史进，知道大伙儿心里不落听，就讲两个事儿给大家听。 一个呢，是俺和阿祥前几天到咱们隔壁沁源县请大夫，遇到田虎带着一群人打下了县城，官府拿他们一点办法没有，你们不信的可以问阿祥。” 史进开口安抚纪落村乡民，刚说完请医的事，正准备说他在华阴县的作为时，就被一个民户打断。 “是嘞，俺知道那个田虎，在沁源跟官府对抗了好几年，没被抓住不说，还招收了好多人马。” 这人是村里仅存的劳力之一，在周边乡县跑过一些小买卖，所以耳目要比其他人精通。 他这话一出，进一步佐证史进说的不是假话，在场乡亲们的表情顿时轻松了不少，原来官老爷也不是想砍谁的头，就能立马砍上的。 史进见状，赶紧又向他们讲了少华山的事迹，同样的打了县城，如今依然逍遥自在。 “乡亲们千万不要惊慌，有我们兄弟带着大伙儿，官府拿咱们一点办法都没有，大家只管踏踏实实的过日子。 再说就算真的要杀头，也是俺们兄弟顶在前面，你们说是不是啊。” “史家兄弟，听说上了山的人可以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是不是真的啊？”众人被史进一番开导，笼罩在心头的阴霾全部散去，甚至主动提起话茬。 “顿顿喝酒吃肉俺保证不了，但史进可以夸下海口，让大伙儿日子比现在好过很多肯定可以做到。”史进笑着说道。 正在这时，他看到李忠带着史家子弟骑马赶到，便交待乡亲们回家收拾东西，将房屋先锁好，过段时间还有机会回来住。 “见过哥哥，弟兄们我都带过来了，只是看情况，这些官差完全不是哥哥们的对手。”李忠停下马，扫了现场一眼，大笑着说道。 “师傅，你们来的正好，阿祥已经说动乡亲们上山，刚好需要弟兄们帮忙。”史进笑着迎了上去，卞祥郝思文看到李忠来了，也赶紧围了上来。 “哈哈，敌人都被撂倒了，大伙儿还能干些啥？”李忠有些疑惑。 “收拾那些官差不算啥事，将乡亲们安然无恙的带上山安置，才是咱们的头等大事。 麻烦恁和阿祥一起，组织乡亲们往山上迁移，可以将弟兄们分配下去，一人管一部分村户，用马匹帮着他们运送东西，一趟不行的话就多运几趟。” 史进不是没有依据的胡乱安排李忠负责此事，原着里他这个几乎算是路人乙的师傅，在山东那个强人遍地的地界，愣是能将桃花山经营的井井有条不易手，可见他的交往能力管理能力绝不一般。 “阿祥，你这会可以将村里后生派出去，到十里八乡宣扬你反了官府，上九龙山当了山大王，让想不受官府欺压，寻一条活路的百姓们知道这个消息，愿意的可以上山投你，咱们自然不会亏待。”一旁的郝思文插话说道。 如今纪落村乡民多是妇孺，可想把九龙山经营起来，需要更多的精壮汉子来投，才能有足够的力量对抗官军。 所以他提出这个建议，就是想利用卞祥在各个村子里的影响力，看能不能吸引一些有生力量，加快山寨的发展速度。 “郝兄这个建议好，可以很快的把山寨名声打出去，说不定会有好汉来投。”史进拊掌赞叹。 几人商议好事情，就开始忙活起来，先是将那九个官差绑成一串，防止他们趁人多混乱的时候逃跑，接着便将弟兄们分配到户，大家各自走街串巷，去乡亲们家里帮忙。 史进也跟着在村子里串来串去，和村里的老者拉拉家常，逗逗那些可爱的孩童，因为这吃人世道带来的压抑心情也缓解了不少。 当他串到二狗家门前时，竟然听到陈世荣这个二代的声音，一时有些错愕，转念便明白自己怕是没瞅见他跟着李忠一起过来。 他想了一下，一时有些好奇这个二代跟了他们这些天后，会如何对待乡民，便驻足听起了墙根…… 第七十一章 猛提辖跳涧虎同陷邺城 “阿婶，俺有什么可以帮忙的，恁尽管开口。”陈世荣脸上带着一丝别扭说道。 今日李忠回城搬救兵，他死缠拉打，使劲办法，终于搞定朱武李忠二人，同意他跟着一起。 想着终于可以见到期待已久的江湖厮杀，他别提有多兴奋，哪知到了地方后，才发现美梦破灭，敌人都被史进三人干掉了。 热闹没凑上不说，还被李忠安排了出力的活计，负责将二狗纪云两家接应到九龙山，这是考虑到他毕竟读书人出身，只小小锻炼一下，别个都是分配了十几户。 陈世荣心里很不情愿，他可从未亲自出手为别人干过什么事，可嘴上却无话可说，是他自己死皮赖脸跟出来的，那就必须听从命令，且不能有一丝敷衍。 这些天跟史家子弟混在一起，他知道这是史家队伍的铁律，没人敢违抗，再者一路跟下来，陈世荣知道史进最恨别人欺负弱小，他必须端正自己态度。 “不用不用，俺家东西不多，老身一个人就可以，只是收拾好后，就得借用恁的牲口拉到山上。 小郎君快坐着歇息下，老身去给你倒碗水喝。”二狗娘客气的回道。 “阿婶恁千万别客气，俺不渴。 头领让俺们来就是给你们帮忙的，这样，你一边收拾，俺一边给你往马匹那儿拿，最后一起放在马背上运上山。”陈世荣拦住对方倒水的举动后说道。 “小郎君你们都是好人啊，救了俺家二狗不说，还辛苦的帮俺们搬家，老身心里这个感动哟，是一辈子都说不完的。”二狗娘眼睛有些湿润，声音微颤的感慨道。 看着身边老妪略有些佝偻的身躯，满脸的皱纹，陈世荣蓦然觉得对方这句真诚的感谢太有份量了，压的他有些喘不过气。 他只能更加勤快的跟着帮忙，温声宽慰对方后面的日子会好起来的，觉得这样才不会愧领那一份谢意。 院外偷听的史进最终没有进去，只是心里挺高兴，能潜移默化的影响到陈世荣，他对自己的做法也更有信心了。 等将所有村民转移到山上，简单搭了简易窝棚住下后，天色都暗了下来，这时朱武也带着剩下的弟兄们骑着马拉着大车小车的物品到来，有粮五百石，还有各种生活物资。 没的说，史进立马安排人给每家按人数发上一到五斗粮不等，让大伙儿过的更加安心。 接下来数日，几位好汉带着手下在山上安营扎寨，考虑到山寨初建缺少武器，史进吩咐卞祥带人砍伐树木制造木棍用，他还亲自下场教了大伙儿一些棍法招式。 当然他们也没忘派出人去巡逻，侦查是否有官军前来搜捕。审问过那些抓来的官差后，史进几人非常有信心，官府若派人来围剿，定能让他们有来无回。 让史进他们真正开心的是，短短数日内有大量乡民来投山，且以猎户和年轻后生为主，这让九龙山轻易的拉起一伙儿百十多人的造反队伍。 七天之后，洪洞县终于派出前来抓捕贼寇的官兵，可因为官府里文官要钱，武将怕死，全国各地的官兵除了边军大都是老弱虚冒，洪洞县的也不例外。 或一名吃两三名的兵饷，或势要人家闲着的伴当，出了十数两顶首，也买一名充当，落得关支些粮饷使用。到得点名操练，却去雇人答应，上下相蒙，牢不可破。 国家费尽金钱，竟无一毫实用。到那临阵时节，却不知厮杀，横的竖的，一见前面尘起炮响，只恨爷娘少生两只脚。 史进几人带着手下轻而易举的打败了官兵，缴获了全部的武器装备，又将俘虏中占了大半的老弱全部放回去，给洪洞县留点颜面。 洪洞县县令也是个识趣的，为了抱住头顶的乌纱帽，自然选择了隐瞒消息，自此两方互不侵犯，城里属官府管，九龙山山寨在乡下肆无忌惮的扩张势力。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诸位兄弟就此留步。”史进声音低沉的说道。 在山寨待了十日，他终于准备和朱武离开平阳府，赶去邺城那边和裴宣等人汇合。 这些时日他和朱武没一日得闲，尽可能多的给郝思文李忠卞祥三人示范少华山是如何精练士卒的，又留下二十名史家子弟给他们当头目，协助他们三人。 史进早与三人谈过，要将他们安置在平阳府这边，希望他们可以为四海同心社发展出一股强劲的力量。 考虑到卞祥的影响力，史进将他安置为九龙山寨主，郝思文为军师辅佐他制定计划谋略，一步步实现占据整个平阳府的目的。 至于李忠，史进让他作为两人的大后方，负责山寨的琐碎事务管理，在两人出征时负责防守山寨，并掌管钱粮筹备粮草。 为了防止卞祥郝思文两人太过激进行险，史进安排李忠为四海同心社平阳府分社社长，给了他一次一票否决权，希望利用他的谨慎性子，在觉得另外两人太过冒险时，动用权利阻止他们。 “哥哥！”卞祥虎目含泪，深情的喊道，“恁放心，俺定不会让你失望！” 史进重重点头，使劲儿拍拍他的肩膀，最后千言万语化作一抱。 安抚好卞祥这个汉子，史进朱武又和郝李二人依依惜别后，便带着剩下的二十多个弟兄晓行夜宿，直奔目的地邺城。 …… “什么，鲁大哥和陈大哥全被官府抓住了？”史进既惊且怒，实在想不到两个好兄弟能同时被抓，莫非邺城卧虎藏龙，有他不知道的厉害人物。 史进等人一路赶来，翻过太行山，刚进入邺城地界的观台镇，就被裴宣安排在这里等候的哨探发现，将他们带到镇外的偏僻据点会面。 “哥哥且息怒，先听裴先生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朱武在旁劝道。 “哥哥，都是裴宣失职，粗心大意下被官府抓住马脚，使得两位兄弟陷入邺城大牢。 请哥哥想想办法先救出他们，裴宣愿领责罚。”裴宣向史进承认自己的问题，揽下所有罪责。 “唉，史进不是对裴先生发脾气，恁公正严明，严于律己，当不会出什么大的差池，我那鲁大哥陈大哥都是莽撞的性子，想来跟他俩的自作主张有很大的关系。” 听到史进三两下猜出真正原因，并真诚的宽慰他，裴宣内心的感动自不必言，只赶紧讲了鲁达陈达被抓的缘由。 第七十二章 道士和书生 原来裴宣他们一行离开抱犊山后，顺利的来到邺城陈庄，陈达见到同宗乡亲们瘦骨伶仃的凄惨模样，新仇旧恨一下全都涌了上来。 本来大家约定好的，两波人马回合后再向邺城官府动手，可陈达一刻都不想等。 好在他跟着史进后长进不少，没有莽的直接带人去跟官府正面对抗，而是提出要亲自进城打探消息，看看是否有机会刺杀那狗县令。 裴宣劝不住，只得同意他的请求，并让他剃了胡须，乔庄打扮一番才去的。 可是合该陈达命中有此劫，他们一大帮人到陈庄闹出的动静有些大，被邻村的里正发现，悄悄的派儿子进城上报了这个消息。 原来邺城县令一年多前被陈达单枪匹马杀到跟前，早已成了惊弓之鸟，所以自从陈达逃脱后，他暗中花重金，再加上一番言语威胁，让陈庄周边的几个村子里正同意帮忙盯着陈庄的一举一动。 县令得到陈达回来的消息后，自然知道对方是冲着他来的，立马命令城里加强防备，并在各处城门暗中布置重兵，并派了心腹在离陈庄最近的西门亲自盯着，不让陈达摸进城。 这一番安排刚布置好，就把陈达给抓获，县令别提心里有多高兴，便将陈达关在大牢，听说对方带了几十号人马过来，他想用陈达钓鱼，看能不能多抓几个，请功的时候好显自己的能耐。 却说裴宣放陈达离去后，心里实在放心不下，便请鲁达带两个兄弟跟过去看看情况，为了不被认出，鲁提辖不得不忍刮掉心爱的髭须。 他们在陈达后面出发，城门口附近时，正好看到陈达被一大堆官兵围起抓住，鲁提辖见到兄弟被抓，哪里忍得了，当即冲了上出去，跟着的两个史家子弟根本劝不住。 好在他俩还算冷静，亲眼看着猛提辖打倒几十官兵，最后被兜网罩住才失手被擒。 史进听完后心里暗自感叹，自己这个结拜大哥还是一如既往的莽啊，不过想来陈达兄长心里应该和自己一样，感觉暖暖的吧。 “哥哥，邺城自古都是军事重镇，城高河深，虽然在本朝有些衰败，但依然不是我等这点人马可以强攻拿下的，依某看来，咱们想救出鲁达陈达两位兄弟，只能智取。”神机军师分析道。 史进深以为然的颔首点头，和朱武裴宣两人仔细商讨之后，终于有了计较。 …… 邺城东城门，两队各十人的官兵站在城门两侧，协助城门吏吴老六检查进城的行人。 他盘查的极为认真，打扮普通的行人，就直接上手各种搜查，衣着华丽的就跟人家东拉西扯，直到对方厌烦才放行。 不认真不行啊，这个位置是吴老六将如花似玉的妹妹嫁给县令为妾才换来的，他刚坐了两年多，谋取的钱财还远远不够，自然不希望县令出事。 这时看到从远处走来的道士书生怪异组合，他不由得心中一凛，提起精神准备小心应对。 只见那个道士相貌堂堂，双眼炯炯有神似有星光闪烁，身披裁剪的像棕叶一样的道袍，头戴似鹿皮的云冠，手里握着一条过头木拐棒，挑着个纸招儿，上写着：“二仙山得道之人，讲命谈天，卦金一两”，好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而那个书生身材好大，身穿宽博的白色儒士衣衫，头戴乌角巾，妙的是他这身打扮没有不伦不类的感觉，反而显得器宇轩昂，跟那些常见的文弱书生大不相同。 两人并行来到城门口，取出伪造好的身份凭证递给吴老六，都没拿正眼瞧他，只自顾交谈。 “道长，你自二仙山紫虚观罗真人那里学艺有成，道行高深，何不去那东京走一遭。 当今官家信奉道教，道长去了后，凭本事必能大放异彩，说不得有执掌仙山的机会呢。”书生颇有些可惜的劝道。 “贤弟此言没错，可惜小道闲云野鹤惯了，若往京城去，与官家产生纠葛，他的赏赐某无法拒绝，自此就会为虚名所累，贤弟当知仙山也是囚笼啊。 小道觉得还是四处云游，遇上有缘人就算上一卦，换取喝酒钱，遇不上就游山玩水，只求个逍遥自在的好。 似贤弟这般大才，合当往京城去才是，那里贵人多，早晚有人会发现你的才华。”道士感慨的回道。 “那倒不急，小生曾立志用三年时光遍历河山之后再考虑出仕。如今不过堪堪走过河东一路，离达成愿望还差的远呢。”书生朗声一笑说道。 似是发现边的小吏盯着他看，书生微微皱眉说道：“你这城门吏怎么回事，查验我等身份就赶紧放行，站那里盯着我们看是何意？” 吴老六早已查看两人的文引，没发现什么破绽，不过被两人聊天的内容吸引住心神，一时失了计较。 “是俺一时走神，两位勿怪。”吴老六笑眯眯呢说道，并将两人文引递还。 “秀才来自华阴，可知那里有个少华山？”他发挥自己的本领，想多摸摸这两人的底细。 那二仙山听起来好厉害，他却不知道在哪里，想打听也无从问起，吴老六只好把注意打到书生头上。 这书生来自华阴，那陈达落草的少华山也在华阴，岂不是有点巧合，虽然他心里也觉得自己想的有点多。 “某当然知道少华山，那里落草了一伙儿好生厉害的贼寇，某在河东路的时候就听说他们打下了华阴县城。”书生没好气的说道。 吴老六听了之后没再说啥，见那书生有些不耐烦的样子，赶紧让开道路让两人通行。 他从那书生反应看出来，此人肯定不是与陈达那伙儿贼寇一起的，要不然不会提起少华山没有一丝心虚的神态。 看着两人在城门口道别后各自往不通的街道走去，吴老六为了谨慎起见，还是派了两个官兵悄悄跟了上去，想再多了解点信息。 站在城门口想了片刻，吴老六又招手叫过一名官兵，让他去给县令带信，城里来了一个二仙山的道士，貌似很厉害的样子。 他知道自己这个便宜妹夫为了媚上，对道法很感兴趣，不时邀请道士高谈阔论，只是直到现在也没遇上一个有道行的，希望这次能给自己的靠山带个好消息。 城门口和书生分开的道士正在街道上闲逛，忽然撞上一个同样穿着道袍的，人家看了他的招牌后愣了一下后，走到跟前，在他的耳边低声说道：“小道怎么不知山上有你这么个师弟……” 第七十三章 三卦只送有缘人 那道士被人一口道破假身份，心底大惊，面上却不动声色的说道：“没想到在邺城能遇到道兄，且同去饮杯茶。” 说罢，便高兴的拉着那个同样穿着道袍的，那人见这个假道士被他拆穿身份也毫不慌张，心里更加好奇，便不挣扎，两人一同寻了个街边的茶楼，要个雅间坐下。 “在下朱洪武，敢问道兄真姓大名？” 原来假扮二仙山道士的正是神机军师朱武，他们三人在城外商议计策时，裴宣打探到邺城县令喜好与道士高谈，这个消息给了史进灵感。 三人中朱武本就跟道教有渊源，伴做道士一点都不难，然后假借天下有名的罗真人的名声，来吸引县令的目光，达到接近他的目的，之后他们便可化被动为主动，择机救出两个兄弟。 可朱武哪知这才刚入城就被人撞破身份，好在对方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打假的心思，他便带人来到茶楼，看看能否私下解决此事，不要影响他们的计划。 “朱洪武？道兄怕说的不是实话吧。”对面的道士看着朱武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说道。 “道长此话从何说起，在下二仙山的假身份被你识破，只能据实相告，怎敢再次欺瞒？”朱武诚恳的说道。 “呵呵，阁下不亏神机军师的称号，当真是神机百变不露破绽啊。” 朱武被人当面被人喝破真实身份，终于保持不住镇定，脸上首次露出吃惊的神色，他盯着道士看了一会，见对方只挂着浅浅微笑，知道判断不出什么有用信息，只好苦笑着认下自己的身份：“道兄好眼力啊，不知准备如何处置在下，报官抓人吗？” “道兄不必再试探了，某若是想抓你，就不会跟着来茶楼，实不相瞒，贫道复姓公孙，单讳一个胜字，道号一清先生。 小道是蓟州人氏，自幼乡中好习枪棒，学成武艺多般，人但呼为公孙胜大郎。为因学得一家道术，亦能呼风唤雨，驾雾腾云，江湖上都称贫道做入云龙。” 公孙胜介绍完自己身份，心里不禁感慨师父罗真人的神通广大。 他老人家五个多月前感受到紫薇星异动，暗自推演天机之后，发觉是降世的一百零八魔星出现了未知异动而引起的天象变化，师父知道自己上应天星，便吩咐自己下山寻找机缘。 公孙胜问师父该往何处去，罗真人让他从二仙山出发，往西南而去，若是有缘，自当遇到。 他按照师父指点往西南而行，或走或停，皆率性而为，到了邺城地界，听闻县令抓了两个造反的贼寇，心头莫名一动，觉得此事与他有因缘，便停留在了这里。 公孙胜在邺城多方打探，终于搞清楚了事情原委，对陈达曾经一人冲县衙的孤勇甚是赞赏，不由得产生了救出此人的想法。 同时他也顺便知道了少华山四雄的名号，对那为首的九纹龙更是产生结交之心。 “原来是公孙先生当面，朱武真是孟浪了，请先生切莫见怪。”朱武听人报了名号，赶紧起身行礼。 公孙胜也赶紧起身回了一礼后说道：“军师这次入城，可是要为了救陈达和鲁达二人？” “看来先生什么都清楚。”朱武带着佩服的语气，接着说道：“在下这次假借二仙山名头，就是想趁机接近邺城县令，用擒贼先擒王的思路，争取救下两位兄弟。” 公孙胜微微颔首，称赞道：“邺城防备森严，这确实救人的最好办法。实话说，小道在此停留，就是听了跳涧虎的事迹，起了救人的心思，只是一直没想到好的法子。 若是阁下不嫌弃，在下愿为救人出上一份力。” 朱武哪里想到还有这种好事，没被扭送官府不说，还能得到一大助力。 他不觉得公孙胜会骗人，二仙山得道仙人的高徒，肯定不可能充当奸官恶吏的走狗。 “有道长相助，朱某的胜算大大增加啊，在下谢都来不及，怎敢嫌弃。”朱武再次起身，对着公孙胜拜了一拜，感念对方的侠义。 公孙胜坦然受了这一拜，毕竟他是真心愿意出一份力，也觉得自己必定能出上力。 ~~ 邺城南街闹市，朱武和公孙胜两人租下一个算命的摊位，因朱武的模样更像得道高人，便由他扮做大师静坐，公孙胜则自称大弟子，在边上吆喝。 他使了一手呼风手段，不一会儿便引得满街人前来围观，然后讲了他们的规矩，在邺城只为三个有缘人算卦，三次之后就会远走他乡，绝不多算一次。 凑热闹的众人一看大师如此有格调，纷纷争抢着要算一卦，公孙胜一个一个的拒绝掉，只说不是有缘人。 过得半个时辰，他忽然从人群中捉住一人的手臂，将他拉到桌前，高声喊到这是第一个有缘人。 摊位前安坐的朱武心里暗笑，这公孙道长也是个有趣的人。 他分明看到这个有缘人边看热闹，边缩着手准备从身边的一个富家公子身上顺走荷包，被公孙胜抓出来时还吓了一大跳。 “客官不是本县人，此行只为求财。”朱武不等一号有缘人说什么，气定神闲的说出这么一句话。 有缘的贼偷突然被拉到大庭广众之下，正焦躁不安的坐着，突然被对面坐着的道士一语道破来历，顿时被惊的目瞪口呆。 围观的众人见他露出这副表情，便知道他定是被道士说中了，不由得看的更加起劲儿。 朱武看到对方行窃的手法颇为高明，若非公孙胜眼尖，只怕那富家公子一时半会根本发现不了自己被偷，就知道此人必是惯偷。 既是高明的惯偷，定没有在老家作案的道理，一来兔子也不吃窝边草，二来遍地都是熟人，作案难度太大，所以他断定此人肯定不是邺城本地的，至于第二句求财，对于小偷来说不是理所应当的嘛。 那人不知道朱武的话全凭推测，以为真是被人家看透，心里敬畏极了。 朱武也适时的表现出一副看透你的样子，用手轻敲桌子三下，接着说道：“你的机缘就要到了，是否能够获取，就看你的悟性。” 看到对方若有所思的点头应是，朱武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接下来公孙胜继续吆喝，在场的大部分人虽然被拒绝过，可依然想在场看看谁能成为第二个有缘人，这场热闹自然一直持续着。 又过了半个时辰，眼看着日头快要落山，公孙胜说了一句今日到此为止明日继续，便收拾摊子跟着朱武离去…… 第七十四章 热闹事儿 邺城县衙后院，县令朱辉刚刚结束一天的工作下衙回来。 自从一年多前被陈达刺杀未遂后，他就从城内的大院搬回县衙居住，只有这里才让他有安全的感觉。 自陈达那件事后，朱辉敛财的手段收敛了很多，不敢再对治下百姓逼迫过甚，当然也不会放松太多。 可他还是一直提心吊胆，生怕哪日一不小心就被人杀了，为此朱辉往靠山蔡府那里使了大价钱，换来了升官换地方的许诺。 只等今年干完满三年，他就可以离开邺城这个是非之地，哪成想只剩最后一个多月，陈达那厮竟然杀了回来。 还好他早有安排，趁那厮大意将其拿下，还买一送一，一次抓到两个贼寇，他打算等还京述职的时候带过去，也好显出自己的本事。 只是这俩贼寇城外还有同伙，让他不得不继续小心提防，以免在最后一个多月阴沟里翻船。 “师爷，今日有什么特别的消息？”朱辉问向身边的幕僚。 “回东家，那伙儿贼寇今日守在西门外骂了一天，就是不敢攻城，我便吩咐西门的官兵莫要理会，小心戒备就行。” 朱辉点点头，赞赏的说道：“你做的不错，看来那伙儿贼人面对城高壕深的邺城也是束手无策，只能用这等不上台面的手段激咱们。 只是城里的军队不堪重用，出城野战肯定不是贼人的对手。不过只要不应战，他们自然黔驴技穷，拿咱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只要熬过年，这烂摊子就是别人的喽。” “东家所言甚是，对了，今日东门的吴老六派人送来个消息，说城里进了两个生人，一个道士一个书生，他派人跟了一下，书生暂时没发现异常。 不过那道士好像有点本事，据说来自二仙山，他在城内遇到一个同门，之后一起在南街那边摆摊算命，且定下规矩，在邺城只给三个有缘人各算一卦，绝不多算，引起好多百姓的围观。” “还有此事？这倒有点意思了，那二仙山我是有所耳闻的，据说山上紫虚观的罗真人可是难得的活神仙，只是不知他的弟子成色如何。”朱辉露出好奇的神色。 “他那个同门倒是露了一手呼风的手段，想来俩人是学到一些真本事的。”幕僚回道。 朱辉听了更加感兴趣，又出言问道：“那个道士不是说算三卦吗，那他今日算了几卦？” “今日算了一卦，据在场的人说，那个有缘人一句话没讲，就被道士点出来历目的，失魂落魄的离开。” “那本官倒是要见一见了，这样，你明日派人盯着，若第二卦他们依然算的好，就把人带到咱家酒楼的雅阁候着，然后派人来县衙通报一声，本官要做这第三个有缘人！” ～～ 华灯初上，邺城南街潇湘苑前已经门庭若市，比以往要热闹很多。 今晚是楼内头牌灵香姑娘的梳弄之夜，城里的富贵公子，文人骚客几乎全都赶来，不愿错过这场盛会。 其中大部分人知道自己没有财力拔得头筹，可不妨碍他们凑热闹的心思，看看灵香姑娘到底花落谁家。 “秦公子终于来了，快请进快请进，灵香姑娘可一直盼着你过来呢。” 青楼老鸨尤妈妈噌的一下站起来，扭着腰肢小碎步上前，跑到轿子门前迎接。 楼内不少已经坐下的文人雅士看到老鸨这副殷勤模样，纷纷在心里呸了一声，鄙视这个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他们这些前面来的，那老鸨都安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甚至连眼皮都不愿翻一下，现在人家官宦家的贵公子来了，看那股子谄媚劲儿，什么玩意。 “尤妈妈，你可是知道的，本公子对灵香姑娘一见钟情，今晚势在必得。 不过许家那个暴发户肯定不会轻易相让，尤妈妈你该有个抉择吧，希望不要让本公子失望。”秦公子下了轿，看了老鸨一眼后，淡然说道。 “哎哟，看秦公子这话说的，老身心里当然是向着恁的，不止如此，我看灵香这丫头也是中意公子的。”尤妈妈满脸堆笑的回道。 “哦？此话何解？” “原本俺老身的意思，自然是哪个恩客出价高哪个拿下头筹，可灵香那丫头不愿意啊。 她非要改规矩，要以文采定胜负，今晚要现场写诗词，写的最好最得她心意的那个获胜。 秦公子家学渊源，文采斐然，可是邺城个中翘楚，你说灵香这个规矩是不是专门为公子你定的？”尤妈妈半是吐槽半是炫耀的说道。 “居然是这样，灵香姑娘竟能让尤妈妈你改规矩，这可是个稀奇事。”秦公子似不敢相信的说道。 “秦公子说笑了，老身是爱钱没错，可也不会只为了点银钱就逼自己的掌中宝吧。” 尤妈妈心里算的很清楚，灵香是她培养出来的第一个才貌双全的珍品，在邺城这种地方肯定是个摇钱树，以后赚钱的日子多着呢，犯不着为了一晚梳弄的块钱，跟她闹僵。 “呵呵，如此就好，等本公子今晚夺魁，该给你的银钱不会少。”秦公子微微一笑说罢，跟着尤妈妈走进楼内坐下。 安置好对她来说最为贵重的客人后，瞥见楼外又停下的一顶极为熟悉的轿子，尤妈妈赶紧跑出来迎上。 “尤美人儿，老爷我今儿可是带足了银票，只是你能不能得到，就看你的眼力劲儿了。”看着迎来的老鸨，许老爷狠狠捏了一把她的腰肢。 “死样儿！”尤妈妈翻了一个风情万种的白眼，接着压低声音问道：“许老爷，奴家前几日托人给恁带话，让恁悄悄备些好的诗词，不知恁准备的咋样？” “你有心了，老爷我早已找人备好，今儿定让那姓秦的丢个大脸。” “那就好，不过许老爷可别透露了风声，要不然秦公子要来找麻烦，老身也接不住的。”尤妈妈低声回了一句。 “放心吧，老爷我知道怎么做，不会让你为难的。”许老爷又在老鸨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大笑着走进楼内。 看着今晚的两位主角已经就位，尤妈妈不欲多等，便吩咐人请出灵香，向今晚捧场的客人致谢。 “不好意思，景某来晚了。” 伴随着这道声音，一位高大俊朗的书生走了进来，若有相熟的朋友在场，就会认出此人正是史进…… 第七十五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原来史进扮做的书生化名叫景云，他白日在城内转悠一天，得到不少消息，今晚在邺城顶级青楼潇湘苑的热闹算是其中不大不小的一个。 一进城就发现自己被人跟踪后，史进知道定是官府的人，怕是那邺城县令已成了惊弓之鸟，对任何入城的外乡人都会严加排查。 他没有选择摆脱掉尾巴，而是始终吊着对方，就是不想打草惊蛇，影响朱武那边的计划。 可若对方一直盯着，他想去探查县城大牢也会变得千难万难，所以在打听了一圈消息后，史进决定借着潇湘苑的热闹事，让跟踪的人以为他就是个浪荡书生，从而不再被监视。 “景公子来的刚好，怎么能说晚呢，还请入座。”台上的灵香头次见到像史进这般阳光帅气的书生，心头不自觉的有了好感，便出言帮他解围。 楼内安坐的客人本来正期待着灵香姑娘的表演节目，哪知被史进这个不速之客的闯入而打断，便纷纷对他怒目而视，此时见灵香姑娘亲自为他开脱，便都不再看史进，转而扭头称赞灵香的善解人意。 史进没机会这帮骚客的白眼，只看了灵香一眼，便自顾自的找个角落坐下。 老实说对方不愧是楼里的头牌，确实很漂亮很养眼，若说特别的地方，史进感觉这姑娘有一丝英气在身，不是后世电视剧里演的那种柔弱类型。 不过史进坐下后就把目光从灵香身上移开，动手倒了一杯果酒慢慢喝起来，心里却在想着，希望今晚之后能打消自己的嫌疑。 台上的灵香姑娘抚琴唱了两曲之后，就来到了今晚的重头戏。 “各位官人，今晚是小女子的梳弄之夜，对奴家来说太过重要。 在哀求尤妈妈同意后，奴家准备任性一次，稍后还麻烦各位以爱情为主题进行诗词创作，灵香准备将自己今晚托付给诗词最好的那位才子。”灵香姑娘说完，浅笑着向台下众人福了一福。 可她的内心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心中向往的才子佳人生活跟自己绝无关系，作为一名妓子，灵香知道今夜之后自己将会面临怎样的生活。 那官宦家的秦公子，口口声声说钟情于她，可灵香看得出来，此人家教极严又缺乏胆气，断然不会违背家里的意愿来娶她。 而豪商许老爷已是四十多的人，且有家室，就算愿意为她赎身，估计也只能把她养做外宅，等自己年老色衰，说不定就会被抛弃。 只是与她而言，却只能在两人中做选择，真是何等悲哀，灵香无力反抗，只能在今夜任性一次，用一场浪漫的文采比试来满足一次自己的幻想。 尤妈妈看到灵香望过来的期盼眼神，暗自叹息一声后，便吩咐人取过纸笔，分发给在场的各位客人。 “不是妈妈不心疼你，实在是许老爷给的太多了呀，再说那秦公子也不是良配，跟谁不是一样的嘛。”老鸨在心里想着。 一炷香的功夫后，开始有人完成创作，为了表示尊重，灵香下台去一一收过，现场欣赏。 只是一连看过十人的诗词，都是些平庸之作，甚至比不上她平日里的随手所写，灵香的心情逐渐低落，今晚若连一首上得台面的诗词都没有，怕不是明日她就会成为全城的笑话。 不得已，她只能将目光看向秦公子，祈祷这位不是名不符实之辈，能给她带来一点希望。 那边许老爷见灵香盯着姓秦的看，心头一阵火起，忍不住出声道：“灵香姑娘，来看看老爷我的诗词，不是许某人吹牛，今晚应该没人能超过某的水平。” 听得许老爷信誓旦旦的话语，灵香心里暗自嘀咕这粗鲁之人哪来的信心如此狂妄。 她笑着走过去接过诗词，仔细品味一番，顿时吃惊起来，手中的这首诗通篇只借用对牡丹花的描写来侧面展示对她的倾心之意，相比起其他诗词，竟显得极为难得。 “灵香姑娘说说，老爷这首诗怎么样？”许老爷见了灵香的神情变化，得意的问道。 “非常不错，是奴家目前看过的里面最好的一首。”灵香没有撒谎，直接说出自己的内心感受，毕竟最终由她定出最好的那首，可诗词肯定要现场公布出来，让其他人输的心服口服。 只是她想不明白这许老爷平日里表现的甚是粗俗，根本不像一个学富五车的人，实在难以想象这首佳作出自他的手。 许老爷看到自己的死对头还是一笔未动，顿时哈哈大笑着说道：“离灵香姑娘定的结束时间也就剩下不到一刻钟，希望某些人可不要交白卷。” 说完还特意瞥了那位秦公子一眼，自从他抱上蔡府的大腿，生意好做很多不说，也不怕得罪一个失了势的官宦人家少爷。 秦公子正在构思自己的诗词，听到那暴发户的嘲讽后只是冷哼一声，不紧不慢的提笔书写，他可不信那等粗鲁之人能够做出什么像样的诗词。 等到其他人都交完作品之后，秦公子也顺利完成佳作，请灵香姑娘过来品鉴。 他很自信在场众人没有能比过他的，那个暴发户也不行，他此时已猜测到是怎么回事，定是那姓许的提前找人代笔做好了诗词，这在他们文人圈子不是什么稀奇事。 可邺城这边诗词一道能胜过他的，怕是一个都没有，姓许的就算请人帮忙，水平估计也高不到哪里去。 灵香仔细读过秦公子的作品，诗中将对她的爱慕之情娓娓道来，语句婉约华丽，将一个痴心之人的情感描绘出来。 “各位官人，目前收到的诗词中以秦公子许老爷两人的最中我意，为了公平起见，还请大家帮着选出最好的那个。”灵香说完，便将两人的诗传递出去，让众人传阅评判。 “另外，离结束还有半柱香的时间，没有呈上作品的官人请抓紧。”她又补充一句。 见在场众人没有响应，她微不可查的叹口气，知道此间没有隐藏的才子能给她惊喜，看来今晚的结局已定，只等命运宣判是姓秦还是许了。 正当她要往台上走去，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记起最后进来的那个让她略有好感的书生好似没交作品，灵香立马扭头往角落看去，果然那人桌面上铺着一张白纸，竟是一字未写。 “景公子，可是奴家哪里不入你的眼，让恁连提笔的兴趣都没有？”灵香轻移莲步，来到史进面前问道，楼内众人的目光也被她带了过来。 “灵香姑娘恕罪，在下只是不擅诗词，并不是对你有什么意见。”史进起身说道。 他是真的不擅长这个，后世只是背过一些名家诗词，刷过一些诗词解析的题，可说起吟诗作词，真是一窍不通。 “可公子一笔未动，想来肯定是灵香哪里做的不好，惹公子生气了。”灵香楚楚动人的说道。 不知为何，面前阳光少年的清澈眼神，让她感到亲切和尊重，灵香有一种直觉，若是对方能出手，很可能带来一些意外之喜。 “灵香姑娘，无需跟那种不识抬举的人纠缠，小白脸有什么好，你只管等着老爷我的宠爱就行。”那边的许老爷冷哼一声，一脸的不屑。 “此人一字未写，想来胸中没有多少文墨，灵香姑娘确实无需跟他多费功夫。”见灵香语带哀求，秦公子也有些看不下去，跟着淡漠的说道。 史进本想再推辞一下避过此事，哪知被两人当面嘲讽，这要是不反击回去，岂不是丢尽穿越者的脸。 再者，目前这个情况，他要是还坚持不写，落下个无才的名声，明日必然会传遍邺城，官府知道后必然起疑，因为这跟他在东门口装的高才人设完全相反。 想到这里，他准备放个大招，狠狠打打这帮人的脸，再坐实自己才华出众的人设。 “坐井观天之人何其多也，景某不才，倒是有首词请大家欣赏。”史进感叹一句后接着说道：“劳烦灵香姑娘代我执笔。” 灵香见事情真的有了转机，心里一下充满期待，对史进的请求忙不迭点头后，便拿笔蘸墨准备书写。 “木兰词，拟古决绝词赠灵香。”史进在厅内缓缓踱步，开始念起纳兰容若的那首脍炙人口的词作。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此句一出，在场听的众人无不心头一凛，尤其如秦公子这等懂行的，更是惊的下巴都要掉下来。 他们很清楚，只此一句，意境已远远超过他们的整片作品，让在场其他人都黯然失色。 似许老爷这般不懂诗词的，惊竟也觉得这一句读起来朗朗上口，很有味道。 至于灵香姑娘的心情，已经激动的快要爆炸，她万万没想到这位景公子竟有如此才华，只这第一句，就能看出这首词是传世名作的苗子。 只要后面的内容别太差，那这首词肯定冠绝全场，在场的文人士子没人能放下脸皮昧着良心去否认，如此一来，本姑娘今晚的入幕之宾就是这位景公子了，真是让人害羞。 再一想到词名中的“赠灵香”三字，她就更加兴奋，脑海中已经浮现出随着这首词被天下传唱，灵香的名字也会跟着传遍大江南北的场景。 众人的表情都被史进看在眼里，心里暗爽一下，转念想起原着中原身的一个事迹，忽然来了感情，深情吟诵出词作的第二句。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心人易变。” 第七十六章 鼓上蚤的机缘 从相爱到相弃，轻易的变了心，反而借口说情人间本就是容易变心的，史进不由得感叹，这说的就是原着中原身的那份感情戏。 在东平府误陷九纹龙的章回中，提到原身在东平府的一处勾栏里，有一个叫李瑞兰的相好，他当时向宋江请命潜入城当内探，就想借助李瑞兰家藏身。 原身想必是极看重自个儿与那个娼妓的感情，时隔多年，仍然觉得与人家情熟。若史进猜测的没错，那李瑞兰必定是原身情窦初开后经历的第一个女人，很有可能是仅有的一个。 要知道，他接收了原身到十八岁的记忆，里面竟然没有一丝对女人的幻想，满脑子江湖义气，真他娘的是个晚熟的直男。 可惜原身以为的情重只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等他入城去到那处勾栏，取出金银相送，说出自己此行的目的，并许下事完后带她一家上山快活的诺言，李瑞兰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只是很现实的收下金银后找虔婆商议此事的风险后，告官将原身抓入大牢。 不过在史进看来，从李瑞兰的角度出发，做这种选择也情有可原。也许当初与原身交往时，她可能真的动过心，两人可能也许下过海誓山盟。 只是原身一别多年杳无音信，李瑞兰的期盼也就一点点消散殆尽，回归到现实生活，过起迎新送旧的日子。 原身赤子之心，多年过去，还把对方看作他心中的白月光，殊不知在生活的摧残下，往日的白月光早已变成了朱砂痣，哪还有一点恩情可讲，自然是故人心易变了。 想到这里，史进有些心疼原身，多么单纯的一个孩子，可惜命途多舛，事事不顺。 与史进的感慨不同，那许老爷听到这一句，蓦然想到与自己风雨同舟走过来的结发妻子，想当初他一无所有时，是妻子的不离不弃用嫁妆支持他的事业，而如今他成为一地豪商，两人却形同陌路…… 执笔书写的灵香姑娘，握紧的左拳，眼眶中含着的泪花，紧紧抿着的樱唇，无不显示这个头牌内心的不平静。 灵香想到了圈子里经常聊起的南齐钱塘名妓苏小小，“妾乘油璧车，郎骑青骢马。何处结同心？西陵松柏下”，主动追求爱情，却被始乱终弃郁郁而终，可不真是等闲变却故人心！ 纳兰的词刚念了一半，大厅内已经没有了说话声，品鉴秦公子和许老爷作品的人也都停了下来，转而反复咂摸这首木兰词。 史进拉回思绪，也不吊众人的胃口，一口气将下半阙念完。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 全场一片沉寂，只有沙沙的书写声回荡，史进打眼望去，只见灵香姑娘满脸泪痕，妆容早被泪水打花。 许久之后，秦公子叹息一声，满脸苦涩的说道：“还用比吗，此等佳作一出，不出半年必定天下传唱，我等都成了绿叶。 想来灵香姑娘很快就会随着这首词名满天下，小生提前在这里道喜。 只恨在下才疏学浅，与姑娘有缘无分，只好把小生的情意藏在心底。 人生若只如初见……罢了罢了，小生就此告别。” 诉说完心意，秦公子不等灵香回话，便带着失意和消沉离开了这伤心之地。 秦公子没有死缠拉打的贬低史进的作品，不是因为他是个洒脱之人，而是判断出这首木兰词传唱开后，必是传世的佳作，不是他借助权势和地位就能打压的，若真那样做，他自己也很有可能跟着流传后世，只不过是恶名而已。 那许老爷看姓秦的说完一番冠冕堂皇的话，如此光棍的走掉，眨眼间便想明白了对方的心思。 他虽不懂诗词，可看在场人的反应就知道高出自己那首太多，在此地留的越久肯定越丢人，赶紧离去是最好的应对。 “景公子是吧，许某承认你才高八斗，灵香姑娘今晚是你的了，只是你若不能给灵香姑娘赎身，老爷我以后免不得也要品尝一番名妓的滋味。” 看着转身离去的许老爷，史进冷哼一声没搭理对方，这家伙临走之前还不忘上眼药，他那话可是拐弯抹角提醒老鸨，别让人将灵香姑娘拐走。 尤妈妈本来想着使点劲儿让许老爷赢得头筹，好多得些银子，哪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活生生的从内定目标中抢走她楼里的头牌。 她刚想发怒找茬，就听到秦公子那番话，顿时觉得史进这个搅局的书生顺眼不少，要是灵香真能天下闻名，那她不就成了培养出名妓的妈妈，到时名气有了，肯定财源滚滚进。 这时再听到许老爷有意无意的提醒，尤妈妈心里立刻打定主意，想办法赶走这个书生，如今诗词已经到手，留个穷书生在楼里，只会勾走姑娘们的心，没好处只有坏处。 等到楼内其他人全部走完，她便来到史进跟前说道：“景公子，虽说你诗词比试得了头名，可想要给我们灵香姑娘梳弄，还需要五百贯银钱。 若你拿的出来，老身二话不说，立马置办酒菜，让你俩喜度良宵。 可若你拿不出来，老身依旧请你吃好喝好，只是灵香的闺门，你却半步也不能踏进去。” 常言道娼妓之家，讳‘者扯丐漏走’五个字。尤妈妈年轻时也是得便熟闲，迎新送旧，见惯了薄情寡义，内心早已挣脱情感的束缚，如今是只认银子不认人。 她看史进打扮朴素，浑身上下无一块绫罗绸缎，根本不像是能拿出五百贯钱的人，所以便用这个刁难他，若能保留住灵香的清白之身，那她就赚的更多了。 “妈妈怎可这般无理，景公子是灵香的贵人，何需他出银钱，这五百贯女儿自取私房钱给你。” 史进正待对老鸨反唇相讥，骂一顿这个眼里只有钱的老虔婆，哪知灵香突然插话要替他付钱，这让九纹龙的面子往哪里搁，传出去后他还怎么带人。 其实他来青楼只是为了摆脱官府盯梢，洗掉自己搞事的嫌疑，史进一来就坐到角落里，就是不想引人注意，好混过这晚。 哪知阴差阳错的被人架到台前，大大的出了个名，如今面对这般场景，不管是认怂不出嫖资，还是被灵香垫付，明日传出去后都会让他成为笑柄，这个马甲还有大用，不能留就这么浪费了。 当然，对柳三变那样的人，吃女人软饭也许是好名声，可对史进这样有大志向的，那就是臭不可闻的污名。 至于传不出去的可能性，史进根本不考虑，青楼里面要是能藏住秘密，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狗眼看人低的东西，赶紧去给本公子备齐酒菜。”史进拦住要去取钱的灵香，从衣内摸出五百贯银票，甩在老鸨身上后说道。 尤妈妈见史进真的拿出这么多钱，没再自讨没趣，也顾不得埋怨灵香，转身下去安排酒席。 …… 城里三更的梆子刚刚敲完，被朱武认定的第一个有缘人，偷偷来到两个道士落脚的客店，悄悄摸到两人的客房外，用手轻轻的点了点房门。 不一会儿，房门打开，借着昏暗的烛光看到来的正是白日的客人，公孙胜将他迎入屋内，又关上房门。 “阁下果然聪慧，可愿报上名号？”屋内三人坐下后，朱武压低声音问道。 “在下时迁，高唐州人氏，人送雅号鼓上蚤的便是。敢问两位道长高姓大名。” 原来此人竟是水浒中大名鼎鼎的神偷客，为梁山泊立下汗马功劳，却排名倒数第二的地贼星。 时迁白日里被这俩人强拉着算卦，又一语道破他的来历，还给他许下大机缘的卦语，搞的他心里又惊又慌。 他凭借自己的手段，平日里做些飞檐走壁、跳篱骗马的勾当，没钱时还会掘些古坟，为免夜路走多湿鞋，时迁对这类神神道道的事儿，总是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 那道人只说能否取到机缘，只看他的悟性，时迁回头思考半天，想明白机缘只怕就在这道人身上，便悄悄探查清楚两人的住处。 那人当时还特意敲了三下桌子，时迁觉得一定也藏着什么玄机，晚上听到打更的声音，他一下反应过来，这是不是道士约他三更见面的信号。 不管自己猜的对不对，时迁觉得都要试一试，不然真有他的机缘岂不是亏大了，他可不想一辈子当个偷鸡摸狗的下流人士。 “好汉既有鼓上骚的称号，白日里我看你对身边富家公子的荷包下手时，手法极为精熟，想来在这一方面有不同寻常的过人之处吧？”朱武没有着急报上两人的名号，反而接着探问。 时迁被人揭了老底，老脸控制不住的微红，只是烛光暗淡，旁人也看不出来。 他想了片刻，自己这点手艺也没什么不可告人之处，便将自己在做贼这方面的天赋异禀，常干的事儿全都抖了出来。 时迁这会已摆起光棍心态，反正把自个儿能说的都说了，那就看看这两个道士给自己的机缘到底是啥。 “若是戏耍自己，凭俺的手段，怎么也能让这两人吃一番苦头。”他暗戳戳的想道。 第七十七章 青楼里面打地铺 客房内，昏暗的烛光照得三人脸庞忽明忽暗。 公孙胜见朱武一上来连问对方两个问题，心里暗笑这神机军师管会唬人，不过那时迁看起来还挺吃这一套。 他大概明白朱武的心思，应该是想招这个贼偷入伙，一起解救牢中的两位兄弟，县城大牢那种地方，手艺精巧的人一定有用。 只是他们要干的事风险很大，不是机灵可靠的人根本不敢拉入伙，朱武白天里给人打谜语，就是一道考验，脑瓜子不灵的贼是没有见面必要的。 好在这个鼓上蚤是个有悟性的，半夜三更准时找上门，而刚才的一番对话，公孙胜看得出来时迁是个洒脱磊落的，人品应该靠得住，就是不知道朱武还会有什么考量。 被人腹诽的朱武心里想的和公孙胜大差不差，也觉得时迁是个聪明磊落的汉子，应该靠得住，不用担心对方告密，毕竟聪明人不会做那种损人不利己的事。 不过他还是想再试试对方的胆气，他们要做的事，没点胆魄可不行，很容易事到临头变成软脚虾。 “好汉，小道且问你，对邺城的朱县令你怎么看？” 时迁见那道士提出这个问题，便知道肉戏来了，他也不掩饰，直言道：“俺来邺城就是奔着这该杀的县令而来，此人贪婪残暴，极尽搜刮之能事，不到三年时间，就将邺城搞的天怒人怨。 他倒好，据说过完年就要去东京述职，俺得到小道消息，此人搜刮了十万贯家财，准备带着一起回京，用来买更大的官。 俺在邺城探查了好些时日，就是想找机会下手，盗走他的不义之财，让这狗官落个空欢喜。 可惜此人防备甚严，近日又有两个少华山的好汉被抓，唉……俺估计更找不到下手的机会了。” 朱武听到时迁竟是奔着县令的万贯家财而来，便认可了对方的胆气，又见他称呼鲁达陈达两人为少华山好汉，心中更是大定。 他向公孙胜微微点头后，对时迁拱手说道：“既然时兄弟如此坦诚，那小道也不拐弯抹角的试探了。 在下少华山朱武，江湖上称某神机军师，被那县令抓住的正是某的两义气兄弟，这位乃是入云龙公孙胜，蓟州人士。 公孙先生是实实在在的二仙山紫虚观的道士，罗真人的高徒，某这个却是假冒的。 我等假借机缘之说，将兄弟引来，就是想约着一起拿下狗县令，打破邺城，到时我们救出兄弟，至于那些不义之财，在下做主，到手后分你三万贯如何。” 朱武开出三七分成确实很有诚意，这个消息是时迁带来的，能不能找到多半还要靠人家的本事，不过对方到底只有一个人，他们这边一众兄弟都要跟官府拼命，拿的太少也说不过去。 谁知时迁听完之后，完全没理会钱财的事，先是对着两人拱手行礼问候道：“见过朱头领，公孙先生。” 接着他的脸色变得激动起来，兴奋的问道：“朱头领，俺就想知道，跟你们干完这一票后，能不能带俺去见见史大头领？” “哦，时兄弟也听过我家哥哥的名号吗，为何会想着见他？”朱武疑惑的问道。 “俺时常行走四方，消息最是灵通，早就知道华州少华山上有四个义气兄弟，为首的九纹龙史进，义释跳涧虎陈达，打掉华阴土豪给穷苦百姓分田地，更是难得一见的英雄好汉。 前些时日，俺偶然从一个真定府的行脚商口中听到一句话，平生不识九纹龙，便称英雄也枉然。 时迁不才，也有当英雄好汉的梦，若不能见上史大头领一面，俺这英雄梦便永远只能是梦了。”时迁慨然回道。 公孙胜第一次听到这种江湖话，又见时迁满口对史进的推崇敬仰，心里对那九纹龙更加好奇，道心都差点压不住的那种。 那个河北客商周原竟有如此威力，一个人就把哥哥的名气传的这么广，一旁的朱武忍不住暗自咂舌，一路行来，他已经遇到两波因为这个口号，而对哥哥敬仰膜拜的好汉。 “时兄弟这个小要求很容易满足，实不相瞒，我家哥哥为救兄弟，也跟着潜入了邺城，正在城内隐藏。 我俩分工不同，朱某负责接近县令，伺机将其拿下，史家哥哥则负责打探大牢情况，在某牵制县令的时候，想办法从牢里救出两位兄弟。 只是那县令对陈达兄弟恨之入骨，说不得会用铁链铁枷锁将两位兄弟牢牢锁住，朱某担心哥哥一人势单力薄，万一被围住就糟糕了。 所以某想拜托时兄弟在我二人接近县令后，去盯着县城大牢，若发现有人去劫狱，定是我家哥哥，到时劳烦恁趁乱摸进大牢，打开鲁达陈达两位兄弟的锁具，有他两人相助，可保史家哥哥无虞。 之前为了哥哥的安危，某一直没有透露他的消息，还请公孙先生也见谅。” 朱武终于不在有所保留，向公孙胜和时迁两人坦诚相告，透露了史进的存在。若不出他的意料，明日可能就会有行动的机会，也就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你这个一肚子鬼心思的神机军师，可真是能藏事。”公孙胜笑骂一句，并没有见怪，只暗自佩服朱武的谨慎。 时迁得知明日就能见到心心念念的九纹龙，还有和他并肩作战的机会，当即高兴的合不拢嘴，满口子打包票，开锁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计议已定，时迁没有离去，反而主动请求留下来待在一起，他是个伶俐的，自然不愿做那让人见疑的事，三人便在一间屋子里凑合着歇息。 三更半夜，第一次住青楼的史进还没有入睡，兀自被那潇湘苑头牌碎碎念。 “景公子，你真的宁愿打地铺也不愿和奴家同房吗？”灵香泫然欲泣的低声问道。 晚间两人在她的闺房吃过酒菜，闲聊罢，洗漱完该歇息的时候，史进便让她帮忙打了地铺，便合衣躺上去休息。 梳弄之夜遇到这种情况，当时就把她整不会了，灵香思来想去，觉得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个书生自幼被家里管的严，从未来过青楼这种地方，才会不懂梳弄的真正意思，以为只是在一个房间陪她一夜。 定是这个理由，想来也只有这种家教严格的公子，才能写出那等传世佳作，灵香暗暗想到，只是她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开口跟景公子解释。 想了半天，她先是委婉的试探对方为何不跟他同床睡，那人回答太挤，差点把她噎死。 没法子，灵香又问对方之前去过青楼没，那人回答没有，她松一口气的同时，便开口解释梳弄需要两人睡在一起，谁知那人直接来一句没兴趣，气的她咬牙切齿。 可今晚这个景公子天神下凡似的出现在她面前，一首赠她的木兰词将其从深渊中拉出来，灵香真是爱煞了对方，满脑子都是他的身影，心里已暗暗下定决心，此生认定这景公子。 她本今晚将身子交给景公子后，今生再也不服侍他人，哪怕为此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出人意料的是，第一步就遇到难关走不下去，灵香不愿放弃，只好换种方式向史进哀求。 躺在地铺上的史进，面对美女的软语哀求，要说心里不躁动是不可能的，只是他进城有要事做，怎么都不能陷入儿女之情。 再者，晚间闲聊时他问过对方年龄，今年才刚刚十五，那就更不能下手了。 所以面对灵香的各种暗示，他都打哈哈混了过去，哪成想这姑娘还不死心，竟给他来软的。 看这小丫头的执拗劲儿，史进知道今晚如果不把话说清楚，是别想睡觉了。 “灵香姑娘，在下家里有规矩，绝对不能和十八岁以下的姑娘同房，请你谅解。” “为何会有这种奇怪的规矩？”灵香疑惑的问道。 “因为这样对女士比较好，可以避免她们在十八岁之前因怀孕而带来的生命危险。”史进淡淡的解释一句。 灵香听了之后陷入沉默，心里一点不觉得对方无情，反而感觉暖暖的，第一次遇见替她们安危考虑的人，真是世所罕见。 她又想起今天看到对方的第一眼，那样的清澈，丝毫没有瞧不上她们妓子的意思，灵香忽然有了新的决定，“景公子，我要跟你走。” 本来见灵香不说话，史进以为搞定了对方，便闭眼歇息，哪知快入睡的时候又被惊醒，“灵香姑娘，我立志要三年内走遍大好河山，风餐雨宿，日子过的很辛苦，你没必要跟着我吃苦。” “我愿意吃苦，也能吃苦，灵香本是邺城穷苦人家的孩子，九岁那年因为家里吃不上饭被阿耶卖到青楼求活，这世间的苦奴家大都吃过。” “唉……又是一个苦命的人。”史进心里想着，默然无语，有些纠结该如何应对。 对方提出了要跟他走，史进总不能拒绝，让人家在青楼这种火坑里继续挣扎，可与他本身而言，干的都是杀头的买卖，实在不想带个小丫头片子当拖油瓶。 思量片刻，想到对方刚才自述的身世，史进心头微微一动说道：“若你能帮我办成一件事，在下就将你带出青楼……” 第七十八章 探监和第二卦 灵香见史进答应了她的请求，心里一下美极了，忙追问要帮着干什么事，一时没注意史进的许诺留有话头，只说将她带出青楼，没同意她跟着走。 史进让她安心入睡，明天一早就告诉她要做什么，灵香见史进不肯现在说便不再追问，两人终于能安静下来，睡个好觉。 次日天一亮，尤妈妈早早的到在灵香闺房敲门，亲眼看着史进离去后，心里终于踏实下来。 “灵香啊，昨晚那个景公子有没有要了你的身子？”老鸨很直白的问道。 “你说呢。”灵香略带娇羞的回道，“妈妈，有个事儿我在心里想了很久，之前因为准备梳弄之夜，一直没来得及去办，今儿女儿得闲，想去办了此事。” “什么事儿这么着急，你昨晚初经人事，该好好歇息才是。” “不敢瞒着妈妈，城里县令老爷前几日抓的贼寇陈达，曾救过奴家的命，如今他犯了杀头的罪过，肯定活不成了，女儿没有太大的本事，就想趁他还在牢里，给他送上一顿好饭略表心意。 不过请妈妈放心，若是官府怪罪，只女儿一人承担，绝不牵连家里。”灵香似是怕被拒绝，连忙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尤妈妈见灵香将里外话都说了，一时没法反驳，只得捏着鼻子同意。 她心里极为不愿自己的心头肉去趟这趟浑水，却也无法强硬逼迫，谁让她还指着这颗摇钱树发家致富呢，不能把关系搞的太僵。 县城大牢司狱司外，灵香提着饭罐在那儿站着，十分惹人注目，不一会儿，便有年老公人上前询问。 灵香看着便拜，一时泪如雨下，那公人问道：“你不是潇湘苑的灵香嘛，在这儿哭做甚么？” 灵香回道：“牢中监的陈达，曾在奴家小的时候，救过我的命。自从奴家被阿耶卖进青楼，就再也没见过恩公的面。 前些时日听说恩公被官府抓了，奴家思来想去，不知恩公为何事被抓，只想送他一顿好饭，哥哥，怎生可怜见，引进则个，强如造七层宝塔！” 那公人道：“他是少华山的强人，犯着该死的罪，谁敢带你入去？” 灵香一边哭泣，一边回道：“便是一刀一剐，自教他瞑目而受。只可怜见，引奴家入去，送这口儿饭，也显得旧日之情。” 那老公人寻思道：“若是个男子汉，难带他入去，一个妇人家有甚利害？”当时引灵香直入牢中来。 只见鲁达和陈达二人项带铁枷，腰缠铁索，灵香走上前去，隔着牢房门哭声诉说陈达的恩情，并拿出饭罐请两人用饭。 陈达见自己并不认识这个陌生的女子，被她莫名其妙的话语弄的晕头转向，正要出口想问，忽然被鲁达拉住，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 原来鲁提辖粗中有细，注意到那女子正对着他俩使眼神，便猜到事情没那么简单，于是急忙拦住陈达。 两人走到牢门前，离灵香近些，便听到这个姑娘在哭泣的间断中，低声急促的说道：“景云叫我来的，近日若听到牢外有打斗动静，叫你俩牢中自挣扎。” 灵香还要再说，有狱司小节级过来赶人，只得提起饭罐匆匆离去。 鲁达陈达互相对视一眼，都是满脸激动之色，他们一起离开少华山时，俩人就知道史进给自己的假文引上取的正是景云这个名字。 看来是自家哥哥冒着生命危险，亲自混入城来解救他二人，两人想到这茬不由得又惭愧又感动。 县城大牢外的一个街口拐角处，史进看到灵香果然如他交待那般来了这边，顺利进去后又安全出来，便确定自己的谋划成了一大半。 等到灵香带着贴身丫鬟走过来，他假装偶遇，支开丫鬟后急忙询问对方是否将消息带到。 “景公子，奴家可是将你的话全部带到，只是那里面看守甚严，若要救人，只凭你孤身一人可是有些难，说不定还会有生命危险，你不再考虑一下。”灵香回答了史进的问题后忍不住劝道。 “姑娘请放心，这世上能留下某性命的地方绝不会是邺城。”史进自信的说道。 “既如此，那奴家就等着公子来兑现诺言。”灵香说完便拜别史进，带着贴身丫鬟一起离去。 史进等看不到灵香踪影之后，也急忙离去赶往南街，他早日听到昨日那里有道士算命奇准的消息后，就知道朱武今日还会去那里钓县令。 他需在暗中看到县令被军师牵制住后，再赶往大牢救人，那时城里群龙无首，才能让他有机可乘。 “秦公子是吧，今日且算一位有缘人。” 史进拨开人堆钻进去，刚好看到朱武边捋须边叹气的忽悠他昨晚有过一面之缘的秦公子。 而朱武边上多出的一个为他吆喝的道士，也让史进多了一丝疑惑，不知道自家军师从哪儿忽悠了个小弟。 “道长，为何在下昨日想算卦却无缘，今日不想算又变成有缘人了？”秦公子消沉至极的问道。 “老道昨日观公子面相，是个福缘深厚之人，他日必定蟾宫折桂，又何需算卦，自然是无缘之人。 只是刚在公子从边上路过，老道却从公子面相上看到了变数，前路突然变得坎坷起来，正需老道指点机缘。”朱武温声说道。 秦公子听完朱武的解释，顿时悔恨不已，没想到那般好的命数被自个儿折腾没了，忙惊慌的向朱武请教道：“小生不过一时鬼迷心窍被女色所迷，昨晚又被一个穷书生打击一番，一时有些心神不稳，对自己没了信心。 还请道长教我，如何才能逃过此劫，回到原有的命数上？” 朱武假装思考起来，片刻之后沉声说道：“公子切记，廿八岁之前，万万不可再沾染女色，一心只读圣贤着作，可解此次劫数，命数回归正途。” 秦公子将道士的指点牢牢记下，见对方闭上眼睛不再言语，他便识趣的躬身行了个大礼，身上的消沉之气散去不少。 公孙胜和史进各自看着秦公子离去，心里不约而同的感慨道：“又是一个被忽悠瘸了的傻孩子……” ps：今日工作加班太晚，第二章发的太晚，各位看官见谅～ 第七十九章 动手 “第二卦也算了？有缘人还是秦家的那位公子？快说说详细情况。”朱县令的幕僚听到手下带来的消息，立马问道。 盯梢的仆役口角颇为流利，很快就把前因后果说的清清楚楚。 “这道士倒是能洞察人心，看起来不是个简单货色，值得东家一见。”幕僚想到早上得到的青楼争头牌的消息，又听手下说秦家公子最后主动送上纹银一百两的卦钱，意味深长的说道。 在他看来，这两个道士真本事有没有还不能确定，故弄玄虚倒是玩儿的挺好。 第一卦抓个穷苦百姓，说人家求财，这不废话吗，泥腿子不想着挣钱怎么活下去。 有了第一卦的轰动效果，第二卦就盯上了富贵人家，刚好秦家那位在青楼争风吃醋失败，三言两语说的人家掏出那么多银钱，那可是他们正常摆摊一两个月都不一定能挣下的。 不过这样的道士才有趣，刚好招来给东家解解闷，以前那些请过来的，无不是几下就被东家问倒，别提有多扫兴了。 幕僚盘算清楚后，便吩咐仆役去叫上人手，他亲自带着来到南街。 看到朱武公孙胜两人的第一眼，幕僚就暗自庆幸自己亲自过来了，这两个道士的范儿太正，看起来就不好对付，说不得真的来自二仙山。 若胡乱派个人过来，一个应对不好惹怒人家，不管对方是选择离去避而不见，还是闹将起来将事搞大，对他来说都是差事没办好，跟东家交不了差。 “两位道长请了，在下乃是县令幕僚，特奉东家的命令，邀请二位到酒楼一叙。” “终于等来了。”在场的三个好汉同时想到，史进公孙胜两人都瞥向朱武，期待这位神机军师会如何应对。 “劳烦师爷替我两人谢过县令大人的美意，小道就不去给大人添麻烦了。 贫道师徒两人都是闲云野鹤的性子，路过邺城偶有所动，便在此摆摊算上三卦，实在没必要惊动县令大人。”朱武一脸风轻云淡的说着客气话。 幕僚见这道士拿捏起来，心里一阵腻歪，最烦这些爱装的人了，可他还不得不陪着，只能再次说道：“道长此言差矣，如今天下谁人不知我大宋官家奉圣道教，常以道君自居。 两位道长自辽国二仙山紫虚观远途跋涉而来，既然路经邺城，我们东家怎么敢不尽心招待。 再说道长在此算卦，安知县令不是那个有缘人，只是东家公事繁忙，无法亲来现场。 万请两位道长赏个薄面，到酒楼一聚，好让东家能以尽地主之谊。” 幕僚说完，竟当街对着朱武两人躬身施了一礼。 面对这种情景，朱武知道没有再推辞不去的必要，便做足表情，感动的说道：“小道不过一个方外人士，如何敢当师爷的大礼。 既然县令大人已经在酒楼等着，我俩人怎敢慢待，还请先生头前带路。” “如此甚好，两位道长请随我来，我来时已派人去县衙给东家送信，想来他很快就能赶到酒楼。”幕僚一边给朱武两人引路，边略带尴尬的解释道。 他前面的话让人家产生误会，以为东家已经等在酒楼，若现在不解释清楚，若他们先于县令到达酒楼，到时误会岂不是更大。 看着两人随官府的人离去，史进悄悄的跟在后面，朱武临走前的试探和递给他的隐蔽眼神，就是在帮他确认县令的行踪。 酒楼门前，两波人竟然同时到达，幕僚作为中间人介绍了两方身份。 朱县令初看到朱武仙风道骨的模样，已暗自欢喜，再听到两人竟是本家，更是开心，热情的将两位道长请上顶楼。 史进亲眼看着朱武两人跟县令上楼，又盯了一小会儿没发现大的动静，便明白双方已经交谈上了。 他便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先到早上找到的一家铁匠铺，花钱买下早已看好的一根二十斤重的混铁棍，虽然有些太轻不顺手，却也是他匆忙之间能找到的一件算是能用的武器。 此刻已到午时，吃晌午饭的时间，街上并无多少行人，史进提着混铁棍顺利的来到县城狱司前。 狱司院门外站着两个无精打采的狱吏，见史进一声不吭的朝他俩走来，连忙提起精神呵斥道：“你是什么人，牢狱重地，闲杂人等不许靠近。” 史进懒得跟他们废话，唰唰两铁棍将人打翻，径直闯入院中，留二人躺在地上哭爹喊娘的嗥叫。 院中的看守差兵听到动静，从各处房屋涌出，史进见了一棍打倒一人，虽没要他们的性命，却也打的他们断手断脚，倒下的再没战斗力。 只是他没想到一个县城牢狱会有那么多人，两刻钟的功夫，他不停手的打倒二十号人，竟还有官兵不断围上来。 史进心里有些焦躁，为何鲁达陈达二人还没从牢里逃出来，他的气力也是有限的，再这样下去，风险可就大了很多。 最多再有半个时辰，若是俩人还没逃出来，史进觉得自个儿只能先杀出包围，去跟朱武汇合，看是否能拿下县令来交换人质。 只是那样就不甚完美，为了兄弟安危，可能要留那县令一条狗命，后面再想抓住他就只能攻城硬战了。 “你这胆大包天的强人，光天化日之下竟敢独闯县衙牢狱，可有种报上名号。”狱司节级看形势稳定下来，躲在一众官兵后面喝问道。 “哼，你们给老子听好了，大爷我就是少华山的九纹龙史进，区区县城牢狱，某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你们跟着那狗县令为非作歹，敢抓我兄弟，识相的快将他俩放了，要不然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史进朗声回道。 围着的官兵这些时日早就从鲁达陈达两人的叫骂声中听得史进的名号，如今见到真人，比想象中的更加厉害，心里自有几分惧意。 而且他们见史进打斗这么久也没下死手，心里又有几分感激，于是出招围杀的越发松散起来，一时竟呈现出被史进打崩的趋势。 那节级见史进报了名号后，给官兵带来这么大威慑，心里埋怨自己嘴贱得瑟，口上却大声喊道：“都给我拿起劲儿来，今儿要是让这强人跑了，该有的罪责你们一个为逃不脱！” 那些官兵被上官威胁，不得不壮着胆气继续围杀，被打倒一人，立马有人补上，史进此时也不想搏命，就这么跟这些人耗着，继续给牢内的兄弟拖时间，狱司院中竟这么诡异的僵持起来。 却说死牢没的鲁达陈达二人听到外面的打斗声，知道是自家哥哥过来营救他俩，便赶紧实施早已想好的自救法子。 只见陈达佯装生病躺倒在地，鲁达使劲儿拍着牢门引来一个看守的小节级，“我这兄弟生了急病，劳烦恁给看一看！” 那小节级不疑有它，打开牢门进来查看，哪知鲁达在背后，只一枷梢，将他打翻在地。 顺手从小节级身上摸过钥匙，先给陈达开了枷，再让他帮忙给自己打开，两人活动一下手腕，才发现一个重要问题，这小节级身上只有开枷的钥匙，却没有开铁链的钥匙。 两人听着外面此起彼伏的打斗声，生怕自家哥哥吃亏，纷纷使出吃奶的劲儿，想挣脱铁链。 可那县令好不容易抓到他俩，为防止他们逃脱，特意吩咐牢狱节级用加粗的铁链将他们捆起，纵使鲁达是出了名的大力士，却拿这铁链一点办法都没有。 两人试了半天都没用，绝望的一屁股坐在地上，鲁达看了看眼珠通红的陈达说道：“兄弟，我俩人是逃不出去了，可是却不能让哥哥陷到这里，不知你有没有办法通知哥哥撤退？” “鲁大哥，你比俺要聪明很多，你都没有，俺如何能想出法子。”陈达粗声粗气的说道，使劲儿用手拍着地面。 “两位好汉莫急，俺时迁来也，给某片刻功夫就可以打开铁链。” 鲁达陈达两人被这突然冒出的声音吓了一跳，扭头看去，不知何时竟有一人摸进他们的牢房。 时迁看着两人懊恼自责的模样，又想到溜进牢狱之时，瞧见他仰慕已久的好汉九纹龙为救兄弟，一个人单挑一百多人的热血场景，心里十分感动他们之间的义气情重，恨不得自己能成为其中一员。 “两位当是少华山的猛提辖跳涧虎吧，时迁受神机军师朱武所托，趁史大头领吸引官兵注意，偷偷溜进来助二位好汉脱困，好去助史家哥哥一臂之力。”时迁边拆解铁链的锁扣边说明自己来历。 “军师这个谋划太及时了，多谢时迁兄弟援手，等出去了俺俩请你喝酒。”鲁达哈哈大笑的说道，两人再不是之前的绝望模样。 “鲁大哥这顿酒俺可记下了哈，不过你先出去帮忙，等打开陈大哥的铁链，我俩随后跟来。”时迁笑着回道，只说话的功夫，他已经打开鲁达身上的铁链。 “好样的兄弟，那洒家先去了。” 鲁达说完，一把抢过小节级身上带的武器，头也不回的冲杀出去。 第八十章 九纹龙劫狱 县城牢狱，打斗声一直不停。 “哥哥，洒家前来助你！” 随着一声暴喝，鲁提辖猛地从死牢门口撞了出来，三两下的将包围圈撞出一个缺口，冲进去和史进并肩作战。 “鲁大哥，你终于出来了，陈大哥呢？” “他在后面，马上就会逃出来。” 兄弟脱困，谋划已成，史进哈哈一笑，高兴的说道：“俺差点以为你们没有接到传信，在牢里待着没响应俺。” “哥哥忒的厉害，从哪来找来的娇滴滴小娘子给俺们传信，院里刚有动静，洒家和老陈就寻机逃脱。 可惜只寻到打开铁枷的钥匙，身上的大铁链子，俺俩没有钥匙又撑不开，正懊恼要辜负哥哥的一番谋划时，你猜咋滴，军师竟也派来一个兄弟，三两下就将俺俩的铁链解开，洒家这才能跑出来。”鲁达瓮声瓮气说道。 竟还有这茬子事，难怪自己拖了这么半天鲁大哥才出来，看来刚才余光瞥到，偷偷窜进死牢房的那位就是军师派来的人。 史进没想到朱武还有余力考虑到牢内两个兄弟面临的困境，提前安排了开锁的高手前来助阵，关键时刻为他的营救计划补上最后一道漏洞，不愧神机之名。 “哈哈，不管怎样，兄弟们脱困就是好的，鲁大哥，咱俩加把劲儿，先打退这群官兵再说。” 鲁达也跟着哈哈一笑点头应是，两个都是万人敌的猛将，互相为依靠之后打杀起来便少了很多顾忌，战斗力提高了何止一成。 牢狱节级本想着将史进围困到力气使尽便好，哪知牢房里面也出了差错，他特意用粗铁链捆住两个贼寇，钥匙自己贴身保藏的，竟也出人意料的脱困而出。 当下他就知道情形可能不对，那日县令将这贼人押来时，详细说了此人在县城门口的威猛，如今两条大虫一起冲杀，就牢狱内剩下的不到八十的官兵，绝对抵挡不住。 果然随着那两人发力冲杀起来，倒地不起的官兵的数量和速度加快了不少，牢狱节级情知不好，便挪着小碎步往后边退，准备绕过人群从大门逃跑。 等他快要走到院门口时，史进才注意到这个恶吏的动作，一看就是想跑。 今日面对围困他的官兵，史进知道他们也是一群听令行事的底层民众，罪不至死，在有余力的情况下并不愿多伤人命，可那牢狱节级必定是县令的走狗，他绝不愿放过。 眼看对方就要穿门而去，史进估计自己冲杀过去有点来不及拦住，转念之间便想到对策，开口大声喊道：“拦住那节级给老子砍头，不然等他逃走，必定把罪责推到你们这群官兵身上。” 尚未倒下的官兵这才发现他们的上级正要偷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想着此人不管他们死活偷偷逃跑不算，等他离去真的会像史进所说将罪责推到他们身上，索性破罐子破摔，靠着门口的两个官兵转身一人一下将那节级打倒在地。 见这群人响应了他的话语，史进喊住鲁达停下攻击动作，趁机再次大喊道：“放下武器投降，俺不杀你们。” 站着的官兵们你瞅瞅我，我瞅瞅你，想着史进打了这么半天，确实只伤人没杀一个，便一个个的将武器扔下，乖乖的聚成一团不动弹。 陈达时迁带着一群人出来，刚好看到这样的场景，心里啧啧称叹，再次拜服于史进鲁达的战力。 “哥哥！”陈达忍不住眼含热泪的喊道，当时认了哥哥后，说好为人家拼命，可算上这次，反而被哥哥救了两次，实在惭愧的很。 “陈大哥没事就好。”史进爽朗一笑，接着便主动打招呼道：“想来这位就是军师请来的救兵吧，在下九纹龙史进，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俺……俺叫时迁，人……人称鼓……鼓上蚤的便是。” 终于近距离见到心心念念的英雄好汉，时迁只觉对方比想象中的更加豪爽热情，让他心头热乎的不行，整个人激动的说话都磕磕绊绊起来。 “原来是时迁兄弟，多谢你仗义援手，助我两位兄弟脱困，等忙完此间事，我等兄弟定设宴拜谢。”史进躬身对时迁行了一礼，温声感谢道。 可若是心思细腻的亲近之人在场，便能听出史进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并不像面上表现出来的那般淡定，当然似鲁达陈达这样的粗糙人，是肯定感觉不出来的。 史进当然激动了，若说水浒中榜上有名的天罡地煞星，按他的心仪程度排序，鼓上蚤时迁绝对能排进前三。 其他好汉的作用或多或少都能找到替代的，可唯独时迁那飞檐走壁窃情偷营的手段，再难找到能替代的人。 最关键的是，他的那身本事，在领兵作战时极为重要，毕竟情报战在任何时代都不会过时，都是影响战争胜负的重要筹码。 令史进心仪的的还不止这些，在水浒这种杀人如常事的世界中，时迁是极为难得的那一小撮有道德底线的人，纵然平日干些偷鸡摸狗的下流事，却从不主动害人。 更难得的是，尽管大聚义时被排到一百零八好汉的倒数第二位，时迁却毫无怨言，征战时执行军令从不怠慢，总是尽心尽力的完成。 面对史进的亲自感谢，时迁心里别提有多开心了，对九纹龙的好感度爆棚，想起那句传扬的口号，他连忙回道：“当不得哥哥如此大礼，能参与营救两位好汉是俺鼓上蚤的荣幸。只是俺有个小小愿望，不知哥哥能不能当面夸俺一句英雄好汉？” “哦，这有何难，时兄弟此等义举本就是天下少有的好汉，何须某来夸。”史进笑着说道。 陈达见状便明白自家哥哥还不知那句口号，赶紧站出来解释道：“哥哥，你怕是不知道，如今河北之地都流传着一句话，平生不识九纹龙，便称英雄也枉然，想来时迁兄弟也是听过这句话的吧。” “那可不，没有得到史家哥哥的亲口确认，哪个人好意思自称好汉。”时迁乐呵呵的说道。 史进怎么也想不到在这种场合下听到这句江湖话，画风有些不对啊，莫非是自己这支蝴蝶翅膀扇动带来的变化。 也罢，总归是好事，他想实现抱负，这种响亮的名声是很需要的，原本史进计划等到北边安定下来，专门找人策划传扬四海同心社的名声，哪成想有人先把他的名声传扬出来。 “既然如此，某九纹龙史进，认鼓上蚤时迁是一条响当当的好汉！”史进豪气的说道，把时迁给美的不行。 “你们身后的那群人是怎么回事？”史进跟兄弟叙完情，看向陈达背后五六十数的一群人问道。 “回哥哥的话，时迁兄弟救了俺出来时，边上牢房内的人都跟着喊冤，时迁兄弟觉得可以把他们放出来，助哥哥一臂之力。”陈达上前回应。 “俺们都是被狗县令冤枉打入死牢的，还请大王们可怜则个，让俺们能跟随大王活命。”后面那群人赶紧表态，生怕史进不带着他们。 史进没有立刻表态，而是抓过几个投降的官兵查问是否确实如此，那群人里是否有罪大恶极本就该死的。 官兵们都确认死牢里的人都是被冤枉的，真正有罪的反而因为使钱而被县令放出去了。 在场的众位好汉听到这般结果，一个个的面色沉重，只此就能想象出那狗县令对邺城的残害有多深。 “哥哥，咱们必须砍掉那县令的狗头，给邺城乡亲们出口恶气。”陈达作为本地人，更是恨的咬牙切齿。 史进颔首点头表示自己同意后，缓步走到那群死囚跟前，朗声说道：“各位刚才也在听着，知道我等兄弟的名号，跟着我们后就没有退路可走，必须一条道走到黑，跟官府不死不休。 我史进治军严格，对手下人的要求是必须令行禁止，若你们还是愿意跟着，就上前站到院子中来，若是不愿跟着的，也可以就此离开，找个地方隐姓埋名的活下去。” “这世道黑暗至此，哪里还有能让人安稳活下去的地方呢，俺好好的经营一家店铺，竟被那狗县令设计夺走不说，还将俺打入死牢，妻儿自知逃不过全都自尽而死。 这等血海深仇，俺便是死都不会放下的，史大王，只要你帮着俺们杀了那狗官，俺何一东这条命就是你的了。”史进的话刚一说完，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就上前走到院子，满腔仇恨的说道。 其他人见状也一个个跟着走上前去，竟没一个选择离去的。 史进扫了这些人一圈，发现竟然全是青壮年人，转瞬间他便明白过来，敢反抗闹事的必定多是血气方刚之人，老弱之人说不得没进死牢人就没了。 “鲁大哥，劳烦你将那牢狱节级提过来，这人是县令走狗，你当着众人的面砍了，给新入伙的兄弟们出一口气。” 鲁达接过史进的命令，从两个官兵手中抓过节级，毫不迟疑的一刀将其首级砍下，一丝挣扎的机会都不给。 “你们去将地上的武器拿了，保证人手一把，以后就跟在我鲁大哥帐下听命。”史进朗声吩咐道。 他接着对那群投降的官兵说道：“我不杀你们，是因为你们作恶不多，也是艰苦讨生活的，你们要好自为之。 现在带着地上躺着的同伴去医治，然后回家去躲起来，不要再掺和城里的事，若是你们不听话再被我们撞上，那可要小心你们的小命！” 站着的官兵们听了史进的话，点头如捣蒜，纷纷起身扶起受伤的同伴匆匆离去。 “兄弟们，咱们也该出发，去找那狗县令算总账了！”史进大声招呼道。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直奔酒楼而去…… 第八十一章 邺城小聚义 邺城最大的酒楼，县令朱辉带着幕僚与朱武公孙胜两人相谈甚欢，边上有两个健壮的护卫为他们守卫把风。 他现在能肯定这两位绝对是来自二仙山紫虚观的高人弟子，虽然这座名山在邻国境内，却不妨碍朱辉通过各种途径了解到他们的教义，两位道士对答的分毫不差，且比他理解的还要更深刻。 “朱道长，公孙道长，在下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不当讲。” “朱大人请尽管讲来，我师徒二人能帮忙的绝不推辞。”朱武回道。 “道长能答应可太好了，那本官就直说了，不知两位道长能否在邺城多待些时日，等过完年后，咱们一起去东京走一遭如何。”朱辉高兴的说道。 “不知大人要小道和师傅一起跟着去东京，所谓何事？”公孙胜适时插嘴问道。 “公孙道长当知我朝官家信仰道家，东京城内各大教派云集，两位乃紫虚观高徒，难道就不想去为自家教派扬名？”朱辉笑着说道。 他的心里当然不是这般想的，只是想着这两位道长若跟他进城，侥幸被官家看中，那必然少不了他这个介绍人的好处，以后平步青云不是没可能的。 “我家大人所言极是，在下知道两位道长淡泊名利，可你们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紫虚观的传承考虑，只有名声在外的道观，才能兴旺发展传承万代啊。”幕僚很懂东家的心思，赶紧在一旁打助攻。 朱武难得的沉默起来，表现的极为纠结，场面一时安静下来。 就在这时，噔噔噔的上楼声传来，不一会，一个护卫过来禀报道：“大人，牢狱那边派人过来，说有要事上报。” “让他下去等一等，没看到本官在会客吗？”朱辉皱眉呵斥道，他正等着朱武两人的回话，哪里愿意本公务打断。 “不知道长考虑的如何了？”他转头换了笑脸，对朱武问道。 “大人此举实在违背我二人心意，不过谁让小道口快提前应了下来，说不得只好随大人去东京一遭，只是小道把话说在前面，去了东京，何时离开全凭我师徒二人心意，还望大人到时不要阻拦。”朱武叹口气说道。 他听到有牢狱的人来，便知道定是史进打进去了，只是不知那边进展的是否顺利，不管怎样，他这边尽量的多拖住县令一些时间都是好的。 “如此甚好，道长所说某也记下了，到时去留只看道长心意。”朱辉见自己的目的达到，当下开心的回道。 “不知大人是否需要小道算上一卦，我师徒二人许下的三卦誓言，如今看来，最后一卦可能要应在大人身上了。”朱武忽然主动挑起话题，含笑捋须说道。 “哦，听师爷说道长的慧眼看人很准，可是从本官身上看到了什么？”朱辉被挑起了兴趣。 只是还没等朱武回答，楼下传来一阵喊叫：“朱大人，有强人劫狱，节级大人撑不住了！” 原来那报信的人等了一小会儿，见县令还不理会他，情急之下大声吼了出来。 楼上的朱县令听到动静，怔了一下，总感觉今天的事情透着一股不对劲儿，眼神扫过对面道士师徒，看到两人毫不吃惊的面色，猛然见意识到了什么。 “快来保护本官！”他边喊边双腿蹬地，直接从椅子上后翻过去，与朱武两人拉开距离。 朱武没想到这县令反应这么快，他和公孙胜二人刚从怀里掏出匕首，对方已经翻滚的远离了他俩，没办法，他只好一把抓过幕僚杀掉，给这种狗官当师爷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没有留他性命的说法。 “朱大人，小道给你的批语就是：汝有血光之灾，避无可避！”朱武哈哈大笑着说道。 朱辉被气的脸色煞白，愤怒的向两个护卫吼道：“给我拿下这两个妖道！” 朱武二人刚一和县令的护卫交手，便知对方不是庸手，双方倒是打的有来有回。 眼看着县令朱辉偷摸着往楼梯口移动，想从那里下去，公孙胜立马喊道：“军师，咱俩一时半会拿不下他们，我们且守着楼梯口，不能放狗官逃走。” 朱武大声应到，两人闪身跳出打斗圈，守住楼梯口不动。 朱辉见自己的意图被识破，赶紧收住脚步，以免羊入虎口，他退到窗口，往下一看，第一次觉得四层楼有这么高，腿软的不敢往下跳。 “来人，从楼梯口包抄上来，速速拿下这两个妖道！” 楼下的人其实早已听到动静，只是担心县令的安危不敢有动作，这会听到上官的亲口命令，赶紧从楼梯口往上赶来。 “公孙先生，你应对下面上来的，我对付这两人如何？”朱武笑着分工，没有一丝害怕的意思。 “如此甚好，只是不知神机军师手头上的功夫能不能顶住两人夹击。”公孙胜笑着调侃一句。 “一般一般，不过对付两个毛贼还是可以的。”朱武吃力的应付，嘴上毫不示弱。 不过一柱香的功夫，朱武身上多了几道伤口，他毕竟是以智谋出众的军师，虽有武艺在身，却稀松平常的紧，而对面这俩护卫可是县令精挑细选花重金招来的。 公孙胜看到朱武的状况，眉头紧紧皱起，他的拳脚功夫也就和朱武相当，这边楼梯口的敌人也颇为凶悍。 他虽然占着地利优势，但几柄刀枪同时从下往上戳过来，招架起来也是手忙脚乱。 “军师，要不贫道使点道术，教训一下这帮走狗？”公孙胜低声问道。 “若某所料不差，先生用道术对敌肯定有代价的吧。”朱武沉声说道。 公孙胜苦笑一声说道：“确实如此，若自己耍弄着玩倒没什么，可若是干扰到他人，就会产生因果纠缠，有伤贫道的寿限。” “那先生切莫急着用，咱俩再撑一撑，说不定会有转机。”朱武急促的回道，说话的功夫，他身上又添了一道浅伤口。 朱辉在窗口处看着两人苦苦挣扎的模样，心头气解了不少，两个妖道接近他，肯定是存着挟持他的目的，可自己平日的布置让他们的算盘全部落空。 至于牢狱那边，朱辉倒不是特别担心，节级派人来报信多半是为了显示他的功劳，城门口防备这么森严，顶多混进来三五个奸细，能去劫狱的不过两三人而已，牢狱那边一百多人肯定能对付。 他盘算之后，欣喜的发现又能抓住几个贼寇，觉得刚才受到的惊吓值了。 “将这酒楼给我围起来，但凡狗官带过来的打手，一个都不许放掉！” 楼下突然传来的声音让朱辉再次惊恐起来，伸头往下一看，竟是一群穿着死囚服的人围了过来。 史进抬头一看，正对上县令那惊慌的眼神，见对方完好的在顶楼待着，立刻猜到军师这边出了什么差错。 他等不及从楼梯上去，将手中铁棍往地上使劲儿一戳，借力跃起，说着酒楼的支柱往上爬去，片刻间就摸到顶楼。 朱武听到史进的声音，就知道救兵来了，他俩再支撑一会儿就能获救，然后就看到那县令往窗外一看之后，转身就往这边跑来，还大声吼着：“快给本官拼命拿下这两人，不然咱们都得死！” 谁知他话音刚落，史进就从窗子翻进来，看到朱武两人暂时无恙，哈哈大笑着冲着那俩护卫奔去。 他虽没了武器，可有着朱武的牵制，再凭借自身出色的手艺，三两下擒住一个护卫，毫不心软的扭断脖子。 如法炮制干掉另一个，史进让朱武两人擒了县令暂且休息一会，自从楼梯口冲杀下去，鲁达等人从下面攻打，两面夹击一下，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就将县令的走狗全部砍翻。 “时迁兄弟，你对邺城熟，速去请来一名大夫给军师和道长包扎伤口。 这位道长，请恕史进无礼，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我等先去打开城门，将城外兄弟接应进来控制住县城，之后俺再设宴向道长赔罪。” 史进向公孙胜抱拳行礼后，吩咐朱武先在酒楼休养，留陈达带几人守护，便和鲁提辖一起，带着剩下的兄弟直奔城西门。 西门外，裴宣的队伍壮大了一倍不止，正对着城门口耀武扬威。 “裴先生，俺俩还是觉得不该让史家哥哥去冒险，等俺们来了，咱们几百人马正面强攻，也有机会攻破邺城救出两位兄弟，如今让人等的提心吊胆。”文仲容面带忧愁的说道。 “文兄弟，在下也给哥哥建议过，说已经派人给你们传信了，可哥哥还是拒绝了正面强攻。 他说这样会让很多弟兄命丧城下，如今又不是行军打仗，他不能拿手下一堆弟兄们的命来换鲁达陈达两个兄弟，这个险他必须要冒，便和军师两人亲自潜入城去了。”裴宣长叹一声解释道。 “哥哥……哥哥仁义啊。”崔野忍不住感叹道，觉得他们兄弟两人跟对人了，能珍惜手下普通喽啰的生命，那他们这些头领在哥哥心目的位置只会更重，愿意自己冒险去营救。 文仲容也跟着重重点头不再埋怨，心里只觉得跟着这样的哥哥，那怕去赴死也是心甘情愿的。 “快看，城门那边有动静！领头杀出来的那个是鲁提辖吧！”他惊喜的喊道。 “悬索桥放下来了，文崔两位兄弟，我们速速带人过去接应！”裴宣难得兴奋的跟着喊道。 史进等人顺利的从里面攻破西门，顺利的跟裴宣等人汇合，看着多出的几百人马，他对着裴宣边上两人抱拳行礼，热情的说道：“两位定是文仲容崔野兄弟吧，在下史进，早就从裴郎君他们口中听闻两位尊名，今日终于见到真容，可喜可贺啊。” 文崔两人见史进如此豪爽亲切，言语间对他俩很是推崇，怎能不让人心绪激动，“我等见过哥哥，早就听闻九纹龙大名，虽然俺们随裴郎君他们入了四海同心社，可直到今日才敢自称好汉。” “哈哈，两位兄弟自然是真真的好汉！”史进知道他俩提的哪一茬，便笑着回了一句。 他接着环顾一圈，朗声说道：“难得今日这么多兄弟齐聚邺城，咱们且先进城，汇合其他兄弟后，设宴摆席，不醉不归！” 第八十二章 喜得两位社员 酒楼顶楼，县令朱辉如死猪般被捆绑着仍在地上，面色灰白的看着那伙强人聚在一起喝酒吃肉高谈阔论，他知道自己绝无活命的机会，只是内心一时想不通，为何倏忽之间形势就天翻地转了呢。 贪婪钱财有错吗，没错啊，这世道当官不搂钱，不如回家卖红薯，有了钱才有晋升的机会，大家都是这么做的，肯定不是这个原因。 是自己不够防备吗，貌似也不是，各处都布置的很严密……不对，那两个道士才是罪魁祸首……可那也是自己招来的啊，因为什么呢，自己又不信道教，只是为了投官家所爱，朱辉渐渐想明白了，可能就是自己贪心想要的太多，才露出破绽了吧，若有再来一次的机会，还是脚踏实地的谋升迁吧…… 楼中间围着大桌而坐的众位好汉不知道狗官临死都没真正想明白自己的取死之道，官逼就会民反，他们正在史进的组织下互相自我介绍。 待所有人介绍完毕，史进起身举起酒杯，对着公孙胜敬道：“在场的各位好汉，只有公孙先生与史进是初次拜名，前面因为着急控制县城局势，没来得及跟先生见礼，还望先生海涵。” 他之前从牢狱赶到酒楼时，近前见过之后，就怀疑他是公孙胜，那八字眉一双杏子眼，四方口一部落腮胡，跟原着中描写的一模一样，如今知道果真此人，心里十分感慨。 这位虽是道士，可是却颇有侠义心肠，原着中七星聚义劫生辰纲，公孙胜就是主动跑到晁盖庄上入伙的，后来一起入住梁山泊。 只是后来宋公明上山之后争权夺利排挤晁盖，公孙胜见晁盖不知为何反抗的软弱无力，便不想掺和这趟浑水，以探母参师为名，返回家乡蓟州，自此一去不回。 宋江之后派戴宗去寻过一次没找到，便不再理会，只是后来攻打高唐州，败于太守高廉的妖法之后，又派戴宗前去寻找，不同的是这次带上了李逵。 寻到人后，公孙胜依然百般拒绝，不过当李逵威胁要伤害他的母亲，刀劈他的师父，公孙胜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只得跟着去了。 估计公孙胜心里也明白，如果他再坚持不去，那宋江下次派来的可能就不仅仅是李逵两人了，他怎能因为个人是非干扰到母亲和师门的安危。 “自己可不是那晁盖，不会让忠心跟他的兄弟心寒。”史进心里想着，如今自己抢先遇到公孙胜，那就要让这位好汉能够尽情施展自个儿的抱负。 再说自己绰号九纹龙，这位入云龙正好能驾雾腾云，所谓云从龙，岂不是合该聚到一起。 公孙胜赶紧起身回礼道：“史大头领切莫多礼，能得见恁是小道的荣幸，按江湖上的话说，小道如今也算得上一条好汉了。” “公孙先生此次帮助我等铲除这个狗官，为邺城百姓狠狠出口恶气，本就是不可多得的好汉。”史进笑着回了一句，接着问道：“不知先生此次下山有何打算？” 公孙胜将师父命他下山寻找机缘，跟天下好汉一起为世间百姓主持公道的事说了，“所以贫道此行并无目的地，随缘而行，因缘而停，一切遵从心意。” 史进听罢，觉得此时邀请对方入社正是时候，若错过这次机会，下次还能不能相遇都很难说，可不是矫情的时候，“公孙先生，我等兄弟一起组了个四海同心社，目的就是为了团结所有好汉，替天行道，为民请命，史进想邀请你入社，不知先生是否愿意。” 听到史进直接发出邀请，没等公孙胜回应，朱武先忍不住跟着鼓噪道：“先生，你若想行侠仗义，那加入四海同心社绝对不会错。 你想想，只靠一个人如何能除尽天下不平事，所以需要大伙儿一起来做这件事。 在坐的除时迁兄弟和你是咱们新近认识的没入社，其他都是社员。 再说，如今四海同心社已经有了华州少华山，临汾九龙山，隆德府抱犊山三处基业，专为穷苦百姓主持公道，先生想想，我们可以庇护多少百姓。” 他这次得公孙胜帮助，才很好完成救人的任务，接触过程中对这位道长极为欣赏，心里早已把他当成至交好友义气兄弟，当然想和他一起为同一个抱负奋斗。 公孙胜听了两人所说，心里是极为愿意的，可想到师父让自己寻找机缘，入了社的话怕再没法自由行走，表现的十分纠结。 要不暂时拒绝吧，他心里想到，只是这一想法刚产生，公孙胜就大吃一惊，觉得念头突然变的极为不通达。 “莫非当下就是自己的机缘，是了，当时一念之间留在邺城，才能遇到朱武等人，进而结识了史进，对了，还有那句江湖话……” 公孙胜念头几次翻转，想清楚了所有事情，也不忸怩，立马回道：“多谢大家的看重，公孙胜愿意加入四海同心社，还请社长同意。” 见对方果然同意，史进哈哈大笑两声说道：“今日有先生加入，四海同心社如虎添翼啊，只是社里的规矩，想要入社，需要两位引荐人。 某是提议人，不能作为引荐人，需要麻烦军师和裴郎君来引荐，不知两位是否同意。” “那自然是不能更同意了。”朱武裴宣异口同声的说道。 “好，那大伙儿满饮一杯，恭喜公孙先生入社，成为大家肝胆相照的兄弟！” 搞定入云龙，史进的心情高涨不少，想起朱武提到的，许诺给时迁三万贯钱的事，便对时迁说道：“时迁兄弟，今日得亏你相助，我那两个兄弟才能脱困，史进先敬你一杯。” “哥哥忒客气了，能搭救两位好汉，那是俺的荣幸。”时迁回道，两人说完碰了一杯。 “此外，你带着弟兄们找到那狗县令藏着的十万贯银钱，按照军师的承诺，有三万贯是分给兄弟你的，所谓亲兄弟明算账，还望你不要推辞。”史进接着说道。 时迁听了此话，当即就想拒绝，能与这伙儿好汉相交才是他想要的，分了钱财岂不是落了下乘，可看史进言之凿凿的模样，便知道直接拒绝肯定不行。 他眼珠一转，心里有了计较，开口说道：“哥哥，在分钱财之前，时迁有个请求，想要加入四海同心社，不知各位能否答应？” “自然没有问题，就是兄弟你不说，俺过会也会邀请你的。”史进笑着回道。 时迁听了喜笑颜开，扭头对着鲁达陈达二人说道：“那劳烦两位哥哥引荐俺入社可好？” “那当然好，你救了洒家的命，俺正不知如何感谢呢。”鲁提辖高声喊道。 “就是，幸亏有时兄弟及时出手，我兄弟二人才能及时逃脱去帮助社长，四海同心社怎么可能错过兄弟这等义气之人呢。”陈达也跟着说道。 “哥哥，你看？”时迁又看向史进。 “既如此，那就满饮此杯，欢迎时迁兄弟入社！”史进高喊一声，大伙儿再次碰杯。 “哥哥，如今俺也入了社，那兄弟有话要说，这银钱如何分当按照社里的规矩，给俺的三万贯再也休提。” “你这家伙，敢情在这儿等着呢，不过那三万贯是提前许诺好的，你该拿着就拿着，无需有什么负担。”史进莞尔一笑说道。 “哥哥，军师许诺给的是入社前的时迁，而今俺已入了社，自当和社里兄弟一样的规矩，可不能区别对待。”时迁笑嘻嘻的回道。 “兄弟的心意史进明白了，也罢，这十万贯就充入社里公库，等咱们安顿下来再论功行赏。”史进感慨的说道，心里为有这样义气的兄弟感到骄傲。 “哥哥，咱们从县库获取的金银财帛，仓廒中的粮米也装载上车，这些如何处置？”朱武问道。 史进沉吟片刻说道：“咱们要北上真定府最北边，带这么多东西容易招惹是非，不如让文崔两位兄弟带回抱犊山使用，安置上山的贫苦百姓。” “哥哥如此厚爱，我兄弟二人感激不尽，不如我们将粮米带回，钱财由哥哥们带走如何。”文仲容赶紧起身感谢道。 “兄弟无需客气，抱犊山地理位置极为重要，史进希望两位在那边尽力救助百姓的同时，最好能练出一支精兵备用，那些钱财带着，可以找机会买些武器铠甲装备将士。”史进安抚道。 “哥哥所言极是，只是我兄弟二人安置百姓能力尚可，招兵练兵却不是强项，不知哥哥可有法子相助？”文仲容再次问道。 他其实想让史进给他们派一个武艺高强的兄弟领头，他和崔野武艺低微甘愿让位辅佐，这样山寨发展壮大后遇到官军围剿也好应对，只是他不知如何开口。 史进似是看出他的顾虑，开口说道：“兄弟无需担忧，某相信你和崔野兄弟能够做好，这样，我派二十个史家子弟跟你们回去，他们都是在少华山受过训练的，知道如何按照社里的模式练兵。 你俩可以以他们为骨干，招兵买马，严加训练，一定能带出一支能战的队伍。” 文仲容得了史进的许诺，心里的担忧去掉不少，便和崔野一起敬了史进一杯。 第八十三章 奔赴真定府 “哥哥，贫道刚听你说到要去真定府最北边，那里和辽国接壤，地势多山，去那里能有什么作为？”公孙胜问出心中疑惑。 史进听了之后笑了笑，示意军师朱武将他们当初在少华山上的谋划给众位兄弟讲了讲。 “哥哥之所以选择那里作为起事之地，就是看中它的地理位置，以太行山脉为依托，一步步向北蚕食辽国的土地，第一步大的目标就是拿下辽国的西京道和南京道，也就是历来属于我华夏民族的燕云十六州！ 这样可以避免在我朝境内造反连累百姓，等我们有了燕云十六州作为根基之地，到时有九龙山和抱犊山的众位在内里应外合，可以推枯拉朽的拿下河东河北之地，尽量减少百姓们的灾难。”朱武最后总结道。 公孙胜时迁文仲容崔野四人是第一次听到四海同心社的战略谋划，心里早已翻江倒海，震撼不已。鲁达陈达两人尽管是再次听起，依然觉得热血沸腾，恨不得现在就找辽国蛮子干一仗。 “哥哥好志气啊！”良久之后，公孙胜出言感叹道，“若有朝一日哥哥的谋划成功，那贫道及我蓟州的父老乡亲又可以成为真正的华夏之人，再不是辽国的下等人士了。 既然哥哥有此等抱负，公孙胜必誓死跟从！” 他心里真的不能更感慨了，见惯了赵宋朝廷的软弱无能，公孙胜以为蓟州永远只能生活在蛮夷的统治之下，他听了师父言语千辛万苦跑入赵宋境内，不就是想找到一个上应天星的有志气有胆魄的英雄好汉投靠，给华夏儿女带来一丝希望吗。 “公孙先生言重了，这不仅仅是某的志向，更是我四海同心社所有兄弟们的志气抱负，愿我等一起，为之奋斗！” 史进说罢，举杯跟在坐的兄弟们干完最后一杯酒，便开始吩咐道：“吃饱喝足，咱们兄弟该启程赶路，不能真等在这里让官军围剿。 文仲容崔野两位兄弟，带上抱犊山人马和二十史家子弟即可出发，押运钱财粮米回山，路上注意安全，山高水长，且等咱们下次再会。” 两人起身抱拳领命，正要离开，陈达拦了他俩一下说道：“哥哥，如今俺被官府通缉，咱们又干下这般大事，陈家庄村民定会被官府迁怒，能否让他们随文崔两位兄弟一起上山生活？” “是某疏忽了，还好兄弟你提起这茬，不然岂不是坏了乡亲们性命。那陈大哥就跟文崔两位兄弟走一遭，到陈家庄那边顺便将乡亲们接上，交接妥当后，再返身追我们。”史进说道。 见三人领命离去，史进接着安排：“军师受伤在身，咱们这边就麻烦公孙先生和时迁兄弟陪裴大哥走一趟，将这狗县令的家私全部取走，到城外汇合。” 三人同样拱手领命而去，史进转身看向鲁达说道：“鲁大哥，兄弟我此次是以书生身份混入城的，这副面孔尚不愿暴露，所以请你将这狗县令拿下去砍头，给刚跟随咱们的弟兄和全城的百姓出气。 此外，此事忙完后，还要请你去潇湘苑一趟，将早上给你俩传信的那位小娘子带出来，这是某答应人家的。” “哥哥放心，洒家一定给你办妥。”鲁达同样抱拳离去。 “军师，把众位兄弟安置妥当了，俺才顾上问候你，你可不要生气，这身伤势大夫看了怎么说？”事情全部安排完毕，史进坐下跟朱武说道。 “无甚大碍，都是刚破皮的伤口，骨头没有伤到，大夫说养上几日就好了。哥哥无需为此担忧。”朱武笑着回道。 “那就好，军师乃是某的张良，以后可不敢让你再冒险了。”史进感慨道。 “哥哥言重了，若一次小伤就能换来这么大战果，那某愿意隔三差五的来一次。” “只要军师安好，这样的战果以后还不是手到擒来，何须用伤来换。” 两人说完，相视一看，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 潇湘苑，灵香坐在闺房内心慌意乱的等着，城内大发生的乱子她都知道了，只是无法想象景云那样一个书生能干出独闯牢狱的事。 好在对方没受伤害，顺利的救出两个兄弟，不过听说他们这伙儿人是山上落草的贼寇，干的都是杀头的事，那自己到底要不要跟他们走呢。 “走吧，谁让他给本姑娘写下那首词呢，让奴家心里都是他的身影。”灵香嘀咕道，“不过上山做压寨夫人，貌似也挺好的。” 可他要是忘了我，不来接我怎么办，灵香又陷入另一种纠结，心思就没平静过。 不知何时，她忽然听到楼下有了动静，赶紧出门去看，只见那原本在牢内的一人正坐在厅内说些什么。 “你这老鸨，速速将灵香姑娘交出来，不然洒家就砸烂这院子，再把你们一起抓走！”鲁达坐在那里恶声恶气的喊道。 “哎哟，大王，灵香是我们楼里的头牌，恁把她带走了我们可怎么活啊，求你开开恩，放我们这些小人一马，老身给你跪下了。”老鸨的眼泪说来就来，大声哭着跪到鲁提辖面前。 鲁达哪里耐得住老鸨这等聒噪，一只手将她提将起来放到椅子上，大声吼道：“给洒家闭嘴，再敢哭出来，就让你尝尝俺拳头的滋味。” 那老鸨被鲁达的气势话语吓到，立马闭嘴不在嚎啕，眼泪也不见了踪影。 “你当洒家是蠢的吗，你这勾栏赚的都是女子的血泪钱，依洒家的脾气。就该将这楼子全部拆了才好，没见俺们的弟兄已经将城里各处的赌坊全扫了一遍。 只是哥哥说拆了楼子，那些被你们坑蒙拐骗来的女子一时无法讨生活，才放过你们一马，你可不要不识好歹。 灵香姑娘救过洒家和兄弟的命，今儿是必须要带走，识相的赶快将人和卖身契拿来，不然你再聒噪一句试试。” 鲁提辖一口气将话说完，只坐在椅子上瞪那老鸨。 尤妈妈本想再狡辩两句，可看到鲁达那快要打人的气势，只好认怂，充满怨气看向楼上喊道：“灵香你个死丫头赶紧滚下来，大王看上你要带你走，妈妈我算是白养你好几年。” 灵香返回屋内提上早就收拾好的包袱，噔噔噔下得楼来，走到尤妈妈跟前说道：“妈妈的养育之恩女儿不敢忘，这些银钱是奴家平日里攒下来的，今日全部送给妈妈，算是女儿的一点心意。” “哼，这点钱算什么心意，本来还指望你名满天下后发财呢，如今也全泡汤了，给，这是你的身契，以后咱们各不相关。”尤妈妈说罢，便扭过脸去，再不言语。 鲁达见目的达到，也不再多说，带着灵香便往酒楼赶去。 ～～ 邺城西门，史进等人依此撤出城来后，将那县令的狗头挂在城门上摇晃，希望给这全天下的贪官污吏一个警告，就算朝廷不管，依然有人会出手对付他们。 “灵香姑娘，如今出了邺城，某也算完成昨晚的许诺，这是五百贯钱，你收好，找个安生的地方落脚吧。”史进淡然说道。 “为什么不让奴家跟着你，景云你要抛弃我吗？”灵香委屈的问道，尽管已经知道史进的真名，她还是想叫那个化名。 “我们此行要去的乃是苦寒之地，还要和辽国的蛮夷拼命厮杀，你跟着我们不合适。”史进解释道。 他救出灵香是希望对方可以有新的生活，没必要跟着他去过刀口舔血的日子，再说，他对这姑娘也没感觉啊。 “可奴家昨晚就说过可以吃苦的，再说，你让奴家一个单身女子去哪里找到可以落脚的地方？ 鲁大哥，你给评评理，昨晚你们头领跟奴家一个房间睡了一晚，奴家算不算他的人，能不能跟着你们去？”灵香看向鲁达问道。 “大郎，咱们既然结拜过，今日大哥我就替你做回主，就让灵香姑娘跟着，多好一个姑娘，你有福气了。”鲁达哈哈大笑着说道。 旁边的朱武公孙胜裴宣时迁四人纷纷打趣，让他把人带上，此情此景，史进哪有拒绝的理由，便点头同意带着灵香一起。 原本从少华山出发带的一百史家子弟，给九龙山抱犊山留下一些后，只有五十人左右，好在从邺城牢狱招来五六十死囚入伙，凑足一百多人，穿着官兵衣服，拉着货车，浩浩荡荡的跟着几个头领一起，直奔真定府而去。 “灵香姑娘，你说我家哥哥用一首词镇压全场，可否将词说出来，让我们大伙儿也听听。” 一行人边走边聊天，朱武很好奇史进写的什么词，能将一城的文人压倒。 “人生若只如初见……”灵香有感情的背完，又补了一句：“词名，木兰词，拟古决绝词赠灵香。” “好词啊，哥哥这文采完全不输武功啊！”朱武感叹道。 “哥哥将这么好的词赠给灵香姑娘，还说对人家无意，啧啧，欲盖弥彰啊。”公孙胜调侃道。 “哥哥是要成就大事的人，三妻四妾很正常，无需为此害羞。”裴宣也一本正经的说道。 史进被这三个肚子有墨水的兄弟来回调戏，本没有的心思也被稍稍勾动，回头看到灵香羞红的脸，心想等这丫头再长几岁，只怕会更好看吧…… 第八十四章 鲁提辖偶遇收小弟 史进等人自离开邺城北上，一路晓行夜宿走了数日，今日刚翻过一个叫做磁山的山头，大伙儿身上带的熟食酒水都快消耗完了。 向乡民打听到东边五里处有个繁荣的镇子，史进便令弟兄们停下休息，叫过几位兄弟说道：“咱们一行百十多号人数，拉着满车货物，虽说穿着官兵衣服，可往城镇地方去，被人盘查仍会露出马脚。 为了避免麻烦，劳烦公孙先生鲁大哥和时迁兄弟带着几个弟兄往那镇子一趟，帮大伙儿采购些物资回来。” 三人拱手领命，鲁达挑选了几个弟兄后，便一起向那镇子走去。 两刻钟功夫，一行来到镇子，抬头一看，入口的牌匾上写着武冈镇三字。 进去之后，只见街市人烟辏集，吩咐手下弟兄各自去采买物品，三个头领来到驿道旁边一家酒店坐下。 “小二，有的酒肉只管上来。”鲁达刚一坐下，便迫不及待的说道，一日未饮酒，肚内馋虫就叫唤。 “有的素酒素面给贫道上些。”公孙胜特意吩咐道。 那过卖一边打酒一边回道：“道长，实在抱歉，我店里只卖酒肉，没有素点心。市口人家有枣糕卖。” 时迁听了说道：“先生，我去买些来。” “洒家和你同去，看看这镇子上有什么热闹，劳烦先生在这里守着。”鲁达跟着说道。 “正好，贫道喜爱清净，就在这里等大伙儿回来。”公孙胜回道。 时迁鲁达两人离开酒店，径投市镇上来，先去买了一包枣糕，欲待回来，只听得路旁侧首有人喝采道：“好气力！” 鲁达扒开人群看时，只见一伙人围定一个大汉，把铁瓜锤在那里使，众人看了喝采他。 再看那大汉时，七尺以上身材，面皮有麻，鼻子上一条大路。手里铁锤约有三十来斤。 那汉子被众人鼓舞，使的越发欢了，一瓜锤正打在压街石上，把那石头打做粉碎，众人再次齐声喝采。 鲁达忍不住，便来拿那铁锤，那汉子见他无礼，便出声喝道：“你是甚么鸟人？敢来拿我的锤！” 鲁达反击道：“你使的甚么鸟好，教众人喝采！看了倒污眼！你看老爷使一回，教众人看。” 那汉子被人小瞧，气笑道：“我借与你，你若使不动时，且吃我一顿脖子拳了去。” 鲁提辖接过瓜锤，如弄弹丸一般，使了一回，轻轻放下，面又不红，心头不跳，口内不喘。 那汉看了，倒身便拜，说道：“愿求哥哥大名。” 鲁达见这伙儿颇为洒脱，心生好感，不由得出言问道：“你家在那里住？” “只在前面便是。”汉子说罢，引了鲁达时迁到一个所在，见一把锁锁着门，那汉子把钥匙开了门，请两人到里面坐地。 鲁达看他屋里都是铁砧、铁锤、火炉、钳、凿家火，寻思道：“这人必是个打铁匠人，大伙儿正缺趁手武器，社里要和辽人厮斗也用得着，何不叫他也去入伙？” 鲁达越想越有道理，他是西军军官出身，自然明白打铁的手艺在军队有多吃香，便出言问道：“汉子，你通个姓名，教我知道。” 那汉道：“小人姓汤，名隆。父亲原是延安府知寨官，因为打铁上，遭际老种经略相公帐前叙用。近年父亲在任亡故，小人贪赌，流落在江湖上，因此权在此间打铁度日。入骨好使枪棒。为是自家浑身有麻点，人都叫小人做‘金钱豹子’。敢问哥哥高姓大名？” 鲁达一听惊奇的说道：“那你跟洒家倒有些缘分，俺是延安府老种经略相公帐前军官鲁提辖的便是。” 汤隆听了，急忙拜道：“俺随父亲在延安时便多闻哥哥威名，只是听说恁被老种经略相公派到小种相公跟前听用，缘何会出现在这武冈镇？” “为因俺三拳打死了渭州恶霸镇关西，被官府通缉，如今跟着哥哥九纹龙史进行走江湖路过这里。”鲁达回道。 “可是平生不识九纹龙的史进史大郎？”汤隆惊喜的问道。 “正是此人，兄弟你也听过他的名号？” “俺仰慕已久，只恨无缘得见。”汤隆叹息着说道。 鲁达见状说道：“你在这里，几时得发迹，不如跟洒家一起追随哥哥，现今他准备带着大伙儿到真定府落脚，干一番大事。正缺兄弟这样的人才。” 汤隆道：“若是鲁大哥不弃，肯带携兄弟时，愿随鞭镫。” 鲁达自无异议，在时迁的见证下，当下认汤隆为弟，汤隆拜鲁达为兄。 结拜完后，汤隆建议道：“我又无家人伴当，同哥哥去市镇上吃三杯淡酒，表结拜之意。今晚歇一夜，明日早行。” 鲁达回道：“有个师父在前面酒店里，等我俩买枣糕回去，耽搁不得，只可如今便行。” “如何这般要紧？”汤隆问道。 “我家哥哥正在镇外五里处等着，让我们采买完物资后即刻返回，如何耽搁得起。” 汤隆知道事情紧要，急急拴了包裹、盘缠、银两，戴上毡笠儿，跨了口腰刀，提条朴刀，弃了家中破房旧屋，粗重家火，跟了鲁达时迁，直到酒店里来见公孙胜。 “这位壮士是？”公孙胜见两人出去一趟，还带个人回来，不由得疑问道。 鲁提辖引过汤隆拜了公孙胜，备说结义一事，公孙胜见说他是打铁出身，心中也喜。 时迁取出枣糕，叫过卖将去整理，四个一同饮了几杯酒，吃了枣糕，算还了酒钱，等到采买物资的手下弟兄们回返，便一起离了武冈镇，迤逦往回走去。 “哥哥，洒家走这一趟，给你带回来和打铁的人才，这下你许诺大伙儿的趁手兵器可不能赖账了。” 一和史进等人汇合，鲁达便高着嗓门喊道，将汤隆引上前来向大家介绍。 “那太好了，俺最近武艺有些长进，之前的兵器用着不太顺手，正想打一杆新枪。”刚赶上队伍的陈达高兴的说道。 “汤隆见过哥哥，见过众位兄弟。”汤隆见大伙儿期待的眼神看着他，连忙抱拳行礼问候。 看着金钱豹子满是敬仰的眼神，史进暗道这可太有意思了，原本属于李逵的戏份，就这般莫名其妙的被鲁大哥抢了。 至于汤隆此人，史进很难评价，原着中此人上梁山后为争功而举荐自己的表哥徐宁，导致对方好好的前途被毁，无奈上山做了反贼。 若从这点看，汤隆这人人品不行，名利心太重，可除这桩事外，他又忠心耿耿监管武器铁甲制造，为梁山泊立下汗马功劳，最终战死沙场，与大义无亏。 罢了，既是鲁大哥引荐来的，贸然拒绝怕是会断了贤路，就把他当成技术人才使用吧，史进纠结片刻后下定决心，笑着接纳了汤隆。 等时迁领着将采购来的物资分发给每个弟兄后，大伙儿说说笑笑的再次启程，好不热闹。 …… 真定府，地处河北西路，东至河间府三百五十里地，西至河东太原府五百十里，北部与辽国西京道蔚州接壤。 顾祖禹的读史方舆纪要中言道，真定府控太行之险，绝河北之要，西顾则太原动摇，北出则范阳震慑。若夫历清河，下平原，逾白马，道梁宋，如建瓴水于高屋，骋驷马于中逵也，盖其地表带山河，控压雄远。 史进一行接连行了近十日，终于走到真定府府城地界。 为了了解真定府的详细情况，史进带了公孙胜时迁两人进城探听消息，命军师朱武带着其他人继续向北赶路。 入了城门，看着墙上贴的一排排海捕文书，鲁达是其中最显眼的一个，相貌画的栩栩如生，和真人有九分相似。 史进心里暗笑两声，自己这结拜大哥若不改头换面，只怕再难以出入赵宋朝廷治下的州城，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有朝一日，等他们打下这府城，鲁大哥不就能光明正大的出入了。 没在城门口多停留，三人悠然的走在街道上，正欲寻一处茶楼坐下，听听城里有啥最新的热闹事，忽然迎面走来一人，看到他们后露出惊喜的神色，隔老远大声喊道：“恩公，恁如何到得这里？” 史进听到声音，打眼瞧去，思索一番后想起对方是谁，便笑着出声招呼道：“周原，你怎么也在这里？” “哈哈，恩公，俺正是这真定府的人，当然在这里啊。”周原走到跟前笑着回道。 “恩公，咱们别在大街上聊，既然你们来到此地，俺周原作为东道主，一定要热情招待，咱们去那倚天楼要些酒食边吃边聊。” 他乡遇故知，史进又刚好想了解真定府的方方面面，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三人便跟着周原往那酒楼走去。 “周原，你这是发财了呀，这么豪华的酒楼，花费可不会低。”到了倚天楼，看着那大气华贵的装潢，史进忍不住调侃道。 他心里打定主意。到时花费多的话就自个儿出了，不能乱花人家的辛苦钱。 周原笑两声回道：“托恩公的福，俺去华阴那一遭挣了不少钱，之后有了恩公的许诺，俺这三个月又跑了两趟，着实赚了不少。 恩公，道长还有这位兄弟里面请，咱们坐下好好聊……” 第八十五章 府城见闻 四人进来酒楼，立马有酒保上前问候，周原让他带着大伙儿到大厅中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将一应酒肉摆上，并特意为公孙胜点上几样素食。 “周原，你刚才说最近又去过华阴，不知那边现在什么情况？”史进温声问道。 他很好奇自己交代王慎要把商业搞起来，带富华阴百姓的事情，对方到底干的怎么样。不过周原能接二连三的往那边行商，至少说明王慎干的不会太差。 “恩公，自从你打掉恶霸黄大户，命王掌柜掌管商事，俺后面又去了两次，华阴是一次比一次让人吃惊震撼。”周原低声说道，似是不愿引起别人注意。 听完周原讲述之后，史进明白了华阴地界发生了什么变化，说起来也简单，王慎很好的执行了史进留给他的点子，将整个县的商户组织起来，成立了华州商会，在此基础上以史家村为基地，跟南来北往的行商对接，充当类似中介的身份，掌握各方的货品需求，再向不同货品产地的行商下订单。 这种做法极大的促进了货物的流转效率，不仅商会能获取中间利润，各地客商因不愁产品销路，且减少了销售成本和风险，同样大赚特赚，一副双赢的局面。 就如周原这个布商，第一次往华阴去，跋山涉水只敢带五百匹货物，就这在华阴原来的恶劣经商环境下，也被黄大户吞个干净，若非史进搭救，只能流落他乡。 可后面两次，他先是带了两千匹布，刚到华阴转手就被华州商会吃掉，连本带利统统落入手中，别提有多舒服；再返回真定府，他发动亲朋好友一起，一口气进了五千匹货物，外加上其他真定特产，赶在过年前又跑了一趟华阴，自然是又赚了一大笔。 “这么说，只要能把货物拉到华阴，肯定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了？”一旁的公孙胜出言问道。 “那可不，俺周原便是最好的明证，不过这些都是恩公的能耐，俺现今在家日日拜着恩公的牌位，嘿，应该是心诚则灵，老天爷竟把恩公送到俺面前来。”周原高兴的说道。 八九不离十的话，史大郎就是那个异动的魔星了，公孙胜心里想到，他自己也上应天星，自然明白既然叫一百零八魔星，那肯定是以破坏为主的。 史进等人在华阴造反，少华山落草为寇，反而将华阴经营的一片欣欣向荣，且自己亲眼所观，打破邺城后，史进也是极力约束手下弟兄，可以说是对城内百姓秋毫无犯，这岂是魔星所谓。 在公孙胜看来，自己拜下的这位哥哥，当是魔圣双面，对腐朽朝廷是魔，对劳苦百姓是圣。 “周原，我且问你，朝廷就没向华阴县派新县令吗？”史进低声问道。 “当然派了，不过听说那个县令刚一到任，就被县尉赵成关在县衙里。那县令为了小命着想，自然老老实实的配合，整日待在衙里也不闹事，一心只等任期到了转职别的地方。”周原小声回道。 史进听了暗自点头，如此看来华阴的局势都在掌控中，剩下的就看杨春刘圆他俩，能不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很好的组织百姓发动百姓，增加少华山的实力。 想到周原此人一直积极传扬他的名声，必是打心里感激他，应该作不出出卖他的事，史进接着问道：“周原，你可知我此次来真定府所谓何事？” “恩公干的肯定都是大事，俺也好奇的紧。”周原低笑着说道。 “我这次跟兄弟们过来，准备前往真定府北边落脚，找机会会一会辽国蛮子，所以想打听些真定府的情况。”史进低声说道。 “恩公好志气！”周原低声赞道，接着将他所知道的府内方方面面的消息一一向史进道来。 真不敢想象河北路的边防糜烂至此，怪不得金人灭了辽国之后能够长驱直下，史进听完周原的消息后，心里忍不住感叹连连。 因为辽国不像西夏那样进攻性特别强，如今两国相安无事一百多年，真定府与辽国接壤的边境，战场全都成为了榷场。 这一百多年以来，随着官员的腐败，军队出现大量空饷，再加上军队久疏战阵，缺乏训练，如今河北路边防军真是要人没人，要装备没装备，哪有一点边防可言。 据周原亲眼所见，两国的边境军官带头经商，热衷商事，手下有实饷的士兵全部成为了他们的私人仆役，帮着一起干买卖。 不过越是这样，对我们来说越是有利，史进心里想到，是时候让四海同心社一鸣惊人，给这两头纸老虎上上强度。 四人就这样边吃边聊，期间时迁提议问周原能否帮着他们和华阴传递消息，周原巴不得能给史进帮忙，当即满口应下，让史进感慨时迁不愧是做情报头子的料，一眼就瞧出周原商队的巨大作用。 不知不觉间众人都已填饱肚子，便结账出了酒楼，周原提出要给三人当知客，把府城转一转。 府城毕竟是府城，三人跟着周原从东街转到西市，路上行人络绎不绝，买的卖的各有目的，好一派繁华景象。 史进将看到的买卖货物全部记下，遇到有用的就拜托周原帮着采购，在年前送到北边大茂山地界，若没有意外发生，他们会先在那里落脚。 四人正走在西市街道上，忽然看到前方围起一堆人，有吵闹声从里面传出来。 “走，瞧瞧去。”史进吆喝道，凑热闹可是了解一地民风极快的法子。 四人扒进去一看，只见一条年轻大汉正和几个混混模样的人对峙，一人将对面几人的气势压了下去。 那大汉边上站着一个年岁大他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跟他有四五分相似，应是他的装备，此刻没有阻止他行侠仗义，反而一副摇旗呐喊的样子。 两人身后护着一个粗布破衫的老妪，面容悲苦的蹲坐在地上，手里牵着一只羊，看样子是来城里赶集卖羊的，只是不知为何没有男丁一起。 “石三郎，又在打抱不平了。”周原认得那汉子，热情的出声招呼道。 大汉听到有人叫他，扭头看过来，见是熟人，便豪声回道：“原来是周掌柜，谁让俺又碰上吕保这群混蛋使坏。 阿婶不过在此处卖只羊为孙子置一身冬衣，哪知羊还没卖出去，吕保这群人就凑上来敲诈，让老人家出什么地摊费，呸，良心叫狗吃了的东西，什么人都要去欺诈。” “俺们想做就做什么，关你石三郎什么屁事，谁要你来多管闲事。”那吕保兀自不服的反驳道，边上的几个泼皮跟着七嘴八舌的应和。 “但凡有不平事让俺遇上，就没有不管的道理，你们这群泼皮还不滚蛋，真想尝尝俺拳头的滋味。”石三郎怒吼道。 “赶快滚蛋……赶快滚蛋……”边上围观的百姓纷纷给大汉助威，全都看不过去那群泼皮的无赖嘴脸。 民风果然彪悍，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古人诚不我欺啊，史进看着躁动的人群暗想，这要是搁有些地方，胆小的根本不敢出声支援。 “石三郎你少嚣张，屡次坏俺们的好事，大爷我迟早让你在府城混不下去。”吕保斜着眼嘴硬的回击。 不过当他看到大汉真的抡起拳头就要打将过来，之前已经尝过滋味的这伙儿泼皮再不敢废话，一股烟儿的钻出人群跑掉，背后人群发出一阵阵嘘声为他们送行。 “周掌柜，来西市采买货物吗？”石三郎赶跑泼皮，便过来和周原叙话。 “带几个客人过来转转，兄弟且稍待。”周原回了大汉的话，接着转身对老妪温声说道：“老人家，这头羊俺买下了，你且带着钱去买了东西回家去吧。” 说罢，周原将十贯银钱塞到对方手里，那老妪下意识的将羊绳递给周原，转念间又哆嗦的说道：“钱给多了，不值这个价啊。” “老人家，俺给你了，那就值这个价，不到一个月就要过年了，恁去给家里置办些物事吧。”周原宽慰道。 “小哥是个好人，掌柜的是个好人，老身今日出门净遇贵人了。”老人家浅笑一声感叹道，面皮稍微舒展一些，只是让人看了更加心酸，不知老人家到底经历了什么。 “老人家带着这么多钱不安全，俺正好今日无事，就陪着老人家走一趟，护送她回家。三郎，你刚好遇着周掌柜，就留下和他叙叙旧，晚些俺回来之后再去寻你。”石三郎身边的中年汉子站出来说道。 “有叔护送一程再好不过，那俺便先和周掌柜说说话。”石三郎朗声回道。 看到叔侄二人都是如此的有侠气，还有那石三郎的称呼，史进几乎可以肯定身边大汉的身份，他心里禁不住的激动起来，这位可是和他渊源甚深，又很对他的胃口，真是做梦都想不到会在此遇到。 没等史进多想，周原一手牵着羊，一边招呼大伙儿去街边的茶楼坐下说话。 第八十六章 拼命三郎石秀 茶楼雅间落座，三人饮过数杯史进主动问道：“壮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真好汉也，敢问高姓大名，贵乡何处？” 石三郎答道：“小人姓石名秀，祖贯是金陵建康府人氏。自小学得些枪棒在身，一生执意，路见不平，但要去相助，人都唤小弟作拼命三郎。 刚那个去护送阿婶的，是俺的叔父石瑛，我俩来真定府想贩些羊马回去卖，既蒙拜识，当以实告。” 原来这个好汉果然就是石秀，一百零八天罡地煞星中少有的智勇双全之辈，原着中有赞诗为： 身似山中猛虎，性如火上浇油。心雄胆大有机谋，到处逢人搭救。 全仗一条杆棒，只凭两个拳头。掀天声价满皇州，拚命三郎石秀。 原着中他甫一出场，便是在蓟州城搭救义兄病关索杨雄，之后又利用自己的智谋帮着杨雄铲除了奸夫淫妇。 之后他刚上梁山聚义堂，就因为时迁偷鸡一事被晁盖嫌弃，差点被拉出去砍了。 为了将功赎罪，他前去祝家庄探听消息，用自己的聪明才智获取了重要的情报，在关键时刻救了被祝家庄围困的梁山大军。 再之后石秀被派到戒备森严重兵把守的大名府去做卧底，寻机保住卢俊义的性命。 当他在酒楼上看见卢俊义被刽子手五花大绑押出来砍头的时候，无援兵无退路孤身一人的石秀大喝一声纵身跳下：“梁山泊好汉全伙在此！”吓得很多官兵不战自退，胆气和谋略可见一斑。 可惜这等好汉，最终的结局和原着中的史进一样，征战方腊时，在昱岭关被乱箭射死。 这也是史进觉得两人渊源深的原因，原着世界中两个真好汉临死前，说不得会相视一笑，感叹有兄弟一起共赴黄泉，也是一件幸事。 这般好汉今日被自己遇上，史进万万不想放弃招揽的机会，当即回道：“我等三个因来此间干事，得遇壮士，如此豪杰，何不去施展才能干一番大事，总强过平庸的过活。” 石秀听了，不自信的说道：“小人只会使些枪棒，别无甚本事，如何能够成就大事！” 边上的周原接触石秀更久，自然知道他是个行侠仗义的好汉，此时看出史进招揽石秀的心思，有心给个助攻，便接过话茬说道：“贤弟可还记得俺给你提过的少华山九纹龙史进，和俺在华阴的经历？” “怎不记得，周大哥的那句话俺是铭记在心，平生不识九纹龙，便称英雄也枉然。 只是这里和少华山远隔千里，不知何时才有机会得见九纹龙的尊面。”石秀叹口气说道。 “贤弟当知他们干的都是杀头的活计，你真的想和他们接触，不怕被牵连吗？”周原盯着石秀，低声问道。 石秀亦低声回道：“那九纹龙一伙儿都是替天行道的好汉，俺敬仰他们有何错。 再说小人整日里打抱不平，得罪的人不知凡几，在那些个和泼皮有勾结的贪官污吏眼里，只怕石秀也该是被砍头的，既然如此，俺有何惧，人活一世，不就是求个清清白白问心无愧。” 边上的公孙胜和时迁两人听了此话，深有同感，只觉这汉子是个义气之人，怪不得哥哥话里话外都是想要招揽的意思。 “既如此，周某可以相荐。” “那敢情好，只等周大哥啥时候再去华阴，带着俺一起。”石秀高兴的说道。 周原看了史进三人一眼，得到他们的眼神许可，轻笑一声说道：“那倒不必，兄弟如果愿意，某现在就可以为你引荐。” 石秀听了这话先是露出吃惊的神色，接着满脸激动的对着史进说道：“可是史家哥哥当面，小人今日能和九纹龙同桌而坐，真是莫大的荣幸。” 他本来就感觉史进有股子威严豪气在身，身边的两个跟班看起来也颇为不俗，早已在心里暗自揣摩这是哪里来的大人物，刚周原话一出口，他转瞬间便猜出史进身份。 “三郎果然聪慧，在下正是史进，今日得遇好汉，也是某的缘分。 史进遇到你之前，刚跟周掌柜聊完，告诉他我们这次来真定府，就是想去北边边境立足，并立下收复燕云十六州的抱负。 为了这一志向，我等急需更多的好汉加入，一起建功立业。 不知三郎和贵叔父是否愿意入伙，跟我等一起驰骋沙场？”史进爽快的承认身份，并立马向石秀发出邀请，以表示自己的看重。 石秀没想到自己不过一个贩夫走卒，竟得大名鼎鼎的史进如此看重，心里顿时热乎的不行，又想到史进说的收复燕云十六州的远大抱负，更是让他热血沸腾。 跟着有此等通天之志的领头人，还怕自己的才能得不到施展吗，转念之间，石秀已下定决心，开口回道：“石秀自然万分愿意，以后就跟着哥哥了，俺叔父也是热血的好汉，想来也不会拒绝哥哥的邀请。” “好，那就以茶代酒，欢迎石秀兄弟的入伙。”史进举杯吆喝大家同饮，又将公孙胜时迁二人给石秀介绍了。 好汉见好汉自然惺惺相惜义气相投，五人坐在一起聊着真定府的风土人情，不知不觉间已过去一个时辰，终于等得石瑛归来。 石秀拉着叔父说了众人的身份和史进的邀请，石瑛的反应和侄子如出一辙，当即满口答应入伙，一起去干大事业。 史进本来计划在府城停留两天打探消息，只是没想到一入城就遇到周原这个旧相识，不过一顿饭的功夫就了解清楚真定府的真实情况，然后又撞见石秀叔侄，喜迎两个好汉入伙，便准备改变计划，即刻出城去追上大部队。 跟着石秀石瑛回客店收拾完东西，众人便直奔城门口而去。 “周掌柜，采买的事就拜托你了，五千贯全部换成物资，记得一定要在过年前送到北边。”分别前，史进再次嘱咐道。 “恩公放心，俺定把此事办好。”周原拍着胸脯保证道。 …… 真定府最北边的地域，在北宋朝时为行唐县西北境的一部分，置有北寨管理这一片区域。到金朝以后，在这里始置阜平县，一直沿用至今。 这片地域位于太行山中北部东麓，大清河水系沙河上游，东与唐县、曲阳县交界，南属行唐县，与平山县、灵寿县接壤，西与河东五台县毗邻，北部则与辽国西京道灵丘县、涞源县为邻，后世被誉为“冀晋咽喉”、“畿西屏障”。 而史进一行此次的目的地大茅山，则位于北寨东北七十里处，是北宋与辽国分界线之一，山南属赵宋朝廷，山北则是辽国境内。 此山历朝历代都是极其重要的军事战略要地，早在春秋战国时期，便是燕、代、中山和赵四国的界山。 而从石敬瑭割让燕云十六州给契丹，大茂山就成为晋、汉、周及北宋与辽国的交界地带。 很多人不知道的是，大茂山就是古北岳恒山，又名常山，其峰为神山尖，俗称奶奶顶，《水经注》称其为玄岳，又称镇岳，即北岳镇山，与中镇霍山并为五镇山之一。 整个大茂山山脉南起滹沱河谷，北止桑干河永定河谷，绵延约200公里，为华北平原北部与太行山交接处。 史进一行人从府城离开后，快马加鞭追上大部队，先将石秀石瑛介绍给大伙儿认识，并说了遇到周原的巧事。 其他兄弟见他们三人不过去府城转了一圈，就带回两个义气无双的好汉，不由得啧啧称赞，纷纷上前行礼。 众人热闹一阵之后便再次出发，连续行了数日，离大茂山终于只剩二十里路。 “哥哥，某读往朝的杂书传记，说大茂山顶峰南侧，有数百亩的开阔地，山顶平坦，可以信马由缰。相传唐末李存孝据守朗岭关，屯兵山地，曾于此处牧马练兵，故起名跑马梁。 据说我朝名将杨业之子杨六郎驻守雁门关时，曾因此地山峰环绕，树木深茂，荫蔽如密，设千军驯马场，为全军保障立下赫赫战功。 不如派两个兄弟到前面探路，找附近乡民问问跑马梁的情况，如果可以，咱们可以直接拿下此地立足。” 眼看马上就要行到大茂山下，神机军师朱武根据自己了解的历史，提出建议。 “军师所言极是，不知哪位兄弟愿意去做个前哨？”史进颔首称是，看向一众兄弟问道。 他之前的想法是到了这边先找山脚下的乡村落脚，然后再到山上探查形势，安营扎寨，此刻听到朱武所言，才知道大茂山里还有这样一个好去处，便将自己的想法弃之如履。 “哥哥，石秀愿往。”没等他人来得及反应，拼命三郎便第一个跳出来说道。 “三郎愿去，自是再好不过，可有哪位兄弟陪着一起？”见石秀应声，史进大喜的说道。 这个兄弟胆气谋略样样不缺，他们初来此地，正需要这样的精细人探路。 “哥哥，让洒家跟着三郎走一遭。”鲁达挺身而出。 第八十七章 打草谷 凛冽寒冬，动物冬眠，鸿雁已南飞，大茂山少了往常的热闹和生机，寒风吹过，只有枯枝落地的声音回荡，平添了几分萧索。 “铁军哥，咱们拾的柴够用几天了，要不先回家一趟，再多俺怕你背不动了，嘻嘻。” 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在这山林间，宛如清泉流过人的心间。 “小翠，你不用心疼俺，俺力气大着呢，咱们再拾一些，等回家后就不用再出来了。”名叫施铁军的年轻小伙，满眼爱意的看着身边姑娘，轻声回道。 “谁心疼你了，俺是怕你背不动，还要让俺给你从下面托着。”小翠被未婚夫那直白的话语说的满脸羞红，忍不住跺脚反驳。 “嘿嘿……” 施铁军憨笑两声，抬起粗糙的右手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心里快要乐开了花。 两人年中订了婚，选了年后的黄道吉日成亲，农村人家不讲究结婚前不许见面的礼节，施铁军便常常到小翠家帮着干活。 “你个大憨子！” 小翠羞骂一句，看着铁军那憨头憨脑的模样，秀脸再也绷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笑完之后，她没再跟铁军争辩，转身接着拾柴去了。 铁军虽然想不明白未婚妻为啥突然笑起来，不过对方开心他就高兴，便不再傻站着，拿着斧头又去找了一颗粗壮的树木爬上去，准备再砍些枝桠下来。 就在他刚爬上树不一会儿，不远处传来的马蹄声和说话声让他大吃一惊，来不及多想，铁军立马冲着靠近山路边的小翠喊道：“快回来，小翠！” 他不喊还好，小翠自然也听到动静，正在悄悄往山里走来，可铁军关心则乱，一声喊叫反而惊动了山路上的人。 “里面有人！”山路上传来一声呼叫，紧着着两匹马带着人便冲上山坡，几个呼吸间，小翠便被追上拦住。 “大人，抓到一个漂亮女娃！”马上一人惊喜的喊道。 “看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路上被称作大人的领头人笑骂道。 他是辽国边境城寨里的一名百夫长，手下管着四十多人，这次受上官命令，特意翻过大茂山南侧来打草谷。 “你们是什么人，快放开小翠！”施铁军看到未婚妻被抓，立马从树上出溜下来，提着斧头就冲了过来。 可他不过一个乡间村夫，纵有两膀子力气，也不是几十辽兵的对手，没几下就被打翻在地。 “小伙子，想不想救你的小情人儿？”那领头的百夫长伸手摸了一把小翠脸，笑呵呵的问道。 被辽兵架住的小翠左右摇头，可哪里躲避的了对方的魔爪，屈辱的眼泪顿时夺眶而出。 “不许你碰小翠！” 施铁军被那百夫长的行为气的肝胆欲裂，双眼被怒火冲的血红，使劲儿在地上反抗，可他的双手被两个辽兵剪着压着在地上，如何能挣扎得动。 “小伙儿脾气倒不小，你俩若想活命，就识相的说出住在哪里。” “铁军哥不要说，他们肯定是来抓乡亲们的。”小翠见施铁军犹豫的表情，强忍着羞辱出言提醒。 “臭婊子问你了吗，要你多嘴！”那百夫长忽然暴怒，反手一巴掌打在小翠脸上，狠声骂道。 小翠被这一巴掌打的半边脸肿胀，嘴角也有血丝流出，可她没有害怕，反而拿眼瞪了过去，“有本事你就杀了俺俩，别想让我们告诉你住在哪儿！” “就是，有本事杀了俺们，你这个畜牲！”地上的施铁军也喘着粗气，咬牙切齿的骂道。 经小翠提醒，他也反应过来这伙儿贼人是冲着山里的乡亲们而来，自然不会说出他们的住处。 “哪里来的畜牲，连女娃娃都忍心打，洒家忍不了了，一定要打爆你们的狗头！” 一声炸雷般的吼叫从这伙儿人身后传来，那百夫长被吓了一大跳，回头一看，更是吃惊，赶紧大声喊道：“迎敌！” 只见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握着朴刀冲着他们而来，后面还有一个提着混铁棍的汉子紧紧跟着。 “鲁大哥，这小两口子一时半会还没生命危险，咱们等到哥哥他们带着人马赶来，岂不稳妥。”后面的汉子无奈的说道。 原来这两人正是鲁达和石秀，他们出发不久，史进想起他的结拜大哥是个路痴，若有什么消息需要他传回来，岂不是容易出差错，便赶紧派了时迁追上去。 三人一路行到山脚下，寻到一条山路便准备往山里去，就在那时忽然听到马蹄声传来，赶紧闪身到路边杂草丛里躲避。 从那马上的人之间聊天的三言两语，三人判断出对方竟是来自辽国的士兵。 等辽兵进入山里，石秀说道：“快要过年的时节，辽兵还大老远的翻山过来，肯定不怀好意。 鲁大哥，不如咱俩悄悄跟上去看他们想干啥，时迁兄弟则赶紧回去禀报哥哥。” 两人点头应是，便分头行动起来，好在山路上马匹跑的不快，鲁达石秀二人能远远跟上，将对方的所作所为全都看在眼里。 “等什么等，洒家就看不得欺负女娃的畜牲，再说以咱哥俩的身手，也没甚怕的。”鲁达粗声说道。 话音未落，两人已冲入人群厮杀起来，石秀不再纠结，大声喊道：“鲁大哥你只管应付前面的，后背交给俺就好。” 百夫长见这两条大汉如此勇猛，冲的他四十多个手下慌乱不堪，见这样不是办法，他在山坡上赶紧安排道：“都不要下马，先防守好，将这两个贼汉围起来打！” 虽说宋辽两个帝国都走上末路，可辽兵的军事素质还是要比宋兵高上不少，此刻听到长官命令，慢慢的从慌乱中镇定过来，骑着马和鲁达石秀周旋起来。 “这样打下去不是办法，三郎可有什么主意？”鲁达焦躁的问道。 两人除了一上来出其不意杀了几人之后，这会被对方骑着马围困起来，两个步战好手十成功夫使不出来五成，只能疲于应付。 “鲁大哥可能独自支撑片刻？”石秀靠近鲁达一些，低声问道。 “洒家撑上两刻钟应该没有问题。” “好，鲁大哥自己小心。” 石秀回过鲁达的话，提着混铁棍猛地横扫一片，将辽兵逼的稍微退了退，接着猛地冲着一人拼命冲了过去。 那个辽兵微微一愣，刚要挺枪刺去，哪知石秀一棍打在马头上，将他连人带马打倒在地，乘机冲出包围圈。 “狗贼，拿命来！”石秀不顾身上刚被侧面辽兵打出的伤口，直冲山坡上的辽兵首领。 百夫长被石秀的狠劲儿吓到，边尖声喊叫押着小翠铁军的四个手下护他，边腿软着往马上爬。 可石秀哪里给他机会，三两下打倒四人，猛的一个箭步跳到马前，一手扯住百夫长的腿，将他从马上甩下来！ “让你的人住手，或者我一棍子打烂你的头！”石秀威胁道。 百夫长本就不是啥不怕死的好汉，见石秀手中铁棍跃跃欲试，大有他不同意就杀了他，再回身去助阵的意思，便一点都不敢嘴硬，扯着嗓子喊道：“都给老子住手……住手投降……” 那群辽兵见长官被擒，本就无心恋战，此刻又被命令投降，一个个虽不愿意，却也不在出招，让开一条道路放出鲁达。 “好一个拼命三郎，洒家今日见到你的胆气了！”鲁达高声称赞石秀道。 “看来我们晚来一步，没看到拼命三郎的风采啊。” “哥哥到了！”鲁达石秀听到后面传来的声音，纷纷惊喜的说道。 看到两人已控制住局势，史进命身后陈达带人去看押辽兵，自己则下马上前，再次称赞道：“鲁大哥和三郎好本事！” “都是鲁大哥勇猛，一个人就能抗住几十人的围攻。”石秀笑着回道。 “三郎可莫要这样夸，要不是你擒下贼首，咱们还被人家压着打呢。”鲁达跟着说道。 “两个兄弟这样谦虚，莫不是要把这功劳让给俺这跑腿的？”时迁在边上笑呵呵的调侃。 石秀哈哈一笑，说道：“这样说确实是时迁兄弟的功劳最大，要不是你去叫来哥哥，俺和鲁大哥也没有拼命的勇气。” 史进看着身边的几位弟兄你谦我让的场面，只觉心里暖暖的，有这样一群相亲相爱的义气兄弟，何愁大事不成。 命人给两位坐立不安的乡民送上水喝，安抚一下他俩恐慌的情绪后，史进便和石秀一起审问那百夫长的来历目的。 “你们城寨有多少人，为何快要过年的时候翻过山来我朝境内，莫非你们想挑起战争？”史进喝问道。 “没有没有，俺一个小小的百夫长，手下不过这四十个酒囊饭袋，如何敢挑起战争。 都是你们北寨知寨给俺们传的消息，说这大茂山里藏着一群刁民，花一千贯银钱让俺们来这边打草谷。 要不然大过年的又天寒地冻，谁愿意跑这么老远。”那百夫长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说道。 “好啊，竟是张超那个狗贼想要俺们的命！”边上的施铁军喝过水，心神稳定了一些，此刻听到那辽兵头领所言，忍不住插嘴说道。 第八十八章 腊八粥 “铁军是吧，小翠是你的媳妇儿吗？”审问完那辽兵首领，史进转身看向施铁军问道。 “不是，小翠是俺未婚妻。” “好，之前这个辽国人打了你的未婚妻，现在某给你个机会报仇，敢不敢亲手杀了他？”史进追问道。 “俺当然敢！” 施铁军涨红着脸说道，很不服气史进小瞧他。 “好，那就让某看看你的胆气，三郎你帮他将这贼将押好。”史进激励道。 铁军被激的热血上涌，跑去将自己被打掉在地上的斧头捡起，再一步步奔着百夫长而来。 谁知离的越近他的手越抖，他以前只打过一些猎物，从未杀过人，想到此刻自己要亲手结果一条性命，心里一会儿激动，一会儿恐慌，交替变换。 小翠在边上看出未婚夫的挣扎，顾不得惊慌，赶紧向史进求情道：“大王，铁军打小就手善，恁能不能不逼他了。” “小翠，俺不是逼他，只不过这世道，想要保护好自己的家人，就必须敢对敌人下手。 铁军，你要是下不去手的话就算了，俺们兄弟自会结果这个畜牲。”史进开口说道。 那百夫长眼见史进不是在吓唬人，立马扑腾一声跪在地上说道：“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啊，俺也是个汉人，不是真正的辽国蛮夷，求求你饶过俺的小命。” “哼，看看你干的事，比辽国蛮子还不如，要不是遇到俺们，你们会放了这小两口吗，会放过藏在山里的百姓吗？”石秀听到此人不要脸的求饶话，忍不住喝问。 施铁军听到石秀的话，一想要是没有遇到这群好汉，他们的凄惨下场，忍不住打个寒颤，再不犹豫，挥起斧头对着那百夫长的脖子砍下！ 鲜血溅他一身，看着滚在地上的人头，铁军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呼的喘着粗气。 史进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走到那群有些躁动的辽兵跟前说道：“我史进只诛首恶，从不滥杀无辜，你们只是听命行事，只要乖乖的当好俘虏，就不用担心你们的小命。” 打扫完战场，史进见施铁军的情绪也稳定下来，便走到他和小翠面前问道：“你们在山里居住，知道跑马梁那边的情况吗，俺们兄弟准备去那里落脚。” 两人听了史进的话面色一惊，原来跑马梁正是他们的住处，走投无路之下上山的乡亲们都在那里生活，没想到这群山大王一样的恩人也想去那里。 小翠姑娘要比自己的未婚夫机灵不少，抢在铁军前头问道：“恩公，俺看你们不是本地人，能不能问下你们到这大茂山里要干啥。” “你们远在乡村可能不知道，俺们也是被贪官恶霸逼上山的百姓，不同的是俺们上山前将县里的贪官恶霸一股脑儿全都杀了。 从那时起，俺九纹龙史进就立下志向，要杀光天下的贪官恶霸，给穷苦百姓主持公道，俺身边的这些兄弟都是一样的想法。 我们一群人来到大茂山这边，就是想从这里开始，先把北寨这边的恶霸打杀干净，再将欺负人的辽国蛮子赶走，好让乡亲们有好日子过。 不管你俩信不信，这就是俺心里的实在话。”史进感叹一声说道。 “俺信…” “俺也信…” 小翠和铁军先后说道，两人看着史进炯炯有神的清澈双眼，没来由的觉得这人值得信赖。 史进莞尔一笑说道：“既然你们相信我，那能不能说说跑马梁的情况，那里有没有官军驻扎。 等俺们在那里落脚，就会去抓了那恶霸张超给你们报仇。” 从那死去的百夫长嘴里得知，那北寨之主不忿这些山里的乡民能逃脱他的魔爪，便跟常来往的辽国朋友交易，让他们来抓捕这些贱民。 两人点点头，因为小翠嘴巧，便由她详细说了跑马梁的情况。 原来早在二十年前，跑马梁的驻地就荒废下来，史进一想也是，平日里又不打仗，待在那山上进出都不方便，哪里有山下逍遥自在。 这些年北寨治下的百姓们，在张超的严酷统治下苦苦求活，可天灾人祸总有活不下去的人，陆陆续续的往山里钻，寻到跑马梁这块好地过活下来，如今已住下百十户百姓。 确认了史进等人的目的，两人高高兴兴的头前带路，请恩人们到跑马梁驻扎。 听到山脚下还有一部分带着货物的好汉，施铁军自告奋勇的前去接应，史进笑着点头同意，安排陈达带着一半兄弟一起过去，想把大半是粮米的货物运上山，人少了可不行。 他们这些人则在小翠的带领下，押着俘虏牵着马匹先行过去。 跑马梁上，小翠家。 “这俩娃咋还没回来，莫不是在山里贪玩，老汉，你要不去看看。”小翠娘一边说话。一边将家里仅剩的一小把白米拿出来淘洗。 今日是腊八，日头已经降到西山之上，距离天黑不过半个时辰，她等着两个年轻人回来一起熬粥。 “看什么看，这山里他俩比谁都熟，丢不了。”张老汉回道，看了一眼家徒四壁的房屋，暗自叹口气。 “爹，娘，俺回来了，有客人！” 张老汉在屋内听到女儿的呼喊，心想这时节哪来的客人，急忙出门来看。 “乡亲们，有官兵，快躲起来，老李…老王…，快出来挡着。” 张老汉大声喊叫完，自个儿也扭头回屋提个锄头出来，不一会儿，又从村子里跟着呼呼啦啦跑出来十几个同样提着锄头或铁锹的劳力，站到一起挡在跑马梁的入口处，警惕的看着史进一行人。 看到眼前的场景，史进不由得感叹兵不如匪，他没有轻举妄动，让一旁同样惊着的小翠过去解释。 等小翠叽里呱啦的说完，张老汉一众乡民缓缓放下手中农具，脸色的警惕之色一点没减。 “张大叔是吧，俺叫史进，也是庄上长大的娃，肯定不会伤害乡亲们的。 俺手下弟兄身上的官兵衣服，都是俺们在邺城杀了狗县令抢来的。”史进一个人上前，温声解释道。 “你们真不是官军？”张老汉将信将疑的问道。 “肯定不是，大叔看到没，那些被绑着的就是俺们俘虏的辽国士兵。 俺们上山就是想先在跑马梁落下脚，等后面打下北寨就搬走。 大叔放心，俺们在这里绝对不会骚扰乡亲们的。”史进回道。 张老汉脸上嶷色消去大半，跟身边结伴防守的村民商量以后，便让开了道路，请史进等人进来。 他们其实也看明白了，若是真的官兵，肯定不会和他们讲道理，恐怕会直接拿着武器招呼过来。 史进也没多说，知道现在就想让乡亲们从心里认可他们完全不可能，只是吩咐弟兄们将俘虏们押到一边看管，找了一块空地，闲着的人先忙活起来，起土搭灶台。 村民们见这伙儿人真的安分守己，便各自回家去了，小翠本想留下帮忙，也被张老汉拉着走了。 大概小半个时辰，施铁军终于带着朱武等人在天色将黑的时候赶了回来。 “铁军，麻烦你去通知村里的乡亲们，今儿腊八粥，俺们初来乍到，请大伙儿来喝腊八粥，以表史进的微薄心意。” “史大哥你忒客气了，俺这就去挨家挨户通知，乡亲们知道了肯定高兴。”施铁军乐呵呵的说道，这家伙见史进亲切，不叫恩公直接喊史大哥了。 “那就快些去，可不要漏了哪家，还有把你和小翠拾的柴留下来给我们用，回头让裴先生给你算钱。”史进笑着说道。 “那些柴值什么，只管用。”铁军直爽的回道，便撒开脚丫子跑开了。 史进看他第一家去的小翠家，摇摇头暗笑这家伙也不是实心的榆木疙瘩，转身便吩咐裴宣安排大伙儿安营扎寨，架起大锅熬粥，并嘱咐把肉干切碎多加些，米也要多些。 得到铁军传信的村民们想不到还有这种好事，一个个的拿着碗筷的从家里走出来。 等人聚齐后，这边的十大锅肉粥也刚好熬熟，浓郁的香味不停往众人的鼻子里钻，村里的孩童们一个个忍不住拉扯大人衣角，叫喊着要吃粥。 史进看着眼前一群面带菜色，骨瘦如柴的百姓们，明白边境生活定是远超内地的苦，再遇上不当人的官府恶霸，能活着都是侥天之幸。 他心里顿时酸苦不已，连忙招呼朱武公孙胜裴宣鲁达陈达时迁石秀石瑛和史壮出来，一人负责一个锅，让乡亲们排队来盛饭。 其他九人自然毫无疑义，纷纷走到一处锅台前，热情的招呼起乡亲们。 “你怎么只带了一个碗过来？”史进看着眼前领着一个十一二岁男娃的妇人问道。 “俺以为小娃不算数。”那妇人讷讷答道。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你这一个碗怕是只够孩子吃。”史进笑着说了一句，转头吩咐一个史家子弟道：“去把俺的碗拿过来。” 等到自己的碗被取来，史进连同妇人手中的碗一起，盛了满满两碗让她端走。 不到一柱香的功夫，村里大人小孩都抱着热乎乎的肉粥，围在一起开心的吃了起来。 “军爷，锅里粥都盛给俺们了，你们吃啥呀？”张老汉看着见底的大锅，才想起来史进等人也没吃。 “哈哈，大叔，你不看火还烧着呢么，俺们再熬一锅，大伙儿谁没吃饱，等会再来盛啊。”史进指了锅底的火堆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张老汉低声嘀咕两句，埋头喝起粥来，趁机用袖子擦干顺着脸颊滚下的泪珠。 第八十九章 夜袭北寨 跑马梁，帷布围成的一圈之地，十处篝火照明，将寒冬的冰冷隔在外面，里面一片欢声笑语。 吃完腊八粥，乡亲们看向史进等人的眼神再无疑色，反而开始有了亲近之感，那些孩童们也不怕这一群魁梧雄壮的汉子，开始在这里玩起捉迷藏。 史进见状自然没有赶人的道理，便拉着乡亲们围坐着唠起嗑来。 他们这伙儿人里唯一的女眷灵香一路跟着行来，也摸清楚了史进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此刻也有样学样，主动去找妇人们一起拉家常。 “陈大哥，要不你先打个头，给乡亲们讲讲邺城那个狗县令是如何糟蹋百姓的。”史进看向陈达说道。 “那俺就来说道说道，两年多前俺还是邺城陈庄的一户乡民，日子苦哈哈的倒还能过，可自打县城来了个朱县令，肆无忌惮的横征暴敛。 俺们庄上一年被那些胥吏光顾八次，会会有不同的名义来收税，乡亲们哪儿遭得住这般盘剥，很快全庄人都快要活不下去了。 俺一想这样下去大伙儿岂不是都要被活活逼死，便自恃还有几分勇武，一个人偷摸到县衙，准备去宰了那个恨人的县令，可惜没能杀了他。” 围坐的百姓们发出阵阵惊呼，没想到这人能干出这样的事。 “大伙儿别看我陈大哥说的轻描淡写，他一人独闯县衙，一口气杀了十几个官兵，虽然没能杀了县令，可也吓得他再不敢如以前那般嚣张。 之后陈大哥逃到华州少华山落草，我们也因此结识，来大茂山之前，俺们众位兄弟特意去了一趟邺城，轻而易举的砍了那县令的狗头。 所以说，只要敢反抗的人聚到一起，使一股劲儿，恶霸可杀，贪官可杀，凡是欺负我们的人都可杀！”史进适时补充道。 “史大哥说的对，俺今天砍那个辽官的头，发现他们的脖子也不是铁做的，俺只一刀就砍了下来。 反正俺决定了，以后谁再欺负俺老娘，欺负小翠一家，俺就是拼了命也要砍了他的头。” 史进的话音刚落，施铁军就激动的站出来说道，一番话说完，大伙儿纷纷夸他有志气。 接下来乡亲们都打开话匣子，各自诉说自家受到的欺负，史进听得头皮发麻，才知道一个人可以作恶多端到这种地步。 如铁军阿耶就是几年前被张超抓走，说是当兵，实则当仆役出苦力，然而他不过随口抱怨两句吃不饱饭被张超听到，就以惑乱人心的罪名将他打伤。 因为张超吩咐了不许给铁军耶医治，没过两日就奄奄一息，被人抬着扔回家，当晚人就去了。 铁军娘是个有见识的，知道张超斩草除根的性格，肯定不会允许快要长大的铁军活下去，便一把火烧了房屋，连夜逃到大茂山里。 小翠一家则是张老汉不想自个儿的闺女被张超糟蹋，在一年前张超刚表露要纳他闺女为妾的意图时，就急忙收拾东西逃上山来。 “大郎，你们真的要去攻打北寨吗？”将要散场的时候，张老汉面带犹豫的问道，在史进的要求下，年长的乡亲们都亲切的换了称呼。 “自然要去，而且要赶在年前打下来，大叔有什么交待吗？”史进回道。 “没有没有，只是俺想说，张超那恶人虽然手上有四百多兵，可真正的打手只有六十多人，其他三百多人都是各地村上的后生劳力，被他抓去干苦活的，也没做过什么恶。 大郎你们都是英雄好汉，肯定能打败张超，只是俺想恁们能不能对那三百多的本地乡亲手下留情。” 史进一听还有这么个情况，一想这不是个好事嘛，那三百多穷苦百姓出身的，大伙儿天然的是一个阵营，只要改造的好，定会成为他的助力。 “大叔放心，俺想想办法，那些没作恶的兵，尽量一个都不伤。 时间不早了，大伙儿都回家睡觉吧。”史进保证道。 “史大哥，俺能不能跟你一起去打北寨，俺想给阿耶报仇！”施铁军临走前突然问道，其他乡亲们见状也停下脚步，想看看史进如何安排。 史大郎沉吟片刻，朗声说道：“铁军想去我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这两日你跟着我手下弟兄们训练两天，到时上了战场，要保护好自己的性命。 还有，你既然有心出力，俺也不能亏待，明日一早，你来找裴先生，领上二十斤粮一斤肉作为补助。” …… 自咸平三年北宋朝廷在行唐县西北境置北寨，本意是为了防范辽国，距今过去一百多年，两国之间再无交战，赵宋朝廷也就慢慢不在关注此处，任其军备荒废。 “这两天可有大茂山那边的消息？” 北寨知寨张超搂着两个小妾半躺在厚厚的毛毯上，问向下首站着的管家。 “回老爷，尚未打听到任何消息。”管家恭顺的回道。 “一群废物，一点小事都办不好。”张超怒骂一声。 这话他不仅是骂自己的下属，更是骂那个辽国的朋友，自己花钱请他们打草谷，打灯笼都招不来的好事，竟然都能出差错，关键是好意思派人来质问，让他给个交待，什么王八玩意儿。 张超本来想借辽人的手给那些逃进山里的百姓一个教训，让他们知道忤逆自己的代价。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进来往山上逃的百姓越来越多，他必须制止住这股歪风邪气，要不然百姓都跑了，他这个土皇帝做给谁看。 只是他没想到那些辽人如此不中用，派出去四十多人去山里搜捕，竟然一个都没返回，至今杳无音信。 张超骂完一句心里解气不少，却还得想办法应对辽人的责难，对方放了狠话，若他不能帮着找回这队辽兵，就会将事情上报，说他故意引起两国交战。 虽然知道那个辽国朋友撂的狠话，双方这些年做生意都赚的盆满钵满，哪有那么容易掀桌子，可为此节外生枝也不是张超愿意的。 一旦动静大了惊动朝廷，那他这个土皇帝还能不能坐的稳就很难说了。 “再派一些人手去大茂山那边探查，明日务必要打听到一些准确消息。”张超冷声吩咐道，他倒想看看山里到底有什么幺蛾子。 管家领了命便匆匆离去，再回来时已到晚上。 “老爷……老爷，打听到了，打听到了，近日山里来了一伙儿强人，正好遇上那队辽兵，看中了他们骑的马，便下手抢劫了。”管家气喘吁吁的说道。 搂着美妾在自己的豪华府邸待了一天没出门的张超，听到管家终于带来一个好消息，忙出声问道：“怎么打听到的，可信不可信？” “今儿弟兄们在大茂山那边搜查，遇到八个从深山里逃窜出来的辽兵，上前一问得知的消息，据说他们首领被那伙儿强人抓起来杀了，他们八个当时趁乱钻到山林里，不停的逃窜两日才摆脱追兵。” “哪里来的强人能吃下几十人的辽兵，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事情怕是有些棘手了。 那八个辽兵可带了回来，老爷我再问问具体情况。”张超眉头紧皱的问道。 也不知是什么人来他的地盘上抢食，跟他一声招呼都不打，实在没有礼貌，张超觉得有必要联合辽兵给这伙儿强人来个狠的，让他们知道北寨这块是谁的天下。 “都带了回来，小人这就去将他们带过来。”管家点头哈腰说完，便转身出去。 不一会儿，十几个张超手下围着八个衣衫褴褛的辽兵进了院子。 “本官想了解一点情况，哪个上前答话。”张超站在阁楼里面，冲着院子里的人问道。 “在下石秀，乃是百夫长大人手下的一个什长。 还请大人发兵，为我们百夫长报仇雪恨！”一个面相清秀，身体却十分健壮的辽兵上前两步说道。 “本官发不发兵还轮不到你来指挥，你只管把详细情况讲出来。”张超见这辽兵无礼，冷哼一声说道。 “俺们百夫长为你的事丧命，大人怎能撒手不管。”叫石秀的辽兵神情激动，又往前走了两步，来到阁楼门口喊道。 “你这辽兵也是汉儿，怎么一点礼数都不懂，本大人是你有资格质问的吗，还不速速退去。”张超严厉叱骂道，他虽低那辽国朋友一筹，却也不是一个辽国大头兵可以指着鼻子骂的。 “不给百夫长报仇，俺就不退去。”石秀梗着脖子说道。 听到身后没有动静，知道院子里的人都在看热闹，他再不迟疑，猛地扑进阁楼，只两个回合就将张超拿下。 “你这辽兵发什么疯，快将本官放开，大不了明日就发兵帮你们报仇。”张超没想到此人这么大胆，此刻他被人掐着脖子，不得不暂时服软。 “那倒不用了，哥哥说了，只需借你人头一用即可。” 石秀轻笑一声，拧断了他的脖子，然后大声喊道：“兄弟们，杀！” 张超到死也没想到，这群辽兵会是强人所扮，且有这么大的胆子摸到他的老巢！ “石秀兄弟好样的！杀！杀！杀！” 陈达也从人群中暴起，瞬间斩杀一个打手，剩下的六个精壮弟兄也纷纷挥舞着武器冲杀起来。 院中的十几个打手忽见张超被杀，心里正惊骇不安，如何能是石秀陈达等人的对手，没一会儿功夫，便全被打倒杀死。 “走，接应哥哥进寨！”石秀高呼一声，带头往外冲去。 第九十章 职责安排 北寨城寨，史进朱武公孙胜裴宣四人正在四处奔走，帮着安抚百姓。 这里说是城寨，却因为与辽国私自通商几十年，早已发展成为一处极为繁华的城镇，客店商铺样样不缺。 “哥哥，寨子里除了张超的打手被剿灭外，那三百多从穷苦百姓家抓来的兵丁都已投降，在张大叔等人的劝说下，情绪都很稳定。”石秀找到史进禀报道。 “那就好，咱们能不能扩大队伍，就看这些乡亲们支持不支持了。”史进严肃的说道。 “那当然是支持的，不少年轻小伙听说咱们的弟兄都有饷，已经在问能不能收下他们。”石秀笑着说道。 “哥哥何需为兵员担心，就算百姓们一时不信任咱们，可只要像少华山那样经营上半年，某保证大家伙儿蜂拥来投。”朱武也轻笑一声说道。 裴宣见状也跟着说道：“自古得民心必被拥护，哥哥所作所为皆为百姓考虑，何需担忧呢。” 几人正说着，鲁达和时迁也找了过来。 “哥哥，你猜时迁兄弟带着洒家在张超的仓库里发现了什么。 整整十二万石粮米！”鲁达粗声说道。 “哦，竟有这么多粮食！北寨这边地寡人稀，张超如何搜刮来的？”史进先是惊喜，后疑惑的问道。 “哥哥，俺打听过了，大部分粮食都是张超花钱买来的，准备在明年青黄不接时高价卖到辽国挣钱。”时迁回道。 “原来如此，这倒是便宜咱们了，短时间不用为粮食发愁了。” 史进没想到张超这个恶霸挺有眼力见的，选中了贩卖粮食这个几乎稳赚不赔的生意，只是现在好处全是他的了。 “哥哥，俺找到一处铁器铺，问了那店里伙计，东家竟是那张超，那现在是不是属于咱们的了。”不知何时冒出来的汤隆说道。 “那自然是咱们的，等安定下来，就看兄弟的手艺了，大伙儿可等着换好武器呢。”史进听到这个好消息，也很高兴。 眼看兄弟们都找了过来，史进知道城寨内应该安定下来，便吩咐大伙儿一道回寨子里的议事堂坐下聊。 进了议事堂，史进当仁不让的上首坐下，其他兄弟们两边依次挨着坐了。 史进环顾左右，见人已到齐，便开口道：“今晚咱们众兄弟齐心协力打下北寨，给咱们的事业开了好头。 某提议，从今日起公开打出咱们四海同心社的旗号，替天行道，为民立命，造赵宋朝廷的反，造辽国朝廷的反，不知各位兄弟意下如何？” “贫道支持哥哥的提议。” 公孙胜首先站出来表态，“不瞒众位兄弟，家师此次让小道下山，便是观察到天象有变，有明主出世。 贫道与哥哥相见有缘，一路走到此地，如今已敢确定，天象确实为哥哥而动。 哥哥起事的决定上合天象，北寨这边地处河东河北与辽国三界交接之处，地利也有，而今我等兄弟义气相投，岂不是天时地利人和全占，何愁大事不成！” “公孙先生所言，极有道理，朱某支持哥哥的提议。”朱武力挺公孙胜，跟着表态。 “裴某人称铁孔目，却不容于大宋朝廷，被发配沙门岛，幸得哥哥救下性命，又对某极为看重，裴宣自然十分支持哥哥。” “洒家早在渭州就和大郎结为义气兄弟，说好杀尽天下奸佞，如今公开出来，好让天下的好汉知道咱们的志气，多好的事，洒家自然支持！” “……陈达支持。” “……时迁誓死追随哥哥。” “……石秀愿为哥哥先锋。” “……石瑛也附议。” “……汤隆当然支持，争取早日打出好的武器。” 史进见兄弟们一个个全都力挺自己，忍不住的热血沸腾，恨不得立马捅破天，揪下那不干人事的君主，为天下百姓讨还公道。 “既然各位兄弟支持，明日某就找人绣出两面大旗，一面写四海同心，一面写替天行道。 此外，为了干成大事，在我史进统领全局的基础上，咱们兄弟伙也必须明确职责，将军民事务全都分配好，大家各司其职，同心协力将事情做好。 先说民事，需要将咱们打下的地盘治理好，让百姓安居乐业，实现为民立命的抱负。 裴先生曾为京兆府六案孔目，各种民事都晓得如何处理，为人也公正严明，铁面无私，某决定让他主管所有民事，不知大伙儿意下如何。” 这个任命合情合理，裴宣的才华大家都看在眼里，自然满口称赞史进的决定。 裴宣没想到史进直接将民事全部托付给他，这在朝廷中可是相公的权柄，不由得感到荣幸之至，连忙保证不负史进的重托。 “此外，再成立商业司，专门负责咱们势力与外界的商业往来，此事由石瑛兄弟主管，录属民事，由裴宣兄弟统管。” 石瑛和裴宣一起出列领命，询问史进之后，大概搞清楚了商业司的业务范畴，比如和真定府周原的来往，将来可能和辽国的生意往来，都属于他们的事务。 “说完民事，再说说军事安排。 军事上史进是第一负责人，大的事务决议必须经某同意，当然某作为贼首，要是被朝廷砍头的话，也先砍俺的。”史进笑着说道。 “成立参谋部，负责管理军队的所有事务。 请朱武公孙胜两位兄弟入参谋部，我不在时，军师朱武拥有最高军事决策权，我俩不在，则由公孙先生决策。 朱武兄弟领军师一职，负责制定作战计划，扩张军略，战时的战争指挥等一应事务。 “公孙先生副军师一职，协助参赞军务，主管军中后勤，粮草安排，兵饷发放等事务。 成立密谍司，由时迁兄弟主管，主要负责刺探情报，安插密探等事务，机密情报事关胜败，责任重大，只受我和参谋部的指挥。 成立装备司，由汤隆兄弟负责，完成军队的武器装备制造保养维修等事务，受参谋部领导。 成立背嵬军，为某的亲军，由鲁大哥统领，要选择最精壮的士兵，马战步战无所不能，上山入水全都能行，兵卒宁缺毋滥。 成立踏白军，由陈达兄弟统领，招募机敏的士卒，侦察敌情，牵制敌军，要人人能骑马。 成立破敌军，用石秀兄弟统领，攻城破寨，敢战先锋，要选用胆大无畏的士卒。 所有军队的军纪要严格要求，要知道咱们的抱负是替天行道，为民立命，换句话说，咱们成立军队的目的都是为了保护百姓的。 若军纪不严，骚扰到老百姓，那咱们的口号就成为空话和笑谈了。 所以某对合格军队的标准只有一条，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 丑话说在前头，若将来有将士出现违法乱纪的行为，可不要怪史进不留情面。” 史进一口气说完自己对军事的规划，他初步成立的三支军队的名字，用的是岳家军里面的。 岳家军有十二支大军组成，分别叫做背嵬军、踏白军、前军、后军、左军、右军、中军、破山军、选锋军、游奕军、胜捷军、横江军。 岳爷爷曾凭此打的金国敌寇落花流水，史进知道自己将来肯定会面对女真铁骑，故而一开始就打算用岳家军的高标准来建设军队。 至于更好的标准史进也知道，可惜他没那个能力做到，纵然他是穿越客，可与天降伟人相比，那也是萤火之光与皓月的差距。 “想不到哥哥对军事的筹划如此精妙合理，朱武惭愧，朱武拜服！” 朱武特意从椅子上站起，走到大堂中间向史进拱手行礼。 其他被安排了职务的兄弟也都拱手领命，纷纷表示不会辜负哥哥的期望。 “好，有众位兄弟支持，何愁大事不成。”史进朗声回应。 “接下来大伙儿都要忙碌起来，军师，你要安排好计划，咱们要在三天之内拿下北寨全境，十天之内扫清土匪恶霸，让境内秩序安定下来。 裴总管，你要在年前统计出北寨地界所有的百姓人口数目，可以按人头给大伙儿分发土地和一定数目的粮食，这样一来应该不会有太多人继续选择躲藏。 若不出某的所料，年前官府纵然得到我们造反的消息，也不会选择来围剿，我们赶在这段时间内将北寨全境完全消化掉，再与官府周旋。 对了，咱们在邺城缴获十万贯钱财，从张超那里也获得除粮食外的五万贯钱财，合计十五万贯。 八万贯暂由裴总管掌管，负责民事开支，并定下咱们各人的月钱，按月给大伙儿发放。 七万贯暂由公孙先生掌管，负责军队兵饷发放，后勤及装备所需。 等咱们以后走上正轨，就看裴总管给大家筹集钱粮了。” 趁着大伙儿都在，史进先是说了年前的安排，再把钱粮的事也粗粗安排好，这样他以后只用统管大局，为兄弟们把好舵就行。 等史进将队伍的安排全部讲完，众位兄弟确认完成，已是深夜，大伙儿怀着激动的心情各自离去休息，不过史进猜测他们今夜只怕难以入眠。 兄弟们走完，史进也打算去休息时，不知为何，鲁达领着汤隆竟有折返回来，他不由得暗自嘀咕，莫非自己安排的有甚不妥之处…… 第九十一章 忙碌的一天 “哥哥，汤隆有些话想跟你说，洒家就带他过来了。”两人重新返回大堂，鲁达便开口说道。 “哦，不知汤隆兄弟有什么话想说，尽管将讲来。”史进笑着问道。 鲁达看汤隆一脸纠结的表情，猜到他在为难什么，便宽慰道：“兄弟你只管说，哥哥是个敞亮人，不是那等小肚鸡肠之辈，你无需担心。” 史进见状也说道：“咱们都是义气兄弟，有什么话就直说，无需遮遮掩掩，对或不对，兄弟们都会包涵。” “那俺说了，哥哥可别见怪。” 汤隆听史进提到义气兄弟，心里那点不舒服一下被激上头，顿时将所有顾忌扔到脑后，把肚子内所有的委屈一口气全都撂了出来。 “哥哥是不是瞧不上俺汤隆，在跑马梁给乡亲们盛粥，兄弟们都被哥哥安排上前帮忙，就是没有俺。还有俺也跟着请求加入四海同心社，凭啥恁只同意石瑛石秀加入，又把俺拒之门外。 俺本打算今晚跟着哥哥们打下北寨，全了兄弟之情后就悄悄离去，可刚刚哥哥又给俺分派了装备司的活计，一时又让俺有些迷惑，不知哥哥心里到底如何想的。” 史进看着汤隆满脸被辜负的表情，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兄弟你也忒心急了点，俺本来明日找你单独聊天呢。 你说俺不待见你，可你老父曾是延安府知寨官，你当知道军器装备对一支军队是多么的重要。 俺将装备司交给你负责，你说俺待不待见你？” “就是这样俺才觉得纠结，恁若是给俺分派个无关紧要的小事，俺就不会去找鲁大哥，只会等明早悄悄离开此地。”汤隆小声嘟囔道。 “大郎，莫说汤隆疑惑，洒家也有些看不懂，洒家和你结拜过，又认了汤隆做兄弟，俺知道你不是那等瞧不起别个的人，现在私下里，咱都把话说开。”鲁达在旁说道。 “两位兄弟都很老种经略相公有渊源，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当知兵甲好坏关系到一场战争的胜败。 汤隆兄弟的手艺对咱们来说太重要了，咱们不可能永远靠计谋突袭来打仗，弟兄们终归是要打硬仗的，到时总不能穿着破铜烂铁上战场。 再者，某对汤隆兄弟寄予厚望，希望他能潜心钻研，给大家伙儿造出比朝廷更锋利的武器，更耐用的皮甲。 咱们这些兄弟，不管为民为军，都是要跟老百姓打交道，所以我安排大伙儿跟乡亲们亲近，汤隆兄弟则不同，认识他的人越少越好，这样才不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哥哥……俺……”汤隆听了史进这番解释，才知道自己多心产生了误会，一时面红耳赤的想说话，却又不知道说啥。 “大郎，那你为何不同意汤隆兄弟入社？”鲁达见第一个误会解开，忙接着问道。 “这个事确实要和汤隆兄弟好好沟通下。 容某问个问题，汤隆兄弟想入社，是因为看其他兄弟都入社了，还是真正的认同四海同心社的理念，想要替天行道为民立命？”史进问道。 汤隆听了，刚想拍胸脯保证是后者，可看到史进那真诚的眼神，他扪心自问之后，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俺……俺是因为看其他兄弟都入了社，心里羡慕才想跟着一起入的。” “这就是某暂时没同意的原因。”史进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兄弟，某当初成立四海同心社，是为了团结天下所有愿为敢为百姓主持公道的好汉，绝不是为了好玩。 想要入社，凭的绝不是什么私人关系或武艺高低，只能是一颗侠义的心。 就说鲁大哥，他能入社，是因为在渭州时，为了完全不认识的金家父女，三拳打死镇关西，自个儿落得被官府通缉的下场，却丝毫不曾后悔。 至于石瑛石秀叔侄，敢于为孤苦无依的老妪讨公道，面对泼皮无赖丝毫不惧，石瑛兄弟武艺虽然不高，可那日他主动护送老人回家，在俺心里他就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 再说俺亲自邀请入社的公孙胜和时迁兄弟，一个道士一个贼偷，在俺心里是一样的敬重，因为他们知道邺城县令对百姓的残害，都有为民除害的心思和行动。 某说这些绝不是贬低汤隆兄弟，俺知道你是个对自家兄弟义气无比的人，所以史进心里也当你是最义气的兄弟。 可在你能够对陌生的百姓也心怀仁义之前，恕史进无法同意你入社。 兄弟，莫要将入社当成一种荣耀，这其实是一种枷锁，但凡入社的，都要做好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打算，去为天下不相干的百姓拼出一条活路。 不论是否入社，咱们兄弟之间的情意不会减少半分。” 这番掏心窝子的话直听得汤隆又羞愧又感动，明白史进不是对他有偏见后，这粗糙汉子红着双眼问道：“哥哥，若俺以后有了行侠仗义的心，还能不能请求入社？” “哈哈，当然可以，某只是没同意你入社，可也没拒绝啊。 不过符不符合入社的条件，你自己说了可不算，要社里的好汉认同才行，如果兄弟你真的能济微扶弱，大伙儿都能看到，到时自然会同意你入社。” 见汤隆使劲儿点头，边上的鲁达看出来这个兄弟的心结尽去，也替他高兴，便笑着调侃道：“老弟你若真想入社，依洒家看，还是先把你那爱赌的臭毛病改掉，要不然手头有点钱就去赌输掉，哪里有机会去帮扶百姓呢。” 谁知汤隆把鲁达的玩笑话当了真，竟认真的说道：“两位哥哥且看着，俺真的要把赌博的习惯给戒掉。” “若能如此，自然是极好的。”史进也笑着说道，之后拍了拍汤隆的肩膀，三人相视一笑，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 次日一早，史进按往常的习惯正在锻炼身体，时迁匆匆走来告诉他，说几个兄弟在寨子里快打起来了。 史进大吃一惊，赶紧跟他过去一问，得知情况后顿时哭笑不得。 原来昨晚分配职责后，需要人手的几个头领，天刚亮就跑到手下弟兄们休息的地方，想趁早挑选好用的，哪知几人的想法撞到了一起，此时正围在一起挣的不可开交。 “哥哥，你来评评理，背嵬军是你的亲军，要求是最高的，是不是得第一个挑选。”鲁达粗声说道。 “哥哥对亲军的要求那么高，明显是先定下番号，再花时间慢慢选人，可不是让提辖你囫囵吞枣的急着凑人数。 如今哥哥吩咐某管理民事，可某再能干，一个人也干不成事，急需识字的弟兄来帮衬，肯定要先紧着某选啊。”裴宣直接反驳鲁达。 陈达和石秀也想说话为自己争取，史进赶紧摆手阻止了他俩，“我明白四位兄弟的意思，咱们队伍初创，好用的弟兄就咱们带过来的，各处都要以他们为骨干的发展壮大。 五十个史家子弟是在少华山培养的粗通文墨，五六十邺城跟来的弟兄，以前都是殷实家境出身，全都识文断字，也是个顶个的好用。 这样，我来安排一下，让各个兄弟都能选到一些人。 咱们打下北寨，安抚百姓是重中之重，所以先让裴总管先挑，给你二十个名额。 不过你可要记得对他们多加培养，等咱们打下更大的地盘，你才有人手派的出去帮你分管。” 裴宣一听让他先选，脸上难得的露出喜色，对着史进倒了一句谢，就赶紧跑去挑人，“史壮…何一东……，你们出列，以后听某的安排，不用再当大头兵了。” 其他几人看到裴宣毫不留情，一上来就把最好的苗子挑走，一个个的心疼要死，就连史进都不例外，他原本是想让史壮给鲁达当副手的…… “接下来就让鲁大哥挑选，不过最多只能挑五个，然后再去俘虏里面挑不超过十五个，先给背嵬军搭个架子出来。”见裴宣选完人匆匆离去忙活，史进接着安排。 “哥哥，你的亲军就选这么点人？”鲁达表达了自己的不满意。 “鲁大哥，裴总管说的有点道理，背嵬军需要慢慢建立，急不来，还是将人手留给陈达石秀两位兄弟，让他们的军队先有战斗力，给咱们打下更大的地盘。 等后面咱们的军队人数多起来了，某许诺你可以到各军中挑选最优秀的兵纳入背嵬军。”史进笑着解释道。 鲁达听了不在争辩，扭头去挑人，不一会儿功夫就挑选好了，看来他的心里早有一份名单。 “踏白军对兵种要求比较特殊，接下来陈大哥去挑选二十五人，再去俘虏中挑选，凑足一百人，咱们手头现有一百多匹马，除了特定用途之外的，全部交给你使用，尽快让这支马军形成战斗力。 剩下的五六十人就全部交给三郎使用，以他们为骨干，将所有俘虏编进破山军，接下来几天就靠你带着他们将北寨全境扫荡一遍。” 两人对史进的安排都很满意，纷纷点头去忙活起来。 忙完一个清早，史进以为自己可以清闲一会儿，哪知这才是忙碌一天的开始…… 第九十二章 边铺 史进一大早帮着兄弟们瓜分完兵员，刚吃完早饭，军师朱武和副军师公孙胜便联袂而来，显然是有事商量。 “哥哥，贫道过来是想商讨将士们的兵饷定多少合适，是否依照少华山旧例？”公孙胜先开口问道。 史进沉思片刻问道：“先生以为如少华山那般是否少了些？毕竟这些弟兄训练好后，就要上战场拼命的，不是跟官府战斗就是要和辽兵搏杀。” “确实少了些，如今粮米也比前些年贵了不少，不如将基础士卒的月饷定为一贯如何，哥哥不是一直强调精兵为主嘛，饷银多了弟兄们的积极性也会提高不少。”公孙胜想了想说道。 史进点点头回道：“某觉得可以，咱们现在这几百兵都是种子啊，把他们带好了，将来滚起雪球来，定然事半功倍。 那就普通士卒月饷一贯，伍长级的小头目两贯，什长级的四贯，百夫长级的八贯，依次往上，最高不超过五十贯，各级副手酌情略减。 如咱们这些当头领的兄弟，先生可以和配总管商议后定下，文武要一致，不能有所偏向。” 公孙胜对史进的决议很是认同，两人就此定下将士的银饷，等将来队伍壮大起来再根据情况调整。 “哥哥，我和公孙先生过来还有一事，北寨这里年前就能略定，所以想一起商量下年后的作战计划。”朱武等两人的事说完，接着聊道。 “军师有何想法？” “咱们公然造反拿下北寨，年后行唐县定然会来围剿，不过如今赵宋朝廷腐朽不堪，行唐县也不是什么重镇，想必县里的官兵多是老弱虚冒，不足为虑。 那咱们到时是顺势拿下行唐县，还是只将他们打退，稳定局势后北上攻占辽国土地，都是不错的选择。”朱武捋须说道。 “公孙先生也是这个想法吗？”史进问道。 “贫道和军师的想法一致，年后都想动起来。”公孙胜回道。 史进颔首表示知道两人的想法，不过基于后世的信息，他有一些不同意见，需要斟酌下说辞来讲给这两位听，可不能让人家觉得他这个首领在挑刺。 不得不说汤隆来那一出，让史进在与他人打交道时少了些大大咧咧，多了些细腻。 如果他记的没错，完颜阿骨打现在已经一统女真部落，明年年中就会起兵反辽。 辽国那和道君皇帝有一拼的耶律延禧，自然不允许被他当做奴隶的部族忤逆，立即派兵镇压，并在后年率军亲征，竟然一败涂地，自此辽国走向了灭亡的道路。 这个奇葩皇帝和道君有一样的命运，在十二年后的西京应州被金兵俘虏，有意思的是，应州此地正在北寨西北边。 沉吟片刻之后，史进温声说道：“两位军师，某倾向与第二种谋略，向北去抢占辽国土地，不过却不能在年后立即执行，要等到秋收之后再行动为好。” “为何要拖到秋收之后？中间空了大半年时间不说，我记得哥哥曾跟某闲聊说过，在北寨安定下来后，你还要去山东地界招揽好汉，那时哥哥可能也不在北寨，怎么主持大局呢。”朱武很是疑惑，不明白史进的想法。 “军师可知某曾说过的辽国东北部的女真部落，他们出了一个了不得的首领，叫完颜阿骨打，若不出吾之所料，此人明年年中就会起兵反辽，到时等他们吸引了辽国的注意，咱们攻占下一些西京道的州县，也不会引起辽国朝廷的特意针对，岂不是更好。 到时若要行动，某即便在天涯海角，也会准时赶回来。”史进想了半天，还是觉得自己充当一次预言家更容易说服两人。 而且等他预言成功，肯定会增加兄弟们追随他的信心，史进心里想到。 “果真如此，自然极好，哥哥可有把握？”朱武惊喜的问道。 若真如史进所言，那确实放在秋收之后更好，自从与这位哥哥结识，对方总有一些超出常人的判断，虽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消息，每一次却奇准无比，一旦对方放出这等话语，朱武就会下意识相信。 再者，到秋收之后，北寨的百姓丰收之后，过上更好的生活，想必对他们也会更加支持。 “自然有把握。”史进自信的说道。 边上的公孙胜见史进表现的比他还神棍，而朱武还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他便知道其中必有缘故，就没有出声询问，准备等私下里问朱武。 送走两位智囊，史进松了一口气，问了时间才知道巳时已过半，想起昨晚跟鲁达越好一起到铁器铺，帮对方参谋一下打什么样的武器，便匆匆赶了过去。 “大郎，洒家两个等你好一会儿了，还怕你不过来了呢。”鲁达见了史进过来，开口埋怨一句。 “鲁大哥见谅，跟两位军师商讨事务耽误了些时间。”史进笑着道歉，知道以自家哥哥的耐性能等他许久已经很不容易了。 “原来如此，正事要紧，大郎下次再有事忙着，派个人过来说声就行，可不能因为洒家的小事耽误大事。”鲁达知道史进不是故意迟到，怨气便全没了，还反过来规劝道。 “大哥说的对，俺记下了，不知大哥是否已经有了中意的兵器？” “洒家在西军时，各种兵器都耍过，觉得还是要重兵器比较趁手，目前比较中意的有斧和狼牙棒。”鲁达回道。 “鲁大哥气力惊人，自然用重些的武器好。”史进赞同的说道，只是觉得斧和狼牙棒都不如原着中的禅杖潇洒。 可如今有了他这支蝴蝶扇动，鲁大哥没有到五台山出家，禅杖自然不能选，史进回想自己耍过的十八般武器，忽然眼睛一亮的问道：“用锏如何？” “锏是短兵器，怕是有些轻吧。”鲁达回道。 “那双锏呢，唐初名将秦叔宝气力绝人，也是用的双锏，大哥何不效仿？”史进劝道。 他越想越觉得这个兵器适合鲁达，锏是不以利刃喋血杀人的武器，常被人称为兵器中的“善器”，但可以重击、威慑、怒斥责罚敌人和对手，可以不见血光地制服对方。 一对同样重量的双锏，正如天枰的两端，没有锋刃的锏，更像是怒斥责罚的道具，而非取人生命、残人肢体的凶器。戏曲小说中常言只有秉持大公无私心的人，才能领悟锏法的最高境界，使锏之人，必将成为公正和威望的化身，说的不就是鲁大哥这般慈悲心肠的人。 见鲁达面露意动之色，史进接着说道：“据说秦叔宝的双锏上可打君不正，下可打臣不忠，到时咱们开创新时代，也需要鲁大哥充当这样的角色。” “那就用双锏，汤隆兄弟听到哥哥说的了吧，就给洒家打这个。”鲁达喜滋滋的说道。 汤隆听了笑着回道：“哥哥说的俺自然听到了，俺都能想象出鲁大哥提着双锏的威风模样，只是对锏的样式有什么样的要求？” “就打一双八棱混铁锏！”鲁达毫不犹豫的说道。 “行，刚好铺子里有些上等好铁，俺现在就开工，不过要打好却要数日，两位哥哥有事且先去忙。”汤隆朗声回道。 史进鲁达两人点点头，便不再打扰汤隆，一起离了铁器铺，两人正在街上走着，遇到时迁急匆匆的赶过来。 “哥哥，石秀兄弟清查西边十里外的曹古铺时，发现了特殊情况，特地让俺来请哥哥过去一趟。”时迁见了史进就急忙说道。 “鲁大哥，叫上背嵬军的十几个弟兄，咱们一起走一趟。”史进看时迁的着急模样，来不及询问详细情况，便开口安排道。 等鲁达领命而去，史进问了时迁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才知道自己想差了，不过让背嵬军一起跟着出去也不算折腾他们，这毕竟是他的亲军。 原来曹古铺不是普通的村庄，而是赵宋朝廷在边疆地区设立的边铺，既负有急脚铺传信的职责，还是一个间谍机构，要召募间谍，明远斥候，刺探敌国情报的重任。 石秀带人围了曹古铺后，里面的人竟一个都不愿投降，他见那些人的精气神和常人完全不同，问过手下的张超降兵之后，才知道这个小小的铺子有这么大的来头。 史进带人骑着快马赶来，和石秀碰面之后，便准备看看对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让拼命三郎都惊奇。 “敢问兄弟如何称呼？” 史进来到铺子门口，只见一个普通身高的汉子提着武器，大马金刀的站在门前，那双眼睛初始眯着倒寻常，可听到史进文华，猛地瞪了过来，只让史进石秀两人觉得被猎鹰盯上。 “收起你们的贼寇做法，某是朝廷的军士，不是你的什么兄弟。你们这群贼寇祸乱边疆，罪该万死，若想拿下曹古铺，只管从某的尸体上踏过去。”那汉子厉声喝骂道。 史进见这汉子如此硬气，不怒反喜，若赵宋朝廷都是这样的军士，他又何须担心未来的金人铁蹄南下，又何必冒死造反呢。 不经意间瞄到铺子里面人头攒动，想来是在变换这方位防守，他对这个汉子更加好奇，能将手下带的宁愿跟他赴死，也不愿投降，本事可不小。 史进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将这群人收归己用。 第九十三章 驯养鸽子的能手 曹谷铺，孔浩骂完之后暗自惊异，没想到对方新来的头领，这么年轻却挺有忍性，被他指着鼻子骂都没动怒。 “在下华州华阴县史进，曾被官府逼的活不下去，上了少华山落草为寇，俺不愿在内地和官府作对，特意奔赴千里之外，准备在边境跟辽国蛮子过过招。 将军连死都不怕，不知可敢通报姓名，咱们心平气和的聊一聊，若说不到一起，那某自然成全将军的忠义。”史进微微一笑说道。 “叫俺孔浩就成，别叫将军，俺不过曹谷铺一个小小管事。”孔浩闷声说道。 他被史进一招“化骨绵掌”搞的再不好意思喝骂，那样只会显得自家气短，不过是跟贼寇辩驳几句，他有什么怕的。 “你不是说来边疆打辽国吗，怎么先把北寨给攻占了，这不是反贼行径是什么？”孔浩对史进自我贴金的说法嗤之以鼻。 “孔兄弟此话差矣，俺们一伙儿弟兄不过百十多人，直接冲到辽国境内作乱，那跟去送死有何差别。 俺们要想和辽兵长期作战，必须要有一处基地，刚好北寨这边紧靠边疆，又山多易守，当然，最主要的是朝廷根本不在乎这里。 再者，那北寨知寨张超作恶多端，搞的治下百姓民不聊生，难道不该杀吗？” 史进见孔浩愿意和他搭话，心里暗喜，还好没有遇到一根筋的人，忙趁机解释自己的理念。 “就算张超该杀，也应该由官府明正典刑后处置。”孔浩心虚的反驳道。 他的手下大部分都是从本土招募的，又身负探听消息的职责，自然知道张超的恶行，说是该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为了解救本地百姓，他不知多少次上报张超的罪状，可惜的是几年了，朝廷一点动静都没有。 “如今朝廷奸佞当政，官家沉迷修道，哪里有人顾忌穷苦百姓的死活，若他们想管，应该早就将张超处理了吧，何需等到现在。 既然朝廷不愿管，某替乡亲们主持公道又有何错。”史进朗声说道，有意让铺内的人也听到。 孔浩无语沉默，不知该如何接史进的话，对方说的很有道理，确实是朝廷不管啊，他手下的家人有他护着，勉强还能过活，可其他没有靠山的百姓，这些年被张超逼死的可不少。 “某如今已经打下北寨，如今正在命弟兄们清扫全境的土匪恶霸，把他们侵占的土地还给乡亲们，还北寨一个朗朗晴天。 咱们铺子里的将士若是不信，可以跟着俺们一起行动，看看俺史进会不会骗大家。”史进见孔浩不说话，便加了一把火。 “那俺们要是就不投降，你会不会杀了俺们。”忽然从铺内传出一道声音。 史进听了这话，哈哈大笑两声，高声说道：“史进敬佩大伙儿都是好汉，出生入死的到敌国境内刺探情报，自然不愿下杀手。 若你们真的不愿和俺们一起并肩作战，史进也不勉强，只要大伙儿退出北寨境内即可。 当然诸位若是能助俺们一臂之力和辽国作对，史进感激不尽。” “你不怕俺上奏朝廷，派官军来围剿你们？”闷了半天的孔浩再次开口问道。 能不死谁不想活着，更何况还有他手下十几人的性命。 “朝廷若知道俺们占了此地去找辽国麻烦，只怕笑都来不及。再说俺史进在他们眼里不过一蝼蚁，在俺们壮大之前，朝廷怎么可能派大军围剿。”史进自信的说道。 “你口口声声说要打辽国，那到底什么时候行动，不会是诓骗俺们的说辞吧。”孔浩又问出另外一个问题。 “某不能告诉你准确的时间，只需要合适的时机出现，俺们就会行动起来。 不过某可以保证的是，在明年年底之前，必定兵发辽国西京道。”史进耐心的回答。 “如果你们真的会行动，俺这里确实有一些有用的情报。”孔浩纠结半天，闷声说道。 此话一出口，他不由得感觉一阵悲凉，弟兄们拼死拼活在敌国境内打探到的消息，本希望朝廷能够借此有些作为。 哪知他的书信传递上去之后，朝廷也一点动静都没有，很多次他都以为消息传递出了差错，可照常发放的俸禄和一次次收到的来信已知晓的回复，让他不得不怀疑自己的坚守有什么意义。 据他所知，好多边铺都不再以刺探消息为目的，反而搞起了走私，自己的上官也多次隐晦的暗示，只是孔浩不愿辜负自己的志向，一直装作不懂。 “那可太好了！不知孔兄弟如何才能提供给我等。” 史进十分惊喜，他本来只是觉得这群人对他的胃口，想劝说对方入伙，没想到人家手里真的有可用的辽国情报，这样一来，明年的谋划又增加了不少胜算。 “等你们啥时候开始行动，俺就啥时候提供给你们。”孔浩低沉的说道，心里却十分纠结，不知自己这样是否算叛变朝廷，可他实在不愿弟兄们冒险得来的消息白白浪费掉。 史进看着对方郁郁的表情，大概猜到孔浩内心的挣扎，便止口不再提招降的事，反而对石秀说道：“三郎，把咱们破山军的弟兄都撤了，以后也不要来骚扰曹谷铺，你们且去别处继续忙活。” 石秀心思灵巧，看出史进想给铺子内的人留下余地颜面，不打算立马让对方投降的意思，便拱手领命，带着破山军离去，他们今天的任务还多着呢。 “孔兄弟，你看这样如何，你们弟兄就继续在曹谷铺生活，该干啥干啥，咱们两方互不干扰，只等我们明年的行动，你看如何？”史进笑着问道。 “这样甚好。” 史进见孔浩同意他的提议，便知道已将这伙儿人拿下一半，剩下的就日久见人心了。 等石秀带人走远，史进挥手招过来时迁和鲁达，对孔浩介绍道：“这两位一个是我们密谍司的头领，一个是某的亲军头领，今日咱们两方谈妥，孔兄弟难道不请我们进去坐坐吗？” 孔浩没想到史进会提出这个请求，也不怕他反悔后将其拿下，好吧，对方给他们这群人留下活路，自己确实没有出尔反尔的道理。 “三位请。”他收起兵器，让开门口，拱手说道。 史进三人同样拱手回礼后，便施施然进了曹谷铺。 “时头领，孔浩他们兄弟都是刺探消息的高手，办事都有规矩章程，咱们都是野路子出身，以后你可要多多向人家请教，将密谍司也办出名堂来。” “哥哥说的是。”时迁回完史进的话，特意走到孔浩旁边，一脸哀求的说道：“孔兄弟，时迁以前是贼偷出身，蒙哥哥不弃，愿意带着俺干大事，还把搭建密谍司的重任放在俺身上。 只是俺确实不懂里面的门门道道，希望孔兄弟不要嫌弃俺出身低微，教俺一些密谍行当的技巧方法。” 孔浩被两人架着，没法厚着脸皮说拒绝的话，只能含糊的点头答应。 时迁见状，又是对着他躬身行礼感谢，搞的这汉子面颊微红，实在不好意思。 “孔兄，咱们铺子里还有会驯养鸽子的好手？”史进惊奇的问道。 “是俺们孔队长养的。”屋内走出的一个年轻小伙接过话说道。 见没了危险，不用拼命，屋内的十几个人纷纷走出来，在院子里好奇的打量史进三人。 “孔队长养鸽子应该不是为了好玩儿吧。”史进想到后世电视剧里的场景，再结合边铺的特殊之处，试探着问道。 “史首领既然猜出来了，何必再明知会问。”孔浩迎着史进探究的目光，苦笑着说道。 “几只鸽子被你们说的神神叨叨，谁能给俺说说到底有啥用处。” 见时迁一脸苦相和迷茫，孔浩开始相信他真的是贼偷出身，完全不懂他们这个行业的事，便出言为他解释道：“养鸽子是用来传递消息的。” “鸽子怎么用来传信，它们又不会说话。”时迁听完更加迷惑。 “鸽子跟老马一样，具有识途的能力，只要培养的好，就能够在两地之间往返，咱们只需要将文书绑在鸽子腿上，就能达到传递消息的目的。” “这么厉害，那可了不得啊，鸽子飞的可是要比马快多了吧。 哥哥，这玩意儿对咱们有大用啊。”时迁满脸震惊之色。 “时兄弟莫要高兴的太早，”孔浩苦笑一声，接着说道：“这法子虽好，缺陷也挺大。 一是传信距离不能太远，千里之地就是一只鸽子传信的最大范围，二是鸽子传信不太稳定，天气不好或被猛禽捕食都会导致消息遗漏。 最重要的一点，鸽子训练实在繁琐，想要训练出来一批，至少需要一月以上的功夫，所以对钱粮时间的耗费很大，一般人根本承担不起。 俺这里的几只也只是平时喂养着，轻易不会动用。” “就算再怎么耗费钱粮，咱们也很有必要驯养一批，哥哥你说呢？”时迁迫不及待的问向史进。 “那是自然。”史进点头应到，又向孔浩问道：“孔兄，不知可否让时迁兄弟跟你学学这手本领，有何条件你尽管提。” “要什么条件呢，俺这手艺朝廷都不在乎，难得你们这么看重，时兄弟若是愿意，随时可以来曹谷铺学习。”孔浩郁郁的说道。 时迁见孔浩答应教他，一下子乐的找不到北，高兴的说道：“俺自然愿意来，以后没事俺就住在铺子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