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被费珍娥杀死》 第一章 新婚之夜 人喝多了没有不醉的。 断片之后的罗虎睁开眼,只见古香古色的房间里红烛高照,巨大的喜字就在眼前。 一个穿着大红吉服的女子站在床前,美得像瑶池仙女。 女子冷冷的眸子注视着罗虎,不由分说就要宽衣解带。 “慢着” 罗虎搓了搓酒醉的眼睛,他一个历史系的毕业生在疫情下找不到工作,昨晚借酒浇愁,没想到…… “你是谁,在这里干什么?” “妾身叫费珍娥,是将军的新婚妻子。” “啥?”罗虎抬头仔细看去,女孩子十七八岁,一身古装,眉间一份冷媚之色,美得不可方物。 诡异啊,还有这古香古色的房子,青砖铺地,帷幔绕床,看起来像为拍电影搭设的。 罗虎起身,头还有点痛,许是酒劲的缘故,他踉踉跄跄走到门口,只见门外是现代社会无法比拟的朗净夜空,一轮明月悬于天际,发着明亮的光,四周没有高楼大厦,倒是有一座巨大的古代敌楼在目视可及的地方。 咋回事,罗虎转身对那费珍娥道:“这是哪儿?” “京师。” “什么朝代。” “崇祯十七……不,是永昌元年。” 费珍娥说话时俏丽的鼻子抖了抖,似有悲痛。 历史,罗虎是懂一点的。崇祯17年,也就是1644年,是大顺建元,明朝灭亡,满清入关的那一年。 他脑袋有点懵,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是有人跟自己开玩笑?还是…… “难不成穿越了?” 罗虎懵逼地看着对面的美人,又问了一句:“你刚才说你叫什么?” “妾身费珍娥。”对方冷冷的眸子下,一双红唇开合,说出的话同样冷。 “费珍娥,费珍娥。这个名字怎会这样熟悉?” 罗虎在脑海中搜索着,思维翻越时空,好像飘到了遥远的时代。 “哦,对了……”罗虎忽然想到明末历史中有一个和自己重名的倒霉孩子,他本是李自成手下的一员猛将,大明覆亡,李自成进入北京后,把紫禁城一个漂亮宫女赐给他做媳妇儿,新婚当日,那女子就趁他睡熟后,一剪刀干掉了他的命根子。 而那名宫女的名字好像就叫——费珍娥。 …… “这tm是真穿越了啊,喝多了断片儿也能穿越呀。” 罗虎情绪激动,双手抱头,不敢相信是真的。而此刻的脑袋忽然一阵疼痛,另一个记忆像过电影一样疯狂灌了进来:罗虎,榆林人,本是孤儿,跟着李自成从娃娃兵慢慢成长为一名骁勇善战的将领,被任命为果毅将军,爵潼关伯…… 当下,大明已经灭亡,崇祯皇帝挂在了歪脖树上,大顺军占据北京城。 疼痛过后,罗虎再次看向费珍娥,这张脸蛋很美,眉眼如画,鼻梁高挺,嘴巴殷红殷红的,那种冰冷中的艳丽更加拨撩男人心房。 费珍娥看着他,目光一点不躲闪,像等待猎物坠入陷阱一般。 “慢着,理智,理智啊。” 如果自己真的穿越成了明末的罗虎,那眼前这个女子对自己来说是十分危险的。 他端详着她,她那双眼睛很大,很美,很深邃,楚楚动人又有点凌厉,只是在那深邃背后隐藏的,似乎是一种不宜察觉的恨。 崇祯为社稷而死,她一弱女子,不能为君父报仇,就采用这样的手段,在李自成手下大将身上疯狂报复。 “这是个温柔的陷阱啊。”罗虎放下手思索着。 “如果她要刺杀自己,身上必然留有凶器。” “你站好。”罗虎突然正色道。 费珍娥一愣,还未等她反应过来,罗虎就上去抱住了她。 “你干什么,夫君你要干什么?”费珍娥惊叫起来。 “得罪了,虽然这样做有欺负弱女子之嫌,但……但为了我的命根子……”罗虎心中喃喃道。 费珍娥拼命挣扎,像一棵狂风中摇曳的海棠树。 “咣当……”一把剪刀掉在了地上。 双方在这一刻都沉默了。 “果然怀里揣了剪刀。” 罗虎放开费珍娥,直直地看着她。 “和历史一模一样,我是真的穿越了。”罗虎心道。 屋子里的空气似乎凝结了,费珍娥蹲在地上瑟瑟发抖,眼睛已流出不甘的泪水。她心想“完了”,本来想趁罗虎睡着后捅死他,但现在对方显然已经识破了她的计划。 怎么办?她并不怕死,只是这样死有点不甘心。 费珍娥表面上对李自成给他安排的婚姻并不排斥,和罗虎拜了堂,喝了合卺酒,又一起来到洞房。她已经准备献出自己,只有这样才能等待他最放松警惕的时刻,只是不巧,对方很不信任自己,上床前要搜身的……大不了一死,只希望对方能让自己死的有尊严点。 罗虎没有杀她的想法,大明亡了,崇祯皇帝死了,偌大的一个北京城,不乏吃了朱家二百多年俸禄的爵爷,不乏养尊处优的高官,可没有一个男儿想要为君父报仇。 她费珍娥,一介女流,手无缚鸡之力,竟也能以死相搏,这样的女子,倒也值得敬佩。 “娘子,跟了我以后就不用再做那些粗鄙的针线活了,这剪刀带来何用,当嫁妆吗?”罗虎微微一笑,从地上捡起剪刀,打开门,用尽力气把它扔向渺远的夜空。 费珍娥愣愣地看着罗虎,心情十分复杂。 他是要饶恕自己?这些闯贼,不都是穷凶极恶的吗?想想这些年李自成的军队。他们屠过城,他们掘过凤阳的皇陵,他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哪怕是进了北京城之后,在“追脏助饷”的名义下,军纪日渐松弛,很多无辜的百姓都遭了殃。 这是要骗我陪他良宵一度后再杀死我吗?费珍娥忽然意识到这点,心中变得更加不安起来,眼睛怯生生地看着眼前这个挺拔的男人。 “你要杀便杀,何故故弄玄虚。”费珍娥的声音变成了怒斥, 罗虎叹了口气,道:“娘子,一日夫妻百日恩,为夫不忍。” “为夫”这个词让费珍娥心中咯噔一下,她明白哪怕两人有血海深仇,也改变不了拜过天地的事实,她抬眼看向罗虎,第一次细细打量这个陌生的丈夫。 他年轻而英俊,不过二十出头,气色古铜,棱角分明,深邃的冰眼下是嘴角放荡不羁的微笑,温存而不失狂野,威武而又似有暖意。 若不是和大顺有血海深仇,她对这个新婚丈夫也没什么不满意的。 第三章 御前军事会议 杀了刘宗敏的乱兵头子,罗虎又匆匆赶到自己本部士兵闹事的民居,只见他的手下贺世崇已经把打伤百姓的五名士兵给绑了,等待罗虎到来治罪。 贺世崇比罗虎要年长几岁,今年二十六,是罗虎部的前锋营官,掌握着一支夜不收队伍,负责刺探军情。这老贺本人就有点混不吝,难服管教,但为人忠诚,深得罗虎信任。 这次闹事的就是贺世崇的手下,因为罗虎在本部人马进城后军纪抓得严,这几人见其他各部士兵鱼肉百姓,日子过得极为逍遥,便心痒难耐,不仅要强行住在管辖区的百姓家中,还勒索钱财,对这户人家的女眷出言轻薄。 罗虎来到事发地点,见这户人家的院内已经被打砸一通,满目皆是狼藉,又见四个被打的百姓头破血流,躺在一边不停轻声哼叫,便怒视行凶的五名夜不收道:“你们可知罪?” “我等知罪。”犯事人知道罗虎平日的狠辣,现在乖乖认错或许能减轻惩罚,便都耷拉着脑袋,不敢有半分不服。 “知罪就好,念你们认罪态度良好,没人领一百军棍,下去吧。” 一百军棍,虽然不至于打死,但饶是这些壮汉,也得修养月余,更甚者,打出什么终身的残疾来也说不定。 贺世崇一听急了,这五个人可都是自己的得力干将,一等一的侦察好手,有勇气,人也机灵,屡次出色完成军事任务,这一百棍打下去…… “将军。”贺世崇的黑脸绷在一起,上前道,“这些人都是立过战功的,念他们是初犯,还望将军从轻发落。” 此时的罗虎正陷入一种角色的转换中,之前他是现代社会中的一名大型企业的高管,不到三十岁已经做了部门经理,他深知,说出去的话必须一言九鼎才能让人信服,而现在他穿越到了一个乱世,更应该说话掷地有声,不然怎能控制住这一帮强盗出身的大顺兵。 “从轻发落?”罗虎睥睨着贺世崇,眼神像一座山一般压了下来。 “进城之日,我就给兄弟们定好了规矩,有敢欺辱百姓者决不轻饶,眼下你的人坏了我的规矩,你还想给他们求情?” 贺世崇焉能不知罗虎的脾气,但他不甘心,也不服气。 “将军,之前咱兄弟们在战场上出生入死时都约定好了的,等进了京城就一同过快活日子。你现在是娶上美艳娇娘了,这些老粗皮兄弟还都是光棍呢,这些日子,眼见其他部的兄弟们逍遥快活,咱的弟兄就连伙食都没甚变化,不是老哥我抱怨,大伙焉能心平气和。眼下这几个人是违反了您的军令,可有些东西,强压是压不住的,只会拿自己兄弟出气,算不得本事,您要是真有魄力,把这满城犯事的兵将一并管了。” 贺世崇的话说得明白,他在抱怨罗虎只是一味约束自己人,可这整个北京城,犯了军纪的大顺军将士大有人在,不是他罗虎都能管的。 “好,就让你瞧瞧。”罗虎说着,给柳和尚使了个眼色,那和尚顺势扔下几颗血淋淋头颅,这几个东西不规则地在地上滚动了几下,个个都还保留着死前的惊恐神色。 “啊……”院中有一对母女,母亲三十多岁,女儿十几岁样子,立刻吓得惊呼起来。 “这……”贺世崇愕然了,难道这被斩首的人是大顺的士兵? “这几人当街杀人,被我就地正法了。”罗虎淡淡地说道。 贺世崇赶紧问道:“这是谁的兵,就算他们触犯了陛下的敕令,也应该交给他们的上官处置,我们这样做可是非常得罪人的啊。” 贺世崇虽然有点天地不怕的感觉,但他不是傻子,当然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胡来,什么时候必须装孙子。罗虎杀了别部兵将,这可是要闹大矛盾的啊。 “这些都是汝侯的嫡系部属,不过既然他们犯了事,我定然不会放过他们。”罗虎说话时目光如炬,满脸都是杀伐决绝。 “将军你竟然杀了汝侯的人,这……这……这可如何是好。”贺世崇脸上写满了绝望,他跟柳和尚不同,柳和尚就是一个工具人,性格比较憨直,罗虎曾救过他的命,只要罗虎让做的事,柳和尚不会说二话。 贺世崇不同,他当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这大顺系统中,汝侯刘宗敏可是仅次于李自成的第二号人物,杀了他嫡系军队的士兵,这可是吃罪不起的。 “将军,你现在就去向汝侯负荆请罪,或许此事还能缓和……”贺世崇紧张地劝谏道。 “看来这位兄弟人还不错。”罗虎感受到了贺世崇是真心担忧自己,不过很多事他早就盘算好了,刘宗敏固然在大顺内部权势滔天,不过作为一个穿越人,他罗虎并不怕。 罗虎拍了拍贺世崇的肩膀,道:“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应对。另外,兄弟们进城这么久了,看到别人都在追脏,在‘吃肉’,我们却连点汤水都没捞到,一定有所怨言,怎么说我都该弄点好处来。” 一听有“好处”,贺世崇觉得罗虎是真的开窍了,不过之前其他各部去勒索明朝遗老遗少的时候,罗虎却执拗地坚守着不惊扰百姓的固执想法,现在这京城的大户都让其他的顺军给抢的差不多了,还有什么人家能让他们去敲诈呢? “将军,这京城之中该还有隐藏的富户吗,我老贺这就要银子去。” 罗虎转过身来道:“并非你想的那般,且等着吧,我能另行他法。” 留下一句“另行他法”之后罗虎让手下给犯事的几个夜不收执行惩罚,这些人虽然精悍,但一百棍下去,已经是伤筋动骨,在哀嚎声中,被人抬了回去。 处理完这个突发事件,罗虎要进紫禁城面见李自成,有一场御前军事会议正等待着他,议题是:如何对付降而复叛的吴三桂。 想到“吴三桂”这个名字,罗虎脑子不自然地想到了两个字“汉奸”。 此人最早是大明朝的辽东总兵,后归顺了李自成的大顺政权,但没过两天,他又投降了原来的死对头满清,把清军领进了中原。 虽然此人汉奸之名坐实无疑,但平心而论,那都是以后的事,这个时候的吴三桂还算不得汉奸,也不是一个主动要去卖主求荣的人。要知道,大明灭亡前的辽东已经被满清打得是丢盔卸甲,锦州、松山这些地方都失去了,山海关外只剩下一座宁远城,作为宁远总兵的吴三桂,他的上级,像洪承畴,舅舅祖大寿,还有亲哥吴三凤都已经投降了满清,只有吴三桂还坚守着一座宁远城,苦苦支撑着局面,并且多次拒绝了清主皇太极的劝降。 李自成率军直逼北京时,吴三桂一收到消息,就率领着手下的关宁铁骑和家眷十几万人,弃守宁远,全部入关,准备南下北京勤王,可惜当他的部队行走到河北丰润,离北京还有几百里之遥时就接到李自成已经攻破北京,崇祯皇帝上吊的消息。结果吴三桂和他的部队就成了一支无处可去的孤军。 这时候李自成派人找到了吴三桂,先给吴三桂送上了四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吴三桂和他的关宁铁骑已经失去了大明这个强大的后援和经济支柱,四万人的军队和近十万的附属、家眷连吃饭都成了问题,这时他选择投降李自成是一种必然。 吴三桂决定投降李自成,可是李自成却对关宁铁骑和山海关的重要性认识不足。他的“追赃助饷”政策开到了吴家,吴三桂的老父亲被打,更甚者,吴三桂的爱妾陈圆圆被刘宗敏这个好色之徒抢走了。 这两件事儿让吴三桂认准,他到了北京也逃脱不了被打压,甚至被除掉的命运,士可忍,孰不可忍,吴军行至河北玉田县时,吴三桂突然改变主意,率军回师山海关,由投降大顺转持敌对态度。 自此,李自成和他的大顺也就给自己埋下了一颗灭亡的种子,此后吴三桂联合满清,在山海关击败大顺军,然后一路高歌猛进,毁灭了这个农民起义得来的顺政权。 只是他们自己灭亡也就罢了,在这个内忧外患的年代,李自成失掉了山海关,导致满清入主中原,山河变色,剃发易服的悲剧上演了。 …… 第四章 青楼之上 想到吴三桂的经历,罗虎不禁暗骂李自成,一把好牌,打得稀烂,连累天下的百姓也因此受难。 离开,必须离开,罗虎觉得跟着李自成只能一起毁灭。 眼下就是一个好时机,这次御前军事会议就是要讨论怎么对付吴三桂,李自成的想法是派一支军队渡海直插辽西,对吴三桂盘踞的山海关两面夹击。 渡海作战是有风险的,由于大顺的将领多数都沉溺于北京城的花花世界,都不愿意干这活。而对罗虎来说,这却是一次机会。 至于走后去什么地方,罗虎心中已经有了盘算。 山东——此地在半年内不会被满清大举进攻,可暂时做休整之地,他的军队可以从天津坐船去登州,占据一块地盘慢慢积蓄力量。 伴着翻飞的思维,罗虎一行人很快来到了紫禁城。罗虎由南向北进入宫城,只见重檐庑殿顶的高大殿宇宛如一部雄壮的史诗,尖耸屋顶,朱墙黄瓦,雕梁画栋,美轮美奂。 罗虎面对着这气势雄伟的帝宫不仅哀叹,若半月之后不能把满清挡在山海关外,金碧辉煌的宫殿就会被李自成付之一炬,纵然满清会重新修建,可届时华夏大地已经换了主人,不免遍地腥膻。 李自成入主紫禁城以来一直住在武英殿,武英殿位于紫禁城西南侧,罗虎进城后又几经辗转才到达殿前。 大殿中央,在牛金星、宋献策、刘宗敏、李岩、顾君恩等人的簇拥下,南面而坐的正是李自成。他三十四五岁的年纪,宽肩膀,颧骨隆起,天庭饱满,鼻梁高挺,本也算是大贵之相,但他一对深陷的眼窝中,只有一只眼睛。 李自成成了独眼龙,射瞎他的主角也在殿中,正是前明的一位猛将陈永福。 开封一战,陈永福一箭射中李自成的眼睛。但次年,陈永福孙传庭夹攻李自成,孙败退时,陈在郏县为后卫,因部众溃退而大败。 后李自成派白广恩招降陈永福,并折箭为誓,表示不再追究,从而降伏了他,并封为文水伯。陈永福感念李自成的既往不咎,心中时刻不忘报答他的知遇之恩。 从这一点来看,李自成倒是比崇祯强,崇祯心胸狭隘,不容于群臣,最后众叛亲离,连社稷都丢了。 李自成正襟危坐,听取群臣对东征讨伐吴三桂的意见,并且亲自安排渡海作战事宜。 堂下一干将领,有李过、贺锦、刘希尧、吴汝义、马世耀、刘体纯、高一功、张鼐、陈永福等人,只是提到渡海作战的将领人选,很多人都低头不语,讨论一时陷入了沉寂。 “汝侯,你可有什么建言?” 李自成见众人不语,知道这些家伙贪恋京城的安逸,便先问刘宗敏道。 刘宗敏这些天拷饷拷的是不亦乐乎,他个人生活也非常丰富,刚玩完了陈圆圆,前明的首辅之一魏藻德最近因为受不了拷打,竟然把自己的漂亮女儿献出来任刘宗敏……所以现在谁要是提出来让他带兵,他是一百个不乐意。 刘宗敏轻咳了两下,对李自成道:“陛下,渡海作战冒险性极大,一旦从海上登陆辽西,就成为了一支孤军,北面是建奴的地盘,南面是吴三桂的数万大军,西边是无法跨越的山脉,东边就是大海,除了死守吴三桂已经丢弃的几个军堡,将毫无作为,愿陛下三思。” 刘宗敏说出了朝堂内大多数人的心声,毕竟征战了十余年,还想好好在这前明城都城里逍遥几天,辽西那么艰险的地方,谁愿意去呢。 渡海作战的计划已经敲定,这个时候还在提反对意见是要触动李自成雷霆之怒的,不过刘宗敏是李自成最为倚仗之人,大顺朝一共就两个权将军:一个是田见秀,此人性格宽厚,是各部队之间的调和剂,威望很高,目前正在西安给李自成看守老家;另外一个便是眼前这个跟随李自成一起出生入死,善于打硬仗的刘宗敏。 最信任的人都这么说,李自成有些郁闷,只见他从龙椅上站起,来回踱了几步,叹道:“堂下诸公,难道就无一人肯愿为朕分忧吗?” 李自成说完,只听得一个浑厚的声音回响在这武英殿中。 “陛下,臣愿往。” 这声音很快就引起了众人瞩目,大伙转头看去,说话的竟然是站在最后一排的罗虎。 罗虎虽然年纪轻轻就成为果毅将军,但是他和这些大顺首脑比起来资历尚浅,只能站在最后一排。 “震山,上前来,上前来。”李自成喜出望外,不停地给罗虎摆手。震山是罗虎的字,罗虎手下三千精锐号曰“震山军”。 罗虎走上前来,李自成立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震山,你想好了吗?此去辽西艰险无比,必须死守宁远等地,截断吴军的供给,直到我大顺彻底攻克山海关,擒杀吴三桂这个反复无常的小人。” “臣定然不负陛下重托,截断吴贼西逃之路。” 罗虎说完,心中真是佩服自己,明明是想逃跑,竟然装的这么像,冠冕堂皇的。李自成也是真傻,还被蒙在鼓里,这可是个好机会,必须抓住好好“宰宰”这个泥腿子皇帝,一定不能手软。 原明朝京营的鸟铳、鲁密铳、红夷炮都是全国做工最精良的,那些兵杖局、火器局的工匠也一并要去,谁掌握了这些技术人员,谁就拥有了源源不断的火器供应。 “陛下,臣此去辽西面对的是关宁铁骑和满清八旗这样的虎狼之敌,现在京师不用的红夷大炮和火铳臣想带走一些。”罗虎道。 李自成善用骑兵,对火器反而不是太感冒,虽然他们在宁武关吃过周遇吉火器的苦头,却没打算当下就建立一支火器队伍。 李自成面带微笑,这个要求他可以给,心中没有半分舍不得。 “震山若是想要,那些火炮鸟铳你随便拿,投靠我们的前明京营兵将也可以带走。” 罗虎知道目前的前明京营战斗力很弱,但毕竟天子脚下,有能耐有本事的人还是有的,只不过需要塞选。 “还有军费,望陛下拨三十万两奖赏我部,将士必然死命效忠。”罗虎再次提出要求。 开口要钱是人生一大难事,不过此时李自成不会拒绝,军费现在不缺,从前明那些官老爷身上搜刮来的银子已然堆成了山。 而罗虎部一直与百姓秋毫无犯,自然“穷”些,李自成思考一下,一咬牙,为了激励将士,他大方地说道:“我再给你十万两,合计四十万,进城后你部军纪严明,早就该赏。” “谢陛下。”罗虎赶紧谢恩,这是意外之喜,看来李自成能得天下也不是一无是处,不扣,这一点倒是比大明的皇帝强。 说了这么多,还有最后一项要求,那便是权利。他罗虎要顺利渡海就要靠水军,大明留给大顺的水军现在有两支,一支是天津水师,一支是登州水师,他们必须节制在自己手里而不能是协同作战,不然到时候不听招呼,自己的军队在去山东的过程中要受到制约。 想到这里,罗虎说道:“这次渡海作战,请天津巡抚原毓宗和山东权将军郭升各派一直水军归我节制,保证我军渡海安全。” 李自成思索了一下,觉得罗虎所说不无道理,便道:“可,天津、登州水师归你节制。” 有了钱粮,有了武器,有了权利,罗虎算是志得意满了,但是此刻李自成手下一黄门来到殿前,禀报道:“陛下,有人在宫门外求见汝侯,说是有要紧事” 在御前军事会议上还有部下来找一定是出了什么要紧事,刘宗敏急冲冲地出了武英殿,去宫门外见自己部下去了。 罗虎自然知道缘由,杀了刘宗敏的部下,对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不过他也不怕,现在李自成正是用他之际,刘宗敏不能把他怎么样。 果然不过多时,刘宗敏气冲冲地回来了,进殿之后当着众人的面,满面愠色地对罗虎说道:“震山,什么时候我的人需要你来处置了?” 众人一脸懵,心想罗虎这家伙莫不是脑袋坏了,连汝侯都敢惹。 罗虎却不为所动,对方越是气急败坏,他就越淡定,反正离开京城后也不打算和这帮人混了。所以,哪怕现在和刘宗敏撕破脸,也不怕未来对方给他穿小鞋。 罗虎先向李自成和其他大顺首脑介绍了事情的缘由,然后对刘宗敏躬身行礼道:“汝侯,进北京前,陛下早就立下规矩,侵扰百姓者就地正法。属下来宫城之时路过前明襄城伯府,只见几名士兵光天化日下行凶,而且杀人后还以您的名义讥讽属下多管闲事,这等劣行是可忍孰不可忍,属下这么做也是为了维护汝侯的声名啊。” 一席话说得刘宗敏哑口无言,李自成在宝座上也频频点头。 对于刘宗敏的种种行径,李自成早已心生不满,眼前吴三桂这个麻烦不就是他刘宗敏造成的吗。人言“色字头上一把刀”,刘宗敏要不是强占了吴三桂的小妾陈圆圆,或许现在吴已经带着手下四万精兵归顺了。只不过以刘宗敏在军中地位,李自成不可能对他严加斥责,以致刘一直我行我素。现在罗虎做出这样大胆的事,也算是对刘宗敏的一种敲打。 “咳咳。”李自成见殿内二人极为尴尬,轻咳了一声道:“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汝侯以后对自己下属要严加管教,我大顺刚得天下,民心甚为重要,要是人人都像那违纪兵将一样当街杀人,百姓岂不对我们失望透顶。” 说完他把目光投向罗虎,又道:“震山,下次再见到这种劣行,不必亲自执法,把人绑来,谁的人就谁来处置。” 李自成的话里有明显护着罗虎的意思,而且现在他罗虎是东征的主角,围剿吴三桂还得看他,刘宗敏虽然平时跋扈惯了,但这个时候也只能隐忍不发,就算要报复罗虎也是等以后了。 …… 第五章 坤兴公主 “陛下。”这个时候,群臣之中有个书生模样的青年男子走上前来,道:“陛下,自我大顺追赃以来,怨声载道,百姓苦不堪言,是时候该停止了。” 听闻此言,朝堂上突然一阵沉默。这追赃助饷可是大顺的一个巨大经济来源,怎能说停就停,何况,这里的每一个人几乎都因为追赃赚的盆满钵满。 罗虎看去,见说此话的人却是李岩,是大顺系统中少有的有大局观的谋士。只见他不顾众人异样的眼神,对李自成侃侃而谈。 “陛下,目前追赃之事负面影响已现,很多士兵借此名义肆意掠夺民财,欺侮妇女,甚至当街行凶,长此以往我大顺恐失尽民心。”李岩高瞻远瞩,早就看到了这“追赃助饷”的弊端,今日正好借着罗虎秉持正义的当口,把心中的话都说了出来。 “危言耸听。”朝堂上,牛金星立即提出反对意见。 “陛下。”牛金星对着李自成拜道:“李岩这是一派胡言,前明暴虐,那些官僚、勋贵、士绅都是帮凶,我等取其财货,那是替天行道,有何不可?” 罗虎听完牛丞相的奇葩言论,不禁心中摇头,一个想坐稳天下的政权,不把心思放在如何建立巩固的税收制度上,却一味想以抢掠的方式攫取财物,维持它的机构运行,这是极其愚昧和危险的,吴三桂的麻烦是怎么来的,不就是拷打人家老爹造成的吗?不过李岩此刻能慷慨直言,则显示出了他的大局意识和敢谏精神。 李自成坐在宝座上,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理,他今天朝会的目的是选出渡海作战的将领,既然这个目的达到了,其他的事都可以再缓一缓。 “老兄弟们一早就来议事,现在想必都已经乏了,早早回去歇息吧,是否停止追赃的事,容朕再思考一下。” 言罢,众人退去,不过李自成单独留下了罗虎和李岩,还有一些话要交代。 众人退去后,李自成走下宝座,拉着罗虎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震山,你今天处决了行凶兵将,朕以为做的甚好,我大顺军再不收敛,恐怕要失尽天下民心了。”李自成长叹了一口气,继续对李岩说道:“林泉,你今天的建言很好,追赃助饷之策的确应该停止了,你给朕拟个诏书,传檄各地不得再做扰民之举。” 李岩字林泉,他看到李自成幡然悔悟,心中大喜,赶紧道:“臣遵旨。” 说完正事,李自成又和二人聊起家常。 “震山,你刚成亲,不知新娘可还满意?” 罗虎心想:“您大爷的还问我这个?要不是老子是个穿越人,昨晚就被她给咔嚓了。不过论起容貌,他那个美娇娘确实是千里挑一的美人。” “承蒙陛下做主,臣才娶得这般贤惠美貌的娇妻,臣一定不忘君恩,必在战场上再立新功。” 古人云伴君如伴虎,罗虎感觉自己穿越后马屁功夫见长。 “好好……”听到罗虎这么说,李自成喜笑颜开,“震山,出征前需要什么让林泉全权督办,四月初十务必要整装出发,从天津卫出海。” “遵命。”罗虎回应道。 …… 罗虎和李岩拜别李自成离开了武英殿。二人边走边聊,有种英雄相惜的感觉。 李岩原名李信,河南开封府杞县人,本是天启朝举人,因为行侠仗义,在杞县名声极好。崇祯十二年河南大旱,他劝说县令暂停征税,并开仓赈灾,但县令哪有余粮赈灾?结果灾民哗变,抢劫城中富户,并推举他为首领。彼时的李岩并没有反叛朝廷之心,他劝说灾民放下武器,但不等劝说成功,州府的平乱大军就已赶到,一帮乌合之众的灾民哪里是官军对手,很快就被击溃,李岩本人也投入大狱。 原本李岩以为自己必死,但不想一股蒙面人忽然袭击了大狱,将他从狱中救出,这人就是大名鼎鼎的红娘子。事到如今,李岩不反也不行了,于是他和红娘子便投奔了李自成。 “震山,真没想到你能不惜犯颜汝侯也要主持正义,处决了当街行凶的兵将,为兄佩服。”李岩带着赞赏对罗虎说道。 “兄弟也是气恼不过,再这样下去我大顺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恐怕还要拱手让人。” 李岩点点头,“震山年纪轻轻,却能事事从大局着想,军中的兄弟来到京师后只图逍遥快活,却置国本于不顾,我大顺未来的前景不容乐观啊。” 李岩发着感叹,由于百姓对大顺政权大失所望,加上吴三桂又兴兵要为崇祯报仇,现在可谓人心浮动,若东征不利,满清再趁火打劫,这京师是守不住的。 面对马上要去征伐吴三桂的前景,李岩有种不祥的预兆。满清可谓虎狼之国,为了利益,绝不会坐视不理,大顺政权中却没人给予太多重视,这次罗虎出征可谓凶多吉少。 “震山,此番出海一定要多加谨慎,如果满清出兵,不如……”李岩本想说让他退回天津卫不做无畏牺牲,但方才李自成的命令已经很明确了,一旦入驻辽西,只有坚守待援。 罗虎明白李岩的意思,穿越一遭能遇到一个给你说上两句真心话的人也不容易。 李岩历史上是因李自成听信了狗头丞相牛金星的谗言而被冤杀的,如果可以,他希望李岩能活下来。 “林泉兄放心,兄弟我一定能不负陛下之托,只是武器钱粮,还请哥哥能帮我准备齐全。” “这个一定,陛下既然把督办的事交给我,岩一定全力办好。” …… 宫门外辞别李岩,罗虎就争分夺秒地赶回朝阳门驻地。 时间紧迫,还有太多太多的事要做。 罗虎带着柳和尚来到朝阳门敌楼,把下属将官都召集起来分派任务。 罗虎部有很强的战力,拥有精兵三千余人,号曰“震山军”。 震山军按照大顺军的编制,又结合自己的实际情况制定军事管理结构。 最小的单位是队,每队十人,设队正;四队为一哨,设哨总;四哨为一部,设部总;四部为一营,设营管。 罗虎手下有陈雄、徐忠统领的步兵营,编制人数是六百四十人,实际人数各有战兵八百多,辅兵二三百余人。 贺世崇为前锋营,有三百多人的轻装骑兵。中军步兵六百余人由亲兵长赵兴负责,士兵披甲,可为攻城中坚。中军骑兵六百余人是全军最精锐部分,由于罗虎是骑兵出身,这只骑兵由他亲自率领,副手为另一亲兵长柳和尚。后军战兵六百余人,步骑协同,另有辅兵一千,由刘有全领衔,保卫辎重和家眷。 第一件事,发银子。 罗虎虽然现在能够控制得住这些兵,但是连日来他们看着其他部的大顺军都在逍遥快活,心理落差太大,已经怨声载道,这个时候不给他们点甜头就没人给你卖力了,大伙出生入死为了什么,还不是享受荣华富贵,过快乐日子,现在进了北京城,啥都捞不到,难怪兄弟们抱怨了。早晨发生乱纪的事,既得严肃军纪,进行处罚,还得从根源上解决问题,一个人发上几十两银子让他们去快活,至少可以缓解军队目前对他的怨言。 “刘有全,你去找制将军李岩把军饷要来,出征前按战兵四十两,辅兵二十两,将官一百两至二百两的标准下发。” “遵命。” 第二件事,要在曾经的京营火器部队中选出一批可用之士,有一个算一个,宁缺毋滥。 罗虎把这个差事交给了柳和尚,让柳和尚立即给前明的京营下通告,下午在教场试射,能连续用鸟铳三次百十步外上靶者,赏银五两,能熟练操作大炮者,赏银子十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为了能发现人才,罗虎不吝啬那点钱财。 “遵命。”柳和尚抱拳相应。 “陈雄,徐忠,给前明京营的大炮火枪做试验,质量好的留用,不好的弃用,陛下已经应允了我们,火器随便拿,先留在你们自己营中,届时组建火铳营,我再从中抽调人员。” “诺。”二人同时应允。 安排完毕,罗虎赶紧找了个地方迷瞪一会儿,昨晚因为防着那个想切了自己的美艳娇妻,着实困倦。 第六章 雪竹之殇 下午京师北郊校场,旌旗猎猎,罗虎的兵将整齐而立,面对着一群自告奋勇,想来打靶赢赏钱的原大明京营神机营士兵。 罗虎站在中间阅兵台上,观察着场内情况。 由于神机营使用的鸟铳是滑膛枪,精度不高,为了避免误中他人之靶,校场上只立了十个靶盘。 第一支十人队开始装弹了,火绳枪的装弹过程非常繁琐,分为引药入锅,合上锅盖,射药入口,弹丸装入,压实弹丸,点燃火绳,瞄准射击等步骤,总时间不能超过一分钟。 正常情况下,靶盘的距离是百步,戚继光的《练兵实纪》中记载,鸟铳手打100步外的靶,三枪需上靶两枪才算合格。 因为是自告奋勇来赢赏钱,没两把刷子也不敢站在这里,这十个人还是操作比较熟练的,但随着火蛇喷射,一阵“砰砰砰”的声音过后,硝烟缭绕下,对面十个靶盘只有一两个晃动了一下。 罗虎摇摇头,坐回到座位上,对历史上大名鼎鼎的神机营士兵失望透顶。 末代王朝的军队,只有名气而无实力。 “装弹,再射。” 校场上的士兵开始了第二轮装弹,须臾之后枪声再次响起,仍旧只有一两个靶盘晃动。 罗虎面色凝重,都说大明克制满清的利器是科技,是火器,但那是十几年前。 不知是不是因为前世看了太多近代满清对垒西方列强的影视剧,那些清兵用大刀长矛对付敌人洋枪洋炮的印象已深入内心,总以为满清是拒绝科技,愚昧落后的。 但在现实历史中,至少从清开国之初,还是很重视火器使用的。 自从孔有德等人带着大明的红衣大炮、火枪以及制造工匠投降皇太极,满清军队再也不是宁远城下努尔哈赤带领的那支以冷兵器为主要武器的后金八旗了。 论火器使用,现在的满清不逊大明,比大顺则要强上太多,这从未来潼关一战就可以知晓。在那场战役中多铎先是用火枪克制了李自成引以为傲的骑兵,又用红夷大炮破了城。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看着眼前这帮“赫赫有名”的火器部队的低劣表现,罗虎不禁感叹现在还做不到对满清的“科技碾压”。 “砰砰砰。”第三轮射击结束,经过统计,一名士兵奔跑到阅兵台上汇报情况。 “十人中有五人一靶未上,四人上靶一次,一人上靶三次。” 罗虎从梨木椅子上猛然站起,带着点意外和惊喜,道:“叫那三次上靶的人上台见我。” 士兵赶紧下去,不一会带着一个黑瘦黑瘦的年轻神机营士兵来到阅兵台前。 “小人郝有义,拜见将军。” 罗虎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士兵,他不仅瘦,个子也不高,一米六多,但一双大大的眸子炯炯有神,表情冷峻,有坚毅之色。 像他这样的兵,在冷兵器时代由于个头小,身体又单薄,拉不开大弓,穿不得重甲,怕一辈子也没有出人头地的机会,但随着火枪问世,他这种射手特质的人就有了用武之地。 “可复射否?”罗虎问道。 “可。”对方回答的很干脆。 靶盘移到了一百二十步,三杆鸟铳换成了三杆鲁密铳,都已填装完毕交到郝有义手中,他仔细检查了压弹情况,然后剔除了一杆压得太紧的鸟铳。 “这个不行,给我弹丸和火药,我自己来装。” 弹丸压得太紧也会影响发射效果,郝有义很有经验。 身边的罗虎点点头,给旁人使了个眼色,立即有人递上弹丸和火药等所要之物。 看着郝有义神情专注地重新装弹,罗虎心中不禁赞许,这劲头就比那些懒懒散散,混吃等死的京营士兵不知强了多少倍。 郝有义重新填装完毕,站起来,摆好姿势,冷静地朝着更远的目标射击。 “砰”的一声火蛇喷发,对面的靶盘立即颤动了一下。 “中了。”罗虎心道。 “砰”“砰”紧接着又是两枪,亦是全部中靶。 “好。”罗虎忍不住赞叹了一声,用红布包了五两银子,来到郝有义身边亲自给他发赏钱。 “将军,小人也能操炮,还想领那操炮的银子。”郝有义道。 “好,本将军就害怕银子赏不出去呢。”罗虎有点兴奋,他让士兵运来一门千斤的红夷二号炮,看郝有义来操作。 郝有义叫上两个人,在地上挖开一些坑洞,将木方垫在炮轮下。然后根据标号检查药包和铁弹,把棉布包装的发射药装入,再用铁锥从火门刺破药包,然后倒上引药。 郝有义站在空旷的校场上,伸出拇指比照远处的目标——一排废弃的土墙。经过粗略的计算,他调整炮位,点燃火门,随着一声巨响,二号红夷炮猛地向后一退,须臾之后远处的那片废弃的土墙被击中,一阵黄色的烟尘慢慢升上天空。 “好好好”罗虎这会儿只会用一个个“好”来表达对郝有义的赞赏了。 “再拿银子来。”罗虎叫人又取了十两银子,赏给郝有义。 郝有义谢了恩,罗虎又道:“以后跟着我,少不了你的好处,你准备准备,后天随我出征,如需安家费就直接说。” 郝有义听后紧皱眉头,片刻后回答道:“小人多有不便,这次来只是想赢赏钱,怕是不能为将军效力了。” “什么?”罗虎心头一阵强烈的失望。 “大人抱歉,小人退下了。”郝有义走得很快,退后几步转身就从校场消失了,好像怕惹上什么麻烦一般。 望着他的背影,罗虎心中直叫可惜。 “这家伙是个人才,在一个混子的世界里还能苦练技艺,必然是内心坚韧之人。”罗虎寻思了片刻,对柳和尚说:“去,派人盯上他,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情况。” “是。”柳和尚接到命令后马上去安排人。 一下午的时间,确实也在众人中发现了不少合格射手,但犹如郝有义一样能枪枪必中的却没有。 最后,在使用火枪方面,罗虎留下了八十人,炮手二十人。 待到黄昏收工时,罗虎在敌楼里和守城将士一起吃过晚饭,正准备休息,柳和尚上前来给他汇报,他派人盯上了郝有义,打探到他的情况。 柳和尚说道:“这小子拿了十五两银子后去了一处叫翠烟阁的青楼,找了一个叫兰鸢的姑娘。这兰鸢本和郝有义是亲生兄妹,他们是蓟州人,五年前东虏破关,郝有义与兰鸢在逃难时走散了,后来多方打听,才知道她被人卖去了京师的青楼。那时正赶上京营招兵,郝有义就去了,也是想攒够银子给他妹妹赎身。” 罗虎听了柳和尚的汇报不禁哑然一笑:“十五两银子想在京城的青楼赎个姑娘出来简直痴人说梦。”罗虎想了想,又对柳和尚道:“走,今天晚上,本将军带你去‘逛逛窑子’。” 柳和尚之前出过家,对艳事并不甚感冒,而且他不能理解的是罗虎为啥要抛却新婚燕尔的美艳娇妻,深夜带自己去青楼那种地方。 不过疑惑归疑惑,作为罗虎最信任的人,只要对方下令,不要说上青楼,就算是上刀山他也不怕。 夜风很冷,京师晚上的街道空无一人,罗虎和柳和尚,以及四个亲兵高大的身躯纵马驶过街道,来到那翠烟阁前,只见这里早已歇业,大门紧闭。 “这……”罗虎指着对面的建筑,让柳和尚给他答复。 “将军,现在时局不定,自从咱大顺开始追赃助饷之后,连这些青楼都不敢大张旗鼓地营业,晚上大门紧闭,但内里还是一样,只不过我们得从侧门进去,里面才是别有洞天。” 罗虎一笑,道:“你小子知道的倒不少,也学坏了吧,快指引我进去。” 柳和尚也是无奈了,道:“将军,你打算穿着戎装进去吗,我的人来打探的时候也是换了一身行头的。” 换身行头又有何难,他们找了一家布行,砸开门,让已经准备睡觉的老板给他们换了衣服。 绸缎深衣,头戴儒巾,手摇折扇,六个人换了文人打扮,这才来到那翠烟阁的偏门。 …… 第七章 于心不忍 门口两个大茶壶不让进,原来今天晚上有姑娘要破瓜,来的人都是有请帖的。 破瓜又叫梳笼,是青楼女子第一次陪客人留宿。 柳和尚黑着脸,从身上拿出五两银子,对面的两个大茶壶立即陪上笑脸,把人都迎了进去。 进入内堂,这里果然别有洞天,到处是红烛高照,到处是红唇艳抹,媚波流转,锦衣华服和洁白细腻的肌肤在光影中攒动。 朝里走,罗虎见堂前一张漆木大桌上摆放着一张弓箭,箭头正对吊在房梁里的一个竹篮,而竹篮里放得是一叠白绢。他不禁问道:“这是何意?” 那大茶壶道:“公子,所谓‘跨骑上马拉弓箭,青丝白绢满地红’,这是给今晚的‘新郎’检验用的,刚来的雪儿姑娘要破瓜了。” 罗虎一笑,没想到自己第一次来青楼就碰上这样的趣事,他一个穿越人今天倒可以涨涨知识了。 再往里走,看到来的人都锦衣缎袍,气度傲倨,皆是奔着破瓜的噱头来的。 待到宾客济济一堂,高台骤明,跟着鼓乐齐喧,几个舞妓分两边走到了台上,裙袂轻扬,长袖挥展,袅袅婷婷的跳起舞来。 还没有多久,就听见台下一阵乱哄 “老子花钱是来瞧那要破瓜的小美人的,搞这么多的花样有屁用,还不叫她出来让咱们瞧瞧到底值多少银子。” 这话一出便有人大声的应合。 这时老鸨子不知从那里站了出来,一身珠翠遍插的贵妇人打扮,脸上堆着笑,道:“各位大爷既然都这么着急,我就不耽误时间了,不过这雪儿姑娘是今天才来的,人又刚烈,宁死也不同意接客,我才不得已把她迷醉了,各位爷可以凑上来看看她的容貌。 说着四个小丫鬟抬上来一个用红绸被包裹着的女子上来,老鸨掀开被面,只见一个脸色朝霞,肤如凝雪的美丽面容呈现出来,立即就引起了台下客人的惊叹,那些人直勾勾地看着女子,眼中满是垂涎之色。 罗虎瞅着紧闭双目的女孩,忽然觉得竟如此熟悉,再想想,这小脸蛋,可不就是早晨救下的李国桢的女儿李雪竹吗?她怎么会在这个地方。 罗虎心中有疑,只想知道究竟。 这时老鸨摆摆手,示意丫鬟把人抬到后房等着,然后笑盈盈地对在座的所有客人道:“这姑娘的样貌你们也都看到了,她今天刚来的,只因最近外面不太平,行情不好,我才急着让她陪宿,今儿谁想当她的新郎,就看吝不吝惜兜里的银子了。” 这时,人群中站起一个年过六旬精瘦老头,尖着嗓子道:“老板你就开个价吧。” 那老鸨子笑脸盈盈,伸出一个手指头,道:“今天的底价是一百两。” “我出一百二十两。” “我出一百五十两。”垂涎李雪竹美色的客人竞相报起价来,老鸨子看着价格一路飙升,心中好不喜悦。 等到价格涨到二百两时,出价的人开始少了。 “我出二百五十两。”一个底气很足的声音喊出,造成了一时的沉静。 罗虎放眼瞧去,还是那个精瘦老头,这个“二百五”看着已到花甲之年,竟还有这般精力,只能说‘佩服’‘佩服’。 “我出三百两。” 又一声报价传来,让场内鸦雀无声,罗虎再看去,发出声音的是一个穿着丝绸深衣,胖肥如猪的中年男子。 “这人叫潘大财,是做水路生意的,为人极为好色,而且据说干那事的时候非常变态。”罗虎身边的两个客人轻声讨论着。 罗虎心中一惊,再细致地端详怀中已经拥抱了两个女人的潘大财,他体型壮大,而且满脸横肉,一副凶相,一看就不是好人,李雪竹未经人伦,身材又单薄,要是被这人买去……想到这里罗虎觉得有些悲哀,早晨刚把她从几个**手中救出来,晚上她还是逃不了被一些猪狗不如的人糟蹋的命运。 “四百两。”罗虎站来用最高的分贝喊道。 “哎呦,”老鸨子惊叫着,“这位公子有些面生,但不想出手这般阔绰。” 台下的人开始窃窃私语。 潘大财脸色极为难堪,没想到自己叫到三百两了还有人跟他争。 “四百五十两。”潘大财汗都流出来了,多花的银子让他很是肉疼。 “五百两。”罗虎冷冷地说道,掷地有声的价格让所有人不敢再竞争。 “晦气,晦气。”潘大财没能如愿,擦了擦头上的汗,气急败坏地坐了下来。 老鸨子脸上是乐开了花,想想今天早晨把她买来时不过花了五十两银子,晚上打扮打扮就翻到了十倍。她扭着水桶腰,左右摇摆地走到罗虎面前,满脸笑容地说道:“春宵一刻值千金,这位爷您还不赶快交了银子,好和姑娘春宵一度呀。” 罗虎冷笑一声,贴着她的耳边轻轻说道:“我是大顺的果毅将军,襄城伯罗虎,你还敢跟我要银子,就不怕我掀了你整栋楼吗?” …… 一个圆脸的胖丫鬟举着一盏小灯把罗虎带到了后院,这里清静幽雅,和前面的热闹景象大为不同。 折过软壁,但见一两层小楼,楼上亮着灯,红烛高照,透出了朦胧迷离的光影。 “公子,到了。”那胖丫鬟把他送上楼,怯生生地退下了。 罗虎见丫鬟走后,深呼一口气推开了门。 见里屋布置得十分雅洁,屋壁挂着一些古画,书案是紫檀木做的,书案之侧有数株碧绿滴翠的盆景,房中又设有琴台棋坪。而最里面是一架淡青官花纱帐罩着的雕花大床,床上铺着大红色的锦被,屋中又点着几枝红色的巨烛,那样子倒真像富豪人家的新房一般。 他来到了床前,却见那李雪竹还在仰面闭了星眸睡着,她面靥潮红,小巧的鼻子一张一翕地呼吸着。让身为男人的罗虎也不可能不被眼前的景象所吸引。 他走上前来仔细端详床上的小美人。 她年纪还很轻,虽然个头是长出来了,却仍像一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五官没有费珍娥那般凌厉,却极为精致,一双玉臂张在外面,黑柔柔的丝发堆在枕边。她海天霞色的白衫,薄如冰绡,朦胧如梦,隐露出里面的抹胸,雅中藏艳,不知有多少诱惑。 “好一副少女春睡的图景。”罗虎暗想道,不可否认,他现在有很多龌鹾的想法,不过像这样静静地欣赏和守护,不才是人间最美好的事吗?她就像一支小小的海棠,静静的,沉沉地躺在自己面前,除了细细欣赏,容不得玷污,容不得触碰。 也就在这时,迷醉的药力散了,李雪竹慢慢睁开眼。 “你……你是,怎么……怎么是你”李雪竹搓揉了一下眼睛,记起来罗虎的样子。 罗虎听了黄莺般的柔语,微笑道:“你醒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不会是在做梦吧”李雪竹声音是那种酥酥甜甜的感觉, 罗虎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咋说呢,说自己是来关爱失足妇女的? “这个一会儿再说,你先说说你怎么到这个地方来了。” 这一问,立即把女孩给弄哭了,她大大的眸子立即涌满了泪水,道:“我和母亲本来在家中就不受待见,现在爹爹死了,母亲也不在了,家中被搜刮殆尽,我那哥哥……便……” 说着说着女孩便泣不成声。 罗虎明白过来,她一个庶出女儿,在家中遭受浩劫后被他嫡出的哥哥给卖到了青楼。 只不过这速度也太快了,她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在这么短的时间就遭受到一连串打击,着实有些悲惨。 “雪竹姑娘,以后你跟着我吧,至少可以不让别人欺负你。” 李雪竹擦擦眼泪,她虽然恨大顺军,恨他们毁了自己曾经安宁美好的一切,但眼前的这个英俊男子救过自己,现在这种时刻又把她从失身的边缘拉了回来,跟着他,她是心甘情愿的。 罗虎带着李雪竹从后院走出来时,前堂那个叫兰鸢的姑娘已经换了一身普通女子的短袍和马面裙,这女子柳叶弯眉,一双丹凤眼,身材婀娜妩媚,见罗虎后便给她盈盈一拜。 罗虎点点头,道:“兰鸢姑娘,我是替你哥哥郝有义来给你赎身的,你很快就能见到他了。” 兰鸢脸上全是惊喜之色,立即给罗虎千恩万谢。 罗虎很开心,带着一众人,在老鸨的一声叹息中,离开了翠烟阁。 第八章 出征 …… 另一边,在前明国丈周奎家里,费珍娥正和坤兴公主朱媺娖聊着天。 经历了大明王朝的覆灭,俩女子流着泪从群臣的背叛到崇祯死国,从李自成到大顺在城中的暴行,千言万语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朱媺娖,生得颇为貌美,只是左臂上的袖子空荡荡的,这场浩劫夺取了她一只胳膊。 李自成攻入北京后,崇祯帝心灰意冷,为了避免她受辱,挥剑斫了她的左臂。 朱媺娖脸色苍白,一个月了,虽然没了生命危险,但她的身体仍旧非常虚弱。 “公主,奴婢昨晚本想杀了罗虎,不想他提前发现了奴婢的动机,这才……” 费珍娥解释着,但见朱媺娖轻轻把玉指放在她的嘴唇上。 “娥姐姐,你的忠心本宫知道,你既然杀不成他,以后也放弃这个念头,大明这么多男子,报仇的事儿也不该你一个女子担着。你好好活着,就算每天陪本宫说说话也是好的呀。” 朱媺娖对费珍娥无比信任,当日城破,大顺军攻入北京城,费珍娥曾冒充她,这才让她安然来到了外公周奎家里。所以,即便她嫁了一个大顺军的将领,也不会认为她在投敌叛国。 “你刚才说那罗虎已知你要刺杀他,却一点都不愠怒,还说可以让你在我这儿多住几日?”朱媺娖说道。 “嗯。”费珍娥点点头,“奴婢今天还听说,他惩治了那些在街头滥杀百姓的贼兵,城中的百姓都在称颂他,说他主持了公道。” 说这话的时候,费珍娥感觉自己的心情很奇怪,按说罗虎与她虽是夫妻,却不该有感情,毕竟是两个阵营里的人,成为名义上的夫妇不过是形势所迫,但她也说不上来,今早有人提起此事时,她是真真从心底流露出一种感激。她尽量抑制着这种心情,但可以肯定的是,她也认可并赞颂罗虎这种正义行为。 “看来,这罗虎倒是有几分正义感,他胆子如此大说明此人或许与某些伪顺首脑有隙,不知道他可不可为我们所用?”朱媺娖缓缓地说道。 费珍娥脸上浮现出疑色,道:“公主想的是……” 朱媺娖长吁一口气,对费珍娥道:“我太子哥哥还在李自成手中,如今我们无依无靠,实在没有营救他的办法,本宫是在想,如果这罗虎能为我们所用,把太子救出来送去南京即位,这大明还是有救的。” 朱媺娖想的很多,原本她也是一个天真烂漫的人,长在深宫,远离政治,从未生出过什么“利用”的手断来。不过自从国破家灭,她的一只手臂被崇祯皇帝砍断之后,这名十五岁的少女在劫难之后变了很多,她的父皇和母后已经死了,她必须想尽一切办法保住她的哥哥和两个兄弟,只有这样,大明的复兴才有那么一线希望。 费珍娥想了想,觉得罗虎这个丈夫自是和其他顺军将领不同,从他对待百姓的态度上就能看出来,若是能策反他,让他成为大明的将领,那自己…… 想到这里,费珍娥心中似有一股暖流,她的这个丈夫如果不再是敌人,想想他英俊和脸膛和温和的话语,竟然生出一种莫名的喜欢来。 “你在想什么?”朱媺娖看着费珍娥红彤彤的脸蛋问道。 “没什么,公主既然有这个意思,奴婢自当该去为公主分忧,明天奴婢就回罗家,找机会试试他的想法。” 说到这里,朱媺娖突然握住了费珍娥的手,她很感动,现在大明没了,自己又变成了一个残疾人,身子虚弱的下不了床,勉勉强强撑着而已,而眼前的这个姐姐般的人,也便成了她唯一希望。 “此事关系重大,本宫只能托付你了。” 朱媺娖说得情真意切,让费珍娥也为之动容,她本就是一个可以为了朱家不顾生死安危的人,这样的任务又焉能不尽心尽力。 “公主请放心,奴婢一定不负所托。” 费珍娥说得很坚定,不过朱媺娖想起她昨晚还想刺杀罗虎,觉得这姐姐太过刚烈,若罗虎不答应,她一定会有生命危险,毕竟这是明目张胆策反对方将领的事。 “娥姐姐,”朱媺娖一直用“姐姐”来称呼费珍娥,“这话讲出可能有杀身之祸,姐姐最好先探探他的口风,凡事以保全自己为准啊。” 朱媺娖的话让费珍娥感动不已,她并未把她当做一个普通的宫人看待,这般主仆情谊着实难得,这份恩情,又怎能不舍命相报呢? …… 次日一早,郝有义被带到罗虎府门外,令他没想到的是罗虎身边就站着自己的妹妹兰鸢,她一身良家女子打扮,虽然土点,却十分端庄。 看着郝有义喜极而泣的表情,罗虎在一边淡淡地说道: “你们兄妹团聚实在可喜可贺,快些领她回去,好好叙叙亲情吧。” 郝有义感动得不知该说什么好,这可是他做梦也不敢想的情景啊。 “小人愿给将军效命,将军长剑所指,就是小人浴血之地。”郝有义给罗虎叩首道。 “免了,免了。”罗虎把他扶起来。 郝有义再次相谢后就带着妹妹退下了。 兰鸢的倩影在渐行渐远中柔和得像一支柳枝,让柳和尚不禁多看了两眼。 罗虎瞧了瞧这个憨厚壮硕的秃头猛将,心中似乎明白了什么。 “嘿,你这傻和尚想什么呢?”罗虎在柳和尚的光头上敲了一下,那和尚“嘿嘿”一笑,啥也没说。 “别想了,赶快跟着我去个地方,时间,咱可耽搁不起啊。” …… 很快要出征,还有很多重要的事要办,比如说红夷炮,这样的国之重器必须要带走一些,来日定有大用。 这一早李岩也来了,他昨天就把军饷备齐,而这次来的目的是应罗虎之托,带来了汤若望。 汤若望是德国科隆人,天主教耶稣会传教士。一六二一年,汤若望来到澳门,次年又来到北京,一六三零年由徐光启推荐供职于钦天监。 汤若望将他从欧洲带来的科学书籍列好目录,呈送大明朝廷,又将带来的科学仪器一一陈列,获得崇祯信任,也打开了天主教继续在大明传播的大门。 崇祯九年,汤若望奉旨铸炮,两年中铸造大炮二十门,而且,他把西方火器和中国火器相结合,由他口述,焦勖编撰成了《火攻挈要》,对大明的军事科技传播起到了积极作用。 今年三月大顺军进入北京前,外国传教士要离开北京。汤若望则决定继续留在教堂内,成了李自成进京后的历史见证。大顺军刚进城时时局混乱,汤若望等人因此把教堂大门紧闭,后来在李岩的授意下,教堂才受到农民军保护。 见到汤若望时,罗虎就被这个五十多岁,留着大胡子,一脸严谨的德国老人的才能所折服。汤若望汉语流利,举手投足间已经带了一些华夏之风,让人感叹他入乡随俗的本领。 “我朝的将军中能如此重视火炮的,您是第一个。”汤若望说话不紧不慢,虽然在说逢迎的话却没有谄媚之态。 “汤大人谬赞了,罗某明日就要出征,京师的大炮和兵杖局的工匠要带走一些,望大人能推荐一下。” 汤若望听后对罗虎道:“崇祯九年我奉命造两千七百斤大炮二十门,后因战乱流入东虏之手八门,其余十二门有六门在外地,还剩六门都在京师的各个大门守卫,不是在下自夸,这些炮的质量性能都为我华夏之最。” “哦。”罗虎听完就已经寻思要把这六门红夷大炮掌握在自己手中了。 “工匠的情况我也比较了解,可以帮将军塞选出,不过在下疑惑将军是出征,要这些造炮铳的工匠做什么?”汤若望问道。 “无他,若有损毁故障,罗某总要有个修理的人。”罗虎敷衍道。 “哦。”看神情汤若望仍旧有所怀疑,不过这事与他无关,罗虎也不怕他会坏了自己的事,毕竟没有利益冲突,他老汤是来传教的,不是来参与政治军事斗争的。 其实罗虎也很想把这个百科全书式的传教士带走,不过对方意志坚定,怕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服的。 在汤若望的帮助下,五十多名能造大炮和火枪的工匠从兵杖局转到了罗虎部。 前明的匠籍身份地位都很低,他们一个个消瘦模样,估计大明给他们的米粮都不能满足温饱。 这些人中有个叫杜铭佑的,手下三十人,都是造炮好手;还有一人叫梁嗣业,手下二十余人,能制造鸟铳和鲁密铳。 这些人一到,罗虎就给他们发了安家银子,杜铭佑、梁嗣业十两,一般工匠五两,又允许他们的家眷可以随军出征。 …… 第九章 不死老兵 再说李雪竹这边,她在离开翠烟阁的当天夜里就来到了罗虎家,罗虎给她安排了单独房间。次日一早起来时,她并为见到罗虎,因为他已早早忙军务去了。 李雪竹来到罗家后心境不能平静,她兜转一圈,熟悉了环境之后便回到房里休息。 房子古朴雅致,却没什么奢侈的家具和摆件。同样是伯爵,大顺潼关伯罗虎的宅院和前明襄城伯的李府根本没法比。曾经的李府是深宅大院,富丽堂皇,而罗虎的家只不过是个三进小院,一般之家的规模。 不过经历过浩劫的李雪竹已不在乎这些,有了罗虎庇护,这儿便是宁静的港湾,至少安全了,比什么都好。 她躺在床上,曾经的一暮暮还在闪现,划割着心房,久久无法安宁。 几天前父亲李国桢被逼死,然后刘宗敏的大兵闯进家中,见了值钱的东西就抢,见了年轻漂亮女子就要行不轨之事,曾经凛然不可冒犯的府邸瞬间变成了人间地狱。 顺兵冲进宅院时,李雪竹和母亲正在自己房间。为了保住女儿,李母赶紧把她塞进床底。就在这时,几个顺兵冲进了房间,李母是李国桢的小妾,年龄三十岁多岁,容颜还在巅峰。那些兵一见到她就色心大起,像恶狼一般把她扑倒在床…… 耳边是母亲呼喊的声音,年纪尚轻的李雪竹咬着牙,又是害怕又是愤恨。 就样过了两天,藏在床底的李雪竹还是被发现了。那些**像发现新大陆一般把她拽了出来,因为上方下了收队的命令,这帮人便拉扯着女孩出了李府,想把她拖回驻地。 那些顺兵就是一帮畜生,很多女子被侮辱后都被从城墙上抛下摔死,李雪竹明白,要不是罗虎及时出现,自己还不知道要遭受多少凌辱,甚至现在有可能已成了一具尸体。 对大顺,对刘宗敏,对李自成,李雪竹有血海深仇,但对罗虎,李雪竹心有感激,他救了她两次,把她从水深火热的边缘拉了回来,她愿意这辈子做牛做马地服侍他,不管是做婢也好,做妾也好,她都无怨。 罗虎家中有四个仆人,管家叫柳成,和柳和尚是本家,四十多岁了,罗虎平时都叫他“柳叔”,也是榆林人;柳成三十多岁才娶妻,罗虎管他老婆萧氏为“柳婶”,他们有一个女儿,名春桃,年芳十岁,容貌平平,倒是和她爹娘一样老实。除了他们三人,罗虎在行军途中收留了一名失去父母的少年于越,河南籍,不过十一岁,长得清清秀秀,颇为机灵。 罗家的四个仆人在第二天一早才知道家中来了一个叫李雪竹的姑娘。前日大婚,昨日一早就把美艳动人的新婚妻子送走了,然后晚上又带回来一个漂亮姑娘,四个仆人对家主的一阵操作颇为惊讶。 四人见李雪竹举手投足都是大家闺秀的姿容,加上主人又是深夜带回来的,都不敢怠慢,什么活都不敢让她做。在他们心中,猜测李雪竹可能是罗虎带回来的“二夫人”,和自己这些粗鄙的仆人是不能等同的。 李雪竹也觉得以后必然是罗虎小妾了。因为自己的母亲就是当年李国桢买来的扬州瘦马,在李府做了十几年的小妾,所以她对于自己现在的角色可以说是轻车熟路。 中午,罗虎接收完工匠后回到家中。一进门,李雪竹就迎了上来,帮他解下披风,又亲自奉茶。 罗虎刚坐下来呷了一口茶,李雪竹就跪在他面前,脱下他的军靴,给他坐足部按摩。 罗虎上辈子活了二十七八年也没享受过这种待遇,他想好好享受一下,又觉得委屈了眼前的女孩。看她卑微地跪在自己面前,心疼地说道:“你歇歇吧,跪久了会麻的。” “老爷多虑了,雪儿从小就跟母亲学这些活儿,早就习惯了。” “那……委屈你了。” 李雪竹微微一笑,道:“委屈什么,奴婢这辈子都要这样服侍将军。” 这是罗虎第一次见女孩笑,她的笑容很甜,巴掌大的脸蛋上眼睛望穿秋水,随两个小酒窝一深一浅的,嘴角的小虎牙露了出来,瞧一下就甜到了心里。她生得很媚却没有一丝做作,看向他的眼睛里饱含真挚,世间的女孩子生得艳丽的多了去,却很少有这般澄澈。 她之前一定是个开朗女孩,也不知老天爷为何这般狠心,让她遇到家破人亡的悲惨事。 李雪竹知道罗虎在盯着她看,她揣摩着罗虎的心思——人家为什么要把我从翠烟阁赎来,不就是看上自己了吗。 这位救命恩人长得英俊挺拔,眼神中也充满了亲切感。 就算与他萍水相逢,自己也会被他浑身上下的男儿气概所折服。 罗虎喜欢这女孩的乖巧,把她带到自己府上,自然是不能当一个下人对待的,便道:“以后不要称‘奴婢’,你又不是我买来的丫头。” 李雪竹心下欢喜,便应道:“只要能在老爷身边伺候着,称谓和名分又算什么呢。” 人倒是机灵会说话,再瞧去时,女孩脸颊红彤彤一片,她这是已经把自己看做罗虎的女人了,只等某日他的男人来采摘,只不过罗虎一时没这个兴趣罢了。 罗虎很忙,吃过中饭又急匆匆去兵杖局接收工匠去了。 下午李雪竹洗了头发,正在暖阳下梳理时,忽见一个女人走进来。 这女人长自己几岁?挽起的发髻说明已经成婚,美得不可方物。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罗虎的妻子费珍娥。 费珍娥从周家回来,一进门就看到一个亭亭玉立,面容姣好的少女正在院中。 李雪竹见费珍娥眼睛正直直看着自己,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这时萧氏从灶房匆匆出来,对李雪竹道:“李姑娘,这是夫人。” 早晨萧氏就跟她说过罗虎刚刚成婚,新娘是坤兴公主身边的侍女,李雪竹明白过来,赶紧给费珍娥深蹲行礼。 “她是……”费珍娥依旧语气冰冷。 “夫人,这是老爷带回来的李姑娘,她原本是前明襄城伯李国桢的女儿,李家破败,老爷把她救了下来,不想她又被卖去了青楼,天下竟然有这般巧合的事,竟然又被老爷碰上,才带回家中来的。” 李国桢是大明勋贵,费珍娥对这个前明襄城伯的女儿倒没什么敌意。而且罗虎“惩治乱兵救女”的事早就传遍整个京城了。不过看到她也是个标致的女孩,心中倒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收拾锅灶,我要亲自给将军做一顿饭菜。”费珍娥对萧氏道。 萧氏不敢怠慢,赶紧照做。 罗虎正在准备大军出征事宜,这日下午,他的小童于越风尘仆仆地来到朝阳门,告诉他费珍娥来到家中的消息。 “她怎么回来了,不是要在坤兴公主那里久住的吗?”罗虎心生怀疑,不过他还是随于越走了。 回到家中,费珍娥正坐在一张摆满了好酒好菜的桌子上等他回来。 “夫人不是说要好好照顾公主的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罗虎一进门就问了这个问题。 费珍娥起身把他引到桌前,道:“夫君,你明天就要出征,妾身这次特地回来给你饯行,也算是尽到为妻的本分。”说完她为罗虎斟满了一杯酒。 罗虎接过酒杯却不敢饮下,前天晚上她可是还想刺杀自己呢。 费珍娥见罗虎不喝,自己先饮了一杯,然后对几个仆人说道:“你们先退下,我跟老爷还有话说。” 众人知趣地退下,于越走的时候还不忘关上门,以免打扰这对新婚的主人。 …… 第十章 吴三桂 多尔衮 费珍娥见众人都出去了,站起身袅袅地来道罗虎身边。 “常言道‘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我虽然刚做了两日夫妻,但是妾身这辈子都是夫君的人,此次夫君出征,可谓凶险无比,妾身今晚只想尽到一个妻子的本分。”说罢,费珍娥把柔荑放在罗虎肩头,轻轻给他揉按起来。罗虎抬头看向费珍娥,那双美艳的脸蛋,那嘴唇,那琼鼻,那眉目,都是人间绝品。 这种诱惑的确使人心醉,但罗虎焉能被美色所迷乱了心性。她费珍娥突然去而复来,定然是另有所图。可别忘了,她前天晚上还想杀死自己呢。 罗虎轻轻捏住了费珍娥的小手放回她胸前,道:“娘子,你有什么话就说吧,单刀直入就好,为夫实在受不了你这妩媚的殷勤模样。” 听了罗虎的话费珍娥不免丧气,一来她心中有小心思被人家看了个明白,二来自己故意流露投怀送抱之意对方却不领情,哪个女人也不想被男人无视,这说明自己的魅力不够,是最难接受的。 “妾身……妾身听说夫君杀了街头残害百姓的恶兵,想来也是个能明辨是非的伟丈夫,这李自成进京以来,种种恶行已说明他坐不得天下之主的位置,夫君为人正直,心怀百姓,应该早日弃暗投明才是。” 费珍娥说了,她也不知道说完这些后会有什么结果,这个名义上的丈夫到底对李自成忠诚度如何,哪怕是这就把她“就地正法”都是有可能的,但是,她费珍娥就是说了,义无反顾。 “这是要策反我吗?”罗虎虽然是真的不想在大顺系统里混了,但他也不想被人利用,而且还用美色来引诱他,再说你是我拜了堂的妻子也不行。 “这些不是你该说的,你还是回到坤兴公主那里去吧。”罗虎说得很决绝,眼前的这个女子不是想杀自己就是要策反自己,反正坏心思都用在自己身上了,虽说是结发妻子,可根本就没有什么恩情,罗虎的言语也变得激烈,情绪有点按捺不住地开始起伏。 费珍娥埋怨起自己来,说的太直接了,毫无语言技巧,可这有什么办法呢,她原本是个性格非常直率的人,做事情直来直去,不然也不会做出刺杀李自成将领的事了。 不过费珍娥性格中也不乏坚韧,不完成朱媺娖的嘱托她是不会甘心的,眼前的丈夫明显是生气了,但希望不是没有,他虽然生了气,但并未要对她如何处置,说明此事还有转机,只是公主那里她暂时不打算回去的,只有留在罗虎身边才能慢慢再找机会。 “妾都是出嫁的人了,人家都说嫁出去的人就是泼出去的水,我已经是罗家的人,又怎么能久住公主那里,夫君要出征,妾自当伴随左右,同生共死。” 费珍娥说这番话的时候也不是完全的违心,她虽然是个宫女却读过书,三纲五常是深入心中了的,罗虎是她的丈夫,只要他能以后脱离伪顺,成为大明的臣子,她会全心全意地对他。 听了费珍娥的话,罗虎还是不能相信眼前这个妻子。 费珍娥斟满酒,道:“夫君连日劳累,请满饮此杯,权当是妾的心意了。” 此酒刚才费珍娥喝了,这么久也没什么反应,罗虎倒是相信此酒无毒,另外费珍娥既然想策反自己,也绝不会再谋害自己性命。 罗虎大着胆子饮下,只觉得醇香无比,也不知道是因为酒味浓烈,还是因为身边的美人让酒变得香冽了。 若说一般美丽女子,也不过是空有一张好看的皮囊,可是费珍娥举止端庄,舒雅中不乏矜持,哪怕此时此刻她就是来seyou的,也显不出过分的娇媚之态,一看就是接受过很好的宫廷教育。这样的女子不会让人生出轻薄之意,她坐在那里,似乎就能点化周遭气氛,就连通明的烛光也变得温柔起来。 好一个国色天香的女子,罗虎饮酒,费珍娥就站在一边给他斟酒,几杯下肚,罗虎感觉胸腔中有点火热,加上娇妻就站在身边,已然要进入到一种沉醉状态,身边娇妻全身上下散发出的女儿香,实在拨撩心弦。 费珍娥身上的味道并非是什么胭脂水粉的气味,而是一股浓郁的女人气,这东西就是一种幽幽的体香,她引诱着你,似乎在告诉你她血气充足的很,能给你生一窝白胖白胖的娃娃。 费珍娥手捧玉杯,再给罗虎斟上一杯,罗虎接过酒杯时,他的手指不小心触碰到了费珍娥的柔荑,那新笋般的纤指像触电一般缩了一下。罗虎也觉得刚才那一下很微妙,说不出的神经就打了激灵。 费珍娥是来献殷勤的,却红着脸站在一旁不说话了。 虽有夫妻之名却并未有夫妻之实,费珍娥也不知道这样发展下去会成为什么样子,竟然立在一边再不敢说话。 “老爷,贺营管和徐营管来了,正在大厅等着老爷呢。” 门外是刚刚来到家中的李雪竹的声音。 罗虎一愣,心想:“定然是因为出征的事才来的,谁都知道这次出海作战艰险无比,怕是兄弟们在私底下多有怨言。” 罗虎振衣而出,在客厅当中见到了两个年长的下属, 徐忠一脸络腮胡子,年纪三十多岁,一张黑脸写满了沧桑,看着比实际年龄更大。 徐忠的年龄在罗虎的主要将领中最大,人也忠厚,打仗悍不畏死,只是缺少些谋略,性格较为憨直,这次被贺世崇拉来,是因为他年长,说话也有分量。 贺世崇今年三十岁,是这些人中唯一成家的,妻子安排在了家属营,娃都三个了,二女一男,他是这群人中唯一一个打仗生娃两不误的人,让一帮还没娶老婆的光棍甚是羡慕。 三人在厅堂坐定,罗虎在问明二人来意前先提出一个问题。 “二位哥哥,我部出征在即,不知道将士们情绪士气如何,毕竟此去凶险无比,前途未卜。” 贺世崇先道:“怨言是肯定有的,但这些年大伙还不是这般过来的,刀口舔血人命硬,震山军就没有怕死的……不过……” 贺世崇似有请求,言语也软了下来。 “属下只是想知道家属营这次不随军出征了吧。” 震山军战兵三千,辅兵一千,家属营二百人,全是老弱妇孺,都是一些军官的亲属。多年征战,军中光棍较多,能娶上老婆生下孩子的少之又少;又或是年迈父母还在,需要照料,这些人俱在家属营,因为明末天灾战乱的蹂躏,能有父母健在的更是屈指可数,所以家属营就像是一种希望,一种对安定生活的向往,一种对未来天伦之乐之情的向往,所以他们的安危历来都是震山军极为重视的,一直随军出征,这次北上北京的灭明之战也跟随着,没有留在西安,并由刘有全专门负责他们的安全。 但是这次执行的军事任务太艰险,而且众人心中已经有天下已定的想法,所以这次贺世崇前来,就是希望家属营能留在北京安享太平。 “将军,这次出征难说还能不能带着脑袋回来,家属营就别跟着去了,让他们留在北京城吧。” 贺世崇这段时间觉得罗虎是一根筋,进城不让抢掠,又主动要求接受最艰险的军事任务,不知道他会不会再次脑袋抽筋,让家属营随军出征。 贺世崇的想法罗虎明白,他是有家有室的人,自己出去冒险就罢了,老婆孩子不能跟着去。 但是罗虎这个穿越人的想法贺世崇怎么能明白,他压根就没想过去辽西,他是要逃跑的,家属营不跟着,让老婆孩子老父老母留在李自成那里,队伍就算跟着我自己去了山东,到时候他们想念自己的亲人,思想就会混乱,军队必然丧失战斗力。 “此事不可。”罗虎脸上毫无波澜,却说出了最为冰冷的话。 “为什么……”贺世崇急了,竟然青筋跳动,一脸怒气。 罗虎朗声道:“贺大哥,我知道你现在的想法,家属营自然不会随我等渡海,但是,他们也不可留在这座北京城,众人随我到天津之后再做定夺。” “到天津再做定夺?”贺世崇一脸懵。 “不错,具体的想法我届时再告诉你,总之,大军要一同出城,不可在北京停留。” 现在的情况是先把这俩人稳住,只有稳住了他们,让他们把队伍拉出北京才行。 “到了天津我自会把想法给大家和盘托出,现在稍安勿躁,另外抵达天津之后我会给大伙再发一次赏钱,你们给自己下属传达出去,务必使他们消除对这次出征的抵触情绪。 听完罗虎的话,二人有很多疑问,但是既然上司这么说了,他们就不好再说什么。 …… 第十一章 女谋士 送走了二人,罗虎想到了费珍娥,如果不再回来,是不是该把她一起带走。 喜欢是的确喜欢,违背内心一点意思都没有,若感情上真的合得来,以后做一对真夫妻又何妨。 离开大堂,只见雕梁画栋下李雪竹的倩影一闪而过,她似乎一直在观察着自己。 “站住。”罗虎叫住了少女。 李雪竹转过身,面露羞涩,像一只细瘦的海棠。 “跑什么,我又不吃人。” 那少女冷冷地看了罗虎,竟然转头便走开了。 李雪竹的反应让罗虎有点懵圈,这女孩来到家中之后倒也乖巧,主动来伺候他,一副温顺的样子,只是刚才她的眼眸中闪烁的,却是一点点的幽怨,将心比心,罗虎忽然想到,若不是费珍娥突然回来,她可能会觉得今晚或许就会发生点什么,所以才是这种幽怨神情吧。 回到与费珍娥共处的房间,只见这美人脸色潮红,眼眸迷离,定然是刚才自饮了几杯,见罗虎到来,她立即站起身来,殷勤地问道:“这么晚了,夫君还有公务缠身?” 罗虎坐了下来,让费珍娥再次给自己斟满酒,他用拇指摩挲着白玉酒杯,又仔细打量着这个娇美的妻子,如果要把她丢在这北京城,届时李自成兵败,满清入主,她这样一个美人儿,人又刚烈,命运如何很难说啊,而且她刚才也说了:愿意跟随自己。 思量片刻,罗虎对费珍娥道:“娘子,为夫要率军出征,你可愿随我同往?” “出征,去打谁?”费珍娥下意识觉得罗虎是要去和某支明军开战。 费珍娥并未先答复罗虎,而是先问征讨的对象,从她的这句不经意的话语中,罗虎能感受到,这个妻子心中似乎把大明江山看得更为重要。 “吴三桂。”罗虎口中吐出了三个字,然后继续观察费珍娥的反应。 费珍娥楞了一下,眼眉之间形成一个疙瘩。此时的吴三桂还是大明这些遗老遗少的希望,在大顺进行拷饷政策后,很多人把吴三桂当作救,盼他能击败李自成重还大明天下,而且吴三桂占据山海关之后,也的确得到了当地士绅的大力支持,体现出了民心很快从向顺到向明的转变。 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把大顺从众望所归变成人人喊打,李自成的本事也真是没得说。 “夫君,关宁铁骑天下闻名,而且有数万战兵,你出兵与他作战难有胜算,这些夫君可考虑过?”费珍娥是经过了激烈的思考才说出这番话的,她本身就想劝降罗虎,现在这倒是一个契机。 罗虎琢磨费珍娥的话,觉得这次妻子说话显然还是有些水平的,别管最后的落脚点是什么,但能首先从自己的角度分析问题,与之前留给自己留下的莽撞形象不同。 “夫人,你似乎有话未说完,为夫愿意洗耳恭听。”罗虎知道费珍娥会抓住这次机会劝降,想让她把想说的都讲出来,这是一种试探,罗虎希望费珍娥能对自己有一丝功利之外的东西。 “夫君,你出征之后,要兵指何处?” “辽西,山海关东是大海,西是群山,往南就是我大顺的势力范围,他们唯一的出路和补给通道就是向北,所以我部会直插辽西走廊,切断向北之路。这样任凭山海关再险峻难攻,他们也坚持不了多久。” 听完罗虎的叙述,费珍娥又思量片刻,道:“夫君,妾有一句话夫君觉得是离间就是离间吧,”费珍娥坚定信心,眼睛也凝视罗虎道,“如果李自成真的把你视为心腹爱将,就不会让你去辽西这么艰险的地方,你部名为夹击吴三桂,但东虏若出兵,身处辽西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岂不是变成瓮中之鳖,反倒成了你们被夹击了。” 费珍娥分析的很好,这点道理她能看得出,大顺的高级将领们必然也能看出,只不过很多人都不言明罢了,另外这还要怪李自成等人对满清不够重视,他们可能想到满清会出兵,但在他们心中这只是一个猜测,觉得发生的可能性不大,追根究底都是因为对这个崛起的少数民族政权认识不足所致。他们可不是一股能安分地做地区豪强的政治势力,自努尔哈赤到皇太极再到多尔衮,他们会抓住一切机会入主中原,吞并天下。 “夫人分析的有道理,那……夫人的想法是……” 既然罗虎都这么说了,这就是费珍娥完成坤兴公主嘱托的最好时机。 “夫君,李自成和他的朝廷暴虐,京城已经天怒人怨,那些执行拷饷的地方估计也对他们失望透顶,这伪顺是没有希望的,不如早点弃暗投明,做大明的臣子。” 费珍娥侃侃而谈,说话的语气也愈加坚定,语速在加快。 “现在大明虽然失了北方,但在江南,在巴蜀,在两广云贵仍有半壁江山,而且富庶的地方很多,江南地区有天下赋税的一半,巴蜀乃天府之国,只要民心所向,大明焉能没有东山再起之日。” 费珍娥言辞激烈,眼见她额角有一滴汗水顺着白皙的皮肤流下来,罗虎下意识取了桌上的一张锦帕,帮她拭去额角的汗滴。 说出这一番话是需要巨大勇气的,罗虎也感叹于这个女子在这一刻的爆发力,人家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儿家不该触碰政治,但费珍娥为了说服罗虎却一口气讲出了这么多对政治形势的分析,实在难得。诚然她说的这番话有很多漏洞,比如目前巴蜀已经被张献忠的大西政权占据;江南虽富庶,但最终也没能让大明续命太久,次年满清在击败李自成后,顺便就解决了南京的南明政权,不费吹灰之力。不过费珍娥受限于眼界,能有这样的分析已经很了不起了。 这个时候费珍娥从罗虎手中接过手帕,她的内心是激动的,罗虎并没有打断她的话,而是做了这么一个殷勤的动作,这是在告知她可以继续说下去。 “你想让我做什么?”罗虎问道,这一刻,他做好了打算。 费珍娥喜出望外,他,这个和自己拜过堂的丈夫,愿意听一听自己的“条件”了。 费珍娥朱唇翕动,把坤兴公主朱媺娖交代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 “太子现在还在李自成手中,夫君若能救出太子,把他送到应天府登基,那你就是大明的恩人,就凭这一件奇功,也能加官进爵,国公是跑不了了。” 国公,整个大明朝能封为国公的能有几个人呢?他救下的李雪竹,祖上百余年来一直在出忠臣良将,其父李国桢的爵位也只是到了“伯”这一级。这憨憨娇俏的娘子,也学会发空头支票了吗? “国公?娘子,国公的头衔是你许诺的,还是公主许诺的?” 罗虎的这句话略带些戏谑的意味,就是在告知费珍娥,不用以“国公”名头引诱他,你费珍娥说话算不得数,坤兴公主也算不得数,即使是大明太子,那也得他登基之后才有这个能力。 罗虎其实并不在乎什么爵位,他真正看重的是明太子朱慈烺的作用,他虽然是个十六岁的少年,但在这个历史时空却有着无与伦比的号召力。“挟天子以令诸侯”这句话突然在罗虎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可不是吗,要是朱慈烺在自己手中,那他就掌握了明末天下最重要的政治资本,所以这个“买卖”他愿意做。 费珍娥听了罗虎的话,以为眼前的这个丈夫不信任他,不过他的话也对呀,“国公”岂能是自己给的。 “我怎么这么不会说话。”费珍娥哭了,眼泪一滴滴地从眼眶溢出,她解开自己的外衫,只留下抱腹裹在身上,嘤咛地说道:“夫君,妾确实无法许诺,莫怪刚才的胡说……” 费珍娥抽泣两下,低着头继续说道:“妾只有这副皮囊了,幸而还是完璧之身,若不嫌弃,妾今生都好好服侍夫君。” 费珍娥可怜兮兮地说出了这番话,她的确没有什么筹码,除了自己的美貌。她的确很美,这个时候更美,半露不露,肩若削成。 这样的人间youwu谁不想要,只是现在接受,反倒有一种拿捏对方的感觉,如果真的喜欢她,让她做自己一辈子的妻子,就该让她受到尊重,而不是现在这个样子——把她当作一种政治交易的筹码。 罗虎自然不会让费珍娥轻贱自己,他拿起衣衫披在费珍娥身上,道:“这事容我再考虑一下,天不早了,娘子既然想回家住,就住咱们的正房吧,我军务繁忙,次日恐要早起,还是回耳房去住。” 罗虎说这话的确是因为不敢轻易许诺,救下朱慈烺这事毕竟难度系数太高,而且要碰时运。 漆门“吱啦”一声,罗虎说完转身便离开了房间,费珍娥呆在那里,不知道罗虎到底在想些什么,是答应还是不答应,都没有一个说法,但是抛开俩人之间的“交易”,只论个人情感,她费珍娥确实感受到了丈夫带给她的暖意,那个擦汗的动作,还有在自己忍着羞耻脱下外衫的时刻,他都在尽力维护自己,像亲人一样的维护自己;反观自己刚才却只想着完成公主的托付,把他当成了一个外人,一个谈判的对象。 窗外晚风吹来,正是春花与暖风的人间四月天,费珍娥坐在那张洞房花烛夜的梨木大床上,回想着罗虎的每一个神情,一笑一凛,时而眉头紧缩,时而声若洪钟……此人是个大顺将领,但也算一身正气,他在这般混乱的时候,还能够约束自己的兵将,处罚那些残害百姓的**,并且绝不趁人之危,保持了良好的风度。 独守空闺的费珍娥突然有一种欲望,她想多了解罗虎,了解他的过去,了解他的志向,了解他的喜好与忌讳,总之一切一切…… 另一个房间中,罗虎还在为未来进行盘算。 朱慈烺在历史上消失的时刻是在李自成在山海关打败之后,李自成大战吴三桂前是把吴三桂的老爹吴襄和朱慈烺都带去了的,为的是借助亲生父亲和旧主打动他,让他在山海关前投降,但是吴三桂拒绝了李自成的劝降,双方恶战一场,最后满清八旗赶到,与吴军一起大败李自成的顺军,顺军兵败时乱作一团,朱慈烺也不知所踪。当然后来也有很多关于朱慈烺的传言,但是版本太多,说明杜撰者也很多,大多不可信。 罗虎和着衣服躺在床上,耳房的被褥有些冷,毫无暖意,他拍拍自己的脑袋,觉得要营救朱慈烺,最好的机会就是在山海关大战的时候。另外,如果要救出朱慈烺,暂时就不能去山东,去了山东他就成了大顺的叛徒,他必须执行李自成的命令去辽西,等到山海关大战,再找机会接近朱慈烺。 不过去了辽西还能回来吗,吴三桂的关宁铁骑和满清的八旗铁骑前后夹击……真是个让人头疼的问题,罗虎一脸愁容,在这个万籁俱寂的世界里思考,耳边是偶尔传来的打更声。 …… 第十二章 阴魂不散 罗虎一连几天都很矛盾——他想救出朱慈烺,但辽西之地又不能去。就这样三天之后,粮草兵械准备就绪,出征的日子到了。 1644年的农历四月六日,京师朝阳门内外旌旗飘扬,罗虎部三千多战兵和一千辅兵整装待发,准备开赴天津卫,再从那里渡海,去辽东战场。 罗虎部是一支冷热结合的多兵种军队,他们当中有铁甲骑兵,长枪兵,刀盾兵,弓弩手,临时组建起来的火枪兵部队,还有红夷二千七百斤大炮六门,千斤大炮十门,佛郎机、虎蹲炮若干。这其中有郝有义领衔的三百人的火器部队,分为枪兵炮兵。由于临时组建,罗虎不奢望他们能在野战中发挥多大作用,但是战场是要上的,积累作战经验。 由于大顺军崇尚蓝色,蓝色的旗帜,蓝色的箭衣,蓝色的战袍,一眼望去,城门内外成为了一片蓝色的海洋。士兵们个个手握武器,如苍松一般。 罗虎也换上了毡笠缥衣,与普通士兵无异,唯一不同的是人群中他身形挺拔,气宇轩昂,气势与一般士兵大不一样。 为了表示对罗虎出征的重视,李自成派宋献策和李岩前来相送。 罗虎在二人的祝愿中,迎着三声炮响,带领大军出朝阳门,向天津卫前进。 这次出征,罗虎把家仆也都带上,还有其他主要将领、工匠的家眷,共计三百余人组成一个家属营,由后军刘有全负责保护。 离开北京之后,风中飘起了细雨,道路略有泥泞,马背上的罗虎,看着远方朦胧在细雨中的官道,想着自己与整个族群的命运,心中感慨万千。 天下离乱,明、顺、清、西四个政权正在激烈角逐,这四方势力都很强大,自己虽然掌握着一支军队,但规模太小,政治影响力全无,若是想自立山头,那是找死的行为,目前根本得不到任何人的响应。 这几日,罗虎想了很多,之前他只有去山东的念头,但去了山东之后呢?罗虎推演了一下去山东的后果——对于他的逃跑,李自成不会善罢甘休,目前山东有大顺的制将军郭升,此人正在执行齐鲁大地执行追赃政策,一旦踏上山东的土地,就会率军来剿灭自己。 诚然郭升实力有限,硬拼他未必打得过自己,但是一旦自己被贴上“大顺叛徒”的标签,他的这些手下还会不会出死力效忠,这个就难说了。 罗虎曾经救过柳和尚的命,这家伙只听从自己的号令,别的什么都不管,这点可以从他毫不犹豫地执行斩杀刘宗敏嫡系士兵的举动中看出。只要罗虎下了命令,此人就是刀山火海也不会眨眼,除了自己,他不效忠任何人。 徐忠、陈雄、贺世崇、刘有全这些人就很难讲了,他们都是老陕西人,平时倒是不敢违逆自己的号令,感情也很好,但如果自己成为孤立的一方,虽然平时是好兄弟,届时还会不会跟随自己,这个就很难说了。 既然山东不能去,那去辽西呢?罗虎还是想不出去辽西能有什么生还的可能。 带着这个问题一路思考,前方的贺世崇的人来报,通州到了。 通州四水会流,距京师四十余里,又有通惠河直达京师,是运河漕运的枢纽。 城外的张家湾在北运河与郭水交汇处,水流平缓,河道十分开阔,利于停泊漕船,成为明代运河上重要的码头。 有码头就有纤夫,罗虎意识到这是一个绝好的招收优质兵员的地方。 明朝时期,纤夫和矿工都是优质兵源,戚家军和俞家军大部分是运河纤夫和山区矿工,吃苦耐劳的性格已成为了他们的职业习惯。特别是纤夫,因为要协作,他们养成了良好的集体意识,守规矩、听号令是战场上必不可少的素质 张家湾的城镇在西岸,由于战乱和改朝换代,南北不通,官船和商船都寥寥无几。 罗虎来到镇上朝东岸望去,只见那里是一片纤夫住的低矮窝棚,棚户外面,一群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的小孩正目光呆滞地看向这边;一些妇女浆洗着衣服,也是蓬头垢面,脸有菜色。 因为北京的陷落,南北的船只少了,这些纤夫没了生计,都食不果腹,要征兵,现在正是好时候。 罗虎让贺世崇设粥场施粥,这样那些愿意参军的纤夫就会前来应征。 粥场在窝棚区搭设起来,不一会儿香气阵阵,引来了一批批前来围观者。这些人大多很久没吃过饱饭,眼巴巴地看着粥锅,一副可怜模样,小孩子则是把脏手放到了嘴里,口水顺着手指就流了出来。 罗虎不但让军中的厨子煮了粥,还把白花花的馒头摆上桌子,更叫人眼馋的是,一大锅红烧肉油光光地冒着香气,真是馋煞旁人。 柳和尚带着士兵全副武装地守在一边,他大声喊道:“我大顺潼关伯在此征兵,若跟我们走,顿顿吃饱,还有军饷拿,愿意来的可以上前报名,合格的就可以吃白面馒头和烧肉了。” 一听是征兵,很多人都打了退堂鼓,一个身体较为强壮的汉子走上前来,问道:“敢问征了兵是要和谁打仗?” 罗虎一张太师椅坐在中央,见男子提问,冷冷地说道:“去打吴三桂,你敢吗?” 那男子吓得退了一步,赶紧转身走了。 人群骚动起来。 “关宁铁骑啊,去了不就是找死?” “死到不怕,可我还有一家老小呢。” 人们议论纷纷,吴三桂和关宁铁骑的名字在他们心中有很大的震慑力。 罗虎并不言语,他要在这群人中找到几个有胆识的出来。 “敢问,有安家费没?”这时一个十八九岁的青年站了出来,他身形挺拔,较为健壮,面目清秀。 “有,一人十两,如何?”罗虎道。 “十两?”人群又开始议论纷纷,这些钱在晚明时期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很多人拼死拼活干了十几年,也攒不下这么多银子。 刚才提问的那个青年心动了,他顿了顿,大声说道:“我去。” “好,有胆色。”罗虎见此人目光如炬,能够判断出他是个好兵苗子。 “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卢海,本是辽东人,随父亲、哥哥流落此地,以拉纤为生。” 柳和尚走过来,翻过那纤夫的手掌,见有厚厚的茧子,又拉开他破烂的衣服,肩上也是道道伤痕。 柳和尚与罗虎眼神交流了一下,算是肯定了卢海的应征。 卢海开了个好头,那些家里缺粮,实在坚持不住的汉子,为了老婆孩子能有口吃的,也都上前应征,当然光棍也不少,柳和尚和贺世崇精挑细选,只留下身强力壮,面色忠厚的。 “敢问不要安家银子,妻儿可与我一同随军吗?”这时一个已经通过体检,面目老实的精壮男子怯生生地问罗虎道。 罗虎打量他的样貌,道:“可以,你叫什么?” “小人刘茂,山东人。” 带些馒头给你妻儿吃吧,让他们去家属营。 “谢将军。”那刘茂立即感恩戴德,拿了四个馒头就走了。 “倒真是老实本分,只拿了四馒头,其他人有的最多拿了十几个。” 卢海端着一碗红烧肉,怀里揣着,胳肢窝里夹着,一口气带回来十三个馒头。 他家里有五十的老父亲卢常捷,身体依然强健,还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哥哥卢勇,以及嫂子方氏和四岁的侄儿麦穗。 卢海一回到窝棚就开心地说道:“看看,看我带回来了什么。” 麦穗一看是白馒头和红烧肉,叫嚷着跑了过来,哈喇子流了一地。 方氏见了小叔子也满脸喜悦:“哪里弄的,这年头能搞到肉,得菩萨显灵才行啊。” 卢海道:“不是菩萨显灵,是俺要当兵去了。” 说完他拿出银子跪在父亲卢常捷面前,道:“孩儿不孝,没有父亲应允就应了征,孩儿只是想,再这样下去全家都得饿死,不如用我一个人的命来救一家人的命。” “你要去投闯贼?”卢常捷冷峻的眸子里全是杀气。 “父亲,大顺已拥有天下,他们现在才是官军。” “畜生。”卢常捷一脚把小儿子踹在地上,又不知从什么地方抽出一把戚刀。 大儿子卢勇赶紧上前,跪在卢常捷面前,求情道:“父亲息怒,海子也是为了咱家好啊。” 虎毒不食子,卢常捷让卢海站起来给了他两耳光,又叫卢勇收起银子、馒头和那碗肉,要亲自退回去。 麦穗看着他小叔刚带来的肉和馒头要被送回去,眼睛中是极度的失望。 卢常捷带着卢勇来到粥场,这时登记在册的新兵已有一百多人,已经达到了罗虎的既定目标。 “这位将军,银子和饭食我们不要了,请除去我儿卢海的名字。”卢常捷上前给罗虎抱拳一礼,声音锵然有力。 …… 第十三章 扬帆起航 看着眼前这个老头倔强的脸膛,罗虎有点惊讶,这些活不下去的人,见了白花花的银子和美食竟然不心动,还主动退了回来。 柳和尚看到罗虎不满的神色,对卢常捷呵斥道:“军中无戏言,既然你儿子已经登记,怎能轻易反悔,你把我们当什么了。” 卢常捷面无惧色,说道:“小老儿是绝对不能让他加入闯军的。” “什么闯军,现在天下是大顺的天下,我们才是官军。” 卢常捷呵呵一笑,露出轻蔑的神色,他把银子一放,转身就要离去。 柳和尚哪里肯罢休,他一个眼色飘过,一名亲兵心领神会,上前要抓他的肩膀,不料他反手一拧,动作快如闪电,竟然把亲兵先制服了。 “啊……”亲兵胳膊被制住,不禁疼得咬紧了牙。 “好快的身手,这老头儿也不简单啊。”罗虎见卢常捷制住了亲兵,心中默念道。 “都给我上,把他们抓起来。”柳和尚恼羞成怒,大声命令道。 “且慢。”罗虎制止了已经长刀出鞘的士兵,和颜悦色地对卢常捷说道:“老人家也是行伍出身吧,不想身手竟这般矫健,可否告诉本将军出自谁人帐下?” 老人顿了顿,高昂地说道:“小老儿曾追随过戚金将军。” 戚金?浙军首领官至总兵的戚金?他是戚继光的族人,算是戚家军余脉,但他二十多年前战死在沈阳城外的浑河血战中了啊。 “老人家,戚金将军战死在沈阳城外,据我所知那场浑河之战,浙兵全军覆没了。” 一句“全军覆没”说得卢常捷又是悲愤又是脸红,他伤感道:“是全军覆没了,小老儿本也该随我的那些兄弟一同死去,只是我中箭坠河,被河水冲到了下游,竟然捡了条命。” 说完卢常捷解开上衣,只见一个明显的箭伤造成的伤疤就在前胸。 前胸中箭,足以证明这个人的英勇了,不过罗虎作为一个穿越人,是不可能轻信于此人的,除非他能把浑河之战的细节讲清楚。 “既然老人家说自己打过浑河之战,那就把当时的情形说于本将军听,说不清楚让人如何相信你是当年的浙军英雄。” 罗虎的话让卢常捷很气愤,他凛然地站到罗虎面前,开始侃侃而谈。 “此事要从天启元年,沈阳城沦陷说起……” 天启元年三月,努尔哈赤率领后金八旗兵主力进攻辽东重镇沈阳,总兵贺世贤,副总兵尤世功战死,沈阳沦陷。 而就在这时,一支由川浙兵组成的援辽大军在总兵陈策、童仲揆等率领下,推进到浑河,欲与沈阳城内的明兵对后金兵进行夹击。 听说城已被占,陈策下令还师,游击周敦吉等一再请战,诸将激动地说:“我辈不能救沈,在此三年何为。” 于是明兵分为两营,周敦吉与副总兵四川石柱都司佥书秦邦屏先渡河,在桥北立营;童仲揆、陈策及副将戚金、参将张明世统浙兵三千在桥南立营。酉阳土司兵主将为周敦吉,白杆兵主将秦邦屏是着名巾帼英雄秦良玉的哥哥。 渡河后的白杆兵在前,酉阳土司兵在后布阵。白杆兵所持的武器白杆枪是用结实的白腊树干做成长杆,上配带刃的钩,下配坚硬的铁环,作战时,钩可砍可拉,环则可作锤击武器,类似于钩镰枪,是应对骑兵冲击的利器。 川军的悍勇使八旗军极不习惯,打头的精锐红巴甲喇军经恶战被击败,当即退却下来,八旗军上下震惊。之后土司兵连续击退八旗强劲的步骑猛攻,挟着攻占沈阳之胜利余威的八旗劲旅,竟在四川步兵抗击下死于枪弩者数千人,后继骑兵也被打得纷纷坠马,后金一参将、二游击还被生擒了。 努尔哈赤一筹莫展之际,降将李永芳找到被俘的沈阳守军炮手,强令他们向明军开炮。炮弹落入方阵,明军死伤无数,方阵也被后金趁机冲垮。周敦吉、秦邦屏及参将吴文杰、守备雷安民等皆力战而死。周世禄从西北逸出,邓起龙、袁见龙夺桥西奔,带领残军俱走入浙营,继续坚持作战。 浙兵布阵于浑河五里之外,列置战车枪炮,掘壕安营,用秫秸为栅,外涂泥巴。后金兵消灭江北川兵,迅速渡河把浙兵包围数匝。 后金骑兵渡过浑河合围上来,戚家军用各种火器猛烈射击,后金骑兵伤亡惨重,多次冲锋都被击退。努尔哈赤无奈,命令骑兵舍弃战马,推着盾车发动攻击。几轮激战之后,戚家军火药消耗殆尽,车阵被突破。戚家军立即组成鸳鸯阵,与敌人拼死搏杀,战至傍晚,全部阵亡,宁死不降……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卢常捷还在滔滔不绝地讲着。 “战场上尸体相枕,到处都是倒下的人,老汉我当年的兄弟们已经是人人带伤,而鞑子人多,密密匝匝围了好几重,夜幕将至,他们又冲了上来,旷野上到处是箭矢和火光……” 卢常捷说到此处已经是老泪纵横。 “陈策、童仲癸与戚金几位将军本来是可以突围而走的,但看到兄弟们大多殉国,他们不肯独活,转头带领仅有的亲兵与鞑子搏命,至此,整个川浙军团全部殉国。小老儿我当时中箭落水,身体飘飘浮浮靠了岸边,这才捡了一条命,不过全军战死,唯我独活,我实在是无颜见江东父老了……” 说着此处,罗虎才发觉自己的眼睛也已噙满泪水,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哪怕是前世生活在现代社会时也是这样:从来不为生活之艰哭泣,从来不为儿女情长哭泣,但是每每看到诸如抗战、援朝等一些视频或是电影的时候,竟然会情不自禁地哭起来。 或许这就是一种家国情怀吧。 罗虎的泪水让卢常捷为之动容,虽然他看不上大顺,但对眼前的这个年轻将领倒是产生了一点惺惺相惜之感。 “老人家,本将军相信你了,既然你不愿意让自己的儿子加入顺军,我也不难为你,但银子还请你拿回去,在这运河上讨生活不容易,留着让儿孙吃几顿饱饭吧。” 银子卢常捷还是没有收,他一声“多谢”之后,便转身走了,背影依旧硬朗,好似岁月从未损折过他的风骨。 卢常捷走后,罗虎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浑河的英灵让他自责。这是什么时代,这是明末,这是一六四四年,一个历史的转折点,一个衣冠即将不在,文明即将摧残的转折点,满清的入关将给华夏文化造成不可逆的损失,剃发易服,跑马圈地,更不要说一系列的反人类行为的发生。 身处这个时代,身为一个穿越人,我不该做点什么吗? 听过了卢常捷讲述浑河之战,罗虎终于彻底放弃了退往山东的想法。一味躲避是不行的,哪怕自己能在山东站稳脚跟,山东也会很快遭到满清的打击。因为李自成一旦在山海关兵败,没有了蓟辽地区的阻挡,满清的军事力量很快就能到达山东,山东最多为自己赢得半年的时间,而半年的发展,罗虎明白决然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积攒出抗衡满清的力量。而辽西,他一定要去,既是为了华夏文明也是为了自己,只有把满清先挡在关外,让他们和李自成形成长期的撕逼作战,才能为自己留下足够的时间发展。 可是自己这数千人如何抵挡住满清的十几万兵马,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一六四四年是个特殊的年代,罗虎在前世因为喜欢历史,对一些历史细节了解的比较清楚。吴三桂和李自成开战后其实很快就支撑不住了,这个时候多尔衮的大军及时赶到才渔翁得利夺取了山海关。 罗虎的军队只要在宁远一带阻滞满清四五天的时间,历史很可能就会改写。 只不过这需要必死的决心,到时候自己和这些兄弟们将全部战死。 “还有没有其他办法。”罗虎用手使劲拍打着自己的额头,一个从未有过的想法在脑海里灵光闪现。 辽东是满清的老家,可谓是龙潭虎穴,但是……知晓历史的罗虎忽然想到一个细节。他曾读过顾城先生的《南明史》,其中说道:多尔衮得知大顺军逼近北京后,征发了国内“七十以下,十岁以上”的男子,也就是说满清国内除了垂老之人和身高不到车轮高的小孩,已经全部调动起来,为这次入主中原效力。这次他们都后方比数次出塞劫掠时都要空虚,除了济尔哈朗的镶蓝旗一部守卫在沈阳周围,其他城池几乎形同虚设。 自己手下有兵三千,直接登陆辽东,还不把兵力空虚的满清搅出个天翻地覆来?这一世,命运给了你一次搅动风云的机会,你会为了安逸的生活而苟且逃避吗?自己这颗小石子,或许能在历史的漩涡里砸出惊涛骇浪来。 这一计划是如此叩击人的心房,想到这里罗虎激动万分,去了辽西之后,把辎重和家属放在宁远城不远的觉华岛,然后分兵,一路守卫宁远城,一路袭击辽东,双管齐下,尽可能的拖延满清西来的时间。 只要辽东这一路能得势,宁远就能减轻压力,若时间一过,也可就此放弃,用舰船把守宁远的士兵都接回觉华岛。这样既能完成李自成交付的任务,为华夏守住山海关,同时也不至于搞得全军覆灭 …… 第十四章 两个女人的心思 想到要去辽东和满清作战,罗虎又想到了卢常捷,这老汉参加过浑河大战,作战经验丰富,而且就凭一身凛然的风骨,就能在军中形成一股精神力量。 想到这里,罗虎赶紧出去追卢常捷,这老汉还未走到自己那间简单的窝棚门口,就听到罗虎在身后大喊:“老人家留步,我还有话说。” 卢常捷转身问道:“将军还有何事?” “请借一步说话。”罗虎把卢常捷带到河边,在这里俩人说话别人听不到。 “老人家,既然你不愿让儿子与明军作战,那么对付东虏呢?”罗虎道。 “你们……你们要……”卢常捷一听说要“对付东虏”立即变得神色激动,好似有一种许久的渴望涌上心头,已经按捺不住了似的。 “老人家,本将军本是受了大顺皇帝的旨意去辽西夹击吴三桂,但考虑到满清会趁我华夏内乱而顺着辽西走廊入侵,届时我部将两面受敌,孤立无援,所以……我的想法是,直接攻击辽东,迫使东虏回师,如此一来,山海关不至于落于东虏手中。老人家,你也知道此关的重要性,若无此屏障,华夏危矣。” 卢常捷陷入了沉思,他自然不希望李自成能攻下山海关,但这个关系到民族命运的关隘要落在满清手里,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在大明和整个华夏命运的比较下,卢常捷权衡利弊,判断与罗虎一致,即认为满清才是他们共同的敌人。 而且对于卢常捷来说,当年的兄弟死得无比英勇,让他这些年都羞于回到浙江老家,也不愿回到明军系统任职。浑河之战后,他在辽南找了一家农户,娶了人家的闺女默默生活下来,之后辽东半岛被满清彻底占据,他也只能带着全家渡海,流浪在山东、京畿等地, 虽然早已有了儿孙,但心中那份回到辽东战场,与鞑子再战一场的心思还是在这一刻被点燃了——现在有一个机会,能再次回到辽东,与曾经的敌人再较高下,这足以让这位老英雄心潮澎湃。 “这位将军,可否把你的方略说与老汉听听。”卢常捷道。 罗虎也不瞒着他,把所有想法都告诉了对方。 “东虏认为目前是他们入住中原最好的机会,所以他们会倾巢出动,而我等此去,即避实就虚,从沿海登陆,一路向北,直逼沈阳,这样或许可以迫使满清军队回师,我华夏的这场浩劫或许可以迎刃而解。” 卢常捷脸上洋溢着难言的兴奋,他渴望回到辽东,他渴望再次战斗。 双方一拍即合,这好汉不光答应自己随军,还要求一家子都跟过来,他老伴已经过世了,但是膝下有两个儿子,若是上战场,还可以贡献一子出来上阵杀敌。就性格方面,他更喜欢小儿子卢海,卢海刚毅果敢,颇有自己当年的武勇。 “将军,小老儿虽然年迈,但之前浙军的操典制度还都记得,若将军信得过,小老儿定然能给将军练出一支强军来。” 罗虎对戚金的那支浙军也有所了解,戚金和大名鼎鼎的戚继光有亲属关系,戚金的队伍虽然不是正牌的戚家军,但也算一支旁支队伍,善于结阵,善于使用火器,临危不乱,能打硬仗。 就说浙军都善用的鸳鸯阵吧,这是戚继光研究出来的一种冷热兵器交替时期的强大战斗组合,曾经在和倭寇作战中战损比达到一比一千,如果卢常捷能练就出一支这样的队伍,能丰富自己军队的兵种。 罗虎当然希望自己的军队的兵种能走向多样化,他之前的队伍以冷兵器为主,部众虽然悍勇,但是明显已经跟不上时代了。 李自成并非一个重视火器的统帅,而他以后的对手满清八旗却恰恰相反。满人的首脑不仅保持了突击力量能够近身作战,在火器方面也紧紧跟上大明的军队,他们的火器水平是远远超过大顺军的,在以后大顺与满清的战斗中,李自成定然会被火炮火枪搞得焦头烂额。 另外卢常捷在这些运河纤夫中威望很高,罗虎在这老汉的介绍下,招收了性情秉性良好的新兵三百余人,以卢常捷为营管,成立一支新军。由于郝有义领衔的火器部队也有三百多人,一旦进入战场需要近战兵种保护,也暂时编入卢常捷的新军营内,归他节制。 经过通州城后,罗虎的队伍壮大了不少,不但战兵多了好几百,这些兵拖家带口还让家属营多了二百多口子,多一个人就多一张嘴,罗虎手里的四十万军资已经用去不少,粮草什么的目前还算充足,到了天津之后还能补充一些,但要是渡海作战后必然维持不了多久。这也更坚定了罗虎的打算,等到了辽东,必然要与满清的角色发生一个反转。原先满清八旗是劫掠者,出征不用怎么带军粮,他们在崇祯十七年之前就五次入关,每次都是杀到哪里就抢到哪里,就地补给。而这一次,他罗虎也要学学,结结实实弄点好处来。 新军的武器装备还没有全部到位,军装什么的就更无从谈起,这些人仍旧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随着震山军走在前往天津的官道上。 由于跟着罗虎能吃上了饱饭,纤夫们的精神头好了很多,加上卢常捷有严格要求,让他们行军必须昂首挺胸,时不时喊声号子,所以这些人仍保持了较好的精神状态。 到达天津需要两日路程,第二天晚上震山军在野外宿营,此时已经春暖花开,气温倒也适宜,营地上炊烟袅袅,特别是家属营那一片,孩子在追逐奔跑,妇人三五成群在一起聊天,一片祥和之态。 罗虎之前与贺世崇、徐忠等人约定好了,等到了天津就和他们把自己的想法说清楚,眼看天津就在眼前,罗虎准备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消除大伙对自己的疑惑。 罗虎通知营管级别的将领在自己的营帐开会,吃过晚饭,大伙陆陆续续都来了。 “震山,把兄弟们都叫来,是要给大伙摊牌了吧。”最先来的是徐忠,他一进门就问道。 罗虎略带些微笑,并没有立即答复徐忠,只是淡淡地说道:“徐大哥不必着急,等下兄弟们到齐了,我自会告知。” 徐忠坐定,只是与罗虎聊了些无关紧要的事,过了片刻陈雄来了,这个汉子生得矮壮,年龄二十六,却比徐忠显得沉稳,平时话不多,打仗善于固守,结硬寨,守城头是把好手。 陈雄到了之后只是给罗虎行完礼,便坐在一旁不说话了。 紧接着进门的是赵兴,这个西北汉子总是带着一股子冷峻,脸上有刀疤,沉默寡言,上了战场后却是个悍不畏死的主,善于摧城拔寨打硬仗,多年前赵兴的陕北老家闹饥荒,加上官府的苛刻和兵灾,他一家子人就活了他一个,以至于造成了他冷酷的性格。 贺世崇和刘有全也进来了,刘有全二十八岁,宽厚温和,不善打仗,却善于协调各部关系,罗虎让他负责军需后勤,以及对家属营的保卫工作。 几位震山军的首脑来齐后,罗虎清了清嗓子,环顾四周,道:“一直以来都没跟大伙把渡海作战的事宜说清楚,今儿无事,才把老兄弟们都叫来了。可能私下里有兄弟们怪我罗虎多事,非要揽下这么一个艰险的活,不过现在我就给你们吃个定心丸,这次咱们出海作战,我怎么把大伙带出去的,就怎么把你们带回来,绝不会让咱们这些好兄弟葬身辽西那地方的。” 说完,罗虎摊开辽西地图,在五六个蜡烛的照耀下,指明了宁远城和觉华岛的位置。 “吴三桂在上个月咱们进军北京的时候就弃守了宁远城,把四万军队和十几万家眷一起转入山海关之内,目前这里已经成为一座空城,咱们先赶到宁远城附近的觉华岛,把家眷和辎重囤积在那里,然后占据宁远城,据城而守,阻挡吴三桂北逃之路。” 罗虎说完之后环顾四周,看着几位将领严肃的面容继续说道:“宁远能守则守,不能守就乘船退回到觉华岛,我不会为了功名利禄,让兄弟们至于死地的。” 这一句话就算是让诸位将领悬着的心彻底放松了下来,这些天来他们都担心去了辽西这个陌生的地方还能不能留着脑袋回来。 “不过,我大顺皇帝的命令是让咱们死守辽西,若是因畏敌而退却,只怕将军会遭受不测啊。”徐忠提出了质疑,这位老哥在这种情况之下,是最关心罗虎的那一个。 “徐大哥不必疑虑,陛下也已经开始准备出征山海关,吴三桂对付陛下的大军尚且不能,哪里还有兵力来攻打宁远城。” 罗虎因为是个穿越人才敢这么办,历史上李自成在四月十三日这天七万精锐尽出北京,裹挟一些投降的明朝大将,总兵力十万以上,对吴三桂的关宁军四万,加上当地的民团一万,共计五万人。 吴三桂因为对李自成的刻板印象,自认为自己的五万人完全可以顶住李自成的攻击,或者至少能坚持十几天的时间,但事实是在李自成的倾力攻击下,两天之后他就撑不住了。 谜一样的自信让他在临战前一直没有北逃的打算,而且山海关是他跟满清谈判的筹码,没有了山海关,即使满清愿意接纳他,届时在新主心中的地位则会大大降低。 所以罗虎认为,一来吴三桂未必能注意到这座距离山海关二百多里地的空城已经被占,二来即使他知道,山海关大战在即,他也没有出关攻占宁远的多余兵力了。 …… 第十五章 夜袭 次日,震山军终于到了天津城。 天津是个城周九里的小城,能有巡抚坐镇,只因为地理位置关健,是京畿的海上门户,辽东战事兴起之后,又担起了军粮转运的重任。 夕阳西下时,天津卫南城的西门之外,天津巡抚原毓宗带着一众文武官员等到了罗虎的到来。 原毓宗站在卫河的吊桥旁,风吹过他的官袍,发出猎猎声响,他一见到骑着高头大马的罗虎就露出谄媚的笑容。 “将军率军北征一路辛苦了,下官带天津文武恭迎将军。” 原毓宗这人罗虎在历史上了解过,一言蔽之——首鼠两端,见利忘义。 北京城破之后,大明原天津巡抚冯元飏听闻京师大变,急忙“集将士誓师,以图战守”,但无一至者,原来众将都已被兵备道原毓宗策反,决意投降李自成,他带人占领城门,冯元飏立刻就成了光杆司令,只能从海路逃回江南。总兵曹友义不从,率兵五百夺城而出,原毓宗率兵追击,曹友义最后只一人逃走。 清军入关后,原毓宗再次变节,他投降清廷,从五品坐起,最后做到了兵部右侍郎,直到康熙时期才死去。 毫无立场,只有利益,这么一个人罗虎实在看他不起,不过眼前的这位巡抚大人一脸恭敬,还自称“下官”,暂且多看看他谄媚的表演吧。 原毓宗把罗虎迎进天津城,在酒楼宴请罗虎及众将,罗虎也不端着,虽然原毓宗不可靠,但现在还用的着他。因为出海作战,后勤补给必须充足,天津是海运漕粮的中转站,存放着大量走海路运送来的粮食,另外天津水师和护粮的壮勇也有战斗力,如果这批人随他出征就又多了胜算,所以罗虎还需要原毓宗从中帮衬。 “将军年纪轻轻就这般英明神武,下官一见尊容就极为仰慕,我大顺皇帝陛下有将军这般猛将,吴三桂又能嚣张到几时啊……”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原毓宗的奉承话都快让罗虎耳朵起茧子了,他看着对方的方脸和大耳,觉得正是好好利用这个墙头草的时候。 “本将受陛下之托渡海东征辽西,来前陛下许诺我节制天津登州,天津的粮草、水师兵勇我都得带走。” 原毓宗听后赶紧说道:“这次出征关系重大,将军需要的战船兵勇,尽可带走。” “哦。”罗虎没想到原毓宗竟然回答的如此爽快,这让罗虎明白了一个道理:那些背叛原群体来到新群体的人,办起事来更是爽快上心。 原毓宗也确是这种人,他现在正想卖力讨好罗虎这个早期就跟李自成打天下的大顺军首领,同时也想为自己捞点功劳。 罗虎见原毓宗愿意为他办事,说道:“原大人,待来日得胜,功劳簿上少不了你的名字。” “多谢将军。”原毓宗就等罗虎这句话呢,赶紧对罗虎感恩戴德。 众人推杯换盏,酒倒是喝得不亦乐乎,宴罢,罗虎来到原毓宗安排的临时宅院休息。 这是个三进宅院,够罗虎一家人在这里暂住了。当罗虎应酬完到达这里的时候,家中人已经睡去了,柳成打开院门后,罗虎就让他也赶快睡去,他自己一个人能照顾好自己。 罗虎虽然喝得有些多,但是军务不敢怠慢,刚落脚就开始询问柳和尚火器部队到达了何处。 “回将军,由于红夷炮运输不便,他们离天津卫还远,今晚只能在野外宿营了。” 罗虎明白那六门两千七百斤的红夷炮确实不便移动,若是打起仗来也不可能带着它,不过一千斤的红夷二号炮还是可以带着野战的。 “明天让工匠为千斤红夷炮造大车轮,这样可以增强通过性,便于这些大杀器战场转移。另外还有一事要尽快去办,就是赶制一批明军的旗帜和服装,到时候有大用。” 柳和尚虽然想不通罗虎为什么要做,但他也没问,应允后就离开了。亥时已过,罗虎并无半点睡意,他点起灯打开辽东地图继续思考登陆地点问题。 当下这张辽东军事地图还是从前明的兵部搞来的,由于这个时代测绘水平较低,海岸形状与前世地图上的辽东形状不太一样,不过重要城市、山脉、关隘都有。 袭击辽东的想法已经定下来了,下面罗虎要做的,是选择什么地点登陆,又从哪条路线发起攻击。 以罗虎知道的历史和地理知识,登陆辽东并威胁沈阳的最优地点是盖州,盖州临海,往北是海州、辽阳、沈阳。如果从盖州出发,在满清主力不在的情况下,如果顺利,可以很快威胁满清在辽东的心脏。 而且,海上袭击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必须率先击败满清的水师,如果对方在海上击败自己的水军,那登陆部队会困死在辽东半岛。 罗虎正看得入神,但觉一直柔柔的素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回头一看正是李雪竹恬静可爱的小脸。 “怎么是你,你伤还没好,又走了一天的路,还不早点休息?”罗虎关心地问道。 “坐车没啥累的,这是酸梅汤,喝了醒酒。”李雪竹微笑地奉上一盏精致的瓷碗放在罗虎案上。 罗虎心生暖意,他拿起瓷碗尝了一口,酸甜爽宜,让人非常受用。 “谢谢,这酸梅汤当真好喝。” 李雪竹笑了笑,把注意力放在罗虎摊开的地图上。 “这是辽东地图?” “哦,你还挺厉害,这张图上只标记了城镇,山岳。”罗虎道。 李雪竹小得意了一下,道:“先祖多在行伍,我父亲书房里各地的地图都有,大明的山川地貌,城市关隘我小时候就都烂记于心了。” “哦哦,没想到你一个女孩子竟然对这些感兴趣,难得难得。”罗虎也没想到李雪竹一个女孩子竟爱好这个。 “都是闲来无事寻乐子的,”李雪竹谦虚了一下,紧跟着说道:“老爷,你不是要出征辽西吗?为何要看这辽东地图?” “其实,我打算分兵去辽东,辽西能守则守,不能守就退到附近的觉华岛。”罗虎淡淡地说道,他敢于把此事告诉李雪竹,是因为她对大顺与李自成有深深的仇恨,当然她对自己并无敌意,自己两次相救,彼此间总是有些信任。 “老爷你……你要违抗李自成的命令?”李雪竹脸上露出惊异之色。 “不是违抗,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待在辽西恐受到两面夹击。” “老爷是说……”李雪竹顿了一下,道:“老爷是说关外的东虏会趁我华夏内乱来坐收渔翁之利?” 罗虎看着眼前这个大眼睛、小脸蛋、酒窝时隐时现的女孩,不禁感叹:难道李自成还不如她这个小姑娘?她都能想到满清会趁机内犯,但作为大顺君主的李自成却并未重视这一点。 吴三桂等前明关宁首脑投降大顺时,李自成是派同样是前明降将的唐通带着八千人去接收山海关的。前明在灭亡前守卫山海关和宁远的军队有四万多人,而且他们是全国最精锐的部队,这才能挡住满清。如果推演历史,即使吴三桂真心投降大顺,唐通的八千守军能抵挡多尔衮的十万满清铁骑吗? 所以无论吴三桂是否真心投降,凭李自成对满清的模糊认识,对山海关重要性的无知,都不能阻止满清入关。 “老爷钻研辽东地图,可是想围魏救赵?攻击东虏的老巢?”李雪竹继续说道。 罗虎哑然一笑,自己的心思好像都逃不过这个小丫头的眼睛。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罗虎笑着说道。 “说实话,我们李家不是书香门第,但兵书却是不少的。”李雪竹说这话时颇有些自豪。 罗虎点点头,这才想起李雪竹门上可谓将星如云,忠臣如雨,他们的光辉照耀了大明最为鼎盛的一百年。 李雪竹先祖李旺和明朝的开国之君朱元璋是老乡,南征北战,立下不少战功。 李旺儿子李濬承袭父职,跟随燕王朱棣起兵靖难,夺取北平九门,先后参加真定之战、收复大宁、后转战山东,屡立战功,燕王即位后,因功被封襄城伯,得赐世袭铁卷。 李濬儿子李隆勇武有谋略,随朱棣多次北征,战场上常常料敌于先,屡立奇功。 李隆长子李珍承袭爵位,战死于土木堡之变,死后追封为襄城侯。 李隆三子李瑾于景泰元年继承襄城伯爵位,成化三年,李瑾出任征夷将军、总兵官,大破四川都掌蛮之乱,并采用“改土归流”之法,彻底消除都掌蛮隐患。 虽然,李家的爵位传到李雪竹的父亲李国桢时确实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功绩,但李雪竹好像直接继承了先祖在军事上的敏锐度。 “我的进军目标的确就是东虏的心脏之地——辽中平原,只有这样才能把他们逼回去,保证山海关一线的安全。” “那老爷又是在为何事烦恼,不如说给雪竹听听。”李雪竹把眼光放在地图上,等待罗虎给她介绍清楚。 第十六章 给吴三桂的信 罗虎把他从盖州登陆辽东的计划一五一十都告诉了李雪竹。 “有什么想法不妨畅所欲言。” 李雪竹看了一会儿地图,又想了想,道:“我们要渡海去辽东必须要保证进退自如,不然八旗主力回援,我军是抵挡不住的,所以我们必须拿到海权,如果能在海上击败东虏的水军,以后也便没了后顾之忧。若不能海上取胜,就算成功登陆辽东,届时东虏水军封我退路,八旗主力再回师剿杀,到时候可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对对,你说得很好。”罗虎没想到李雪竹的想法与自己不谋而合,这真是个冰山聪明的少女,不想她对军事谋略竟然有这般天生的敏感,襄城伯李氏一门传到今日已经完全没了祖先的军事才能,却阴差阳错一般,在一个庶出女儿这里灵光闪现。 “不过如何歼灭,或者削弱东虏的水上力量呢?”罗虎叹了口气,发现问题只是前提,如何解决问题才是关键,罗虎现在对如何战胜满清水军还毫无头绪。 李雪竹莞尔一笑,道:“刚才老爷说了,东虏知道我华夏变天一定会倾巢出动来坐收渔翁之利,届时他们一定会从辽西走廊直逼山海关,而辽西走廊东靠大海,地形狭长,我们要从海上袭击,偷袭他们的辎重还是很容易的,所以我军可先派小股船只袭扰,东虏不厌其烦的时候定然会派水师来清剿,届时我们就可设下埋伏……” “让他们来找我们?”罗虎面露喜悦之色。 “对。”李雪竹的酒窝又露了出来。 “妙妙妙,我怎么就没想起来呢?”罗虎一拍脑袋,觉得李雪竹所言极是。说完他不禁捏了捏李雪竹俏丽的脸蛋,道:“你果然是将门之后,一些见解连我也自愧不如。” 听到夸赞,李雪竹露出羞色,谦逊地说道:“老爷谬赞了。” 了却一件大事,罗虎伸伸懒腰,感觉心情十分放松。不想这时,李雪竹走上前来,用她修长的双臂抱住了罗虎。 “呃呃呃……”罗虎一时不知所措,任凭少女揽住了自己。 因为来得突然,他不敢动,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只是尴尬地任凭李雪竹抱着,连气也不敢喘。 “老爷,雪竹一直想报答你的恩情,只是没有机会。”李雪竹柔声细语,那音色传来,酥酥麻麻,能把骨头都麻软了。 “呃……”罗虎更尴尬了,他不想李雪竹竟然是个如此主动的女孩,她聪明,非常聪明,她又很大胆,大胆到连自己都有点措手不及。不过想来也是,既然没有那方面的想法,把人家从青楼里带回来干什么,难道真的只是想拯救她的人生? 罗虎当然喜欢她,但是罗虎毕竟是个现在人,李雪竹年龄尚小,而且人比较瘦,纤长细瘦的身材,他对她还只有爱护的欲望,没事撩拨一下也挺好,若是那种事反倒邪恶了。 再等两年吧,等你长大一点,我是可以等待的。 “雪竹。”罗虎唤着女孩的名字解开了她环抱在自己腰上的双手。 “你现在年龄还小,等过几年,我一定给你办个风风光光的仪式,届时我也给你八抬大轿,也让你正堂进门。” 八抬大轿,正门而入是娶正室妻子的礼仪;罗虎已经有了费珍娥,若要再娶李雪竹就是纳妾,娶小妾只能从侧门进入。 “真的吗?”李雪竹有些想落泪的感觉,她母亲就是小妾,在李家自然不受重视,而自己来到罗家,也不敢奢望什么“正门而入”。 “当然了。”罗虎不否认自己现在是在画大饼,他之前做公司高管的时候就擅长这个,不过对李雪竹的喜欢,那也是真心的,她今天的表现的确让人惊叹,想必她以后一定能做一个贤内助。 “对了老爷,妾有个问题,为什么您不跟夫人住在一起。”李雪竹的话让罗虎意识到不与费珍娥同房,则会引起旁人的猜测,可不是吗,有个如花似玉的妻子不去陪伴,的确让人疑惑,而且李雪竹为什么敢这样大着胆子来主动抱自己,她可能觉得他们夫妻感情上存在问题,这才大胆示爱。 “咳咳……”罗虎轻声咳嗽,这成为了他掩饰某些尴尬的必然方式。 “没有啦,夫人这几天身体不适,我睡觉又打呼噜,怕吵到她休息……嗯嗯……我们之间的事你就不用瞎想了,天不早了,赶快回你自己的房间去睡觉吧。” 罗虎好说歹说送走了这小丫头,心中又好不空落,躺在床上,费珍娥的形象似乎就浮现在眼前,她不同于李雪竹,李雪竹年龄还小,身体单薄,而费珍娥已是成人,早已出落得丰满妖娆,加上她那张略带冷艳的标准的美人脸,竟一时让他念念不忘。 这几天罗虎都没去找费珍娥,原因很简单,他没有把握以后一定救下朱慈烺来。 李自成不在山海关战败,罗虎就没有机会营救朱慈烺,可李自成一旦战败,满清就会破关而入,孰重孰轻,罗虎心中还是有杆秤的,自从听完了卢常捷对浑河之战的描述,罗虎觉得什么都不能和整个民族的命运相比较。他自己的得失不行;朱慈烺,老朱家,整个大明的得失也不行。 …… 次日一早,想到海战要击败满清水军,罗虎最急切的事是要摸清天津水师的实力。 天津水师最早在天津,但是后来移驻登州,由登莱海巡道主管。原来的登莱海巡道苏观生,是个“不要官,不要钱,不要命”,的“三不要老爷”,理政、治军颇有一套,天津水师在他的手中搞得也有声有色。 次日,大沽港城外,海河入海口,在原毓宗陪同下,罗虎了解了天津水师的规模,这支水师拥有一号福船、二号福船、快船、沙船等近百艘,军力尚可。 现在大顺的制将军郭升已经控制山东,苏观生南下,登州水师已基本上剩不下什么了,而天津水师则保持了强大实力,从这点来说,罗虎还得感谢原毓宗,要不是他背叛大明,赶走了冯元飏和曹友义,现在天津水师也会只剩下一个空壳子。 看到了天津水师的规模,罗虎对战胜满清水军有了一定信心。罗虎和原毓宗一起登上了目前状况最好的一艘一号福船。 这艘船长近二十丈,吃水二丈,尾部的舵楼高高耸起,三根高大的桅杆矗立,桅顶各有一个望斗。 “原大人,我要看水师兄弟操炮,麻烦您安排一下。”罗虎要求道。 “将军稍等,我这就安排。”原毓宗一如既往的谦恭,不一会儿他就叫来了天津水师参将姜超,让他指挥六艘一号福船进行实弹炮击。 海面上一只破旧的废弃靶船飘摇在波浪中,这边天津水师的炮手填装弹药,调整炮位,对准远方进行第一轮炮击。 水面上溅起一个个水柱,但没有任何一发炮弹击中目标。 炮手再次调整炮位,动作还算熟练,一会儿后,六门福船上舰首的红夷炮开始轰鸣。 “砰……咣……”这时一艘福船上的红夷炮竟然发生了炸膛。 炸膛的福船上血肉横飞,旁边的人轻则炸成花脸猫,重则骨肉分离,景象惨不忍睹。 原毓宗脸色铁青,大明的火器出现炸膛不算稀奇,但现在是演习中,旁边罗虎失望的神情已说明了一切。 “原大人,赶紧派人去救助那些受伤的士兵,另外让姜超来见我。” “下官明白。”原毓宗匆匆去处理这起突发事件。 一会儿后,姜超赶紧上来赔罪。 “属下无能,御下不力,才导致这等惨事发生,请将军责罚。” “你去把那些炮手都叫来,我要一一考察,是御下不力还是火炮质量问题一问便知。” 一个上午,罗虎亲自考察了三十多名福船上的炮手,他们大多数人能对火药填装量、操作步骤、注意细节等对答如流,这也让罗虎明白天津水师这些人尚有战力,只是火器质量不好,才引起当下的事故。 “好好抚恤死者家属,姜参将你暂且先下去吧。” 就这样大半天过去了,中饭罗虎谢绝了原毓宗共餐的邀请,回到天津城临时的家中。 李雪竹来到罗家后,温馨感就满满的,她都会为他按摩,舒活筋骨,让他非常受用。 “天津水师如何,可堪大用?”李雪竹知道罗虎在为何事而忙。 罗虎道:“天津水师可用,只是今天演练时出现了大炮炸膛之事,那些舰炮实在是信不过啊。” “老爷,我们不是有从京师带回来的大炮吗?据说京师的炮都是精工细作,一般不会出现今天这样的问题的。” 这点罗虎也想到了,那六门两千七百斤的红夷大炮要是能安放在一号福船上,简直就是珠联璧合,杀伤力会大大增强。 京师来的两千七百斤大炮到后,罗虎回到军营驻地交代刘有全给福船换炮。 一门炮要二十多个精壮汉子牵拉后拽,还有站在船顶准备人力吊装的。 这是及其劳累的活,二十多人都汗流浃背,好不容易才把这巨炮安放在船头,由于沉重,船体稍稍有点倾斜,不过好在一号福船够大,还是能承载的了这两千七百斤的重物。 “试炮。” 这次罗虎给郝有义下了命令。后者带着四五个人娴熟地操作大炮,装药,装弹,调整炮位。 “点火,发射。” 郝有义一声大呵,大炮如出火龙般喷射火舌,一股白色的硝烟升起,随着一声巨响,一号福船的船体也猛然向后退了一下,而对面极目之处,一道水柱如蛟龙出水般升上天空。 射程比原来的炮要远很多,威力也更大,罗虎点点头,这些果然是最好的炮,冠绝当下整个华夏大地。 “给一号福船的前后都装上我们带来的炮,今天必须完成,明日一早我们就要出发了。” “遵命。”刘有全答道。 安排完大炮入船的事,罗虎又接收了郭升从登州派来的几艘福船和天津港城的一千多名护粮青壮。 那一千多名护粮青壮也是好兵,罗虎为了能够更好地驾驭,打乱了他们之前的部属关系,让贺世崇、陈雄、徐忠、刘有全各领二百人回去,充实自己的队伍。这样前、后、左、右各营的战兵都充实到了一千人。 剩下的青壮,罗虎把他们交给了卢常捷,这样新军营也达到了一千人。 第十七章 设伏 罗虎这边在积极备战,满清那边更是倾巢出动。 海州城外,镶白旗马甲战士达春正在安排家中之事,他二十多岁,已经有了一个女儿和一个儿子,老婆叫海兰,长相一般,身材倒是修长。他还有一个妹妹,叫楚宁,取的汉人名字,还没出嫁,姿色上乘,是十里八村的有名美人,不过这女孩子喜欢和男人那般练习弓马,生的也英姿飒爽。 达春家中陈设简单,三面皆炕,一家人正围着一个正方形的炕桌盘膝而坐,讨论着达春出征的事。 “额真已经说了,这次出征与往年不同,往年咱们是为了获得财物、奴隶和牲口。这次关内大乱,据说明国的反民已经逼近北京,天变了,王爷们想的是要占据关内的土地,定鼎中原。所以,这次出征的规模前所未有,除了镶蓝旗收缩到盛京进行防御,其他各旗,包括汉八旗和蒙八旗已经全部出动,摄政王已经让正白旗开拔,咱们镶白旗殿后,明日我也要走了。” 海兰倒是对达春出征充满期待,要知道旗人发家致富的根本就是抢掠和战功,早先时候,达春家特别穷,原因是达春的阿玛在沈阳城外的浑河之战中被明国的浙军鸳鸯阵砍断了右手,左膝也被鸟铳打穿,成了瘸子。这个没有了顶梁柱的旗人家庭一直是他们屯子里最穷的一户,直到六年前,十七岁的达春随多尔衮的大军进入山东抢掠,领到了一包银子,还牵了一头耕牛和三个奴隶过来,这三个奴隶是两男一女,都是山东人,这才改变了家中的经济状况,这几年达春的父母相继过世,不过海兰也给达春生了儿女,家中倒是蒸蒸日上的样子。 辽东正在种植春小麦,现在正是忙碌的时候,不过海兰还是给丈夫打气,毕竟她认为满洲八旗战无不胜,出征抢掠是风险小、回报高,发家致富的有效途径。 “你就放心的去吧,让王良跟着你,家中还有三个尼堪,加上我和楚宁,人手够播种的。”海兰道。 王良是家中的包衣,是辽东汉人,包衣的地位比其他汉人奴隶要高,平时不用干最苦的活,而且有管理奴隶,组织生产的权力。 旗人出征一般都要带上包衣,不然行军途中什么做饭喂马等活都得自己做,达春家不富裕,原本打算让王良留在家中干农活的,但是海兰坚持自己的意见,她心疼达春,出征作战,没人照料太辛苦了。 最终达春点点头,同意了海兰的建议,随后去准备甲胄,弓马等武器。待到傍晚,家中的一个包衣和三个农奴回来了,这四个汉人中,包衣王良长得还算结实,快三十岁的年纪,黑色的脸膛。 三个农奴都来自山东济南周边的乡村,是满清于崇祯十一年入关攻占济南时带回来的。这三人中,有一个个子较高的,叫张祥,女子张绣是他的妹妹,哥哥现在二十出头,妹妹年龄十八。另一个男子叫肖楚玉,也是二十多岁,面目清秀,被俘虏前是个读书人,中过童生,可惜现在被满人抓来做奴隶,前程什么的就无从谈起了。 这三个奴隶同样是身体消瘦,一脸菜色,这都是长期营养不良导致的,给满人当奴隶,在主人面前的地位不如耕牛,能不能吃饱全看主人的心肠,达春家并不富裕,海兰又是个总想抠简的人,这三人的日子就很难过了,张祥有一次偷吃了喂马的豆饼,被海兰吊起来打,要不是怕张祥死了少一个劳动力,海兰说不定真的会狠心打死这个尼堪奴隶,她当年嫁给全屯最穷的达春遭到了很多亲戚邻里的嘲笑,这些年来变得心肠狠辣了不少,一点点东西都看在眼里。 第二天要出征,达春家今晚切了肉温了酒,要在出征前吃顿好的,主人家改善伙食,连王良也分到了白花花的猪肉,但是三个奴隶伙食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黏牙的糜子饼,汤水是少许盐菜叶子。 三个人聚在马棚里吃饭,不自然地就会聊起故乡往事,眼见这户满人主子要出征,肖楚玉说着说着竟然潸然泪下。 “我大明真是多灾多难,鞑子时不时就要入关劫掠,官军无能,只能任凭他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这次他们入关作战,不知道又有多少人像我们这般,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被迫来这苦寒之地给这群鞑子做奴隶。” 肖楚玉情淤心中,说话没个把门的,张祥赶紧捂上了他的嘴,生怕他说满人主子的坏话,一会儿要遭来一顿毒打。 “小声点,要是让那婆娘,或者是姓王的那狗奴听见,肯定饶不了你。”张祥小声说道。 肖楚玉叹了口气不再说话,坐在一边耷拉脑袋,他真想眼前的一切就是一场梦,在山东老家的时候虽然日子也不好过,但怎么说也有一点薄田,若是自己日后能中秀才,生活倒是充满希望的,哪里像现在这般,每天都要干沉重的体力活,他曾经累得大病一场,若不是张绣从中照料,可能现在已经一命归西了。 张绣这女子长得较为秀丽,模样中上,心底也善良,她现在对生活本没有太多奢望,然而对于未来自己婚配这个问题,最近她很是矛盾。她喜欢肖楚玉,这小伙长得清秀俊俏,而且读多书,不像其他人那般粗鲁;但是王良也对他表示出了好感,王良一脸麻子,但好在是个包衣,以后跟了他自己总归能吃上饱饭,地位也能提升,不至于跟牲口一样的活着,而且这事也不是她能左右的,王良如果向那满人主子提出要娶她,她没有权利选择“不”。 次日一早,屯子里的满人战兵就集结完毕,一名巴牙喇一人双马赶来,背上的三角旗吹得猎猎作响,大家都停下不说话,只见那巴牙喇对牛录额真大声道:“我部从海州出发,跟随大军进入辽西,甲喇额真大人传达摄政王的军令,此时出征不得沿途劫掠百姓,有不从者,斩。” 这一命令让所有的满兵议论纷纷,要知道这些满洲八旗兵都对抢掠抱着美好憧憬,因为每次对明的战争都损失不大,但收获却很多,这几乎是他们维持生计的一项重要收入,现在不让抢东西了,是何道理。 “大人,先前咱每次入关都有大收获,我那一家老小还等着我抢了东西回来维持呢。”说话的这人是穆赫琳,是达春家的邻居,这家人早就因为参加了数次对明作战而变成了富户,家里有二十多个奴隶,五个包衣,他根本不愁吃喝,刚才这样说只不过要表达自己的不满罢了。 达春听了穆赫琳的话,也跟所有的满洲兵一样点了点头,他更需要去关内抢掠,他的家庭还算不上富裕,所以心中更加愠怒,因为穷,他身上只挂了一把顺刀,锁子甲和食物都装在马背的褡裢中,他又把两副箭插和两副弓插都挂在马背上,王良就在他的身旁,身形笔直,另一个是肖楚玉,是来送达春的,背着粮食过来。 那甲喇看着大伙怒气冲冲,只笑了笑,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牙齿。 “摄政王殿下说了,这次入关不是为了发财,而是要入主中原,让我满洲成为天下共主,瞧你们这点出息,这次入关之后,我们就能获得关内的土地,到时候别说一点银钱,牛马,奴隶,就是土地,你们也是想要多少有多少,汉人田产房宅任尔瓜分。” 那甲喇说完,满洲兵爆发出雷鸣般的拍手声和欢呼声。 “入主中原,入主中原,入主中原……”这口号异口同声地从每个满洲兵的口中发出,他们的激情被点燃了,而这时最难受的,却是肖楚玉,他在这里呆久了,满洲话他听得懂。 达春出征之后,肖楚玉回到达春家中,冬小麦在播种,最近还有沉重的农活,中午休息的时候,肖楚玉全然没有吃东西的心情,一旁的张绣劝他道:“肖大哥,吃点东西吧,不吃东西怎么行,这每天的劳作这般辛苦,你不吃东西,会撑不住的。” 听了张绣的话,肖楚玉嚼着糜子饼,一边吃一边叹气道:“大明完了,今早我去送那鞑子出征,那传令的鞑子说的分明是要入主中原,做天下的共主,我猜测,大明危矣,怕山海和京师不保。” 张祥无奈地叹气,道:“若大明能转危为安实现中兴,早晚能收复辽东失地,届时我们还有不做这猪狗奴隶的可能,但若满人得了天下,怕是再不得见天日了。” 张祥的话让肖楚玉更加丧气,他的想法也一样,若大明还有一口气,自己总归还是有回到故里的希望,若满人得了天下,那他也只能做一辈子的奴隶了。 …… 第十八章 海上血战 满洲八旗倾巢出动,而远在山海关的吴三桂是坐立不安,犹豫不决。 这时他已与李自成决裂,而且击败了大顺的两名将领唐通和白广恩,占据了山海关。大顺在北京城内的倒行逆施让不少关宁将士,以及京畿、山海关地区的士绅、百姓都对这个新政权产生敌意。山海关一带不少士绅知道双方决裂后,纷纷出钱对吴三桂大力支持。当地百姓中的青壮也组织起数千人,要追随他与李自成作战, 与此同时,下属胡守亮、方献廷等人提出的向满清借兵的建议,让吴三桂左右为难。 一方面,三十三岁的吴三桂从少年时代就是在于满清作战中成长起来的,他曾是抗清的一面旗帜,每次明、清大战中都有他的身影,而且不乏上佳表现,他率领的部队也是关外明军的抗清主力之一,同时也是明朝在关外坚持到最后的一支抗清劲旅。 松山一战后,宁远成了明朝在辽东的最后一个战略重镇,且远悬关外二百多里。然而在这样的情况下,吴三桂还是拒不投降,率军击退了济尔哈朗和阿济格对宁远的进攻。从这些情况来看,这一时期的吴三桂,算是对得起他的名声。但是现在,吴三桂除了向满清借兵,似乎已没有其他路子能解决当下的危局。 “总兵大人,我军现在有五万之众,但仅靠山海关一隅,兵员、粮饷不能持久支撑;而且此地狭长,东是大海,西是山脉,无法机动作战,只能固守,若李自成大军一到,就算我关宁将士再神勇,怕是也难以抵挡,所以向满人借兵之事不能再拖了。”吴三桂手下大将胡守亮建言道。 “是啊,总兵大人,大不了我们裂土重酬,当下正值国难,百姓皆怨闯贼,京师城墙各处甚至出现了征讨李自成的檄文,若我等成功,世人不会把罪责加在将军头上的。”另一个下属方献廷也说道。 默不作声的吴三桂在经历了愤怒、绝望、犹豫等一系列心理转折后,长叹一声:“我与东虏征战二十年,不想今日竟要乞师而活,也罢,也罢。”说完他亲自执笔,写下一封给多尔衮的信交给副将杨坤和游击郭云龙,让他们携信前往辽东与满清谈判。 杨坤、郭云龙知道事情十万火急,带人策马扬鞭就往辽东方向而去。一行人昼夜行军终于在阜新遇到了多尔衮的大军。 和原本的历史一样,多尔衮在得知大顺进逼北京后,于四月初九统领满洲、蒙古兵三之二,及汉军恭顺等三王兵,合计约十一万人开始南下,准备与大顺军联合攻打北京,试图在大明覆亡后分一杯羹。 清军越过辽河,才接得知李自成已攻占北京,崇祯身亡,多尔衮听到这个消息后陷入了沉默。 李自成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竟然能如此迅速地攻破北京这样的坚城。 北京多尔衮去过很多次,明亡前,满清有五次入关劫掠经历,只不过次次都是绕过山海关,从长城防线的突破口进入。这五次入关多尔衮都参加了,前几次是跟随哥哥皇太极,后两次他自己是统帅。 但是无论入关多少次,不管大明多腐败、多衰落,多尔衮对高大雄伟的北京都只能望城兴叹——巨大的城池和城墙上的强大火力是八旗无法逾越的天堑。当年多尔衮为统帅,甚至不自信到连攻城的试探都不敢。 但就是这样一个自己无法攻克的城池,竟然在几天内被李自成攻破了。李自成啊李自成,你的军力究竟达到了什么程度。 正当多尔衮在沉默中苦苦衡量他与李自成强弱时,洪承畴来了。这个曾经明朝的兵部尚书、蓟辽总督,在松山一败后成为了满清的重臣,为满清夺取天下出谋划策。 “王爷。”洪承畴恭敬地行礼,但见多尔衮愁容满面,试探地问道:“王爷可是为李自成攻破北京而愁?” 多尔衮叹了口气,摇着头说:“他竟能这么快拿下北京,是我所不能也,战力之强让人不敢想象。” 洪承畴听完后,不禁笑道:“那李贼并没有王爷想的那般强大,能攻破北京,不过是顺应时势罢了。” “噢?洪大人,本王愿闻其详。”多尔衮赶紧说道。 洪承畴还在明朝做官时,经常大败农民军,在潼关杀前代闯王高迎祥,后打得李自成只剩下十八骑逃进了商洛山。所以他对李自成有一种天然的心理优势,对农民军到底是什么样的战力也心中有数。虽说李自成的大顺军现在今非昔比,但凭借他的判断,知道他们比八旗仍有一定差距。 “王爷,下官在大明时尝与李贼作战,那时他们不过是乌合之众,至于后来军力提升,其老营也只是与大明精锐相当,与我满洲勇士相比,尚不可及。” “当真如此?”多尔衮带着喜色问道。 “千真万确,王爷无需自扰。李贼只不过是以一句‘闯王来了不纳粮’的空话欺骗世人才兵不血刃进入了北京。坐天下哪有不纳粮的,官吃什么?兵又吃什么?他李自成的末日就快到了,当下之策,应派精兵火速前进,趁关内大乱,全力攻克北京,定鼎中原。” “好,就依你计。”多尔衮转忧为喜,坚定了继续进军的想法。 “报。”这时一个传令兵进来,对多尔衮道:“王爷,山海关吴三桂那边派来使者,说有信要呈报,希望王爷亲启。” “哈哈哈哈……”一阵得意的声音回荡在行营里,多尔衮仰天长笑,大呼道:“那吴三桂终于要来求本王了,看来是天助我也,山海关唾手可得,天下也会尽入我大清囊中。” 他赶紧拆信来看,只见信中写道:“大明国平西伯宁远总兵吴三桂顿首,谨致大清国摄政王麾下: 三桂初蒙先帝拔擢,以蚊员之身,荷宁远总兵之任……今我以宁远偏孤,令三桂弃宁远而镇山海,思欲坚守东隆而恐固京师。不意说寇逆天犯阙、以彼狗偷乌合之众,何能成事……三桂蒙受厚恩,怜民罹大难,拒守边门。欲兴师问罪,以慰人心,奈京东地小,兵力未集,特泣血求助于大清,乞念亡国孤臣忠义之言,速选精兵,直入中协西协,三桂自率所部,合兵以抵都门,灭流寇于宫廷,示大义于中国,则我朝之报北朝者,岂惟财帛?将裂地以酬,不敢食言。 他在信中自称“我国”,官职是明朝的“辽东总兵”,并声明是“求助”,先说清身份表明立场,以两国之间的谈判为起点,摆明姿态是借兵,这些都不算是投降,说明他还坚守着明臣的身份。 另外“中协西协”是指长城中段的喜峰口和古北口,这也是一条考虑到华夏安危的计策,历年来满清虽数次入关,但就是因为山海关掌握在明军手中,导致清军无法建立一条安全通畅的后勤补给线,而且腹背受敌,所以最后因人力物力消耗过大而被迫撤回关外。因此在击败大顺军、收复北京以后,只要山海关掌握在自己手里,清军基本不可能马上在关内长期立足。因此所谓的“裂土以酬”,就成为了一句空话而已。 多尔衮何其精明,他马上看出来了吴三桂的想法,对洪承畴道:“吴三桂想借我国之兵消灭李自成,却让我率军从西部入关,哪有这般好事,山海关不掌握在大清手中,何谈定鼎中原。” 说完,他给传令兵道:“传我的将令,全军急行军,务必赶在李自成之前到达山海关。” 第十九章 山海关 因为要在天津备齐粮草军械,震山军逗留了两日。 早晨罗虎刚睁开眼,漆门轻开,进来的是李雪竹,还端着脸盆和巾帕。 自从李雪竹来到家中,平日照顾他起居的活从于越手中自然落到了李雪竹身上,大家似乎都觉得这是顺理成章的事。 小姑娘的眉目在欢快的闪动,这些天她心情不错,虽然费珍娥才是这家的女主人,但是她深居简出,每天只是给罗虎做好早晚饭,别的并不干涉,包括李雪竹已经自动成为了罗虎身边的女人。 在厅堂里,费珍娥已经准备好了早餐,她在尽力做好一个妻子该做的事,或者说尽力在“讨好”罗虎,在这方面她和李雪竹都很卖力,只不过两人的目的不同。 这份早餐是一顿面汤,她知道西北人喜欢吃面,便早早起来擀面,在灶房里忙活了很久。 厅堂里,萧婶站在一旁,罗虎看着费珍娥的一双期待的杏眼和这一碗冒着腾腾热气的汤面,忽然感觉到了一种家的感觉。他拿起筷子吃了一口,口味略清淡,他是陕北人,口味喜重。 桌上还有腌制的萝卜,罗虎夹起,这萝卜是昨日刚腌的,味道也不重,但是嘎嘣脆,口味不错。 “妾的手艺夫君还吃得习惯吧?”费珍娥的杏眼微微弯了一下,殷切地等待罗虎的回答。 一个女人一大早地给自己煮面,口味什么的不谈,心里总是有暖暖的感觉。 “挺好。”罗虎对费珍娥抱以微笑,后者的美妙脸蛋立即如涟漪一般荡漾出欣喜的神色。 罗虎吃完了早餐,跨上战马去了天津城南。 在演武场中,郝有义正带着几十名名士兵擦拭着精心挑选出来的鸟铳。 明末的火铳质量不高,经常炸膛,但是京营所使用的火器质量要好一些,加上郝有义等人做了试验和挑选,留下了六百支性能可靠的鸟铳。 罗虎来到北郊校场后,看到郝有义等人在专心致志地擦枪,他也跳下战马,准备加入进来。 “将军,这等粗鄙的活哪能让您动手。”郝有义有点不知所措,他没想到罗虎会加入到擦枪的行列。 “没什么,我只是想摸摸这些铁家伙。”罗虎一边淡淡地说着,一边用一张棉布摩挲着枪管。这支鸟铳的枪管乌黑发亮,有一种沉重感,就凭颠在手中的感觉就觉得这支枪的质量不错;还有枪托,是用上等的木料做的,工艺精湛,厚重光滑,在整个明军系统中绝对是上上成的存在。 他擦枪并不是想活动活动,也不是想和这些士兵打成一片,而单单只是想摸摸这些枪,就像身边的郝有义一样,认真仔细地擦拭手中的伙计,好似它们有生命。 是男人,就没有不喜欢枪的,特别是这个时代:一个世界正从蒙昧走向开放的时代,一个西方殖民者开始扩张,西方的文化与科学正在大踏步前进的时代,而这个时代也是中国由野蛮征服文明,华夏精神遭受摧残的时代。 多少个后世者,幻想过若自己能穿越到明末,定要用科技的力量,用鸟铳、大炮、火箭,来碾压八旗的弓马刀矛,这也便是罗虎把手中的这些鸟铳当宝贝的原因。 作为一个穿越人,作为一个因为李自成不够重视火器而得到了大量精良鸟铳的顺军将领,罗虎感觉自己很幸运,他的眼前似乎已经有了一个图景,火器兵坚毅地站成一排排,面对冲锋的八旗铁骑,像他们射出愤怒的子弹。 罗虎留意到了这些擦枪的士兵都是新招募的,这些人擦枪的时候都很专注,目光有神。 “这些人都是好兵。”罗虎在心中默念道。 在郝有义加入自己的队伍后,他就把招募火器兵的任务交给了这个个头不高的新任部总,并嘱咐他:兵员范围不限京营部队,可以招收京畿附近的劳苦民众。 郝有义的思路和罗虎的非常吻合,那些市井之人他一律不要,兵除了身体健康之外,最重要的条件是秉性。那些能吃苦,服从指挥,并且有一定手艺的年轻人加入到了这支队伍,罗虎从他们认真擦枪的态度上就能感觉到。 “咱们这支火器营有多少人了?”罗虎问道。 “回大人,已有三百余人。” 罗虎点点头,火枪兵只要训练一个月就可以在战场上射击,这个周期远远低于一名合格的弓箭手。但是要成为一名真正的战士,在战场上,在枪林箭雨中临危不惧,完全听从上官的命令行事则需要实战的锤炼。 在不远的地方,卢常捷在带着鸳鸯队训练,他让其中一队十二人给大伙做演示,其余人盘腿而坐,细心地听卢常捷做指导。 卢常捷把鸳鸯阵的几种变化进行集中讲解,把队长、刀盾兵、长枪兵、镗钯手、火兵的作用和站位进行一一展示,先让士兵们先有直观印象。 这支新军士气很高,精神面貌很好,是一个好苗头,罗虎很是欣慰。 到了天津之后,罗虎发了第二次银子,以提高士兵出海作战的士气,傍晚罗虎还要犒劳将士。太阳快落山之前,天津城北大街街上摆上了流水席,那些餐桌对在一起,像一条长龙,横亘在大路中央。 空气里竟是飘逸的肉香与酒香,每个桌上摆放着四五个大海碗,都是烧猪肉、炖猪蹄、烧羊肉、馒头、杂粮饼之类的吃食,一坛坛的老酒搬上桌子。 众将士再次领到赏钱,脸上都流露着喜悦之色,互相畅聊着,情绪都很高。 这时,罗虎端着酒碗,对众人道:“各位兄弟,出征在即,来,各位同饮一碗,预祝我们旗开得胜。” 众人呼啦啦地起身举碗,掀起了一阵人浪。 “干。”罗虎一饮而尽,众人也跟着喝完了碗中酒。 “痛快,痛快。” 这日欢畅,罗虎回到家中的时候已经有五六分醉意,李雪竹来伺候他喝水、洗漱、上塌。 李雪竹走后,罗虎正欲睡去,不想大门被敲了三下。 “这小丫头怎么还有事。” 罗虎走上前,打开门,没想到门外竟然是费珍娥婉转的声音:“夫君,是我。”然后是那张美艳俏丽的含羞脸蛋,眼睛含情脉脉,眼神中充满了期盼。 “娘子,你……” “夫君,夜风凉的很,你就让妾在这儿站着?”费珍娥那只修长的素手轻轻放在罗虎健壮的手臂上。 “娘子,上次你说的营救明太子的事,恐怕……” “你不打算让妾进去吗?” 罗虎有些不知所措,可对面的娇妻已经拉着他走进屋门,罗虎呆呆地看着她闩上了门闩,又娉娉婷婷转过头来,娇羞地低着下巴,那样子小鸟依人,乖巧惹人怜爱。 费珍娥的来意罗虎再清楚不过了,他现在矛盾的是该不该接受对方的馈赠,毕竟朱慈烺他一时没有机会解救。 “娘子,救明太子的事,为夫现在还找不到机会,而且……” 费珍娥把纤指放在罗虎的嘴巴上,轻轻说道:“夫君,今晚我们暂不要提这个,妾今晚只想真的做一回你的妻子。” 费珍娥这些天开始变得焦虑,因为李雪竹的存在,所以压力山大,她觉得自己的本钱就真的只有这副皮囊了,但这些天罗虎一直在耳房住,她也只能主动来“投怀送抱”了。 费珍娥拿起罗虎的手放在自己腰上,这小蛮腰双手可握,罗虎不禁感叹她就像熟透春桃,像一池春水,只要轻轻一碰就会溢出一般。她红唇轻启,娉婷地侧身,如一只小猫般偎在罗虎身上,轻轻把手臂揽向他的脖子,随着美目流盼,女人妩媚撩人,呵气如兰,红唇蠕动,让已经酒醉的罗虎彻底放飞了自我。 什么江山社稷,什么干戈征伐,在这一刻似乎都可以暂时放下;罗虎也不管费珍娥是否真心,反正自己切实喜欢这个女子,深深被她的美貌所倾倒折服,至于她的要求…… 朱慈烺他是可以救的,大明的气数也未到全尽的时候。 前世很多人崇敬明朝,不仅因为这个王朝骨头硬,还因为他代表了整个民族的利益,从朱元璋时代起,他便是驱除鞑虏,得国最正的皇帝。明末之时,这个王朝又代表了整个汉人的希望,所以大顺和大西最终才会统一到他的旗帜下,所以即便这个王朝有党挣,有弊政,有宦官权臣乱朝,但在后世,它仍是各个封建王朝中拥趸最多的朝代。 罗虎现在还不能自立为王,那就得找个靠山,在目前的四个政权中,大西和大顺一样,不改贼的本性,不是能坐天下的样子;大明虽然在各个方面都出了问题,比如吏治,比如党派,比如税收制度,比如重文轻武,但目前它仍旧是最好的靠山,而且天下民心的风向会逐渐回到明廷这边来,包括现在的大顺和大西的这些人,在历史上最后也统一到大明的旗帜之下,与满清进行最后的较量。 所以日后,他可以和大明王朝好好互相利用一下…… 第二十章 攻克盖州 此夜可谓“春宵一刻值千金”,直教人省去万言不可言之言。 男人和女人经过人伦,才有了真正的感情。天还没亮,一夜yunyu的二人竟然丝毫睡意也无,费珍娥满足地枕着罗虎的胳膊,如胶似漆,似乎一刻也不想与他分开,罗虎则多了一份负担,心中盘算了又盘算,他必须在保住中原的基础上才能救下朱慈烺,完成怀里妻子的期望。 不过,大明和天下相比,谁轻谁重,他罗虎一定要给妻子讲清楚。 “珍娥,你对大明的忠诚为夫佩服之至,但是你可知否,辽东的东虏眼见我华夏内乱,跃跃欲试想要入主中原,若他们一旦渔翁得利,我华夏百姓、亿兆万民将承受比大明覆亡更惨痛的压迫,君不见关外的汉人都沦为鞑子的奴隶,头发被剃光,活得猪狗不如。倘东虏一旦入关,会有更多人被夺去土地,惨遭杀戮,就算是活下来的也只能拖着小辫子,苟且而活。所以,我们现在应该把阻止东虏南下作为第一要义,在这个基础上才能谈救出太子,中兴大明之事。” 华夷大妨,做为一个读过书的女子来说,费珍娥还是懂的。 “夫君,妾身听你的,你切去做你该做之事,这些天妾也看出来了,你是个有大抱负的男儿,妾跟了你这般男子,实属三生之幸。” 费珍娥把脸蛋贴在罗虎的胸膛上,她已经对这个丈夫产生了一种信任感,相信他做的事,一定是正确的。 次日一早是启航的日子,大沽口,八十艘准备远征的大船整齐地排列,七千人的战兵、辅兵、水兵、工匠、家属队伍随时准备出发。 这八十艘船中有六艘长二十丈的一号福船,船体宽大,雄浑壮观。每艘一号福船的船首已经装备了从京师来的二两七百斤红夷巨炮,船尾则是一千斤红夷二号炮,除此之外,两弦还配有佛朗基炮,可谓火力强大。在人员配备上,一号福船每船二百人,除了水手、舵手、旗语手,还有郝有义手下手执鲁密铳和鸟铳的火器兵助阵,另有天津水师的精锐水兵和赵兴的重甲精兵,都是为接弦战做准备的。 二号福船中有二十艘可用作作战,它们长十余丈,船首和船尾的大炮虽然不是来自京师,但在昨日下午都进行了试验,在承受了两倍的火药量后还能保持完好的大炮才被启用。 另外这支船队里还有运兵船、补给船、专门载辎重的沙船,侦察用的开浪快船,合计八十艘,浩浩荡荡,船帆遮天蔽日。 罗虎在原毓宗等几十位天津官员的祝福中登上旗舰,随着铁链慢慢向上提升,一个巨大的四爪铁锚拉出水面,水手门喊着号子,推动福船离开岸边,在姜超一声“升帆”的呼喊声中三面主帆拉上桅杆顶,福船借着风势,又是顺流,很快就跃于水面,破开浪花,在河道上航行起来。 岸上的原毓宗等人拱手拜别,罗虎也朝他们回礼,待不能相望之时,他才走到船首,抚摸着红夷巨炮,远望卫河入海口,前方除了海岸线就是一望无垠的碧海,水天相接,好不壮观。 这个时空的历史能改变吗?出海的这一刻,罗虎脑袋里思考的是满清这个对手到底强在何处,以至于从辽中发家,十三副铠甲起兵,最终夺得了天下。 对满清不屑的人来说“那是运气”,满清的崛起赶上了小冰河期,以及关键时刻命运的各种帮忙。但罗虎不这样认为,爱新觉罗一家从努尔哈赤到皇太极再到多尔衮,三代皆是枭雄,满清军事集团经过在关外近三十年经营,组建了军民合一、动员力极强的八旗集团,出战时令行禁止,赏罚分明,展现出强大的战斗力。 这些人好像有狼一般的敏锐,无论是政治手腕还是军事出击都玩得游刃有余,炉火纯青,即使是困境中相持,他们也能耐心地等待敌人犯错误。他们擅于离间,从内部瓦解敌人,他们的间谍渗透到了关内的北直隶甚至是河南山东地区,连山西的商人也帮他们做事。 他们还善于各个击破,在原本的历史中,先是打着替明朝复仇的旗号,标榜自己无意夺取天下,稳住了南明小朝廷。然后全力对付李自成的大顺政权,等打残了大顺后,再南下消灭了南明的弘光政权,之后又将重心转移到张献忠之大西政权上。 无论战略也好,战术也好,满清统治者都是极强的能人,他们和历代的开国军事集团一样,有着雄才大略的领导者和万夫不当之勇的猛将。 而面对这样一头巨兽,罗虎手中没有金手指;时间紧迫,也来不及打造黑科技,他能依靠的只有一帮跟随他多年的出生入死的兄弟,以及那份义无反顾的气魄。 船队在海上行驶了两天一夜,在四月十六日下午,他们到达了辽西宁远城附近。这里就是李自成让罗虎部占据并固守的地方。 宁远城声明鹊起是在天启六年袁崇焕用红夷大炮重创努尔哈赤之后。一个多月前,吴三桂还驻扎在这里,李自成逼近北京后,吴三桂奉了前明末代皇帝崇祯的旨意,从宁远城开始撤军进京勤王,可惜崇祯的圣旨发得晚了,吴三桂还没赶到,李自成就进了北京。 由于吴三桂走的时候是举家搬迁,辽西这块地方现在是无主之地。但过不了多久,满清的铁蹄就会踏向这儿,十万人的兵力不是罗虎能抵挡的了的。 现在吴三桂在两百里外的山海关。山海关到宁远之间,大小堡子一共十二处,驿站四处,一路上基本都是良田,卫所百姓世代居住、在此屯田,这也是宁远至山海关防线能够二十年不被满清攻破的一个原因。 辽西俗称辽西走廊,东是大海,西是群山,罗虎在船上就看到了无际的山岭,将辽阔的蒙古草原分隔在了西北面,东南方则是渤海,中间是从锦州一直到山海关的狭长大地。 夕阳西下,宁远城的巍峨轮廓也出现在视线中,宁远最初是宁远卫城,满清崛起后,宁远成为辽西防线的重要一环,明朝投入大量人力和物力,将宁远扩建成了一座砖石结构的坚固要塞,它分内外两城,炮台突出于城角,有红夷大炮守卫。 “将军,我等今晚是否要入城?”姜超请罗虎做指示。 由于天津水师的人全部归各船罗虎委派的将官管辖,这名天津水师参将现在没有了带兵权,只做罗虎的幕僚。 “不进城,我们有水师之利,最安全的地方是东面的觉华岛,传我将令,全军去觉华岛南面驻扎。” 船队开向觉华岛,并着陆下船进行休整,那些被晕船折磨的军民可以下船喘口气了。 此时正值春夏之交,觉华岛山花烂漫,绿水青山,正是风景宜人的时候。只是罗虎一看到觉华岛,就会想到同样是天启六年正月时,努尔哈赤攻不下宁远就趁正值隆冬,海面被冰封住的时机踏冰而来,将觉华岛上七千官兵和七千商民全部屠戮殆尽,觉华岛基地被彻底摧毁。 想起这些惨事,罗虎又想到了自己那群荣辱与共的兄弟,不禁暗下决心,自己这次远征达成目标后一定要把他们安安全全地带回关内。 众人下船后先是找空旷平坦之地,然后划分各自的驻地范围,警戒范围,最后是搭帐篷,水师的水手就直接住在船上,他们把船靠岸停好,程序繁琐的是福船,这种船是尖底,上不了浅滩。 大军开始埋锅造饭,因为天津是海运的中转站,粮食多得吃不完,罗虎也不客气,几乎是能拿多少拿多少,整整十船的补给物资,足够他七千人在外面征战两个月。 饭后召开军事会议,罗虎召开军事会议,把目前的情况和下属说明。 “我们攻克了北京,一直虎视眈眈的东虏必然会趁机南下,山海关是他们一直想要占据的地方,若不完全控制那里,他们就无法夺得天下,所以这次陛下征讨吴三桂,东虏一定会顺着辽西走廊而来。” 一听说清军要加入到这场战争,很多将官都是一脸懵,大顺军还没有跟清军打过仗,对他们的认识全都是明朝的降将提供的,都知道东虏有实力,不过到底到了什么程度,大家心中没谱。 “我们这次主要的作战对手并不是吴三桂,而是东虏,大家心中要有所准备。” 听到这里最兴奋的要数卢常捷了了,他已经迫不及待想和满清作战。 其他的将官虽然疑惑,但他们平时都听罗虎的,罗虎说要跟满清打仗,他们自然要执行命令。和谁打仗不是打呢,只要执行李自成的命令就行了,把辽西这块地方牢牢控制住,就是给夺取山海关创造了条件。 罗虎要求贺世崇次日出击,利用二号福船给沿海岸线前进的东虏军队制造一些麻烦,比如夜袭敌营,比如劫掠或焚毁他们的辎重。为了应对袭扰,东虏一定会派水师赶来,届时再把真正的家底拿出,让一号福船去一举消灭他们的水师主力。 第二十一章 夜行袭海州 次日,十四艘船离开觉华岛,沿着海岸线向东北行去,一直走到大凌河口东岸。 贺世崇带领这支船队走到这里都没有发现满清的大部队,便让夜不收队长韩胄率领一百名轻骑连同战马下船,并留下四艘快船和两艘二号福船给他们。 贺世崇还有其他侦察任务,便率领其余船只继续航行。韩胄等人在大凌河口下船后向内陆挺进。这里离锦州不远,松锦之战后,满清留有少部兵马在此驻扎,所以韩胄比较小心,不愿把锦州的清兵给引来了。 众人分散行动,在天黑前回到了废弃的大凌河堡附近会合,这座城堡在后金天聪五年被皇太极焚毁,明朝总兵祖大寿降清。 “怎么样,大伙都有收获没。”残垣断壁下,韩胄询问众人打探的结果,他脸上有一道伤疤,说话时那道疤一动一动的,有点瘆人。 “队长,我们发现几个白盔白甲的清兵从东面而来,由于天黑前到不了锦州城了,在一处树林落脚,大约有四人。” “四个人的话还不够塞牙缝,不过也罢,今晚也找不到其他目标了。”韩胄眼中显出寒光,一百人打四个人,实力相差很大,简直就是降维打击。 夕阳落下,夜幕降临,在去锦州路上的一片树林里一阵光影斑驳,三个白甲清兵和一个包衣生起篝火准备在这里夜宿。 一个汉人打扮的女子被捆了双手,正蜷缩在一块大石头旁。 包衣也是汉人,叫董石头,不过他生来就是奴隶,是满人忠实的奴仆,此刻正在给主子扎库塔做饭。 另外两个满清白甲兵一个叫鄂济、一个叫吉希哈,三人坐在篝火旁正用满语谈笑着,白色的盔甲已经脱了,头盔也摘了,露出发青的头皮与脑后一小撮细长的金钱鼠尾。 满人十五岁应征,合格者为步甲,优秀者为马甲,然后再依据战场上斩级多少擢升,斩首一百级可穿红甲,再从红甲中选取骑射双绝者为巴牙喇,即白甲兵。可以说白甲兵是千里挑一的战士。 “鄂济,我们有摄政王的信函要交给吴三桂,你在执行命令时还要找乐子,真是不知死活。”扎库塔对鄂济刚才劫掠了一名汉人女孩的行为很不满,他在三个白甲中现在是头目,但鄂济一直喜欢胡来,让他十分头疼。 “有什么大不了,我们就是林子里的狼,狼总是要找猎物的,不然心里痒痒。”鄂济说完就光着膀子走向女子,黑色浓密的胸毛加上狰狞的面孔,足以让人瑟瑟发抖。 女孩眼睛里流着绝望的眼泪,她的命运已经不能改变,与其凌辱后再被杀死,不如…… 她咬着牙大喊一声,朝着面前的石头撞去。 “砰”的一声,鲜血流在石头上又一滴滴落下。 鄂济一惊,跑过去把手指放在她的鼻子下,气息已经没了,她宁远死也不愿意被侮辱。 鄂济很生气,他怒吼着掏出顺刀,准备在尸体上猛刺几下。 “嗖”的一声,一支铁箭从黑暗中射来。 原来是草丛中韩胄的副手李巡见到此景义愤填膺,早就按捺不住愤怒了。 鄂济是生活在白山黑水中的猎人,敏锐度不次于野兽,他竟然躲过了这一箭,然后躲在一颗树下大声喊道:“敌袭,敌袭。” 扎库塔和吉希哈瞬间反应过来,操起顺刀弓箭就隐藏于黑暗中,连董石头也立即跑向了树丛。 “杀清兵。”夜空中传来一声大吼,紧跟着是众人的呐喊声,这声音已经憋了很久,迸发的时候异常凶猛。 紧接着,韩胄提着一杆长枪,从草丛中杀出,其余的人都是一把腰刀紧跟其后。 不料“嗖”的一声,一支箭镞贴着韩胄的脸颊飞过,凶狠地落在一名夜不收的门面上,后者一个后仰,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紧接着又是一支箭射来,随着一声惨叫,又一个兄弟倒地。 “好厉害的箭法。”韩胄没想到清兵的弓箭竟这般厉害,他之前和明军打了无数的仗,也从未见到能有这般武艺的。 虽然顷刻间损失了两位兄弟,但韩胄并不着急,因为他们这次是包围行动,一百人会从各个方向发起进攻,一定能围歼这四个人。 众人冲到前面,只见黑影一穿,吉希哈一把顺刀劈折了一名夜不收的胳膊。 “啊……”的一声那夜不收痛苦地倒在地上,捂着胳膊疼得痛不欲生。 韩胄闻声一刺,竟然被身手敏捷的白甲给躲过了。 这些夜不收也是悍不畏死,即使对手再强也吓不倒自己,他们几人围住吉希哈,劈头盖脸就朝他砍来。 吉希哈又砍倒了一名夜不收,但是双拳难敌众手,他又没有披甲,胳膊上很快中了一刀。 他不敢停下来检查伤口,只能不断地抵挡,韩胄飞身一刺,这次枪头终于刺中了对方的大腿。 就在众人以为吉希哈已经不行了,准备一起上前把他砍死的时候,扎库塔从树丛后面奔出,朝着一个夜不收正面袭来,只有一瞬间,顺刀在夜不收脖颈上划了一个圈,一柱血紧跟着喷出,一颗头颅不可思议地飞向了天空。 恐怖,这个清兵比刚才那个更猛。 韩胄看着对方,感觉到了满清士兵战斗力爆表的强悍。在罗虎部,即使他韩胄的战力比不上罗虎、赵兴和柳和尚,也能在全军排上第四位,但现在面对这名清兵,他明白如果单挑肯定要成为对方的刀下鬼。 扎库塔内心也有疑问,他用鹰一样的眼睛盯着对面正在喘着粗气的汉人,脑袋里思考着:这些人都是从哪里来的,从他们不畏死的劲头就可看出是久经沙场的士兵,但是明国已亡,这里又是锦州以东,哪里来的汉兵呢? 韩胄知道就算对面这人再猛也敌不过百人部队,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要恢复自信,他必须带头上去和这人搏命。 “杀……”韩胄大喝一声,长枪出手,如惊雷般刺向对手,扎库塔接了三四招后,一把砍断了他的枪杆。 “啊?” 韩胄惊异无比之时,只见顺刀再次砍来,他凭着多年征战练就的机敏好歹躲过了这一下。 身后的夜不收都傻了,他们不怕死,只是因为没遇到过这般强人,一时有点超出自己的认知。 “躲开”,李巡带着弓箭手在后排大吼一声,紧接着一阵乱箭射向扎库塔,扎库塔抽刀抵挡,虽然折断了几支但胸部和肩膀还是中箭了。 众人看到扎库塔受伤,准备一拥而上,不了他从强健的肌肉上折断箭羽,继续挥刀战斗……很快又有两人倒在地上。 韩胄无奈,他趁扎库塔不注意,纵深扑向对手。 韩胄身形庞大,竟然一下把对手给扑倒了,双方打了几个滚后,韩胄用双手制住了扎库塔持刀的手,众人见状赶紧端着长刀冲向扎库塔。 扎库塔催死挣扎,只能用另一只手砸向韩胄的背部。 “一下,两下,三下……” 韩胄被砸得口吐鲜血,但是他仍旧箍住扎库塔的手臂不放松。 这时,大伙的长刀刺过来,万刀穿心,终于结果了扎库塔的性命。 兄弟们救下韩胄,他的五脏六腑受到了损伤,必须赶紧回去医治。 夜不收们用毒辣的眼光看向重伤的吉希哈,只见这名白甲兵愣愣地蹬了众人一会儿,紧跟着抬起刀在脖子上一划,用自尽的方式为自己保留住了最后一丝尊严。 鄂济那边也是付出了四人的性命才结果了他,留下一个汉人包衣董石头,傻了一般跪在地上磕头,由于会说汉语,能从他这里得到一些满清的情报,夜不收小队才决定留他一命。 战斗结束了,李巡带众人来查看韩胄的伤势。韩胄还能坚持得住,只是嘴里已经咯血,看来伤得不轻。 “把队长抬上。”李巡安排兄弟们抬来简易的担架,让韩胄侧躺在上面。 “打扫战场,要快,我们必须连夜回去给队长救治。”在李巡命令下众人开始收敛同伴的尸体,检查战利品。 李巡也走过去查看了一下这几个清兵的盔甲、顺刀和长弓,用手掂量了一下,又反复得看了几遍。 “这些东西都精良的很啊,不像侦察骑兵使用的。”李巡正在疑惑,只听一个手下来报:“队副你看,这里有一封信。” 一个夜不收从一个皮囊里取出一封信笺交给李巡,李巡不认识字,但他能够意识到:这么精锐的士兵带的信一定有重要信息。 李巡不敢怠慢,他命令大伙赶快上船,他们要夜行回觉华岛。 …… 第二十二章 被坑的感觉 第二日一早,觉华岛更加的热闹了。郝有义也把火铳兵集合起来训练。由于他们的实弹射击要消耗弹药,他要求每个士兵都要聚精会神,尽可能地击中目标。 郝兰鸢见哥哥幸苦,连朝食都吃得很晚,又怕他不让士兵按时吃饭会引起部下不满,便把米粥和馒头端到了郝有义面前。 “哥,先吃饭吧,兄弟们也练了一早上了,肚子一定饿坏了。” 郝有义这才意识到这点,让兄弟们先吃饭,他自己也饿了,香甜地喝粥吃馒头。 一旁的柳和尚傻傻的看了一会儿,直到正在观摩训练的罗虎叫他,才收回了直勾勾的眼睛。 “你喜欢那女子?”罗虎问道。 柳和尚照着光头,只是“呵呵呵”地笑。 就在这时,韩胄的人坐着福船回来了。一个小兵给罗虎禀报了昨天的情况:夜不收损失惨重,但只杀死了三个清兵,俘虏了一个汉人包衣。 然后就看到众人从福船上下来。走在最前面的是夜不收的李巡,他身后是一个担架,抬着的就是韩胄。 罗虎赶紧上去查看韩胄的情况,只见他侧身躺在担架上,还不断地咳嗽,身体非常虚弱。 见了罗虎,韩胄愧疚,用尽力气说道:“将……将军,属下无能,损……损了十名弟兄,还重伤一人……请将军责罚。”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养伤,别的什么都不要想。” “快,让刘有全把那几个天津的郎中叫来给韩胄看伤。”罗虎在天津的时候为应对军中的伤病,让刘有全高价聘请了郎中随军出征。 韩胄走后,李巡把昨天的情况说了一遍,他充满了悲观,因为昨天与清兵的战损比是十比三,韩胄被捶伤,还有一个兄弟的一条胳膊基本是废了。 之前他们这些骄傲的夜不收从来没有这么大的战损比。罗虎也是疑惑,但当被斩杀的三个敌军抬上来时,罗虎瞬间明白了一切。 “将军,清兵太强悍了,直接打击了兄弟们的士气,幸好我们袭击他们时他们没有披甲,不然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请将军责罚我们。”李巡还在做着解释。 “这是白甲兵啊,你们……你们竟然杀死了三个白甲兵。”罗虎惊叹着,他想起了前世在网上看到的一些关于清军白甲兵的介绍。 据说大明和后金,以及后来的满清打了二十多年的仗,竟然连一个白甲都没斩获,还有当年鳌拜曾经带着五个白甲,在战斗中杀死了明朝二百多个士兵。 不管这些传说是不是真的,罗虎也无从考证,但白甲兵的强悍战力是毋庸置疑的,大顺的士兵没和清兵交过手,不知道白甲兵的威名是正常现象。 “不是要罚,而是要赏,本将军要好好地赏你们。”罗虎大喜,道,“每个人赏五两,将官赏十两,受伤的赏二十两,阵亡的先记上名字,以后找到家属每人三十两。” 见罗虎大悦,李巡问道:“将军,这是为何?我等实在心中有愧。” “你不知道这些白甲兵有多厉害,他们在清兵中可是千里挑一的精锐,能斩杀一个就算立大功了,更何况你们一口气杀了仨。” 见罗虎这么说李寻也高兴起来,道:“原来这些穿白盔白甲的士兵在清军中地位这么高,很多夜不收的兄弟还为此情绪低落呢,我这就去通知他们,让他们高兴高兴。” “士气很重要,这次战斗后,我们要更加自信,而不应对东虏军队有畏惧感。” “将军教训的是,这里还有一封截获的信笺,请将军过目。”李巡交了缴获的皮囊后转头便回去传达罗虎的嘉奖令了。 罗虎也明白,大战之前一定不能有对清军的畏惧心理,大顺军还好说,之前从未与清军作战。大明的军队早已听到清军的名字就避之唯恐不及了,打仗前心理上先输了三分,又怎能奢望取得胜利呢? 罗虎打开皮囊,只见封皮上写着“大明平西伯吴三桂亲启”一行字。 罗虎瞬间明白了这封信的重要性,拆开封印但见上面写道: 向欲与明修好,屡行致书,明国君臣不计国家丧乱,军民死亡……伯虽向守辽东,与我为敌,今亦勿因前敌,尚复怀疑。昔管仲射桓公中钩,后桓公用为仲父,以成霸业。今伯若率众来归,必封以故土,晋为藩王,一则国仇得报,一则身家可保,世世子孙长享福贵,如河山之永也。 原来这就是历史上着名的多尔衮给吴三桂的回信呀,看完之后罗虎忍不住骂了多尔衮一句“老奸巨猾”。 因为吴三桂是向多尔衮借兵,让他从喜峰口、古北口入京。没想到多尔衮在回信中只字未提“借兵”一事,而是不断劝降吴三桂,让他归顺清国。历史上的吴三桂就是这么被李自成和多尔衮硬生生地逼成了大汉奸。 罗虎回忆历史,重新把吴三桂和多尔衮三封信的内容理清了一下。 这三封信的大致内容是: 第一封,吴三桂写给多尔衮,请求借兵,但没说投降的事,而且要求多尔衮从长城的喜峰口和古北口进入。 第二封,也就是当下这封,多尔衮写给吴三桂的,只说了让吴三桂归顺,却没说要借兵给他。意思很明显,你只有投降我,我才帮你。 第三封,是在李自成逼近山海关,多尔衮已到宁远城的情况下,吴三桂再次请求出兵,不过这次他的要求是“直入山海”,解山海关之围。 从这三封信可以得到以下判断:吴三桂一开始并未想到他会在李自成的攻击下很快就撑不住了。山海关的五万人好歹是大明精锐,但历史上在山海关之战打响后,两天之内,吴三桂就被重重包围,他率领最精锐的彝丁铁骑冲破重围,才达到两里外的欢喜岭,当面向多尔衮剃发请降。 历史的一幕幕正在上演,而罗虎则要让历史在这里发生一个拐弯:此时,多尔衮对吴三桂并不完全信任,而这就是罗虎要利用的一点。 正在这时,贺世崇也带着福船回来了。 “将军,我等行至双台子河口,见有清军正在渡河便炮轰了他们的先锋,敌军死伤无算,这仗打得过瘾。” “好,”罗虎心情大好,只要不断用水军对敌人进行袭扰,满清的水师就一定会出来,届时设下圈套,重创他们。 “老贺,明天再出去‘打猎’,换上我给兄弟们准备的明军旗帜和衣装。”罗虎一边说,一边让柳和尚派人把在天津赶制的明军红色战袍拿出来。 贺世崇仔细看了一下,一副旗帜上竟然还有“大明宁远总兵官吴”这样的字样。 “将军,这是……” “不错,我们要嫁祸吴三桂,让东虏认为袭击他们的是吴军。” 贺世崇似乎懂了,也便不再相问,想必罗虎现在正在布一个大大的局。 …… 没过多久,正在沿着海岸线前行的清军十数万大军就发现有一支打着吴三桂旗号的明军在不停地给他们制造麻烦。 贺世崇带着四艘二号福船和十艘快船再次来到双台子河口,同样的地方,此时渡河的变成了辎重部队。 四艘二号福船凶狠的炮火掀翻了正在渡河的一些马车,贺世崇又派水兵上岸袭扰,弄得清兵极其狼狈。 下午贺世崇越过双台子河,对两艘运粮的清国海船进行炮击,击沉一艘,其余一艘遁去。 多尔衮勃然大怒,紧接着有下属来报,那袭击的明朝海船留下一张纸条和三个之前送信的白甲兵的尸体。 多尔衮一看,大致内容是:本想请摄政王从中协、西协入京,不想王爷执意走山海关,那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 多尔衮看后,直接把纸条撕得粉碎。 “原来袭击我们的是吴三桂的军队。” 怒不可遏的满清摄政王不仅让前锋全速前进,直逼山海关,又命令传耿仲明的水军立即赶来消灭总是在袭扰他们的这些海船。 “吴三桂,你竟然敢杀老子的使者,等老子兵临山海关城下,把刀子抵在你后背的时候看你还怎么嚣张。” …… 第二十三章 建奴女子 罗虎的计划执行数日之后,满清这边终于坐不住了,他们加强了防卫,但无奈像河口这般地方,他们强悍的战士发挥不出优势,屡屡受到罗虎水军快船的袭扰,贺世崇发挥机动优势,总是得手,终于把满清的水军给引来了。 这日一早罗虎正在用早饭,不想有传令兵来报,说抓到了清军奸细,罗虎一惊,赶紧放下碗筷审问。 不多时,手下人带着一干人来到罗虎面前,大约有十几个,被反绑着,一脸狼狈像,全部都光着头,露着一根细长的小辫子。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您要问什么,我等不敢隐瞒。”这些人都会说汉话。 原来都是贪生怕死的汉奸…… 罗虎思忖着,大声说道:“你们是谁的手下,来这里干什么,快点从实招来。” 其中一个俘虏哆哆嗦嗦,赶紧说道:“我等是耿仲明的手下,只因前几日八旗军总是遭到海上来军队的袭击,这才前来打探情况。” 罗虎明白了,即将前来的清军水师将由耿仲明这个大汉奸带领,而这些人不过是来打探虚实的。清军估计已经料定了必有一支海上力量就盘踞在辽西走廊,只是不知道具体地点罢了。 罗虎让军队隐藏在觉华岛南面,就是为了尽量不被清军的探子发现,同时他加强戒备,命令水军务必把靠近的船只全部制服,不能让对手探得己方的虚实。 耿仲明生于辽东盖州卫,是毛文龙旧部,袁崇焕督师蓟辽,杀毛文龙,耿仲明被调山东巡抚孙元化麾下。崇祯五年孔有德叛乱,耿仲明和孔有德一起渡海降后金,被清朝封为怀顺王,隶汉军正黄旗。 “耿仲明这次带了多少船来,船上火力和人员配置如何?” 那汉奸不敢隐瞒,道:“大型战船二十艘,小船无算,那大船上都配有红夷大炮,大铳、鸟铳,兵二百余。” 实力与自己这边差不多,胜负就看谁有备而来了,幸好自己今天抓住了这些奸细,知道了对方的实力,而对方未必知晓自己这边的实力。 另一边,贺世崇的船队回航,罗虎开始布置第二天的战术,他有预感,明天满清的水师就会来给贺世崇的骚扰做了断。 “就这样,这块延申到海中的小半岛正好可以掩饰我军的船只,到时候我的六艘一号福船和其他战船就埋伏在这里,等待清军水师的到来。“ 说完罗虎看了看贺世崇,道:“老贺,成败与否就看你的了。” “将军就放心吧,俺一定能把东虏的水师引来。” 次日一早,贺世崇出发了,还是老路线,老方式去海岸线上袭扰,不同的是他今天尤为警惕,之前两天对方没有防备,他的船队如入无人之境,今天不同,他随时做好准备,一旦有情况就得马上掉头逃跑。 另一边,清军怀顺王耿仲明的二十艘舰船已经在大凌河口伺机而动,准备消灭贺世崇的船队。 春夏之交的海岸线一片平静,这次是在大凌河附近发现了有清军在活动,不过这次是二十艘大船,体积比二号福船要大,以大约十节的速度冲过来。 “掉头,走。”贺世崇下了命令,十四艘船开始调转航向返航。 “砰砰砰”对面的清军大船已经开炮了。 水柱在一个个地窜向天空,一颗炮弹正好落在贺世崇船边,溅起水花让他立马成了落汤鸡。 “真险。”贺世崇擦掉脸上的水,叫大伙赶紧加速逃跑,有多快开多快。 身后的耿仲明哪里肯放过他们,多尔衮已经下了死命令——全部歼灭一个不留。 在苍茫的大海上,清军的二十艘大船撵着贺世崇的船,像赶鸭子一样朝觉华岛方向驶去。 双方的船队一直保持着一定距离,但炮弹要比船快得多,一颗颗炮弹从身后飞来,冷不丁就可能挨上一颗。 贺世崇的船很不幸,船艉被击中,木屑飞溅,一颗炮弹打进了船舱里。 “兄弟们不要怕,把船开到觉华岛我们就赢了。”贺世崇一边鼓励水手和舵手继续前进,一边安排尾炮予以还击。 旗语手在给其他的福船发信息——全力还击。 炮手冒着炮弹和水柱溅起的海水填装炮弹,在贺世崇的尾炮发出怒吼后,其余的三艘福船也不含糊,一发炮弹正巧砸在耿仲明船头一侧的船舷上,让一船人的神经都颤动了好一会儿。 “好险,这群兔崽子,给我追,拼了命地追,消灭了这帮吴三桂手下的混蛋。”耿仲明怒吼着催促手下全速前进。 你追我赶,一个多时辰之后,双方到达觉华岛附近,在一处突出小半岛外,罗虎立在一号福船旗舰上,拿着远望筒观察着正在比赛跑步的两拨航船。 耿仲明带的船不少,但是罗虎自信他的水师能出其不意地战胜这支满清水师。 “给其他船只发信号,让他们列成长阵迎敌。” 命令一下,半岛内的福船和快船都开始行动了,他们很快列成长阵,便于发挥齐射的威力。 耿仲明光顾着追,不想转过一半岛,才发现有一众大船在高耸了大炮对准自己,那些前面逃跑的船也开始掉头。 耿仲明一看不好,正想调头,只见不知从何时起,已经有一支船队从后方冲了出来,堵住了自己的去路。 在耿仲明面前的是罗虎的六艘一号福船和若干小船。 这次行动罗虎把六艘一号福船和二十艘二号福船以及大大小小的快船都带上了,这是他全部家当,如果不能战胜耿仲明,那岛上的陆军、家属、工匠等人就全部要遭殃,他罗虎会变成一无所有。 所以他不能输,也不会输。 耿仲明的二十艘船比二号福船大,但是比一号福船略小,是介乎两者之间的一种海船。 一瞬间,罗虎的六门大炮轰鸣,硝烟弥漫,巨大的弹丸飞向耿仲明的战船,只见一瞬间就有两艘船中弹,木屑翻飞,巨大的声响震得很多清兵的水手瞬间摔倒。 受到了夹击,而且对方的炮火非常猛烈,其威力让耿仲明想起了他当年背叛大明投靠满清时,从孙元化那里带去辽东的那几门炮,这才意识到眼前的对手绝非等闲之辈。 不过耿仲明也是久经沙场,从毛文龙的东江镇再到孙元化的登州,不知多少次陷入绝境,他都挺了过来。 “当下腹背受敌,只有奋勇向前才有生路,给我向前冲,拼了。” 耿仲明的二十艘船狠命朝罗虎的船驶来,双方一边飞驰一边对射,炮弹一颗颗在耳边呼啸。 “轰”一声巨响,一颗炮弹击中了罗虎的旗舰,甲板一阵颤动,船头上烟雾弥漫,浓重的硝烟味充斥鼻孔。 罗虎眼睛被熏得想流泪,待再次睁开眼睛,只见一个水兵竟然被蹦跳的炮弹砸掉了半个身子,肠子红红白白地抛洒在甲板上,场景极其恐怖。 那人并未死透,他惨叫了一声,眼睛里是极度恐惧,一个老兵跑上去捂住了他的腹部,可惜那行为一点用处都没有,只能在他死前给予一点点安慰罢了。 看到此景,罗虎一阵恶心与恐惧。他的心口咚咚的狂跳,握刀鞘的手心里也满是汗水。 他现在非常紧张,哪怕自己是个从死人堆里活下来的战将,可穿越而来仍忍不住害怕。这是一种正常反应,要不是有这一世的记忆,他觉得自己现在可能要吓得尿裤子。 “坚强一点,坚强一点,大伙都看着你呢。”罗虎不断给自己打气,只有克服了第一次的害怕,才能在以后的战斗中成为一个真正扭转时局的枭雄。 “还击,炮手还击,让他们血债血偿。”罗虎的嗓子眼里终于发出了怒吼。 就在这艘旗舰上,郝有义等人指挥炮手继续装弹,炮弹再次飞向清兵水师的船只。 一颗炮弹击中了耿仲明乘坐的战船,打得主桅杆掉落,差点把他给砸了。 耿仲明故作淡定,因为双方的距离已经很近了,下一步就是短兵相接,接弦战马上就会打响。 第二十四章 危机,海州失陷 “将军,准备接弦战吧。”姜超在罗虎身边提醒。 “兄弟们把手里的家伙准备好,我们就要冲过去宰了对面。”罗虎吼道,同时旗语兵把信息传给各船,水兵、赵兴的重甲兵、调转船头的贺世崇率领的夜不收都做好了战斗准备。很多人现在还不习惯于晕船,但他们早已习惯了搏命。 旗舰上,水兵的挠钩、飞爪都准备好了。郝有义手下人又搬动佛朗基,里面改成了葡萄弹,一炮过去对面就要死一片。刀盾兵,火铳手个个绷紧神经准备以死相拼。 双方的战船在相撞一刻发出了最后的怒吼,红夷炮的炮弹近距离打在对方的战舰上,瞬间造成了巨大杀伤。不过这次双方都顾不上同伴的死活,屏住呼吸,等待接弦战的时刻。 “咣”的一声,罗虎的旗舰和对方最前面的大船相撞,巨大的摇晃立即使双方几名未站稳的士兵掉到了水里。 “杀呀,干死他们。”双方在这一刻开始了叫骂,佛朗基等小炮也开始喷射。 只听得“嘭”的一声,罗虎左边的护板突然炸开,铁球挟裹着无数的毛竹碎枝横扫过来。 须臾,郝有义他们的佛朗基也开火了,鸡蛋大的弹丸立即削去了对方的手臂、大腿甚至是半个脑袋。火铳在冒着白烟,弓箭在空气中飞舞,这里就是一片人间炼狱。 赵兴从不含糊,因为罗虎的六艘一号福船比耿仲明的要高,他带着铁甲的盾兵一跃而下,冲上了对方的战船,一时间,热兵器的对射变成了冷冰器的劈砍。 赵兴的这批铁甲战士显然占了优势,他们不避斧钺,手里的长刀在没披甲清兵身体里穿梭着,被砍伤刺伤的人血流如注,倒在甲板上惨叫,身上的剧痛令他们的身体蜷成一团,剧烈的翻动痉挛着…… 显然,耿仲明对这场战争的准备没有罗虎充分,他连夜行船,又在大凌河口准备伏敌,本来只是为了对付小股海船的袭扰,不想竟然最后演变为一场大的海上对决。 罗虎一身山文甲,手握雁翎刀,威风凛凛地和众人跳向敌船,眼前正好是一个金钱鼠尾的将官。 他大吼一声:“兔崽子。”不想对方一迟疑,显然是听得懂他的话。 这是个汉人,但是已经背弃了祖先削去了头发,做了清人的爪牙,脑壳子后面只有一根细小的尾巴,发饰让罗虎心生鄙夷。 罗虎劈手一刀,刀背在空气里虎虎生风。 这力量,是之前的自己想不到的,他的体格真是太强壮了。 对面的清兵用尽力气挡了一下,顿时手臂震得发麻。 罗虎横劈竖砍,连续的攻击把对手逼到了船舷,只见那人慌不择路,一斜身子从船上摔了下去。 “害,我的一血就这么没了。”罗虎心中有点遗憾,他的手下现在势如破竹,把对手打得完全没有还手之力。态势变成了一边倒。 陈雄、徐忠带着十几艘船也赶了上来,胜负立判,这场战斗并没有太多波折。 耿仲明一看势头不对,在亲兵的保护下想换小船逃走。卢海本来是重甲预备队一员,这次上船更多的是感受真实战场的气氛,但是他跃跃欲试,杀敌立功的心情比谁都强烈。 这时他看到几个身强力壮的大兵拥护着一个将官模样的人换了船,立即大呼:“有人要跑,有人要跑。” 但这时众人正在厮杀,都没有注意到卢海这边的情况。 “刘茂,我们上。”卢海大呵一声,带上刘茂和预备队的十几人,登上一艘快船朝耿仲明而去。 这时,带领鸳鸯阵助战的卢常捷看到了儿子驾快船追人而去,他心领神会,一杆长枪在手,也带了十余人乘船跟了过去。 两只快船撵着耿仲明的小船而走。耿仲明船慢,很快就被卢家父子给追上了。 耿仲明的四个亲兵也不是吃素的,端起长刀先砍翻了两个先跳上船的顺兵。 卢常捷身上的热血在沸腾,二十多年了,平淡的生活没有泯灭他身上的豪情,长枪如龙般出手,与耿仲明的亲兵在船上搏杀起来。 卢海自幼习武,身手和体格都是极好的,唯一不足的是没经历过实战,这次他紧跟父亲,也跳上敌船拼杀。 看此情景,刘茂不像袖手旁观,一帮人围住耿仲明的四个亲兵轮番进攻。 所谓双拳难敌四手,四个亲兵并未支撑太长时间,两个被卢常捷挑死,一个被卢海砍死,另一个也死在刘茂等人的乱刀之下。 耿仲明沉默了,已经被满清封王的他没想到自己的结局竟是如此,好像跟做梦一样,稀里糊涂,连对方是谁都没搞清楚。 他曾猜测对方是吴三桂的关宁军,但是关宁军没有这么强的水师。难道是顺军? 耿仲明脑中充满了疑惑,他默默说道:“敢问各位是何方神圣,让本王死也死个明白?” 卢常捷看着耿仲明,这个大明的叛徒让他不齿,他没有说自己是顺军,而是大义凛然地朗声道:“我乃大明吴松总兵戚金将军帐下哨长卢常捷,你这大明的叛徒,今天就让我结果了你的性命。” 说罢,卢常捷一枪过去,稳准狠地把枪头刺向了耿仲明的心脏。 耿仲明捂着左胸,疼痛和无力感正在蔓延到他的全身,脑中的疑问在这一刻却更多了。他凄惨地说道“戚金不是死了二十多年了吗?大明也亡了,你们究竟来自何方?” “想不明白就去地下想吧,不过你做了汉奸,届时还有什么颜面去见你的先祖。” 卢常捷的话语在这一刻比他的枪头还狠辣。 …… 耿仲明的水师被全歼了,打扫战场,缴获还能继续使用的战船十六艘,火炮、火枪无算,俘虏三百余人。 罗虎并未表现出任何仁慈,汉奸和东虏比起来更可恶,他一狠心,便全部斩杀。 “不要讲什么杀降不祥,我可没有粮米养这些背叛了祖宗的人。”罗虎道。 回到觉华岛,恰巧李巡他们也回来了。罗虎立即犒赏三军,他让刘有全拿出酒肉,让全军美餐了一番。 歼灭了耿仲明,至少海上的威胁已经解除。满清一时也组织不起能与他罗虎抗衡的水师。 觉华岛离盖州走海路只有一天多的航程,下一个目标便是突袭盖州。 罗虎在给将士敬酒时传达了次日渡海作战的决定,全军欢呼雀跃,不想卢常捷听了之后竟然老泪纵横。 罗虎走近卢常捷,道:“老英雄,今天你和令郎卢海立了大功,何故这般悲伤起来?”罗虎让手下拿来面巾,给卢常捷擦拭泪水。 “小老儿这是……这是高兴啊,二十年了,我终于可以重回浑河之畔,为当年死去的兄弟报仇了,想我当年逃到辽南,碰到卢勇、卢海的娘,又为躲避战乱从海路来到天津,苟且偷生这么多年,本来都已磨灭掉那份讨伐东虏的豪情了,没想到……没想到老了还能再回故地,与东虏再战沙场。” 卢常捷一席话说得罗虎动容,他知晓这个老兵的野望中包含的民族情感与不屈意志,全军吃喝乘兴之时,他已然回到帐中,对未来的作战进行安排。 对于山海关可能发生的事,罗虎在前世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了——李自成用了两天时间就包围了山海关,吴三桂知道大势已去,带着彝丁突骑突围出来,赶往欢喜岭向多尔衮投降。 现在多尔衮来不了,吴三桂应会从辽西走廊一路往东北走,那么他就会遇到满清的军队。 罗虎现在要做的是派一战将,把满清的前锋挡在定远一带,只虚张声势,并不死命作战,只要延迟他们的行军速度,并激怒他们,让他们以后一旦遇上吴三桂便会恨不得拧下他的脑袋。 “吴三桂已经就够惨的了,他硬生生从一个英雄人物被李自成和多尔衮逼成了汉奸,现在还要继续被我罗某算计,唉……” 但是吴三桂再惨,也不能与满清入关后,被迫剃发易服的华夏百姓惨。 满清一旦入关,吴三桂就会帮着围剿各路反清义士,最后还把永历帝朱由榔用弓弦绞死了。为了以绝后患,罗虎决定把吴三桂坑到家底尽失,让关宁军无法充当满清平定南方的马前卒。 第二十五章 必须心有灵犀 罗虎在安排渡海的相关事宜,不想李雪竹竟然来找他,她的眼神里充满了各种复杂的感情,一时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啥。 “你来干什么,我这里忙着呢。”罗虎正在征询姜超从海上袭击盖州的建议,不想小丫头竟然缠着他不走了。 “你带我去辽东,你身边少了伺候的人不行……” 罗虎不是不想让李雪竹陪伴在身边,而是觉得要去那么远的地方作战,照顾不到她们这些家属,现在满清的水军遭到重创,还是待在觉华岛安全,八旗陆战再强,无法渡水,也无济于事。 “你还是待在这里吧,还是这里安全,别给我添乱。”罗虎道。 “我哪里有添乱了,妾有重要建言,希望老爷能听取……” 李雪竹害怕罗虎不答应他于是留了后手,这次机会她是一定要争取的,因为罗虎与费珍娥同房之后已经正式成为了罗家的女主人,而李雪竹因此也变得焦虑起来,比美貌,她比不过费珍娥,而且对方年纪稍长,已经出落地丰腴美艳,凹凸有致,而自己现在还很消瘦,虽然有一张可爱俊俏的脸蛋,但总是不及,而且费珍娥早已登堂入室,这些天她与罗虎同房之后,亲自照顾罗虎的起居,似乎也没自己什么事了。李雪竹明白现在必须发挥自己的优势,要做罗虎身边的智囊,让他离不开自己。 既然李雪竹有建言,罗虎还是想听取一下的,毕竟这个奇女子与众不同,是很有谋略的。 “老爷,辽东各色人等复杂,既有鞑子,还有包衣,还有被鞑子抓去的汉人和朝鲜人奴隶,敢问老爷准备怎么对待这些人。” 李雪竹的问题让罗虎摸不着头脑,他想的全是怎样阻滞满清八旗的行军速度,或分散他们的兵力,像如何对待辽东人这样的政治问题并未思考过。 “这个问题之前并未考虑,现在战事要紧,只要东虏能回兵,或者分兵,我军便可完成既定目的。”罗虎道。 “老爷此言差矣,老爷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阻止东虏入关,若达成目的,届时我军将和东虏还会在山海关、辽西,甚至是辽东地区形成对峙,什么样的对敌政策将决定我们未来遇到的阻力……” 说完这句话,李雪竹顿了顿,继续说道:“凭老爷的志向,将来定然是要收复辽沈,让辽海以东重新成为我汉家的土地。” 一席话,把罗虎说楞了,是问谁能知其心,眼前的女孩就颇有些知音之感。 李雪竹当然也是凭这些天对罗虎的了解说出的这番话,既然他不是正室,就必须走进罗虎的内心,成为他不能离开的女人。 罗虎带着阳光的微笑,对李雪竹道:“小诸葛你说吧,本将军愿闻其详。” 李雪竹看到罗虎改变了态度,也大着胆子说道:“妾以为这是震山军第一次到辽东作战,对待鞑子,如果对方投降,切莫杀戮,以消弱对方未来搏命的意志,但是我们船只有限,也不能把这些人俘虏到关内,所以一旦抓住,削去手指两根是最好的办法,既能让他们丧失大半的战斗力,又能让他们回去后宣扬我军的策略——只要投降就能保住性命。” 听完李雪竹的建言罗虎点点头,这个办法一旦施行,以后再与鞑子作战,他们在不利的情况下的确可以削弱顽抗的心理。 “对待那些汉人包衣则不要客气,这些人是鞑子忠实的走狗,一旦抓住定然要全部虐杀。那些汉人奴隶恨鞑子,但更恨包衣,这些家伙虽然是汉人,却帮着鞑子主人欺负汉人奴隶。我们杀了这些家伙以儆效尤,既是警告其他人不要做鞑子的走狗,也是给汉人奴隶出气,从而得到他们的支持。” 罗虎点点头,他很同意李雪竹的想法,对待包衣的确没有仁慈可言,他们已经没有了人的尊严和羞耻心。 满清包衣中的翘楚范文程文武全才,帮满清出谋划策,成为了清朝的开国元勋,就是这么一个股肱之臣,却是镶红旗的包衣奴才,在八旗制度之下,包衣奴才不管做了多大的官,见到自己的旗主,都抬不起头来。豫亲王多铎看中了范文程的媳妇儿,就强行把人家媳妇儿弄回去用了几天,而范文程作为包衣,还得千恩万谢,感谢主子的垂青。 汉奸就是这样,原生族群再好他们也不知感恩,其他族人抽上他两鞭子再给两口残羹冷炙,也会觉得做狗非常光荣,这样的事古代有,现代社会也有,总有一些人生来就有这种倾向,杜绝不了。 罗虎觉得李雪竹的话有道理,但也不能一概而论,满人人数少,需要汉军八旗协助作战,那些汉八旗的兵将也算是汉奸,如果也采取全部杀死的方式并不妥当,那样只能激发他们誓死效忠满清的决心,所以诛杀他们的首恶就好,比如孔有德,比如尚可喜,这些汉奸头子才该砍了脑袋。 “至于那些汉人奴隶,我们这次也不可能全部带走,不如把带不走的人分以财物,让他们逃进深山,并且承诺他们——若有一日重回辽东,定然要把那些鞑子奴隶主的土地分给他们。” 李雪竹的话把罗虎的思路拉了回来,耕田是中国古代社会的根本,只有让人得到土地,他们才会死心塌地地拥护你,因为保住了你的政权就等于保住了自己的地,这种战斗力是巨大的。小丫头的这番话虽然可能只是无心说出,只是为了得到辽东汉人奴隶的支持,但是这个想法却启发了罗虎这个穿越人,若日后搞“打土豪分田地”的政策,自己一定获得一批忠实的拥护者。 …… 罗虎答应了李雪竹的要求,这个小姑娘在身边的确能给自己想点办法,临走时,她竟然从家属营组织起五十壮妇队,要给罗虎他们搬运粮食,兼做照顾伤病。 罗虎安排好具体事宜后,带着船队出发了,三十艘战船行于渤海之上,目标是辽东半岛上的盖州城。 觉华岛到盖州,在海上的直线距离其实很短,乘船一天的时间就到了,次日中午,站在船头望去,海岸线上出现了一个面积较大的岛屿,这时姜超上前来报:“前面就是盖州的门户连云岛。” 罗虎向前看去,这座岛的周围全是航船,可以肯定的是盖州要比其他的辽东城市更为繁荣。盖州在明初洪武年间设卫,他是辽东的重要港口,连云岛则是他的门户,官船商船都停泊在这里。 海面出现了舰队,让正在海岸警戒的满清战船立即启航,大约十艘与二号福船差不多大小的船只开了过来,但是他们出港不久就调转航向,龟缩了回去,大概是看出了实力悬殊,不想做无畏牺牲。 一些商船见势不好也想逃跑,但被罗虎几炮轰开后就老实了。 “传话给这些清国商人,留下航船和货物可免死,反抗者格杀无论,但是如果祖上是汉人,船可以带走。”罗虎给部下做了如下吩咐。 罗虎可以对中原百姓秋毫无犯,但对这些靠劫掠发家的鞑子人则不会仁慈。满清之前入关五次,走的时候连粮草都不用准备,打到哪里就抢到哪里,每次回来都是劫掠黄金白银无算,顺带把大量青壮、女子、牲口都带到了辽东,罗虎这次在盖州的行为,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 舰队朝海岸线驶去,伴随着一声声的炮响,盖州仅有的水军已经抛下战船向城内逃窜。罗虎的舰队很快封锁了海岸线,士兵们登陆时并未遇到任何阻挠。 “将军,东虏不敢和我们在城外打,说明他们的确兵力空虚,我们正好围城。”姜超继续说道。 罗虎点点头,让刘有全和郝有义等人把千斤大炮卸下来,往盖州城下运。 千斤的的红夷炮也很沉重,还好罗虎在天津时让工匠造了大车轮,这样通过性就好了很多,行进速度也加快了。 时间来到了中午,刘有全带领辅兵搬运大炮,连饭都来不及吃一口,阳光火辣辣的,众人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但是不敢光膀子,东北的阳光其实很毒,很容易就给你晒掉一层皮。 刘有全什么都顾不上,站在高处喊着号子,他们必须尽快把大炮运送到位,不然会耽搁后续的军事行动。 待到下午未时,十门千斤红夷炮终于运到了战场,这些炮一字排开,后面是一个个准备攻城的方阵,大盾在前,刀矛闪着银光。 罗虎把盖州城围了三面,围三缺一,只留下北门没有军队。这是一种心理攻势,要让守城的士兵有生的希望,或者说逃跑的希望,他们才不会和你搏命,这样就可以减少己方损失,以最小的代价取得同样的战果。 罗虎先开始心理攻势,二十名肺活量大的壮汉朝城内喊去:“汉人跪地免死,顽抗格杀勿论。” 城内人心惶惶,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里本来有一直90人的八旗防备力量,现在人数减少到50人,这50个八旗兵控制着城中200个汉军,在多尔衮抽干了辽东兵力之后,孤零零地守卫着这座盖州城。 隔了一会儿后,罗虎命令士兵开始用千斤大炮攻城。 “砰砰砰”红夷大炮在轰鸣了一个时辰后,城墙开裂坍塌。赵兴的三百铁甲步兵在前,一百预备队在后,开始举着大盾,手执钢刀朝城墙缺口冲去。 城内的守军还在抵抗,但只有零星的火铳声响起,大盾上有一层泥巴,弹丸不起任何作用。重甲步兵不仅要穿很重的铁甲,还要举着沉重的大盾,负重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赵兴带人冲进城市内的街道,巷战并未如约而至,很多人已经顺着北门逃走了,盖州城唾手已得。 第二十六章 柳和尚归来 拿下盖州,罗虎却不能做任何休息,他要把披甲骑兵都带上,连夜赶路,趁盖州被占领的消息传到海州前进行突袭。 根据董石头透露,海州守将原本为镶白旗的萨必图和智顺王尚可喜,但现在尚可喜跟随多尔衮出征,城内只剩下一个萨必图。 奇袭的关键是“快”,罗虎不敢耽搁,跳上一匹高头大马,手下六百铁甲骑兵已经在他身后整装待发,战马嘶鸣声此起彼伏。 “赵兴。”罗虎开始下命令。 “末将在。” “你负责守卫盖州城,并要派人进驻熊岳驿,注意警戒复州方面的敌军。” “领命。” “刘有全” “末将在。” “你率领本部人员和天津水师的战船、兵勇进驻连云岛,随时注意海上可能出现的状况。” “末将领命。” “贺世崇、卢常捷。” “末将在。” “你二人用一天时间扫荡盖州附近的田庄、屯子,只要有东虏奴隶主的地方,就没收他们的财产,释放汉人奴隶,让奴隶决定包衣的生死,那些体质好,而且老家在关内的,可以允许他们从军,其余奴隶分以财货,遣散就好。” 安排完这些,罗虎策开战马,带领着六百骑兵以及柳和尚和卢海开始沿路北上。 时间来到申时,很快太阳就将落下,他们不得不夜间行军,这样的军事行动让罗虎紧张而刺激,这种感觉在前世是不会有的。夜幕很快就降临在了辽东这片广袤的大地上,通向海州的官道已经漆黑一片,他们大约走了三十多里。,罗虎让众兄弟下马休息,同时补充点食物和水。 月亮在逐渐升上高空,罗虎嚼了一口面饼,又喝了一口水,闭上眼睛让自己休息一会儿。 路旁的林子里晃动了一下,柳和尚突然呵道:“什么人?” 只见大伙警觉地抽出钢刀站了起来,林子里悉悉索索,一定有人隐藏在那里。 “不出来?爷爷的火铳可要开火了。”柳和尚派人瞄准了那片林子,随时可能开枪。 “不要,我们出来……”那声音是汉话,不一会儿,走出了十几个清兵,他们都未披甲,样子也很狼狈。 柳和尚用火把照了照,这些人脑壳光亮,脑勺后面长着一条细小的金钱鼠尾,但能说汉话,一看就是满清的汉军旗士兵。 “你们是东虏谁的兵。”罗虎站起身问道。 “回大人话,俺们是恭顺王的兵,盖州遭袭,俺们弃城而出,现在想赶往海州去投靠萨必图。” 原来是孔有德的留守部队,罗虎继续问道:“和你们一起弃城北逃的还有谁?” “有一满八旗佐领,带着四十个溃兵,就在俺们前方。” “四十个人不是威胁,但是必须要消灭掉他们,不然他们一旦到达海州,自己的进攻就没有突袭效果了。 罗虎挑选精悍士兵二百名,马蹄上包裹了棉布,他们要发动夜袭。马蹄缠上棉布后奔袭的声音就变得非常小了。大约又行了二十多里,李巡回来报告,前方发现敌军宿营,大概是没想到我们会夜间行军,他们大部分人都在篝火旁休息,只有极少数人在进行警戒。 罗虎立即决定对清军发起夜袭,骑手拿着骑弓借着夜色悄悄地摸上去,一排排站好。 随着柳和尚的一声令下,一片箭雨划过夜幕飞向敌军驻地。 箭矢的翎羽触碰空气发出的声音引起了警戒兵的注意,但来不及反应,驻地上就响起了一片哀嚎。 那些未披甲的清兵,或者弃甲休息的兵,中箭后不断惨叫,吵醒了宁静的夜空。 “杀……”罗虎带领重甲骑兵从夜色中杀出,朝着清军奔来。 那清军佐领听到夜袭声慌乱起身,他在十几个亲兵的簇拥下向北逃去,只是没走几步,就遭受到埋伏在前方的罗虎士兵一阵猛烈射击。 箭雨飞来,十几人很快被射成了刺猬,当罗虎杀到清军跟前时,只见这个穿将官服的佐领被一支箭羽射中了脖子,他瞪着眼睛,却早已一命呜呼了。 战斗结束,不仅己方没有损伤,还缴获战马四十多匹,盔甲三十多副,兵器无算。罗虎让众兄弟尽快打扫战场,因为他们还有袭击海州的任务。大约二十分钟后,罗虎率领众人继续兼程,此夜他们只能忍着困乏和疲惫,不断在夜色下奔跑。 盖州离海州大约一百六十里,罗虎星夜兼程,终于在天明前奔袭到海州城外。 明朝初年设置海州卫,洪武九年包砖,周围六里有余,高三丈四尺,池深一丈二尺,四门东曰镇武,南曰广威,西曰临清,北曰来远。由于海州城东靠山脉丘陵,西接广宁,北接辽中平原,往南是港口城市盖州,交通地位十分重要。 破晓前,罗虎率领四百骑兵在城外十余里的地方休息,然后辰时对海州发起攻击。 这时海州城门已开,罗虎等人奔袭到广威门下,而把守广威门的军官压根没想到滚滚烟尘中奔来的骑兵是从千里之外而来的顺兵,他们还以为是盖州来的清军部队。 待到门前,罗虎接过一柄长枪,对着守门的清兵就是一记猛刺。 那清兵竟被罗虎挑了起来,须臾之后又被狠狠地摔落在地上。 守城的那些清兵只不过能维持治安,被罗虎的骑兵一冲击,顿时四散而去。 罗湖沿着南门街向城市中心突击,沿路的百姓惊恐万分,抱起自己的货物,孩子,甚至是早晨买的菜,挑的水,赶紧往家中跑去。 整个街道被自然清理干净,罗虎带着兄弟们行进得很快。 海州的府衙在城市中心,萨必图一听有骑兵冲进了城内,赶紧派士兵去阻拦。 虽然海州城现在也有不少驻军,但一时难以组织起来。只聚集了六十多人的牙兵,端着刀,举着长矛,甚至拿着打屁股的板子,慌慌张张就到街口去和罗虎作战了。 双方实力差距太大,罗虎见到这六十多个乌合之众,立即带着铁甲骑兵进行冲锋。 他手中的长矛穿过一个个清兵的身体,身后的铁甲骑兵也挥动大刀,他们都是骑术很好的战士,在陕西、河南、湖北等地都征战过,经验十分丰富。 牙兵像被割韭菜一样,没用多长时间就只能连连后退。 守将萨必图没办法,在惊慌失措中,不得不带上三四个人往北门而去,海州城很快就被罗虎等人控制了。 没遇到太多抵抗,罗虎今天的成就感就是他终于拿了一血。 和盖州一样,守卫在海州四门的士兵都已遁去,逃跑的还有一些富家大户,有满人也有汉人。罗虎为了让士兵好好休息,没有再追击这些人,而是在城中接收战利品。一天下来,战果累累,金银、东珠、人参等金钱财货缴获无数,众人喜笑颜开,直呼“发财了”。 除了要缴获海州城内的财富,罗虎还命令手下开赴海州周边的屯子,去没收那些满人奴隶主的财产。罗虎带着的这些骑兵开始分散,200人守海州,剩下的400人以40人为一队,共分10队分头到各个屯去…… “绣儿,你先歇歇,这些活我来做。”张祥招呼张绣休息一下,他疼惜自己的妹妹,生怕她累着,但是这些插秧的活干不完,一定会挨海兰的鞭子。 “哥我不累。”张绣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继续干活,这个姑娘很坚强,清兵入山东的时候,她和家人失散,在掳到辽东的那些日子里,她曾遭受过清兵的侵犯,但是为了能活下来,忍受了一切,并且在达春家遇到了自己的哥哥张祥。 正在这时,远方马蹄声阵阵,似有一队骑兵而来,在这辽东腹地不可能出现敌方骑兵,遥望而去,只见那些人都是蓝色装束,乍一看还以为正蓝旗的军队,只是靠近之后才发现他们的制式装容与清军完全不同。 带到这些人来到张祥面前,一句汉话说出,才让这块田亩上的三个奴隶明白过来。 “你们是汉人还是朝鲜人。”说这话的是卢海,他这次跟随罗虎出来纯粹是为了混战场经验,海州城没出现什么大战事,罗虎又分给他四十个骑兵,让他来满人的村屯肃清这里的抵抗力量。 张祥一听就明白过来,这些人不是鞑子,也不是汉八旗兵,这些人都来自关内。 “都是汉人,敢问这位军爷是哪里来的。” “俺们是从关内而来,你等若是被掳来的奴隶,可告知家主在哪?随我杀去抢粮,” “原来是大明的天兵。”肖楚玉匍匐跪倒,满脸泪痕,“我们这些人都是从山东被掳来的,望军爷能带我们回到故土。” 肖楚玉把卢海等四十个骑兵成为“大明天兵”,卢海并未辩解,而是对肖楚玉道:“俺们乘船而来,不可能把人都带走,但你若能带路,我可以想主事的大人禀明,走的时候带上你们。” “谢军爷。”肖楚玉和张氏兄妹激动得泪流满面,曾经多少次他们都梦到返回故土,现在终于有机会了,心情可想而知。 在肖楚玉的引路下,卢海等人杀进屯子。 “投降不杀!” 这是将士们学的满语,声音在这个满人村里像一个炸雷一般引起了巨大骚乱。 …… 第二十七章 非常之时,非常之事 “大明天兵来了,大明天兵来了。”肖楚玉边喊边跑,告知那些同样是奴隶的汉人。 这个屯子中的满人绝不会想到有这么一天,他们将遭到一支关内骑兵的劫掠,这的确是他们最空虚的时刻,屯子里就没有几个留守的满人男子了,除了年迈的老年满人男子外,屯子里只有女人和孩子。 惊恐声和尖叫声此起彼伏,卢海在肖楚玉的引导下开始到处扫荡。 “投降免死,投降免死。”卢海瘪足的满语似乎有用了,在斩杀了几个敢于反抗的老年满人男子后,大多数的女人和小孩选择趴在地上不敢动弹。 肖楚玉和张祥看着几个倒在血泊中的年迈满人男子和一群跪地求饶的女人孩子,压抑在心头的那份仇恨也开始爆发。他的家人,他的乡亲当年被清军扫荡时就是这般景象,等待那些无辜百姓的不是死亡就是被掳走当奴隶。 张祥飞身上去要打海兰,这个女人曾经把他当畜生一样,因为稍稍偷懒就吊起来一顿鞭子,现在张祥可以报仇了,他毫无顾忌地冲上来,而海兰下意识地把两个孩子搂在身下。 张祥一口气踹了十几下才出气,而其他受够了虐待的汉人奴隶也开始对那些满人主子拳打脚踢,毫不留情。 卢海在旁边看着,知道这些被掳来的汉人奴隶有太多的仇恨,并未加以阻止,这时一个骑兵上来说道:“屯中有一大户,院墙高大,家主是一年老的鞑子,弓箭着实厉害,正纠集了几个老满兵和几个包衣守着,我们的兄弟攻了两回都没上去,还白白搭上了两条性命。” “这么厉害。”卢海心中嘀咕了一句。他自小跟随卢常捷习武,但战场经验还很少,这次是来历练的,而且临行前罗虎要他亲自指挥这四十个人,就是在检验他的基本素质和临敌应变能力。 “那大户人家是什么来头?”卢海问肖楚玉道。 “回军爷,家主叫穆和林葛山,是个老摆牙喇,年轻的时候弓马了得,立过不少战功,不过后来在战斗中摔断了腿,才在家静养,他有好几个儿子,其中有三个也成为了摆牙喇,所以在这屯子算是最富裕的,他手下还有几个会武功的包衣,这些包衣都是好几代的奴隶了,对他们的主子无比忠心。” 卢海明白了,这老鞑子是个狠角,他召集所有士兵,并对那些汉人奴隶说道:“俺去收拾葛山那个老鞑子,你们有种的就跟着俺去。” 那些汉人奴隶听到卢海的话后都有些发愣,也许是因为之前摄于满人的强悍,很多人都不敢跟随。 张祥这时站了出来,道:“有什么可怕的,天兵在此还怕那老迈的鞑子和几个包衣吗?”说完张祥捡起一根锄头就随卢海他们去了。 肖楚玉是个书生,但长久的奴隶生涯已经让他不能再忍受仇恨,他和十几名敢于战斗的奴隶一起朝葛山家奔去。 葛山的家就像一个堡垒,四周全部是围墙,上面可以站人,还有女墙这样的防守设施,这本是为了防御山贼而建造的,葛山也没想到有一天竟然要用来对抗汉人的骑兵。 葛山躲在女墙后面,他身后有三个老满兵,年级都在五十岁以上,但都是射击高手,身经百战,战斗力并不输给年轻的士兵,只是现在年纪大了,才不愿意随多尔衮的大军远征。 “楚宁丫头,没想到你一个女娃娃弓箭也这般精准。”葛山对达春的妹妹楚宁报以微笑,他没想到一个年轻女子竟然也能弯弓射箭,刚才围墙之下一名骑兵竟然死于她的弓箭之下。 楚宁笑了笑,道:“谢谢葛山大叔夸赞,我真想自己是个男儿身,那样就能跟随王爷们出征了。” 正说着,卢海带着骑兵已经赶来,这一处大宅周围很空旷,他们不敢靠的太近,这些满人的弓箭可不是吃素的。 “准备战斗。”葛山见这么多人赶来他心中也是“咯噔”一下,刚才他们逼退了十几人的攻击,还射伤两人,射死一人,这会儿来的人更多了,敌人中还有一些奴隶,合计有五十人。 卢海赶到后先检查了受伤和阵亡情况,那死去的战士被洞穿了脖颈,看来满人的弓箭之术真不是胡吹。 卢海也没想到自己刚出来独自带兵就遇到这般棘手的事,他尽量使自己冷静下来,他们现在的人数是敌方的好几倍,要是开打总能打赢,问题是要尽量快消灭这帮鞑子,不然就显得他太无能了。 卢海进行了战术安排,十个人当盾兵,准备竖盾前行,然后是一排十六人的弓箭手,前进中不间断地进行射击压制,而最后排的十个人已经换上了双层甲衣,手握钢刀,搬着梯子,时刻准备进攻。 战斗准备已经完成,就连肖楚玉张祥都在保持战斗状态。 “上。”卢海一声令下,所有人全部出动,朝着葛山的大院冲过来。 那四个老满兵经验丰富,几个抛射下来,还是有人受了伤,不过这次大伙有准备,都没被射中要害。 卢海这边也是两排箭羽射了过去,一时间压制了对面的射击,看到这种情况,卢海带着士兵把梯子搭在院墙上,准备登墙作战。 这个时候,女墙后面一个身影闪过,一记稳准狠的箭羽蹦掉了一个士兵的铁盔,正中他的前额。 射出这一箭的是葛山,他的身手依然矫健,丝毫不输年轻人,由于惯性,他射出箭羽后一个打滚,然后很自然地半蹲在了一个女墙之后。 “葛山大叔,您还是这般骁勇。”楚宁怀中也揣了一把刀,准备随时和卢海的人近身搏杀。 “继续压制。”卢海见同伴又有一人殒命,不禁怒火中烧,他举着一个盾牌冲在最前面爬上院墙,刚想越过女墙,只见一柄钢刀狠狠的劈了过来,卢海身手也是极快,一个滚地,躲过了这一下,只见钢刀劈在了女墙上,冒出了火星。 卢海的腰腹力量极大,他马上从地上弹起,抓起地上的刀与想砍他的人搏杀起来,这也是一个老满兵,胡子都有白色的了,动作也不够麻利,卢海很快占了上风,几次全力挥刀之后,对方招架不住,被卢海一刀砍在了肩膀上。 蜂拥而上的震山军士兵爬上院墙,这场战斗变成了一边倒,这些老满兵根本抵挡不住,就连葛山也在招架了几回合后,被震山军士兵砍死。 围墙之内,包衣也算忠心,为家主战死,不过在卢海看来这些人都是罪有应得,给鞑子做帮凶,死不悔改。 战斗结束,卢海正想进门看看,不料一个女子的身影从门后跳出来,一箭射伤了卢海的胳膊,卢海感觉胳膊一阵疼,而身边的震山军士兵一看不好,赶紧把箭羽朝女子射去,那女子中了一箭,倒在地上,竟然还想抽出刀来抵抗。 射箭的正是楚宁,震山军士兵冲上去要砍死倒地的满人女子,不料卢海大声喊道:“留她性命,毕竟是个女人。” 冲到楚宁面前的士兵停了手,卢海走过去,见这女子眉清目秀,煞是好看,但她伤得不轻,胸口一张一息,脸色也煞白。 说不上为什么,卢海虽然被她射了一箭,却对她楚楚的样子产生了怜悯之感。 “屯子里有没有大夫?”卢海问道。 身边的张祥答道:“有个被掳来的汉人之前做过大夫,不如让他看看。” “那快点吧。”卢海全然顾不上自己也受了伤,抱起这个满人女子就随张祥去找那魏大夫去了。 那姓魏的大夫叫魏致远,四十多岁,之前在十里八村也是个有名的郎中,不想满人入关,把他也掳到了辽东来做奴隶。 魏致远当下正在喜悦中,天兵来了,他终于有机会回到故土,他现在盼望的,就是这些天兵能带自己走,回到故乡济南,只是根据这些天兵的说明,由于船少,不能把所有人都带回关内去,不过自己有医术,能帮助这些兵将疗伤,他可以先在军中做个军医,反正无论如何都比给鞑子当奴隶的好。 卢海抱着楚宁来找魏致远,一路上,他看到怀中的女孩子闭着双眸,已经昏死过去,说不上为什么,自己被她射了一箭,反倒不憎恨对方,可能就是男女之间所谓的吸引吧。 “军爷,何须亲自前往,传那魏大夫来就是了。”张祥跟在卢海身后,竟然没对方走得快,他喘着气,对卢海说道。 卢海心中着急,自然不想听张祥废话,他在张祥的指引下来到一户满人的宅院,找到了在牛棚里的魏致远。 魏致远听明来意,自然喜从中来,这是自己表现的好机会,如果能医治好眼前的两人,估计自己一定能获得从军的机会,他赶紧准备刀具,并且亲自消毒,做好拔除箭镞的准备。 “我需要一个女子来做帮手。”魏致远说道。 卢海正在发愁到哪里去找女人的时候,张祥忽然说道:“俺小妹可以,我这就把她叫来。” 不一会儿,张绣赶来,魏致远屏退所有男子,开始给楚宁治伤。 一刻钟后,箭镞取出来了,只见魏致远满手沾着血走出屏风,在一个盆里洗手,张绣也出来了,拿出了一团带血的棉纱。 “大夫,她如何了?”卢海赶紧问道。 “没中要害,小命是保住了。”魏致远说道。 …… 第二十八章 月夜璧人 处理完肩膀的箭伤,卢海开始安排战后事宜。 对于俘虏的满人,卢海执行罗虎的策略,二十多个年轻的女子要带走,以后给军中士兵当老婆生娃子。 男子不论年龄要削去两根手指,包括儿童、幼儿都是如此,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以后不能弯弓射箭,从而削弱满八旗的战斗力。 其余满人可以免死并留在原驻地,也算体现了震山军的仁慈,为以后再与满清在辽东作战减少了一些阻力。但是包衣就没这么好运了,在汉人奴隶的要求下,卢海命令手下斩杀了十余人,既是出气,也是震慑,让这些汉奸以后别那么卖力地给满人主子效命。 由于船少,震山军自然不能把这些汉人奴隶都带回关内去,不过张祥、张绣、肖楚玉、魏致远,还有敢于跟随卢海他们一起攻击葛山大院的十几个有胆色的汉人奴隶他是要定了。其余的人不能都带走,就让他们自行选择,有些人愿意留在屯子中,他们选择继续给满人做奴隶,因为除此之外没有别的生路,卢海按照罗虎之前的交代,给这些人留下粮食,让他们能活下去。 还有些人愿意接受粮食财物后进入大山之中,成为“野人”,卢海也悉听尊便。 到了傍晚时分,卢海带着战利品和女俘虏回到了海州城,其他九队人马也回来了,各有收获,一车一车的物品搬进了城内。 罗虎很满意,他派出贺世崇的夜不收穿着明军的服装去辽阳地区转悠,还密切关注西去的满清大军的动向,如果他们回师,自己这点兵力他是完全守不住的,该撤退的时候就得撤退,硬拼是愚昧行为,只要能达到阻滞对手的作用就可以了。 海州地理位置重要,它的北面是辽东重镇辽阳,在努尔哈赤迁都沈阳之前,辽阳才是辽东首府。南面是盖州,辽阳的最大港口之城。而它向西则是通往辽西的主要通道,就在前几日,满清大军的主力就是从这里通过,好好当当向辽河方面挺进的。 海州被攻克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正在向西行军的多尔衮耳朵里,这位满清的摄政王立即陷入了沉思。 对于多尔衮来说这次倾巢出动他也是惴惴不安,这可是他和他族人全部的老本,如果胜则可以完成父兄的遗愿,进入中原成为天下共主,如果失败则可能输掉所有本钱,从此一蹶不振。而且之前的种种,让他觉得未来的形势扑朔迷离,吴三桂有求于自己,却自己在没有按照他的请求——从中协、西协入关的情况下袭扰自己的军队,斩杀自己的使者,并歼灭了耿仲明的水军,这些事情连在一起让人觉得很有蹊跷,他是疯狂了还是有阴谋。 多尔衮现在最怕的是吴三桂向自己请求帮忙是个巨大的阴谋,是他串通李自成想要引诱自己进入中原并进行歼灭。 就吴三桂和李自成来说,单单一人是没有实力把所有的满清八旗都吃掉的,但如果他们联手,则会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而且现在辽东大后方也出了问题,盖州和海州连续失陷,说明对手不仅有一支强大的海军在游弋,还有一支陆上实力不俗的军队在寻找自己最薄弱的地方进行致命一击。 多尔衮不禁后怕起来,虽然洪承畴一再提醒他——大顺实力比不上大清,但李自成已经占领北京成为中原新的王者,他能做到这一点可以证明他绝非酒囊饭,而最近发生的一切,让他总觉的有一个绝大的陷阱在等待着他。 种种迹象让他命令主力到达广宁之后就停下脚步,局势不明朗,不能轻举妄动。 多尔衮的命令让英亲王阿济格和豫亲王多铎心急如焚,这两位是多尔衮同父同母的哥哥和弟弟,可谓是坚实的后盾,阿济格战力强大,他是正白旗旗主,在多铎和豪格没有崛起前,他是满清战力最强者。豫亲王多铎也是颇有谋略,此二人在,足以震慑其他旗主王爷,让多尔衮坐稳摄政王的位置。 阿济格对多尔衮突然停止行军的命令百思不得其解,直接就提意见道:“当下北京已经变天,正是我等拿下山海关入主中原的最好时机,时不我待,怎能就此停下里止步不前。” 多尔衮抬眼看了看自己这位兄长,对方体型高大,比自己还高半头,细长的眼睛里有一种无所畏惧的狠辣神色。他太了解这个哥哥了,他勇猛有余却谋略不足,打仗是把好手,但是缺少大局观,只有将才,却不能辅助自己谋划与理政。 “十二哥,现在前面敌情不明,我后方又无缘无故遭受海上的突袭,这其中必有情况,定是有人在谋划算计我大清,如今我让大军停在此处就是想探明情况再做定夺。” “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岂能就此放弃?”这时多铎也插嘴道。 “十五弟,只要我八旗主力在,即便那李自成坐了江山,我们也有的是机会,怕就怕前面有诈,就等着我们跳入这个泥坑当中呢,我们五次入关都搞不定的明国,竟然被李自成摧枯拉朽般给灭了,即便如洪承畴所说,他们是靠了民心向背,但是没有善战的军队,不消灭明国的主力,他们焉能到达北京,而且如果李自成勾结吴三桂,唱的是一出让我等‘请君入瓮’的好戏,关宁大军加上大顺的精锐,我们有信心把他们一同击败吗?” 多尔衮的这番话让多铎和阿济格一时不好反驳,他们不是不赞同多尔衮的分析,只是不想失去一次好机会。 “那这样,我率领镶白旗去反击海州,让十二哥做先锋,快马加鞭去山海关,若有机会夺得关门,十二哥便抓住机会,若情况复杂,吴三桂的确是勾结了李自成,那十二哥便率领兄弟们折返回来就是了。”多铎根据当下的情况提出了这个建议,多铎领兵回援海州,阿济格率领精锐前锋直奔山海关,探明情况,以防被吴三桂和李自成合伙给坑了。 多尔衮点了点头,对阿济格嘱咐道:“之前我军不断被打着吴三桂旗号的小股军队袭扰,而且耿仲明的水军还被人设伏击毙,我这些天思来想去,觉得此事必有蹊跷,还望十二哥能判明情况再做行动。” 阿济格当下应允,就这样阿济格和多铎分头行动,一个直奔山海关,一个回援海州,而多尔衮则命令大军就地休整,等待前方的消息。 多尔衮停留在广宁地区的时候,罗虎也已经准备随时离开海州、盖州了,虽然海州的北面就是辽阳、沈阳,那已经失陷二十年的辽东重镇是满清的老巢,它们就在眼前,而且只有镶蓝旗一旗在守卫。 站在海州的城墙上遥望北方,那里似乎就是终极之地,是他罗虎降生到这个世界上的使命之所在,那儿是如此之近又是如此之远,罗虎当然明白现在是不可能继续向北攻击的,他的实力还很弱小,几千人的军队不过是靠着满清大军的倾巢出动才占领的这里,如果一旦向北,被回师的满清大军断了后路,自己也就真的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罗虎遥望北方的时候,老将卢常捷跟了上来,他似乎比罗虎有一种更为热切的心情想要打到沈阳去,毕竟,他曾经的兄弟都战死在那里。 “将军,可有意北上?”卢常捷憋了半天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罗虎转头看向老汉,那张沧桑的老脸上写满了期盼,那是一种复仇的急切,那是一种回到故地的不甘心。 “想,但是……”罗虎停顿了一下,这个终极目标现在还无法实现,只能等待来日,等他的实力强大了,等他练出一支强悍的庞大军队,才能完成所愿。 卢常捷叹了口气,他又焉能不知现在不是进攻辽阳和沈阳的最好时机,这个愿往只能留给以后了,他的身子骨还硬朗,希望有生之年还能重回浑河之畔,给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就在这个时候,贺世崇的人回来禀报了。 “将军,我方探得,三百里外,有一支东虏的大军正在回援,人数不明。但其主力尚未行动,留在原地待命。” 这样情报非得贺世崇率领的夜不收精锐才能获得,就为了这个,还不知道又有多少人丢了性命。 他们终于回师了,虽然不是全部,但自己的这次渡海来辽东不是没有收获,至少一连串的军事行动让多尔衮也不敢轻举妄动,而且他开始了分兵,只要李自成能拿下山海关,满清将不能获得中原地区。 “传我的命令,全军即可准备,明日一早我等就撤回盖州去……” 第二十九章 伏击 在罗虎带着震山军一部占据了海州、盖州的时候,陈雄和徐忠带着福船向西开进了宁远城。陈雄可以节制徐忠,加上郝有义的火器兵,还有可以上战场的辅兵,军队人数在三千以上。其余人等,包括家属和工匠,由刘有全负责,全部留在了觉华岛,罗虎在觉华岛留下了一部分水军,满清的铁骑登不了岛,岛上的军民是安全的。 这时的宁远城处于一个特殊时期,由于吴三桂带着军队和家属在一个月前迁离,而锦州一带清军的驻守部队不多,并没有趁机占据,所以陈雄来这里是随便拿捏。当他率领军队到达宁远城下的时候,发现这里几乎变成了一座空城,城内只有六十多个老军把守,而且他们未有与震山军作战的意思。 军队好不费力就进了城,陈雄他们发现这些老军一个个半白了头发,大多数还有残疾,询问一番,才知道他们留下来的原因并非吴三桂有意舍弃,而是年纪大了不再想迁徙,毕竟在这里戍守多年,一草一木都有了感情。另外这些人中大多数没有家眷,若不是光棍,估计他们也不愿守在此地。这些人对陈雄徐忠这些大顺军并不抵触,谁来坐天下,与他们这些破落军户有什么关系呢? 陈雄也并未为难这些曾经的吴军老兵,划定范围派人看管,然后开始巡查宁远城的城防情况,准备下一步与满清八旗作战。他站在城墙上,围绕着城墙走了一圈,现在正值春夏之交万物生长的季节,城内生出了很多杂草,空荡荡的,颇有种落寞感。陈雄站在城头之上远眺,左为延绵的山脉,右是一望无际的大海,狭长的辽西走廊在这里被这座防御系统分成两段,颇有一夫当关之势。 宁远城背倚辽西丘陵,南临渤海,雄踞辽西走廊中部咽喉之地,是辽东地区通往中原的交通要道。这座坚城有着对建奴作战的辉煌历史,天启六年,袁崇焕利用红夷大炮击退了努尔哈赤的进攻,也让这座城市声明远播。它呈正方形,城墙高约8米,周长约3200米,城墙四角筑有炮台,向外突出,城墙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各开一城门,东南西北分别为:春和门、延辉门、永宁门、威远门。城门上有箭楼,城门外有瓮城,为半圆形,城中心有钟鼓楼一座,和四座城门箭楼遥相呼应。 陈雄巡视完后,对宁远城的建筑构造并不认同,这是一座传统意义上的四方城,四角带突出角台只是很普通的筑城模式。由于多年随李自成作战,陈雄也见过了北京、西安、大同等城市,这些大型城市不仅四角有台,城墙上还设有很多马面,马面之间距离一般为120步,正好是弓弩和火铳的覆盖范围。相较而言,宁远城的设计缺陷就很大。四个角台距离外瓮城太远,中间未设任何马面,不仅弓弩射程无法覆盖全部墙脚,火器也难以覆盖。 陈雄虽然对曾经发生在天启年间的宁远大战不甚了解,但他的判断是准确的,曾经努尔哈赤攻宁远,后金的盾车在袁崇焕红夷炮的轰击下被打得七零八落,但是当后金军到达两台之间后,这些后金部队却变得安全了,因为两台间的炮火、弓矢和火铳够不着他们,于是他们轻松凿墙,让明军一时很尴尬。 陈雄面对这种情况,他准备了两手预备方案,一则是大量储备滚石、擂木、金汁等抛洒物,还有万人敌等燃烧物,若敌军到达了城墙中部,他们便以此攻击墙根下的敌军;另外就是在角台处设置佛郎机,红夷炮不能俯射,但是更为灵活的佛郎机可以,而且佛郎机的射程远大于火铳弓矢,完全够用。 为了迷惑对手,陈雄还让人砍了一些大树,刷上黑漆,充当假炮。他让士兵把这些假炮架设在宁远城的城墙上,远远望去,却像是火炮林立,碗口大的炮眼对准城外,看着就很吓人。同时,陈雄还按照罗虎的要求,在城头之上仍旧打出吴三桂的旗号,这样可以继续迷惑对手,让对方弄不清楚到底吴三桂是什么态度。 一切准备就绪,很快夜不收就传来信息,说有一支满清大军正在惊人的速度从锦州方面赶来。 “陈营管,这支军队是东虏的正白旗,最前面的骑兵速度太快,我等差点被他们的斥候追上。” 陈雄脸上的肌肉紧绷了一下,罗虎在去辽东之前曾经告诫过他,满清八旗实力强劲,让他谨慎布防。 罗虎当时说这番话的时候,陈雄就有点疑惑,按说自己一直是个谨慎的人,上官这么说一定是因为东虏战力强大,与这样的对手作战一定要考虑全面,稍不留神就会被对方抓住机会。 另一边,阿济格带领正白旗主力到达,他朝着城头望去,只见那畔还是挂着明军的红色旗帜,而且整齐密集的大炮一致把黑漆漆的炮口对向城外,样子甚是吓人。 世人都说阿济格有勇无谋,但他毕竟不是傻子,前方火器密集,如果贸然攻城,肯定会损失惨重。二十年前宁远之战的阴影还留存在每个大清将领的心中。当年努尔哈赤六万兵力攻宁远,死伤无数,宁远城却纹丝不动,而且这二十年来,大清在蒙古,在朝鲜,在大明朝的腹地北直隶、山东攻城略地,无往不胜,但是在辽西这块土地上,他们的铁蹄就只能止于宁远城下。 想到这里,阿济格决定先进行攻城准备,可以先进行试探攻城,如若不行,那只有等待后续的火器部队到达了。 “传我军令,全军就地休整。” 阿济格带领最先到达宁远城的这一部清军都是骑兵,虽然清军士兵情况特殊,骑兵下马后就是优秀的步兵,攻城拔寨不在话下,但阿济格还是谨慎行事,让士兵养精蓄锐,打造或等待攻城武器后,方可进行下一步的战略部署。 交代完之后,阿济格再次凝望宁远城,一个人哪怕战功赫赫,但面对一个自己之前没有战胜过的对手或不曾攻克过的城池的时候也会怀疑自己,而宁远就是这样一座城,两年前的松锦大战,满清取得决定性大胜,明廷的精锐损失殆尽,连总指挥洪承畴都被俘虏了,但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在宁远城,吴三桂仍旧在次年,也就是崇祯十六年的时候,击败了和硕郑亲王济尔哈朗率领的军队。 在阿济格在宁远城下止步不前的时候,他的兄弟多铎已经率领大军回师海州,不过让他们没想到的是,他们竟然扑了个空,袭击海州的汉人部队早早地就带着战利品往盖州退去。两日来这支军队都在全力回援,所以多铎命全军休整一天,次日他们再兵发盖州,看看究竟是谁人的军队可以这般猖狂,趁他们倾巢出动的时候,竟然打到他们满人的老窝来了。 达春到达海州后与很多同乡满人赶紧回自己屯里去瞧,结果让他痛苦的是:老婆和妹妹让人掳走了,两个孩子还在,被好心的邻居收养着,男孩被削掉了两根手指,以后是不能像他这样成为八旗战士了,而且家中的粮食被搬运一空,牲口也被牵走了。 达春跟随八旗军打仗,以抢掠发家,现在他也切切实实感受到了被人抢掠的滋味。这个汉子怒火中烧,他和那些被扫荡了的同乡一样,恨不得马上追到盖州去,抢回自己的女人和财货,然后剁了那些劫掠自己屯子的王八蛋。 可惜的是罗虎并不恋战,他已经给全军下了命令:全速朝盖州前进,只要军队上了连云岛就安全了。 …… 第三十章 长牌阵 岫岩是地处群山中的一处平坦谷地,与海州、连山关、凤凰城都有道路连接。 它是凤凰城的侧翼,若翼侧崩溃,那中路就十分危险,清军可以截断前往凤凰城的通道。 贺世崇还是先一步到达了岫岩城,岫岩城虽大,却十分残破,由于当年毛文龙的东江镇和后金几度争夺,原来的城池已被破坏,不适合军队驻守。 贺世崇在城内驻扎时,遭到了何洛会的突然袭击,清兵人数更多,贺世崇在单兵素质和数量上都有差距,经过短暂的相持后,被何洛会击溃,只能沿着山路退回。 虽然被击溃,但贺世崇并没乱了阵脚,沿着山路走,很多地方都可以阻击清军,加上刚刚下了雨,道路泥泞不堪,何洛会也没能彻底吃掉贺世崇的部队。 贺世崇一边走一边收拾残兵,与罗虎汇合时,人数还有五百多人。 罗虎的部队正在向凤凰城挺进,翼侧的安全必须得到保证。所以他决定像对付萨必图一样对付何洛会,力争把这股敌军消灭在崇山峻岭中。 罗虎派出了赵兴和陈德在沿途对付何洛会,他则亲自把军队推进到凤凰城外。 柳和尚的军队也在北上凤凰城的路上,两支军队如果会师于城下,这次辽东之行也可以说取得了一定程度上的胜利。 就在罗虎做进攻凤凰城准备的时候,岫岩一侧又传来消息,赵兴和陈德溃败,为阻滞对手进攻,二人派手下沿途设障,但何洛会进军速度极快,不日就将到达凤凰城下。 罗虎听后脑袋嗡嗡作响。 “我没听错吧?赵兴的重甲步兵被击溃了?” 赵兴的部队是罗虎手上的王牌,攻城略地,摧锋正锐,是最擅长打恶仗的精锐,但现在连他们都被击败,对手的实力只能用恐怖形容。 现在凤凰城仍不在自己手中,若清军从岫岩地区源源不断地杀向这里,与凤凰城守军里应外合,那罗虎真有可能葬身于这片辽东的大山中。 贺世崇的军队已经被打残,现在需要休整,而且他们已经产生了畏惧心理,暂不可用。 陈雄的部队连日行军,体力已经到达极限,也需要休整;而且他还要密切注意凤凰城清军的动向,罗虎就不再让他出征了。 罗虎自己手中的两百骑兵不适合山地作战,但现在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毕竟手中可用的军队已到了极限。 正当罗虎准备带领这二百人增援赵兴陈德的时候,卢常捷申请出战。 “你?老英雄,我知道你杀敌心切,但当下你的兵还没练成,不堪使用。” “将军,你怎知我的兵不可用?而且当下正是用人之际,就让小老二随你一起出征吧。” 卢常捷言辞恳切,罗虎觉得他的士气倒是很足,刚想答应,只见郝有义也来了。 三十几个人,二十杆斑鸠脚铳,还有十余人提着十多个像笼子的东西。 罗虎仔细看去,这些笼子实际是一个个木框子,里面是一个泥做的球。 据郝有义介绍,这东西叫“万人敌”,泥制成的,周围留有小孔的空心圆球,晾干后装填火药,点燃引信,便会四面喷射火焰,并不断旋转,烧灼敌军。 “这东西看着厉害,不知道有没有实战效果。”罗虎问道。 “将军,这玩意可是在宁远城下立过功的,另外……” 郝有义拿出了一些桐油罐。 “两者一起用,威力更大……” “你小子倒是想得挺周到,什么邪乎玩意儿都让你用上了。” 罗虎不想打击他的积极性,他说有用就有用吧,反正敌人这次比较强大,罗虎自己现在还没有破敌良策,卢常捷和郝有义有自信,也算是件好事。 罗虎带部众快马加鞭与赵兴和陈德见了面,只见赵兴还受了伤,肩胛骨被打裂,已经暂时失去了战斗能力。 昨日一战,赵兴三百精锐损失接近两百,其余一百和预备队撤退五十里扎营,并挖开壕堑,设置拒马阻拦清军的进攻。 除了赵兴,陈德也损失了四百余人,他们根本没想到这支清军竟会这么厉害。 见了罗虎,赵兴无地自容,他很少让罗虎失望过,而这次…… “属下该死,损兵折将,让清军如此猖狂……” 罗虎示意赵兴不必再说了,他接着说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你能活着就好,当下我们从长计议,看如何能阻挡他们进入凤凰地区。” 赵兴听罗虎这么一说,顿时欣慰不少,他继续道:“来者是重装步兵,身披两层甲衣,凶悍无比,而且为了对付我们,他们人人随身携带一把梅花锤,对我方披甲者一顿狠敲,兄弟们虽不怕刀剑,但应付对方手中的金锤,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赵兴忍着肩膀的疼痛,鼓足力气继续说道:“如果属下没有猜错,来者应该有葛布什贤超哈。” 葛布什贤超哈是八旗的前锋营,他们其实是重装步兵,战斗力超强,比罗虎的重甲精锐步兵更厉害,而且他们针对对方披甲之人准备了携带方便,却十分实用的钝器——梅花锤。 赵兴的部队就是被这些家伙一顿乱锤给砸晕的。 了解了情况,下面是破敌之策。 面对强大的葛布什贤超哈,其实包括罗虎在内的所有人都保持了沉默。 对手过于强大,而己方如不能击退对手,恐在劫难逃。 沉默了一会儿后,卢常捷开口了。 “将军试试长牌阵吧,小老儿自信它能击溃葛布什贤超哈。” 众人朝卢常捷看去,只见他满脸的自信,丝毫没有因为一只强大清军逼近而有担忧之色。 “老英雄你且讲讲,我们该如何安排战术。” 卢常捷在罗虎的授意下开始侃侃而谈…… 何洛会清除了障碍,一路朝赵兴追杀过来,在这条山路的一上坡处,但见顺军长牌在前,步兵在后,列出来一条长阵。 何洛会见到顺军有名堂,他先不急着让步兵冲锋,而是把一百多名火铳手集中起来,用三段射的方式朝长牌射击。 “砰砰砰”的射击声过后,涂抹了泥巴的长牌成功挡住了火铳的弹丸。 何洛会改变远程打击的方式,葛布什贤超哈开始用重箭抛射长牌背后的顺军士兵。 “举藤牌。”卢常捷一声令下,藤牌手举起藤牌,瞬间遮天蔽日。 葛布什贤超哈的步弓重箭杀伤性很强,它在清军部队中的地位一直高于火铳。 随着弓弦的张驰之声响起,一阵箭雨从天而降。 罗虎躲在藤牌下面,好像在避雨。 “啪啪啪啪啪……”箭羽如暴雨的雨点般落在藤牌上,一些力道大的,竟然穿牌而过,把众人吓了一跳。 “这卢老头还是很有经验的,竟然想起了用藤牌对付建奴的重箭。”说话的是郝有义,一会儿万人敌也能派上用场,他现在只不过看热闹罢了。 何洛会见远程打击没用,便直接派六百葛布什贤超哈开始进攻。 葛布什贤超哈身披两层甲衣,弓箭对他们没有任何作用,火铳——即使像斑鸠脚铳这样的强力火器,也只能近处能造成杀伤。 “稳住……”卢常捷下着命令,他自信经过了自己训练的长牌手可以顶住对方的第一次攻击。 卢常捷的鸳鸯阵队是临时组建,平日里夜以继日地练习,但毕竟没有作战经验,很多长牌手双腿打颤,上肢的胳膊也不听使唤。 “稳住,后撤一步,后面的兄弟会要了你们的脑袋。” 卢常捷的话并不虚,在战斗之前,罗虎就下达了前队逃跑,后队斩前队的命令。 所以这些长牌手虽然有人吓得尿了裤子,却没一个赶逃跑的。 葛布什贤超哈冲上前来,用梅花锤猛击长牌,但长牌向一堵墙一样,任你怎么打,怎么砸都纹丝不动。 “好,准不,侧身……” 随着卢常捷的命令发生变化,长牌侧身闪出空档,一只只长枪从空档里伸出,对葛布什贤超哈进行一阵猛刺。 后排的长枪兵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非有两三年力道者不能担任,所以连罗虎都加入了。 葛布什贤超哈身披两层甲衣,但长枪破甲能力也很强,还是有些力道正好的枪头刺进了他们的身体。 瞬间,最前排的清兵倒下一排,后面的人准备趁长牌闪出侧缝的空档进行攻击,这时长牌合死,里面的顺军再做下一步攻击准备。 这一次轮到郝有义的斑鸠脚铳出场了,当缝隙再次闪开,一阵火舌喷射,白色的硝烟弥散在人堆中,随着刺鼻的气味传来,清军又倒下一批。 后面还有更绝的,由于清军扎堆,人员过于密集,郝有义的万人敌开始粉墨出场。 顺军占据上坡位置,这些火球被抛射在清军人群中,瞬间火焰喷射而出,烧灼着清军,一片哀嚎声传来,真是撕心裂肺。 “继续,扩大战果。” 这时,郝有义率领士兵适时抛出桐油罐,这次火焰瞬间变成了火海,管你披了几层甲,在火海面前都是虚无,清军阵型已近奔溃。 “是时候了,上。”罗虎催促众人发起进攻,前排的士兵也准备了铁锤,对葛布什贤超哈的头盔一顿捶打。 这招还真管用,头盔再强被铁锤击打一下也是满天星光,重伤者已经立即倒在了地上。 …… 第三十一章 未婚之妻 何洛会怎么也想不到他的葛布什贤超哈遇到了这般挫败,一千二百人被罗虎撵着退却了七八里才稳住阵脚。这一仗他损失不小,面对罗虎不敢再贸然出击。 罗虎这边也适可而止,双方都保持着对对方的敬畏。 同时凤凰城外的顺军开始了前后夹击,这座城市在一日之内被攻破,两支顺军得以汇合。 凤凰城中老兄弟们终于会面了,激动溢于言表,要不是双方在不同通音信的状态下还能保持心有灵犀,估计现在罗虎他们已经深陷重围,毫无生还的可能了。 柳和尚递给罗虎一个葫芦,葫芦里有酒,罗虎接过来闷了一口,喉头灼热的快感,那叫一个舒爽。 “和尚,这次多亏了你,不然就算我们到了鸭绿江口也不得脱身。”罗虎抹了一下嘴巴说道。 “要谢就谢你的那个小情人吧,要不是她给俺们分析,谁也不会想到你能从这凤凰城一线撤退。”柳和尚又喝了一口,他酒量大,一般白酒能喝上两葫芦。 罗虎现在也满脑子都是李雪竹的身影,他觉得这女孩真是这乱世中的一个奇女子,以后行军打仗甚至能做自己的左膀右臂。 “等咱们到了安全的地方,我一定要宴请三军,让兄弟们好好喝上一回。”罗虎道。 “那敢情好,陛下发了三万两白银的赏钱,和尚我不光买了粮食军械,还有两百坛的好酒,都藏在一大船的船舱内了。” 柳和尚是擅自做主把赏钱换成了美酒,他正想找个机会向罗虎禀明,不想对方先提起了。 罗虎哈哈大笑,道:“好,正合我意,咱们尽快向鸭绿江行军,等脱离危险后,我先与和尚你痛饮三大碗。” …… 刚刚发生的战斗中,葛布什贤超哈损失八十多人,加上其他战兵,共损失一百二十多人,多铎得知何洛会也碰壁后大为光火。 “这个罗虎搞得我等鸡犬不宁,先是耿仲明战死,然后是伊勒慎、萨必图战死,现在连葛布什贤超哈也遭受重创,此人若不能被围剿在辽东,日后必为我满洲之大患。” 多铎命令急行军朝凤凰城进发,他的主力两万人从海州、岫岩和辽阳、连山关两个方向同时对罗虎进行追击。 罗虎这边,他们击退了何洛会之后继续往鸭绿江的方向前进,胜利在望,队伍里很多人唱着歌,表达着开心放松的心情。 罗虎坐在马背上,听着众人的南腔北调,其间还有不少荤段子,想来也是好笑。 卢常捷的长牌阵发挥了作用,罗虎也开始考虑应该给卢常捷更多机会发挥他的特长,虽然老头五十了,但那颗热血的心却从未冷却,如果再多给他几个哨的兵力,相信他能很快打造出一支雄兵。 行走在辽东的大山中,看着天际中一只苍鹰留下豪壮的鸣叫,罗虎也开始为自己和这帮兄弟的未来思考。 现在山海关守住了,但罗虎不认为多尔衮会善罢甘休,从后金到大清,那些八旗的领袖从来没有放弃过问鼎中原的打算,这次机会千载难逢,多尔衮又岂会坐失良机。 下一步该怎么办呢?虽然罗虎当下最想赶快找个安稳地方,休整士气,锻炼新军,打造武器和战船……但,整个华夏的危机好似还未解除。 在柳和尚的汇报中,罗虎知道李自成有直接进攻欢喜岭清军的打算,根据他的判断,如果清军主力中的多尔衮、阿济格、豪格等人在阵中,李自成的胜算不大。 满清的实力大顺中的绝大多数将领没有深切体会,这是造成他们骄纵,以致吃败仗的隐患。 …… 李自成这边,他发动山海关主力与阿济格激战六天,欢喜岭上的威远城尸横遍野,其中大多数是攻城顺军的尸体,截至四月二十七日,顺军共死伤六千多人,但威远城纹丝不动,正白旗的强大战力可见一斑。 直到这时李自成才开始认识到满清八旗强悍到了什么程度,他的兵将经过两场大战已经人困马乏,李自成正在考虑暂且退兵,等来日重整旗鼓再来解决辽东之患。 就在李自成准备撤兵时,西面传来消息,多尔衮、吴三桂从喜峰口入寇,遵化失守。 李自成这才知道大事不好,从遵化可以直接入蓟州、通州,然后直杀京师城下,他马上命令全军回击,骑兵精锐尽数出动,立即开赴遵化。 …… 四月二十九日这天,罗虎部抵达鸭绿江口的镇江城,这一路的艰难是终于走到了尽头。从盖州到海州再到辽阳、连山关、凤凰城,这不是在旅游,是用血和生命在换取时间,为李自成的作战减轻压力。 这一路罗虎切实了解了自己的这支军队,有优势,也有不足,特别是在火器的使用上,以后还有大大的提升空间。另外那些从盖州、海州、连山关、凤凰城缴获的财物都封了箱,丰厚的战利品可以使罗虎在未来好好打造自己的军队。 临近镇江,马上就能见到李雪竹了,罗虎的心反而紧张起来。待到镇江城外,远远就看见李雪竹披着红色披风,站在城门口远远凝望着行军的队伍。 罗虎策开战马,飞奔到城下,一阵烟尘飞过,他跳下战马朝李雪竹走来。 四目相对,女孩眼眶已有眼泪打转,短短不到十天,经历了被多铎断后的危机,二人竟然心灵相通,猜到了彼此的想法,才在这镇江城外相见。 此时此刻,无须语言,罗虎拥她入怀,紧紧抱着,感叹着劫后余生的相聚是何其难得。 “老爷,雪竹好想你,听说海州被袭时,生怕这辈子也见不到你了。”李雪竹一双玉臂紧紧抱住罗虎强健的臂膀,一刻也不想分开。 “雪竹,我也想你,谢谢你让和尚来这里接应我们,不然我们可要葬身于辽东了。” 罗虎把李雪竹抱上战马,让她偎依在自己怀中,二人同乘一骑,在众将士的欢呼声中策马进城。 李雪竹紧紧靠着罗虎的胸膛,感觉他们二人的重要时刻就要到来了——今晚她就能做他的女人。 这天中午,断后的陈雄也进入到镇江城,多铎的大军还在百里之外,尾随的何洛会不敢轻易进攻。罗虎部所有人马辎重在下午全体登船,按照罗虎的命令去獐子岛宿营。 这日晚上罗虎大宴全军将士,除了负责警卫的兵将,其他人全都饮酒庆祝这次从辽阳突围出来。 罗虎带着李雪竹入席,下面坐的是他所有的高级将领,除了陈德因为父亲战死没来参加,其他人悉数到场。 赵兴和贺世崇算不上高兴,因为他俩人的部队都损失惨重,特别是赵兴,他的精锐之士损失大半,一时间已经丧失了战斗力。 罗虎对二人一一安慰,承诺等招兵之时优先给他二人补充兵源。对于失去主将,正在悲痛中没有参宴的陈德部,罗虎也让人送去了大批美食。 宴会十分热闹,虽然大家都是对着篝火席地而坐,但吃得东西倒是很丰盛,有烤猪腿,有烤全羊,还有辽东的一些野味,都是海碗盛着,或者直接放在篝火前炙烤。喝的酒是每簇篝火两坛,也是粗瓷大碗相盛,普通人喝上两碗,基本上就已经腿脚发软了。 酒过三巡,罗虎站起身来让大伙安静,他端起酒碗对众人道:“此次北上虽未能完成攻克辽阳、沈阳的宏愿,但我等深处险境还能突围而出就可喜可贺。在这里我要感谢三个人。” 众人顿时安静下来,大家都想知道罗虎要感谢谁? “第一个是柳和尚,是他率领船队绕道镇江,又北上来接应我们,这次我们能脱险,他是首功。” 说罢罗虎来到柳和尚面前,二人同时举碗,老兄弟了,啥话都不用说,一饮而尽才是正道。 喝完这一碗,罗虎又来到徐忠面前,诚恳地说道:“第二个人我要感谢徐大哥,他老哥听到我被断了后路,二话不说就要直奔海州,别管去海州对不对,这份情谊罗虎我记下了。” 说完,罗虎先干为敬,把一碗酒喝得精光。 徐忠把兄弟情分看得很重,也喝光了碗中的酒。 喝完了这一碗,李雪竹在罗虎刚才的安排下走上前来,罗虎拿过徐忠的酒碗交给她,女孩倒满,举起对徐忠道:“徐大哥,这碗小妹敬你。” 虽然之前有种种不愉快,但此时此刻,情谊大于一切,而且人家一个小女子都亲自来敬酒了,徐忠说什么也得给罗虎个面子。 “好,我喝。”徐忠端起碗和罗虎一起再次喝光了碗中的酒。 此碗喝完,罗虎已经有了一些醉意。 但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宣布,他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然后朗声道:“我要感谢的第三个人就在我身旁,我未来的妻子——李雪竹。” 李雪竹一愣,大大的眼睛看向罗虎。 罗虎给了她一个暖心的微笑,然后大声向所有人宣布:“我罗虎想借这个机会让兄弟们给我见证一下,三年之后我必娶雪竹,现在她就是我的未婚妻子。” 人群中马上想起了雷鸣般的掌声,还有人吹着口哨,欢呼的,起哄的,各种声音此起彼伏,大伙都用各种不同的方式来给二人送上祝福。 李雪竹此刻已经愣住了,她没想到罗虎会在这种场合宣布和她的婚事,她心中有激动,有欣喜,还有一些惴惴不安。她大大的眼睛里闪着星星点点,抬头看向罗虎,只见他也目光坚定地看向自己。 这一刻有点突然,却不正是自己想要的吗?李雪竹回忆之前的种种,她和罗虎虽认识时间不长,但经历的都是生生世死死的惊险事,二人情投意合,不断了解,不断信任,逐渐变得心灵相通,这样的姻缘本就是天作之合。 人群中不知谁在起哄,紧接着众人一浪浪地跟风。 罗虎倒是不好意思了,他道了声“不胜酒力”,就在众目睽睽中抱起李雪竹朝营帐走去。 …… 第三十二章 三年约定 罗虎抱着李雪竹走向帐篷,豆蔻少女的心在这一刻被激动得乱窜,难道日思夜想的一幕就要开始了吗。 罗虎喝多了,进入帐篷后把李雪竹轻轻放在毛毡上,就坐在地上开始耷拉脑袋。 李雪竹心疼罗虎,赶紧取了茶水给他灌进去。罗虎喝了水,清醒了一点,他睁开眼,带着醉酒的笑看着李雪竹。 “雪竹,我的娘子,我……我……” “老爷,你喝醉了。”李雪竹把手放在他的额头上,帮他拨弄散掉的头发。 “没有,没有。”罗虎转过身来,坐在李雪竹一侧,道:“雪竹,这几天我与你分开,就好像离别了半世一样,在听到海州被袭的那刻,我真的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少女听得动情,道:“雪竹从来没觉得老爷不能回来,雪竹知道老爷一定会逢凶化吉的。” 罗虎把少女揽向自己,贴着她的脸蛋,开心地说道:“谢谢你,谢谢你驱散了我心头的阴霾,忘了曾经的种种,今生今世,我愿与你余生共度。” 忘情的话打动了李雪竹,她泪痕点点,已经喜极而泣。 “老爷真的要娶妾身为妻?妾身一个前朝襄城伯府的庶出女儿,没有靠山没有背景,孜然一身,做妾已是奢望,又怎敢做老爷的正室。” 罗虎只是笑,门第的事他从未考虑过,虽然知道这个穿越后的世界里,他可以通过联姻来获取一定的政治资本,但江山权势,在他这样的人心中不过尔尔。 他曾立下征战辽东的志向,曾带领军队和强大的满清周旋,可那不过是为华夏争一个倔强,让他深爱的汉文化与汉人的风骨不被屠灭而已。 “雪竹,别和我说什么利弊,什么权势,什么门第,你是我值得去爱、去呵护的女孩。” 罗虎的深情告白彻底打动了李雪竹,她已毫无顾及,闭上眼睛,开始等待罗虎的采摘。 罗虎用指尖点了一下女孩殷红的小嘴,在迷醉的状态下吻将下去,霎时间,唇齿相依,朱贝交替,二人几乎都要到动情的边缘。 李雪竹揽着罗虎的脖子,肆意而动情,只见罗虎倒是先承受不住了,他轻轻推开少女,大口喘着粗气。 “老爷,你没事吧?”李雪竹关心地问道。 “没事,没事,有点气短,你还是赶快睡觉吧,我走了。” 李雪竹心中一惊,如从巅峰跌落谷底,问道:“老爷今晚不要妾身侍寝吗?” “之前不是说好了吗,你还小,我们定个三年之约吧,三年之后正式迎娶你做我夫人。” “啊?”李雪竹有点丧气,“老爷是不是觉得我太瘦,所以不喜欢我。”女孩追问道。 罗虎有点懵,“这是从何说起啊。” “老爷是喜欢娥姐姐那样的女子吧,前凸后翘,美艳动人。” 罗虎不想提起此人,不过从李雪竹的嘴里说出来,他并不生气。 他耐心给女孩解释道:“雪竹你虽然个子长起来了,但是身体还没发育完全,我们今晚就圆房的话,一旦你怀了宝宝,生产的风险太大,你看那么多难产而死的女子不都是因为年龄太小所致吗。” 罗虎说的是事实,李雪竹这个年纪怀了小孩生产的风险确实很大,她听得认真,也相信了罗虎的话,觉得他事事都在为她考虑,。 “好,三年就三年,雪竹愿意等。”女孩的脸蛋盛开出灿烂的笑,两个小酒窝也一深一浅的。 “那好,我们一言为定。”罗虎捏起女孩修长的手,和她击掌为誓。 …… 与李雪竹温存了好一会儿,罗虎从营帐出来,朝自己的大帐走去。 附近住的都是军中家属,老人在月下乘凉,妇女在聊家常,孩子在嬉戏玩耍,倒是一派祥和的气氛。 罗虎喜欢这种氛围,不看盛世繁华,只爱万家灯火,如果岁月可以静好,又何须王图霸业。 就在罗虎享受祥和宁静时,一盆带着皂角香的洗发水猛然泼到了他脸上。 “哎呀,得罪得罪,小女子没看到……” 说话的人是费珍娥!!! “你?怎么是你,就没人看守你吗?”罗虎一看到这个女人就来气,更让他生气的是这个曾经想杀他的人竟无人看守管。 “对不起……”费珍娥低下了头,一副可怜楚楚的样儿,也不知道是为泼了罗虎一脸洗发水道歉,还是为之前刺杀他而道歉。 罗虎心想:算了,反正这女子一根筋,而且他与她也没什么瓜葛了。 入城时,李雪竹把费珍娥和崇祯皇帝的事说给了罗虎听。 罗虎当时就想:果然女人爱国都是假的,她只爱她所爱之人的国。 再则,罗虎觉得费珍娥和崇祯皇帝还挺像,崇祯就是一根筋,凡事不会变通,大政方针错得一塌糊涂。 袁崇焕忽悠他说“五年平辽”,他信,结果袁崇焕杀了毛文龙,造成后金没了后顾之忧,从此开始劫掠中原。 卢象升穿着孝服来京师勤王,崇祯却处处掣肘,分了他的兵,短了他的供给,导致卢象升战死巨鹿。 崇祯想议和,结果走漏了风声,就拿兵部尚书陈新甲当了替罪羊,毫无担当精神。 松锦之战,崇祯急功近利,不断催促洪承畴进军,结果十三万精锐被打得只剩六万,洪承畴本人也被俘了。 要说明朝灭亡有天灾,有党争,有制度的漏洞,但崇祯个人性格缺陷至少让大明早亡了二十年,别看崇祯他哥天启皇帝朱由校被谑称“木匠皇帝”,但这个木匠皇帝可比他会治国,若朱由校能执政二三十年,没准大明王朝还能缓过劲儿来。 “还有,”罗虎继续想着,“崇祯和费珍娥做事都那么偏执,一言不合就要打要杀,他那个断了胳膊的女儿朱媺娖,可是当真可怜。” 眼不见心不烦,罗虎想赶快离开这个地方,但没等他走上几步,费珍娥恳切地说道:“将军,那个事儿雪竹妹妹跟你说了吧,不知将军有何打算?” 这声音娇娇弱弱,全是乞求的意味。 罗虎心烦意乱,他带着一点报复的心理说道:“想让我答应你,好,除非你以死谢罪。” 费珍娥一愣,原来那次刺杀给罗虎造成了永远的伤痛,但若是他能答应…… “好吧,珍娥这条贱命若能让将军不再耿耿于怀,珍娥愿意。” 话说得斩钉截铁,罗虎看着费珍娥,想着这个女人对崇祯的爱竟然无比坚贞,心中反倒嫉妒——好歹她也是和自己拜过堂的。 罗虎丢下一把随身匕首,费珍娥捡起。 “真到了要死的时候了吗?我不是一直藐视死亡吗?” 费珍娥心中小纠结,朱由检的音容笑貌在她脑海中闪过,她曾经那么崇拜他,幻想做他的妃子,直到李自成破北京,攻进紫禁城,他一尺白绫悬挂在那棵歪着脖子的老树上……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如果有这种觉悟,死亡又有什么可怕的? 费珍娥拿起匕首,仰望星空好似与这天地告别,然后扬起匕首,决绝地朝自己的胸口刺去。 “啪……”关键时刻,罗虎猛然踢掉了她手中的匕首。 费珍娥捂住疼痛的手指,愣愣得看着罗虎,也不知道他心中是怎么想的…… 就在这时,军营中传来吵闹声,远处好像有人在厮打,还有人在劝架,其间夹杂了女人和孩子吵闹声。 罗虎赶紧去事发现场,只见人群忽然喊出:“将军来了,卢海你收手吧。” “原来是卢海,这是咋回事。” 人群散开,让罗虎走上前来,但见一个士兵已经满脸是血,而卢海脸上也有伤痕。 “这是怎么回事?”罗虎大声质问道。 很显然卢海刚才在和对面的士兵打架,而且那士兵吃了亏,被揍得不轻。 一个老翁上前给罗虎解释情况,他贴着罗虎的耳朵说道:“将军,刚才那人出语调戏营中的建奴女子,正巧卢海经过这里,于是操起拳头就打,把人家打成了这样。” 那个被揍的士兵捂着流血的头,还不停地怒斥:“好你个卢海,为了这个东虏贱货,下这般狠手。” 老虎看了看那名叫佟楚宁的女子,知道此事因她而起,他不想事情影响扩大,就命令周遭士兵先把二人擒下,等次日再审问。 临走,卢海转头看了看佟楚宁,发现对方也在凝视他,虽然她眼神中有不解,有纠结,但却不是对待敌人的那般痛恨了。 …… 事情先压了下来,回到自己营帐时,酒已经完全醒了。罗虎躺在毡子上,回想着李雪竹,心中好不欣慰。 她总是能让他开心,总是能走进他的心房,罗虎闭上眼睛,忽然一阵皂角的香味传来,让他脑海中浮现出了费珍娥那张绝世的美颜。 罗湖有些意乱神迷,难道说自己还不能完全忘了她,伴着皂角香,以及脑海中勾勒出的费珍娥的容貌和身姿,罗虎竟然发现自己竟然可耻的…… “我只是喝多了,喝多了而已。”他给自己开托着——但为什么是她呢? 罗虎突然发现,喜欢李雪竹是一种精神上的契合,而忘不了费珍娥是因为身体的本能。 这个女人太妖冶了,能让人闭上眼睛就出现幻想,还有那沾湿在衣服上的香气,倒地是皂角的香呢?还是她身上的香味…… 第三十三章 决战三营屯 次日一早,罗虎先去解决卢海的事。那名出言调戏佟楚宁的士兵是个夜不收,昨晚也是喝多了,见到一建奴女子才出言不逊。 虽然那夜不收做得不对,罗虎也不喜欢,或者说不想助长军中的痞气,但这事是卢海出手在前,罗虎关了他禁闭,让他好好反省,卢常捷又亲自去看望了那名受伤的士兵,给了银子这事才算过去。 四月三十日,大军出海,朝山海关进发。 辽东之行结束了,罗虎的心情也和这眼前风景一样,晴空万里,海天广阔。 山海关保住了,他完成了之前的战略构想,可对中原土地觊觎了几十年的满清集团绝不会善罢甘休,但他们能玩出什么花样来,罗虎还猜不透。 海上波澜不惊,李雪竹出来又是给罗虎加衣服,又是奉茶,甜甜蜜蜜的,羡煞旁人。只是这一路也不都是风平浪静,刚出獐子岛不久,海面上就出现了几十艘板屋船。 “怎么回事,旗语手发信息,看是谁的船队,赶拦咱们的去路,不想活了吗?” 旗语手收到罗虎的命令赶紧朝对面的船队发信息,这时姜超走上前来,对罗虎道:“看起来像朝鲜国的水师,应该是东虏没有能制约我们的水师,所以驱使高丽人来拦截我们的。” 罗虎放眼望去,这些板屋船船体方正,行动基本靠桨,是一种远远落后于福船的航海设备。 “朝鲜在抗倭之时出了个李舜臣,不过他也就只能欺负一下更落后的日本船。”了解历史的罗虎知道,那些朝鲜的板屋船也好,甚至是被吹上天的龟船也好,其实远远不是福船的对手,他甚至敢说这样的话,二千七百斤红夷火炮可以一炮解决一艘对面的海船。 “将军,对方确实是朝鲜国的船。”这时旗语手在望斗上朝下禀报道。 “告诉他们,给老子让出一条路来,不然就把他们全都轰到海里去喂鱼。”罗虎面对这一群不知死活的高丽人,开始露出愠怒之色,而一旁的李雪竹却发现“机会来了”。 “慢着。”她赶紧说了一句,然后小步快跑进船舱,把费珍娥绣好的那面“明”字战旗拿了出来。 “姜参将,把这面旗帜升上去。”李雪竹道。 姜超看到是一面“明”字旗有点为难。 “这……”姜超看向罗虎,想了解他的想法。 罗虎点点头,他也想知道大明的影响力是否还在。 姜超得令后让水兵升上旗帜,顿时,对面的板屋船开始向两边移动,然后罗虎的舰队在两边朝鲜板屋船的瞩目下大摇大摆地继续向前行进。 在经过那些板屋船的时候,罗虎用千里镜看了那些板屋船上的朝鲜水兵,他们神色庄重,对自己的舰队充满了敬意。 罗虎看向李雪竹,道:“你竟然能料定升上大明的旗帜,朝鲜人就不会攻击我们。” 李雪竹自信地笑道:“朝鲜把大明当作父母之国,是问谁人会攻击自己的父母呢?” 罗虎未答话,似乎陷入了深深思考。 李雪竹把殷红的小嘴贴向罗虎的耳朵说道:“老爷,之前给你说的事,你决定了吗?” 罗虎想起了李雪竹给他说过的“营救太子,归顺大明”的建议,马上道:“雪儿,我们舱里说话。” 罗虎牵着李雪竹的小手来到船舱,关上门,继续道:“看来你对大顺的仇恨是忘不了了。” 李雪竹笑道:“仇是一回事,老爷的前程又是另一回事,‘大顺民心尽失’这话可是老爷自己说出来的,既然知道他们长久不了,何不弃暗投明,以拥立太子的大功,去换取一世的名声。” 罗虎闭上眼睛,他想起了方才的一幕——朝鲜人对升起了明旗的舰队肃然起敬;他又想起了卢常捷,五十岁的老汉了,仍把自己当作大明的子民,脑袋里想的是收复大明在辽东的失地。 哪怕在前世,他不是个标准的明粉,可内心也是对这个“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的王朝有深深敬意。 穿越一回,看来还是得走扶明路线。 “行,我答应你。不过,我有很多兄弟怕一时不能转变态度,我们暂时不要提归顺大明的事,先把太子救下再说。” 李雪竹见罗虎答应了自己,几乎喜极而泣,她马上点点头,心中对未来充满了希冀。 …… 两天前,也就是四月二十八日那天,李自成带领前锋急行军到达三营屯附近,而让人想不到的是,多尔衮并未急于攻击北京城,而是在遵化驻扎了下来。 一来他的队伍十几天来都在急行军,现在要喘口气休整一下,二来他打算在野战中击败李自成。 只要有自信,野战才是打垮对方主力的最好办法。 当然李自成在野战方面也相当出色。他有一套成熟的骑兵战术,叫作“三堵墙”。打仗时,列马三万,名三堵墙。史载:临阵,前者返顾,后者杀之。战久不胜,马兵佯则诱官兵,步卒长枪三万,击刺如飞,马兵回击,无不大胜。 应该说这种战术是有一定风险的,骑兵和其他部队距离极近的情况下佯败诱敌,一不小心就会出现大规模的溃退,所以需要组织者具备极强的战场控制能力。不过与明军作战的实践证明:李自成是具备超高指挥能力的。 而多尔衮手上不仅还有八旗主力,而且蒙八旗和孔有德等人的汉军旗也悉数到场,加上有吴三桂为前驱,实力仍相当惊人。 双方在三营屯遭遇,历史由于罗虎的搅和使双方本该发生在山海关的战斗变得相对公平。吴三桂实力削弱,多尔衮没有了自己直接掌控的两白旗,双方实力差距被缩小了。 唯一对李自成不利的是他远道而来,而且后续队伍还在路上,而多尔衮是连续休整了三天,以逸待劳。 三营屯的上空飘起了蒙蒙细雨,李自成凝望清方阵营,只见大军旌旗飘扬,战马在细雨中嘶鸣,钢刀在手,弓箭上弦,一派肃杀之气。 李自成看着清军庞大而整齐的军阵,心中反倒是没了之前的底气,前几日和阿济格交战,兵力数倍于敌却丝毫占不了上风,清军的强悍可见一般,今日自己三万精锐骑兵列阵,而对方人数却远远多于己方,他决定先结营自保,等待后续部队跟上后再做打算。 清军这边,洪承畴在给多尔衮建言献策,他和李自成是“老朋友”了,自然对这个对手十分了解。 “李自成善用骑兵,不知吴三桂能撑多久。”洪承畴给多尔衮建言道:若能抵挡住李自成的前几轮冲阵,后发制人,便能打乱对方阵型,一举击溃。 多尔衮已准备让吴三桂打头阵,若挫其锐气更好,不可,也能消耗其体力,等待八旗对两翼的攻击。 李自成扎营后,苦苦思索着清军不打北京的用意,清军的自信反倒让他有点担心和自卑。按理说他们占领遵化,就应该立即挺进兵力空虚的京师,京师现在只有老弱病残不过万人,更不要说通州和蓟州,改朝换代之后那两座城形同虚设,根本不堪一击。 李自成对多尔衮准备一口吃掉自己的战略意图着实恐惧。本来他是自信满满,但阿济格用了五天时间就让他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东虏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呢?听说那个自己一直打不赢的洪承畴就在清军那边出谋划策,他可是个把自己揍成了只剩十八骑的狠人。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打不过东虏,还被俘虏了,然后可耻地剃掉头发给人家当降臣。 大顺皇帝想谨慎行事,他现在的前锋有三万人,盲目开打只会损兵折将,还是等后续部队来了再做定夺,反正东虏也不想这么快进攻北京城。 李自成在三营屯附近扎营休整了一天,二十九日后续部队陆续赶到,三十日这天,大顺和满清的决战正式开始。 这天天气已经放晴,交战双方各色战旗交错移动,战马的嘶鸣声和将士的呼喊此起彼伏。李自成抬头仰望天空,天气很好,他感觉一阵晕眩,双手不自觉地紧紧拉住了马缰。 双反的战鼓几乎是同时擂响,惊天动地的鼓声冲天而起,犹如在睛空的霹雳,激励着双方将士奋勇向前。 炮声如雷,箭矢如雨,战斗开始了。 吴三桂率领关宁精锐,一马当先杀向大顺军,他们知道成败在此一举,所以来往冲杀格外勇猛,虽然人数上处于绝对劣势,但气势上绝不输。 惨烈的搏杀延续了一个多时辰。李自成的“三堵墙“战法开始发挥作用,一轮轮的冲击,把吴三桂彻底包围在阵中,吴军形势极为危急。 多尔衮见吴三桂撑不下去了,他立刻决定出击,阿礼哈超哈营的铁骑开始对李自成的两翼发起了攻击。 清军铁骑越来越快,越来越猛,有如排山倒海,震撼大地的马蹄声挟带着吼叫声铺天盖地砸了过来。 负责包围两翼的长枪兵和刀盾兵严阵以待,只见两军相撞之时,有的战马高高跃起,腾空飞越了第一排的盾牌兵,有的不幸被长矛洞穿而死,还有的栽倒在人堆里,惨叫声、痛嘶声响成一片。但是悍不畏死的清军铁骑还是冲散了顺军的阵型,一场屠杀开始了。 顺军有很多人的长枪折断了,浑身上下鲜血淋漓,有人被战刀砍断了手,有人头颅划着弧线飞向天空,又重重地跌落在地上。 遭受了清军的夹击,李自成派精兵支援两翼,数不清的人纠缠在一起厮杀,拉扯,倒地,在地上痛苦地哀嚎惨叫,在疼痛和恐惧中死去……双方僵持了一阵,白山黑水中锻炼出的强人显然更加勇猛,顺军渐渐不支,李自成只好收缩阵型,先把生力撤往大营。 顺军营盘前设置了数层防御,拒马、壕堑、火炮、鸟铳弓矢。多尔衮见李自成要撤退,命令部队追击。清军踏着顺军的尸体前进,皮靴踏过血泊,一边收割人头,一边把顺军彻底赶回营垒。 此战上午一直打到傍晚,残阳落山之时,双方才罢兵休战,余晖和血液融合在一起,上下天地全是红色。 此战李自成损失较重,正面硬刚显然还是满清更胜一筹。 回到大营,李自成身边的将领李过、郝摇旗、刘芳亮等人是满身染血,相比于明军,他们见识到了一个更为强大的军事集团,这才明白大明连续几朝为辽东头疼的原因。 李自成并不善罢甘休,闹了十几年的革命,终于杀进了北京城,现在却被东虏鞑子给捡了便宜,要是丢了京师,他这些年的努力岂不白费了。 …… 第三十四章 疯婆子 罗虎带领众将士乘船一日便开赴到山海关。 此时,李自成早已西去,留守的大将仍旧是唐通,唐通原是明朝的密云总兵,三月初,在居庸关降于李自成。 双方见面,罗虎表面上与唐通友好,内心却看他不起。这位和原毓宗一样,也是先投降了大顺,又投降了满清,他还被清廷封定西侯,入汉军正黄旗,然后剿杀抗清力量,成为了妥妥的汉奸。 与唐通没说几句,罗虎便得知事态紧急,多尔衮得不到山海关就转向喜峰口,并已经攻占了遵化,京师岌岌可危。 对于李自成带领主力匆忙赶往遵化,罗虎有着隐隐的担忧,如果换个战场,多尔衮仍旧能战胜李自成,那自己之前的所有努力都白费了。 “对了,陛下出征可有带宋王?”罗虎想起前明太子朱慈烺,不禁多问了一句。 “宋王随陛下一起去了遵化。”唐通道。 朱慈烺还在李自成的控制下,罗虎想的全是怎么把他给救出来,现在李自成和多尔衮大战,混乱之中,自己一定有机会。 为了不因归明的事在军队中造成思想混乱,罗虎决定先不给部下说是去救前明太子。 “我去给陛下禀明辽东之战的情况,你等连日来行军打仗太辛苦,就在山海关休整一天吧。” 罗虎给柳和尚等人稍稍做了安排,他要立刻带费珍娥去遵化,随行的只有李巡。 “和尚,你们在山海关休整一天,然后立即去天津,如果原毓宗不让你们进城,就大炮轰他丫的。” “属下领命。” 交代完这些事,罗虎又去给李雪竹告别,自从她来到身边,每一次别离都有点惴惴不安。 “去吧,不用惦记我。”这一次李雪竹显得很坚强,她也在期盼罗虎能安然把太子朱慈烺救出来。 罗虎策马扬鞭,带上费珍娥和五十名骑兵,顺着官道朝西方行进。 一路上蹄声阵阵,罗虎知道他必须在战斗结束前赶到战场,然后找到太子,把他救出来,这也是在跟时间赛跑。 至于李自成与多尔衮谁胜谁负,作为一个穿越人,罗虎觉得还是多尔衮能取得胜利。 满清的实力在农民军之上,在原本历史中,双方数次大战,结果都是以李自成的溃败告终。 只是现在的李自成意识不到对方比自己强大,所以才要和多尔衮拼个你死我活。 正想着,费珍娥忽然“哎呦”一声从马背上跌落,人也翻滚了一下倒在路旁草丛中。 罗虎一惊,马上勒住战马,迅速从马背上跳下来去查看费珍娥的伤情。 “怎么样。” 费珍娥的右手手臂撕心裂肺的痛,估计是骨折了。 罗虎看费珍娥的表情也知道了大概,他道:“不如我们返回驻地,先找那个魏大夫给你治伤。” “不用,时不我待,咱们必须尽快赶路,只是我骑不得马了。” 罗虎埋怨自己刚才只想快马加鞭,忘却了费珍娥骑术不精,这才致使她跌落战马。 虽然之前有一段时间讨厌她,憎恶她,但她遇到了难处,罗虎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置之不理。 “一会你与我同乘一骑吧。”罗虎取来树枝,又从身上扯下一条布带把她的胳膊固定起来。 费珍娥看着罗虎包扎得认真,真不知该说什么。 “他已经原谅我了吗?”想起当时刺杀罗虎的情景,费珍娥有些无地自容。 她因爱而变得偏激,但她现在也被别人关爱着,失去曾经的爱人,真的就该寻死腻活,为他殉葬吗? 包扎完毕,罗虎把费珍娥抱上战马,用身体环绕着她,避免她再有什么差池。 马儿继续在这条官道上奔驰,费珍娥被罗虎揽着细腰,贴着身子,只是这次她没觉得这种情形让她为难害羞。 身后的这人曾是她的丈夫,虽然有名无实,在这一刻却给予了她实实在在的安稳。 时间很快就来到下午,众人在永平城闭门前入城。一进城罗虎先给费珍娥找了大夫,正骨疗伤,然后才安排士兵找住处休息。 次日,继续行军。罗虎抱着费珍娥,虽然手还算老实,实则心中早已心猿意马,这不能怨他不是正人君子,主要是费珍娥的身材……不想那羞羞坏坏的事才真是不正常 小腰这么细,而下方的丰满圆润正好抵在自己的……咳咳,冷静冷静。 罗虎尽量不让自己想入非非,还好能控制的住,没让那出丑的一幕出现。 行走了大概二十多里,只听得前方大地震动,好似有千军万马奔来。罗虎赶紧让大伙隐蔽,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人、马俱隐藏在路边的树丛中,只见路上先是一队前锋风驰电掣般飞奔而过,然后隔了大约十分钟,一支数量庞大的骑兵军团浩浩荡荡开向永平。 “金钱鼠尾,黄色战袍——满洲正黄旗。”罗虎屏住呼吸,此刻敌军行军的气势给了他巨大的压迫力。 就在敌军奔驰而过时,一名高大的将官出现在视野中,他人高马大,虎背熊腰,一脸虬髯上是一双鹰一样的眼睛,让人望而生畏。 “莫非这就是历史上的满洲第一勇士鳌拜,他们此刻去永平的目的一定是截断李自成返回山海关之路,从而把整个燕京地区彻底抓在自己手里。” 怎么办,现在再去通知永平的守将已经来不及了,估计现在李自成的情况已经非常危急。罗虎想到这里不禁感叹,费劲心机去改变历史,没想到还是阻止不了满清入关。满清不过是比历史上多费了点时间,多遭受了一些损失罢了。 真实的情况也正如罗虎所料,三营屯的李自成在随后的两天里又与多尔衮大战数场,却没占到一次便宜,他营垒的第一道防线已经被清兵撕裂,不得已只能退后五里再次扎营布阵。就在双方相持的同时,多尔衮让正黄旗的谭泰和鳌拜率精锐骑兵绕后攻击永平,去截断李自成和山海关的联系。 形势已经非常严峻,罗虎等人从树丛走出后更是快马加鞭朝西面奔去。 待到五月初一,李自成终于支撑不住了,他必须放弃京师,放弃山海关,率领残部往南部撤退。 做出这个决定是痛苦的,毕竟一个月前他还踌躇满志,认为天下已入己手,而现在多尔衮横亘在自己返京路上,让他尤如丧家之犬。 不过李自成并不服输,要知道自己带进北京的精锐老营不过五六万,他还有其他主力,比如白旺,比如袁宗弟,若保存力量,等待时机,未必没有卷土重来日。 既然已经决定撤退,那么顺序就很重要。在古代战争中,撤退是个技术活,他比行军,比前进冲锋要难得多,毕竟撤退很容易变成溃散,届时竞相践踏,会造成巨大损伤。 李自成打算率自己的精锐老营先撤,而且是在不通知其他杂牌军的情况下。初二一早,李自成老营开始拔营移动,其余各营在得知李自成要逃跑后炸了锅,整个顺军的营垒变得乱哄哄的,而清军很快发现了这一点,他们举着刀矛火铳,像野狼驱赶羊群一样朝顺军大营奔来。 这次撤退还是变成了大溃败,清军侧翼直奔李自成的老营,一场大战又不可避免。 李自成率领部将与追击的清军遭遇,他定睛一看,清军冲在最前面的还是山海关上的吴三桂。 李自成恼羞成怒,命令部下把吴三桂的老爹吴襄和他一家三十多口人全部揪出来,当着吴三桂的面,阵前斩首。 吴三桂嘶声力竭,命令军队不顾一切与顺军搏命,双方缠斗在一起,用生命去收割生命,用鲜血去交换鲜血。 就在混乱之际,罗虎赶到了,他看到老营在朝南方移动,料定太子朱慈烺就在那边。他一边护着费珍娥,一边率领部众直冲过去。 前方战事激烈,刀枪剑戟不长眼睛,火铳声和兵器磕碰相斫声此起彼伏,到处都有人在厮杀。 现在怎么判断太子的位置?这真tm是个技术活。 罗虎还在想办法,只见费珍娥取下马上的一个包裹,打开之后竟然还是一面带有“明”字的红色战旗,她举起旗子开始在到处是箭羽、弹丸的战场上飞奔。 “疯了吧你……”罗虎真是服了,这个女人就是个疯子,罗虎紧紧追赶着费珍娥,不想她真是用生命在奔跑,火红的战旗在战场上飘扬,与顺军的颜色格格不入,却十分醒目。 “她真的不怕死,这个女人太疯狂了,太疯狂了。”罗虎心道,他也在用生命去追赶,他不想这个女人——虽然与她没什么瓜葛了,但就是不想她死去…… 忽然一支箭羽飞来,罗虎赶紧上前保抱住了费珍娥,那箭镞打在罗虎身上,瞬间崩掉了他甲衣的几处鳞片。 罗虎把费珍娥压在身下,愤怒地说道:“你就是个疯婆子,要老子和你一起死吗?” 费珍娥喘着粗气,她刚才耗尽了力气,小脑袋一歪,直接靠在罗虎的肩膀上。 “对不起,对不起,来世我给你做牛做马,报答你的恩情。” 就在这时,一个和费珍娥年纪相仿的青年拉着一个八九岁的少年来到他俩面前。 那青年长得眉清目秀,用颤颤巍巍的声音说道:“珍……珍娥,你怎么会在这里……” …… 第三十五章 大明太子朱慈烺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前明太子朱慈烺,本来他和弟弟定王朱慈焕正在战火中无处躲藏,不想看见一个身姿绰约的女子举着一面红色“明”旗在飞奔,他定睛一开,才发现对方是曾经要做自己太子妃的费珍娥。 “殿下,真的是你,终于找到你了。”费珍娥高兴得眼泪都掉出来了。 “你怎么会在这儿?”朱慈烺几乎带着哭腔对费珍娥说道。 “此地不是谈论的地方,咱们还是赶快逃离这儿吧。” 听到费珍娥这么说,罗虎带领李巡和五十名护卫一起把朱慈烺和朱慈焕围起来,边打边撤,朝驻马处突围而去。 乱军之中,李自成自顾自地跑了,根本就没注意到前明太子已经被罗虎救走。 前行的路上并不太平,五十多人目标太大,不断有人被弓矢和火铳击伤,仅仅走了一百多米,就有四五个兄弟受了不同程度的伤。罗虎心痛,他对朱慈烺和朱慈焕道:“两位殿下换上我们的衣服,大家一起走,生死就看你们的造化了。” 朱慈烺一听对方说话这么不客气,不禁有点气愤,好歹自己也是前明的太子,但现在没办法,虎落平阳还被犬欺呢。他立即脱下了华丽的长袍,换上了战死的顺军士兵的衣服。 “我带着太子,李巡你带着这位小殿下,我分散向前走。” 三五成群,众人分散开来,费珍娥牵着罗虎的手,一行人继续向前,这次挨的攻击少了一些,不过时不时还有箭羽飞来,就从你耳边掠过,好不吓人。 罗虎根本顾不上朱慈烺,而是环绕着费珍娥不让她受伤。 “将军,妾身贱命一条,你快护着太子啊。”费珍娥哀求道。 罗虎没反应,继续用身体护着费珍娥前进,说不上为什么,自己也已经下定了扶明的决心,但是这种时刻他却只想保护费珍娥。 没人可以让罗虎做他不想做的事,罗虎心中就是一句话“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朱慈烺要连点天命都没有,以后还做什么皇帝。 一行人突破了包围,待骑上战马,一股绝处逢生的勇气也灌进了胸膛。罗虎大喝一声“驾”,带着费珍娥和朱慈烺、朱慈焕,以及自己的五十多个护卫朝南方而去。 …… 罗虎他们要去天津,途中要经过玉田,因为怕在玉田遇到李自成,所以罗虎命令大伙绕远去了开平。 到开平时已临近傍晚,城门关了,一行人就准备在城外一处废弃的民宅里过夜。 此夜月朗星稀,众人该烧水的烧水,该做饭的做饭,该治伤的治伤,各忙各的,非常沉静。 朱慈烺来到费珍娥面前,他很兴奋,因为当年选太子妃,费珍娥才是他看中的女子,不想母亲周皇后还是给他确定了宁氏,然后费珍娥就去了乾清宫伺候他父亲朱由检了。朱慈烺即使心中一万个不愿意,但也没办法。 不想当下这样的危急时刻,他又和费珍娥相遇了,这是命运的眷顾吗? 朱慈烺在费珍娥面前坐下,说道:“真没想到危难之时来救我的会是你,珍娥,京师陷落后你都去哪儿了,可以给本宫说说吗?” 朱慈烺一边说话,一边试图去牵费珍娥的柔荑,现在他爹死了,前明太子以为费珍娥就应该属于他的。 费珍娥知道朱慈烺一直倾慕自己,这次相遇定然会有情感上的羁绊,她赶紧站起来,对朱慈烺说道:“殿下,奴婢嫁人了,那位是我的夫君。” 朱慈烺一愣,看向费珍娥所指的方向,只见罗虎高大的身躯伫立在一簇篝火中。 费珍娥一边说一边来到罗虎面前,挽住了罗虎的胳膊。 朱慈烺若有所失,这是他没想到的。 罗虎面对这尴尬的场面,开始思考二人的关系。他听李雪竹说过,费珍娥原本是要当太子妃的——那肯定太子是看上她了。后来因为周皇后嫌她长得太过艳丽,怕乱了太子心性,才选择了更为舒雅端庄的宁氏为妃。 看来,这个前明太子是对费珍娥余情未了,而费珍娥呢,她这样躲过来,并且说自己仍旧是他的夫君,很明显她不想和太子以后有什么瓜葛。 她的心一直是属于崇祯皇帝的吗?还是…… 罗虎虽然早就把费珍娥给休了,但现在为了给她解围,也默许了费珍娥的行为。 “没想到,真没想到你已经嫁人了,本宫还以为这是上天的眷顾……”朱慈烺喃喃自语,看起来心情极为低落。 “太子殿下,我夫君这次冒着生命危险来救太子,就是准备把您送到应天府即位的。”费珍娥赶紧转移换题,避免朱慈烺一直想这事。 “哦,原来如此。”朱慈烺这时倒是有些感动,费珍娥是利用他的丈夫来救自己,这下他南去有望了。 “彼时军中大乱,永王与我们走散了,本宫拉着定王的手,正到处躲避,不想就看见你举着大明的旗子在战火中飞奔,本宫当时真是觉得像做梦一样。” 朱慈烺口中的永王是指他的弟弟朱慈炯,定王是朱慈焕,崇祯皇帝死后留下这三个儿子,后全部被李自成所擒。 “夫君,快来见过太子啊。”费珍娥拉了拉罗虎的手,示意他赶紧表示效忠。 不知为什么,罗虎竟然一见面对这位太子殿下没什么好感,虽然这人长相俊秀,也颇有储君的威仪,但也许是这人对费珍娥的倾慕,让罗虎心中颇有不爽吧。 “罗虎啊,罗虎,你不是痛恨这个女人的吗?” “在下罗虎,见过宋王。” 费珍娥心中一惊,心道:“罗虎你怎么还叫朱慈烺宋王,那宋王是大顺封的宋王,这表示你还是不愿意效忠大明吗?” 朱慈烺也有些愠怒,刚才从战场逃跑时,这罗虎只顾着保护费珍娥,对自己却是置之不理。 “我会把殿下安然送去应天府的。”罗虎抛下这一句便不再说话了。 费珍娥心中道:“不管怎样,能先去应天再说,只要能把朱慈烺送到,大明就有救。” 众人在开平城外住了一夜,次日一早,继续向天津奔去。 天津这边,柳和尚带着部众早就浩浩荡荡进了天津卫城。原毓宗因为还没得到李自成溃败的消息,也并未阻止他们入城。历史上,这个墙头草可是听到大顺军溃败的消息后,连门都不给开了。 罗虎进城后还是住在曾经城内的那“家”里,他把太子朱慈烺和定王朱慈焕也安置在那儿。 太子的到来并未让罗家有什么太大变化,柳成劈柴,萧氏做饭,于越打扫屋子,春桃在院子里跑来跑去。 为了继续“演”下去,罗虎事先给所有人打了招呼:不要提及他把费珍休掉的事。 众人都点头称“好”,只有李雪竹有点小不爽。 罗虎看到了李雪竹神态的变化,安抚她道:“只是做做样子,不见是真的。” “老爷怎么想的自己还不知道?为什么要提娥姐姐圆场呢,恐怕是余情未了吧,你若不是怕太子夺了她,怎会弄这般虚掩的事。” 李雪竹使小性子罗虎也并不在意,她平时是极为温柔的,只是遇到这种事的时候才展现一下嫉妒心。 罗虎很无奈,自己内心到底是怎么想的呢?难不成真如李雪竹说的那样?是对李雪竹余情未了? 他忽然间发现,自己那颗要“扶明”的心又悄悄发生了改变,这种变化是因为对朱慈烺印象不好所引起的,也是因为考虑到以后。 大明虽说是两京制,但是应天那个朝廷,可以说也是鱼龙混杂,其中干事的人少,拆台的人多。 历史上在应天做了皇帝的是崇祯皇帝的堂兄福王朱由崧,年号弘光。他这个皇帝做了一年多,却无时无刻不在遭受东林党和复社攻讦,南明有着名的三大案——“大悲案”“太子案”和“童妃案”,背后都有这些政治蠹虫的影子。 文臣党争,武将跋扈,在清廷要渡江之前,左良玉还在以清君侧的名义进攻南京,而南明掌握兵权的四镇不听调遣,不图进取,把整南明朝廷弄的是乌烟瘴气。 不可否认,朱慈烺若是去了应天倒是可以整合一部分力量,他的正统地位会让各方的矛盾不至于激化,但大明朝廷的顽疾犹在,他爹崇祯皇帝朱由检解决不了的问题,他能解决吗? 而且罗虎作为一个从顺军策反的将领,去了南方一定不受人待见,哪怕有护驾南渡之功,最终也会被人排挤。 想到这里,罗虎觉得与其参与到南明的政治漩涡,不如自己找一块地方安顿下来,练兵、发展、壮大了自己才有说话的分量,就算要真心“扶明”,也得有那个实力不是。 至于当下最好的发展之地,无疑是山东。 在未来的一段时间,山东将成为“真空”之地, 这年的五、六月间,高杰、刘泽清率部南逃,史可法为防止大顺军饮马长江,作出守淮、守江的部署。六月中旬以后,大顺军西撤,山东官绅反叛大顺政权,陷于一片混乱当中。 就南明朝廷而言,趁清军尚未南下之时出军北上,整合地方官绅武装,扩大管辖区是当务之急,但南明四镇中的高杰、黄得功、刘良佐、刘泽清一心追求在南方过太平日子,所以他们不会北上,而山东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将成为无主之地。 想好了这些,罗虎准备去找朱慈烺谈了,他不能白白救下这位前明太子,总得利用他换点政治上的好处吧。 …… 第三十六章 条件 朱慈烺住在罗家,感觉主仆好似都只把他当普通客人,不冷不热的,像对待平头百姓一般。他心中不满,对弟弟朱慈焕道:“这家人好生无礼,竟然怠慢本宫,还说护送本宫去应天登基,这是该有的样子吗?” 朱慈焕年龄小,很多事他不懂,却经常语出惊人。 “皇兄,那罗虎虽不冷不热,但若能把我们送去应天,这不是最大的热情吗?” 这时,只见李雪竹恭敬地走上前来,给朱慈烺和朱慈焕稽首道:“罗虎之妻李雪竹见过二位殿下,祝二位殿下万福金安。” 朱慈烺一愣,对一旁的费珍娥道:“这……这位夫人也称是罗虎的妻子。” 费珍娥脸色极为难堪,李雪竹见气氛尴尬,立即说道:“妾乃是平妻。” “哦。”朱慈烺应了一声,但心中仍旧迷惑,因为平妻这个说法只存在于民间,在大明朝的法律中是不予承认的。而且平妻只是挂妻名,表面上与正妻地位平等,不需向正妻行礼,但仍要以正妻为大,自己屈居次席。 而且平妻在商人群体中经常出现,因为商人在外地经商,和妻子相隔遥远,就在外再娶一个妻子称为平妻,这罗虎是员武将,不知为何也要搞平妻这样的噱头。 无论李雪竹口中的平妻是不是真实的,朱慈烺对罗虎的嫉妒心倒是快爆裂了。 “这女子也颇为貌美,虽不如珍娥艳丽,可也端庄秀丽,落落大方,而且罗虎这小子有了珍娥,竟然还要娶个平妻,算是对珍娥的侮辱吗?” 朱慈烺内心谴责罗虎的时候,费珍娥开口说道:“殿下,雪竹妹妹是襄城伯的女儿。” “哦,原来是我大明的忠良之后。”朱慈烺表面上点头称赞,内心却在谴责她:襄城伯的女儿竟然跟了大顺将领,真是自甘堕落。 双方说着无关紧要的话,这时罗虎走进来,对众人道:“我有事要和宋王殿下讲,你等先回避一下。” 费珍娥和李雪竹知道罗虎要和朱慈烺谈重要的事,便赶紧恭敬地退下了,房子里只剩下罗虎、朱慈烺和朱慈焕三人。 朱慈烺先声夺人,问道:“阁下以‘宋王’称呼本宫,是要代大顺与本宫谈条件吗?” 罗虎也不客气,坐在朱慈烺对面,道:“我受珍娥所托护送殿下去应天,这活看起来不怎好干,自然要和殿下好好谈谈。”话已经说明了,只是受人之托,而不是要臣服于你。 朱慈烺心道:好大的口气,好嚣张的气焰。不过他并未发作,毕竟现在还在对方屋檐下,对方要发飙,碾死自己不过像碾死一只蚂蚁般简单。 “京师陷落,我父皇也以身殉国,但大明仍有半壁江山,只要你能把本宫送去应天,你的要求本宫都能满足你。”朱慈烺也在猜测罗虎的心思:他是要官还是要财。要官的话不像,他还是一副大顺将军模样;那么就是要财喽,管他想要多少,先答应下来再说,让应天府的那帮人去凑就是了。 罗虎道:“殿下别忙,我们先论天下大势如何?” 朱慈烺一愣,瞧着罗虎一副《三国志通俗演义》中诸葛亮在隆中教育刘备的样子,不禁道:“好,请将军指点一二。” 罗虎站起身,朗声道:“我大顺皇帝新败,东虏必然要以‘为大明先帝复仇’的名义占据京师,安抚人心。这只是一个幌子,殿下切莫轻信。他们时刻在想怎么灭掉大顺和大明的南方朝廷,统一天下。” 罗虎为何要给朱慈烺讲这一点,是因为在原本的历史中,在满清打出这个旗号后,南明的一些大臣,比如史可法之流竟然真的信了,他们还搞出一个“联虏平寇”的方略,就是要以满清的八旗兵对付李自成。他们就没想过等满清灭了李自成,自己不就是待宰的羔羊了吗?这是何其短视。 罗虎给朱慈烺说这些就是先打个预防针,让以后南明的最高决策者朱慈烺同志不要轻信满清的政治宣传。 “东虏一直在寒冷的辽东生活,南方湿热,东虏不能适应,又怎会南下。”朱慈烺有点不服气地说道。 罗虎一拍脑门,心道:“果然如此,这个大明太子的政治水平果然和史可法之流没啥差别。” “殿下,金灭前宋后他们南下了吗?蒙元灭金后他们南下了吗?不要说什么北方部族不适应南方的气候,历史上占据中原者全都出兵扫平了南方政权,殿下还在这里做春秋大梦吗?” 罗虎说的很不客气,但一下也点醒了朱慈烺。 “而且京师诺大的城池、人口、官员,粮食财货从那里来,不都是靠南方供给吗?就算他们因为南方气候湿热不想南下,但是谁来维持京师的吃喝拉撒,靠我大明的岁币吗?” 一提到岁币,朱慈烺竟然怒了,他马上站起来说道:“宋之岁币国格尽丧,我大明绝不能有。” 罗虎心道:“好好,亏你还有点骨气,不过光有骨气不行,别激动,先听我说完。” 罗虎继续说道:“东虏占据京师后一定会挥师南下,既要扫平我大顺,又要饮马长江攻占应天。以鄙人之见,东虏兵锋不可挡,我大顺数万老营精锐与其野战不胜,江南衮衮诸公恐怕更是不堪。殿下首先要明确一点,东虏是我大顺和大明的共同敌人,去了应天还应该积极备战,且不可陷入党争,空耗国力。” 朱慈烺点点头,罗虎这人虽然讨厌,但是说的话还是醍醐灌顶,他父亲一生最头疼的就是党争,整个朝堂互相攻击,却置天下于不顾。 “罗将军,说出你的条件吧,本宫想好好听听。”朱慈烺此刻也表现出了诚意。 罗虎见朱慈烺诚心相商,便说道:“殿下登基之后可否制定‘联顺抗清’之策?” 朱慈烺一听眉头紧皱。你罗虎想要钱我可以给,想要做我大明的官我可以封,但是让我‘连顺抗清’…… “将军不会不知明、顺的深仇大恨吧,本宫的父皇被你们逼死,大明的藩王很多被你们斩首,最可恨的是你们还刨过我凤阳祖坟……”朱慈烺带着愤恨继续说道:“你要钱可以,你要转投我大明,本宫可以给你封疆大吏,但是这个条件让本宫如何答应……” 联顺抗清是当下阻止清兵南下最有效的政治方略,而且历史上,最终明朝和顺朝还是合流对付满清了,不过那时大顺和大明已经被消耗得差不多,大顺是主动投靠,成为了明朝的忠贞营。 但当下朱慈烺不答应,罗虎也没办法。既然这个条件不行,罗虎就退而求其次,他继续说道:“那就让定王留下,让他以藩王的名义借兵,为大明守山东。” 朱慈烺道:“藩王参与军政,我大明祖制也是不允许的。” “祖制?谁的祖制,鄙人想问洪武皇帝的诏书算不算祖制?”罗虎侃侃而谈,把朱慈烺怼得无话可说,“洪武皇帝建立藩王的目的是‘上卫国家,下安生民’,试问当今天下分崩离析,作为藩王该不该护卫国家,该不该安抚百姓?” 朱慈烺说不过罗虎,只能暂时先答应下来,道:“这个本宫先答应你,等到了应天先封定王为‘定北将军’,统帅江北所有兵马。” 罗虎点点头,觉得这个大明太子还没一根筋到他爹那个程度。 朱慈烺转头看看定王朱慈焕,带着兄长关切和不忍说道:“定王,皇兄要去江南主持大局,这江北的千斤重任……” 不满十岁的朱慈焕其实并不知道他身上的重任是什么,他只知道皇兄以后是君,而自己是臣,皇兄的命令不能违逆。 “皇兄安然而去就好,臣弟一定帮皇兄守好国土。” 朱慈烺无比沉重地点点头,他把弟弟交给这个大顺将领,留在山东凶险之地,也不知道以后再相见会是何时。 “还有,南朝富庶,请殿下在到达应天之前让应天的官员先凑一百万两军费过来。”罗虎狮子大开口,但他觉得自己值这一百万。 “一百万两?”朱慈烺有点惊异于这个庞大数字。 “殿下不必觉得数额庞大,鄙人以后会让殿下知道这一百万两是值得的。” 朱慈烺无言,他答应下来,毕竟能让自己安然去应天就好,南朝富庶,有的是钱。 …… 所有问题说开之后,罗虎马上去给自己的部众通报了李自成在三营屯惨败的消息,然后统一思想:去山东,在那里辅佐大明定王开创抗清基地。 众人没想到自己的大顺皇帝会败得这么快,一时间那些天下已定,要过安稳日子的思想被击得粉碎。当然也有人对辅佐定王有异议,这些人多半与明军有仇,但考虑到清军无比强大,也暂时没反对。 统一了思想,罗虎准备于五月初四开赴登州,山东将成为他养精蓄锐,发展壮大自己的宝地。 …… 第三十七章 拥立 清军在击溃李自成之后,浩浩荡荡杀向北京城,北京城内只有顺军老弱病残不到一万人,其中像牛金星之流见大势已去,立即逃跑了。 多尔衮不允许吴三桂进北京,命令他继续追击李自成,自己则带领八旗军浩浩荡荡开进了这座二百多年的大明京城,并在武英殿接受了原来大明遗老遗少的朝拜。 清军占领京师的消息传到了天津,原毓宗等人已开始考虑如何效忠清廷了。不过罗虎先人一步,派人查抄了原毓宗在天津卫的府邸,得白银珠宝绸缎等合计六万多两,原毓宗下狱。 鉴于原毓宗之前良好的表现,罗虎没打算杀这个两面派,不过是把他身上的毛都给拔光而已——想投降清廷?先把家底掏出来吧。 清军进入北京,天津其实是岌岌可危,罗虎他们必须赶紧离开这里,不过他还有一项重要的事情要做,应费珍娥和朱慈烺的要求,他们希望能把坤兴公主救出来。 罗虎最先考虑营救坤兴公主的是赵兴,赵兴身上有伤,所以他准备派李巡去。但赵兴知道后很不乐意,他主动找了罗虎,表明自己身上的伤势无碍,去京城救人的事非他不可。 罗虎无奈答应了他的请求,并且给他多安排了一个任务,顺便把汤若望带上,若是洋和尚不同意就强行绑来,反正这个懂得西洋科技的传教士无论如何不能落到满清手中。 赵兴称是,带了十几人化装成百姓上路了。 罗虎是要马上动身去登州的,赵兴在接下朱媺娖后必须先回天津再从天津坐罗虎秘密给他们留在的航船去登州。 五月初四这天,罗虎率领部众开始出发,出发前还裹挟了一大批在天津的工匠,拆除了天津卫城墙上所有的火炮,带上转运在这里所有的粮食,征用了停靠在大沽地区的所有海船。 能带走的罗虎必须全部带走,这些全都是他未来的资本。成王败寇,大顺政权被赶出北京后,他也成了“贼”,既然是贼就没必要客气,能拿走的就要全部拿走,留给自己总比便宜了满清要好得多。 既入大海,天高海阔。大明太子朱慈烺第一次坐船出海,心中也是百感交集。昨天听完罗虎一席话,他感觉满清真是无比强大,即使到了应天,想保住大明的半壁江山也不容易。不过就算肩负重任,他也没忘记思忖那个差点就做了自己太子妃的费珍娥,他总觉得费珍娥和罗虎在骗他,他俩并不像是夫妻关系。 朱慈烺和朱慈焕两兄弟还是和罗虎的家人一个航船,但是费珍娥为了躲避朱慈烺,不在同一条船上。 朱慈焕与春桃年龄相仿,很快他们就成了好朋友,在船上打打闹闹,追追逐逐的好不天真烂漫。 朱慈烺在一边看着,心想这是了解费珍娥的最好机会,她倒地有没有嫁给罗虎,从这个小姑娘的嘴里不是一问便知吗? “春桃,你过来,哥哥问你个问题。” 与朱慈焕你追我跑的春桃忽然停下来,对朱慈烺道:“大哥哥有啥问题啊?” “就是……你们家谁是女主人,就是说家里谁当家呀。” 春桃想了想,道:“自然是夫人喽。” 朱慈烺撇撇嘴,“我是想知道夫人姓什么?” “姓李呀,老爷现在都是叫她‘雪儿’。” “哦,那你认不认识一位珍娥姐姐?”朱慈烺不依不饶,继续刨根问底。 “她与老爷成婚后很少来家里,而且……”春桃想说费珍娥刺杀罗虎那次,着实把家里人都吓到了,但是她毕竟有了年岁,不是三岁孩童,自然不能把家丑说出去。 “而且什么……”朱慈烺迫不及待。 “没什么,总之费夫人是不和我们在一起的。”春桃说完这句便不再言语。 朱慈烺虽然没把罗虎和费珍娥当下的真实关系套出来。但已经猜出了大概,他俩的夫妻关系很不正常,甚至是有名无实。 此时,正在另一条船上的罗虎闭目养神,他不像朱慈烺那样满脑子都是女人,他才是那个真正心怀天下的人。 现在不缺粮,也不缺钱,要是把用朱慈烺换的一百万两算进来,他罗虎可以说数年内都不愁粮饷。而且他也没想让劫掠辽东的行动停止,到了登州休整一日后,他会派贺世崇和姜超再次去满清的老巢,不过这次他要改变一下地点,目标换成辽南的金州和旅顺,那里可是远离满清的统治中心,支援起来不方便,正是他们打游击、抢财物的首选之地。 至于到了登州之后,罗虎觉得首先要做的事是造船,他钦慕同一时期欧洲的盖伦船,他要造一艘或者几艘在东亚范围内别人无法企及的超级战舰,不仅要对满清形成碾压,就算以后遇到了东南沿海的郑氏集团,也要让他们望尘莫及。 当然造炮和建立一支燧发枪部队也是当务之急,这些都是到了登州这个暂时的避风港必须要做的。 …… 在北方战火不断,各方势力相互搏杀的时候,南中国还是一片歌舞升平。 时间回到四月十七日这天,大明应天府秦淮河上的歌声并未因北方的变故而罢歇,佳人在舞,美酒红颜,东林党魁钱谦益正在一画舫上与与南京兵部侍郎吕大器、南京户部尚书高弘图二人谈论迎立大明新君之事。 三月二十九日,距离北京失守,崇祯自杀过去十天后,消息传到了江苏淮安。淮安巡抚路振飞立即把这个消息上报给应天,南京六部等高级官员虽得知北京陷落的消息,但因崇祯帝和他三个儿子的下落不明,不敢轻举妄动,他们严密封锁消息,禁止谣言传播,直到四月十七日,从北京逃出来的原大学士魏炤乘证实:朝廷覆灭,崇祯皇帝自尽,其三个儿子,太子朱慈烺、永王朱慈炯、定王朱慈焕全部被李自成俘获。 这一消息让南京的官员顿感五雷轰顶,北京即没,南京就成了大明半壁江山的政治中心,对他们来说,当务之急是立君。 由于崇祯帝的三个儿子都被大顺军抓住,未能逃出北京,在没有直系皇位继承人的情况下,南京的勋贵、大臣、太监和拥兵的将帅就在拥立哪一位藩王的问题上展开了激烈的勾心斗角。 以血统亲近而言,住在淮安西湖嘴的福王朱由崧最为合适,当时很多官员都主张由福王朱由崧继统,如淮抚路振飞就遗书南京兵部尚书史可法,说:谓伦序当在福王,宜早定社稷主。给事中李清、章正宸,进士郑元勋等人也持相同态度。 然而,以钱谦益为首的东林、复社一党却强烈反对由福藩继统,原因是朱由崧的祖母是神宗宠爱的郑贵妃,从万历到天启朝廷上围绕着储君问题展开的“妖书”“梃击”“移宫”等一系列案件都同郑贵妃有关,何况正是由于东林党人的力争,郑贵妃希望立朱由崧的父亲朱常洵为太子的图谋才化为泡影。因此,他们担心一旦朱由崧登上帝位,重翻旧案,自己在政治上将会失势。所以钱谦益是多方奔走,以“立贤”之名要请潞王朱常淓登基即位。 “牧斋,你刚才所言极是,若福王登基必然会翻旧账,届时当年东林英豪的努力可就全算作废了。”吕大器听完钱谦益的高论,不禁捻着胡须说道。 “俨若兄,我也赞成牧斋兄的观点,福王万万不可立,要立就要立贤,请潞王来应天登基才能挽我大明之危。”高弘图也附和道。 钱谦益点点头,两人都是朝中举足轻重的人物,能得到他们的赞同这事情就成功了一半。 “不过,”高弘图继续说道:“当下南京朝廷以兵部尚书史可法为尊,我等要立潞王至少也要得到他的首肯。” 吕大器一听,也建言道:“严文,这也是老夫之所想,史可法的意见可以左右时局,不过他的老师是‘东林六君子’之一的左光斗,这个时候,只要牧斋能言其利害,相信他一定会站在我们这边。” 钱谦益道:“如此,那小弟我再走一趟,去见见尚书大人。” 钱谦益亲自到史可法府上拜访,结果史可法也在为拥立谁人为君的问题上为难,他心里对拥立福王有所顾忌,但又担心舍亲立疏将引起更大的政治风波。 “这样,牧斋这事我再和凤阳总督马士英商量一下,他手握兵权,节制黄得功、刘良佐、高杰、刘泽清四人,若他同意立潞王,这事便可成。” 钱谦益见史可法答应,内心已是欣喜若狂,觉得这事已成了大半。 次日一早,史可法就去浦口找凤阳总督马士英,马士英原本被排除在定策的核心层之外,这次史可法主动来找他,他深知是捞取政治资本的好机会,若能答应史可法,以后潞王登基,他也是拥立功臣之一。 从钱谦益到史可法,再到马士英,所有决定登基人选的重量级人物都一致赞成潞王即位,潞王朱常淓成为新的大明之主好像已是板上钉钉一般牢稳,但事与愿违,福王那边也未坐以待毙,而是早就开始行动了。 就在史可法联络马士英的同时,住在淮安城西湖嘴的大明福王朱由崧也在焦急地等待着凤阳守备太监卢九德那边传来的消息。 朱由崧是前代福王朱常洵的儿子,朱常洵是万历皇帝朱翊钧第三子,同时也是最宠爱的儿子,朱翊钧多次想将他立为太子,都因百官阻挠而失败,万历二十九年朱常洵被册封为福王,四十二年就藩河南洛阳。 由于明神宗朱常洵溺爱朱常洵,福王过着穷奢极欲的生活,直到崇祯十四年李自成杀进洛阳,朱常洵才结束了奢侈的一生。有传言说,朱常洵最后被李自成的军队煮熟,制成“福禄汤”,让众人分食。 朱由崧在李自成攻陷洛阳时缒城逃脱,从而捡了一条命,两年后他袭福王位,成了新的福王。 但是在京师陷落,崇祯和他三个儿子下落不明的背景下,朱由崧显然不满足于只当个藩王。如果以上四人都不在人世,或者被顺军所擒,那么按照封建伦常,他应该继承大明的皇位。 此刻,朱由崧在自己的住处往来踱步,卢九德的消息着实让他好等。卢九德在万历末年曾在宫中为老福王朱常洵服役,可以说是朱由崧现在可以依仗的人。 这时一个小太监上前禀报:卢公公那边传话的人到了。 “快让他进来。”朱由崧已急不可耐。 来者是机灵聪慧的小太监,他行完礼,就笑容可掬地向朱由崧告知道:“干爹让奴才给您捎个话,黄、刘、高三人已经同意拥立殿下,这三人兵权在手,一定会成为您登基的基石。。” 明代以文抑武,武人的地位不高,这三人都知道如果抓住这次机会,他们就是定策元勋,在新朝必然得到重用,于是乎争相表态愿意支持福王。 朱由崧大喜,但还要表面上保持一种悲戚的表情:“圣上勤政爱民,不想竟身丧贼手,可怜太子和两位皇子也被李自成给抓住了。” 小太监立即顺着朱由崧的话说:“王爷,天下沦丧,社稷临危,您一定要以江山为念,早日继承大统,才能中兴大明,保住祖宗留下的半壁江山啊。” 这小太监的意思其实就是卢九德的意思,朱由崧当上了皇帝,卢九德也就跟着飞黄腾达了。 “小公公,本王岂能不知现在是天赐良机,可是江南的东林复社那群人当年反对我福王被立为太子,先在又沆瀣一气,要潞王上位,而南京最有权势的史可法又是和这些东林党穿一条裤子的,本王毫无依靠,处境极为尴尬。” “殿下,从事莫急,东林党人自认为势大,国事他们可以为所欲为,岂不知自古有了武人的支持才能坐稳天下,干爹已经去联络黄得功、高杰、刘良佐等人,只要这几位总兵支持您,就算是有再多的文人叫嚣也白搭。” …… 第三十八章 独臂的公主 事实就像这位小太监说的那样,黄、刘、高三人才是最后左右皇帝人选最重要的砝码,因为他们掌握着兵权。 这天晚上,以为潞王登基已成定局的马士英由浦口回到凤阳,突然得到报告,凤阳守备太监卢九德勾结总兵高杰、黄得功、刘良佐决定拥立福王朱由崧,眼看手下大将全部自行投向福藩,如果自己搞特殊只会被驾空。 见风使舵的马士英立马改弦更张,决定拥立福王登基,这一结果让所有支持潞王的文臣措手不及,但是他们手无兵权,对武人的决定没有任何办法,只好违心地表示同意拥立福王。 山东总兵刘泽清一度支持东林骨干拥立的潞王,当他得知高杰、黄得功、刘良佐三镇的决定,自知兵力不敌,立即加入了拥立福王的阵营。 在这场变故中最惨的要数史可法,他曾给马士英写信说:斥责朱由崧贪、淫、酗酒、不孝、虐下、不读书、干预有司,这是他七不可立的理由。马士英既已改变初衷,参加拥立福王的行列,史可法的来信等于是抓住了他的七寸,让他不得不把南京的大权交出来,以致后来史可法被排挤出朝廷,去了扬州督军。 四月二十九日,朱由崧乘舟抵达南京城外燕子矶,五月初一日,入住南京,但并未立即登基,原因是登基后就没有改变的余地,监国则尚有退步。 有的大臣考虑到崇祯三子下落不明,而他们之中任何一人都是较各藩王更符合继承帝位的人选,因此主张再等待一段时间。 五月初三,朱由崧在南京就任监国,到罗虎他们去登州之时,已经过去一天了。 罗虎不记得前世在读晚明史时朱由崧监国是开始于哪一天,但他登基的时间却是记得清清楚楚。 五月十五日,若这一天前不能赶到南京,那朱慈烺就做不成皇帝了。所以罗虎决定,军队在登州休整一日后立即开赴南京。 正想着,远方的海岸线已经映入眼帘,登州到了,极目之处就是登州水城。 登州水城是洪武年间在原宋代刀鱼寨的基础上扩建的海港海防体系,它南宽北窄,呈不规则长方形,负山控海,形势险峻,拥有水门、防浪堤、平浪台、码头、城墙、敌台、炮台、护城河等防御设施。只不过水师在苏观生南下后已经剩不下什么,加上罗虎在去辽东前征召了仅有的战船,这里只有少数驻守的水兵,作战用的战船是一艘都凑不出来了。 进驻水城后,罗虎当即给柳和尚、贺世崇、姜超、徐忠、郝有义、卢常捷、陈雄和陈德都下了命令。贺世崇、姜超在休整一日后继续北上袭扰旅顺、金州地区,两者水上的距离非常近,一日可到,在满清主力还在关内的情况下,二人的行动可谓是爽歪歪。 陈雄要守登州,郝有义留下来督造海船、燧发枪和火炮。 其余人等全部要跟罗虎去南方去南方,包括郝有义的火铳兵。他打算从江苏盐城一带登陆,先去通知淮安的路振飞,让他再去把大明太子南下的消息报告给南京朝廷。 分配好这些任务,罗虎回去专心画自己的图纸了,他要根据记忆把盖伦船的形状构造描绘清楚,好在他大学的时候选修了一门机械绘图,虽然不精通,但至少能用的上。 没有西方技术人员,只能根据记忆去画,然后让工匠先去摸索,困难是多了一些,不过想想红朝建国之初,那些高精尖的武器不都是在西方技术封锁的前提下研究出来的吗? 办法总比困难多,先干着,造个小一点,等汤神父来了,情况就会有好转了。 画完了盖伦船,罗虎觉得还有精力,顺便把燧发枪的图纸也画了出来,明日,他要召开全军的工匠人员会议,集思广益,共想办法,开启军队的武器改革进程。 …… 赵兴那边进入北京城其实没遇到什么麻烦,满清虽然入主了,但为了安民,多尔衮给予了百姓比较开放的政策,一切生活如旧,甚至比大顺在的时候城市秩序还要好一些。 历史上,多尔衮的亲哥哥阿济格曾反对在北京建都,他认为应该还都沈阳,至于北京,他建议把人屠尽,然后掳掠北京城的金银财宝,拿到东北去。但多尔衮要的是繁华的北京,要的是一统天下,所以采取的是安民政策,一改以往的屠戮抢掠,迎合了官绅和普通百姓的愿望。 赵兴按照罗虎给他的地址来到周奎家,把朱慈烺的信物交给周家家仆,朱媺娖看到这块随身的璞玉后知道来者必与哥哥有关,便在堂内召见了赵兴。 赵兴给朱媺娖行完礼,才见她左袖飘飘,知道她有残疾,心下对这个年轻公主生出一阵怜悯。他原本也不是冷血之人,只因遇上灾荒,官府又横征暴敛,家中所有人都饿死了。他带着悲痛加入大顺军,后来才变得一副冷血模样。 原本他也痛恨大明皇帝,但是自从进了京城才知道,原来崇祯皇帝也过着紧衣缩食的生活,国库存银不足六万,宫内一切开销都十分节俭。现在见了这位苦命的公主,赵兴反而有种怜惜之感。 赵兴把朱慈烺已经被救出,正准备南下即位的消息告诉了朱媺娖。年轻的公主听后欣喜不已,她盼望的事终于有了结果,只要哥哥朱慈烺去了应天,那大明还有救。 “现在小人应我家将军之托护送公主去登州,再从那里南下应天。” “好,我这就去准备,咱们明天一早就走。”朱媺娖答道。 “正好,小人今晚也还有其他任务,天亮之前便能回来。”赵兴道。 “别的任务?” “对,绑个人回来。” …… 次日一早,朱媺娖收拾完行礼给外公周奎道别,门口有三辆赵兴买下的马车供她使用,一辆朱媺娖乘坐,一辆装朱媺娖的随身用品,最后一辆——里面是个布袋,袋子里是昏睡的汤若望。 朱媺娖不知道这个德国传教士与自己同行,只是流着泪和外公道别后去了朝阳门。 她活了十六岁也没离开过北京城,现在要到千里之外的应天府去自然五味杂陈,亡国的阴影,无情的利剑,父母的自尽,以及现在要去应天府的小小喜悦都交织在一起,让这个少女久久不能平静。 待到门口,赵兴使了银子,门口的兵将也没盘查,现在虽然兵荒马乱,但满清的入主倒是给了这座城市暂时的宁静,也许是因为一月之内北京两次易主,人人都珍惜当下的安稳,反倒没有什么暴力事件发生。 一行人出了北京城往天津的路上走着,到了这天傍晚,却在一片树林旁遇到了一伙强人。 只见这伙人有二十多个,突然从树林里窜出,长矛、大刀亮了出来,他们的头子还有一把鸟铳,火绳上冒着烟,引药池上的盖子已经打开,随时准备射击。 “你们是什么人,好大的胆子,连我们也敢劫?” “活不下去了,见各位马车华丽,定然是富贵之家,留下财货可保你们不死,不然……” “出了什么事?”朱媺娖不谙世事,打开马车上的布帘,见外面剑拔弩张,顿时吓得花容失色。 那头子见有这般美貌的娇娘,不禁心下痒痒,他咽了一口唾沫说道:“这小娘长得好生水灵,也给老子留下吧。” 赵兴冷笑一声,道:“那你们也得有能耐来取。”说罢他袖口露出一把短刀,朝着最近的一名劫匪刺去,那人还没反应过来,利刃就捅进了他的身体,赵兴的刀一横,一提,马上解决了这个没有任何战斗经验的年轻匪徒。 那头子一看不妙令其余人等上前砍杀,但他们没料到的是大片刀砍在对方身上根本造不成杀伤,原来赵兴所带之人都内衬了锁子甲,劣质的长刀砍在身上确是起不了太大作用。 赵兴这边的人都是他最得力的干将,三下五除二,已经干掉了五六人,那匪首一看不好,端起火铳就想射击,但无奈眼前搏杀的人都在高速移动,他气急败坏,直接把枪口对准了朱媺娖的马车。 赵兴一看不好赶紧上前用身体封堵。 “砰”火舌喷出,一道白烟四散开去,只见赵兴捂着胳膊倒在地上,刚才弹丸的冲击力把他整个人都掀翻了。 那匪首一看不中,加上自己的人已经大半被砍死,赶扔了火铳逃命去了。 手下想追,被赵兴叫住了,此刻保护公主要紧,能不能收人头都是无关紧要的事儿。 朱媺娖也从布帘的缝隙中看到了这惊险一幕,本来她觉得自己定会命丧黄泉,不料关键时刻赵兴救了她。 她顾不上什么尊卑,赶紧下来查看赵兴的伤势,只见这汉子倒在地上,右胳膊全是血。 “不好,队长上次就是右肩膀受伤,这次又伤在右边,得赶快找大夫医治啊。”赵兴的一个手下说道。 “不碍事,咱们赶快再往前走一段,等到了安全一点的地方再宿营。” 赵兴执意要赶快前行,朱媺娖觉得他为了自己才受伤,过意不去,让赵兴坐马车。 “您是公主,而且男女有别。” “你要是不做,那本宫也不坐了,大不了和你一起走。”朱媺娖跳下马车,和赵兴肩并肩走在坎坷的土路上。 赵兴心中疑惑,心想:这大明的公主这么低调的吗,竟然平易近人到这种程度,这哪里像金枝玉叶啊。 他根本就不知道朱媺娖从小只是过着中人程度的生活,连肉类也不是每餐必有的,她为人也极为平和,在宫女面前都没什么公主架子。 这时的赵兴反倒是有点过意不去了,大明公主这般心地纯良,让他明白一个道理:当年逼死自己家人的不是皇帝,而是那些官绅,皇帝只是被他们蒙蔽了。 待到一处废弃的驿站,众人准备在这里过夜,赵兴枪伤难忍,也只能先包扎一下,他得咬牙忍着,只有把朱媺娖送上了船才能松一口气。 朱媺娖要上来给赵兴包扎伤口,但赵兴念她是千金之躯,又是独臂,怎能忍心让她干这活儿。 朱媺娖神色难看,好似在埋怨赵兴嫌弃她,赵兴才无奈答应了她的要求。 朱媺娖找了条干净的布条,用嘴巴咬住一头,再用另一只手缠绕着。 赵兴一动不敢动,他好似回到七八年前,她年轻的妻子就这样坐在身旁,静静的,柔和而温暖。 ”有个女人陪着真好,”不过赵兴马上反应过来,“这都是那儿跟哪儿啊,她可是公主。”就算是一种幻觉,赵兴也不能让自己迷失。 包扎好后,朱媺娖用袖口擦去了额头上的汗,对于一个只有一只手臂的残疾人来说,这点活其实也相当费力。 “谢谢公主,真是折煞小人了。”看着朱媺娖流出的汗水,赵兴很过意不去。 “本宫应该谢谢你,你那时可是用命在救本宫啊。”朱媺娖微笑着,嘴角的上翘十分迷人。 “这位赵大哥,其实本宫有很些问题想问你。” “公主请讲,小人知无不答。” 朱媺娖顿了顿,把心中疑惑说给了赵兴听。 “赵大哥是顺军,当年你们东掠西抢,祸乱神州的时候本宫总以为你们都是一帮惨无人道的强盗,但今日一见才知你等都是忠义之士,可为何你要造反,可知我父皇在世之事宵衣旰食,操劳国事,节俭到内衬的衣服都是打着补丁的。” 这个问题让赵兴难以回答,顺军也有好人,有坏人,其中大部分都是没活路了才出来造反。 他只是轻轻说道:“我本一介布衣,家中有点薄田,往日里虽然苦点,却不至于挨饿,但你父皇继位的这些年,辽饷一再加派,百姓民不聊生,遇上灾荒之年,我家中的父母妻儿都饿死了,我又该跟谁说理去呢?” 朱媺娖听完之后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国君是好国君,百姓呢也是被逼的,那大明王朝搞成这样子,又该怪谁呢? …… 第三十九章 汉人,满人 赵兴的伤势严重,到了第二天,他的右胳膊已经流出了脓水,一行人紧赶慢赶,终于在日落前到达了天津。 进城后先给赵兴去看了郎中,朱媺娖一同前往,那郎中反复检查,道:“旧伤未愈新伤又来,胳膊即使能保住,以后也是提不动刀枪了。” 赵兴一听火了,以后不能打仗,那他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他用一支手揪住郎中,怒吼道:“老子不能没了这条胳膊,你要是治不好,老子要了你的命。” 朱媺娖赶紧上前劝阻:“赵大哥,你先冷静一下,不要这么激动。” 赵兴放下那郎中,朱媺娖道:“大夫真的没有别的办法?” “枪伤有毒,我只能帮他开肉刮骨 毒,只是这么做以后他的肌理受到损伤,就再也不能手提重物了。你们信我就让我给他疗伤,不信就另请高明吧。” 朱媺娖一听赵兴为了自己竟然废了一条胳膊,变得和自己一样了,当下心痛,竟流出了眼泪。 “公主不必悲伤,赵兴烂命一条,死不足惜,更何况是一条胳膊,刚才愠怒只不过想多为我们将军夺个城,斩个将而已。”赵兴见朱媺娖为自己流泪过意不去,又安慰她道。 两人就是再悲戚,这伤还是要治,不然时间久了可能会恶化。朱媺娖隔在屏风后面,只听得刮骨时赵兴的悲痛声。 大概一个多时辰后,伤口清理完毕,那郎中给赵兴包扎好,把他送了出来。付了诊费,朱媺娖用一只胳膊缠着赵兴走出了诊所。门外的几个手下见二人这般也没多想,只是觉得即使朱媺娖是千金之躯,患难之中,倒也是几分真性情。 所有人去了大沽那边,那里还有一艘罗虎安排的海船等待他们。汤老头这时被放出来透气,免得被憋死了。他嘴里还喃喃自语:“你们这群无知的孩子,怎能这般对待主的使者。” 众人根本不听他废话,只要他不死,到了登州就算交差了。 …… 罗虎这天一早就召开了“全军科技人员畅谈会”,造船、造炮、造铳的工匠悉数到场,之前在京城招募的两位骨干杜铭佑和梁嗣业也来了,罗虎要集思广益,把一些高精尖的武器制造出来。 比不过满人的勇猛,那咱就只能攀科技了。 罗虎把燧发枪的草图和铁模造炮、铁体铜芯炮的想法说给杜铭佑和梁嗣业听,二人对这些新式玩意儿也发表了自己的意见,然后是造船,造船要比铁模造炮和把火绳枪改造成燧发枪复杂很多。 工匠们要求的桐油、铁钉、木料等物很难在登州大量买到;海船板木、钉铁、帆桅、缆索器械质量标准高,很多必须用福建、广东的材料;加上登州的船厂已经废弃,要造船先要建船厂,这其中的费用可就多了去了。 所以眼下的事不是一张图纸能解决的了的,船匠们发完言,造炮的杜铭佑也有话说。 “将军,当下我等铁模造炮只是试验阶段,以后若大规模造炮所需要的闽铁和铜料也需要解决啊。” 罗虎一拍脑袋,这些的确都是棘手的事,不是一张图纸就能解决问题的。 造炮造铳可以去福建购买,铜的话可以与日本人交易,但是造船要建船厂,这事就扯犊子了。 山东这个地方,只是一个暂时的避风港。由于山东是京师的南部屏障,又是南下攻击南明的必经之地,加上从山东半岛到辽东的距离极近,山东不在手中,满清坐不稳天下,所以,把李自成赶出北直隶和山西之后,多尔衮一定会进军山东的。 在登州建船厂不现实,那还有别的方法吗? 这时,一个叫黄秉元的天津船匠提出了一个解决方案: 可以让淮安船厂负责造船事宜,那里物料齐备,商家云集 需要的材料购买也便宜,是最理想的场所。 “淮安,那可是南明的地方,不过朱慈烺一旦登基,这个要求想必他不会拒绝。” …… 大伙还在思考造船的事,朱慈烺却在想着怎么把心上人费珍娥带走。 罗虎给朱慈烺配了两个护卫,在护卫的保护下他来寻费珍娥了,大明太子很想知道她和罗虎到底是什么关系。 费珍娥住处是李雪竹安排的,离罗家不远,也是在水城里面。朱慈烺很快找到了费珍娥,门虚掩着,里面的璧人仍旧在绣着大明的战旗。 费珍娥好像魔怔了一样,没事干的时候她就一直绣啊绣,都绣了十几面了。这样做可以使她忘记之前的痛苦,也可以忘记当下的纠缠。她的脑海中崇祯的影子不断飘过,飞啊飞,就飘向了远方,他的形象严肃而执着,为了大明一副鞠躬尽瘁的样子;然后罗虎又逐渐明晰起来,他古铜色的脸颊,他对自己的容忍,对自己的愤怒,他给她细心包扎着胳膊……还有他在战场上用身体护住自己的样子。 “珍娥,我可以进来吗?”外面是朱慈烺的声音。 费珍娥叹了口气,她最怕的事情来了。 “太子殿下请进。” “既然来了就给他说个清楚,身为太子他应该以国事为重。”费珍娥不想朱慈烺把心思用在自己身上,哪怕他是未来的皇帝。 “珍娥,在做什么?”朱慈烺的声音充满柔情,加上他白皙清秀的面容,就算不知他是太子,也能感受到他的气宇不凡。 “没什么,绣几面大明的旗帜,待来日罗虎投明后,就能马上用上了。” 朱慈烺冷冷一笑,道:“可他孤傲的很,直到现在也没说要归顺我大明,不过也无妨,我大明在南朝还有精兵良将几十万,不差他一个。” 费珍娥马上反驳:“殿下这么快就忘了是谁把您从李自成手中救出来的吗?若没有罗虎,恐怕殿下不会有南去的希望?” “哦,本宫倒是忘了,他是你的夫君,你应该时时刻刻维护他。”说完,朱慈烺用得意的眼神看着费珍娥,看得她十分尴尬。 朱慈烺继续说道:“你要真是他的夫人,怎会不和罗家人住在一起?珍娥,别骗本宫了,本宫都打听过了,你们虽为夫妻,但他早就把你休了。” 费珍娥一阵心痛,想起当时莽撞地去刺杀罗虎就后悔,他万念俱灰,才愤然写下了休书,不过就算这样,就算有那么一段时间他都不想看到自己,但在救朱慈烺那天,他还是会用生命去保护她。 人非草木,费珍娥会因爱而杀罗虎,也会因对方的真情而感动。 “珍娥,随本宫去南朝吧,就算本宫不能立你为后,也能立你为妃,本宫不嫌你是罗家的堂下妇,只要你愿意,就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听完朱慈烺的表白,费珍娥摇摇头,道:“谢谢殿下的青睐,殿下可以不嫌珍娥是罗家的堂下妇,但珍娥却不能离开这儿,常言道‘忠臣不事二主,好女不事二夫’,我既然入过罗家的门,不管他要不要我,珍娥都不会离开他。” 一句话说得朱慈烺哑口无言,他想骂费珍娥傻,又对罗虎生出了嫉妒之火,身为太子,这般表白竟然仍不能得到一个女人的芳心,真是侮辱。 朱慈烺默默离开,他是个有涵养的人,从小的帝王教育让他不可能摔桌子砸板凳。不远处就是大海,天很蓝,不久他就能坐着罗虎的海船去盐城,去淮安,最终会在南京登上皇位,成为大明在南方新的国主。 想到这里朱慈烺长舒一口气,“是的,过不了多久我就能当皇帝了,等当了皇帝,要什么得不到?更何况一个小小的费珍娥?” …… 五月六日,罗虎率领三千战兵从登州出发,他们要跨越渤海和黄海,在江苏的盐城地区登陆。 罗虎走后,整个登州水城仍旧很热闹,李雪竹的女营又开始操练起来,那些各口的工匠也进行着摸索试验。 卢海没跟随罗虎去南方,他主动要求留下来拉练,海岸线的沙地上,是一百多预备队的身姿,他们踏着沙子练体能,然后是格斗演练,阳光很快就把他们晒得更加黝黑,看起来像煤球一样。 其实卢海留下来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每天都可以看到佟楚宁。他是没救了,那满族女子一箭射走了他的魂。也许是天生的,卢海好像只喜欢那种英姿飒爽的女子,他还有点受虐倾向,要是那女子在武艺上能胜过自己,他会更加五体投地,再说佟楚宁长得可不赖,眼睛长长、皮肤白皙,气质很好。 在训练的空挡,卢海偷懒去看佟楚宁,她伤还没完全恢复,但是可以自己走动了,有了上次卢海痛扁夜不收事件,也每人敢来招惹这位建奴女子了,佟楚宁倒是可以安心养伤。 她无时无刻不想回到辽东去,为了这事她也跟卢海说过,不过卢海一直以她伤重不能乘船为由,未满足她的请求。 佟楚宁也明白卢海的意思,他是希望自己能留在他身边,可是女孩归心似箭,而且汉人像防贼一样防着自己,每天有两个护卫看管着,一点自由都没有。 卢海这次来带了一些肉,说是让佟楚宁补身子,佟楚宁虽知道自己已经好多了,但还是让奴仆张绣把肉炖了。 肉的香味在空气里飘散,佟楚宁觉得无聊,便对卢海说:“老是呆在这里实在没意思,你带我出去走走吧,不过,我不想他们两个跟着。”说完她指了指两个看管她的士兵。 “也好。”卢海答应下来,毕竟他也觉得有人跟着麻烦,他和这满族姑娘的情感需要单独相处才能融合。 俩人沿着海滩散步,海鸥飞过,风和日丽,佟楚宁一时兴起就脱了鞋子,把脚丫踩在软软暖暖的沙滩上。她的脚很长很白,而且不像汉族女子裹小脚,那是一双没有任何束缚过的天足。 卢海看得入神,他喜欢佟楚宁的天足,也喜欢她的美妙天成和随心随性。其实他也不明白为何一些达官贵人喜欢女子的三寸金莲,那些畸形的脚实在不能和佟楚宁的相比。 “上次真的非常感谢你。”佟楚宁一边走一边说道。 “没啥,没啥。”卢海用手抠着自己的头皮,其实他也觉得自己打架斗殴很难堪,不过有谁敢欺负佟楚宁,他仍会毫不犹豫上去打爆他的头。 “从小到大,你是第一个因我而打架的男人,不过可惜,你是个汉人。” 卢海听了之后马上说道:“汉人又怎么样?满人又怎么样?难道就那么大差距吗?” “汉人在我们那里被叫做‘尼堪’,都是低贱的人,而我呢,在你们汉人这儿也是个异类,我知道你的心思,可那是不可能的,就算我喜欢你,我们该如何生活呢?” 卢海不说话了,佟楚宁的话既无情又无奈,这就是两人最大的现实。 就这样默默走了一会儿,两人见到女营的人都在沙滩上舞刀弄棒,因为两人都会武功,知道这些老娘们、小媳妇都是在瞎比划,看起来极其滑稽好笑。 佟楚宁忍不住笑出声来,在一旁指挥的李雪竹、费珍娥和兰鸢风度稍好,没说什么,但是那帮以方氏为首的妇人却不乐意了。 “这女鞑子笑什么,跟她多厉害似的。” “就是,就是,也不自己照照镜子,瘦得跟个猴一样。” 佟楚宁并不是太瘦,她是极匀称挺拔的,只不过方氏她们因为来到罗虎的军队后能吃饱吃多,最近发了福 佟楚宁上前一步,并未辩解,而是拿过一柄红缨枪,马步站稳,握紧后全力刺了出去,那力道自是不同。 可别小看这一刺,没个一年半载练不成,在战场上是可以破甲的。 李雪竹看到后心中有几分赞许,思考着是不是该给自己的女营请几个懂行的教官了。 这时,大海那边一艘航船驶了过来,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 “喂……”船头是朱媺娖兴奋地朝费珍娥招着手。 …… 第四十章 东林党帮我来筹钱 朱媺娖的到来让费珍娥有点高兴得不知所措了。 等公主下了船,二人先是拥抱,然后费珍娥才想起给对方行礼。 众人也一一给朱媺娖行礼后,费珍娥把他们给朱媺娖通通介绍了一边,说不上为什么,大伙马上被大明公主的和气给吸引住了,竟然没一个人说要回避的。 朱媺娖道:“那罗虎将军和太子哥哥已经去了南方了吗?” “是的,公主。”费珍娥道。 “那就好,本宫也算一块石头落了地,不过赵兴因为救我而受伤,大夫说他的右臂会残疾,这可如何是好?”说完,朱媺娖又皱起了眉头。 大家这才注意到胳膊上绑着绷带的赵兴已经下船,在跟卢海交谈着。 赵兴虽因伤变得憔悴,原来古铜色皮肤变得蜡黄,但是他仍旧在嘱咐卢海好好训练,毕竟他的队伍需要卢海这些新兵撑起来。 “赵队长的胳膊伤得这么厉害吗?这次我们去辽东,倒是带回来一个很厉害的郎中,姓魏,不如咱们带他见见魏大夫。”说话的是李雪竹。 众人七嘴八舌都称魏大夫医术好,有些妇女还说他几乎什么病都会看,什么刀伤、箭伤、枪伤,感冒、发烧、流鼻涕,甚至是不孕不育。 朱媺娖一听顿觉有了一些希望,催促赵兴赶紧去看看,别耽误了伤情。 众人都陪赵兴去找魏大夫,佟楚宁自不会,在卢海的护送下,回自己的住处了。 大家来到魏大夫那里,等待他给赵兴诊断。 老魏仔细看了赵兴的伤情,道:“那位郎中给你处理得很好,我给你开几味药,你每日再来一次处理伤口,至于能不能恢复就看赵队长的造化了。” 能有希望就令人欢欣鼓舞,朱媺娖立即说道:“赵兴,那我每天都陪你来魏大夫这儿。” 众人一听不知该说什么好,费珍娥都皱起了眉头,她毕竟是大明的公主,说这样的话的确有失体统。 朱媺娖发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圆场,“赵兴是为了本宫才受这么重的伤,魏大夫你可一定要治好他。” 老魏恭敬地行礼,道:“老朽一定竭尽全力。” 大家从老魏那里出来后又陪公主去看望朱慈焕,所有人看着这个一点架子都没有的公主都想跟在她身后多看上几眼。 姐弟相见自是免不了痛哭一场,两个月来,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好在因为有了罗虎,一家人悲剧性的命运被改变了。 历史上太子朱慈烺被满清以“假太子”的罪名杀死,朱媺娖伤心过度,嫁给周显后不久就郁闷而死,死的时候肚子里还怀着娃娃,朱慈焕虽然活到了七十多岁,但还是被满清发现,最后满门抄斩。而在这个时空里,崇祯的子女却还有重逢相聚的一幕。 …… 再说罗虎这边,他们五月八日在盐城地区登陆,五月九日,淮安巡抚路振飞就收到了太子朱慈烺在原顺军潼关伯的护送下南来的消息。 路振飞不敢怠慢,亲自赶往盐城。由于朱慈烺两年来都陪伴在崇祯身边处理朝政,路振飞进京面圣时见过他,这次亲自前往,就是要看看真伪。 罗虎在运河东岸扎营,路振带领三十个人来到营盘之前,只见罗军个个如苍松般傲然伫立,知道对方也是一支雄兵,但为何他要帮朱慈烺却成为路振飞心中的一个谜团。 他是要投奔我大明?还是执行李自成的安排?都不得而知。 带着这些疑问路振飞走进大营内,只见前面正襟危坐的正是太子朱慈烺。路振飞心中既欣喜又激动,赶紧跪拜道:“微臣见过太子千岁。” 朱慈烺缓缓说道:“路卿平身吧,你怀着一颗忠君之心远道而来,辛苦了。” 路振飞站起身,几乎喜极而泣,“殿下,您能安然南渡就是万民之福,臣为殿下贺,为我大明贺。” 虽然路振飞之前也支持福王,但那是从大局考虑,现在朱慈烺来到淮安,自然比朱由崧更有法统性,也能凝聚南明的人心,所以他为朱慈烺高兴完全是出于真心。 罗虎在一旁看着,他知道路振飞是个忠臣,心中也为这君臣相见的一幕所感动。 “路卿,这位是罗将军,是本宫的救命恩人。”朱慈烺道。 “罗将军。”路振飞给罗虎拱手行礼。 罗虎还了礼,他现在的态度还不能太客气,因为马上他就要提条件。 “巡抚大人,罗某之前已经跟太子殿下讲好,我为大明守山东,朝廷需给予我部粮饷一百万两。” “什么,一百万两。”路振飞的下巴都快惊掉了,“怎么能一次要这么多银两,南京那边恐不能支付。” “不忙,我就在这一带守着,你们什么时候把钱送来,我就什么时候送太子出营。另外还有一个附加条件,我部要渡海对满清进行袭扰作战,所以要借用淮安造船厂造一批海船,工料匠人我自己出钱,这事巡抚大人就能办了吧?”罗虎道。 路振飞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道:“这儿本官就能办到,但这一百万能不能少一点,或者分期支付?” 罗虎冷笑一下,淡淡说道:“不行。” …… 路振飞立即派人快马加鞭把这则重要信息送往南京。 五月九日一早史可法正在为自己的政治前途深深的担忧,他作为掌握南京权柄的文臣竟然在立君方面犯了极大的失误,得罪了福王也就等于得罪了未来的皇帝。南京城是没办法待了,他被马士英这个“叛徒”排挤出朝堂已是不可避免。 就在史可法万念俱灰的时候,朱慈烺南下的消息就像一根救命的稻草让他、钱谦益、吕大器、高弘图等人又看到了一线曙光。 吕大器几乎连滚带爬,中途摔跤了两次才来到史可法面前,当史可法听到吕大器说出“太子南下”的时候,他是满脸泪光。 “老天爷啊,命运真是待我史某不薄啊。” “不过尚书大人,这罗虎有一条件,要白银一百万两,不然就不放太子” “啊……”史可法惊呼,“这未免也太多了吧。” 吕大器也是邹眉头,“而且不能分期,要一次支付。” “好吧,这事在朝堂上讨论一下,看看大家都是什么意见。” 待到上朝,坐在中央的朱由崧可谓郁闷至极,本来自己是坐定了皇位的,不想他堂侄儿突然杀出,竟然从战火纷飞的北方逃出来了。 朱由崧的爹朱常洵当年就是差一点当上太子,他现在又是离皇位只有一步之遥。他恨不得现在就派人去一刀捅死太子,但在表面上还要装出一副十分关心朱慈烺的样子。 朝堂上已经吵开了,以史可法、吕大器为首的大臣认为即使是一百万也要给,因为太子的地位和作用对大明无比重要,不是钱能衡量的。这些人因为拥立之事已经处于政治上的不利地位,若朱慈烺不能来南京即位,他们将万劫不复。 而以马士英为首的另一派则认为这就是敲诈,若答应罗虎就是丧失国格,主张用另一种方式解决此事。 “马士英你说清楚,你想用什么方式解决此事,派兵围剿吗?你是不是想陷太子的安危于不顾。”史可法对着马士英怒斥道。 “当年土木之变英宗被俘,瓦剌也是跟朝廷勒索钱财,我大明不也是没有屈服吗?”马士英反驳道,面对权力的诱惑马士英想赌一把,若朱慈烺真的来即位,他以后绝不可能再斗得过史可法,南明第一权臣的位置也就轮不到他来坐了。 史可法面对马士英的歪理恨不得上去给他头上来几个包,他攥着拳头,气得眼眶都快撕裂了,“马士英,这两者能相提并论吗?罗虎是护送太子南下,一百万两是用来守山东的军费。” “尚书大人,您也不是三岁小孩了,他说要为大明守山东您也信,这要是李自成的计谋呢,眼看打不赢满清,就把太子送回来,顺便换点钱,那罗虎至今也没说要效忠大明。” 史可法听马士英胡扯,已经彻底气爆了,他轮起拳头就朝马士英的老脸打去。马士英挨了老史几拳,才清醒过来,扯着他的衣服跟他扭打在一起。 朝堂上顿时乱作一团,朱由崧大声呵斥,让他们住手,吕大器、高弘图等人支开打架的双方,先让他们冷静。 “太子安危系国之根本,本王监国定然不会让太子受到丝毫损伤,不过欠款数目巨大,等本王与韩公公商讨之后再做定论。” 朱由崧一句不痛不痒的话结束了这次暴力讨论。史可法在吕大器、高弘图的搀扶下走出朝堂。大明朝臣子在议政的时候上演全武行早有先例,史可法倒不觉得丢人,但他就怕太子的事得不到解决会生出变故出来。 思来想去,史可法还是准备去找钱谦益商量。 三人携同朝一些当时反对福王登基的大臣来到钱谦益家里,把这事给他说了。钱谦益捋着胡须思考良久,说道:“我看咱们不能坐以待毙,福王所谓的商讨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咱们先自行筹钱,各位也不要吝惜,这关乎各位的前程。”说完,钱谦益当即表示愿意捐银两万两,吕大器两万两、高弘图两万两,史可法虽然官最大,但他比较清廉,只能拿出五千两,钱谦益看不过,又再掏了一万两,权当替史可法捐的。 钱谦益开了个好头,第二天东林、复社那些有头有脸的人都在捐钱救太子,一时间大街小巷传得沸沸扬扬。 身在盐城的罗虎派人打探南京的动态,也得知了此事。他不禁哑然而笑,当年那些东林抗拒商税,现在却捐钱保自己的政治地位,真是讽刺。这些人很多都有江南财阀背景,钱他们是不缺的,而且他们认为现在捐点钱是值得的,只要朱慈烺登基,他们可以从新皇那里得到更多利益,到时候捐出去的钱还是会回到自己的腰包里。 知道东林党都是道貌岸然的政治蠹虫,但恰恰是这帮自己最讨厌的家伙在为自己奔走筹钱,罗虎心中好不爽快。 待到五月十一,东林党已经筹款八十二万两,身在皇宫的朱由崧已经坐不住了,他没想到这帮东林党为了搞垮自己竟然这么下血本,自己的皇帝梦看来是要破碎了。 马士英也是战战兢兢,他为自己的豪赌付出了代价,在朝堂上曾说过对朱慈烺不利的话,若是这位少年登上皇位,不要说成为南明第一权臣,他的政治前途也就到头了。 “马爱卿,时至今日该如何是好?” 马士英是个政治投机性很强的人,他不想再做无畏付出,支支吾吾没说出个一二三来就告退了。 朱由崧瘫坐在朝堂上,原来这个皇位距离自己这么远啊。现在能帮他的人都走了,韩赞周、马士英、甚至是几乎把他推向皇位的卢九德,这些人怕新皇登基找他们算账,都避他而去。 “不当皇帝我真的甘心吗?我曾经离它如此之近,而我又离它如此之远。” 朱由崧想到了自己的父王,他被神宗皇帝宠爱,差一点就当上了太子,但命运最终跟他开了个玩笑,东林党的力争使他一辈子只能是个藩王。 “而我朱由崧呢,近在咫尺的皇位又这么失之交臂了。” “殿下在为何而烦恼?” 说话的人叫王喜,是个三十多岁的太监,曾经跟随朱由崧从洛阳逃出。 “都走了,他们都走了,天下正统在朱慈烺那边,我这个监国恐怕也做不了几天了。”朱由崧叹了口气,神情十分低落。 “殿下这般伤感何不孤注一掷赌一把,赢了方可坐稳皇位。”王喜的脸上露出阴鸷之色。 “怎么赌,现在能帮我的人都走了,我连本钱都没有。”朱由崧道。 “有一人,现在可以帮殿下,如果他出手或许能力挽狂澜,” “此人是谁?”朱由崧赶紧问道。 “原山东总兵刘泽清。” …… 第四十一章 狠毒 “为什么是刘泽清,他一开始还是支持潞王登基的,而且在四镇中的实力也不强。”朱由崧一脸疑惑。 “殿下你听我说,刘泽清虽然实力稍逊,但他现在就驻防淮安,而且此人逐利心强,眼下四镇当中他最可用。”王喜道。 事实就像这太监说的那样,黄得功出自勇卫营,是个忠臣;高杰虽然飞扬跋扈,但好歹有些义气。但刘泽清不一样,大顺军威胁北京,崇祯皇帝危难时下诏让他进京勤王,但他却谎称自己打仗摔断了腿,不肯奉诏,这人没有任何忠诚度可言,而且他性格阴狠毒辣,睚眦必报,人品极差。 这样的人唯有利益可以驱使他。 王喜正是希望朱由崧利用刘泽清这一点。 “刘泽清会帮本宫吗,凭什么?”朱由崧提出了这个最关键的问题。 “殿下,只要您许他以远超三镇的权力,奴才认为他会效力的。” “权力?什么权力?” “进驻南京,提督京营,封以国公,这就是远超其他三镇的权力。” “进驻南京,这……”朱由崧一时难以决断。 王喜说道:“只有刘泽清进入南京才能对抗殿下的政敌,届时东林党、复社只有乖乖听话的份,也只有让他有进驻南京的权力,才能笼络住他。” “那朱慈烺呢,怎么解决他?”朱由崧继续问道。 “让刘泽清进入南京的同时派出一支精兵,发动袭击,斩杀朱慈烺,然后嫁祸路振飞,说他与大顺勾结,用假太子来骗取朝廷的巨额偿金。” “可是这能行吗,朝堂上一定会有人怀疑的。”朱由崧额角已经冒出了冷汗,觉得这样太冒险了。 “殿下,那时整个应天府都在我们的控制下,那些勋贵大臣敢于怀疑,我们就一个字‘杀’。”王喜说的话毒辣无比,连朱由崧都听得瑟瑟发抖,当年王喜护送朱由崧从城墙吊下逃跑,中途直接杀死了两个老实巴交的农人,换上了他们的衣服才得以逃脱。 “这样真的行吗?我大明朝造反的藩王没有成功的呀。”朱由崧犹豫不决,这个决定太难了。 “殿下,若您甘心做一辈子的藩王,那就当奴才白说,但要是想登上大宝,只有这一条路可行。等我们控制了南京,再下诏给其余三镇,相信他们会顺应天道,拥护殿下的。” 听了王喜的话,朱由崧陷入了沉思。做藩王,他是决然不会甘心,皇位是从他父亲开始就觊觎多年的,现在还有一线生机,他不想坐以待毙。 “好,好,好,不成功便成仁,大不了一死耳。”朱由崧咬着牙说出了这些话。 …… 天空中下着毛毛细雨,淮安城外这条官道上,韩胄头戴斗笠,一身蓑衣,身旁的挑子里满是货物,他正带着一个手下伪装成货郎,密切注意着刘泽清大营那边的动向。 大顺军进入山东后,作为山东总兵的刘泽清就一路南逃,不光逃,还一面逃一面抢掠,把沿途的城镇村庄都抢光烧光,给事中韩如愈要弹劾他,他就派人在路上杀死了韩如愈。达到淮安后,淮安百姓不让刘泽清入城,刘泽清一听大怒,扬言攻城,路振飞从中调节,才避免了一场自相残杀。 他们现在就是一帮军事恶棍集团,毫无人性,毫无廉耻,对刘泽清这些恶劣的罪行,罗虎是心知肚明的,必须要严加防范,所以才派韩胄来这儿密切监视。 自从在辽西与满清白甲兵一战后,受伤的韩胄休息了很长一段时间,这次贺世崇去了辽东,而他则被罗虎专门带到了南方。 “韩头,据说南朝那边的达官贵人把整整一百万两白银准备好了,今天淮安巡抚路振飞就要护送银子到咱们的大营,然后把明廷的太子接走。”手下说道。 韩胄点点头,道:“越是这个时候越是要提高警惕,将军说刘泽清这人坏的很,他的军队离咱们太近,说不定就会在这时搞出点动静。” “不过,刘泽清不是昨日带兵南下了吗,咱们的兄弟汇报说人数有两万多。” “对,不过在淮安一带他仍有数量可观的军队,所以不能大意啊。” 正如韩胄所说,已经率领大军南下应天府的刘泽清正春风得意,在王喜来见他的那天夜里,他就已经下定决心好好利用这次机会,只要自己的军队进入南京城,以后他必将权势滔天。 当然他也知道把朱由崧推上皇位的关键是杀死朱慈烺,并嫁祸路振飞,说路振飞早已投靠李自成,这次不过是想利用假太子骗取朝廷的银子。当然这种说法鬼都不信,但等他刘泽清占了南京城,谁敢说不信,屠刀绝不留情。 刘泽清留下了五千军队交给了自己的部下张国柱,让他在太子随路振飞回淮安路上进行剿杀,然后视情况,如果能一举击败罗虎部,夺了一百万两银子更好,若不可,也不强求。 其实刘泽清心知肚明,如果罗虎是原大顺的老营精锐,不要说张国柱的五千人,就算自己把所有主力都调来,不一定能占到便宜。他刘泽清喝兵血多年,手下的部队真正有 战斗力的也就是那二百精锐家丁和一支三千人的步兵营,其他士兵每日只能吃上半饱,饿得皮包骨头,战袄也破破烂烂的,只能勉强拿得动刀枪而已。 韩胄在官道上守了很久,终于看到大队人马在此经过,二人赶快回避,这是淮抚路振飞的队伍,其中标兵有大约八百人,其他的是民夫、轿夫和随从,他们拉着銮驾,推着一辆辆小推车,小推车上全是箱子,一猜就是江南的东林、复社和财阀们筹集的银子。 韩胄和他手下欣喜若狂,整整一百万两,罗虎一定会拿出一部分犒赏兄弟们,到时候每个人都会得到一笔好处。 路振飞的人马经过后,又过了两个多时辰,刘泽清大营那边有了动静,一支规模庞大的队伍从军营里开了出来。 “刘泽清这个混蛋果然有想法,快,咱们得快点把这个消息报告给将军。” 韩胄和手下牵出藏匿在树林中的马匹,快马加鞭朝罗虎部的驻地奔去。 …… 运河东岸,罗虎在收了银子后送朱慈烺出营,虽然他看这个未来的大明皇帝不顺眼,但还是礼貌地祝朱慈烺早日荣登大宝,开创大明的中兴盛世来。 朱慈烺随路振飞走后约半个时辰,韩胄就气喘吁吁地回营来报:刘泽清的部队出动了。 “这个杂种竟然还真有想法。”罗虎虽然不认识刘泽清,但他在历史上的名声太坏了,可以说是恶贯满盈。 “全军集合。”罗虎赶紧召集所有兵将,准备去保护朱慈烺。 其实,韩胄和手下在官道遇到路振飞返回的大队人马时就给他们提出了预警,但路振飞不信,还担心这是罗虎的阴谋,甚至还希望自己的队伍能快点到达淮安城。 大约行至苏咀地区时,官道两旁忽然铳声大作,一排排的箭羽和弹丸飞向护送朱慈烺的队伍。 “砰砰砰”的铳声过后是路振飞部的惨叫声,很多人当场毙命,路振飞跳下战马,呼喊自己的家丁道:“护驾,护驾。” 不断有人涌向朱慈烺的车辇,在周围围了好几重。 道路两边的灌木丛和树林里冲出了一排排的士兵,有的举盾持刀,有的手执长枪,黑压压的,人数远比己方的要多。除之外,官道两头被马队封死,在这么一个狭小的空间里,路振飞发现自己竟然被彻底包围了。 朱慈烺被从窗棂射进来的一支利箭吓了一跳,銮驾外的路振飞在喊:“殿下没有受伤吧?” “本宫没事,本宫没事,路卿,外面的情况如何。” 路振飞用袖子抹了抹额头的汗水,说道:“殿下,我们被包围了,敌人人数众多。” “啊……”朱慈烺吓得大汗淋漓。 此刻,路振飞看着远处敌人正在缩小包围圈,自己的士兵被不断劈砍倒地,他不禁在想到底是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来围剿当今的太子。 路振飞的这标兵没经过什么实战,战力不强,八百人很快就被挤压到一个十分狭小的空间内,加上敌军有人大喊:跪地者免死,很多士兵都放下武器,准备投降了。 路振飞万万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敌军人数众多,若不是罗虎设的伏,就是有军队在谋反,他马上想到了刘泽清。 “刘泽清现在在南下的路上,为什么在这个节骨眼上,朝廷会派他南下南京,这其中一定有阴谋。”虽然路振飞意识到了什么,可当下的情况非常不利,敌人穷凶极恶,而自己这边兵溃如山倒。 “时至今日,也只能强行突围了。” 路振飞对身边的家丁道:“太子乃国之根本,若太子不测,那大明必然分崩离析,今日你我就算是死也要保护太子杀出重围。” 家丁齐曰“效死”,三十人持刀把太子围在圈内,朝路两旁的山林突围,刘泽清的部众紧紧咬住,双方刀枪磕碰,不断有人倒在血泊中。 还未走出太远,路振飞的家丁就损失五人,而敌人却越积越多,把他们团团围成一个小圈子。 “这些人就没打算留下活口。”路振飞心中开始怒骂对手的狠毒,“难道真是要死在这里了吗?”朱慈烺的出现曾让路振飞看到了一丝大明复兴的曙光,可谁知道没出几天就遭遇了这样的横祸。 天边忽然传来了一阵号角声,那是罗虎在召唤骑兵重组队形发起冲击。 二百多人的骑兵在前,后面还有长枪兵和火铳手,他们沿着官道而来,终于在最后的时间,加入了战斗。 “和尚,今日的比赛我赢定了,回去准备罚酒三坛。”罗虎自信地接过一杆威风凛凛的长枪,一马当先朝对方冲杀而去,柳和尚嘿嘿一笑也是一柄长枪紧跟罗虎而去,他俩身后是二百名重甲骑兵,他们以罗虎和柳和尚为箭头,一同发起对刘泽清部骑兵的攻击。 刘泽清的骑兵都是未披甲的轻骑兵,他们根本没想到会遇上罗虎这般硬茬。 罗虎顶在最前面,一枪出手,就把一名敌军挑飞起来,然后一收力那敌军的尸体又重重地摔在地上。紧跟着他横枪一扫,枪尖划过一人下颚,顿时一道血痕挂在那人的脖子上。 罗虎开始展示各种武艺,一招竖劈正好打在一人天灵盖上,那人脑壳崩裂,重伤倒地。 柳和尚在身旁也不甘示弱,片刻之后,已经有三四个枪下鬼。 “第四个,第五个……和尚,你今天就醉死在军营吧。”罗虎杀得兴起,虽然敌军也有大刀劈砍过来,但他一身的山纹甲,并未受到什么损伤。 重甲骑兵碰上无甲的轻骑兵简直就是碾压,二百人很快就冲散了对方的阵型。 指挥作战的张国柱一看不好,赶紧让长枪兵和火铳兵阻挡罗虎的攻势,只听一阵铳声响起,罗虎的战马中弹倒地。 罗虎被重重摔在地上,若是常人恐怕至少摔个筋骨折断,但罗虎只是感到浑身疼痛,却还能站起来。 “这具身体真是皮实。” 罗虎在惊叹自己体质的同时,身后的亲兵已经赶上来用盾牌护住了他。 “我没事,你们冲锋,别给对方喘息的时间。” 几个亲兵留给罗虎一面盾牌后就奋力向前搏杀,二百重甲削断敌矛,放肆地收割生命,一时间刘泽清的部队根本无法阻挡。 罗虎部后续的长枪兵和火铳兵在徐忠的带领下也赶来助阵,双方态势上的差距开始拉大。 路振飞这边还有十余人的亲兵,但是他们已经看到了曙光,罗虎部的勇猛远超敌军。 罗虎的长枪兵出阵,一排排的枪头刺向敌军,杀得刘泽清部连连后退,紧跟着罗虎的火铳兵开火,浓厚的白烟飘过,敌军开始溃散。 张国柱没想到对方有这般战力,调转马头就开始跑,五千人的军队是四散而去,有得沿着官道,有的退入树林,漫山遍野都是溃逃的敌军。 …… 第四十二章 封爵 击溃了张国柱,还俘虏了不少士兵,一盘问,果然是刘泽请的部众。 “刘泽清要造反。”路振飞咬牙切齿,这个军阀祸害百姓不说,现在竟然要杀太子谋反,“士可忍孰不可忍,太子我等必须尽快赶去南京揭发这个乱臣贼子的罪行。” 罗虎并不同意路振飞的建议,他说道:“巡抚大人,说不定刘泽清目前已经进了应天府,这其中必然有南京那边的安排和接应,如果说当下谁最想太子被杀死,不用想也是监国的福王,当下我们要是进了南京城,福王和刘泽清若污蔑我们拥立的是假太子,该如何呢?” “天下大义在我,他们就不怕天下人的口诛笔伐吗?”路振飞道。 罗虎摇摇头,“刘泽清控制了南京,那些东林党和复社学子根本就起不了什么作用,他们只会瞎折腾,办不了实事,届时刘泽清长刀一横,说太子是假的,届时没人敢说出个“不”来。” “那现在怎么办?”朱慈烺也皱起了眉头,他这个真太子要是被污蔑成假的,那才窝心呢。 “太子莫慌,此刻我等应该联络其余各镇兵马,一起讨伐刘泽清,只要军队在我们手中,他刘泽清就是占了南京也没辙。” “四镇当中黄得功曾在京营见过本宫,这人是可以信任的。”朱慈烺这时开口说道。 “不错,黄得功脾气大了一点,但他出自勇卫营,可以说是皇家嫡系,此人堪用,另外……”罗虎在思考高杰和刘良佐二人。 高杰虽然一身匪气,沿途也是抢掠百姓,但历史上,他是四镇中唯一一个愿意北上抗清的,若不是最后被许定国暗害,说不定还能干出一番事业出来。 至于刘良佐,这个家伙兵强马壮,可是满清一南下他就投降了,忠诚度不可信,但这个节骨眼上还是应主动去安抚,希望他不要站在刘泽清一边。 “高杰一直在和李自成作战,虽然没有黄得功那般可靠,但现在必须大力笼络;刘良佐此人不可信,但我们也要去安抚一下,他按兵不动最好,若是他助纣为虐,形势就会恶化。此刻,我们应先去找黄得功,有了黄得功加入再去说服高杰。” “好,罗将军果然心有韬略,这么一来事情尚有转机,路巡抚,你即刻去找黄得功,让他随本宫一起去南京平叛。”之前朱慈烺见罗虎不好驯服,以为这人不过想得到一些好处,在明、顺、清三方之间寻求自立而已,但经此一战,罗虎于危难之际主动出手相救,倒是对他生出了不少好感,而且刚才罗虎一番分析思维敏捷、鞭辟入里,与路振飞相较更有才干,若即位后能得此人辅佐,必是他中兴大明的一能臣虎将。 黄得功目前正在滁州驻防,罗虎率领本部人马先护送朱慈烺去了滁州。 待到滁州,黄得功来营前相见,见果真是太子,当下也是恭敬跪拜,言:大明复兴有望。 黄得功号虎山,军中号黄闯子,为京营名将,在对农民军的战争中战功赫赫,实力在四镇中实是最强。 罗虎安排黄得功在自己的军营中用膳,朱慈烺和路振飞都在列。 黄得功对朱慈烺道:“目前刘泽清已占据南京,福王也下了诏书,说:‘太子是假的,路巡抚也早已投降李自成。’此等欺世盗名之辈必然为天下唾弃,得功本应挥师进军,扫平奸佞,但臣有些棘手之事——占据徐、沛之地的高杰素来与臣有隙,一直挖空心思要吞并臣的军队和地盘,臣若把兵力移至南京城下,高杰从背后捅臣一刀该如何是好?” 朱慈烺觉得黄得功这些话都是托词,认为他是不想去平叛,但罗虎知道,黄得功不是在推诿而是真有难言之隐,历史上高杰的确做过谋害黄得功的事。 “殿下,黄将军这样说有他的道理,目前咱们还是应该先安抚了高杰才能出师应天府,不然高杰若也反叛,我们连立锥之地都没有了。” 朱慈烺听罗虎这么一说才明白过来,此事的确要从长计议。 四人正在商讨对策,忽然有小兵前来禀报:营外有人求见,自称是南京兵部尚书。 “尚书大人逃出南京了吗,快让他进来。”路振飞赶紧说道。 来者果然是史可法,作为兵部尚书,他最先获知刘泽清部的调动,一打听,才知道是朱由崧以监国的名义下的命令。 史可法知道此事关系重大,但他手中并无兵将,只能先逃了出来,他当时的打算和罗虎、朱慈烺一致,所以就先来找黄得功请救兵了。 “太子殿下……”史可法见了朱慈烺就像受了委屈的孩子见了妈,眼泪鼻涕一起流。 朱慈烺一瞧史可法的鼻涕都流到他衣服上了,心下感叹:这才是忠臣啊——至少从感情上他把自己感动了。 路振飞把史可法搀扶到桌子上。罗虎看着这位历史上与文天祥齐名,却名气大、本事小的史尚书,忽然想起一个事情来。 高杰本是李自成的农民军将领,因和李自成的老婆邢氏生情,便逃出李自成的体系当了明军。 弘光政权建立后,高杰北上被许定国害死,死后,夫人邢氏曾希望史可法收高杰的儿子高元爵为义子,但史可法因高杰曾是农民军便看不起他,拒绝了邢夫人的要求,结果高家人心灰意冷,清军一来就投降了。 好,现在你史可法既然来了,我就拿你做筹码来拯救大明吧,谁让你是忠臣来着。 “殿下,凭在下对高杰的了解,他一直为自己曾是闯贼而自卑,若史尚书此去与他结为兄弟,他一定会……” “什么,让本官和他结为兄弟?这成何体统?”史可法 听到罗虎的建议立即蹦了起来。 “尚书大人你看你,你从心眼里还是看不起我们这些跟从过李自成的人,不过现在高杰可是左右着时局,为了大明你就勉为其难吧。”罗虎道。 朱慈烺也跟着附和,“史卿,高杰的态度对本宫很重要,本宫也相信你是个忠臣,就按罗将军的说法办吧。” 太子发话了史可法自然不能违逆,他只是没想到自己一世英名竟然要和一个闯贼结拜,以后回到南京还不被那些东林、复社给嫌弃死。 “殿下,福王那边是监国,所以名义上是占了上风的,太子你为展现自己才是天下正位,不如就宣布登基吧。”罗虎道。 “这……是不是过于仓促。”史可法、路振飞几乎是齐声问道。 朱慈烺听两位大臣与罗虎意见相左,也不知如何是好。 “当下乱臣贼子要窃据正位,殿下不宜顾及这些,宣布即位便是天下归一,高杰和刘良佐这些观望者才有向善的希冀。” 路振飞点点头,道:“罗将军还是你思虑周全,殿下即位后便可封赏高杰、刘良佐二人,有了爵位,相信二人必然用命。” “那咱就赶快准备吧。”黄得功是个武将,做事喜欢干净利落。 “好,臣复议。”史可法道。 …… 就这样,朱慈烺于五月十四日在滁州即位,改元永宁,宣布次年为永宁元年,同时擢史可法为首席大学士,加封路振飞为太子太保兼吏部尚书,黄得功原为靖南伯,现加封为靖南侯,高杰为兴平伯,刘良佐封广昌伯。 待到罗虎时,朱慈烺作难了,这小子还没宣布效忠大明,这叫什么事啊,想给他一个封号和官职都不行。 自从看到罗虎像切瓜砍菜一样干跑了刘泽清的部队,朱慈烺便放下对他的成见和嫉妒,想赶紧把他收入麾下,至于跟他这个皇帝抢女人的事,可以以后再说,大不了兔死狗烹。 朱慈烺在滁洲城里和史可法、路振飞商量此事,史可法发言了:“罗虎这人必须要给他封赏,能送陛下您南下已是大功,又在苏咀救陛下于危难,论功封侯也不为过。” 史可法这么说有个人考虑,因为朱慈烺已经把招抚高杰的事教给他全责办理,罗虎和高杰又同是从李自成那边来的,如果罗虎能加封侯爵,让高杰看到永宁皇帝朱慈烺善待投诚的“闯将”,更能激发起他效忠的诚心。 路振飞也点点头,道:“此人勇猛无畏,是一员虎将,而且他不慕名利,除了讨要镇守山东的军费,并不像其他人那般对王侯将相有什么执着要求,而且他在李自成那边已是伯爵,想让他投靠大明,必须爵升一等。” 朱慈烺点点头,之前罗虎对他态度傲慢,他以为罗虎是不想归顺大明,或者只是想要点钱。但是钱财到手,他还能出手相救,而且至今未提封赏,可见他的人品和志向并非一般人可比。 不过反过来讲,朱慈烺又有些担心,一个追求功名利禄的人好驾驭,一个志向太过高远,让他摸不透的人,以后该如何驾驭呢? “好,两位爱卿所言甚是,朕这就下诏,封罗虎为靖北侯,总督山东军务。” …… 当史可法和路振飞带着明廷的大红蟒袍来见罗虎时,这个穿越者倒是愣住了。 “侯爵,朱慈烺还真是下血本,不过我在乎的并不是这些,”罗虎心道。 他本意打算投靠大明,只是觉得朱慈烺不顺眼,这位君王还没有能压服自己的魅力,也许永乐大帝这样的帝王在此,他会心甘情愿地受封。 见罗虎迟迟不受封,路振飞赶紧上前道:“将军,你不愿受封是可有难言之隐,是感念李自成的旧情,还是……” 罗虎淡淡地说道:“我志不在此,罗虎救下太子只是因为满清入寇,天下离乱,华夏需要一位能凝聚人心的君王而已。” 史可法和路振飞面面相觑,或许罗虎说的这些他们是真的不懂。二人从小的理念是“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帝王是他们效忠的根本,他罗虎不效忠李自成,就该效忠朱慈烺,总之他效忠的应该是一个人,然后才是华夏、国家、社稷,但他提出了先效忠华夏的概念,这个着实让他们懵。 在这个晚明这个时代,或许也只有黄宗羲,王船山这些人能体会罗虎这个穿越者的想法了吧。 路振飞想了想,说道:“罗将军,你要匡扶华夏我等佩服,但是受封侯爵,也是大大利于你以后经营山东,你可知道目前山东百姓都在驱赶李贼伪官,重新以我大明为正统,就在五月十一日,山东济宁官绅杀大顺官员,传檄各路,号召忠义,一路由沂州达登莱,一路由济南达天津,一路由临清达河朔,一路由宿州、徐州达淮安。现在若将军以大明靖北侯和山东总督的身份收复山东,山东的百姓能不拥戴您吗?” 路振飞说得这些,罗虎在前世就熟知了,自从李自成退出北京后,山东、河南等地掀起了一股重新拥立明朝的风暴,各地官绅陆续开始杀死或驱逐大顺官员,仍奉大明为正朔,如果他现在以大明朝侯爵的身份进入山东,的确可以起到一呼百应的效果。 路振飞见罗虎已经动容,上前一步把官袍摆在罗虎面前。 这竟然是正二品的文官官服,朱慈烺算是非常够意思了。 这一刻,罗虎思索良久,他想了很多,不仅是自己现在的倾向,还有那帮出生入死的兄弟,很多人至今还痛恨大明朝廷,至今大伙还以为护送朱慈烺南下只是为了一些军费。不和他们打声招呼就答应下来,他们会不会寒心…… “这官服,罗某暂时不能接受,经略山东的事,陛下可遣一文官与我同往。另外罗某还有定王这张招牌,山东很快就会心归大明,成为朝廷的北方屏障。” 路振飞见罗虎这般言论,只是长叹一声,把官服交给手下拿下去。 “不过,罗某目前还可以帮两位个忙。”罗虎道。 “哦,将军可是愿随本官一起去招抚高杰?”史可法这时开口道。 “正是。” …… 第四十三章 结拜 其实在罗虎这一世的记忆中,少年时期与高杰以及他老婆邢氏是认识的。那时罗虎不过十岁,还是个娃娃兵,邢氏负责掌管钱粮军械,罗虎随大人每次去领取,都会被邢氏捏着脸蛋笑嘻嘻地说道:“小虎子,你个娃儿长得这样眉清目秀,长大准是个情种。” 那邢氏长了双桃花眼,眉目流转,甚是美貌,而另一个经常见到的人就是高杰,这小子高大英俊,是三天两头来找邢氏。二人以算账的名义交流感情,结果交流交流着就交流到床上去了。 邢氏知道李自成的往事,李自成的第一个老婆韩金儿因为私通被杀了,邢氏美貌而且才能出众,不想事情败露被李自成杀死,便让高杰带着她和所属部下投降了明军。 高杰这一走就是十年,现在罗虎已经长成了一个英俊健硕的小伙子,准备会会这对老熟人。 说曹操曹操就到,高杰果然来了,还带了两万人马,兵锋已经到达白塔镇。黄得功那边还得到消息,刘良佐也带着两万人马从凤阳赶来。让人担心的是:派去宣封的人都没回来,这意味着两人未必会接受封号,承认新成立的永宁政权。 目前事态严峻,如果刘泽清、高杰、刘良佐三人穿一条裤子,铁了心跟着朱由崧干,即使罗虎和黄得功联手还是占绝对的下风。 而事实也是如此,朱由崧在罗虎、朱慈烺他们到达滁州前就派了三支使者团队分别去了高杰、刘良佐和黄得功那里去做说客。黄得功自然没有同意,而高杰却持观望态度,他一边率领大军朝应天府进发,一边在密切关注着形势发展,并未给予在滁州的朱慈烺政权任何恢复。 五月十七日,刘良佐到达大枪岭地区,高杰还在白塔镇观望,刘泽清已蠢蠢欲动,准备兵出应天,从三个方面包围滁州。 形势恶化,永宁政权当下的五个大佬——朱慈烺、罗虎、黄得功、史可法和路振飞聚集在滁洲城内商量对策。 三面包夹啊,这可是朱慈烺即位前能预料到的最坏结果。本来认为太子登基后振臂一呼,刘良佐和高杰就会接受封赏,来滁州助新皇帝一臂之力,但现在才发现——人都是很现实的动物,他们只会追随强者,而占据了应天的朱由崧比占据了滁州的朱慈烺更有优势,别谈什么忠诚,忠诚是说给黄得功、路振飞这样忠诚的人说的,其他人你给他讲忠诚,他会觉得你是傻子。 “眼下该如何是好?”朱慈烺叹了口气,他这才知道自己这个皇帝算不上值钱,怎么连两个将领都笼络不住呢。他之前随崇祯处理政务时听惯了孙传庭、吴三桂、左良玉的名字,刘良佐和高杰只是不入流的将领,但不想在这个关键时刻,他们根本就不听自己的号令。 “不如微臣去一趟大枪岭和白塔镇,以大义感化高杰、刘良佐二人,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特别是高杰,他要真想与微臣结为兄弟,臣就委屈一下……相信他们会回心转意的。”史可法道。 罗虎一听心想:可拉倒吧,你史可法这般迂腐是怎么当上南京第一文臣的,他们要是能被感化,在封赏时就被感化了,还用你去费口舌。而且结为兄弟也得是他认为你实力比他强的时候,他已经铁了心要拥立朱由崧,你再去要结为兄弟,人家还不愿意呢。 “尚书大人,对方已经把兵锋对准了滁州,说明已经有了反意,目前一高二刘还未形成合流,我方应主动出击,击溃刘良佐,才能有迫使高杰臣服的本钱。今夜,我就夜袭敌营,明日一早对刘良佐部发动攻击,黄将军,此危急时刻您可愿同往。” 黄得功稍作犹豫,心想此事不可再坐以待毙,便道:“我这就派主力直逼大枪岭,只是夜袭风险太大,罗将军慎重?” “劳烦黄将军担心,小弟不会有事的。” 众人见罗虎胸有成竹,也便不再说什么。 十七日下午,黄得功选派一万人,带着两个战将田雄和马得功,与罗虎部前往大枪岭。 滁州距离大枪岭不过三十公里,黄昏时,罗、黄两部再距刘良佐部十里的地方安营扎寨。吃过晚饭,罗虎向黄得功借骑兵三百,加上本部三百,合计六百骑兵趁夜色袭击刘良佐大营。 六百对两万,就算是袭击也没有多少胜算,罗虎还没傻到为朱慈烺和永宁政权殉国的地步,这次夜袭不过是扰而不袭,让这些远到而来的刘良佐部众不能安然入睡而已。 马蹄子上再次绑上了棉布,罗虎率领六百骑兵赶至刘良佐大营前二里外。 黑漆漆的营盘和这夜色一样寂静,天幕下只有星星点点的火把发着微弱的光。 六百人除了随身武器,每人都带了发出声响的物件,待罗虎一声令下,锣声、鼓声、号角声立即响声震天,夹杂着好似火铳的鞭炮声,像一支大军正发起攻击。 刘良佐外号花马刘,此刻他正在营中搂着一个爱妾睡觉,听到营外响声大作,以为敌军杀过来了,他赶紧披上衣服,拿了一柄大刀冲出营帐。 “不要慌,拿起兵器,准备战斗。” 只见营中号角吹响,很多士兵惊醒后立即抄家伙准备和突袭的军队拼命。不想营外的声音响了十分钟后就停息了。 “娘的,这是咋回事。”刘良佐不敢怠慢,端着刀等了得有二十分钟,待出去看查情况的军士回来汇报:营外无人后,他大骂了一句,命令大伙回去继续睡觉。 罗虎的六百人在黑漆漆的夜里隐藏,他当然不会善罢甘休。 大约过了不到半个时辰,营外的声音再次响起,锣鼓声、号角声、鞭炮声是此起彼伏。 刘良佐刚暖热了被窝,见自己的小妾被吓得哭哭啼啼,真是怒火中来,他这次气冲冲地跑出营帐,命令弓箭手和火铳手朝发出声响的地方开始射击。 夜空变得更加热闹,就像年三十的晚上,到处是噼啪叮当的声音。 这无谓的射击持续了一会儿,刘良佐开始派人再去查看营外情况,结果来者又消失了。 这次刘良佐的部下全都骂骂咧咧,再次回去睡觉,经过两次折腾,他们已是精疲力竭,精神极度疲惫。 但罗虎仍旧没放过他们,第三次和第四次的袭扰开始了…… 时间接近辰时,刘良佐的一部分士兵已经开始在营外守卫,他们恨不得生吞活剥了罗虎他们这些无赖,但是很不幸,罗虎的骑兵没有再出现。 天刚蒙蒙亮,黄得功和柳和尚带着大军朝刘良佐的大营开始移动。 刘良佐的探马回报了前方情况,可这时很多士兵已经起不来了,甚至将官拿着皮鞭抽打也叫不起来,他们的神经已经在一次次的摧残下变得疲沓,现在宁可敌人杀了他们也不想起身作战。 柳和尚和徐忠打头阵,他们很快拔除、越过了营垒前的障碍,双方开始短兵相接。黄得功紧随其后,他的军队本身就比刘良佐的要精锐一些,加上刘军精神和身体都极度疲惫,一接触,对方就支撑不住了。 刘良佐手持大刀,见溃败之势已现,带上亲兵转头便跑,一口气跑到了池河东岸才收拢残兵。 …… 打跑了凤阳来的刘良佐,罗虎和史可法携胜招降高杰。 十八日休整一天,十九日,全军前往白塔镇与高杰对峙。路上,罗虎衡量刘良佐部与顺军以及满清军队的差别,觉得三方的差距还是很大的,满清的主力战兵精锐程度胜过顺军,而这些明朝的地方部队则更不能相比。 罗虎之前还有疑惑,为什么左良玉佣兵八十万还要害怕与李自成手下交战,后来甚至被黄得功击败,而且清兵一来就投降了。还有刘良佐,后来也扩军到十万人,也是清军一到就出卖了大明朝廷。 他们是真的不能打,或者说能战的军队太少,没有精兵,没有能战敢战之士,所以只能把军队数量搞起来,充充样子而已。 再说高杰这边,他得到刘良佐败退的消息后大为震惊,当下就陷入了两难选择。 “没想到黄得功这般厉害,还有那个罗虎……”高杰喃喃自语。 罗虎的名声在击溃刘泽清的部将张国柱时就传开了,南明的兵将都知道有一个李自成的叛将加入了他们的权力争夺。 “这个罗虎妾身还有印象,不就是当年经常跟着大人们来领粮饷、军械的小虎子吗?算算年龄,他也该二十出头了,不想已经出息起来,成了一员虎将。”说话的是邢夫人,她自从跟了高杰就一直是他身边的高级参谋,而高杰也对自己的夫人言听计从。 二人虽然有一段不光彩的历史,但带着队伍私奔后感情一直很好,邢夫人还给高杰生下一个儿子高元爵,日子也算十分和美。 “夫君,你是怎么打算的,目前形势朱慈烺那边占先,若黄得功和罗虎合兵攻我,恐不能敌。”邢夫人道。 高杰心中清楚,别说是加上罗虎,黄得功一个他都单独对付不了,现在再加上一个强援,实力的天平已彻底变化。 “若朱慈烺那边能真心待我,效忠谁还不是一样。”高杰道。 罗虎和史可法相约去高杰大营去招抚。 艳阳高照,十几个随从,柳和尚不离身边,罗虎颇有些意气风发,搞定了刘良佐再招抚高杰,这事就变得容易了许多。 对于身边的史可法,在前世年少时,他还对此人有无限敬仰,但穿越一回,罗虎发现他身上有太多缺点,比如犹豫不决,比如软弱。历史上他对四镇太过姑息,才造成了他们的飞扬跋扈。 “尚书大人,此去高杰大营,您可一定要拿出威严来,对他之前的沿途劫掠一定要点明,免得以后他再做出伤害百姓的事。”罗虎道。 “罗将军,不是说让本官与他结为兄弟的吗?怎么又让我斥责他?” “尚书大人,结为兄弟是从感情上信任他,让他觉得你当他是自己人,而斥责是用权威压服他,让他不敢造次,这两项您正好给搞反了。”罗虎给史可法讲着道理,让史可法觉得这小子实在不给面子,竟然教训起他这个大明第一文臣来了。不过此人屡立功劳,这次出手又解决了刘良佐,让新生的永宁政权转危为安,要嚣张就暂且由着他吧。 来到高杰大营,先叙旧情。 “兄弟咱得有十年不见了吧。” “小虎,没想到你这般出息了。” 高杰夫妇一人一句,不停地夸赞罗虎。罗虎也给了高杰梯子下,道:“兴平伯刚受封就来白塔镇勤王,一路辛苦了。” 高杰不好意思地笑笑,把二人迎进营帐,里面已备好酒菜,颇为丰盛。 双方就坐,推杯换盏,喝得好不快活。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罗虎见高杰和史可法二人相聊甚欢,便提及结拜之事。 高杰心中一惊,史可法在南明政坛中的地位举足轻重,这小兄弟竟然冒了一句让二人结拜,一时顿觉高攀,不敢言语。 罗虎使劲给史可法递眼色,这老史想起朱慈烺的交代,没有办法,便道:“老哥我久闻兄弟威名,今日一见可谓相见恨晚,罗将军刚才说出了我的心里话,不如就在今晚,我二人结成异姓兄弟,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高杰听完后竟然流下了两行泪,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只见他立即握住史可法的手说道:“大哥,以后兄弟我以您马首是瞻,只要您一句话,我一定肝脑涂地。” 二人就这么成了结拜兄弟,罗虎也算当了一回见证人。二人结拜后,史可法以大哥的身份对高杰之前的劫掠行为进行了斥责,并告知以后军费一定按时到位,切莫再骚扰百姓。高杰也进行了检讨,表明了态度,坚决杜绝劫掠百姓的恶性事件。 …… 第四十四章 忠臣,奸臣 五月二十日,高杰携大将李成栋等人亲自去滁州朝见永宁皇帝朱慈烺。随后刘良佐很快得到了这个消息,他知道朱慈烺胜利已是大势所趋,也派了使者表明忠心,请求一同剿灭盘踞在应天的刘泽清和朱由崧。 朱慈烺和路振飞、黄得功商量后,以守土的名义,命令刘良佐即刻返回凤阳,留下一万人由刘良佐部下秦大鹏率领,一同围攻应天。 高杰这边也是如此,在朝见完毕后,留下一万人马归李成栋,高杰本人亲率其余部众返回徐州驻守。 就这样,永宁政权直接掌握的军队达到四万余人,对应天府刘泽清形成优势,紧接着黄蜚、翁之琪从镇江、芜湖派遣水陆部队两万多人助战,一时间,在应天的监国朱由崧已是毫无胜算。 形势变得太快,朱由崧如做梦一般,明明几天前已对滁州形成了围剿之势,天下马上就要收入囊中,连东林党头子钱谦益都对他摇尾乞怜,承诺效忠,可惜没过两天,情况就急转直下,现在轮到朱慈烺的大军围困应天府了。 朱由崧一筹莫展的时候,殿门外的刘泽清请求觐见。 “快,快宣他上殿。” 刘泽清听到旨意后昂首阔步走上殿来。 “将军,现在大军围城,你可有良策退敌啊?” 刘泽清道:“现在臣有一计,可释兵戈,保我应天军民免受战火之苦。” “是何计策啊?”朱由崧已经迫不及待想知道答案。 刘泽清上前一步,从怀中逃出匕首,对着宝座上的朱由崧就是一刀,一下捅在了朱由崧的心口上。 “啊……你……你”朱由崧死不瞑目,他没想到,最后结束他性命的会是刘泽清。 “殿下,这也是为百姓着想,用您的命换取大家的平安。”说罢他猛然抽出匕首,只见朱由崧吐出了一口污血,当场毙命。 …… 五月二十二日,应天府江东门外,刘泽清携朱由崧的人头,和被五花大绑的王喜朝见朱慈烺,并痛哭流涕,直言先前糊涂,望朱慈烺能网开一面,免他死罪。 朱慈烺为了先稳住局势,答应了他的要求,刘泽清部两万人全部缴械投降,朱慈烺的大军进城。 至此,关于南明权利的争夺落下帷幕,朱慈烺历尽千辛万苦,终于进入应天府,成为名副其实的大明之主。 当天晚上,朱慈烺设宴,款待立下大功的罗虎、黄得功、路振飞、史可法等人等人,同宴的还有派水师帮助大军过江的黄蜚和翁之琪。 黄蜚和翁之琪都是忠臣,罗虎愿意和这两位老兄结交。 黄蜚本姓涂,为东江镇总兵黄龙的外甥。黄蜚年少时跟随舅舅黄龙在辽东对抗清军,黄龙战死后无子,黄蜚得以承袭,遂跟母姓。南明之时,黄蜚驻守在镇江,弘光政权覆亡后黄蜚坚持抗清,于隆武元年八月战败于舟山。黄蜚被绑至南京,痛骂洪承畴,舌头被割掉,于九月五日就义于水西门外。 翁之琪武状元出身,曾协助黄得功、黄蜚击败左良玉的叛乱,弘光政权覆灭时,翁之琪因自责被田雄劫走了朱由崧,自刎而死。 面对两位忠贞之臣,罗虎心中非常敬仰。 “罗将军,听说你先前与建奴战于辽东、辽西二地,杀叛徒耿仲明,可有此事?” 罗虎看了看不远处正在与人推杯换盏的柳和尚,知道这事必是他这爱炫耀的家伙说的。 “是有此事。” 黄蜚赶紧说道:“罗将军帮我舅父报仇,请受在下一拜。” 罗虎赶紧把黄蜚搀扶起来,他好像记起来一件事——黄蜚的舅舅黄龙和耿仲明有大仇。 黄龙担任东江镇总兵时,耿仲明的弟弟耿仲裕以索饷为名,带兵包围了黄龙的官署,竟然割去了黄龙的耳鼻,幸亏被其他将领救下。后来,他虽然反杀耿仲裕,但岛上混乱的局面没有改变,耿仲明投奔登州的孔有德。 后孔有德、耿仲明发动“登莱之乱”,杀黄龙在登州的家眷。崇祯六年,明军收复登州,孔有德和耿仲明率残部走海路逃往辽东。旅顺的黄龙听到消息后,在海上堵截这股叛军,一战下来,虽然孔、耿逃走,但生擒毛承禄等人,获首级一千多。” 此战过后,孔、耿对黄龙更是咬牙切齿,他们投降皇太极,做了汉奸,后趁黄龙的水师外出,旅顺空虚。孔有德就向皇太极建议出兵。皇太极派岳托等人,率领八旗兵与孔有德的降兵共万余人,围攻旅顺,黄龙最终不敌,自刎而死。 黄龙死了,但黄蜚没有忘记舅舅是怎么死的,他视孔有德和耿仲明为血仇,发誓要报仇雪恨,现在听说耿仲明死于罗虎之手,马上来当面求证。 “黄将军不用这样客气,耿仲明残害同袍,投降建奴,人人得而诛之。满清入关,天下离乱,虎愿与将军一道驱除鞑虏,平定辽东,讨还我华夏江山。” 黄蜚从小跟随舅舅在辽东打仗,闻言激动不已,他倒满一碗酒,捧给罗虎道:“一言为定,届时将军北征之时,蜚一定恳请陛下与君并肩作战,来,请与吾满饮此碗。” “好。”罗虎与黄蜚两碗相碰,豪爽地饮完了整碗酒。 “哈哈哈……”笑声在热烈的空气中散开,不想刚与黄蜚饮完,黄得功的部将田雄和马得功又上来给他敬酒。 这两人也是历史上挂了名的,不过他俩是因当汉奸投降满清而留名。清兵攻陷南京,这两人背着黄得功投降清廷,还把弘光皇帝朱由崧给抓了,造成翁之琪自尽。 不过目前二人还是黄得功的得力战将,罗虎也给了他们面子。 “以后若有机会,还请将军多多提携。”看着二人谄媚的笑容,罗虎微笑着点点头。 今天是喝了太多酒,旁人还在推杯换盏,罗虎已有点不胜酒力了。他离开座位,躺在一个四处无人的石阶上,仰头望天,脑海中思考着一个问题。 满清逼近南京时,四镇的表现如何呢? 刘良佐降。 刘泽清降。 高杰已死,余部投降。 黄得功中箭而死,田雄、马得功降。 朝廷花几百万军费打造的淮河长江防线,几十万军队在面对满清时根本就没打什么硬仗就都投降了。有进取心和忠于大明的人不是没有,只不过他们也被叛徒出卖,最后都未成事。 大明在最后时刻并不是没人拥护,从北直隶、山东、河南的百姓自发组织起来赶走大顺官员,恢复明廷统治就可以看出来人心还是向着大明这边的。但为何关键时刻总有人投降,这些投降的人又是怎么和满清联络的。那些满清的间谍和说客如此猖獗,大明相对应的机构又在哪里?明末朝廷对文武官员的控制为何如此之弱? 想当年万历朝鲜战争时,锦衣卫都为前方作战提供大量情报,而现在呢?北京陷落时,锦衣卫在干啥? 罗虎认为晚明会出现这种情况,和崇祯皇帝荒废东厂、锦衣卫这两大机构有很大关系。有权力就要有监督,锦衣卫和东厂的监察作用,可以约束官员的行为。但崇祯登基后,轻信文官之言,荒废了东厂和锦衣卫这两大机构,等于是自断臂膀,自绝耳目。 “竟然在这儿呢,怕是喝多了吧,哈哈。”近旁传来了路振飞的声音,罗虎扭头一看,果然是他,只是他身后还有新皇朱慈烺。 罗将军,陛下正要跟你喝一杯酒呢,不想你却躲在这里,路振飞笑嘻嘻地把罗虎扶起来。 罗虎起身给朱慈烺行了礼,道:“小人不胜酒力,还请皇帝陛下赎罪。” 朱慈烺也不拘泥于礼节,这几天让他看透了太多的事。 刘良佐、刘泽清、甚至是高杰和南京朝廷里的一帮文臣都是见风使舵之流,朱由崧占据优势时他们投靠朱由崧,形势稍稍好转,他们又投靠自己。 这一次惊险的政变,帮着自己在苦苦支撑的,除了身边的路振飞、黄得功就是他罗虎了,而且罗虎所起的作用最大,挽救自己于苏咀,击溃刘良佐,招抚高杰,都是他在出主意想办法,战斗时又冲在最前面。 朱慈烺不傻,他知道眼前这人比黄得功、路振飞和史可法更有才能,虽然他仍旧傲慢,不接受封赏,不发誓效忠,但朱慈烺下定决心,一定要让此人成为大明朝的柱石。 “从直隶到登州,再到淮安、滁州、应天,朕还没给你说声‘感谢’呢。” 路振飞赶紧拿出酒壶,倒满了朱慈烺手中的两个白玉杯。 新登基的皇帝亲自执杯而来,这事何等荣耀。 “来,朕与汝干了这杯酒。”朱慈烺把酒杯递过去,罗虎单手接杯,一饮而尽。 “好,南京已定,将军即将北行,以后的打算可否告知?”朱慈烺道。 “自然是全力准备抵御满清南下,陛下可别忘了咱们之间的约定,国策应以防范满清为主,切不可主动与大顺为敌,不然只会让东虏各个击破,届时恐怕整个华夏都要披发左衽,屈膝事夷了。” “这个朕记着呢,将军可以放心,”朱慈烺顿了顿,道,“将军还有什么建言,都可告知。” 罗虎想了想,诚恳地对朱慈烺道:“从这次政变可以看出大明文武官员不乏见风使舵之徒,官员控制之弱可见一斑,若他日满清来攻,是否一个间谍,一个说客就能摧毁一座城池呢?请陛下深思。” 朱慈烺也正为这事发愁,如何控制官员,辨别忠奸,这确实是件难事。 “请陛下复设锦衣卫,监察百官。”罗虎的声音掷地有声,让朱慈烺振聋发聩。 “好建议。”朱慈烺没想到的事,罗虎全都先他一步想到了,永宁皇帝一边感叹,一边盘算:此人真乃国士,不留在朝中委以重任实在可惜,而且他初登大宝,身边着实没有几个能信任的人。 “将军既然要复设厂卫,那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您看谁出任合适?”朱慈烺继续问道。 “那就需要陛下您的裁决了,我一个闯荡多年的泥腿子对南京朝廷可不了解。” 这时,朱慈烺大笑一声,道:“将军,朕也敞开天窗说亮话,若将军能留在朝中,这锦衣卫都指挥使的位置也可授予将军,山东那边只要你遣一部将即刻,何如?” 朱慈烺说完这些,面色坚定地等待罗虎回应。 锦衣卫指挥使不是什么大官,但绝对是极为重要的角色,朱慈烺觉得罗虎是个‘外人’,与朝中大多数官员的都没有交集,也就没有羁绊,便能放手做事。 罗虎思索片刻,道:“山东关系重大,还是小人去坐镇的好,谢谢陛下的信任。” 朱慈烺有些丧气,叹气道:“朕来到南京,一帮臣子没有熟悉的,更谈不上信任,锦衣卫的事就暂且搁置吧。” 罗虎也没再说什么,他只是建议,至于怎么做是他朱慈烺的事。 “另外陛下打算怎么处置刘泽清这个叛将。”罗虎转移话题道。 “此人不可再用,淮安是不能让他再去了,先留在南京做个闲职,以后再对付他。” 罗虎点点头,道:“如此的话,小人想与高杰换换防区,让他守淮安、扬州,而小人为了进取山东,去守徐、宿地区。” 淮安、扬州地区富庶,历史上高杰对两地是梦寐以求,现在自己主动要求换防,想必他不会拒绝。 “看来将军的志向都用在山东了,准奏。”朱慈烺道。 “至于秦大鹏,就别让他回凤阳了,由黄得功将军把他安排在眼皮子底下,借此削弱刘良佐的实力。” 朱慈烺点点头,也表示同意。 “还有就是……”罗虎想起了那帮东林搅屎棍,现在正是打击他们的时候。 “陛下,东林挑起文官党争,绝非善类,这次党魁礼部侍郎钱谦益投靠朱由崧,论罪该杀,望陛下千万不要手软。先帝在时,说过‘文臣皆可杀’,这钱谦益首鼠两端,对外无御敌之才,对内却贻害无穷,就属于‘可杀’的那类人。” 这个问题朱慈烺还没考虑过,不过他父亲的那句话可谓是犹在耳畔,前代的弊政看来是该由他来解决了。 …… 第四十五章 回到登州 五月二十三日,朱慈烺拜谒完孝陵,在百官的簇拥下走过承天门、端门,沿着千步廊一路行到午门,后在大汉将军的护卫下从午门进入南京紫禁城。 随行的史可法等六部重臣则绕道东华门,从东华们进入。 南京紫禁城由洪武年间朱元璋建造,本是大明的皇城,后来成祖朱棣发动靖难夺了侄子建文帝的江山,迁都北京。 南京的六部衙门还有人在办公,但紫禁城却无人问津,时间久了,风吹雨淋又缺少养护,紫禁城包括奉天殿、华盖殿、谨身殿三大殿都变得破败不堪。 无奈,朱慈烺只能入住文华殿,随后朱慈烺任命史可法为中极殿大学士,内阁首辅,路振飞为兵部尚书,张慎言为吏部尚书,刘宗周为礼部尚书,高弘图为工部尚书,姜曰广任户部尚书,马士英由凤阳总督为刑部尚书,免去钱谦益礼部侍郎的职务。 马士英不降反升,源于刘泽清入应天府后,他幡然悔悟,也和史可法一样逃了出来,离开了朱由崧阵营,朱慈烺为了褒奖他,加封他刑部尚书衔。 而钱谦益这个老狐狸就没那么好运了,他不仅是个搅屎棍,还喜欢见风使舵,这历史上有名的“水太凉”兄暂时离开了南明的政治中心。 南京安定下来,罗虎开始北上,走之前路振飞代表朱慈烺来送,并把山东总督大印和官服相给,只要罗虎愿意,随时都可官袍加身,成为名正言顺的大明封疆大吏。 罗虎走水路先去登州,柳和尚带陆上的部队进驻宿迁、徐州。 同时,在朱慈烺同意下,应天的龙江船厂和淮安的淮安船厂开始为罗虎打造新式战舰,造船费用由户部拨款给工部,工部负责督造。 罗虎于五月二十六日到达登州,距离他带朱慈烺去应天已经过去了整整二十天。对于罗虎来说这二十天惊心动魄,而登州则和走时一样安宁。 李雪竹来迎罗虎,女孩还是年龄小,靠在罗虎身上,完全不顾别人的目光。 “雪儿,家中一切可好。” “好着呢……不,有一事出了岔子,但这事我可管不了。” “哦,是何事?”罗虎带着好奇问道。 李雪竹笑呵呵的,道:“你不是要去拜见定王和公主吗?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罗虎下船后第一件事是去看望两位皇室成员,但朱媺娖并不在李雪竹给她安排的住处,而是在魏大夫那里陪赵兴治伤。 “这是怎么回事?公主这些天来一直陪着赵兴吗?” 罗虎道。 “可不是嘛,所以妾身说‘出了岔子’了。” 罗虎挠挠头发,原本只是让赵兴救公主,可没让他去撩公主。他了解赵兴,一个沉默寡言的人,绝非善于抓女人心,但怎么就把金枝玉叶的朱媺娖给收服了呢? “公主是真的被感动了,据说赵兴那条胳膊是好不了了,所以公主老是觉得欠他一条胳膊吧。”李雪竹把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 罗虎心中咯噔一下,赵兴原来也受过伤,但是从未落下毛病,这次竟然伤得这样厉害。 “快,咱们快去。”罗虎要求李雪竹加快脚步,他心中开始着急了,赵兴是他的生死兄弟,要是以后不能打仗了,于己是损伤,于他更是精神上的巨大打击。 来到魏大夫那里,只见老魏在屏风内给赵兴换药,费珍娥陪着朱媺娖在外面坐着。 见到费珍娥,罗虎心中浪花朵朵,只是不愿表露。 “你回来了。”费珍娥的话语也平平淡淡,但一个“你”字虽听起来冰冷,却暴露出她与罗虎的心理距离不是很远。 “嗯。”罗虎轻嗯一声,然后立即给朱媺娖行礼。 “小人见过公主。”罗虎还是第一次见到坤兴公主,和朱慈烺不同,眼前的这个大明公主简直就是个邻家女孩,文静舒雅,并不是什么威仪之感。 “罗将军一路辛苦了,我皇兄怎么样了?” “公主放心,皇上已登上大宝,目前南京人心归一,誓要中兴大明。” “哦,那就好。”朱媺娖无限欣慰,眼睛泛着泪花道,“将军是我大明的恩人,本宫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不知皇帝哥哥给了将军什么封赏……” 正说着,赵兴从屏风后面钻了出来。 “将军。”这汉子满面春风,竟然在罗虎面前露出笑容。 罗虎心中明白,这笑容既是他们的相逢之笑,也是这段时间被一个女子温暖后的笑。 “胳膊好些了吗?”罗虎道。 “承蒙将军惦记,这胳膊可能是拿不动刀枪了,不过你放心,就算只剩一条胳膊,我赵兴也能为将军冲锋陷阵。 “我只想老哥你好好的,打仗也不一定要冲锋陷阵。” 转过头,罗虎问老魏道:“他的胳膊真的没有痊愈的可能?” 老魏愁眉苦脸,道:“老朽已尽了最大努力,他的胳膊没有全废,只是不能手执兵器大杀四方了。” 原来的赵兴要是知道这般,定然死的心都有,但现在他却坦然面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朱媺娖这些天来的细心照顾和精神慰藉。 二人现在已经成了精神上的依靠,朱媺娖断了左臂,赵兴废了右臂,彼此却都有一种同病相怜之感,觉得对方就是自己的另一半,是自己曾经失去的那支胳膊。 其实,朱媺娖会喜欢赵兴也不难理解,她之前生活在深宫之中,身边都是太监,刚刚接触外部世界就遇到了这个冷面汉子。赵兴浑身上下都是冷峻的英雄气概,而且舍身救她,坤兴公主对他一见倾心是很自然的事。 “算了,只要彼此幸福就好,这事应该祝福,何须再去考虑彼此身份地位的悬殊,而且有明一朝皇亲国戚根本不讲出身,朱慈烺未必会反对二人在一起。”罗虎心道。 “将军,下次贺营管再去辽东,能否让他把我的家眷都接过来,老朽我孤零零一人在登州也不是个事啊。”这些话憋在魏大夫心中很久了,见罗虎突然降临,他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这事确实该给你办好,放心,等老贺回来我一定给他讲。” 谈起贺世崇,罗虎想到他是所有兄弟中对明廷最痛恨的将领,他的两个亲兄弟在与明军的战斗中阵亡,这样的仇恨很难抚平。 其余的人都还好,柳和尚对自己最忠心,还有徐忠,基本上罗虎做出什么决定他们都不会反对。陈雄稳重,刘有全老实,也不会有问题,陈德本就来自明军,回到明军系统等于回家了。 本来罗虎还担心赵兴,不过赵兴既然能接受大明的公主,现在让效忠大明也没问题……此时此刻,罗虎看着沙滩上的赵兴,这老哥坐在一旁,身边的坤兴公主正捡着贝壳。或许她已经完全不在乎什么公主形象了,也确实,在登州水城,朱媺娖感受不到北京紫禁城那般的森严,所有人和善而热情,都跟她很对脾气,若她皇兄没有旨意,她愿意永远待在这里。还有赵兴,虽然两人差了将近十岁,但这丝毫没有阻挡两人感情的发展。 罗虎远望着二人,心中无限欣慰,若他们真能修得正果,也是一段美谈。 现在是午后,因为晚上有晚宴,要给罗虎等去南方的兄弟们接风洗尘,李雪竹在指挥厨子、厨娘们干活。阳光海滩之下,还有另一个璧人费珍娥,与罗虎一样远远地望着朱媺娖、赵兴二人。 罗虎缓缓地走到费珍娥身旁,在她身边坐下来,道:“以后有什么打算?” 费珍娥笑笑,道:“我能有什么打算,我是公主的婢女,以后公主到哪里,我就去哪里。” 罗虎也笑了,道:“你没看见公主已经有心上人了,她以后要结婚,你也跟着?别忘了你可是个拜过堂的人。” 费珍娥咬了下嘴唇,“我也只求一日两餐,还怕公主以后养不起我这个老姑婆。” 罗虎看着费珍娥,他曾经爱过同一张漂亮脸蛋,他曾经被她的美貌所欺骗,他曾经恨过她,但……若她随朱媺娖去南方,此刻的自己真的心甘情愿? 罗虎希望费珍娥能留下来,便说道:“我……” “老爷,卢勇大哥捎来了很多海鱼,你是喜欢清蒸的,还是红烧的。” 声音来自李雪竹,罗虎没想到这个时刻,她会出现在身后。 “老爷,你跟费姐姐在聊天啊。”李雪竹拖着她豆蔻年华特有的轻盈步伐走上前来,挽住罗虎的胳膊说道。 罗虎很无奈,李雪竹这明显在给费珍娥宣布“主权”,她性格便是这样,虽然聪慧贴心,但绝不是什么“不善妒忌”。 “没说什么,雪儿你怎么来了,不是在灶房交代大伙做饭吗?”罗虎道。 “哼,你这么不疼惜人家,灶房油烟多,也不怕我熏黑了。”李雪竹故意撒娇。 “你们聊吧,我去看看公主。”费珍娥知趣地起身走了,只留下罗虎和李雪竹两人。 “啊,对了老爷,我一会儿亲手给你做一道‘鸳鸯珍汇’,是从御膳房学来的手艺哦,专门只做给你一个人吃。”李雪竹要把罗虎的思绪拉到自己这边来。 “你做的我都喜欢吃。”罗虎准备先安抚李雪竹这边。 “哈,老爷这么会说话,得吃了才能评价嘛……” 李雪竹挽着罗虎走了,反倒是费珍娥转过身来,看着两人的背影默默伤感。 朱媺娖看出了费珍娥的心思,道:“娥姐姐,你没事吧。” “公主,奴婢没事。”费珍娥转过脸,轻轻地在沙滩上走着,慢慢地就走向了远方。 …… 晚宴很丰盛,是水城军民的一次大聚会,所有将士、工匠、家属悉数参加,登州还没什么战事,大伙可以放开了吃喝。 罗虎在席间宣布,他要给登州的将士和工匠发赏钱,一时间掌声雷动,热闹非凡,大伙也推杯换盏,互相敬酒,好不开心。 席间,郝有义给罗虎汇报了燧发枪的进展情况,新式的燧发枪已经造出样品,试射了几次,由于是燧石打击火镰生成火星点燃火门,开火率不是很高,后来改进了击发零件,又选用了更为优质的火石,才提高了开火率。 “就是这样,属下觉得将军真是天赋异禀,竟能想出这般巧妙的击发手段,以后我部若能大批量装备燧发枪,战力必有大提升。”郝有义道。 “旧有的火绳枪可以改造成燧发枪,但以后的枪支,在口径、弹丸、制式方面一定要高度统一,另外还需打造出铳剑,以对应肉搏战,这样就可以把长枪兵抽调出来补充进其他兵种。”罗虎给郝有义指示道。 “将军所言极是,不过咱们的火器兵人数已跟不上需要,是否应该扩军?” “必须的,我要招收更多的人加入进来,当然鸳鸯阵和骑兵以后也要配备燧发枪等火器,这些都是必须要做的。” 正说着,兰鸢上来给罗虎和郝有义斟酒,罗虎便对兰鸢说道:“兰鸢姑娘,未来我和你哥要去济南,你也跟他到那边去吧。” 罗虎说这番话是有打算的,济南是山东首府,保住了济南才能保住青州,保住了青州才能保护好登州。过些时间,他就要到济南去,而登州只留下部分人马;在另一路,柳和尚会从徐州赶过来,入济宁,泰安,最终与罗虎在济南汇合。 看着李雪竹有意撮合柳和尚与兰鸢,罗虎也不再反对,好汉爱美人,成不成的,好孬也得试试嘛。 罗虎要去济南,是从山东的两个战略作用考虑的。第一个,山东是南明的屏障,要守从德州、济南、济宁这条通向南方的要道就必须守好济南,因为济宁和德州地处平原,不易防守,只有济南背靠千佛山,城池也高大,才有可能挡住满清的进攻。 第二个战略作用是山东有登州这个沿海据点,只要登州在,就可以时刻威胁辽东,而满清要拔掉这个据点,就必须取济南,再取青州。 所以济南的作用可想而知。 …… 第四十六章 贺世崇离去 目前的山东形势,可以说是一片大好。 早在四月二十七日,以卢世漼、赵继鼎、李赞明、程先贞等人为首的山东德州乡绅突然发难,将大顺派驻在德州的官员一举剪除。他们共推流落此地的宗室朱帅钦为盟主,假称济王,号召山东军民起事,恢复大明统治。不久,朱帅钦发布檄文,号召山东、河北儿郎反正,很快光复了德州、济南、东昌、青州等地。 由于历史上弘光朝廷偏安一隅,未给朱帅钦任何支持,直到六月二十一日,满清的巴哈纳、石廷柱率领的军队兵临德州城下,朱帅钦率军抗击,但终因实力不济,只能率部投降。 在这个时空,朱帅钦在山东光复州县的时间大致与历史上相同,但清军进入山东的时间最早也要到七月份之后,这是因为罗虎的出现,不仅让八旗主力受到了更多的损伤,还拖延了时间,满清要在北直隶肃清大顺军的势力,还要把兵力投放到山西战场,这需要一个过程。 罗虎不能等待,他手中还有定王这张牌,可以打着大明的旗号收复青州、济南、德州,把这些城市变成自己抗清的堡垒。所以在修整一两天后,他必须带部队西进,山东军民颇有尚武忠君之风,罗虎不仅能得到乡绅、百姓的支持,还能得到非常多的优秀兵源。 罗虎现在要做的一是给燧发枪的批量生产做准备,二是扩军,先把军队规模搞起来。 扩军也不是什么人都要,五月二十七日,罗虎开始在登州招募战兵,他严格按照戚继光的招兵法,城乡的市井之徒不要,兵油子不要,城里人不要,细皮嫩肉的不要。他只要老实健壮的劳动者,像之前招收的纤夫,以及矿工之类就是最好人选。 罗虎承诺给予优厚兵饷,但登州一隅毕竟人少,他又是优中选优,最终只得合格士兵三百余人。 罗虎把这三百人按照体格划分,身体最为强悍的去赵兴那边,身体较为单薄的归郝有义。 火器部队和冷兵器部队,罗虎都不想荒废,火器是时代所趋,但大明军队在大量使用火器后反而近身肉搏的胆识和本领大不如先,而战场上,哪怕是到了十九世纪,近身肉搏很多时候还是决定战斗胜利的最终一环。 所以在加强火器部队的同时,罗虎也重视冷兵器的使用和提高士兵临阵迎敌的胆识。 至于燧发枪,现在试验、摸索阶段已经过去,罗虎在郝有义和梁嗣业的陪同下观看了燧发枪的试射,他比较满意,允许大规模制造并给梁嗣业的开发团队发银两奖赏。 火枪炸膛是早期火枪使用中的一个最大问题,中国是世界是第一个造成火炮的国家,火器技术长期领先世界,但到了晚明,中国的火器发展却逐渐落后了,其中一个原因是炼出的铁含磷量高,导致铸成的大炮或者火枪极易炸膛。 在脱磷方法没有发明前,解决这个问题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改用木炭炼铁,但木炭成本高,北林业资源日渐枯竭,木炭供应无法保证。大明只有福建一代的林业资源还算充足,这也是“闽铁”天下闻名的原因。 制造火枪需要闽铁,还需要硫酸、硝石、木炭等配置火药,罗虎命令刘有全去一趟南方,一是把黄秉元等船匠运送到淮安、龙江两大船厂去进行建造夹板盖伦船,二就是在福建购买闽铁,同时与郑芝龙集团接触一下,给予他一定的费用,让他从日本买铜。 在刘有全和黄秉元南下之前,罗虎去见了汤若望,汤神父先对罗虎的野蛮绑架行径表示了不满,而且扬言说上帝一定会惩罚他的。 罗虎才不信西方神学的那一套,他不是上帝的子民,他是炎黄的子孙,只拜祖先,只相信自己。 “汤大人,在下知道你和先帝感情很深,现在太子在应天登基,那里比北京更开放,您可以去那里布道,顺便帮助在下把盖伦船制造出来。” 汤若望不买账,罗虎就让船匠都改信耶稣,满足他的愿望,并承诺他可以去两个大船厂任意发展信徒。 这位老神父最终还是答应了罗虎的要求,他心中也明白,去给野蛮的满清服务还不如去给在南国的大明服务更有前途。 船队走后,罗虎又找来杜铭佑,询问他小型野战炮的研发情况。 罗虎希望制成的铁心铜体炮是重约一百多斤,长五尺六寸,载以四轮车就可以快速转移的轻型火炮。 明末,在吸取了西方火炮技术的长处后,明代工匠改进了铸炮技术,使用铁芯铜体铸造法,巧妙地利用了铜之熔点远低于铁熔点的物理性质,于铁胎冷却后再以泥型铸造法或失蜡法制模,并浇铸铜壁。与先前的铁炮或铜炮相比,此种新型火器不仅管壁较薄,重量较轻,花费较少,而且比较耐用。 松锦大战后,皇太极俘获了完整的明军高水平制炮体系,原来负责给满清造炮的王天相、金世祥被立即调往锦州,靠着那些俘获的工匠,他们在一年时间内就制造出了当时有较高水平的神威无敌大将军炮,所用工艺是铁芯铜体,炮管厚度比旧炮减少了三成至一半,炮重三千六百斤上下,足以摧毁明末时期的大部分城墙。 吴三桂在崇祯十五年铸造定辽大将军炮,在炮管粗细略小于满清的情况下,身管却比满清的神威无敌大将军长了二至四成,高倍径能给炮弹更高的初速,在技术水平上仍稳稳压过满清。 炮的制作有一个相当长的周期,杜铭佑只是给罗虎介绍了他团队的一系列准备工作,罗虎也不着急,给予杜铭佑更多的时间,让他放手去做。 从杜铭佑那里回来后,下属禀报,说贺世崇回来了,罗虎倒吸一口凉气,准备去说服这位最难做工作的兄弟。 见了罗虎,贺世崇老远就给他打招呼。 “嘿,将军,你都看我老贺带来了什么。”贺世崇身后的士兵拉着牛羊、推着粮食、金银,在最后面还有一群手臂被长长的绳子拴在一起的女子,这些女子大都十几岁到二十岁的年纪,抵着头,头发披散,赤脚而来。 “这是要干什么?”罗虎指着那群女子问道。 “害,将军你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这些女子都是从辽东带回来的,有汉人也有满人,带回来犒劳兄弟们。” 罗虎并不反对士兵携带家眷,他们要是在驻地找了女娃子结婚,他都尽量在家属营给新婚者安排住处,但他至始至终不允许士兵欺辱妇女或者在军中安排妇女抚慰无妻士兵,甚至连逛窑子这种行为都禁止了,因为怕士兵染病。 所以在这方面,士兵多有怨言,但罗虎一直坚持下来,他自己也洁身自好,甚至至今这个穿越过来的身体还没有碰过女人。 罗虎对贺世崇道:“这些女子你要么把她们送回去,要么安排有中意的士兵把她们领走,但是绝不允许让她们成为被糟践的对象。” 贺世崇一听不乐意了,“将军,她们都是好不容易抓到的,而且不是容貌上看得过去的,俺都没要,这要是让她们做了兵将的妻妾,也只能满足少部分人,不是吗?” “老贺,这事没得商量,另外你过来,我还有很重要的事给你讲。” 贺世崇一听,震了震自己的衣裳,随罗虎去了水城大堂说话。 一进大厅,罗虎就道:“老贺,这次南下咱们得银不少,我拿出三万给你,你看着给兄弟们发下去吧。” “三万两,这么多,将军你这次可真是发财了。”贺世崇一听这么多钱眼睛都在放光。 “我让你来还有更重要的事。”罗虎亲自给贺世崇倒了一杯茶水,对他说道:“目前天下民心又开始向着明廷,我们马上就要西进占据青州、济南、德州等地,柳和尚估计现在也从徐州出发,经济宁、泰安与咱们会合。但是我们此去只能打明廷的招牌,不然百姓不认我们,就根本无法立足,所以……” 贺世崇聪明,一听便明白了罗虎的意思。 “将军,你这是真的要投靠明廷了?那新皇帝给了你什么官做?”贺世崇脸上全是不满。 “我没有接受任何封赏,得到的军费还是用朱慈烺这个明廷的皇帝换来的,是咱们的酬劳,只是人心复归大明是大势所趋,我们不这样做就无法在山东站稳脚跟。” “不要说了,我贺世崇两个胞弟都死在明军手里,我曾发过誓,宁死不降明,这将军你是知道的。” 罗虎点点头,他知道贺世崇已经表明了心迹便不再难为他。 “贺大哥,你我并肩作战多年,兄弟我绝不会为难你,愿意跟你走的兄弟我不拦着,另外我多赠与你白银一万两,你可以去山西去投奔陛下。”罗虎口中“陛下”指的是李自成,现在大顺军已经退到了山西境内。 贺世崇什么都没说,他只是给罗虎抱抱拳,就走出了大厅。 次日,罗虎让人准备了四万两白银,外加粮食、马车、马匹等远行物品,他亲自在登州城门口送别这位多年共同作战的老兄弟西去。 这一路可以说是艰险无比,各个关卡都还有民间自发组织的武装在守卫,贺世崇他们要安全到达山西很不容易。 罗虎第一次动用朱慈烺给他的“山东总督”大印,给贺世崇写了通关碟文,并加盖印章,这样他的阻力会小很多。 随贺世崇一起走的人并不多,加上他的家眷,不过二百多人而已,李巡和韩胄二人觉得追随罗虎更有前途,都选择留在登州,这让贺世崇倍感凄凉。 临行前,罗虎来到贺世崇面前,把一顶大红披风披在贺世崇身上,道:“老哥一路走好,另外如果见了陛下,请转达我的话,就说不急于反攻河南,我山东这边可以帮他承受更多的压力。” 罗虎说的反攻河南,指的是历史上李自成发动的怀庆战役。本来满清是兵分两路,一路由阿济格率领攻李自成的老窝陕西,另一路由多铎率领进攻南明朝廷。 本来李自成进北京时并未带上他所有主力,他回到陕西休整后,还有兵力二十万,本来可以单独对抗阿济格,但他贸然发动了怀庆战役,让满清对他的真正实力颇为震惊,才改了策略,让阿济格和多铎一起夹攻李自成。 这次怀庆战役成功把满清全部主力引向陕西,李自成此后一败再败,失去陕西大本营,这成为了改变历史的一个转折点。 贺世崇听完罗虎的话,只是拱拱手,带着手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登州城。 望着贺世崇的背影,罗虎感慨万千,这世界就是分分合合,也不知这一世能否与老贺再见面。 回到登州城内,贺世崇带回来的那帮女子还挺让人头疼。她们有五十多人,个个都很年轻,身体都略瘦,咋一看都能引起男子的爱怜。 估计这老贺是挑着抓的,你说把她们放回去吧,好不容易抓的,兄弟们知道了会怨恨他暴殄天物,要是把她们都分配给将士们做老婆又操之过急,该给谁不该给谁,谁和谁在一起能甜甜蜜蜜地过小日子,这也是个问题。还有她们在这儿能不想家?能死心塌地?就算不出现像费珍娥那样在新婚之夜要杀丈夫的偏激之人,恐怕以后兄弟们也得防着她们逃跑。 “将军……”罗虎发愁的时候,那个佟楚宁带着卢海来了。 “卢海,你不去好好训练,一天到晚就围着这个满人女子转,你还想不想干了,不干就给老子回家去。” 卢海朝罗虎一拜,道:“将军先息怒,楚宁有事想跟将军讲,这才……” “将军,”佟楚宁抢了卢海的话说道:“小女子知道将军俘虏了一帮我的同乡女子,将军准备怎么发落她们?” “怎么发落,让她们全部去抚慰军中没有妻妾者。”罗虎冷冷地说道。 “将军如此无情的吗,她们可都是良家女子。” “我无情,你们满洲八旗劫掠我汉家土地时,比这无情残忍一万倍,想听听你们的人是怎么做的吗?” 佟楚宁只能改口,不提“无情”二字,“望将军能好好安置她们。” 看着佟楚宁服软,罗虎消了气,对她说道:“我可以让她们免受侮辱,但是你要答应本将军一件事。” 佟楚宁一愣,道:“什么事。” …… 第四十七章 角逐山东 “佟姑娘,卢海的心思你也知道,不如你就嫁给他做老婆吧。”罗虎道。 “什么?”佟楚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没想到罗虎竟然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将军,我……”卢海也想解释,但罗虎根本不给他机会。 “卢海,还是我来说吧。”罗虎和颜悦色地对佟楚宁说道:“你若愿嫁他,我就保护那些女孩子不受欺侮,如何。” 佟楚宁狠狠咬着自己的下嘴唇,她真是不知如何是好。 “若是姑娘没想好,那就回去想,我觉得卢海也不急于一时。” 佟楚宁不知道该说“行”还是“不行”,既然罗虎让她回去思考那就回去吧,至少能离开这个尴尬的场合。 回到自己的住处,佟楚宁是气不打一处来,她本想去营救自己同乡的姐妹,没料到被罗虎胁迫了,竟然还要她嫁给卢海。 她倒不讨厌卢海,但婚姻大事,怎能说嫁就嫁,而且俩人的差距这么大,又没得到父母认可,对方这明显是逼婚。 张祥在砍柴,张绣在做饭,两个包衣忙碌着,谁都没注意佟楚宁正靠在门槛上望着大海,故乡在海的另一边,好像遥不可及。 待到夜里,佟楚宁还在傻呆呆地想那事,不想卢海竟然来了。 “你来干什么?”佟楚宁一脸嫌弃。 “别说这个了,赶紧收拾收拾,你和你的两个包衣今晚就走,我准备了一条海船,那船上的渔民有远航经验,他们能送你回辽东。” 佟楚宁不敢相信卢海的话,没想到他这个时候要放自己回辽东? “快点吧。”卢海认真的样子不像假的。 三人赶紧收拾东西,随卢海向海边跑去,果然在海岸边有一艘十五六米的海船,船上还点着一盏灯笼。 “这是我托姜参将准备的,船上有六个当地的老实渔民,我已经给了银子,他们能送你们回去。”卢海说道。 此夜,月光尚好,佟楚宁可以清楚地看到卢海那张清秀真诚又充满不舍的脸庞。 佟楚宁上了船,背后的大海一片漆黑,海浪在不断拍打着海滩,背后的大海充满了未知和担忧,此时此刻,她看着卢海,忽然问自己以后还能见到他吗? “卢海,你不喜欢我,不想娶我吗?”佟楚宁突然在船上问道。 “怎……怎会,我只是不想你这般痛苦。”卢海很难受,他想再留她一段日子,但终究这份喜欢抵不过两人身份的差距。 佟楚宁站在船上犹豫了一下,她忽然说道:“接住我。”然后飞一般地从船上跳下。 卢海慌慌张张,赶忙去接,这一下可不得了,巨大的地球引力让两人“哎呦”一声都倒在了地上。 “你怎么这么没用。”佟楚宁埋怨道。 “我……我实在没反应过来,你怎么又下来了。” “我走了,你那个什么将军就要把我的同乡姐妹赶去慰军了。”佟楚宁白了一句,背着包袱就要往回走。 “主子,我们怎么办?”张祥和张绣在船上呼喊道。 “随你们,想留在这里还是回辽东去,悉听尊便吧。”佟楚宁大声喊道。 张祥和张绣互相看了一眼,马上也下了船。 “狗奴才,就这般不想回辽东吗?”佟楚宁生气地说道。 张绣马上辩解:“俺们是舍不得主子你。不过主子你要是呆着这里,就得……就得……” “别说了,咱们回去。”佟楚宁吩咐道。 …… 次日,水城内外张灯结彩,大家喜气洋洋地给卢海办喜事。 卢海蹲在一边,精神恍惚,他也没想到幸福会来得这样快。 罗虎拍拍他的肩膀,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想啥呢,还不赶紧准备准备,今天可是你大喜的日子。” “将军,我怎觉得跟做梦一样,太不像是真的。” “这就叫好梦成真,将军我就是喜欢有情人终成眷属,以后好好待人家就是了。”罗虎笑着说道。 “谢谢将军的厚爱,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别感谢我了,从今天起,你退出行伍,在后方搞生产吧。” “为什么。”卢海赶紧问道。 “咱们以后要干什么,要杀建奴,要跟满洲八旗作战,你媳妇能接受一边和你同床共枕,一边看着你去杀死她的族人吗?所以……”罗虎再次拍了拍卢海的肩膀,站起身走了。 儿子要结婚,卢常捷算不上高兴,虽然他知道卢海像得了疯病一样喜欢那个满人女子。 罗虎又去找卢常捷,对他道:“老英雄,娶儿媳妇的日子,不高兴点吗?” 卢常捷叹了口气:“一辈子都想着跟鞑子作战,没想到临了儿子竟然娶了个女鞑子。” 罗虎笑了笑,道:“感情的事就是这般,没有道理可讲,卢海既然喜欢那满人女子,何必再棒打鸳鸯,顶多以后让他当个老实人,待在后方就行了。” “老夫怎能允许两个儿子都不从军,既然卢海没出息,就让他哥哥来我的的部属吧。”卢常捷道。 “我也正想扩大军队规模,卢勇来了正好帮你。” 婚礼办得仓促,很多过程都省了,不过卢海的婚礼贵在人多热闹,水城军民欢欢喜喜,把他成亲的日子变成了节日一般。 晚上,好生劝走了闹洞房的青年,卢海战战兢兢地望着床头前还顶着红盖头的新娘。 “就这么结婚了吗?”两个人都有点不敢相信是真的,特别是佟楚宁,觉得自己昨天是不是冲动了,怎么就从船上跳下来了呢。她性格爽朗,做事全凭一股子热情,昨天晚上临走之时,那份不舍让她做出了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举动。 卢海最终还是颤颤巍巍揭开了红盖头,只见红烛相照之下,俏丽的佟楚宁更显光艳。 “娘……娘子。”卢海对佟楚宁说道。 “这东西都顶了一天了,你这般磨蹭,我都想自己揭下来。”佟楚宁道。 “额,是夫君不对,娘子莫气,”卢海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想到一会儿要和心上人睡觉,他羞得腿都软了。 “娘子,时辰不早了,咱们早点……早点……”卢海吞吞吐吐,这句话就是说不完整。 “早点睡吧。”佟楚宁摘掉头饰,散着头发吹灭蜡烛,一个人上床躺下。 卢海真是不知道这个外族的媳妇竟这般豪放,他小心翼翼地上了床,又小心翼翼地躺在佟楚宁身边。 “该干什么呢?”卢海脑中闪现过这个问题后又觉得好笑。 “洞房花烛夜啊,你说该干什么。”卢海梦寐以求的事,临到付诸行动时,身子竟像僵住了一般不敢动弹。 黑夜里,一支细腻的手握住了卢海的大手,那是妻子在抚慰自己胆小的心房。 那种感觉陌生又熟悉,好似穿越千年又切切实实存在着,卢海鼓起勇气,翻了个身,轻轻抱住了自己的新娘。 …… 第二天,在遥远的北京城紫禁城武英殿内,多尔衮召集满清要员开会,因为这个时空的阴差阳错,李自成从山海关归来后被多尔衮挡在遵化地区,他没有再回北京城,便没把紫禁城付之一炬。 满清入关后,只维持了短暂的安宁,但多尔衮一纸剃发令,把满汉矛盾又推到了风口浪尖,京畿附近的三河、昌平州、宛平、大兴、霸州等地揭竿而起者无数,都是打着反抗满清的旗号。 多尔衮无奈,只能询问诸王和大臣的意见。 “要我说,咱们把那些闹事的,以及北京附近的汉人全都杀光,把财物、美人运到沈阳去,然后一把火烧了这北京城,不就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个问题了吗?”说话的人是阿济格,他总是这么直白。 多尔衮心中暗道一句“莽夫”,开始把注意力移到范文程和洪承畴的身上。 “范大人认为该如何处理此事?” 范文程恭敬一礼,道:“禀摄政王,奴才认为汉人多有闹事,皆是因为传言我大清要强行剃发导致的,只要我们布告天下,汉人衣装发式悉听尊便,便可息事宁人,确保这些地方太平。” 听完范文程的话,多尔衮却是直蹙眉。 剃发令是满清国策,在努尔哈赤、皇太极时代便在辽东被严格贯彻执行。如今他们入主中原,这一国策理所应当全面推行。 “范先生,不实行剃发令,又岂知谁真正臣服于我大清,谁又心怀不服呢?” 见多尔衮不高兴了,范文程赶忙说道:“王爷,我大清刚刚占领直隶地区,还需要时间稳固统治,而且现在山东、河南、山西等地还在明、顺手中,当下,不宜激起民怨。剃发令是一定要执行的,但不急于一时,等西进剿灭伪顺,南下收服南明,届时再推行剃发令也不迟。” 范文成的一番话编辟入理,多尔衮也能理解他的良苦用心,而且对他的忠诚没有任何怀疑。毕竟范文成从努尔哈赤时期就是铁杆忠心的好奴才,当年多铎见老范的老婆漂亮,霸占了他的老婆和闺女,这个乌龟都没有反抗。 对于这样死心塌地给满族人都做走狗的好奴才,多尔衮没必要怀疑他的用心。 范文成说了这么多,洪承畴也不甘落后,他对多尔衮道:“ 王爷,如今京畿地区在我大清掌控之中,但仅仅如此是不够的,想要定鼎中原,山东务必要纳入我大清版图,只有山东稳定,才能南下应天,剪除残明在南方的统治。” “洪大人所言极是,但……”多尔衮同意洪承畴的建议,但现在他根本抽不出军队去占据山东,因为李自成还占有山西,自古山西就是北京的后背,不先解决山西,多尔衮就会觉得时刻有一把刀抵在自己的后背上。 “我八旗刚经过血战,暂时还需要休整,而且下一步的重点是与李自成作战,山东那边实在顾不上了,洪大人和范大人可有什么良策吗?”多尔衮问道。 “王爷,即使我们现在抽调不出太多兵力进入山东,也要遣一文臣,对山东各府县进行招抚,宣扬我大清的文治武功,这样才能占得先机,以免被残明钻了空子。” “好,就按先生说的做,本王即刻派遣方大猷任监军,王鳌永以户、工二部侍郎身份招抚山东。”多尔衮道。 方大猷、王鳌永要来,罗虎这个穿越人其实早在前世就知道,不过这俩人没带多少兵马,根本不足为惧。 贺世崇走了,罗虎派李巡继续执行对辽东的袭扰任务。李巡似有为难,给罗虎禀报说:满清正在盖州、复州和旅顺打造军舰,自己下次行动可能会有来无回。 罗虎也心知肚明,满清不会任凭自己在水师方面的劣势而不顾的,不过他也不担心,黄秉元他们也在淮安和应天两地建造战舰,而且更为先进巨大。 “这是最后一次去辽东,去了尽量把魏大夫的家眷带来。”临走时,罗虎给李巡又附加了安排。 “属下领命。”李巡拜别之后就回去准备了。 罗虎身边还剩下韩胄一人,贺世崇走后,他打算给韩胄再增添一个职能。 从辽西到辽东,罗虎的名字已经在满清首脑那边挂上了号,未来强大的满清间谍说不定就会混进自己的队伍,韩胄未来的任务就是要建立情报司,对满清展开谍报活动。 从努尔哈赤到皇太极再到多尔衮,后金、满清总能在收集情报、策划‘间谍破坏方面占得先机。从大量的历史文献中可以看出,明清军队在对战时,明朝这边总是出现幺蛾子,什么部将叛变啦,什么火药库突然爆炸了,什么行军路线和时间被敌方刺探了。 不做好情报工作——对内肃清间谍,对外刺探消息,那是要吃大亏的。 …… 第四十八章 德州 时间不等人,罗虎必须立即以山东总督和大明定王朱慈焕的名义向青州、济南、德州挺进。 陈雄留守登州,李巡、姜超完成最后一次袭扰后也会留守在登州。 罗虎带着赵兴、徐忠、郝有义、卢常捷各部以及辅兵、工匠、家眷,于五月二十九日从登州出发,朝济南行进,而柳和尚也从徐州出发,经济宁、泰安到达济南。 由于双方都在路上开展了声势浩大的征兵活动,他们于六月十日才在济南会合。 山东民风淳朴,有忠义传统,各地的青壮在比较丰厚的兵饷刺激下踊跃从军,青州、徐州是参军大户,这两地一个是原山东的首府,一个是兵家必争之地,参军人数都超过两千余人。 两路人还注意收集骡马,为以后扩大骑兵部队,建立车营部队做准备。 等到达济南后,加上在登州的陈雄、和姜超的水师,罗虎部总人数战兵已经超过万人,辅兵三千多人,工匠、家眷有两千余人。 随同柳和尚一起从徐州来的文臣是王永吉。王永吉之前就做过山东巡抚,在原本的历史上弘光朝廷派去总督山东的人选应该是他,他因为山东并无军事保护而一再推辞,最终也未成行。 在这个时空,罗虎是山东总督,王永吉只得了个山东巡抚的官衔,不过他这官衔大小其实也无所谓,反正到了山东境地后只不过是个摆设,一切都轮不到他来做主。 罗虎现有幸福的烦恼,他的军队数量增加,就必须费点周折重新划分编制,成立不同作战任务的营。 首先他把军队分成两类,一类是步兵营,共五个,每营一千人,徐忠、陈雄、李巡、卢常捷、陈德为第一、二、三、四、五营的营管。 步兵营名为“步兵”,实则是一个综合性独立部队,冷热、马步、战辅兵种都有。具体编制为十二人为一什,设什长一人,火头兵一人,长牌兵两人,藤牌兵两人,长枪兵两人,镗钯兵两人,火铳兵两人。 这其实就是一个鸳鸯阵的编制,形成大阵的时候还可以长牌手藤牌手在前,长枪兵、镗钯兵、火铳兵在后,与敌军对垒。 十二人为一什,四什为一队,加上正副队长共五十人;四队为一哨,加上正副哨长二百零二人;四哨为一营,共计战兵八百零八人,其余为辅兵、炮兵、骑兵、和亲兵,人数多寡由营管自行调配。 在罗虎的构想中,每个步兵营都要配备一定数目的火炮,以应付战场的多变形势,增强每个步兵营的独立作战能力。 除了五个常规步兵营,罗虎还设置了五个特战营。 其中重甲骑兵营从二百人扩军到四百人,由柳和尚带队,甲衣、兵器由新成立的兵器司负责制造。他们着重甲,配备长枪、马刀,后期还要配备一把燧发马铳,这种马铳是专门为骑兵设计的,长度大于手铳,短于步兵的步铳 侦察营由韩胄带队,下设一个六百人的夜不收队和一个四百人的情报司。情报司士兵称白衣卫,负责安全、监察、刺探军情等任务,他们平时穿来百姓的衣服,故称“白衣”但每人还有一套箭衣,做工考究华丽,体现他们不俗的身份。 赵兴仍领重甲步兵营,人数六百,配备重甲、长刀、盾牌、匕首’后期也要配备燧发手铳。 火器营由郝有义领衔,分为火铳兵三百人,炮兵二百人,火铳兵配备铳剑,不再用长枪兵保护。炮兵不完全是炮手,绝大多数是辅兵。 后勤营的营管仍是刘有全。后勤营下设兵器司,兵器司下设火铳、火炮、甲衣、造船、刀枪等制造部门,有从各地召集的工匠五百多人。 之前刘有全掌管的一千战兵,现在罗虎把一千人分成两司,其中五百人为保卫司,保卫家属营安全,另外五百人为战车司,负责辎重、战车、盾车和独轮车炮。后勤营还有一个司,名曰预备司,人数两千人,全是辅兵,但在罗虎的建军思想中,辅兵也要参与军事训练,一旦前方需要就必须充当战兵。 罗虎目前虽兵力大增,但军中没有兵油子,也没有地痞无赖等品行不端之徒,这就为以后打造成一支强军创造了基础。 当然重新划分了军队不等于有了战斗力,罗虎一边督促训练,一边打造兵器、战车、甲衣、火器,还要缝制衣装,总之千头万绪,不是短期可以完成的。 在济南安顿下来后,罗虎陪同朱慈焕前往德州,因为满清那边方大猷的招降队伍就快到了。 六月十三日,罗虎率领柳和尚的重甲骑兵营,李巡的夜不收队,第一部步兵营徐忠部和第五步兵营陈德部共计三千人从济南出发,赶去德州招抚朱帅钦。 就目前而言,去德州的三个营是比较有战斗力的,卢常捷、郝有义、赵兴这三营补充的新兵过多,需要训练,便留在济南驻守。 特别是郝有义的火铳队,由于之前所用的火绳枪都拿去兵器司改装了,他们现在是只有人没有武器。 好在郝有义是个有心人,在辽东时罗虎让他抛下了很多做工精湛的红夷炮,他在路过镇江、天津时,便拆了当地的驻守炮来弥补损失。 这些炮规格不一,但挑挑拣拣,好歹在现在缺少武器的时候能拉出来让士兵先练着。 …… 罗虎于十六日到达德州,济王朱帅钦率德州乡绅出城迎接。 起事以来,朱帅钦可谓是日日翘首以盼,希望南明朝廷赶紧派正规军来接手德州城。因为他虽是皇室宗亲,但身份地位太低,像他这样的奉国中尉,整个大明朝不知有多少个,而且他假称济王,已经犯了僭越之罪。 朱帅钦眼看东虏就要南下,又不想把德州拱手送给建奴,只能号召百姓踊跃参军,组成民团抗敌,而这个时候,罗虎的军队终于到了。 罗虎携定王朱慈烺一同入城,受到了德州百姓的一致欢迎。朱慈焕按照罗虎之前跟他说好的,俩人都称朱帅钦为“老宗亲”,显得亲切,又是对他功劳的认可和表扬。 朱帅钦长舒一口气,他僭越济王之事总算是石头落了地。 “老宗亲是庆王支脉吧,不想竟流落到了山东。”罗虎对朱帅钦道。 “不错,不过我只是个旁支,是庆藩的一个奉国中尉而已。”朱帅钦不好意思地说道。 奉国中尉是大明宗亲中等级最低的,像他这样的朱氏宗亲比比皆是。 “庆藩覆亡,能幸免实属不易;当下社稷离乱,在德州能拨乱反正,带领士绅恢复我大明旗号,为国守疆更是不易。这等功绩,定王应上报南京,请求陛下让老宗亲袭承庆藩之位才是。” 庆藩的封地在宁夏,李自成攻占宁夏后,末代庆王朱倬纮等王室成员被押往山西处死,庆藩一系的亲王、郡王皆亡,只有像朱帅钦这样的远支才侥幸活命。按照大明的藩亲制度,朱帅钦根本没资格袭承庆王之位,但他率领山东乡绅起事,光复齐鲁大地,在罗虎看来,这是大功一件,而且德州是山东的北大门,让朱帅钦就藩德州有利于巩固大明在山东的统治。 “定王,你看微臣的提议如何?”罗虎对朱慈焕说道。 朱慈焕才八岁,很多事情他都不懂,来这里不过是个摆设,让百姓知道,大明永宁皇帝的亲弟弟来经营德州了。 “部堂大人所言极是,我等需立即向皇帝哥哥禀报此事,好让老宗亲就藩德州。”朱慈焕毕竟是皇家血脉,说起话来倒是有模有样,不过这孩子脑袋里可没有什么大明的兴衰荣辱,他只想赶快办完正事,回济南和春桃玩耍。 朱帅钦感动得痛哭流涕,道:“我何德何能,敢承庆藩王位。”在他心中,朝廷能不怪罪他僭越济王就不错了,哪里敢想就藩的好事,而且就藩意味着更大的责任,要是皇帝朱慈烺真的封他为庆王,就藩德州,那他岂不是要为德州战斗到最后。而且方大猷带领的一支千人的招抚队伍已经越过了沧州,正向德州逼近。 “老宗亲不要自谦了,听说清廷派了方大猷来山东招抚,他手下还有点军队,我这就去拿下他的人头给老宗亲壮胆。”罗虎知道朱帅钦是怯战,决定亲自出击,斩杀方大猷。 方大猷来山东比历史上晚了一些,此刻他并不知道罗虎的军队已经进入德州,他的招抚工作还在按部就班地进行,北直隶这边是没问题了,现在他正从沧州出发,马上就要到达山东地界。 方大猷身后的一千多兵丁都是临时拼凑起来的汉兵,战斗力很差,李巡探明情况后把他们的动向报告给了罗虎。 罗虎现在手上有整整一千骑兵,但是他们很多都是新兵,还没得到过战场的洗礼,这次方大猷来给自己送蛋糕,权当是让老兵带新兵,创造一次锻炼队伍的机会。 双方在侦察方面也有差距,方大猷顺着运河南下,快到景州之时才发现有一支骑兵在向他们靠近。 方大猷非常恐慌,他只是个文官,不懂行军打仗,这一千人也就是吓唬一下官绅和百姓。 撤退吗,恐怕是来不及了,而且自己如果不能完成招抚山东的任务,多尔衮饶不了他。 为今之计,也只能先入景州再说了,他命令军队向西进发,想在罗虎赶到前入城自保。 罗虎怎么可能给他这样的机会,一千骑兵很快就追上了方大猷的步兵。 骑兵对步兵有天生优势,方大猷现在就是嘴边的肉。 罗虎带领士兵在平原上奔袭,中原大地的一望无垠给了他骑兵更多的作战优势。 “部堂大人,我部离清军还有大约五里。”前方的夜不收回来禀报。自从罗虎以大明总督自居,手下人也改口称他为“部堂”。 “好,全速出击,歼灭敌军。”在罗虎的命令下,全军加速奔袭。 方大猷的士兵没打过什么仗,远方越来越近的马蹄声震撼着大地,很快就造成了军队的恐慌。在看到地平线上罗虎的军队承攻击队形朝自己奔来后,立即有士兵乱作一团,开始脱离队伍。 “不要跑,列阵,迎敌。”方大猷嘶声力竭,却根本阻止不了对方的溃散,这群乌合之众还未交战就主动“投降”了。 队伍跑得快,在方大猷身边的士兵还剩下二百多人,面对罗虎部的冲锋,他们呈不规则队形举起了长矛。 这时,一阵箭羽飞来,这是罗虎最前排的重甲骑兵用骑弓在射击。高速飞行的箭撕破空气,呼啸而来,像死神发出的冷笑。 一瞬间,箭簇入体的“噗嗤”声代替了轰鸣的马蹄声,给了方大猷士兵更恐怖的恫吓。 “杀……”罗虎挥舞长枪,又是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 所遇之敌,并不敢执矛与他对垒,他箭头像一柄利刃撕开了敌人的肌体,身后的柳和尚等人立刻跟进,对这些乌合之众展开屠杀。 长枪已经不好用了,罗虎拔出马刀在作鸟兽散的人群中左右劈砍,马刀的弧度很长,凭借多年的拼杀经验,罗虎可以精准地让刀锋划过对方的脖颈。 仓皇之中方大猷骑着一匹白马准备逃跑,却被罗虎认了出来。 骑白马,装逼货,这人必是方大猷。 罗虎一俯身,从一名死去的清兵后背上拔起一柄长矛,照着方大酋逃跑的方向追去,那方大猷见势不妙,只能不断地用鞭子抽击白马的屁股。 罗虎很快追上了他,大声吼道:“我乃大明山东总督罗虎,前面的可是方大人。” 方大猷满身汗水,只能不断地喊“驾,驾……” 可惜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他根本甩不掉罗虎。 罗虎本来想投出一矛,扎死方大猷的坐骑,但是看他的白马毛色纯正,又是不忍,就上去用矛杆,一下把方大猷扫落马下。 方大猷“哎呦”一声倒在地上,浑身疼痛。 罗虎以胜利者的姿态在他身边转了三圈,道:“方大人,劳烦你跟我去一趟德州,我的军队正等着你的人头来祭旗呢。” …… 第四十九章 济南城的英灵 活捉了方大猷,罗虎把他的双手捆上了绳子,牵着他进入了德州城。 德州百姓刚刚迎来罗虎的军队,就很快见识了这支军队的强悍,清军还没看到德州城就被击败了,连他们的头子还都被逮住,拉到德州城游街。 罗虎骑着高头大马昂首从城门走过,马屁股后面有一根长长的绳子,被绑着双手的方大猷狼狈不堪,老百姓用石子和烂菜叶丢到他头上,让他切切实实感受到了做汉奸的悲惨。 方大猷哆哆嗦嗦,屈辱能忍受,他只求罗虎能格外开恩,留下他一条小命。 罗虎走过德州的街市,一些年轻姑娘看到他的英姿,不禁你争我抢,恨不得多看上一眼。作为男人,罗虎形象近乎完美,身材挺拔,面相英俊,一双炯炯有神的眸子,散发着坚毅和冷静,让人无不感叹他的年轻有为。 待罗虎把方大猷带到朱帅钦面前,这位大明宗亲彻底是服气了,有罗虎这个山东总督作他的后盾,他就藩德州的信心也大大增强。现在由德州子弟组织起来的民团人数就有三千多人,若能好好训练,是可以保卫德州城的。 罗虎打算好好经营德州,让它成为济南的北部屏障,但罗虎自己也明白,山东能不能保住,并不在做了多少准备,而在于清军投入多少兵力。 在满清掌握火炮技术后,城墙的作用变小了,除非是北京、西安、南京那样的高大城墙,像一般的小城跟本抵挡不住红夷大炮的连续轰击。 在山东境内,济南和德州的城墙还算高大坚固,如果来的是固山额真级别的清军将领,兵力在三千至六千,携带的不是清军水平最高的神威无敌大将军炮,那罗虎有信心守住城池,而且自己的军队一旦训练成型,利用燧发枪和火炮之利,他甚至有信心在野外跟对手干一仗。 但如果来的是阿济格、多铎、豪格这样的旗主级别的清军,那罗虎可就没信心了。像爱新觉罗豪格,历史上就是他带兵彻底扫平山东的,以后也必然成为自己的对手。他是掌握两黄旗的肃亲王,皇太极的长子,满清小皇帝福临的大哥,他的战功仅次于阿济格,仅凭一年的时间,罗虎根本不可能和他对垒。 所以罗虎这样盘算,虽然目前济南是自己的战略基地,家眷、工匠、战略物资都移驻在这里,但若是满清铁了心要拔掉自己这颗钉子,那就必须有战略转移的准备。 说到战略转移,罗虎最先想到的是沂蒙山区,那里群山环绕,可以依靠险峻固守,而且从尼山向西,可以威胁兖州府和济宁府,是适合建立根据地的。但沂蒙地区颇为贫困,留下一个步兵营打游击尚可,怕是支撑不了自己发展壮大,建立数万大军与满清相搏的宏愿。 “那能去哪里呢?”罗虎思来想去,最终还是要把落脚点选在台湾这个祖国第一大岛上。只有台湾有足够的土地能养活自己,让军队不断发展壮大。只是征服台湾必须打败盘踞在那里的荷兰人,自己需要足够的战船渡海作战,也不知道刘有全那边怎样了,淮安船厂和龙江船厂能否顺利开工。 罗虎并未杀掉方大猷,而是把方大猷游街后放回北京给多尔衮报信,说自己在山东等他的大驾光临。 多尔衮见到方大猷时,这个满清的大官浑身污垢,衣衫褴褛,狼狈不堪,可以说把他们清廷的脸都给丢尽了。 多尔衮本想杀了这个丧师辱国的方大猷泄愤,但得知他的对手是罗虎后又改变了想法。 方大猷怎能打得过罗虎呢?这家伙曾干死过满清的一个汉人王爷和两个名将。耿仲明、伊勒慎、萨必图全都不是他的对手,他在辽东腹地大摇大摆转了一圈,如入无人之境,连自己的亲弟弟多铎都没逮住他。 “这个罗虎一定会成为我大清之患。”想到这人,多尔衮就气得牙痒痒,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但他现在不能派遣主力去山东,因为他的军队正在和李自成争夺山西。罗虎再厉害,当下也不过千人级别的军队,不会对自己造成致命威胁,但李自成就不一样了,不彻底打垮这个泥腿子出身的皇帝,满清坐不稳江山。 其实多尔衮还是估计错了,罗虎在得到一百万两的军费后,实力可以说是突飞猛进。他的军队正在壮大,以让人不敢相信的速度壮大,不仅在兵力上,在兵员素质和单兵能力上也在不断提升。 解决了德州的问题后,罗虎派徐忠的第一步兵营暂留德州帮朱帅钦训练军队,他亲自带其余的军队返回济南,在那里,几乎整个鲁西北地区的工匠都被征调过来,在刘有全带着物资沿运河北上后,一场轰轰烈烈的大生产运动就将展开。 回到济南,凝望这座有高大围墙护卫的城市,罗虎是感慨万千,城墙上被毁的城垛在诉说一段悲惨的往事。 济南就是罗虎前世打拼的城市,他了解它所有的前世今生。被毁坏的城垛,城内的双忠泉,还有大明湖里女子守节而死的魂魄,都在诉说七年前,那场济南保卫战的悲壮。 明初,洪武皇帝朱元璋废除行中书省,改设承宣布政使司,当时设立的山东承宣布政使司,衙门就设在济南府,至此济南代替青州成为山东政治中心。 而济南城成型于宋代,最初是夯筑的土城,洪武四年在土城包砖,改造为砖城。济南府城墙坚固,高十余米、宽10米,有护城河,城关建有城楼4座、箭楼3座,城墙上筑有角楼、敌台等防御设施,垛口三千多个。 有意思的是,作为一个北方城市,济南的四个城门并不对称,西门称泺源门、南门为历山门、东门称齐川门,这三门都有瓮城。 济南城还有一个与其他城市不一样的地方,城内四分之一的面积是大明湖。北门为汇波门,是个水门,说白了就是个水闸,北门之外是泄水区,这里河道多,淤泥多,既不是敌军的主要进攻方向,也不是守军的防守重点。 一六三八年,皇太极派多尔衮统帅六万八旗大军,从沈阳出发,绕道蒙古突破长城,沿着运河往南打,一直打到山东,围困济南城。 由于山东巡抚颜继祖率济南三千标营士兵驻防德州,济南城内正规军不足一千人,山东巡按宋学朱和历城知县韩承宣率领守军和民众拼死抵抗,城内很多人也散尽家财招募乡邻组成乡兵,就连有功名的秀才,在读的书生都上了城头与清军搏命。 激战十日,济南终因寡不敌众,孤立无援,于第二年正月初二被破城,一场惨烈的巷战开始了。 历城知县韩承宣,带领家属数十人,与清兵血战而死。 山东巡按宋学朱亲自登城作战,受伤被俘,被清兵绑在城门楼上纵火烧死。 济南参政邓谦,在战役最激烈的关头,亲自架炮向清军轰击,直至“矢尽石穷”,城陷后,他仍执劲弓射杀清兵多人,后负伤为清兵杀害,直至战死。 全城男女老幼军民共十三万人惨遭满清屠杀,德王被清朝俘虏,明朝山东的布政使、巡抚、知府都被清军杀了。 就蕃济南的德王一脉也进行了殊死抵抗,把老朱家仅有的勇武拿了出来。其中宁海王朱常沺、泰安王府奉国大将军朱常汴、临朐王府奉国将军朱常漛等人战死。 德王女婿陈凤仪与儿子陈正学、陈正己、侄子陈推心奉命守东门,城陷后皆战死。 巡守四城的秀才书生战死三百五十二人,城内妇女为避免城破被辱,要么在家中上吊,要么沉溺在大明湖,自尽者数万人。 这是一场浩劫,清兵退去后,百姓进入济南城收敛尸体,在城中找到的尸体有十三万之多,可见当时情状之惨。 罗虎进城后,率领乡绅百姓先到供奉着宋学朱和韩承轩的双忠祠进行祭拜,缅怀先人,激励后人。 活动结束后,济南军民抗敌的情绪变得高涨,他们积极参军,积极战备,同仇敌忾,誓与满清斗争到底。 …… 刘有全是顺着运河把从南方购买到的物资运到大名府的,在大名府上岸后,又用骡马运到了济南城。 这次他的福建之行虽然没得见郑芝龙,但与郑芝龙的手下联系上了,对方接受了定金,承诺从日本购置黄铜。而其他的物资,如闽铁、硝石、硫磺等还在源源不断地从南方运来。 物资的事办妥了,但造船的事却出了妖蛾子。 原来刘有全带着工匠到达淮安船厂和龙江船厂后,那里的工部官员人浮于事,根本没把造船当回事,还一直向刘有全明里暗里讨要好处。而且当地的造船工匠欺负黄秉元这些罗虎从各地招收的工匠,挤兑、使绊子让他们根本就无法开工,官员还不给他们提供好的食宿条件,罗虎的工匠们只能带着老婆孩子住在窝棚里,加上南方湿热,很多人都得病了,还有几个客死异乡的,想起来就让人难过。 很多工匠实在受不了,在刘有全再次从运河经过淮安地区时,竟然有不少人前来相求,希望刘有全能把他们带回山东去。 “受不了这个气。”刘有全越说越愤怒,这位平时脾气十分好的仁兄对南明朝廷的腐败是彻底无语了。 “大明是没希望了,北方的官老爷吃人,弄得天怒人怨,大家都起来反抗官府,没想到南方也是如此,麻木不仁,人浮于事,早晚会被鞑子给灭掉。” 看着刘有全发牢骚,罗虎也只能先安慰几句,他心里不生气吗,不可能,他比谁都愤怒。 罗虎现在太需要一批先进战船了,满清那边正在打造新的战船,如果自己的海上力量不能压他们一头,那登州也保不住,自己只能从陆路撤退到南方。而且他的攻占台湾,以台湾作为抗清基地的计划就无法开展。 怎么办?罗虎准备以山东总督的名义上书,一是要求朱慈烺封朱帅钦为庆王,守卫德州;另外一个就是要求淮安和龙江船厂撤掉所有工部的官员和工匠。 罗虎将重新招工,好好干活的留下,不出力还想搞小动作的赶出船厂。 这两件事合在一份奏折里了,罗虎写完后觉得自己在南明是个另类,便给送信人要求让他请兵部尚书路振飞转呈。 做完了这事,罗虎平复了一下心情,造船的事先放在一边,燧发枪的事现在才是重中之重。 为了加速生产,罗虎在城南的演武场搭建了很多炉子,工匠们在这里加班加点制造火铳。 打造火铳的核心工艺是打制铳管,这个工序如果除了岔子是要炸膛的。所以罗虎要求工匠采用双层包钢,然后再钻管的做法,工序虽然耗时,但好歹能大大降低炸膛率。 钻管是个费力活,一个工匠花上一天的时间才能钻进去一寸,一把合格的燧发枪造出来,得花上近一个月时间。 质量第一,罗虎愿意花点时间等。他给工匠签了质量合同,制造出的火枪试验合格就奖励,不合格就要处罚,而且每一把枪的枪托上要刻上工匠的名字,质量责任终生制。 有了这样的制度,工匠们可谓是兢兢业业,谁都不敢放松警惕,告诫自己一定要打造出耐用的火枪来。 六月下旬,第一批一百支支燧发枪交付军队。郝有义部马上展开训练,熟悉燧发枪操作流程,进行射击训练,济南城南的演武场,每天都可以听到火铳声,加上火匠铺传来的叮叮当当的击打,给人一种如火如荼,方兴未艾之感。 在原本的历上,罗虎不久会迎来一个满清的重量级对手,镶白旗的固山额真,爱新觉罗巴哈纳,他会携石廷柱向德州方向进攻。 如何击败这支与自己旗鼓相当的军队,是罗虎当下要面对的问题。 …… 第五十章 间谍战 罗虎来到城南演武场,观看郝有义部的射击训练。 火器营的第一批燧发枪全都是之前的火绳枪改造而来,口径为二十毫米,弹丸六钱重,属于重型步铳,为打击对方的重甲兵专门设计的。 曾经有一段时间,罗虎认为燧发枪很难在明末制造出来,因为燧发枪需要一个韧性较好的弹片,但经过事实证明,这个弹片在目前的科技水平下完全可以造出。 早在一六三五年,毕懋康已制作出燧发枪,思路与罗虎是一样的,几乎不改变鸟枪的性能,专对发火装置作改进。 燧发枪与火绳枪相比有很多优点。 燧发的火镰同时是火门的盖,可以保证雨天也能击发,不仅不用担心夜晚燃烧火绳的光暴露目标,而且枪身更短、重量更轻、后坐力更小。 最重要的是燧发枪比火绳枪在射速上有了质的提高,一般情况下火绳枪每分钟只能击发一次,而燧发枪每分钟是两到三次,这就大大提高了火器兵的火力,加快了热兵器代替冷兵器的进程。 在演武场上,郝有义亲自给罗虎示范。 八十步距离上竖起一块标靶,郝有义取来一管纸壳火药,这一管纸壳火药一边是颗粒状黑火药,一边是弹丸。 郝有义咬破外皮,把火药倒入,再取来弹丸,用通条捅到底。 郝有义举起枪,瞄准靶子,勾动了扳机。 火光闪过,枪机处飘起一簇白烟,前方的标靶一震,稳稳中靶。 罗虎很满意,他从郝有义手中接过这杆枪,见枪口已经安装了铳剑,不禁对兵器司的办事效率暗暗赞许。 有了燧发枪就要搞线性队列,这对于军纪有着严格的要求。 罗虎对自己的兵还是有信心的,这些人都是从老实的底层劳动者中选拔出来的,性格油滑的人坚决不要,这就为服从纪律,服从管理,杜绝军队中出现兵油子创造了先决条件。 罗虎又看了看纸壳弹药,全部是颗粒状的,显示了手下人的专业。 颗粒化很简单,药三斤加烧酒一斤,拌成泥,下槽碾,出槽拌成粒即可。 与粉状火药相比,颗粒火药的防潮性能更佳,还可以保持合理的燃速,不会造成膛压不稳而炸膛,并有效提高了弹药击发的初速度,获取更远的射程和更大威力。 看完了郝有义部的训练,罗虎盼望兵器局能再接再厉,给自己的骑兵早日配备马铳。 他设计的马铳长度介于步铳和手铳之间,口径十六毫米,弹丸四钱。有了这个神器,骑兵的作战能力也将大大提升。 …… 时间进入到一六四四年的七月。 满清那边,多尔衮因方大猷的失败承受着压力。 这个摄政王并不好当,像豪格、代善这样朝中重量级人物都在看着,他只能不断带着满清八旗取得胜利。而一个小小的失败就会被政敌利用,虽然他们兴不起大的风浪,但仍能给多尔衮造成麻烦,削弱他在朝中的威信以及整个军事集团的凝聚力。 现在李自成在山西一退再退,多尔衮有了兵力的空挡,他想派固山额真巴哈纳和石廷柱去解决山东之患,就算不能消灭罗虎,也能给他点颜色,限制他的发展壮大。 巴哈纳姓爱新觉罗,是镶白旗人,十七岁从军,跟随皇太极征战,很有功绩。 石廷柱的资历也很老。他在万历年间原是明朝的广宁守备,后努尔哈赤来攻,王化贞弃城入关,石廷柱和孙得功一起投降。之后二十多年里,石廷柱屡立战功,崇德七年,定汉军八旗,置八固山,以石廷柱为镶红旗固山额真。 最初的八旗制度,五牛录为一甲喇,五甲喇为一固山,共七千五百人。皇太极时,每一固山辖三十牛录,每牛录一百人,共三千人。这次巴哈纳与石廷柱合军,人数有6000之多。 这是一支真正的八旗精锐,在多尔衮的预测中,这支军队可以对付罗虎,毕竟之前罗虎的每次得手不是因为己方兵力空虚就是大意使然。 而且多尔衮为了助巴哈纳一臂之力,命令满清的间谍系统启动,伺机对德州、济南进行破坏活动。 赵德忠是一名满清的汉军旗,这次他受委派来德州给潜伏的间谍接头。他之前凭借功劳已经抬旗,编入汉军镶红旗,成了一名光荣高贵的旗人。 这些天赵德忠可谓憧憬无限,八旗进入北京后,曾经的中原都在他们脚下,无尽的土地、无尽的财货、无尽的女人都在等着他们去索取。包括这次在固山额真石廷柱的带领下进军山东,那可是个富庶地方,他曾随八旗大军来过两次,每次都有大收获。就算是吃满人的残羹冷炙,也能分到牛马钱帛,让他觉得非常满足。 赵德忠已不认为自己是个汉人,他觉得自己比这些关内的汉人高贵,按照满人的逻辑,这些尼堪都是被征服的对象,都该永远做奴隶,伺候他们这些旗人老爷。 “这次成功攻破德州,老子一定要抢个女人回来。”赵德忠看着眼前的德州城不禁想到:过不了多久,这座城市就将成为他们劫掠的对象,城内无数金钱和女人都要成为他们的了。他积累了一些财货,但还没有女人,他喜欢身长屁股大的,这样的才好生养。 待到城门,门口的守卫盘查得紧,南来北往总得问个清楚。赵德兴也不慌忙,做间谍活动不是第一次了,明朝从官到兵,就没有不贪财的,只要使银子,一切都好办。 “站住。”门口一个民团士兵呵住了赵德忠。 “军爷。”赵德忠满脸堆着笑,心中却不断地暗骂:敢凶老子,等拿下了德州城,老子拧下你的头当夜壶。 “干什么的,哪里人?”士兵盘问道。 “小人是沧州的茶叶商,来德州谈生意的。” “沧州?你可不是沧州口音。”士兵生疑道。 “对对对,小人原籍永平,后迁入沧州的。”赵德忠边说便摸出一锭银子,趁人不注意塞到了士兵手中。 “军爷在此值守辛苦了,这是一点茶钱望军爷笑纳。” 那士兵掂了掂银子,竟有5两之多,随即对赵德忠道:“算你识相,赶紧走吧。” 赵德忠笑着相谢,心中却嘲笑明国人的愚昧。 “贪小便宜吃大亏,活该你们给人当奴隶,等打下德州城,不要说这五两银子,整个城的财富和女人都是我们的。”赵德忠一边得意一边朝城内走去,城中有个白云茶庄,茶庄的苏老板是自己人,这条线他们已经布了七年了,目的是在满清进关劫掠的时候启用,但满清第四次和第五次入关的主要目标是济南和兖州。这个苏老板和白云茶庄便留了下来。 苏老板叫苏长青,原本也是辽东的汉人,七年前伪造了身份得以在德州立足,他一直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手下已聚集了二十多个亡命之徒,只等接头人发布命令,就开始破坏活动。 赵德忠走后,那守门的士兵朝城门口两个穿着短衫,头戴斗笠的人使了个眼色,这俩人立即跟上赵德忠。 原来,德州城中已安插了很多白衣卫,往来人等,只要有嫌疑就会被跟踪。 刚才赵德忠出手过于阔绰,一给就是五两银子,这就露出了马脚。 不知赵德忠是真的不专业,还是太小看明国人了,总之罗虎控制下的德州城已不像其他城市那般毫无安全意识。 两个追踪赵德忠的人一个叫韩晓,是韩胄的堂侄儿,一个是当时被韩胄俘虏的白甲兵包衣董石头。 董石头被俘后经过了思想教育,愿意出来给韩胄做事,白衣卫让他在德州门口监视,有可疑人等立即开展行动。 韩晓不止董石头一个手下,当他起身的时候,已经有人上去要包抄赵德忠了。 赵德中沿着西门大街往东走,不过多时他就感觉不对劲。他机敏地转入一条胡同,来到一条二道街上,这里是民居,有很多可藏匿的地方。韩晓不想夜长梦多,一摆手给前面的兄弟下指令,立即开始抓捕行动。 赵德忠一看不妙,撒丫子就跑。 “快追。”白衣卫开始收网。 赵德忠身手敏捷,纵起一跃就跳过了一堵矮墙。 墙内是一个妇人,正在晾晒衣服,他看到赵德忠进来刚想呼喊,就被对方上去一把摁倒。 赵德中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一只手在她脖子上狠狠一勒一转,女人就瘫倒在了地上。 听到门口喊声大作,赵德兴不敢怠慢,一个健步隐藏到了灶房内。 白衣卫破门而入,韩晓看到躺在冰冷地面上的妇人,赶紧上去试了试她的鼻息。 “好狠的汉奸,出手就要了人命。” “搜,一定要把这个狗杂种搜出来。”韩晓给手下六个兄弟命令道。 白衣卫冲进堂屋和内室搜查,院子里只剩下韩晓和董石头。 赵德忠一看此时就是最好的机会,不能再磨蹭了,不然等所有人搜完了正房,他在灶房内就只能束手待毙。 赵德忠从袖口抽出一把匕首,趁着韩晓把注意力都集中在里屋,他从背后朝韩晓刺了过去。 “大人小心。”董石头千钧一发之际推开了韩晓。 赵德忠一刺不中又朝董石头猛刺,董石头眼疾手快,也闪躲过致命一击。 赵德忠见二人都退后几步,院门让了出来,他不敢拖延,撒腿就跑。 屋内的白衣卫都冲出堂屋准备追击,这时韩晓从怀中掏出一把燧发枪,朝着赵德忠腿部就是一枪。 “砰”白烟冒起,赵德忠倒地,这小子大腿中了一下,看他狰狞痛苦的表情,估计伤到了骨头。 “把他带走,回去好好审问。” …… 赵德忠被韩晓带走了,在审问之初,这小子还有点嘴硬不肯交代,韩晓就把从罗虎那里得知的,关于锦衣卫的酷刑都拿了出来。 赵德忠撑不过,最终还是把接头暗号告诉了白衣卫。 韩晓觉得董石头去接头苏长青比较好,毕竟他了解满清内部的一些情况,若是对方说几句满语试他,也能应付得来。 董石头欣然接受了这个任务,在中原生活的这些日子,这些跟他同宗同源的汉人并没为难他,人与人之间和谐的氛围也让他感触良多。 好生生的做个人不好吗?干嘛非得去给建奴当狗呢? 董石头慢慢转变了思想,若是能立个功,再找个好媳妇儿,不也能和和美美的过日子吗? 董石头化身接头人去白云茶庄找苏长青。 一进门,他就给跑堂的伙计说道:“请问苏老板在吗?” 那跑堂的道:“在,请问先生找我们老板有何事?” “你去告诉他,就说他东关的兄弟来找他谈生意。” 那跑堂的回了一句“稍等”就去里屋寻苏长青去了。 苏长青一听伙计这么说,赶紧把董石头请到里屋来,让一女仆沏茶倒水后紧闭了大门。 “阁下远道而来,这次是走的水路还是陆路。”苏长青道。 这是一句暗号,赵德忠已经交代了,董石头从容地说道:“运河来往船只太多,还不如陆路来的方便。” 苏长青又道:“您南来北往,生意广得很呢。” “苏老板谬赞,兄弟的生意主要在北面,这次来就想从哥哥您这儿提点货。” 暗号对头,但苏长青还是留了个心眼。 “什白沙不夫,阿木斯阿衮皆北。”苏长青忽然说了一句满语“见到你很高兴。” 董石头淡淡地回了一句:“巴尼哈。” 苏长青满意地笑了,看来这人是真的大清国汉人。 “老夫等了七年,终于见到家里人了。早就听说我大清已经入关,这些天是白天盼,晚上盼,也不知道我英勇的八旗什么时候能到达德州。” “我们这不是来了吗?苏老板这些年都招募了多少人,再过大约十天,满镶白旗巴哈纳大人和汉镶红旗石廷柱大人就要来德州了,您都蛰伏七年,该派上出来活动活动了。” …… 第五十一章 血战德州城 自从建立了情报司,罗虎觉得自己是插上了千里眼,竖起了顺风耳。白衣卫是可以不受韩胄约束,直接把情报上报到他这里的。这几天,他不光得知清廷可能要用兵山东,还收到了韩晓抓住赵德忠的消息。 韩晓给罗虎信中汇报了在德州开展谍报战的情况,还盛赞了燧发手铳性能优越。 罗虎看了之后欣慰地点点头,开展情报工作以来还是很有收获的,而且第一期投入的燧发手铳已经派上了用场。 由于战事迫在眉睫,为了让武器尽快投入战场,第二批燧发枪为手铳一百三十支,优先发放给卢常捷一百二十八支,让他装备第四步兵营;另外两支被韩胄要走了,其中一支到了韩晓手中。 现在罗虎考虑的是如何击败巴哈纳和石廷柱,他命令工匠继续打造马铳,争取在战争爆发的时候能有五十把马铳投入战场。 骑兵是战场主要的突击力量,特别是鲁冀地带,这里是一望无际的平原,骑兵会把自身优势发挥到极致。 在罗虎的构想中,巴哈纳和石廷柱会沿着卫运河到达德州城下,德州城在卫运城河和漳卫河交接的三角地带,若清兵战事不利,一般要往北撤退,北方的卫运河就是他们的补给线、生命线、以及撤退的路线。 德州只要能坚若磐石不被攻破,时间一长,清军就会人困马疲,补给成为问题。这个时候罗虎率主力渡过漳卫河,从东面出发截断运河这条补给线,就可以把清军困在德州城下的三角地带。 若清军想渡过卫运河从西面撤退,那罗虎就会派骑兵击其半渡,彻底打垮这支军队。 一切战斗前的预想都具有理想化,这个方略虽好,但也要看自己的军队有没有能力执行到位。若德州顶不住压力被攻破了,或者渡过漳卫河打不过清军,被突破了防线,那就要被对手反噬。 不过,熟悉这段历史的罗虎还是从一些历史细节里找到了清军的一个弱点。 在原本的历史中,这支奉命收取山东的清军在平定了霸州、沧州、德州、临清之后,并没有向济南推进,而是在多尔衮的命令下被调往山西,会同叶臣部合攻太原等地的大顺军。这说明清军兵力捉襟见肘,巴哈纳和石廷柱时间有限,他们在进攻德州时一定会倾注所有兵力攻城,只有快速攻占德州城,他们才能转移兵力投入到山西战场。 无论是时间有限还是粮草不足,都会引起主帅的焦虑,德州的攻防战必然是惨烈的,但只要德州城内的军民顶住压力,屹立不倒,罗虎就有希望在敌人人困马乏的时候给予致命一击。 罗虎又远远地望了一眼演武场外正在进行往返舜耕山训练的骑兵部队。 他的骑兵已扩大到一千人,其中重甲骑兵四百人,韩胄的夜不收六百人,但是现有的战马仍不能满足需要。为了先充实突击力量,罗虎优先给重甲骑兵配齐了马匹,夜不收轻骑兵还有二百人连马都没有,只能先跟随步兵作战。 李自成善于运用骑兵,罗虎也是骑兵出身,他的这点底子都来自李自成时代。 新招募的重甲骑兵二百人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他们身材魁梧而且都有一定的驾马经验。老兵正对他们进行突击,挥刀,以及队形训练,罗虎相信经过训练和战火洗礼,他们会成为真正的战士。 …… 七月二日,罗虎派卢常捷带领第四步兵营加强德州城防。 卢常捷到达德州后,开始按照罗虎的布置进行守城准备。为了加强德州城防火力,罗虎把济南的十门佛朗基炮调到了德州,同时让卢常捷带去“万人敌”二百颗,这东西扔到人堆里威力极大。 守城部队划分了区域。德州城高约12米,墙厚约9米。护城河宽15米,深6米。从空中俯瞰,这座城市像一只靴子,它共开有五个城门,其中东门为长乐门,南门为朝阳门,西门为聚秀门,北门为拱极门,西北为广川门,又称小西门。 从地理位置上来说,北门、西门靠近运河,是清军攻击的重点。卢常捷守西门,徐忠守北门,其他各门由朱帅钦安排民团驻守。徐忠部和卢常捷部又各抽调二百人作为机动部队,哪边压力大就支援哪边。 在守城器械上,德州军民准备了雷石、金汁、滚木和沙袋等防御用品,全城严阵以待,时刻准备应对满清的进攻。 同时,巴哈纳和石廷柱正走在从沧州赶往德州的路上。半个月前,方大猷也是从这条路前往德州去招抚的,不过方大猷很不走运,他遇到了罗虎这个强敌。 自从罗虎在辽西击杀耿仲明后,他的名字就在清军中传开了,不过满八旗的将官们仍对他有一种傲慢和轻视。他们认为罗虎取得的战果并不能说明什么,耿仲明是汉人,他们认为汉人战斗力弱,而伊勒慎和萨必图是因为手上没有精兵。 现在轮到巴哈纳出场了,这位固山额真并不觉得罗虎有多强,但是良好的军事素养让他有如狼一般警觉,在到达德州之前,他先把景县和故城收入囊中,从而扫清了两翼潜在的危险。 七月五日,巴哈纳率清军到达德州城下,望着这座城池坚固的城市,他最想感谢的就是摄政王多尔衮。 清军入关后,招降的城市是不准屠杀的,但负隅顽抗的就要另说。多尔衮命令巴哈纳武力解决一切抵抗之敌,就是间接地告诉他,如果德州明军冥顽不灵,破城之后巴哈纳就可以对德州进行抢掠。 这是一次大发横财的机会,巴哈纳能不对多尔衮感恩戴德吗。 巴哈纳和石廷柱分配了攻城任务,巴哈纳主攻西门,石廷柱主攻北门,这在表面上似乎是公平的,但火炮这种攻城利器全部集中在西门,也就是说石廷柱那个方向不过是佯攻而已。 作为巴哈纳副手的石廷柱没有多少话语权,汉八旗的固山额真是没法和满八旗的固山额真相比的。不过石廷柱绝不会错过这次发财的机会,他会暗地里和巴哈纳展开竞争,就算没有火炮,也要先攻进城去,只有先到的人才能拿大头,晚一步就只有残羹冷炙了。 七月六日一早,德州之战开始了。 一开始清军就是一轮炮击,巴哈纳这次带来了十门火炮,虽然不是最厉害的神威无敌大将军炮,但也有千斤之中,打在城墙上,能留下一片绽开的炮花,砖墙的表面会掉落碎片。那些打在垛口上的,一下就能削出一个窟窿。卢常捷知道清军的大炮厉害,他让士兵都躲在女墙和沙袋墙后面,但即使如此,炮弹飞来仍能造成不小的杀伤。 炮击结束,卢常捷从一排沙袋堆下面探出头来,只见身前几米远的地方,一个士兵被倒塌的砖石给活埋了,上身和大腿都在里面,只留下两根小腿。身前的这块女墙也被轰塌,顺着这块缺口能直接看到清军的盾车开始缓缓地朝护城河前进。 车后面是清兵临时抓来的壮丁,这些人每人都扛着沙袋,准备一点点填满护城河,为后续军队攻城铺平道路。 盾车坚固厚实,弓箭和火铳打在上面起不到任何效果,弗朗基也只能在近距离产生一些杀伤。 卢常捷这时非常珍惜城头上两门红夷二号小炮带来的威力。他暂时没有命令士兵进行任何还击,而是在慢慢等待对方靠近。 就在盾车靠近护城河岸时,城头的红夷小炮和弗朗基炮开始呼啸着射出了炮子。 “轰轰轰”炮弹出膛的声音过后是木板被击穿的声音,清军这边木屑飞溅,把那些扛着沙袋的壮丁吓个半死。 “沙袋未入河者后退,格杀勿论。”督战的一个清军将官砍死了一个扔掉沙袋向后跑的壮丁,然后大声喊出了这番话。 这些被死亡吓破胆的无辜百姓只能冒着炮火前行,把沙袋丢在河中后,立即转身死命跑回。 这时城外清军的大炮在冷却之后又开火了,城墙上又是一阵飞砖走石。 “注意避炮。”卢常捷一边高呼一边跑到堆砌起来的沙袋后面,这些沙袋是能起到一定的防护作用的。 这一轮打击后,巴哈纳朝着城墙的方向笑了笑,城头明军已经被清军的火力给彻底压制了,等到了下午护城河被填满,也许派一支精兵过去夺城,这场战斗就可以结束了。 想到这里,巴哈纳要求壮丁加快速度,让他们不断往返河岸,把一个个沙袋填进护城河。 卢常捷没再要求炮手攻击盾车,他要把火力留在关键时刻杀伤登场部队。一排弓箭手在朝城下的壮丁射箭,虽然壮丁也是被清军逼迫而来的,但卢常捷现在不能有妇人之仁。 城墙上的弓箭手不会在壮丁举着沙袋冲过来时射箭,他们会选择在扔下沙袋转身的一刻。 这些壮丁没有甲衣,当他们的后背暴露给弓箭手时,后者好不留情地射出了箭羽。 壮丁一个个倒下,护城河很快就浸染了血水,开始慢慢变成红色,岸边一片尸横遍野。 待到下午,整整有三十多米长的一段护城河基本上被填满,巴哈纳的精锐重甲步兵也登场了。这些人身披两层铁箭,里面还衬了一套锁子甲。他们手握钢刀,在盾车的掩护下开始慢慢靠近城墙。 清军的火炮又是一轮压制,但这时的卢常捷等人已经把更多的沙袋运到城头,这些沙袋组成的掩体保护了士兵,让他们不受飞石的伤害。 炮击结束,卢常捷带领士兵朝城下看去。 那些重甲清军已经搬着梯子,在盾车的掩护下开始登城了。 “就是现在,炮火攻击。”卢常捷在对方还没前进到城墙根下的时候命令所有炮火对城下清军展开射击,一时间,炮火纷飞,清兵的残肢也在轰鸣声中飞上了天空。 这些重甲清军都是悍不畏死的勇士,他们战斗意志远超普通士兵,即使身边的战友血肉横飞,也不会停下自己的脚步。 待到城下火炮射击的盲区,清兵竖起梯子准备登城。巴哈纳攻城准备仓促,并没有打造云梯,他认为普通梯子足矣,只要精锐的重甲步兵杀到城下,那些孱弱的明军完全不是他们的对手。 可惜巴哈纳错估了卢常捷,这个老头一直在城墙上憋大招呢,他自信清兵只要上来城头就有来无回。 清军开始沿着梯子向上爬,数不清的雷石滚木从天而降,很多清兵被石头砸到,晃晃悠悠从梯子上摔了下来。 与此同时,盾车后面的清兵开始用火枪朝城头的明军开火,清军的火枪也很猛烈,他们火器化程度完全不逊色明军。 卢常捷让守城士兵退后一步,距离城垛一米远的地方开始竖起长牌大盾,他终究还是希望利用鸳鸯阵,利用冷兵器来压制这些自认为勇猛的东虏鞑子。 长牌立即树立起一道长墙,长墙后面是长枪、镗钯和燧发枪。 这是一道死亡之墙,登上来的清军将受到无情打击。 但杀人成性的清军并没有意识到这点,他们仍觉得进攻进展得很顺利,直到登上城墙,见一米距离外全部是一人多高的长牌在等待他们。 这就是一道无懈可击的墙啊。清军无计可施,但来了就不可能再跳下城墙啊,怎么办,上吧,清兵不管三七二十一,端着长刀就朝长牌砍去。 噼噼啪啪,城头一阵刀盾的磕碰声。 再锋利的刀砍在长牌上都无济于事,清军不断登上城墙,在一米之地越积越多,双方互相推搡,在长牌内外抵着力气。 可惜长牌是掌握在明军手中的,卢常捷在后面指挥道:“准备,收力。” 举长牌的明军朝后侧方一退,长牌外的清兵马上一个趔趄,这时从闪出的长牌间的空挡内,一杆杆带着雪亮枪头的长枪刺来…… 第五十二章 轒辒车与万人敌 这些长牌内的枪头专门猛刺清军的面门,一时间清军有的被刺瞎了眼睛,有的被戳掉了半张脸,总之哀鸣声一片,不断有人捂着脸从城墙上掉下来,还有人倒在了地上打滚,但很快就被新上来的清军踩在脚底下。 一百二十八支新造的燧发枪在这时发挥了作用,手执火器的士兵填装好弹药,不断利用空挡朝长牌外的清军射击,由于距离非常近,而且专打清军面门,每一次枪响几乎都要给清军造成杀伤。 这支战无不胜的镶白旗部队的精锐士兵们可能没有料到,在这个小小的德州城头上,他们会遭到一群毫无名气的明军的单方面屠杀。 巴哈纳拿着千里镜看到了城头的一幕,清军像下饺子一样从城墙上掉落,而对面的明军不知是施展了什么魔法,还暂时看不清楚。 巴哈纳的双腿开始打哆嗦,清军虽然强悍,可是人数太少,可以说个个都精贵,哪里在这小小的德州城耗得起。 “命令登城部队立刻停止进攻,撤退,快。”巴哈纳在吼叫,传令的人也意识到事态的严重,赶紧鸣金收兵,让部队先撤回来休整。 硝烟散尽,第一天的战斗结束了。德州城上,卢常捷看着支离破碎的城墙和一地的清军尸体不禁淡然一笑。他蛰伏二十多年,终于在这德州城上扬名立万,看着部下对他崇拜的目光,老头子又想到了曾经浑河之上那些漂浮的尸体。 “兄弟们,你们泉下有知,能看到今天老哥我痛杀鞑子吗?” “爹,这次发财了,城头城下,共有一百三十八个鞑子的尸体,他们都穿着两层甲衣,兵器、头盔和人头,无论是战利品和军功,咱们可都算大赚了一笔。” 说话的是卢勇,自从卢海调去干生产,他就一直伴随在卢常捷身边。 “甲衣去清理一下血污,赶紧给最前面的兄弟们穿上,能减少不少伤亡,还有多运些沙袋来,修补一下城墙,清军没这么容易罢手,接下来肯定还有硬仗。” 卢常捷给儿子交代完,仰头看了一下西边的残阳,那是一片火红色,与这城、这大地的血腥混杂在一起,反倒让人生出一阵壮烈之感。 …… 回去休整的巴哈纳十分恼火,他来德州是想赚一把,没想到损失了精兵一百多人,还有几十个受了不同程度的伤,真是得不偿失。 “这样下去不行啊,摄政王那边让我速战速决,可第一天就吃了大亏,那城头上的明军很有特点,如果硬拼,还不知道要损失多少人。” 明军在城头列阵相迎,这种类似鸳鸯阵的奇怪阵法确实不好对付,既然不能和明军在城头决战,那就想办法搞垮城墙。德州i城墙坚固,清军又无最强大的神威无敌大将军炮,那就只好用其他方式了。 巴哈纳想到了一种攻城器械——轒辒车。 轒辒车表层有牛皮和铁皮,像一个巨大的房子,能抵御一般的炮石,士兵藏在其中,可以运送到城下进行挖掘洞道等土工作业。 第二天,清军休整一天,制造轒辒车的工作在紧锣密鼓地进行,被清军抓捕来的工匠不眠不休,于七月八日一早把轒辒车交付给巴哈纳。 德州度过了平静的一天,当第三天城下的原野开始变得清晰的时候,明军将士看到了清军最新的攻城武器——轒辒车。 这种像房子一样的大车上面覆盖了厚厚的铁皮,只要运送到城下炮火的死角里,攻城的士兵就可在里面安全地凿墙,直到把城墙弄塌。 “今天会有新的考验。”卢常捷咬咬牙命令炮手绝对不能让这种公车武器靠近城墙。 “打炮了。”清军的炮火阵地再次发出巨响,炮弹比昨天更猛烈,一次次地砸在城墙上,把女墙破坏的千疮百孔,也把明军城头火炮压制地毫无还手之力。 卢常捷蜷缩在沙袋堆后面,无可奈何地等着那些轒辒车扑向城墙。 一轮炮火过后,卢常捷带领士兵开始御敌。只见方方正正的轒辒车像甲壳虫一样正在慢慢靠近。 “射击,射击。”火铳兵开始开始射出弹丸,弹丸呼啸着飞向轒辒车,嵌入到铁皮盒木材中,但都打不穿它。 “扔雷石,快点。”士兵们在卢常捷的命令下把大块的石头丢下去,但这东西结构实在坚固,无论丢多少雷石上去都屹立不倒。 这些“甲壳虫”靠近了城墙,开始啃食墙体的根基。 卢常捷站在城头看到清军在挖凿墙根,真是心急如焚。 “这些轒辒车接近了城墙,我们的打炮失去了作用,火铳又打不穿它们,还怎么办呢?”卢常捷思考了良久,觉得当时在辽东时郝有义造出来的那些“万人敌”可以派上用场。 这些玩意外包泥壳,上面留有小孔,内有火药,当敌人进攻到城下时,点燃引信,抛到城下,火焰会四面喷射,并不断旋转,烧灼敌军。从济南来的时候,罗虎让他带上二百颗,没想到真的可以用上了。 “快,去火药库取万人敌来。”卢常捷对卢勇说道。 卢勇听到父亲下命令,赶紧带了二十多人下了城墙。 不过多时,卢勇等人提着万人敌回到战场。 “爹,万人敌取回来了。”卢海等二十多人抱着一个个木匣子气喘吁吁地赶来。 这是一个个的泥球,外有小孔,为了安全装在木匣子里。 “爹,火药库的人还给了我们桐油,说两个东西一起用效果更好。” “行,你们赶快把它点燃扔下去,对,还有这些桐油,也都倒下去。” 卢勇带人把桐油倒下城去,又点燃一个万人敌扔下去。万人敌几旋转着射出火花,点燃了地上的桐油,瞬间城下一片火海。 轒辒车也被点着了,清兵呼喊着从车里跑出来,又遭到了明军火铳手的射杀。 “轰。”一辆轒辒车发生了爆炸,巨大的白色蘑菇烟升上了天空。 “这些鞑子竟然在轒辒车里准备了炸药,还想掘洞炸塌城墙。”卢常捷瞬间明白了那升起的白烟是怎么回事。 “轰、轰、轰。”其余的轒辒车也开始爆炸,城下的清兵哭嚎着到处乱窜,很多“火人”扑扑腾腾地往回跑,或者在地上痛苦地打滚,整个战场到处都是皮肉被烧灼的味道。 巴哈纳看着眼前的景象是咬牙切齿,他一再损兵折将,却毫无办法。 如果不能强攻,那就智取,巴哈纳想到了间谍已经入城,若是能伺机搞破坏,炸掉明军的火药库,那就再好不过了。 这天晚上,清军的阵营上空升腾起三柱烟花。城内的苏长青看到了,马上通知正在家中居住的董石头。 “特使,现在我们的人在城外发信号,看来咱们得行动了。”苏长青道。 “好,那请苏老板赶紧集合人吧。”董石头不紧不慢,这一刻他也等了很久了,若不是想把城内变节的人一网打尽,他不会等这么久。 苏长青派家丁去通知,虽然城内已经宵禁,但在子夜的时候,二十多个亡命徒还是聚集到了一起。 “大伙听着,这次事成之后,德州城的财货、女人随你们挑,我还可以向额真请求给你们每个人都抬旗,当上了旗人,你们后世有永远享不尽的福。” 二十多人本就是市井刁徒,靠正经营生一辈子也发不了财,他们敢于铤而走险,更敢于卖国求荣,而且有了苏长青的许诺,胆子也更大了。 “咱们要对付的地方是城西的军火库,只要炸掉那里,城外我大清的勇士就能很快突破城防,德州城就是咱们的了。”苏长青安排好计划,一行人趁夜色开始鬼鬼祟祟朝城东走去。 董石头离开苏家的时候,一直在附近监视的韩晓等人也出动了,白衣卫这次联合城内的预备队,足有百人之多。 苏长青等人到达了军火库,正准备解决掉门口的守卫,结果四周火把燃起,弓箭和火铳正对准了他们。 “怎么会是这样。”苏长青惊呼道,眼看清军就要入城,自己最难熬的日子就将过去,没想到刚要开始执行任务,却遇到了陷阱。 “苏老板,没想到吧。”韩晓把五花大绑,嘴里塞着破布的赵德忠带了上来,用嘲弄的口吻说道:“他才是该和你接头的人,不过他太蠢,一进城就露出了马脚。” 苏长青立即看向董石头,他早就已经站到了对面的阵营。 “董石头确实是辽东人,不过他现在弃暗投明了,“韩晓突然脸上露出杀气,“你们这些东虏走狗的死期到了。” 说罢,他一摆手,弓箭手和火铳手开始射击。 “我和你们拼了。”苏长青手执一把斧头,准备和白衣卫拼命。 “砰砰砰”“嗖嗖嗖”箭羽和弹丸无情地收割着这群人的生命,苏长青轮起斧子朝韩晓奔来,后者举起燧发手铳就是一击,火舌在夜晚喷射,苏长青被强大的冲击力击倒在地上,顺间就挂了。 打扫战场,二十多人全部毙命,为了警示后人不要做汉奸,这些人的尸体第二天会拉到城中心去示众。 白衣卫没杀赵德忠,韩晓觉得留着他还有用,既然暗号都能讲出来,以后他还能透露更多的消息。 卢常捷得知城内剿灭了间谍十分开心,不过他也是个老江湖了,料定城外的清军也盼望着城内的间谍有所活动,便命令士兵炸毁了一栋无人居住的民宅,好让清军误以为火药库已经被解决了。 德州城巨大的轰鸣声引起了巴哈纳的注意,他猜想城内的清军间谍应该是得手了,便准备次日再此次利用轒辒车发起进攻。 不过事与愿违,第二天的战事复刻了昨天的一幕,在万人敌对威力下,清军被炸死、烧死的士兵无算,弄的巴哈纳快疯了,大骂进城间谍的无能。 与此同时,石廷柱在北门的进攻也遭遇了强烈抵抗,徐忠的人都是在一起战斗了好几年的老兄弟,他们利用火炮、弓箭和为数不多的火铳打退了汉军镶红旗的一次次进攻,让对手明白眼前的这支明军并不容易对付。 战斗打成这个样子,巴哈纳萌生退意,但回去怎么向多尔衮交代呢?此夜他左右为难,不知该如何是好。 而在巴哈纳纠结的时候,罗虎已经赶到了漳卫河近旁。 这次他从济南带来了重甲骑兵营四百人、重甲步兵营六百人、夜不收队六百人、火器营五百人、战车司五百人、预备司两千人、加上已从辽东赶回来的李巡部一千人,罗虎现在正统帅着一支五千六百人的军队朝德州方向前进。 夕阳西下的时候,罗虎让全军停下来吃晚饭,并做短暂休息。他隔着漳卫河水已经能够看到对岸的清兵大营。 为了防备明军从济南方向增兵德州,巴哈纳专门放了一千人的部队驻扎在漳卫河与卫运河交汇处的三角地带。 罗虎用千里镜远望清军的布防,营盘外是拒马、鹿角、还有壕堑,然后是一门门的弗朗基小炮整齐排列开来。想必在火炮之后,清军的火器兵也是严阵以待时刻准备对渡河明军展开无情射杀。 罗虎没必要让部队朝敌人牙齿上碰,他必须打击他们的软肋,就犹如奔袭千里去满清的老巢辽东一样,这次他也要找准对方对薄弱的一环进行攻击。 在休整了一个半时辰后,罗虎准备全军向东开拔,避开清军在两河交汇处的大营渡河,然后从德州城的东面直插过去,再向西折返至卫运河东岸,截断清军的补给线。 罗虎知道自己的兄弟们经过一天的行军都很疲惫了,但有句话叫做“兵贵神速”,要想取得出其不意的战术效果,就必须突出一个“快”字。 罗虎下达命令,要求自己的本部五千六百人再接再厉,克服困难进行夜间行军,必须于第二日早晨到达卫运河的东岸,把清军的退路拦腰截断。 …… 第五十三章 决战巴哈纳 夜间行军最害怕掉队或迷失方向,而且在明末这个时代,由于营养不良,很多人都患有夜盲症。罗虎要求每十人就要有一只火把,蜿蜒的星火也能让每个人知道兄弟部队在什么地方。 当然困难不只是漆黑的夜,还有士兵疲惫的身体,骑兵和战车营还好,那些背着武器的步兵可就惨多了。罗虎分配好时间,每隔一个时辰就会让兄弟们休息一下,有战车和骑兵的保护,倒也能打个盹。只是到了最后,士兵们虽能服从命令,但很多人都开始闭着眼走路,摔跤的情况时有发生。 夜是宁静的,四野空旷得吓人,月牙挂在黑漆漆的天幕上,有点诡异。夜不收在前面打探情况,引领方向,众人就这么走着走着,启明星已升上天空。夏天的早晨来得特别早,东方泛起了微光,而罗虎的部队已开始折返向黑暗的西方继续前进。大约又走了一个时辰,天已大亮,罗虎他们终于在清兵察觉之前到达了卫运河东岸。 这个早晨,一队向北探查情况的清军侦察骑兵正在慢悠悠地行进。对清军来说,南方才是防御和侦查的重点,昨天已经有人汇报说一支明军正在向漳卫河南岸靠近。既然南边发现了明军,那北边应该说是安全的。要知道,急行军和包抄是清军的杀手锏,他们和明军作战多年,他们都是龟缩在城内,敢出来做大范围迂回包抄的,根本就没见过。 但是世事难料,当他们悠哉悠哉地望向逐渐明亮的天际时,才发现北面已经扎下了一个巨大的营盘。 这个营盘最前面是一辆辆的战车,很多忙碌的明军正在战车前放置鹿角和拒马,还有挖壕沟的人,戴着铁盔却光着膀子。那些明军的铁甲骑士跨在高大的战马上,时刻准备保卫这些正在进行土工作业的士兵。 清军侦察兵惊恐不已,他们没想到明军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为首的一个头目立即调转马头,策开战马就往回走,他要把这个紧急消息立刻报告给巴哈纳。 这时的罗虎一边安排部分士兵补觉,一边要求车营的士兵做好防卫。疲惫是都有的,但现在没有丝毫时间可以放松,清军得知自己迂回到他们的后方,一定会发动歇斯底里的进攻,能不能守住这块阵地,决定着这次战术设计的成败和自己军队的存亡。除了徐忠的第一步兵营,卢常捷的第四步兵营,自己所有的老本儿基本上可都在这儿了。 巴哈纳在得知罗虎的军队截断了他的运河补给线后十分震惊。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几乎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前方的德州城攻不下来,北方的要道还被切断了。 现在最稳妥的办法是放弃德州,马上渡过卫运河向景县方向运动,因为景县还在他手里。但骄傲的巴哈纳不允许自己这么做,清军和明军打了这么多年仗,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 “好你个罗虎,想断老子的退路,老子要让你知道知道厉害。”巴哈纳让石廷柱驻守原地,他要亲自率领两千五百军队北上击溃罗虎。 罗虎军队的数量巴哈纳并不清楚,但巴哈纳出兵的人数罗虎可以凭借历史知识和夜不收的侦查估算出大概。 “巴哈纳战兵不会超过三千。”罗虎给了这个数字,然后他开始思考自身与巴哈纳在兵力上的优劣势。 毫无疑问,巴哈纳的士兵更精锐,经验更充足,战斗力更强;而自己这边,人数占了一定优势,战兵三千六,辅兵两千,而且自己的这些辅兵相当于民团,也是至少配备一把腰刀的。 火力方面,清军更强一些,毕竟自己这三千六百人只有一百五十支燧发枪。好在燧发枪的射速更快,可以弥补在数量上的差距。 能否战胜对手只能战场上见分晓,一些揣度和预测都是纸上谈兵。 这天上午,巴哈纳北上与罗虎对峙,双方在相遇后没有立即展开战斗,而是摆开阵势,给最后的决战做准备。时间已经到了下午,双方严阵以待,但都没有任何动静。 “看来清兵也在做战前准备,连续几天对德州城的进攻也让他们精疲力竭了。”罗虎心想这样也好,自己的军队经过长时间的行军颇为疲惫,就休整一日,明日再决战吧。 休整归休整,罗虎可不敢放松对清军的警戒,这一夜他心情也是忐忑不安,久久不能入睡。既然如此就出来走走,看看营地里的兄弟们都在干嘛。 披了一件衣服,罗虎出来视察营地,不远处几名十五六岁的少年辅兵正在给郝有义调整炮位。 罗虎上去和郝有义说了几句话,又问那几名少年:“明天和鞑子打仗你们怕不怕。” 其中一个皮肤黝黑,眼睛大大的少年说道:“不怕,俺还想跟将军要一副铁甲呢,留在后面干苦力没意思,俺也想加入重甲步兵营,与鞑子拼命。” “哦……”罗虎对他的勇敢表示钦佩, “你真的不怕死?” “不怕,六年前鞑子入关,俺们屯子的人都死光了,就俺一人躲在柴草堆里捡了条命,俺时刻都想找鞑子拼命,好给俺爹娘和乡亲们报仇。” “六年前,那是满清第四次入关的时候,原来也是跟鞑子有大仇的。”罗虎思忖着。 “你叫什么名字?” “俺叫秦丰,五谷丰登的丰。” “好,秦丰,我记住你了,”罗虎转过身又对其他几个少年说道:“你们也不怕死吗?” “不怕,不怕,俺们就是来杀鞑子的。” 果然初生牛犊不怕虎,罗虎拍了拍他们的肩膀,道:“手中可有武器了?” “回将军,带俺们来的李大叔说俺们年龄太小,不让动刀枪。” “自古英雄出少年,去,到后勤营一人领一把腰刀,明天咱们一起和鞑子拼命。” 几个少年欢呼着去了后勤营,于他们而言,能够有一把属于自己的战刀是梦寐以求的。 让这些孩子上战场残酷吗?罗虎回忆这一世,自己比他们还小的时候就在战场上奔波了,最初是传令兵,然后是长枪兵,最后是骑兵。 少年应该承担起更多的责任,毕竟这是乱世。 …… 次日一早,明军吃过朝食,然后开始列队,一场残酷的大战在等待着他们。 罗虎今天穿了一件山纹甲,它比普通铁鳞甲更轻,也具有更好的防护力,两肩有护膊,手上有铁臂手,威风凛凛。他来到指挥位置,拿起千里镜,观看清军的阵容。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杆白色镶红边的大旗,随后是一排红夷炮和一排盾车,黑洞洞的炮口全部对着自己这边;再后是身披白色盔甲外镶红边的战士,乌黑尖高的盔顶上,火红的盔缨飘扬,每个人棉甲上都钉着粗大的铜钉,将领的胸前则有蹭亮的护心镜,他们个个身材健壮,满脸的戾气和残暴。 让罗虎没想到的是清军中还有很多手持火绳枪的火器兵,他们把鸟铳扛在肩上,也是一脸的骄纵之色。 “战斗会异常激烈。”罗虎调整呼吸,尽量让自己平复下来,这是他第一次指挥这样规模的战斗,不免有点紧张。 “开始应旗。”罗虎下了命令。 应旗是一种交流,告诉长官和战友,此刻你的部队已经准备好了。 一时间,重甲骑兵营、重甲步兵营、夜不收轻骑兵、火器营、战车司、预备司和第三步兵营全部开始摇动旗帜,顿时旌旗招展,士气高昂。 罗虎站了起来,在中军的位置上大喊道:“杀……” “杀” “杀” “杀” 五千六百人齐声呼喊,一时间地动山摇。 吼完了这一嗓子,罗虎觉得心中的紧张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子舍我其谁的豪迈之气。 战斗即将开始,清兵的目标是要拔掉罗虎这颗插在他们补给线上的钉子,所以他们主动展开进攻。 而罗虎是防御方,在他们阵前是壕堑、拒马和鹿角;然后是战车营和火器营;再后面是步兵营,中军和预备司。 清军开始打炮了,炮弹呼啸而出,落在罗虎的阵地前,一辆战车被击中,造成两死一伤。 这一轮炮火过后,清军还是以盾车为先驱,用来消耗明军的炮火和枪弹,随后跟着火枪兵、弓箭手和重甲步兵,重甲步兵穿着两层甲,内穿锁子甲,面目狰狞,一脸戾气。 盾车越来越近,到两百步时,清军的火炮又响了,明军战车又被击中,当场死亡一人。 明军指挥战车营作战的是郝有义,面对前进的盾车,他对手下的火炮手喊道:“不要慌,等鞑子走近了再打。” 郝有义的想法是对的,眼看盾车进入到一百五十步的距离,他才命令战车上的佛朗基炮开始轰击。 “轰轰轰”清军的盾车当场被密集的炮火击中了数辆。 “再来。”郝有义命令炮手换上新的子铳又打了一轮。 盾车被击毁了几辆,但盾车后面的清军并没有什么损伤,一些清军开始从盾车后面出来,冒着炮火填壕堑,清除鹿角、拒马等路障。 郝有义命令弗朗基继续射击,但这时清军的步弓手从盾车后面出来,上前十几步,朝着明军的战车射出了箭羽。 箭羽从天空中落下,战车并没有顶棚,这些箭羽又都是重箭,杀伤力很强,落在人身上非死即伤。 郝有义在两个护卫撑起的盾牌下逃过一劫,再看身边的炮手时,大伙损失比较厉害,很多人都中箭了。 弗朗基开始还击,手执燧发枪的火铳兵也没闲着,炮弹呼啸着飞向弓箭手,对面弓箭手好像悍不畏死,他们根本不停歇,站在原地再次射击。在一轮互相伤害后,弓箭手撤回盾车后面,清军的重甲兵开始出动了。 郝有义感觉自己上当了,刚才那一拨的互换并不值得,但他现在面对的是更头疼的清军重甲步兵。 罗虎在千里镜下也看到了清军的重甲步兵已开始出击了,他立即命令李巡的步兵营四百人准备战斗。 佛朗基的子铳都打光了,但清兵疏散前进,虽有一定损伤却不是很大。郝有义沉得住气,他要等到对方来到五十步以内才让火铳兵开火,只有这样才能击穿对方的甲衣。 “听我的命令,准备。” 一百步,九十步,八十步,七十步。 郝有义计算着距离,一直等到对方接近了五十步。 对面的清兵端着长刀,改步行为奔跑,队形也开始密集起来。 就是现在,郝有义大喊一声:“放。” 震耳欲聋的铳声响起,可以看到冲在最前面的清兵的盾牌被弹丸破开,他们身上的重甲冒出一股股血花,踉踉跄跄似倒似站。 第一排火铳兵退下后,第二排又接着上前,三十多杆燧发枪面对着几十步远的清兵,根本不用怎么瞄准,只要扣动板机,对面就会有人倒下。 “放!”紧接着,第二轮铳声响起,清兵已有十几人中弹身亡,但他们就是一群悍不畏死的怪物,前仆后继者比比皆是。 “放!”第二排火铳兵退下,第三排上前,又是大股的硝烟喷射而出,一个个冲上来的清兵,被打翻在地,弹丸破开他们的甲胄,翻搅他们的内脏。 郝有义的火铳兵杀伤了正在冲锋的清兵约二十多人,但后面清兵仍入潮水一般攻了过来。 在罗虎的指挥下,火铳营后撤,李巡的步兵营的四百士兵举着长矛和盾牌顶了上去。 由于李寻从辽东回来后接手这支部队时间太短,兵不识,将将不识兵,这四百人没有像卢常捷的士兵一样形成强大的整体。 清兵这支顶在最前面的重甲步兵也有二三百人的样子,他们个个身材彪悍,多年的战斗经验让他们的单兵素质和格斗技巧碾压了李巡的四百步兵。 很快明军在第一线就成溃败之势。 罗虎屏气凝神,他明白作为一个战场的指挥官,越是形势不利,越得保持镇静。 但就在这时,陈德的第五步兵营竟然不听号令,离开全军左翼位置,擅自向北方移动。 …… 第五十四章 逃跑、少年兵、马铳 “这是要临阵脱逃啊。”罗虎马上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如果军阵中的左翼空虚,对方的骑兵会毫不犹豫地进行突击,一举就可杀到自己的中军位置上来。 陈德啊,陈德,在辽东的时候,你不是吵嚷着要给你父亲报仇的吗?怎么这么快就变成了懦夫?看到形势稍有不利,就转头要跑呢? 罗虎痛心疾首,临阵脱逃,出卖队友,置友军于不顾,这已经成为明军的习惯了,陈德托生于明军,最擅长的不是攻坚克敌,最擅长的竟然是逃跑,或许他一直认为自己的部队根本无法与清军打野战。 是的,迄今为止,无论是明军还是顺军,都没有和清军野战获胜的先例,但你独自跑了,也太不讲道义了吧。 罗虎忽然想到这陈德在历史上是投降了清军的。 “妈的,老子怎么就信了你,原来你还是那个改不了吃屎的狗汉奸。” 罗虎没有时间自责,他必须立即止损,化解危机。 “赵兴,马上带你的人补充到左翼位置。” 赵兴得令后立即把自己的重甲步兵调到了左翼,威风凛凛地列开阵势。 就在陈德率兵北逃的时候,巴哈纳手下的六百骑兵跃跃欲试,那些骑在马背上的镶白骑甲已经按捺不住冲锋的冲动了。 但是巴哈纳没有被冲昏头脑,如果明军是全体溃走,他会毫不犹豫的派骑兵上去收割人头。但现在,明军虽然左路撤出了战场,但整体阵形并没乱,这不是骑兵最好的出击时机。 “柳和尚,你派一队骑兵在后排列阵,再有擅自离开军阵者格杀勿论。” “领命。” 柳和尚赶到指定位置,他们面前是预备司的辅兵,这些人看到前方溃败,陈德逃跑,虽然面有畏惧之色,却并没有离开指定地点。 “娘的,幸好招的兵都是老实巴交的人,要是一帮市井之徒,估计早就随陈德溃散了。” 柳和尚正在感叹不幸中之万幸,一传令兵来给刘有全下命令。 “部堂大人有令,要调一千预备司的士兵补充到中军。” “俺去。” 秦丰和几名手握钢刀的少年举起来手。 “好,算上你们几个。”虽然秦丰他们几人年纪小,但用人之际,有胆识的就是好兵。 片刻之后,一千名预备役的辅兵移动到了中军位置。 罗虎正拿起千里镜,准备观察前方战势,不想秦丰竟带着几个少年抱着大刀立在了他的身旁。 罗虎一愣,秦丰则是颇为自豪的嘿嘿一笑。 罗虎嘴角也露出了笑容:好个不怕死的小鬼。 一线的形势更加糟糕了,李巡的四百步兵抵不过清军,也开始向后溃逃。 罗虎现在不可能把李巡的另外六百人派上去,因为他们正镇守右翼。 “跟了我一年以上的人站出来。”罗虎对一千辅兵说道, 人群中站出来二百多人。 “走,跟我杀鞑子去。”罗虎领着秦丰等二百多人去了一线战场,来到郝有义他们身边。 “部堂大人,咱前面的人正在往回跑。”郝有义道。 “后退者格杀勿论。”罗虎大声警告那些从战场溃退下来的士兵。 估计是被鞑子杀怕了,所有人都不停下脚步。 罗虎怒了,他绝不允许战场上有人无视他的命令。 “射击。”罗虎给郝有义下命令。 “开火。”燧发枪在喷射弹丸,放倒了最前面的士兵,也吓住了逃跑的人。 “拿起武器,给我回去。”罗虎满脸杀气,像一尊面目狰狞的罗汉。 溃逃的士兵面对燧发枪黑洞洞的枪口,只能转身杀向清军,反正都要死,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了,这些人终于爆发出了一些战斗力。 当以命相搏的时候,对手也占不到太多便宜,前方是一片胶着,李巡率领部下打得十分艰苦。 “火铳兵装好铳剑。”罗虎这个命令让大伙知道,他要孤注一掷了。 火铳兵把铳剑装好,又在枪膛内塞了一颗子弹。一百火铳兵和二百辅兵,在罗虎的带领下,向前支援李巡。 火铳兵冲到阵前,一阵“砰砰砰”的枪响,许多清军被近距离射杀。 罗虎也不甘示弱,一柄锋利的战斧,一张大盾,带领辅兵和清军拼起命来。 “砰”,郝有义身前的一个清兵被他射了一枪,顿时红色的血浆从甲衣里渗出。那人还有半口气,举着长刀砍向郝有义,身材瘦小的郝有义这些天在练习射击的同时并没放松刺杀训练,他长枪把刀一档,然后对着清兵的胸口一个猛刺……一声惨叫过后清军倒在了地上。 罗虎很久没有步战了,他的那把战斧可以敲碎清军的头盔,几个回合下来,已经有三名清军被他砸的脑浆崩裂,秦丰就护卫在罗虎身旁,眼睛里都是崇拜的目光。 当一个清兵与罗虎纠缠时,秦丰冲上去勒住了对方的脖子,用腰刀在那人脖子上一划,收获了人生当中的一血,罗虎对他使了个赞许的眼色,然后继续和清兵拼命。 战场上的形势发生了逆转,再强悍的清兵也止不住明军这么捶打。这些悍不畏死的重甲清兵也开始退却,罗虎正要追击扩大战果,清兵那边的火绳枪开始无情地射击子弹,甚至连自己人都射倒了。 罗虎只能退回来,继续设拒马,挖壕堑与对手对峙。 双方一番缠斗,明军损失的人数更多,而清军损失的精锐更多,此战,巴哈纳一百五十多个重甲步兵把命丢在了这片战场。 罗虎回去休整,他也没想到郝有义的火铳兵肉搏能力竟然这么强,看来之前他们勤于训练收到了效果,而且他们的近距离射击,确实给予了清军重创。经过改造后的武器发挥了作用,罗虎非常高兴。 如果这样对峙下去,将对巴哈纳越来越不利,他想继续进攻,但步兵突击力量已经丧失殆尽。在德州城他损失了两百多人,刚才又损失了一百多人,这可是他最精锐的步兵。 石廷柱现在是不可能调兵来支援他的,因为德州城内的守军实力也不差,如果石廷柱与他合兵,城内的明军趁势杀来,那就是腹背受敌,兵家大忌也。 巴哈纳这才明白罗虎很不容易对付,虽然他的阵营发生了溃逃,但他却能稳住阵脚进行反击,可见此人有很强的战场指挥能力。 另外罗虎的骑兵还没出手,根据方大猷的口述,罗虎的骑兵非常凶悍,哪怕自己的精锐骑兵出击,也未必能占到太多便宜。 清军由于人数太少,从来不干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儿。巴哈纳准备撤军。他不能让这支数千人的军队消耗在德州城下,那不光是自己的损失,还是对族群,对整个军事集团的犯罪。要知道整个清军系统才十万多人,你在一个小小的德州城下损失了几千人,以后还怎么平定天下?怎么驾驭有亿万人的华夏大地。 巴哈纳现在的位置北部是罗虎的营盘,东面是德州城,南面是漳卫河,如果要突围,只能渡过卫运河往西,去景县暂做休整,景县目前还掌握在自己手中。 心中有了盘算,巴哈纳立即撤退,回德州城下,并通知石亭柱早做准备。 清军撤退的消息让罗虎的兵将们欢欣不已,能在野战中击退清军,的确是件了不起的事。但罗虎不会善罢甘休,在未来,清军会裹挟很多汉人部队为他们作战,裹挟的基础是清军自身很强大。如果清军的满八旗主力被削弱,那他们裹挟汉族军队的能力也会大幅下降。 其实,在明末完成战胜满清的目标很简单,就是杀伤他四到五万人,让他们没法控制住更多的汉人军队。这样一来,满清要完成平定天下的愿望,就是痴人说梦了。 对,杀伤他们五万人,他们就会自然而然地回辽东老家,而现在有歼灭对手生力军的机会,罗虎自然不会放过。 回到德州城下,巴哈纳让手下把船连在一起,在卫运河上搭设了一道浮桥,他先让骑兵迅速渡河,然后骑兵保护辎重和步兵,一队队渡过河去。 罗虎这边也不含糊,他把所有的骑兵部队、战车部队、步兵部队和火器部队全部早于巴哈纳渡过了卫运河。又派刘有全截留了十条清军运送补给的大船,大船装满火药和易燃品,浩浩荡荡地向巴哈纳的浮桥驶去。 …… 卫运河浮桥边,巴哈纳正在指挥军队渡河,一个手下忽然说道:“大人您看。” 巴哈纳顺着指引的方向看去,只见十支大船正在向他们驶来。 巴哈纳瞬间明白了罗虎的意图。 “快,派船把他们给堵住。”巴哈纳命令道。 但是,巴哈纳的船都用来连接浮桥了,哪还有多余的船去抵挡这十艘火船。 火船顺风顺水,很快就冲到浮桥边。火船背后的一小舟上,几个明军士兵不断用火箭射击火船上的柴草。 “砰砰砰”船上的火药爆炸,整个船体都燃起了熊熊大火。 正在渡河的清军赶紧扔下辎重四散而去,火船碰上了浮桥,把整个桥身都点燃了,很不幸的是,浮桥上正有一车火药和弹丸,轰隆隆的声响过后,浮桥竟然被炸成两段。 已经渡过卫运河的清军有骑兵四百人,步兵和辅兵五百人。罗虎已过河的军队对这支孤军形成了兵力上的优势。 罗虎让八百骑兵立即发动进攻,火器兵和步兵随后跟上。清兵四百人都是百战之士,为了保护步兵他们立即对明军发起了反冲锋。 八百对四百,对方的骑兵更加精锐,但罗虎心中早已跟明镜一样清楚——满兵死一个就少一个,哪怕今天拼光了,也要歼灭对手。 双方都在高速奔袭,此时谁有一丝的怯懦,谁就将被对手碾压。 “准备射击。”罗虎大呵一声,单手从身后的皮囊里抽出一把马铳,其他冲在最前面的明军骑兵,也像罗虎一样单手持铳。 马铳虽然比步铳短小很多,也轻很多,但要单手持握,瞄准,并抠动扳机也不是个容易活。这个简单动作罗虎带着骑兵营的兄弟们反复练了百次,终于可以在短短几秒内熟练地进行单手射击,然后放回皮囊,再持长枪对冲。 双方来到几十步内,“砰砰砰”的枪响从明军那边传来,马铳的威力要大于手铳,清军第一排的骑兵顿时人仰马翻。 罗虎趁势收起马铳,长枪横握,朝清军刺去。 双方接触的那一刹那,巨大的冲击力让枪头刺进了很多人身体,明军和清军像两颗陨石撞在了一起,顿时人仰马翻。 罗虎一枪刺死了一名清军,双方开始了短兵相接,罗虎舍弃长枪,掏出战斧,肆无忌惮地砍向清军的头颅。柳和尚和韩胄就在罗虎身边,他俩用的是铁杆梅花锤,也是专打敌人头部。 经过上次在辽东与葛布贤超哈的战斗,罗虎部学到了不少东西,刀剑对铁甲不起作用,还不如用这样的梅花小锤。明军骑兵冲在最前面的二百人都配备了这种梅花锤,既可以磕碰对手的长刀,又能一击必中,就算没打到头部,抡在身上也能让对手骨折。 双方你来我往,精锐的清军骑兵竟然未能在罗虎的骑兵身上占到任何便宜,久而久之,罗虎骑兵人数上的优势逐渐显现。 清军骑兵开始招架不住,他们为了自保,主动调转马头朝景县方向奔袭,罗虎穷追不舍,追击中再次毙敌二十多人。 其余的清军五百步兵龟缩在卫运河西岸,只能列阵抵抗。不过多时,明军的步兵、车营和火铳兵都到了,等待清兵的只剩下被屠杀。 罗虎拒绝了对手的投降,死去的八旗才是好八旗。他命令车营上的佛朗基炮先进行炮击,在近距离轰击清兵的军阵。 清兵纵然列阵严密,但血肉之躯怎能抵挡炮弹呢,天空中升起了一道道血瀑,惨烈的清军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清军知道自己必死,很多人冲出来想肉搏,郝有义的燧发枪在他们临死前进行了思想教育,弹丸的精神洗礼作用告诫他们下辈子不要再做强盗,去抢掠其他民族的财富和土地。 …… 第五十五章 康格里夫火箭弹 巴哈纳看着卫运河对面的屠杀痛心不已,这可是追随他多年的部众,见他们一个个倒下,他这边也只能用火炮远程打击一下明军的阵营。 “大人,现在不是悲痛的时候,罗虎的主力在卫运河之西,咱们北面的阻力现在最小,为今之计应该全军立即出击,击溃北部之敌,这样咱们才能突破包围,返回京师。”石廷柱给巴哈纳建议道。 “你说的对。”巴哈纳调整情绪命令军队赶紧向北方突击,他还有二百骑兵,加上石廷柱的四百骑兵,足以踏破罗虎调走主力的北部大营。 六百清军骑兵赶到北部罗虎的营地上,只见除了一些壕堑,营地上已经空无一人,原来罗虎主力渡河后没想在固守这里,让车营把所有物品都拉走了,有了车营之后,确实在军队反应方面也上了一个台阶。 上午刚发生的战斗留下的清军尸体还没来得及收敛,不过明军已经扒光了他们的盔甲,连脑袋也割去了,只剩下尸体。清兵的脑袋在明军那里就是大大的军功,罗虎当然不会就这么白白丢掉。 巴哈纳和石廷柱这才明白罗虎已经没有再和他们打下去的想法,因为这场战斗他已经成为了胜利者。两人不敢久留,因为对方切断自己的补给后,十船的粮草、火药都被罗虎劫走了,再打下去只能弹尽粮绝,现在能突破围困把主力带回京师就不错了。 二人一合计,率领清军以最快的速度撤出战场,德州之战就此结束。 回到德州,因为战死的士兵不少,罗虎安排刘有全马上开展战后的抚恤工作。 战利品同样丰厚,除了能找到的九百多个清军人头外,还有甲衣、冷兵器、火枪、十大船的火药和粮食、以及战马。 罗虎最看中的是战马,虽然不多,没受伤的只有不到百匹,但这些都是清军骑兵的优良品种,补充自身损失后还有富裕。 回到德州城后论功行赏,卢常捷收到的赏钱最多,其他各营也颇丰。 “陈德这个王八蛋,临阵脱逃,险些乱了俺们的阵脚。”说话的是柳和尚,他对陈德的怨恨还没退去。 徐忠没有参加北部之战,但听说后也义愤填膺:“那些明军是靠不住的,要打江山还得是咱们这些老兄弟。”徐忠向来有小团体思想,但他这句无心的话还是有得罪卢常捷之嫌。 “老徐,你这话可就说得没头脑了,咱们的老英雄也是明军出身,可见不是明军不行,而是个人气节问题,有人天生就骨头软。”罗虎作为头头,自然要照顾所有人的情绪。 卢常捷叹了口气,道:“徐营管说得也不错,我听了陈德的事后也是气愤不已,我那时的官军里还有很多英雄好汉,不想现在怎么都这么怂。” 罗虎不想谈这个,陈德走后他不是伤心,而是失望,大明多是陈德之徒,自己一个人的力量要挑起整个江山是何其困难。 “来,喝酒。”罗虎端起酒杯,众人也跟着应和。 “祝贺我们击败了清军,还德州一方的安宁。”徐忠带着兄弟们说道。 罗虎这个晚上喝了不少酒,反正德州现在安全了,也能稍作放松。陈德的事让他明白一个道理,历史上背叛了大明的人以后是坚决不能用了,用就用那些留下过忠诚之名的,比如黄蜚,比如阎应元、李定国。 赢得了德州之战的胜利,罗虎至少有两个月的发展时间,山西的战事会让满清没有时间再投入兵力到山东。这两个月罗虎必须好好利用,德州之战被实践证明过的车营、燧发枪、马铳以及卢常捷的长牌阵都要大力发展。 再就是训练问题,李巡的第三步兵营是在济南成立的,当时李巡还在辽东,致使第三步兵营缺乏训练和管理,在战场上战斗力堪忧,竟然在清兵的打击下开始溃逃;而一直在狠抓训练的卢常捷和郝有义部的实力则大大超乎了罗虎的想象,为战役的最终胜利立下了大功。 …… 罗虎派徐忠继续驻守德州,并叮嘱他严格训练,不能偷懒,部队需要的火器,他会尽快让济南那边运来。 回到济南,罗虎还没来得及回家看看,登州那边就传来了坏消息,清军水师偷袭登州,陈雄和姜超依靠水城拼死抵抗,终于在付出了巨大损失后打退了清军的战船。 满清已经意识到登州这个海岸线上的钉子不拔除,他们就永无宁日,只要有了战船,清军就会转守为攻,用尽一切办法去攻破登州。 敌人在大力发展水师,而我们却因为官员的腐败和不作为在浪费最宝贵的时间。”想到这里,罗虎准备亲自去一趟南京,一是把鞑子的人头亲自送去给永宁皇帝朱慈烺报功,另一个就是给朱慈烺施压,让他撤掉船厂的工部官员,改为自己全权管理。 济南城现在是一派祥和,卢海的任务是给军队赶制军装。成为明军之后,需要制作大批的鸳鸯战袄,卢海手下,包括他老婆佟楚宁、五十多个从辽东抓来的女子、一大批从济南招来的年轻女子,整整有三百人之多,罗虎在济南的卫巷安排了好几个大院,让她们在这里干活。 济南的卫巷是明代卫所驻军的地方,罗虎进驻济南后,看到卫巷里的明军已经跟市井游民没什么两样了,这样的军队毫无战斗力,就把他们遣散了,让自己的军队进驻这里。 卢海现在的部门叫衣装司,隶属后勤营,因为和士兵的屯驻地点在一块,不少士兵都想来这里讨个老婆。 士兵要讨老婆延续子嗣,罗虎是支持的,包括那五十多个辽东女子,若两边都情投意合,罗虎不反对他们谈婚论嫁,只不过罗虎有个硬性规定,娶她们要长官担保,这些女子成为了明军妻子后必须恪守妇道,不可做出有损军队利益的事。 民族之间是需要融合的,罗虎不反对民族之间的融合与交流,但是满清的剃发易服、圈地、文字狱着实是愚民、害民之策,让中华整整落后了西方一百多年。该支持什么反对什么,他心中有数。 自从卢海娶了佟楚宁,卢常捷这个老公公就没过一天心情舒畅的日子。大儿子卢勇性格稍微内敛,其实不适合从军;小儿子卢海从小胆识过人,本来想让他继承自己的事业,不料这小混蛋竟然被一个满人女子迷了心窍,现在都结成夫妻了。 卢常捷从德州得胜回来后声名大噪,行伍间都把他比作《三国志通俗演义》中的老将黄忠,说他老当益壮,在德州城上打得鞑子闻风丧胆。可谁又能知道,卢常捷只想儿子能回来吃一顿团圆饭。 卢常捷肯定不能像小伙子们那样到衣装司那边去东张西望,就让一个手下去打听儿子的情况,不料手下笑呵呵地回来,对卢常捷道:“公子挺好的,正和您儿媳妇在哪儿有说有笑呢。” 卢常捷心中骂了一句:没良心的臭小子,便自己一个人气哼哼地走了。 佟楚宁原本埋怨自己的一时冲动,但卢海对她是无微不至的好,而且两人早就生米煮成了熟饭,正巧昨个她第一次孕吐,算算日子正好离成婚那天过去了一个多月的样子。 怀宝宝的事佟楚宁还没告诉卢海,现在连孩子都有了,以后怕是对他更割舍不下了。 卢常捷的心思卢勇看在眼里,就让老婆方氏捎着家里做得的卤肉去衣装司看看兄弟和弟妹。 女人之间倒是好说话,佟楚宁开口就叫了“嫂子”,妯娌之间没有隔阂。方氏能说会道,聊起弟媳在海滩上的那次舞枪弄棒来,还夸她英姿飒爽。 说着说着,佟楚宁忍不住捂着嘴出了屋门,方氏一愣,赶紧跟了上去,看到弟媳呕吐不止,惊喜地说道:“你这是有喜了呀。” 佟楚宁强忍着难受,道:“先别跟卢海说,他跟个孩子似的……” “这是好事啊,干嘛不让卢海知道他要当爹了。” 果然,方氏一张嘴马上让全家人都知道了,卢常捷心中那个开心啊,卢勇已经有了子嗣,若卢海也有了儿子,那他可就没啥遗憾了,哪怕明天战死沙场也不怕。 …… 杜铭佑现在的压力很大,梁嗣业那边的燧发枪已在战场上发挥了作用,自己这边对小型跑的研究进展却不大,而且造炮的周期太长,罗虎说两个月后还会有大战,届时他的火炮仍是无法投入战场。 不过罗虎给了他另外一条路线——康格里夫火箭。 作为远程打击武器,火箭弹与火炮这两个方向从古代一直延续到了现代。 明朝《武备志》里就有对神机箭的说明,西方也很重视对火箭的研究。在19世纪初期的时候,一个叫康格里夫的英国人对火箭弹进行改良,进而诞生了康格里夫火箭,这是历史上第一种被大规模运用到战争的火箭。 早期的火箭是有缺陷的,精准度是最大问题,发射后转一圈又飞回来是常事,这也是火箭弹在近代地位稍逊火炮的主要原因。 罗虎这次让杜铭佑研究制造这东西是因为两个月的时间制造火炮来不及了,但火箭可以大批制造出来,而且对材质的要求低,可以大量生产,发射的时候,火力的密集性又远在火炮之上,作为一个短期规划的火力配备,火箭弹的确是首选。 按照罗虎的图纸,杜铭佑很快制造出了原型弹十枚,不过试射之后效果很差,这些东西就像一个个巨型的钻天猴,屁股上冒着火光在天空中乱飞,没有一个击中五百米外的目标。 杜铭佑很丧气,在一旁观看的罗虎却安慰他道:“杜先生不用气馁,摸索并改进尾部设计,弹道会稳定下来的,而且如果百支齐射,威力就能体现出来了。” 杜铭佑点点头,罗虎给予的信任让他重燃斗志。 “先生慢慢研究,本官这些天要去一趟南京,望我回来的时候能看到先生的成果。” 杜铭佑点点头,眼前的这个青年总督脑子里有太多他未知的东西,不光是懂一些闻所未闻的火器,他对世界的了解异乎常人,他能得到皇帝的信任,能击败正牌的八旗部队,足以证明天赋异禀,跟着这样的人做事,未来可期。 交代完了杜铭佑,罗虎于次日踏上了赶往南京的道路。 这次他的部下只带了柳和尚和刘有全,赵兴是支使不动了,他要训练新的重甲步兵,还要陪公主,忙的很。 但自己的家人嘛,就全部都带上,柳成、萧氏、春桃、于越还有李雪竹。 朱慈焕对春桃也要南下很不开心,不过罗虎劝他:作为大明的藩王要以国事为重,不能光想着找小女生一起玩耍。 时间进入到七月下旬,刚过处暑,天气已经没有那么热了,李雪竹还是穿着轻纱,身材高挑的她穿什么衣服都好看,天若惊鸿,宛若游龙。听萧氏说,最近这孩子总想打听一些丰胸秘方,罗虎是既好笑又好气,他可没嫌过她身材不好,这般自卑又是为何? 从济南往返南京要一个月时间,其间罗虎实地考察了泰安、济宁、兖州等地,这些地方都不适合固守,但是兖州府往东的沂蒙山区,罗虎却希望在那里建立一个游击区。 最后一个考察的地方是徐州,徐州在明代属于南直隶,但与高杰换防之后,这里成了罗虎的防区。 徐州东襟黄海,西接中原,南屏江淮,北扼齐鲁,地理位置十分重要,这里人口稠密,土地富饶,又可以大量征兵,如果山东不守,那徐州就是南明的屏障。 …… 第五十六章 惩治恶吏 八月初,一行人到达南京外城姚坊,这里的城墙只有一小截包砖,其他的地方都是土墙。 “这里就是南京城啊,还不如济南呢。”春桃最先跳下车,面对这土墙有点失望。 李雪竹笑着安慰这个小丫头:“这只是南京外城,应天府城还在里面,等进了内城你就不这么说了。” 大队人马进了姚坊门,继续往南前进,孝陵和三司都在外城,这里已经颇为繁华,车水马龙好不热闹。罗虎的人马要停驻在外城,由兵部负责安排住宿。 安顿好大队人马后,第二天罗虎率十几人进应天府朝见皇帝朱慈烺。 一行人走过太平堤,来到南京城北的太平门,见到了这个宏伟城池。 南京城墙在明初扩建,周长约六十里,设城门十三座。这里按着北京的六部九卿,同样又搭了一套班子,称南直隶,加上水上交通便利,使它成为南方的政治经济中心。 明代南京分为外城、京城、皇城和宫城,罗虎从东华门入,进乾清宫,近两个月来,这里已修缮完毕,终于体现出了皇家的气派与富丽堂皇。 朱慈烺入主南京以来,与他父亲一样勤政,但南朝与****一样,官场存在太多的弊政,手握大权的官员绝大多数想的不是怎么抵御外敌,而是结党营私,进行无休止的内斗。 朱慈烺对这些人是深恶痛绝,但他登基不久,根基不稳,还不能立即整顿吏治。与他父亲朱由检相比,吸取了教训,做事不再急功近利。 这次他听说罗虎在山东打了胜仗后很欣喜。守住了德州,并且斩敌近千人,首级经鉴定,全部是真鞑子,此胜已惊动朝野,毕竟明末很少有对清军这样的大胜。 罗虎以山东总督的身份担起重任,其实也算间接对大明表达了效忠之心,朱慈烺现在把他当股肱之臣,专门安排时间接见了这位骁将。 二人没太多客气,罗虎行完礼就再次重申了全权接手两大船厂的事。 “罗爱卿,当下朕实在有些为难……”朱慈烺开始了诉苦,“朝中矛盾交错,朕初登大宝,还有很多不能左右的事。特别是那些东林清流,他们以功臣自据,早先还给了朕一份捐赠名单,里面都写着筹银的数量,他们没提要朕返还,但是明里暗里却想在官位等问题上讨要好处。这些人也算是朕的恩人,朕想以赏赐的方式堵住他们的嘴,但国库正在为三镇筹集军费,又拿不出银子来……” 朱慈烺发了一通牢骚,横竖不提造船的事,罗虎等他说完,道:“国库是不是兑付不出造船的银子来?” 朱慈烺想说“是”,但君无戏言,他之前可是答应了罗虎从国库抽调银子的,只是现在各镇都在索要军饷,即使凭借江南的富庶,养这帮大爷也是捉襟见肘。现在要造船,户部不给银子,工部见钱不到位,他们捞不到好处,自然人浮于事,开始抱怨,甚至是刁难罗虎的工匠。 说白了,还是一个“钱”字。 “这朱慈烺是在打自己曾拿走的那一百万两银子的主意了。娘的,别忘了老子曾救过你的命,扶你登上了帝位,这是老子该得的。” 虽然罗虎心中在骂皇帝小儿,但造船之事刻不容缓,满清还会进攻山东,届时自己若没有台湾这个基地,又到哪里去寻求一片能安然发展的土地呢? 就忍他一时吧。 “陛下,造船的钱臣可以出,但是所有官员必须离开船厂,以后这两大船坞也只为我的军队建造船只。” “好。”朱慈烺答应得很爽快,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庆王的事朕已经让内阁拟了旨,非常时期,我大明的宗亲若能出来保卫疆土也是一件值得褒扬的事。” 既然朱慈烺封朱帅钦做了庆王,那自己怎么也得给部下讨点封赏,毕竟你朱慈烺一句话我罗虎就把银子拿出来了。 “陛下,我军这次大败东虏于德州,得鞑子人头九百二十八颗,请擢升我部将九人为参将。” “这个……”朱慈烺犹豫了一下,道,“好吧,就依你。” 罗虎心中不满,就这还犹豫,我一个山东总督,还打了这么大的胜仗,没给你要几个总兵就不错了。 “对了,公主可好,你在奏报里说她想在山东疗养一段时间,现在过去那么久了,想必她的伤也好了,回去告诉她,让她回应天府。”朱慈烺道。 哥哥思念妹妹是人之常情,怕朱慈烺的目的不仅在朱媺娖身上。他知道费珍娥和朱媺娖既是主仆又形同姐妹,朱媺娖来应天,那费珍娥自然会离开罗虎。 朱慈烺打得一手好算盘,但罗虎又焉能看不出来。 “臣遵旨。”罗虎先应了下来,执行不执行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 罗虎在吏部给九位战将领了官身,姜超的品级不变,不过他曾经投过大顺,现在在罗虎这里能和柳和尚、徐忠等人平起平坐,估计也是知足的。 罗虎对姜超是信任的,毕竟登州被袭他并没像陈德那样逃跑,共同患过难才能成为好兄弟。 南京城的龙江船厂外有一片临时搭建的窝棚,过了一个夏季,这里蚊蝇乱飞,臭气熏天,生活环境极差。 这是工部给罗虎的工匠安排的居住地,这些天由于银子不到位,船厂没有开工,他们只能在这里闲着,一日只能吃一顿咸豆汤、糜子饭。 罗虎一到,众人就把他的队伍围了起来,罗虎见众人不修边幅,身上的衣服又臭又脏,不禁心疼起来。 “大伙在此受罪了,这次来,我让刘营管带来了腊肉,青菜,今晚放开了吃,管够。” 众人一听全都欢呼,这苦日子是熬到头了。 罗虎打听汤若望最近的境况,众人七嘴八舌,告诉他这老头一直在虔诚地布道,或许是最近大伙的日子太苦了,又没有事情可以做,竟然有不少人成为了基督徒。 见到汤若望的时候,老头已经瘦了很多,但他似乎安贫乐道,对当下的生活状况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这是一个真正的布道者。”罗虎对汤若望倒有了几分敬意。 罗虎在一处窝棚里坐了下来,见这里连床都没有,工匠和老婆孩子只能睡草席,不禁怒火中烧。 “工部在这里的官员是谁?”罗虎队对刘有全说到。 “是一个叫田尔贵的六品主事。”刘有全道。 “叫他立即来见我。”罗虎满脸怒气,要杀人的样子。 刘有全去工部的办公地点找田尔贵,只见这小子正翘着二郎腿吃西瓜,便上前道:“我们部堂大人让你过去。” 田尔贵见了刘有全就有气,他是使了银子才得到这个督办造船的差事,但户部不给银子,船厂不能开工,他便不能从中获取油水。 上次见刘有全,猜想刘是罗虎那边的官儿,便明里暗里讨要好处,觉得自己这么辛苦都是给你们造船,你总得意思意思吧。不想刘有全不吃这一套,他便恼怒了,开始使绊子,对刘有全本人也看不上眼。 这次刘有全是穿着三品武官的官服来的,补子上还绣着一只威风凛凛的老虎,但田尔贵仍旧是一副不屑一顾的神态。 明代重文轻武,一个六品的文官的确有对三品武官傲慢的资本,但田尔贵可能是忘了,刘有全和罗虎出自顺军系统,还就是不吃你这一套。 “告诉你们罗总督,我脚有疾,不能亲自去拜见。”罗虎虽然地位尊贵,但田尔贵认为他是顺军出身,颇是不屑,找了个好理由来搪塞,他官虽小,但背景还算深厚,跟那些东林们交往甚密、 “不是让你去拜见,而是问你的罪,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绑起来。”刘有全不再跟他客气,立即让手下人动手。 “你敢,来人呢,来人呢。”田尔贵想叫衙役,但刘有全手下一群如狼似虎的卫士拔刀出鞘,明晃晃的钢刀吓得田尔贵的手下秒怂。 “你们敢这样无礼,知道我是谁吗?”田尔贵还在嚣张。 刘有全平时是个好脾气,但这时也霸气了起来。 “管你是谁,你这身臭毛病该治治了。”说罢,他命令手下拖着田尔贵去见罗虎。 罗虎在一窝棚里正襟危坐,看着田尔贵被士兵拖着进来。这小子嚣张得很,嘴里骂骂咧咧,觉得罗虎不能把他怎么样。在这小子的意识里,罗虎这些从顺军转投来的人仍旧是泥腿子,乱贼而已。 “见了本督竟然不拜,还口吐芬芳。” 罗虎的一句前世的网络用语田尔贵倒也能揣度出大意,那是在奚落他身为文官,竟然说脏话。 “姓罗的,老子就是骂你,你知道我是谁的门生吗……” 罗虎不等田尔贵说完,上去就是一个大嘴巴子,“抽你丫的。” 田尔贵一下被打得嘴角流了血,带着哭腔说道:“你真敢打我。” 罗虎拿起糜子饭,道:“你就让我的人吃这个。” “这个怎么了,这些粗鄙的匠籍,不饿死他们就算不错了。”田尔贵还是嘴硬。 “好,嘴硬是吧,我让你尝尝皮鞭的滋味。”说罢罗虎命令手下把田尔贵拖了出去,拔掉官服用鞭子狠抽。 田尔贵还要嚣张,御马的鞭子抽在他的细皮嫩肉上,立即就没了气焰。 “罗部堂饶了我吧,下官再也不敢了,哎呦,疼啊,疼死我了……” 田尔贵的惨叫声跟杀猪一样,罗虎摇摇头:这南明要保住怕是很难,满朝文武估计像这小子一般狐假虎威,人浮于事,又没点骨气的官员太多了。 “怪不得东虏会这般轻视你们。”罗虎心道。 打完了田尔贵,罗虎把所有船厂里的官员、工匠都召集了起来,当众宣读了永宁皇帝的旨意。 “听明白了吗,以后从采购到监工都由本督直接委派人员,明日一早工部官员必须离开,其余工匠也搬出你们的住处,由我派人一一筛选,合格的留下,手艺不行又不出力的滚出船厂。 此话一出引起了一番骚动,显然船厂的人不答应。 “吵什么,这是皇帝上的敕令,违抗者杀无赦。”柳和尚和彪悍地拔出了钢刀,大声斥责骚动的人。 那些大明的小官们不过是外强中干,田尔贵满身的伤在告诫他们,这个罗总督不好惹。工匠就更没脾气了,他们本来社会地位就不高,平时也就敢欺负欺负罗虎手下这帮同样是匠人的苦命汉。 整顿了内部,龙江船厂立即开工了,大伙在黄秉元和汤若望的谋划下开始做造船的基础工作。 首先他们要造一艘原型船,进行试验,检验效果,改进设计。 在罗虎的同意下,汤若望派人去了广东澳门,在那里聘请葡萄牙人参加造船团队。原龙江船厂大批的优秀工匠还是留了下来,他们都是老实人,那些没技术又不好好干活,爱挑事的人被赶出了船厂,罗虎可不养刺头。 原型船被提上日程,龙江船厂开始紧锣密鼓地工作。 刘有全在罗虎的委派下去了淮安清江船厂,也是同样把工部的人赶了出来。 罗虎鞭打田尔贵的事传到了工部吕大器那里,这个老东林气不打一处来,马上弹劾罗虎飞扬跋扈,无故殴打朝廷命官,这是重罪,但朱慈烺却不能处置罗虎。 处罚罗虎?处罚了他你们去山东打仗吗?当初求人家,人家还不愿意效忠大明呢,现在还想制裁他。 “田尔贵也有错,在船厂一个多月什么都没干,罗虎带去的工匠因为条件差还病死了好几个人,而且要说飞扬跋扈,恐怕是田尔贵飞扬跋扈在先,罗虎好歹是山东总督,他却以下犯上,口胡狂言辱骂上官,实是罪有应得。” 吕大器来之前朱慈烺就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若搁其他事,他这个新登基的皇帝倒还能忍让,但在这个问题上,他只能守住底线,把罗虎保下来。 朱慈烺不怕背恶名,他父亲崇祯是怎么死的,大明在北方的统治是怎么完蛋的,他比谁都清楚。这个乱世,武将才是国家的根本,文官能干什么?他们只会骂人整人,把朝堂弄得乌烟瘴气。 吕大器在朱慈烺这里碰了壁,他并不死心,来找钱谦益商量对策,正巧钱谦益家里来了学生——后来大名鼎鼎的名族英雄郑成功。 …… 第五十七章 郑森来访 郑森字大木,今年才二十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他听吕大器在老师钱谦益面前发了一通牢骚,心想:罗虎是成了老师和东林这边的眼中钉了,不过此人能击毙耿仲明,拥立皇上即位,又在德州击退了东虏,想必也是个枭雄。 左思右想,郑森越来越想见见罗虎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便于次日带了一个小童来龙江船厂拜访。 来到龙江船厂,郑森的心情是忐忑不安的,一是因为罗虎是封疆大吏,二是因为他的威名。 郑森崇敬英雄,特别是罗虎这种抵御外敌的英雄,他听说罗虎这次从山东带回来九百多个建奴的头颅,经审查全是真鞑子,而且罗虎与他年龄相仿,不禁有崇拜之感。 走进船厂,郑森见工匠准备铺设的龙骨巨大,他父亲是海贼出身,郑森但看一眼龙骨,就知道要建造的军舰在二十丈之上。 “要建造这么大的战舰吗?”郑森对罗虎更加感兴趣了,虽然老师钱谦益对罗虎多有诋毁,但眼见为实,他还是想一睹罗虎的真容。 罗虎正在和黄秉元讨论盖伦船的构造,一小兵上前报告道:“部堂大人,外面有一公子求见,自称是钱牧斋先生的学生。” “钱谦益这个老头,不在家里好好陪他的小妾柳如是,派学生来这里干嘛?你去告诉他,本督忙得狠,没时间接见外人。” 罗虎有点不耐烦,吩咐完小兵继续讨论造船之事,在造舰的结构上,罗虎与黄秉元相左,便他二人来到施工现场,不想竟然遇到了郑森和他的小童。 “不是说让他们走吗。”罗虎在埋怨那名传令兵。 “可是……”那小兵正想解释,郑森抢先一步,道:“学生郑森见过部堂大人。” 罗虎一愣,这郑森不就是郑成功吗,崇祯十七年的时候他在南京求学,他的老师正是钱谦益。 “来的正好。”罗虎一把拉住郑森的胳膊让他看自己画的草图。 “这艘船的船体,内外板的距离我想设计在四寸左右。”罗虎的肢体语言丰富,因为黄秉元有不同意见,他现在非常需要一个懂行的人来支持他。 郑森他爹是大海贼郑芝龙,这小子从小就跟军舰、大炮打交道,可以说是这一行的行家。 “双层木板可以有效地抵挡敌方的炮弹,设计在四寸,正好略小于一般的炮弹,炮弹一旦击中船体就会被卡在中间,不会对船体造成致命打击。”罗虎看着郑森的眼睛,希望他能理解自己。 郑森有些吃惊,待罗虎说完,他轻声道:“部堂大人认得学生,为何会问学生这些?” “呃……”罗虎这才想起郑森现在并不出名,他了解郑森完全是穿越者使然。 “对啊,令尊雄踞福建,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哈哈……”罗虎掩饰道。 谈起郑森的父亲,的确可以做到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但是知道他郑森是郑芝龙儿子的大都是大明的仕林阶层,像罗虎这样从顺军系统过来的将领,能知道自己着实难得。 郑森有点自豪,加上他也想了解罗虎,便欣然提出自己的建议。 “学生的想法与部堂大人一致,当年家父与荷兰人战于料罗湾,很多将士都知道红毛番的大船就是双层结构,炮弹打上去就镶嵌在船体表面,根本打不穿,学生想,这其中内外板的设计是个关键。” 罗虎听完后点点头,立即让人准备试验,把制作船板用的樟木进行固定,两板四寸余的距离,又调来一门小炮进行射击,果不其然,炮弹入而不穿,被生生卡在了双木之间。 “若是船体包裹铁皮,效果会更佳,届时我舰犹如穿上了山纹甲,刀枪不入。”罗虎道。 黄秉元极为佩服,他的头头不仅能征善战,在制造方面也颇有造诣,令他心服口服。 郑森看完了试验,这才注意到罗虎的盖伦船草图,他惊奇地说道:“大人,这可是荷兰人的舰船草图。” “不错,大木好眼力,本督就是要仿造荷兰战船。” 郑森叹了口气,道:“料罗湾一战,我郑氏不过是凭借数量优势和兄弟们的悍勇获得了胜利,但红毛的武器、舰船却已在我大明之上,华夏男儿若日后想驰骋海上,不得不向这些红毛学习啊。” 罗虎点点头,郑森这样的民族英雄正是他要结交的对象,他留郑森在船厂用膳,叫于越等人在酒楼要了酒菜,与他共酌,不过多时,二人就不再拘束,熟识起来,两人年纪相仿,郑森只比罗虎小一岁,共同话题是很多的。 “我郑氏优良工匠颇多,若是大人需要,小弟可遣人过来,还有造船所用的木料,若从我福建购买,我请求父亲,价格一切从优。”郑森诚恳地说道。 “那就有劳兄弟了,来,我们满饮此杯。” 郑森喝完了杯中酒,又道:“小弟来拜会大人之前已经听说东林在四处串联,只怕大人鞭打田尔贵的事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郑森虽然是钱谦益的学生,但他敬佩英雄,对世人眼光反而不太在意。 罗虎也明白,郑森能在这个时候与自己结交体现出他不是附势之徒,当然这也是因为他的背景和实力够足。 用膳完毕,下午罗虎又和郑森探讨了盖伦船的优点。 福船已经是中国古代造船史上的最杰出代表,尖底、上阔,首尾都有高大的建筑,能容纳数百人的作战部队,它船体狭长,吃水深,而且是隔舱技术,如一舱漏水,他舱则无恙,不会给整船造成致命威胁。 与福船类似的西方远洋大船是麦哲伦环球航行时的克拉克帆船。 但是无论是克拉克帆船还是福船都有一个缺点,就是前船楼与后船楼这样巨大的建筑使得船只的重心过高,这一点在遇到强大的风暴时很容易使得船只倾覆。 从16世纪中期开始,克拉克帆船得到了改良,盖伦帆船开始登上历史舞台。 盖伦船有数层统长甲板,上层建筑降低,移入船体之内,这样的设计使船型相对狭长,航速较快,在逆风中操作性佳,不仅使船的航行性能得到改良,也更适合炮战。 海战对适航行与火力的要求是压倒一切的目标,一切设计都要以这两点为核心,以便在战斗时抢占有利阵位,发挥优势火力。在同时代的英国,盖伦船下层船体的墙板是贯通的,这样重型火炮能够安放于下层甲板上,两舷装备火炮,多艘这样的舰只排成一个长列以发挥两舷的火力优势,这就是“战列舰”名称的由来。 讨论完了盖伦船,郑森对罗虎的敬佩又增加了不少。随后罗虎又陪郑森参观了龙江船厂,这里的作坊有六个,分别是篷厂、细木、油漆、铁、索和缆作坊,还有看料、铺舍等机构。 现在船台上正在铺设龙骨。这个工序分铺设、固定安装、制作肋骨、接合肋骨与龙骨、结合船体等过程,依靠坚固的肋骨和内外板形成了厚实的装甲层,这样才能保证战舰整体的刚性。 郑森也是直言不讳,表达了自己的看法,他认为目前郑氏掌握的一种制作肋骨的西洋技术,可以提升整条船的坚固程度,具体做法是:用蒸汽使木材软化,然后把肋骨卡住,时间长了,肋骨会一点点弯曲,下水后,整体膨胀,结构变得坚固紧凑,整船的强度就会得到提升。 罗虎认为这个建议很好,让黄秉元记录下来,慢慢试验摸索。 黄昏前,郑森辞别罗虎,临走时,他还是担心地问罗虎道:“部堂大人,目前东林党视您为眼中钉,对您鞭打田尔贵的事揪着不放,不知大人该如何处理此事?” 罗虎呵呵一笑,道:“多谢大木关心,东林党的确势力庞大,但本督不怕,本督已想好了对策,可以马上让他们闭嘴。” 罗虎说给郑森的话并非自信过头,次日他便再次进宫,这次他先拜会了兵部尚书路振飞。 路振飞对虎爱护有加,但他对罗虎得罪东林党的行为也表达了善意的批评。 “震山啊,你初入大明官场,不了解其中的险恶,东林势大,而且有很多文胆,当年忠毅公(指史可法的老师左光斗)为斗阉党,在狱中受酷刑而死都不曾求饶,可见一旦得罪他们,他们就是死也要弹劾你。” “多谢尚书大人提醒,罗虎已想好对策,这就去面见圣上。” 二人一起去见朱慈烺,新皇帝现在正焦头烂额,上次撵走了吕大器,不想今早东林到处串联,竟有三十多位在京官员联名上书要惩办罗虎。 “爱卿啊,你可是给朕出了一个难题。”朱慈烺自然不会傻到真的处罚罗虎,但他想让罗虎给东林认错,承诺绝不再犯,这样两边相安无事,自己也就不受难为了。 但朱慈烺一提出这个建议马上被罗虎给否决了。 “陛下,此事错在工部的文官,不在臣这边,陛下现在向他们服软,以后朝堂上恐处处受制,臣认为这种联名的方式是挟持陛下,都该撤职处理。” 朱慈烺当然明白这些东林文官是在威胁他,但…… “爱卿,你的道理朕懂,但是朕现在还用得着他们,总不能让朕一下子少几十位在京官员吧。” 罗虎轻蔑一笑,道:“陛下还记得先帝临终前的话吗,是‘文臣皆可杀’,这些人尸位素餐,内不能安百姓,外不能抵贼寇,李自成进北京时,他们在干什么,在等着逢迎新主子。” 罗虎情绪有点激动,但朱慈烺听闻此话也不由动容,这都是他亲身经历过的悲痛事啊。 “就目前的朝堂乱象,可想而知,若东虏打到南京来,满朝的文官恐怕会立刻摇身一变,成为建奴的走狗,所以有没有这几十人有什么区别?” 振聋发聩呀,朱慈烺听完罗虎的话沉默良久。 “不过陛下也不用跟这帮东林置气,臣已经想好了对策,去转移他们对臣的愤恨。”罗虎道。 “什么对策。”朱慈烺问道。 “进驻河南,逐鹿中原。” “爱卿是让朕开启收复河南之策?” “不错。”罗虎斩钉截铁地说道,“进军河南不仅能转移东林的视线,让他们彻底闭嘴,同时也势在必行。目前李自成还占有豫西,东虏也没有在河南建立统治,正是逐鹿中原的最佳时机。”罗虎道。 “那,爱卿以为谁是能平定河南的人选。”朱慈烺追问道。 “陛下,这个问题不该臣来回答,您应该把它抛给东林一派的官员。”罗虎的嘴角露出了诡异的微笑。 朱慈烺点点头,明白了罗虎的意思。 “陛下若被这些伪君子所挟,抓住他们的漏洞可要拿出龙威来,不然他们只会欺软怕硬,不把陛下和江山社稷当回事。” 罗虎的一番交代可谓让朱慈烺茅塞顿开,他明白了只能撕下脸皮,压服这帮清流,这个朝廷才能办点正事,不然只能空耗国力,于江山社稷毫无益处。 …… 第五十八章 大熕船 弹劾罗虎的事在南明的朝堂上闹得沸沸扬扬,次日早晨,东林的吕大器、高弘图纠集一帮官员给朱慈烺施压。 朱慈烺任他们闹,闹得唾沫星子乱飞,闹得有人撒泼打诨般说要撞柱而死,他都无动于衷。 那些要撞柱的大臣一瞧朱慈烺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只能提高分贝,在朝堂上继续上演哭戏。 就这么闹了小半个时辰,估计大伙也是累了,才逐渐安静下来。 “闹完了,既然大家闹完了,那朕说点正事,朕已经决定用兵河南,既然昨天上书弹劾罗虎的众位爱卿都是爱国忠君之士,那文官人选就从你们这些人中出吧。” 吕大器一听,心道:这小皇帝学坏了呀,竟然反将自己一军。 “陛下,御外须先治内,内贼不除何以出师抗敌?请陛下先准了我等的一片诚心吧。”吕大器道。 “砰……”朱慈烺狠狠地拍了面前的桌子,一双眼睛愤怒地看着众人,他从龙椅上走下,看着吕大器一帮因震惊而呆滞的脸。 “你是说为一个六品官员打抱不平比收复我大明疆土还重要吗?” 朱慈烺的眼睛瞪得圆圆的,他要像罗虎交代的那样,拿出龙威来。 “不是,不是……臣只是想……”吕大器赶紧解释。 “朕说话的时候不要插嘴?”朱慈烺打断吕大器的解释,继续怒斥道:“京师颠覆,先帝惨死,社稷临危,外有贼虏占据疆土,你们还要在这里结党营私,祸乱朝堂。” “没有,臣都是赤胆忠心,望皇上明鉴,”吕大器一帮官员全部跪在地上猛磕响头。 “好,既然你们是赤胆忠心,那经略河南之事,我就交予吕爱卿和诸位全权负责。”朱慈烺把事挑明了,河南就交给今天闹事的官员了,不是一片忠心吗,不都是忠臣吗,去河南打仗吧。 “臣等……臣等……”吕大器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吕爱卿,王永吉也是文官,他可以去山东,你应该效仿他为国出力啊。”朱慈烺道。 “王永吉是因为……是因为……”吕大器想说王永吉敢于去山东是因为有罗虎强大的武力保护,但这么一说罗虎的地位和作用不就从他口中说出来了吗? “你说不出口,那让朕替你说了吧,是因为罗虎在山东,有他镇着,王永吉才能高枕无忧,这个朝廷可以没有不干事的文官,但不能没有罗虎这般尽忠卫国的良将。” 朱慈烺说完这句话长吁一口气,他终于说了最想说的,早先李自成逼近北京时,他每天看着自己的父亲朱由检唉声叹气,周围的文官一点忙都不帮,那种袖手旁观的姿态,好像大明江山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真是叫人气得牙痒痒。 我就是这么说了,文官无用,你们能怎样,有种就去河南证明自己啊。 朱慈烺可不是胡说,也不是单单吓唬这帮挑事的文官,随后的几天,朝堂都在讨论出征河南事宜,兵部尚书路振飞还制定了详细的计划,并发出警告:不从者按抗旨惩处。 一时间人心惶惶,所有人都在担心让自己去送死,哪里还考虑什么弹劾罗虎,弹劾这个能打胜仗的武将干什么,贼虏来了,让自己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上吗? …… 罗虎得到了短暂的安宁,他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了怎么建造盖伦船上。 制造这么一艘巨舰所涉及的方方面面东西太多,比说用料,什么部位用什么木材都是很有讲究的。橡木是制造船体最好的木材,干燥后的橡木十分耐用,抗击打能力强。船底最好是樟木类,话说“日晒千年松,水泡万年樟”。同时造船木材韧性要好,抗拉强度要高,太脆不好,泡了水以后和泡水之前体积变化太大的材料也不好。 总之船厂还是有很多快乐的,能学到不少知识,罗虎也乐在其中。 这天一早,罗虎收到陈雄从登州派人走海路送来的消息,打开信笺一看,原来是清军又向登州发起了进攻,这次袭击比上次还猛烈,我军死伤超五百余人,陈雄在上报罗虎的同时已经向济南求援,希望李巡、卢常捷和郝有义能派火器营和一支步兵营过来支援。 火器营和步兵营去登州助战固然可以加强陆上的防守力量,但近日来满清的水师已经对他的水师形成了压制,不能在海上取胜,永远只能被动挨打。 而且满清深知登州的重要性,如果登州这颗钉子不拔掉,罗虎的水师可以纵横整个渤海,不要说威胁辽东,甚至可以在清军主力南下与李自成作战时从天津大沽口登陆,威胁北京。 就在三个多月前,罗虎的水师还对满清水师有优势,但满清的组织效率起了关键作用,他们立即调集辽东的所有船只,进关之后又收集了北直隶的可用战船,对登州展开了制海权之战。 清军依靠一次偷袭击败姜超,剩余船只躲进水城,双方在水城周围发生激战,虽然陈雄和姜超依靠城池击退了对方的两次进攻,但也损失惨重。 如果现在没有新的舰队进行反击,恐怕登州是不能守了,这个海岸上具有重要战略意义的据点会就此丧失。 怎么办,路虎找到了黄秉元,问道:“新的战舰什么时候可以开工,什么时候可以造好出战?” 黄秉元一愣,道:“原型舰都没造好呢,而且就算开始开始建造,理想的状况是用干燥的木材慢慢地造船,让船的框架和外壳自然干燥,这样造好一艘最快六个月,慢则需要一年。 罗虎心中咯噔一下,他等不了,这事还得去求人,他马上面见路振飞,希望镇江的黄蜚和巢湖的翁之琪可以派舰船支援登州。 路振飞不敢怠慢,立即通知黄蜚、翁之琪。 罗虎为了继续加强海上力量,他亲自去找郑森,要是郑森能调集几艘郑氏的最强战舰来,那就再好不过了。 罗虎见到郑森后说明来意,郑森先是沉默了片刻,道:“部堂大人想向我郑氏征调战斗力最强的战船,小弟不敢隐瞒,龙江船厂正在建造的荷兰战船我们郑氏已经仿造成功了,现有三十艘,都在福州。” “你们已经仿造了盖伦船?”罗虎不禁惊叹,郑氏富可敌国,已经用他们的强大资本仿造出了这种世界上最先进的战船。 “我叫这种船为‘大熕船’,但是家父在东南已久,一般是不过问内地之事的。”郑森确实为难,他父亲虽然是海王,但狭隘思想很重,他不在乎大明王朝的兴亡,也不在乎华夏是否变色,他只想保住自己在海贸上的利益,永远制霸东南就好。 罗虎明白了,要想用征调的方式得到这些大熕船是不可能的,边开口道:“兄弟,你就说吧,一艘船要多少银子,我愿意出钱购买。” 只要有利可图,郑芝龙是不会拒绝的,振森想了想,这是最先进、最精良的战船,造价高达一万两白银一艘,若交易怎么也得要一万两千两,但是目前是为救国难,即使他亲自回去恳求父亲郑芝龙,也不能在这时赚罗虎的钱。 “部堂大人,这船造价不菲,每艘长二十丈,比一般福船还要宽大,而且用料考究,船体坚固,能承受千斤红夷炮的攻击,价格是万两白银,这还是成本价,望大人思考思考。”郑森道。 罗虎想了想,心道:一艘福船的造假才不过两千多两白银,这大熕船价钱着实不低。 问道:“舰上的火炮是什么配备?” “舰首舰尾各有重炮一门,两舷有佛朗基小炮共四十门。” 罗虎心想:这样庞大的战舰,舰首和舰艉的大炮造价要在千两白银之上,弗朗基小炮以每门二百两计,加上火力配备又是一万两白银,这样算,一艘战舰要整整两万两。 除此之外,罗虎还有一个问题,大熕船两舷配备的是佛朗基炮,它的威力不足,如果能换上千斤红夷炮才有威力。目前这个时代,中华的海战对两舷的火力不够重视,像郑氏这样配备佛朗基炮的已非常有超前性,一般的战船能有大铳就不错了,甚至很多战船两舷没有重型火力,发生战斗时就用火枪互射。 “大木,两舷的佛朗基炮可否换成千斤的红夷炮?” 振森一愣,道:“佛朗基射速快,若是发生接弦战,可以有效杀伤敌军,作用比红夷炮要好。” “我重点考虑的是能否重创敌船,只有红夷炮有这样的威力。”罗虎道。 “我郑氏装备的千斤红夷炮也不少,但如此数目怕是一时给你配不齐,而且大熕船两舷的炮位是双层配备,放这么多千斤红夷炮,吃水线都要漫上底层那一排了。” “那就底层是红夷炮,上层是佛朗基,这样还能发挥各自优势。” 郑森点点头,道:“可以,不过千斤红夷炮的造价比佛朗基要贵五百两,每船更换二十门,这样算下来,一艘大熕船的造价要三万两。” 罗虎咬咬牙,道:“三万就三万,再陪上水手和炮手,每船四百人,共计一千六百人,租期三个月,每人十两白银,战死、受伤给予抚恤金,可享受战利品分成。” …… 八月中旬,郑氏的五艘大熕船到达扬子江,停靠在龙江船厂前。这五艘战船有四艘要去登州作战,一艘要留在龙江船厂供工匠参考。 罗与路振飞、郑森等人一同登上战船,只见这艘战舰有四桅杆,船体狭长,高大的首尾建筑变得低矮,夹板的结构使得船体的内部空间更大,稳定性更好,也更适合航行。 在船体的上层是一排排的佛朗基小炮,一边十个,合计二十门。罗虎等人又来到底层,这里是一边十门的红夷炮。 按照盖伦船的结构性能,战舰上的重型火炮是安装在最底层甲板上的。 罗虎走近舷窗往外看,吃水线果然离自己很近了,这要是行驶起来,遇到大的风浪,又不得不打开舷窗战斗时,海水就会顺着舷窗倒灌进来,届时水手们就只能提着小桶开始手工排水了。 看着这两排千斤红夷炮,郑森兀自感慨:“要是两船接舷,十门红夷炮再加上上层的十门佛朗基,对方的船非得开花不可。在我大明的海疆上,这四艘战船怕是要鹤立鸡群了。” 罗虎笑了笑:看来郑森理解他的用意了。 大熕船要拉到海上试航、试炮,罗虎登上舰表,又查看了首尾的两樽重炮,并进行了试***准度、射程、威力不如自己从京城带走的那十门两千七百斤大炮,但性能尚可,远超一般火炮。 扬子江上有一艘不能使用的靶船,罗虎等人坐着大熕船来到江面上,随着一声令下,一边的舷炮开始喷射火舌,瞬间,那靶船被打得千疮百孔,木屑飞溅,船体倾斜,没过多久即沉入江底。 一艘三万两,罗虎咬咬牙,这钱得出啊,为国烧钱他不能吝啬,大不了,再去满清的老家抢钱。 索性,这次为了造船,刘有全带了不少银子过来,在经过黄秉元等龙江船厂的工匠检查后,罗虎付了款,然后准备出发去登州。 黄蜚没有忘记当日与罗虎相约共同作战的诺言,在接到路振飞通知后,他立即准备,除了少量战船留守外,他亲率一号福船五艘、二号福船十艘,以及各种船只合计二十多艘前往登州助战。 罗虎收到黄蜚的回信,心中感动不已,直接说了一句“好一个忠肝义胆的黄将军”。 翁之琪没有随军出征的打算,但也派了五艘一号福船和十条快船助战,也算够意思了。 罗虎没看错人,二人在历史上都为国捐躯,果然还是这样的将领靠得住。 现在罗虎有了各种战船近四十艘,他也算自信满满,除了留下一艘大熕船留下供龙江船厂的工匠做参考外,其余的全部随他出征。 …… 第五十九章 海上屠杀 罗虎等人在海上走了一天,于次日进入渤海海域。 大海上风平浪静,天色湛蓝,罗虎站在船头,用感官判断着大熕船与福船的区别。如果把这两种船比作前世的汽车,罗虎感觉福船就像suv,底盘较高,站在船头视野更好;但是大熕船更像一辆跑车,平稳、丝滑、速度快。 罗虎满意的表情被李雪竹觉察到了,她挽着他的胳膊,并肩站在船头,享受着这份难得的美好。她还未扎髻,长长的青丝飘扬在海风中,甚是温馨。 “老爷,你有了新式战船算是志得意满,可妾的那支女营却要荒废了。” 罗虎本以为李雪竹建立女营不过是一时兴起,可到了济南后她竟然把女营的规模扩大了,现在共有二百多人,而且就算她本人伺候自己南下,济南城内,那帮大姑娘小媳妇仍在费珍娥和方氏的带领下坚持训练着。 费珍娥本是不愿参与的,但想到天津城内李雪竹帮过自己,这个活就勉为其难接了下来。方氏能说会道,左右逢源,善于做工作,更像这支队伍的“政委”。 在南下之前,方氏曾和李雪竹商量要把卢海两口子请来做教官,现在李雪竹觉得该向罗虎提要求了。 “老爷,妾训练女营也是有目的的,每次出征家属营都需要派兵保护,如果我的这帮姐妹真的能练出点本事,不也能保护自己,给您减少点压力嘛。”李雪竹道。 “说了这么多,有目的的吧。”罗虎眯缝起眼睛,和李雪竹打交道可以使人快乐又聪明。 “也没啥,就是卢海他们两口子,能不能给人家一点机会,别让他们光织布做衣裳了,来我的女营当教官吧,毕竟身手都那么好,做那样的活太委屈他们了。” 果然是带着目的来的,罗虎呵呵一笑,道:“你都开口了,我怎么好意思驳你的面子,就依你吧。登州马上就要到了,咱们从登州下船后,三四天的时间就能回到济南,届时我不光给你配备刀枪,还可以给你们配备火铳。” “真的?”李雪竹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火铳可是精锐部队才配备的武器,他没想到自己男人竟然这么大方,要给女营也配备这种高端武器。 其实李雪竹不能理解罗虎的用意。罗虎思考的是:为什么到了近现代才出现“娘子军”,古代作战,由于女子在体力上远逊于男子,是不可能组织一支大规模的女兵部队与男子战斗的。但是自从火器发明后,战斗双方的胜负受体力的影响变小了,女子也开始进入军队,她们不仅从事救护、文职等工作,而且部分女兵要参与到一线战斗。 罗虎并未想让这只女营冲锋陷阵,但她们如果能学会射击,确实可以提高自保能力。 “大人您看。”望斗上的一名士兵对罗虎喊着。 罗虎极目远眺,才发现去往登州方向的海面上,星星点点,出现了一只庞大的舰队。 …… 两边的船队越来越近,望斗上的士兵已经能看到满清的旗帜。 “大人,对方船只甚多,密密扎扎,好似有百艘之多。” 罗虎非常淡定,他让李雪竹等人移驻后面的船只,并予以保护。自己带着大熕船和福船迎战满清的舰队。 罗虎让四艘大熕船为箭头,一号福船和二号福船紧跟其后,一字排开,顺着海风朝满清的舰队疾驰而去。 冤家路窄呀,满清舰队的指挥官是何洛会,这次他本想一举占领登州,解决满清的海患,所以才带了所有的家当,合计各种战船一百多艘,朝着登州浩浩荡荡就杀了过来。 登州的水师之前遭到满清水师的偷袭,约二十余艘退回到登州水城,其余均被伏击在大钦岛附近。 于是何洛会自信满满,这次将一劳永逸地解决罗虎部对他们的骚扰。 见到罗虎朝他们驶来,何洛会洋洋得意,从舰队数量上看,清军这边是占了绝对优势。 罗虎的大熕船最快,他让舰首的重炮对准对手,大熕船是第一道攻击线,福船组成第二道攻击线,开始一场肉搏战。 罗虎之前已与黄蜚约定好,如果一旦遇到满清舰队,罗虎率领大熕船冲击敌阵,不断利用两舷的侧炮造成巨大杀伤,打乱敌方阵型,黄蜚率领二十艘福船第二梯队用舰首的主炮进行第二轮打击。 大熕船和福船在距离敌方一千米的地方开始分离,大熕船速度更快,像离弦的箭一般冲向敌人,在距离八百米的时候,大熕船的主炮对清方的舰队开始炮击,巨大的水柱冲上天空,虽然没有命中目标,但也把清方惊出了一身冷汗。 五百米时清军的舰队开始还击,十几艘船的主炮发出了咆哮声,大熕船多有中弹,但坚固的结构使它们并未受到什么损伤。 双方行至三百米,大熕船第二轮的射击开始,四艘船的首炮合击一艘距离他们最近的清军主力舰,如此近的距离,四发巨大的炮弹全部命中,瞬间清舰被打穿了四个窟窿,船体灌水倾斜。 罗虎和大部分人员转移到夹板船舱内,接下来的战斗才是重要时刻,四艘大熕船要冲进清军的阵型中两面开花。 何洛会对于明军四艘主力舰的做法很不理解,孤军杀入重围可是大忌。 何洛会和罗虎的战略思想不在一个层面上,罗虎让大熕船杀入重围是想发挥两舷四十门火炮的威力,而且他知道清方战船侧面的火炮数量极少,到时候他们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儿。 大熕船速度远快于福船,很快就杀入清军阵型。 红夷炮的威力巨大,对两侧张牙舞爪的清军船只造成了毁灭性打击,那些跃跃欲试,穿上铠甲要进行接舷战的清兵立即被炸得血肉横飞。 大熕船像怪兽一般,只要有清军舰船在它们身旁经过,就会立即被打残,没有任何还手之力。到处是飞扬的木屑和残肢,到处是清军惨烈的呼喊。 清军这才意识过来,想掉转船头用舰首炮打,但这么多的船,掉个头又谈何容易。而且黄蜚的福船正在清军一片混乱的时候,从后面轰击他们外围的舰船。 明清两边的战船有代差,仿造盖伦船的大熕船配上红夷炮对清军的老式船只形成了降维打击,而且它们的防护力也远在对手之上,有些清舰即使调转了船头,也是无计可施,根本打不穿大熕船的双层船体。 “大人您看。”一名手下让罗虎从射击口看去,一艘清舰恼羞成怒,开始冒着炮火去撞击罗虎所在的大熕船。 “大家不要慌张,回到自己的战斗位置。”罗虎下达了命令,但他的心也是砰砰直跳,双方距离太近,躲是躲不了了,只能屏住呼吸静观其变。 “砰”巨大的声音传来,顿时船体发生了巨大摇晃,很多人都倒在了地上,幸好大炮的炮体没歪,不然滚烫的炮身会点燃火药,众人都得上西天。 罗虎长舒一口气,风帆船船速较慢,没有让大熕船倾覆,不过很多海水倒灌了进来,郑氏的船员非常专业,他们开始用一种小木捅进行排水。 罗虎朝外面望去,一时竟笑了,那艘要撞击自己的清舰是一艘福船,因为它的重心高,没有大熕船稳当,竟然自己先发生了倾覆,很多清兵落在水里,正在大呼救命。 在后面指挥的何洛会看着眼前的屠杀,嘴角在忍不住地颤抖,或许海战这个领域超出了何洛会的认知范围,他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明军竟然可以吊打数量占有优势的清军。 这个时候唯有逃跑是最好的止损的手段,何洛会跑了,所有的在后排的清舰都跑了,跑得很快,但是他们显然没有意识到,罗虎比他们跑得更快。 罗虎凭借大熕船的速度追了上去,先是舰首的重炮轰击,然后两舷的炮火覆盖洗礼,就好像一名骑兵挥舞马刀追逐惊恐溃逃的步兵一样,一艘艘地把他们干翻在海中。 一直追到大竹岛附近,船上的炮手给罗虎发出预警:红夷炮已经到了承受极限,再打就有炸膛的危险。罗虎这才调转船头往南驶去。 罗虎率领四艘大熕船对清舰紧追不舍时,黄蜚对半残的清舰开始逐个围剿,海上到处是漂浮的清军的尸体,这一块海域被鲜血染红,引来了一些大型鱼类生物。 大获全胜,本来清军的船只就东拼西凑,新造的战舰因为时间太短也有这样或那样的问题,加上战船的代差,使得这场海战变成了一次屠杀,或许无往不胜的清军习惯的是对别人的屠戮,但在广阔的海洋上,他们还没有骄傲的资本。至少,现在的郑氏就比他们强大太多。 乘船回登州的罗虎坐在船头享受着战后的宁静,一场碾压战并没让他洋洋得意,大熕船很强大,但这些都是他花重金购买来的,是别人的强大造就了今日之胜,这对罗虎来说算不得真正的胜利,他需要自身的强大,造出比大熕船更厉害的战舰。 回到登州,罗虎见到了姜超,他手下的水兵损失了六百多人,罗虎并没责怪他,而是让他借着在登州的便利条件就地招兵。 虽然自己的水师还剩下二十艘船,而且有的还受了重创,但是一号福船都还在,十门二千七百斤的大炮也在。 这十门重炮算是国之重器了,罗虎的想法是一旦自己的盖伦船造出来,它们可以装备到新的军舰上去。 登州现在聚集了太多的明军,罗虎算了算,他们现在有六十艘船,郑氏、黄蜚、加上自己的水兵,合计四千多人,有从济南赶来的郝有义部和卢常捷部,加上陈雄尚可作战的士兵和自己带到南方的护卫,陆军有两千七百余人。 这么好的条件,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大干一票呢?去辽东,可以,他们很空虚;去辽西,可以他们也很空虚;去北京,这个主意更好,趁着满清主力在山西,吓唬吓唬顺治小皇帝也不错嘛。 反正袭扰的目的就是抢,抢钱、抢粮、抢女人。罗虎总算知道满清八旗为什么有战斗力了,一想到要把别人的钱变成自己的,把把人的女人变成自己的女子,念头虽然邪恶,但这不就是一种最原始的驱动力吗? 罗虎把想法给大伙说了之后,引起兄弟们的一致支持,他们跃跃欲试,准备去满人的地盘上发大财,特别是郑氏的这些水兵,很多人都不缺罗虎这十两银子,能来北方随罗虎作战也是因为郑芝龙的命令,郑芝龙毕竟是大明将领,有些时候他总得意思意思。 听到可以去抢劫,郑氏的水兵立即热情高涨,他们很多都是海盗出身,对这种活可谓轻车熟路,不过罗虎给他们约法三章:一切行动听其指挥,违令者斩首。这些郑氏的水兵也知道老虎的威名,一时也没有敢造次的人。 高级将领坐下来研究该去什么地方实行计划。 罗虎主张去旅顺,因为只要占领金州,就能把旅顺地区拦腰截断,阻挡清军的支援,瓮中捉鳖。 在占领之后,还可以以旅顺这个天然的港口为基地,北上攻击复州,如果复州也能被拿下,那盖州、海州迟早也是囊中之物。 第一次袭扰辽东的时候,战略目标是尽快威胁辽中地区,那时时间有限,所以先攻击的是盖州。这一次时间充足,就应该以旅顺为基地,稳扎稳打。眼看满清的主力,散布在中原大地上,辽东地区估计他们是更难回来防范了。 满清的软肋还是有的,特别是兵少这一条,如果能好好利用,不见得他们能统一天下。在前世历史中,只是缺乏一个像罗虎这样有统筹眼光的人。 选择好了目标,罗虎开始安排人员,陈雄、姜超还是守卫登州,郝有义、卢常捷、黄蜚跟着罗虎去辽南的旅顺地区。 算算日子,八月十五马上就要到了,不过罗虎不愿过完节再去旅顺,因为这个节日除了象征着团圆,在历史上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寓意。 …… 第六十章 辽南之战 八月十五有个流传很广,却无从考证的寓意,他代表了反抗异族的统治和暴政。罗虎希望这天他们是在辽东战斗,而不是在登州休整。他让李雪竹发动登州的妇女制作了一批月饼,他们载着月饼乘船北上。 八月十四日,罗虎率领船队来到大钦岛,前方侦查的人回来了,汇报道:何洛会逃跑后把剩余的船只都停留在了旅顺港。 旅顺,在元代称“狮子口”,洪武四年由狮子口改名旅顺口。旅顺分为南北两城,南城建于永乐十年,西靠白玉山,当时还叫西关山,这座城市不大,周围一里多,城壕一丈二,坐落在军港旁边,离岸很近。 南城的北面还有一个北城,与南城相隔大约小二里的距离,天启年间被八旗兵给捣毁了。由于旅顺北城是个小城,防护力太差,离海较远,一旦受到攻击跑都跑不及,就放弃了。 辽南半岛上的旅顺,山东半岛上的登州,再加上两地之间的大钦岛等岛屿,形成的链条正是扼守渤海,进而拱卫京津地区的防线,所以旅顺和登州一样,战略地位十分重要。 而且,旅顺是个天然的优良港口,山体延伸到大海,形成了一道天然屏障,让旅顺港风平浪静,十分安详。后来,北洋水师在这里建立基地,在黄金山等地修建对海炮台。若是在近代,罗虎他们根本不可能从老虎尾和黄金山之间的狭小海道口打进旅顺港,但明末大炮的射程、精度、射速都不足以封锁海道,所以拥有更强大水师的罗虎可以轻松进入,歼灭何洛会的水军。 既然有肉吃,那就先吃肉,罗虎当即下令进攻旅顺,先把这个优良港口给拿下来。 黄蜚得令后战意高涨,这是他舅舅黄龙战死的地方。 崇祯六年六月十九,皇太极派岳托、德格类、楞额礼、叶臣,以及汉军石廷柱、孔有德、耿仲明等人,趁明军沈士魁、黄蜚等人外出,率马步军万人攻击旅顺。 面对险恶的战局,黄龙镇定自若,浴血奋战,终因“火药矢石俱尽”,后继无援,致遭败绩自刎而死。 从崇祯六年到崇祯十七年,整整十一年过去了,虽然世事多变,国势日衰,但黄蜚终于在罗虎的带领下重回旅顺,心情怎能不激动。 罗虎以大熕船为主力,四十艘战舰如饿虎扑食般进入黄金山和老虎尾之间的海道。 这次黄蜚一马当先,率领舰队直插敌阵,对没有防备的清军舰船展开炮击。遭到炮击的清军船只不是想着怎么反击,而是想着弃船而跑,两天前的战斗给他们造成了巨大的心里阴影,四艘大熕船对他们进行摧枯拉朽一般进攻的情景就如噩梦一般。不过多时,海港上到处是熊熊大火,清军水师毫无招架之力,很快就全军覆灭。 罗虎先派军队占领黄金山上的高地,再进攻旅顺南城。 旅顺南城外是大片大片的空地,视野开阔,但较为荒凉, 罗虎率卢常捷最先进城,这时何洛会知道旅顺城小不能固守,也率兵跑了。罗虎的军队进了城,见城中贯穿南北的大道空荡荡的,房屋也比较低矮破旧,甚至没什么店铺,与其说是城市倒不如说是个纯军事用途的堡垒。 罗虎有些失望,这次来辽东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战利品,现在何洛会跑了,罗虎只能让军队进攻旅顺周边的村寨,并进攻西宫山、土城子等周围据点。 不过亲自来一趟这里,倒让罗虎有了新的战略谋划,辽南这个地方,还是有很多狭长地带可以种植粮食的,只要在陆上守住了金州,在海上守住了旅顺,以后就可以在辽南屯田,减少对后勤的依赖,若有一天能把满清打出关外,可以以这里为基地,进一步威胁沈阳。 在八月十五这天,罗虎命卢常捷朝金州进发,他们除了本部士兵,还有黄蜚临时用一千名水兵组成的陆战队。 金州处于金州地峡最北端,亦是地峡最狭窄处,在辽南的战略位置十分重要,控制此处便可保护其后的整个半岛。而且金州城池十分高大,远远不是旅顺能比。这里原是辽东都司府下辖的金州卫治所,城墙周长五里有余,高三丈五尺,深一丈七尺,在明代是辽南地区的大城,其规模甚至超过复州。 卢常捷到达金州后知道清军不敢出战,便派人挖壕扎营做围困。 罗虎则率领黄蜚、柳和尚、郝有义等人以大熕船为先导,到貔子窝登陆。之所以会选择这个地点,因为经过侦察这里并没有清军驻守,他们登陆的时候没有任何阻力。 貔子窝近旁还有个地方叫花园口,以后的甲午中日战争中,日本从这里登陆攻克了金州旅顺。当时日军选择花园口的原因和今天的貔子窝一样,都是因为这里是清军的防守真空地带。不过花园口那里是泥坑浅滩,登陆起来需要耗费不少功夫。日本在攻克旅顺后制造了旅顺大屠杀,不过罗虎觉得自己既然来到了这个时空,满清就建立不了统治,后世不知东瀛小国还有没有胆量敢窥视中华。 登陆完毕,罗虎率部越过小黑山,埋伏在复州到金州的官道旁边,这一次郝有义的三百精锐士兵已经全部配备了燧发枪,而且他的炮兵这次带来了独轮车佛朗基小炮四十门,它们虽然是炮,但是装载在独轮车上,即使难走的小路也能应付过来。这种独轮小车炮孙传庭在对付李自成时发挥了极大作用,现在郝有义又借鉴过来,丰富了火器部队的打击能力。 根据罗虎的判断,金州危急,附近的复州一定会来援助,在这条路上设伏准没问题。 众人在山林中埋伏起来。打埋伏可不是什么好活,要做到隐蔽,必须有严格的纪律,就吃饭喝水来说,一切跟火有关的行为都不能沾边,战士们也只能喝凉水啃饼子。 罗虎嚼了一口饼子,喝了一口凉水,心道:以后必须开发一些单兵口粮,弄点携带方便又能补充力气的食物,光吃饼子可不行,若有肉干、炒面之类的东西,也能丰富一下战士们的饮食。 在山林中埋伏了三天,竟然没等到清军出现,大伙有点熬不住了,罗虎静下心来思考,觉得清军应该还是不想金州失守的,所以不用怀疑他们增援金州的决心。 果然,在第四天的时候,复州方向来了援军,这是一支约二千人的军队,浩浩荡荡开了过来。 罗虎内心冷笑:果然不出所料,敌人是一定会来的,之所以这么久才来,估计是怕复州的兵不够用,从盖州又调集了一些,凑够了一支规模较为庞大的军队。 这说明满清开始畏惧自己,他们在应对的时候表现得十分谨慎。 这支军队骑兵较少,大部分是步兵,主要武器是刀盾,还有三百多人手持火铳,炮队有十几门小炮,多为佛朗基。 从军队的武器装备来看,对手是在立足于防御,看来这支军队不算什么精锐。要是他们有足够的自信,几千人的军队是有自信主动出击的。 “发信息,让郝有义狠狠地打。” 听到罗虎的命令,柳和尚让手下发出信号,郝有义那边等了好几天已经憋不住了,燧发枪和四十门佛朗基小炮开始向毫无防备清军倾泻子弹、炮弹。 这次来援救金州的是智顺王尚可喜,他率领汉军镶蓝旗完全没有注意道路两旁的情况,本以为从复州到金州这段距离是安全的,却没想到两旁枪炮声大作,身边的士兵不断被子弹、炮弹击中,一时间人仰马翻,整个军队乱作一团。 尚可喜立刻下马隐蔽,张望两边的情况,只见白色的硝烟在树林上空飘起。 “鸟铳手还击啊。”尚可喜大声叫喊着,命令那些手持火绳枪的士兵进行反击。 火绳枪与燧发枪的区别是战斗前必须点燃火绳,他们每一队都有一人专门保护火种,战斗前这个人会一个个地点燃它们。 这种反应速度明显适应不了当下的战场环境,特别是眼下很多人都慌张得忘记了东南西北。 须臾之后,尚可喜这边的火器部队零星地开始反击,而两旁树林中继续枪声大作,燧发枪三倍于火绳枪的射速展现出的攻击力在这一刻爆发,清军死伤无算,很多人见反击无望,开始撤退。 “回来,娘的,都给老子回来……”尚可喜咆哮着制止这种行为,但是他的嗓音明显在一排排的火铳声中起不到任何作用。 “嗖”一阵轻微的,让人几乎觉察不到的声音掠过尚可喜的耳旁,顿时肩旁上的鳞片飞溅起来。 “王爷,您中弹了。”一个亲兵赶紧上前搀扶他。 尚可喜感觉到了疼痛,一摸肩膀,鳞甲被掀开,皮肉破了,手心里全是血。 “今天真是晦气,传我的令,撤退。” 汉军镶蓝旗开始在罗虎部的枪炮声中向后撤去,辎重和死伤者被丢了一地。 罗虎不想去追赶,毕竟他的突击力量有限,在树林中放冷枪冷炮可以,冲上去和数量远多于自己的军队拼命就算了。 等清军跑远了,罗虎带着大家打扫战场,武器辎重还真不少,最重要的是还有马匹,这是罗虎当下最匮乏的,收拢了一些没受伤的,也有二十多匹,算发来了点小财。 清军只是被击退,不是丧失战斗力,罗虎不敢怠慢,命令全军离开战场。 …… 卢常捷这边,十门从京城带出来的二千七百斤重型红夷炮已经安放到位。每隔一段时间,炮弹就会集中呼啸而至。 何洛会登上城楼查看城墙的破损情况,从火炮的威力来看,他认为明军实力不一般,因为这些炮与神威无敌大将军炮旗鼓相当。 四五天过去了,援军还是未到,情况在恶化,何洛会开始担心起来。这形势变化的也太快了,本来是准备总攻登州的,没想却被对手压缩在了金州。这金州虽然墙体厚重,但也经不起明军这么一遍遍地锤击呀。 就在何洛会在金州城南一筹莫展时,城北传来消息,援军没有等来,等来的却是另一只从后方包抄过来的明军。 何洛会瞬间天旋地转,此地已经成为了死地,只要明军愿意,他们一个也别想活着离开金州城。 “大不了拼了,八旗勇士岂可苟延求饶。”何洛会咬咬牙,准备召开军事将领会议,分配任务,与明军拼个你死我活。 “大人,用箭羽射上来一封信。”一个清兵拿着一张纸给何洛会说道。 “哦。”何洛会接了过来,他识得汉子,上面的内容是让他准备五万两银子,百匹战马,不然明军就将攻打金州城。 这个条件确实可以考虑,如果对方要的是粮食,他会拒绝,生怕粮食给了,对方仍要攻城,自己这边反而坚持不了多久,但现在明军要的是银两,这对何洛会和一千多求生的清军来说并不重要, “给他们回信,让明军当官的城头说话。”何洛会下了命令。他赶到城北,只见罗虎他们也摆好了阵势,火器兵的人数并不在少数。 何洛会派人朝城下大喊:“白银五万,百匹战马,如果明军可信守诺言?” “告诉他们,我们明军不像你们建奴这般无耻,说过的话会一言九鼎。另外,加一条,战马必须要健壮的,不能是老弱病残。”罗虎给手下吩咐道,紧跟着几个声音洪亮的士兵就把内容传到了城楼之上。 “倒是可以一试。”何洛会盘算着,若城池丢了,银两也便没了用处,不如拿来赌一赌了。 清军这边在城内凑银子,一些富户,特别是一些有军功的满清奴隶主一开始还不想拿那么多,何洛会这边是一再催促,总算是凑够了五万两。战马是宝贝,但这个时候也顾不上什么了,啥能比命更重要。 第六十一章 海上训练 这次罗虎只想要钱,是因为复州这边过来的军队只是被击溃,而远远没有丧失战斗力。现在进攻金州城,自己这边也要遭受巨大损失,贸然进攻,若复州方面的军队走而复返。届时金州未克,援军又到,一切可就不好说了。而且这次他们的辽南之行,目的就是为了战利品。能得到钱和战马就好,何必恋战呢。 次日明军退后二里,五万两银子和一百匹健壮的战马送到明军阵前。 罗虎收了银子,信守承诺,从原路退回。 连续的征战,估计兄弟们也都累了。三天之后,罗虎从旅顺回到登州,让部队进行一个长时间的休整。 郑氏的雇佣军是要掏银子养的,这次出击罗虎拿出了一万六千两白银让他们分了,又给黄蜚一万两,自己的部众两万两。 郑氏的水兵早晚要回福建,所以还是要建立一支自己的强大海军。罗虎走的这些天,姜超在登州本地又进行了招兵,共招募水兵近九人,他的士兵达到了一千五,人数倒是更多了。 为了早日形成战斗力,姜超抓紧训练。 这天海上立了靶船,所有的官兵都大熕船,进入了战斗岗位,演练操作,然后实弹射击。 姜超一声令下,士兵把炮推了出来,到达指定位置。 “轰轰轰……”炮击开始了,炮身急剧向后收,一枚枚炮弹呼啸而出,其后坐力很大,炮身的后退距离长达一米到数米不等,为了减少大炮的后坐距离,水兵使用了缆绳和沙袋。 大熕船的炮威力巨大,但是姜超的炮手能命中目标的并不多,这其中有炮手经验缺乏的原因,也有操作不当之故。 明末的时候,造炮技术并不落后西方太多,但操作方法却一直是明军炮手的弱点。同一时期,西方科学家已经把数学知识和简明实用的仪器工具运用到炮战当中去。这与中国全凭经验发射火炮的传统方式形成对比。 西方有瞄准用的炮规,可以对射击目标进行精确的距离测量和角度定位;另外还有铳尺,可帮助炮手迅速计算出炮身所应填装的火药量。 这些先进的技术经过西方传教士带入中国,最早由徐光启、孙元化等知晓,然后把这些技术传给登州守军,不过经过孔有德的叛乱,掌握这些技术的人员都已经流入满清,大明这边倒成了人才空白。 考虑到这一点,罗虎打算让汤若望给物色一些西方人做教官,好好培训自己的炮手。现在也只有让他们多接触一些实弹射击来提高经验了。 训练不是单纯的到海上打几炮就行了,是日海风卷起海浪,天气不是太好,但不会有倾覆的危险。姜超和罗虎商量,准备把大伙带到海上拉练。 战船行驶在风浪的海上,呼啸的海风吹得旗子猎猎作响。在大熕船的底层,不断有海水顺着舷窗倒灌进来。 依照罗虎的命令,炮手要在这种情况下要进行一次炮击训练,目的是让他们适应在风浪。 浪花穿过舷窗涌入进来,把士兵们弄得狼狈不堪,海水也浸湿了甲板,或者淋湿了火药,士兵们忙忙碌碌,一边开炮,一边不断进行排水。 以后这会成为他们的日常,只有不断地在海中行船,训练、拼搏,才能让这些炮手适应战斗和生活。 还有新舵手,他们掌握着风向,在摸索如何抢占上风航行,琢磨应对各种海况,那些老水手,可以不经计算和思考就能指出了正确的航向,而这正是姜超的这支水师需要锻炼和加强的。 风雨没有停歇,时隐时现的黑色陆地出现,舵手进入逆风行驶,只能z字前进,他们多次抢风调向,照此航行个把小时,然后让舰队几乎对着风,调整罗经点,把船安然开回登州水城。 罗虎带着湿淋淋的大伙回到水城,营内赶紧生火,训练归训练,病了可就不好了,很多士兵们钻进灶房里,那里暖和,罗虎让人熬了姜汤,赶紧让他们喝下去。 罗虎用干毛巾擦拭着头发,他在思考此刻的多尔衮是怎么打算的,毕竟从海上进攻登州是不可能了,他们一定会发挥陆军的优势进攻山东,占济南、占青州、然后拔掉登州,顺带打通道路,进攻南明政权。 事实也正像罗虎思考的那样,辽南再次被袭,以及新组建的满清水师全军覆没的消息传到了多尔衮的耳朵里。本来精力全部倾注在山西战场上的摄政王,不得不召开军事会议,讨论如何应对罗虎这个长期困扰他们的硬茬。 是日,多尔衮、多铎啊,阿济格、代善豪格,孔有德、洪承畴,范文程等一系列满汉王公大臣齐聚,商讨应对罗虎的策略。 罗虎有了强大的水师,渤海就成为了他的内海,他可以选择任何一个地方进行攻击,今天袭击辽南,明天就可以进攻天津。现在清军主力都在山西一带,罗虎要是趁这个时候进军京师,那可是得一番鸡犬不宁。 “要我说,就让本王去山东,会会罗虎那小子,还真当我满洲八旗是吃素的。”阿济格首先发表言论,罗虎的“嚣张气焰”让这位满清最能打的英亲王坐不住了。既然海战打不过他,那就从陆上出击,攻克济南、青州,然后包围登州,拔掉这颗钉子。 “现在我们正和李自成角逐山西,大哥的正白旗不能去山东。”多尔衮抿抿嘴说道。 “那就派鳌拜,谭泰去。”多铎也插嘴道。 “罗虎能击败巴哈纳和石廷柱,只鳌拜和谭泰二人未必能降服得了他。”多尔衮马上否决了这个建议。其实他现在心中想的是如果豪格可以亲自出马,率领正黄旗,再配合一些汉军旗武装,此事应该就妥当了。 豪格在与他争夺最高权力的政治斗争中失败,说白了就是没当上皇帝,一直对多尔衮怀恨在心。但多尔衮是猜透了这个比自己还长几岁的大侄子的,他的战力仅次于阿济格,在满清众位将领中排在第二位,若是他出马,鳌拜等人才能效死命。 “肃亲王,山东虽不是我们的主要战场,但登州一地关乎全局,当下,你有什么高见呢?”多尔衮看着豪格,细长的眼缝中流露出了威严。 其实山东,豪格是不得不去的,因为同年四月,豪格因背地里辱骂多尔衮,被固山额真何洛会所告发,议罪被削爵。清军入关之时豪格率军随大军进入关内,为了恢复爵位,他只能再立新功。 山东的罗虎并不好对付,但是现在多尔衮开口了,他没有办法,为了自己的和硕肃亲王头衔也只能勉为其难。 “山东的事就交给我吧。”豪格道。 …… 罗虎不能在登州久住,他必须尽快返回济南去。满清如果腾出手来,立即就会进攻德州和济南,是战是撤,必须早做决断。 历史上平定山东的满清王爷是豪格,他拥有两黄旗,虽然自己的实力在不断增强,但是如果野战,罗虎觉得自己肯定赢不了。 守城就不一定了。当年崇祯十一年满清第四次入关,济南城一共只有千把官兵,城外是岳托、杜度的数万大军,就是这样济南城还守了十天,于次年的大年初二才被攻破。 所以,罗虎觉得如果对手是豪格的一旗或两旗,济南尚能一守,但要两白旗来助战,那就得撤退了。但罗虎猜测,西面有李自成,两百旗来的可能行不大,而且凭李自成的个性,撤退不过是积蓄力量,他还是很有实力的,历史上的怀庆之战在这个时空应该也会发生,届时清军守不住河南,早晚得从山东撤兵。 回到济南,时间已经来到了八月下旬,天气转凉,卢海他们已开始给士兵赶制冬天穿的衣物。秋风萧瑟,可罗没有时间做悲秋之感,他的备战仍在紧锣密鼓地进行。 李巡的部队经过训练终于有了一支强军的样子,他们操练时气势恢弘,士气很高涨。这要得益于罗虎的后勤,为了能尽快提高战斗力,他在拼命烧钱,在保障士兵饷钱的同时,在伙食供应方面也是每天必须要沾上油水,有了肉蛋的补充,士兵才有力气训练。 不过烧钱的结果是手上的那一百万两银子在飞速减少,毕竟处处都得要钱,工匠要养,船、兵器、火枪、火炮、甲衣得造,饷银要发,军功要奖励,战死要抚恤,还有一船船的物资顺着运河赶到大名府,哪里不是钱啊。 所以在备战的同时罗虎也在思考如何攻打台湾,有了台湾这个基地才能发展生产,提高自身的造血能力,维持自己的不断发展壮大。 不过要打台湾就得对付赫克托号这样的中型盖伦船,虽然自己的大熕船在对付清军时可以大杀四方,但清军的水师是东拼西凑来的,是一支完全跟不上时代的船队,根本不值一提。 和正牌的欧洲盖伦船想比,大熕船怕是占不到优势,而且赫克托号的装甲也更加坚固,那些两层厚重橡木做成的船体,只能让自己的那十门两千七百斤的红夷重炮近距离轰击它,而在靠近对手之前,还不知需要多少船来吸引火力。 还有热兰遮城这样的棱式堡垒,攻是攻不进去的,只能围困,这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必须经过一段较长时间的准备。 所以在罗虎的预测中,济南这一仗必须打胜,胜了才能给自己赢得时间,让满清东西战线上不能相顾,同时也给李自成减少一些压力,让大顺政权有喘口气的机会。 回到济南后忙活了两天,罗虎是真的累了,杜铭佑说后天才展示改良后的火箭弹,这日,他便想忙里偷闲,带着家里人出去做些冬季的新衣裳。 不想南京来人了,是个朱慈烺身边的太监,姓黄,很恭敬礼貌,他先向罗虎表达了皇帝的口头问候和褒奖,然后话锋一转,道:“大人,公主已经在济南多日了,陛下十分想念她,希望早些接她到南京去住。” 罗虎明白,朱慈烺是坐不住了,想念自己的妹子是一方面,想费珍娥估计才是主要目的。 虽然罗虎对朱慈烺并无畏惧之心,但这个消息还是得传达给朱媺娖。现在朱媺娖和弟弟朱慈焕住在德王朱由栎的德王府里,德王府在济南几乎是正中央的位置,以珍珠泉进行扩建,占地约济南城的近三分之一面积,城墙高大,显示了亲王的气派。除了德王府,济南城还有宁海王、清平王、嘉祥王等八座郡王府。 罗虎来到德王府门前,只见王府周围有两丈多高的宫墙,府前立有高大的牌坊,正门外有一座砖砌的影壁,影壁后有半圆形围墙,东、西各开一门,即东辕门和西辕门。 德王府内的珍珠泉和濯缨湖为西苑。濯缨湖,汇聚珍珠、散水、溪亭诸泉而成。此外,在大院内还开凿了玉带河,可以乘船进湖游乐。 德王府在满清第四次入关时多有损毁,现在很多地方进行了翻修和重建,可以说又恢复了往日荣光。 可看到此地的气派,罗虎不禁唏嘘,整个济南城都快成德王一家的了,大明朝养了这么多藩王,不知要耗费多少民脂民膏,连他自己也开始埋怨起明朝的腐朽来,这个朝代气节是有的,但很多制度不合理。皇帝为了藩王不造反,就什么都不让他们做,只管享福就好,像德王这些亲蕃,把他们当猪养,结果只能空耗财富,国家还真帮不上什么。 不过看着德王府的城墙如此高大坚固,而且王府占地十分广阔,有一般县城大小了。罗虎心想,若外城被破,德王府的外墙还可以做第二防线。当然现任的德王朱由栎肯定不情愿,想想啊,一些大兵、武器装备和战略物资都弄到自己家里来了,搁谁都不乐意。 不过罗虎现在才是真正的山东王,而且对大明朝廷向来也不感冒,他想让朱由栎愿意,那他就一定能愿意。 …… 第六十二章 画舫 罗虎得见朱慈焕和朱媺娖,只瞧费珍娥也在身边,闭月含羞,一副不愠不喜又躲闪自己目光的表情。 罗虎是来见公主的,其实费珍娥若对他没有丝毫感觉,也可以回避,但总归是拜过堂,也经历过生死危急,一些情愫总是有的,才特地出来见他一面。 见了罗虎,坤兴公主微笑着说道:“大人南来北往地征战,辛苦了。不知此番来见本宫所为何事。” “回禀公主,臣南下之时朝见陛下,陛下颇为思念您,这次又派了黄门来接,希望公主早日去应天府。” 听到这话,朱媺娖和费珍娥心中同时“咯噔”一下。 公主心中惦念赵兴,怕是这一去南朝就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与他见面;而费珍娥,她的脸色变得有些涨红,只是低着头,眉头紧蹙,心中如乱麻一般。 “罗大人,那本宫就准备准备,不日启程。”朱媺娖道。 “好,届时臣会派兵护卫。”罗虎恭敬一拜,然后悄悄抬头望去,只见费珍娥给公主告了一声罪,先退下了。 “或许她很难受,心中还是有我的吧。”罗虎心道。 他也在两难之中,若费珍娥回心转意,他其实……其实愿意再给她一次机会,哪怕自己真成了一个添狗。 喜欢一个人并不容易改变,如果她当初是为一己私利来刺杀自己,那倒可以不用这般痛苦了,回敬一刀即可,但费珍娥也不是个内心龌龊之人,至少爱之深切,这对于一个女孩来说,怕是最宝贵的东西。 而且她是自己拜了堂的妻子,罗虎又怎能允许朱慈烺把她抢去。 “罗大人,本宫南下在即,倒还有一件事要大人去办。” “公主有事请吩咐。” 朱媺娖道:“我那兄弟三人被李自成挟制,后只有皇兄和小弟逃了出来,另一个弟弟永王朱慈炯尚不知所踪,望大人能寻找到他。” 罗虎的白衣卫现在人数在不断扩大,找人对他来说不算太难,便一口答应下来。 罗虎正准备走,朱慈焕突然道:“罗大人什么时候再带我去你家做客啊,本王在这儿好生无聊。” 朱媺娖赶紧上去安慰,让朱慈焕别丧失了皇家的威严。 罗虎倒不介意,小孩子嘛,天真才是本性,他道:“定王殿下,若是闲暇,这就可以随臣去。” 朱慈焕拍手叫好,朱媺娖也没再拦着,其实她也想出去走走,离开北京之后,她发现外面的世界其实丰富美好,现在没有了父母约束,倒是可以自由一点了。 罗虎很识趣,专门派人去叫赵兴来护卫,好好撮合撮合他俩,弄不好,赵兴能讨个驸马来做。毕竟这朱家的亲戚一般不找富贵之家人,朱媺娖和朱慈烺他们的外公周奎在当上国丈之前不也在以算命为生吗? 此刻赵兴正在训练自己的部队,由于在德州时秦丰表现抢眼,他和两个伙伴黄允、周有志被调往重装被步兵营。这支部队训练要比其他队伍还要艰苦,赵兴管得又严,每天下来他们无不汗流浃背,不过三个少年志气很高,不喊苦不喊累,坚决要求和老兵同等待遇。 接到罗虎的消息,赵兴心中欢喜却不敢露出半分半毫,他让刘茂继续带领新兵训练,自己则随传达信息的士兵一同走了。 罗虎今天难得放下所有的事,他回到家里,告诉李雪竹准备家宴,让在公主溜达回来后,请她这位尊贵的客人在家吃饭。 “珍娥姐姐是否也一起来?”李雪竹怯生生地问道。 “她……她今天不来。”罗虎有点小失望,费珍娥的确没有随朱媺娖出来。 “她事听到自己要离开的消息正伤心呢?还是……”罗虎也在琢磨她费珍娥的心思。 下午朱媺娖到了,她在罗虎家玩得很开心,还有赵兴和朱慈焕,朱慈焕已经把春桃当作了自己的玩伴,而赵兴脸上也露出了笑容。这份其乐融融的场景一直延到夜晚。 万家灯火初上之时,朱媺娖告辞回去。 临走,公主问起罗虎:“大人,娥姐姐若跟随本宫去南京你可舍得?” 这么突然一问,罗虎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当然不想费珍娥走,但,若得不到她的真心,又有什么意义呢? “大人不必介怀曾经之事,当时社稷临崩,娥姐姐也是一腔悲愤之情,而且她也不了解你的为人。想必如今她早已回心转意,毕竟你们成过婚,到了哪里她也是你家的人。”朱媺娖这些话可谓煞费苦心,尽力在撮合二人重归于好,只是罗虎一时不能释怀,曾经的那一幕需要费珍娥主动来抹平创伤。 送走朱媺娖,罗虎早早回了卧室休息,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他心里清楚,那些在外打仗的日子,独自一人时总会想起费珍娥,也会想到李雪竹,但两人在他心中的情愫还是很不同的。 李雪竹让他快乐,给他最单纯和普通的暖;而费珍娥却有一点微微的痛,割舍不下,又难以开口。 另一边,同样心情矛盾的还有费珍娥。 朱媺娖在赵兴的护卫下回到德王府,费珍娥在等她,一见面就上去伺候,帮朱媺娖脱掉外衣。 “公主今天玩得可好?”费珍娥道。 “好着呢,逛了后宰街,还去了大明湖,最后在罗虎家吃的晚饭,那罗虎的小妾厨艺还挺好的,给我们做了十几道特色菜,搞得我都贪嘴了呢。” 费珍娥听到“小妾”二字,心中不大高兴,他也知道李雪竹讨罗虎喜欢,人又很会来事,左右逢源,这般好性格是自己没法比的。 朱媺娖看出了她的心思,道:“娥姐姐,你要是想回罗虎那边就回去吧,毕竟你才是他拜过堂的妻子,而且我这里也不需要你天天照顾着,我哪能这般自私啊,让你放弃自己的幸福来陪我,所以南京你不必去了,就留在这里跟他好好过吧。” 费珍娥也感恩朱媺娖的好意,不过之前的事并不容易忘怀,崇祯的死给她的打击太大了,不是一时半刻能忘记的。 朱媺娖似乎能感觉到她之所想,之前她与自己父亲的事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娥姐姐,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我也曾经痛苦过,绝望过,可日子总得向前看,只要我们很有希望,就应该尽力争取不是?” 听着朱媺娖的安慰,费珍娥点点头,开始思考自己未来的打算。 …… 第二天一早,济南城外演武场,杜铭佑把成型的火箭弹展示给罗虎看。 这些火箭弹有半米长,重约二十斤有余。 按照罗虎的要求,它们都装载在三米长的竹制平衡导杆上,尾部装上三只倾斜的稳定螺旋板,当火箭发射时由于空气动力的作用使火箭自身旋转从而达到稳定。 火箭炮曾经被西方列强运用到中国战场。在一八六零年的九月十八日,在通州张家湾,蒙古的科尔沁亲王僧格林沁率领大军在这里阻止英法联军的进攻。中午时分,两军接近,僧格林沁一声令下,大批蒙古铁骑排山倒海般地冲向联军。忽然,只见联军阵地上烟尘四起,火光冲天,呼啸着扑向清军。这些火箭落地爆炸,燃起了熊熊大火,蒙古骑兵脚下的草地顿时成了一片火海,受惊的战马载着惊慌失措的骑手四处逃散。 火箭弹的威力毋庸置疑,特别是用来打击对手的密集阵型,会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回到现实当中,再看杜铭佑这边,十几只固定在平衡支架上的火箭弹已经准备就绪,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工匠们点燃导火索,随着红色的火焰从火箭弹的尾部燃起,一个个火箭弹冲上天空,这一次试验比上一次的效果要好很多,至少在二百米之内,这些桀骜难以控制的家伙们并没有改变原来的抛物线轨迹。 罗虎拍手叫好,暂时能达到这个效果就很不错了。他还有一个计划。如果车营能装备这种武器,届时野战临敌,他的火箭弹装置在一排排的发射架上,可以快速反应地打击对手,有效地应对骑兵突袭。 “有了这种利器,能否与清军在野外一搏呢?” 罗虎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这样一种场景——几千枚火箭弹倾泻在清军的阵地上,即使训练有素的八旗军也乱作一团,然后罗虎的骑兵进行冲锋,大败敌人于济南城下。 想法很美,如果想实现,还得做充分的准备,火箭弹必须得充足,敌方必须因为攻城已经消耗了大量的有生力量,这样才能化理想为现实。 其他战备工作也在进行,比如说拆除了济南城墙外的建筑,让进攻部队得不到掩体;修补城墙,加高女墙,把各种大炮运送上来,购买并独立自作火药和万人敌这种爆炸物。 同时,罗虎命德州方面的民团和徐忠的第一步兵营来济南防守。 德州是要放弃的,罗虎不可能把每个篮子里都放上鸡蛋,这样只能让对手个个击破。 德州的士绅、百姓中不愿意做亡国奴的,罗虎给他们提供条件来济南避难。济南城因为五年前的那场浩劫,所住居民并不多,而且罗虎要求德王府和其他八个郡王府腾出一定的地方安置这些从德州来的忠诚百姓。 德王朱由栎非常不满意,罗虎也没惯着他,直接把福王、秦王等自私亲蕃的后果给他讲了,爱护百姓,支持军队才能保住他的小命,不然只能和其他亲蕃一样,落得个身首异处。 朱由栎知道罗虎是从舜顺军系统出来的,弄不好这小子手上就沾过其他藩王的鲜血,就不敢再吱声了。 朱媺娖准备了两天,终于要启程去南京了。费珍娥那边还没有消息,罗虎有点失落,可就准备出发的前一天下午朱媺娖派人来演武场召见老虎。 来者是德王府的一个小太监,他把罗虎引到濯缨湖边,这里汇聚珍珠、散水、溪亭诸泉,远处又有假山,湖面在夕阳的照射下,一派波光粼粼。 朱媺娖就坐在湖边一小亭内,罗虎上前行礼:“臣罗虎拜见公主。” 朱媺娖笑语盈盈,“大人不用多礼,今日请你来的不是我。” “哦?”罗虎带着疑惑抬起头,只见朱媺娖玉手一指,就在濯缨湖上,一只画坊正泛舟湖上。 “大人,要见你的人就在那里,还不赶快去。”说完朱媺娖又是盈盈一笑,知趣地离开了。 罗虎乘小舟登上画舫,驾舟之人退去,只留罗虎一人在舫上。 它是个二层建筑,罗虎顺着木梯登上楼去,只见上面是一个大厅堂,左右两边各开两扇舷窗,内饰淡雅,紫炉吐烟,一派雅致。 这厅堂的中间是一张八仙小桌,四个别致小菜,一盏白玉酒壶,两只酒杯。 而费珍娥正端坐在旁边的椅上,一身蓝色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翠水薄纱之下,是婀娜的腰肢,肩若削成,肌若凝脂,加上眉目流盼,红唇微启,真是美不胜收。 她见罗虎走上楼来,立即起身相迎,莲步款款走到身边,取下他身上的袍子,邀他到八仙桌旁就坐。 费珍娥开口一句便是:“相公日夜操劳,今妾身备薄酒小菜,与相公相别。” “你要走?”罗虎带着失望说道。 费珍娥神色怅然,点头曰:“妾身久伴公主,她早已成为妾身的归宿,公主要南下,妾身只能追随。” 罗虎不开心,兀自自斟自饮,这次他不用担心费珍娥会害他,因为他已经成为大明的擎天之柱。 连喝了三杯,他也不吃菜,眼睛环顾四周,只见厅堂之外还有一袭玉石缀成的暗帘,那边轻纱围幔,是一张牙床。 罗虎的手竟一阵小抖,说不上是激动还是其他什么情愫。 罗虎连喝三杯,正要再倒,不想费珍娥一只玉手放在了他的手背上,取下酒壶给她自己的酒杯倒满,随着红唇轻启,美人把酒含在嘴里,然后娉婷地侧身,如一只小猫般坐在罗虎腿上,轻轻把手臂揽向他的脖子…… 第六十三章 四轮火箭炮车 费珍娥揽着罗虎的脖子,美目流盼,妩媚撩人,顺势把那口酒送进了他的嘴里。 如兰的气息,蠕动的红唇,醇香的美酒——这是要被美死的感觉。 罗虎情难自抑,望着费珍娥满脸的红潮,开始动情。 画舫没有人掌舵,它在濯缨湖里任意飘荡,窗外只能听到水鸟的鸣叫声。 这时费珍娥喘着粗气停了下来,对老罗虎道:“这样我就不欠你什么了。” 罗虎内心是失望的,她的行为只是报答或抱歉而已。 他轻轻推开了她,道:“原来你只不过是愧疚。” 费珍娥低下头,不是,又或许是,在这一刻,竟然说不清自己的心情。 “我走了,你保重。”罗虎拿起自己的袍子下了船,只留下费珍娥一个人孤零零坐在八仙桌旁…… 次日,坤兴公主南下应天府,罗虎携王永吉等文武官员相送。 车辇经过时,他没有再见到费珍娥,连相别的挥手都没有,或许是怕心中更加难过吧。 罗虎忽然觉得自己有点羡慕赵兴,他要护送朱媺娖一直到南京去,至少他们俩人情投意合,两情相悦,其乐融融。 …… 费珍娥走了,罗虎还有很多要做的事。 经过德州之战,又有一批新兵招募进来。早晨卯时,天边刚刚一片鱼肚白,住在卫巷的新兵就在教导官的催促下穿衣起床,一排排地走出济南城,来到演武场集合。这几天罗虎起得也很早,笔挺地站在点将台上,表情严肃地看着成排成列的士兵。,在早饭前,他们要进行口令训练。 教导官喊着口号,士兵开始行动,一切都按部就班。 在观看了火箭弹试射之后,他忽然冒出了和满清主力野战的想法,这一出大戏的高潮是火箭洗地,然后自己的骑兵展开进攻,在平原上摧枯拉朽。 柳和尚给新加入的骑兵做演示,他骑在一匹健壮的黑色战马上,朝身后一帮新兵喊道:“骑马射箭关键是掌握好重心,人的腰力要与马的上下起伏做好结合,张弓射箭或执铳射击要用腿部控马。” 柳和尚准备做一个示范,他策开战马,在运动中抽出一支雕翎箭矢,执弓搭弦。 “嗖!” “啪!” 一声响,箭镞射中五十步外的箭靶红心,整个箭靶被巨大的力道击得摇摇晃晃。 这时罗虎也翻身上马,骑射的功夫他也不差,只见他轻磕马肚,在奔驰中抽出马铳,又用嘴咬开一个弹药包,先装药、装弹,把剩下的火药填入引药池中,最后通条通好,拨动龙头和扳机。 “砰……”铳声响起,在三十步外,罗虎也把箭靶打得一阵摇晃。 校场被欢呼与惊叹声淹没,罗虎策马到新兵面前,大声道:“我暂时不需要你们能和我一样在马上装弹,战斗前你们都要填装到位,记住你们只有一次射击机会。” 说完罗虎开始让他们独自演练,有骑射能力的分为一组练习骑射,没有骑射能力的练习马上执铳射击。过一段时间他们还要学习在马上运用马刀和骑枪,总之要不断提升,才能在未来有与满清八旗野战对垒的资本。 现在战马东拼西凑地配备齐了,罗虎也从士兵中挑选了精锐之士进入重装骑兵营,扩充了这支突击力量,把原来的四百人增加到七百人。 早晨的练习结束,罗虎和大伙一起吃了早饭,两个蒸饼一碗面汤,很多新兵就乐呵的不行了,他们多是穷苦出身,哪里幻想过天天有白面的生活。 吃过早饭,罗虎重点视察了李巡的第三步兵营的训练。这支部队在上次德州之战中表现不佳,这次他要好好看看他们的训练情况。 “持盾冲锋。”在李巡的号令下,第一排的盾兵开始行进,他们步调一致,不快不慢,已经具备了一定的素养和习惯。 “立盾,蹲下。“又是一声号令传来,盾兵立即停止,排成一条紧密的直线。 “可以。”罗虎点点头。 随后,盾兵们继续训练用肩膀抵住盾牌拼摆成紧密防御阵型的战术,这个大盾阵卢常捷部在德州城上发挥了威力,现在李巡部借鉴了过来。 在练习的时候,那些督导官手持马鞭监督盾兵们操练,有犯错的上去就是一鞭子。铭心刻骨的疼痛可以牢牢地加深他们记忆,避免以后再犯同样的错误。在有力的督促下,每个士兵都是全神贯注地投入,不敢有丝毫懈怠。 盾兵之后是长枪兵在练习刺杀,其招式一共就三招,分别是拦、拨、刺三个最基本的技能,可别小看这三招,练好了就是必杀技,战场上倒在长枪下的人是最多的,可见它虽然原始,但在这个冷热兵器相交的明末,长枪仍旧是兵器之王。 看完长枪兵训练,罗虎提出了快、准、狠三点要求,他的枪术也是很好的,拎枪而舞,面对一个稻草人样的靶子,连续三枪,分别刺中了头、脖、胸口三个部位。 “看到了吧,就这样练。”罗虎道。 盾兵和枪兵分头练完,就开始了合练。 李巡骑着战马上大声呼喝:“盾兵前进!” 一排神色严峻的士兵立刻手中紧持大盾前进,大盾并排连接,密不透风。 李巡再次喝道:“枪兵前进。” 话语刚落,枪兵同样排着直线,保持与盾兵两步距离,整齐有序地紧随着前面盾兵的步伐前进。 “蹲下!顶住。” 盾兵同时下蹲,把大盾层层相叠,然后用肩膀牢牢顶住。 在盾兵们做下蹲动作时,后面的长枪兵上前一步,进行了一次迅猛的刺杀。 罗虎嘴角露出了微笑,经过这些天的训练,李巡的手下也练出了一些样子。 视察完士兵操练,罗虎去了兵器司,这里正在给新的重装骑兵打制鳞甲。一副铁鳞甲制成要耗费工匠数月时间,每块铁叶上有两个圆孔,然后牛筋整合穿成,加上铁盔,护肩、护胫、护腕、护掌,一套鳞甲得一百多两银子,时至今日,除了一些高级将官和重甲骑步兵,绝大多数普通士兵是没有披甲这个待遇的。 罗虎拿起鳞甲检查,见这些铁鳞甲做工极精致,铁叶厚实,用料极多,十分沉重,约有四五十斤,估计抵挡一般的弓箭是没什么问题的。 鳞甲是骑兵的保证,另外一个与八旗野战的利器便是罗虎脑海中的四轮火箭炮车了。 四轮车不是什么新鲜玩意儿,中华古之有之,早在春秋战国时代就出现了。春秋早期秦国秦穆公墓葬中,就出土了青铜四轮马车模型。 而中国没有普及四轮马车,在绝大多数情况下还是用两轮车的一个最主要原因是——道路所限。 四轮马车,所用的马匹也要更多,一般要要六匹或八匹,且四轮车行驶缓慢,颇易损坏,通过性差,走不了山路小道。在崎岖的山路上,两轮,甚至是独轮的灵活性更好。 但是四轮车有一个两轮车没有的优点,载重量大,运输效率高,一般能是两轮车的三到四倍。四轮车可以使得拉车的马匹不用再做支点,不用承担马车承载力,只是单纯提供拉力即可,从而极大地提升拉载效力。 如果能大量装备四轮车,不但可以提高后勤效率,让士兵补给,还能成承载更多的火箭弹,让军队可以在野外有更强大的火力支持。 济南以北直到黄河路况较好,除了个别山脉,大都是平原,四轮车的驾驶不存在问题。 当然罗虎还要解决一个问题——转向。中国人的四轮车,只是简单地将四个轮子安装在车架上,转向十分笨重。 聪明智慧的中华民族竟然两千多年都没有解决掉这个问题。罗虎曾经留意过《清明上河图》,画有四轮车,但都不能转向。 西方的四轮马车之所以运作自如,是因为发明了转向架。所谓的转向支架就是:前两个轮子装在一个车架上,后两个轮子装在另一个车架上,后面的车架架在前面车架上,由一根立轴连接,实际上是两个两轮车的组合。通过这突破性的设计,四轮马车才终解决了转向问题。 罗虎想要造出承载量大的火箭炮车就必须解决转向。这次他找到了兵器司的木匠,他们中有一个头头叫贾行,技术不错,头脑也灵活,只是名字有点耽误他的才华。 罗虎把草图画给贾行,并讲解点播,这家伙领悟的得很快。 贾行明白后立即着手,过了三天,一辆崭新的四轮马车摆在罗虎面前。 罗虎看了一下,他见贾行按他的要求设计了长车身的车子,座位下是前轮,有一根长杆连接,长长的连杆又被固定在圆盘上,车辕与车身衔接的部份与前轮悬挂结合,这样骡马转向的时候前轮的悬挂也就整体转向。罗虎试了试,发现这四轮马车果然转向相当灵活,完全没有那种生硬感觉。 “大量生产之前一定要对这些易损件制定统一规格,如果一旦在运输中损坏,便于修理和更换。”罗虎补充道。 贾行连连点头,佩服还是罗虎想得周到。 另外你现在再加加班,把这个制造出来,罗虎又拿出了一张草图,竟然是蜂窝状的火箭弹发射仓,一排是十个,一共五排,可以集体起到平衡杆的作用。 “将军这个东西有点像‘一窝蜂’。”罗虎道。 “就是一窝蜂的变化形态,不同的是我们发射的是大型带有铁质弹头的火箭。” 罗虎不仅和贾行交流了发射仓的构造,还交流了火箭弹的形状和性能,以便让贾行有更直观的印象。 …… 第六十四章 战前准备。 再贾行制作火箭弹舱的这两天,德州那边撤退下来的乡兵和士绅百姓到了,乡绅一百多人,百姓一万余众,民团士兵三千。 这些人济南城还是安置得下的,那些小王府,即一些郡王府很多房子自崇祯十二年满清军队撤退后就一直没人居住,只是这些房屋早已破得不成样子,罗虎为了让德州百姓尽可能好的安顿下来,早就派人进行了修缮。 其实来济南的士绅和百姓还是绝对的少数,这些人在德州之战时表现出了坚强的抵抗意志,不但给守军做饭送水,还拿出钱财来犒赏军队,是一批真正的大明子民。这次来济南,他们是害怕满清到来之后找他们清算,人性总有善有恶,八旗来个“检举揭发”他们的命就不保了,所以宁可背景离乡,也不在德州任人宰割。 守卫德州的这些乡兵也不乏忠勇之人,当初大顺朝派往山东德州的地方官执行“追赃助饷”政策,对德州的官绅富户严刑拷打,手段非常毒辣。德州秀才谢毕等人忍无可忍,发动百姓诱杀了酷吏,拥立朱帅钦为盟主,号称“济王”,并训练民兵,发布檄文,誓要忠义勤王,中兴大明。 罗虎对这些德州的军民非常敬佩,只要是忠义之人都是他保护和以后依靠的对象,就是以后山东无法坚守,也要把他们都带走。 在罗虎的要求下,德王府很多房子也都空了出来,用以储存火药、器械和粮食,这些物资足够城内军民坚守两个月。 德王府是济南城的最后一道堡垒,哪怕外城破了,德王府也要坚持到底。 罗虎又视察了城外情况,那些靠近护城河的房屋都已经拆除,所有的桥也拆了,改为吊桥。 济南的城墙是十分坚固的,城墙周长六千多米,高十二米,宽十米,城上建有城楼十一座,敌台十三座,旗台五十五座,垛口三千多个。东、西、南三门各设有瓮城,内外二层门,门上均有二层城楼,四门官厅各二座,炮楼各四座。 西面的泺源门将是敌军的主要进攻方向,由卢常捷负责,由于赵兴护送坤兴公主去了南京,他手下的六百重甲兵归卢常捷暂时指挥。郝有义带一百火铳兵和五十名炮手坐镇西门,受卢常捷节制,他的其他火铳兵和炮也按情况分配给各门营管了。 西门再加上预备司的两千人,共计兵力三千七百五十人。 然后是南面的舜田门,由徐忠负责,辅以德州民团,兵力共计四千人。 东面的齐川门由李巡负责,辅以济南当地民团,合计兵力四千人。 北门汇波门是水门,城墙之外是排水区,到处都是河道和淤泥,根本不能展开大规模的战斗。城墙和大明湖相连,就算是能攻进来,也会马上面对水波荡漾的大明湖,所以它既不是进攻的重点,也不是防御重点。这里由陈雄负责,加上预备司,合计兵力三千人。 其他军队为重甲骑兵营和韩胄的夜不收队,加上战车司的五百辅兵,合计一千八百人,这些是机动部队,哪里顶不住了就往哪里填。 罗虎自信满满,整个济南城共有兵力一万六千多人,满清只要不是倾巢而出,要攻下济南根本就是痴人说梦。再加上白衣卫不断在城内外盘查,那些满清间谍也难以发挥作用。 罗虎料定,豪格不可能带上他掌管的两黄旗和正蓝旗的所有军队,他最多只能凑上两万人,而且其中一万还得辅以汉八旗的士兵。 要明确的是,现在把所有士兵拉出去和豪格野战是打不赢的,但是在守城中不断消耗对手,在对手其筋疲力尽时再出城一战,未必没有胜算,而且罗虎还有自己的杀手锏——火箭炮车。 还有一个问题,如果一旦某一门被攻破怎么办。 罗虎盘算在这时可以进行巷战,用麻袋封堵街区,层层防御,步步撤退,直到退守德王府再战。 古代城墙一破想要巷战打退敌人是不可能的,因为一般攻击的一方的兵力至少是守城方的五到十倍。但罗虎的实力与对方很接近,利用封锁街区的形式,辅以手推炮车和燧发枪,敌人想快速扫荡也是不可能的。 另外罗虎在城墙之上建设了很多低矮的避炮棚,以木料为支架,辅以麻袋等重物,可以有效避免飞石的伤害。 为了适应环境,磨练队伍,士兵们走上城墙进行了三天的演练。各级军官进行了重点部署和要点说明。士兵对于守卫中城墙、角楼、堡楼,堡门之类的守城战术均已熟悉,各类守城的用具,皆已摆放于城墙头之上。 万事具备,罗虎开始视察他的大杀器——火箭炮车。 是日试验地点换成了泺源门门外,这里是满清的重点进攻区域,很可能也是火箭炮大展身手的地方。 观看试验的将领只有柳和尚,这时杜铭佑、贾行和十几个工匠带着一辆满载火箭弹的四轮马车出来,立定,打开马车上的木板,露出了黑乎乎的发射仓,上面有五十个整齐排列的火箭弹。 柳和尚看傻了,这东西着实怪异,不过一瞧就知道必然是很厉害的样子。 “准备。”杜铭佑让工匠准备试射。 “放。”一声令下,工匠开始一个个点燃导火线,火箭屁股上冒着白烟,挨个飞上天空。 “这也太壮观了。”柳和尚感叹道。 罗虎笑了笑,道:“这才只有一辆战车,要是二三十辆一起发射,你想想八旗兵会怎样。” 柳和尚已经脑补出了一个美妙的场景,冲锋的八旗兵一片哀嚎,到处是喷射的火焰,到处是横冲直撞的弹头,战场上一片火海。 “那可够他们喝一壶的了。”柳和尚笑道。 “所以,这时就是你我的表演时刻了。” 柳和尚一拍脑袋,原来这就是罗虎他大力扩充重甲骑兵的原因啊,原来他就没打算一直躲在城墙内被动挨打。 …… 豪格这边,本来他的实力是很强的,他直接掌握的军队有正黄、镶黄和正蓝旗共六十多个牛录的兵力,手下有图尔格、索尼、图赖、鳌拜、谭泰等一批能征善战的部队,但是由于西部战事还比较胶着,他只调动了正黄旗,以及孔有德的汉军正红旗两旗兵力,加上一路投降的队伍,合计不过两万人,部将也只带了鳌拜和谭泰二人。 豪格是满清太宗皇帝皇太极的长子,他这一生战功卓着,天聪六年七月,封和硕贝勒,崇德元年封和硕肃亲王,同年掌管户部。 去年皇太极死后,他与多尔衮竞争皇位,由于各不相让,只能各退一步,立了豪格的弟弟福临为皇帝。在今年四月,因为言语侮辱多尔衮被削爵,之后跟随清军入关,清定都北京后,仍封肃亲王。 因为没当上皇帝,豪格对多尔衮耿耿于怀。虽然多尔衮这个小他三岁的叔叔也没当上皇帝,但至少他已经是大清的摄政王,掌握了绝对的权力,而自己现在是斗不过他的。豪格现在只能低头,只有在南下的过程中不断积累战功才能获得更高的威望,继而积攒下资本,以图东山再起。 豪格面相冷峻,不怒自威,他宝座下是一个唯唯诺诺的刚投降的汉将——当初在德州城逃跑的陈德。 陈德历史上参加了太原之战,他在那时投降了满清。在这个时空,虽然他父亲陈永福被多铎偷袭而死,但是国仇家恨早已被他抛掷脑后,面对满清的强大,他贪生怕死,剃发表忠,做了满人的走狗。 豪格还是很重视陈德提供的信息的,只是对他的人品很不感冒,一直没用正眼瞧他。 陈德跪在地上,也不敢抬头看多尔衮,只是低声把罗虎部的信息全都透露给豪格。 “此人善用奇兵,而且喜欢避实就虚,喜欢迂回作战,专挑对手的软肋进攻,他手下的帮手一起征战多年,彼此信任,感情很好,上阵能同生死共进退……” “好了,这些本王都知道了。”豪格不耐烦地打断他,道:“他在火器使用上有什么过人之处,都给本王一一到来,据巴哈纳说,上次死于他火铳下的士兵不在少数。” “火器,火器……”陈德想了很久,道:“这小子发明了一种燧石击发的火铳,威力较大,填装方便,是一种很厉害的玩意。”陈德道。 “哦,你可有那种火铳?” “小人没有,当时他们只装备了火器部队,还没给我部配发。” 豪格失望透顶,对陈德道:“好了,你下去吧,记得,沿途多抓些壮丁,我的正黄旗勇士可精贵,不能让他们在明军第一轮打击下有丝毫损伤。” “小人遵命。”陈德行完礼就灰溜溜地走出了豪格的大厅,这走狗也不好做啊,得时刻看主子的脸色。 陈德走后,豪格笃定巴哈纳是输在罗虎的精良火器上了,他这次进攻山东,准备制造更多的盾车,还要制作云梯,配上五门神威无敌大将军炮,想必可以轻松碾压对方的守城部队,至于罗虎犀利的火枪嘛,他准备以火器对火器,他的正黄旗拥有鸟铳、鲁密铳、斑鸠脚铳等各种火绳达七百余支,这样的火器装备足以压制罗虎的火器兵了。 在豪格准备进攻山东的时候,远在山西战场,大顺军是节节败退。 首先是大同的陷落。守大同的是制将军张天琳和明降将姜镶,姜镶原本就是明朝的大同总兵官,顺军进军北京途中,驻守坚城的姜总兵不战而降,满怀希望等待李自成的封赏。 可李自成看不上这种不忠不义的小人,一进城竟命人把姜镶绑了起来,拔出宝剑就要斩杀他。多亏制将军张天琳一把拉住,为姜镶求情说:“杀了姜镶,以后谁还敢投降?” 张天琳绰号“过天星”,是与李自成差不多时候起义的民军领袖,后来主动归附了李自成,资历深,威望高,很得李自成器重。他为姜镶求情,李自成当然给他这个面子。 李自成命令姜镶协助张天琳镇守大同,但经此一事,姜镶对李自成怀恨在心。等李自成兵败山海关的消息传到大同,他便杀了张天琳,背叛了大顺。 随后晋西北的保德州也投降了,清军从保德州西渡黄河,突然袭击陕西省府谷县,与镇守陕北的一只虎李过激战半个月,占领府谷、葭州一带,兵锋已经到达陕西。 陕西是李自成的老窝,他现在的想法是尽量战略收缩,集中兵力,休整之后再与满清较量,所以包括山西,以及整个河南都是可以放弃的。 听说要放弃河南,第一个起来反对的是李岩,李岩本就是河南人,而且他认为:河南战略位置重要,守住河南就可以巩固关中,所以他向李自成要两万精兵,主动提出去河南发展。 原本的剧情是,李自成听到李岩要去河南,以为他要背叛自己,加上牛金星从中陷害,李自成便设计杀害了李岩。 但,这世界已经没有牛金星了,因为李自成从山海关回来后就没再回过北京,在北京的老牛一听李自成败了,便从北京慌慌张张地跑出来,不想最后被吴三桂的人逮住,直接给处死了。 能说上话的还有宋献策,宋献策平日与李岩交好,一番言语,反正都是什么李岩忠心可鉴之类的说过去,李自成还真就把李岩给外放了,不过两万兵马是不可能给他的,李岩最后只带走了三千兵马,与妻子红娘子一起离开了大顺。 来到河南后,李岩当然不会蠢到真的用这三千兵力平定整个河南地区。他早已对大顺的愚昧失望头顶,知道这些人只善于打仗,不善于治国,终究成不了大业。 由于罗虎弃顺归明并且做了大明山东总督的事已经被西来的贺世崇传开,李岩决定,趁河南还是三不管的时候,率兵投奔罗虎。 …… 第六十五章 遭遇 李岩给罗虎写了书信,说不日就将带领部队投奔。 罗虎收到信后很开心,没想到这个风度翩翩的李公子避免了身首异处的命运,还千难万难,从河南跑到山东来加入他的队伍。 李岩有勇有谋,而且最主要的,他是个有大志向,以天下苍生为己任的好青年。为了表达对李岩的重视,罗虎亲帅七百重甲骑兵来迎,双方在菏泽地区相遇。 李岩携妻子红娘子来见罗虎,昔日的朋友相见甚是开心。 “部堂大人。”李岩给罗虎行礼。 “李兄到是客气起来了。”罗虎把李岩搀扶起来。 “大人请受小女一拜。”说话的是红娘子,他眉清目秀,一身红色武装,英姿飒爽,尽显巾帼英雄的本色。 “嫂夫人不用这般客气,二位远道而来,请到账下说话。” 一顶小小的帐篷之内。买了三张木凳一面茶几。 “来来来,喝茶喝茶,荒郊野外条件有限,李兄和嫂夫人不要介意。” 李岩不是个挑剔的人,呷了一口茶,对罗虎道:“不想京城与大人一别竟是小半年了,世事多变,神京李自成得而复失,叫人唏嘘,而现在大人已经成为大明的山东总督,屡败满清,让人佩服不已。” 罗虎笑笑,道:“闯王也是英雄豪杰,但格局太小,能打天下而不会坐天下,试看中原大地,民心已经归明,你我都应扶明抗清,保我华夏江山不被异族践踏。” 李岩点点头,如果当年李自成不搞什么“追赃助饷”,抓了吴三桂的亲爹,现在也绝对不会放东虏入关,导致北直隶和山西全部沦陷。 “大人,岩以后愿为大人马首是瞻,为大明鞠躬尽瘁。” “好。”罗虎点点头,李岩这人是信得过的,他既有豪侠之风,也有民族大义,识大体,顾大局,以后必然是自己的左膀右臂。 李岩的到来让济南的守备力量增加到两万,罗虎现在实力更强了,他已经跃跃欲试,准备好好跟清兵掰掰手腕。 回到济南城,韩晓就来汇报,他在赵德忠和董石头的帮助下抓获了一个满清奸细。 “还有奸细敢来啊。”罗虎觉得这些满清间谍就是“不怕死的死人头”,白衣卫查得这么严,也敢冒死来济南。 奸细被带了上来,罗虎见他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人,趴在地上哆哆嗦嗦,根本不敢抬头看。 这小子个头矮小,皮肤黝黑,乍一看还真像个小老百姓,但是他一说话,就露出了辽东地区的几个方言词汇,正巧被赵德忠给碰到了,便捉拿下来仔细盘问,结果还真是满清间谍,是混进城来打探守备力量的。 “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罗虎问道。 “小人刘二虎,是抚顺人,早先家父随李永芳降了大金……呃,不,降了建奴,小人天生瘦弱,不得从军,便被遣来当细作。” “好吧,本官想知道的是,下一步你们哪位将领要来山东?大约有多少兵力?” 那刘二虎哆哆嗦嗦不敢说假话相瞒,不然小命就真的不保了。 “这次是肃亲王亲自领衔,率正黄旗一部,携汉军正红旗恭顺王孔有德,以及原京畿的前明戍卫部队,兵力大约有两万。” “果然和我猜测的一样,满清兵力不足,两万人几乎就是上限了,但豪格未必知道我的实力到底有多强。” 罗虎现在是绝对有资本的,在这些日子里,他不仅日夜打造兵器、火器、甲衣,士兵在进行系统训练,而且他还把陈雄从登州调来,加上德州的朱帅钦、谢毕加入,以及李岩的到来,让济南城兵强马壮,就等着和清兵决一死战。 …… 九月中旬,豪格率大军延运河南下,准备攻占德州城,不想德州城留下的官绅打开城门,来迎接他们。德州虽然是最先发起复明的城市,但现在那些心向大明的人都走了,剩下的只不过是一群软骨头。 虽然上一次巴哈纳来的时候这儿抵抗强烈,让八旗损了军威,但豪格没有再行杀戮。 两白旗拿不下的城市他正黄旗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了,这种让政敌掉面子的事其实很让他很得意。 德州即克,豪格率兵继续南下,由于这次没有了运河之便,他的军队减缓了行军速度,直到九月二十日才从泺口渡过黄河。 前锋营固山额真谭泰率一千人占领了泺口镇,发现这里的百姓已经迁走,没留下一粒米粮,而且水井全部堵死,清军根本无法获得补给。 谭泰一看这事可不妙啊,之前清军所向披靡的一个原因是开到哪里就抢哪里,可以就地补给,但罗虎这人还是很有头脑,坚壁清野,准备与他们打消耗战。 谭泰并不感到特别意外,能够打败巴哈纳,就说明他是个极有军事头脑的人。 谭泰打开地图,经过间谍的不断活动和在京师搞到的地图,这次他作为前锋营,就是要先占领济南城的制高点——舜耕山。 舜耕山就是历山,就是后来济南市历下区境内的千佛山,相传“舜耕历山,陶河滨,渔雷泽,不取其利,以教百姓,百姓举利之,此所谓能以所不利利人者也”所以历山还有舜耕之名,而济南城的南门正好通往舜耕山,才有舜田门之称。 谭泰要攻占这里不仅是为了制高点,舜耕山上还有济南府的一些部门机构,而且占领这里就截断了济南军民南下的路线,会为完成合围打下基础。 谭泰休整半日,马不停蹄朝舜耕山开拔。此时,虽然白衣卫不断地把豪格正在南下的消息传给罗虎,但是济南城并没有因此而如临大敌。 百姓在忙于生计,军队在进行正常训练。这天下午,罗虎正在城南演武场观看几个下属部队的联合演练。 参加演练的有李巡部、郝有义部和柳和尚的七百重甲骑兵。 李巡的盾兵布阵,大盾竖立,犹如一道坚固的长墙;其次是郝有义的火铳兵进行三段射击,他的士兵已经能够熟练操作燧发枪的填装,二十秒之内可以完成,在射击时,三组士兵轮流击发,火力几乎可以实现不间断。 在燧发枪打完一轮之后,柳和尚的骑兵开始冲锋了,他们手握骑枪、马刀,威风凛凛,向着目标发起指定冲锋。很多新兵在经过训练后已可熟练地在马上使用兵器,他们在前排老兵的带动下,奋力冲锋,对着空地上的草人杀将过去,马刀在空中挥舞,一个个“人头”被砍下。 罗虎拍手叫好,他的军队不能只练习防御,以后遇上满清八旗,必须要有能野战的本事。 罗虎呷了一口茶,对刚刚升任亲兵的黄允说道:“火箭弹造了多少颗了?” 黄允这孩子比较踏实,罗虎让他离开了秦丰、周有志所在的重甲步兵队,就伴在自己左右,随时听吩咐。刚才他让这少年去询问杜铭佑火箭弹的产量。 “回大人,杜师傅那边共生产火箭弹七百六十三颗,可以装备十五辆火箭战车。” “嗯。”罗虎点点头,这小子最近算数学得很快,还算机灵。 “报……”这时一名韩胄手下的夜不收巡骑晃晃张张来报信。 “大人,东虏一支前锋骑兵已经渡过了黄河,正在朝城南这边赶来,目前军情紧急,城内的东、西两门已经关上了。” 西面的泺源门和东面的齐川门因为避敌都关了,北门汇波门是水门,除了泄水一般也是不开的,现在只留下舜田门开着,就是在等待他们赶紧撤到城内去。 “敌军有多少人?”罗虎问道。 “大约千人的样子,都是披甲骑兵,看起来甚是强悍。” “一千人吗?”罗虎在考虑要不要拿他们练练手,毕毕竟这只是一支与后方部队脱节的前锋营。 说干就干,罗虎命令李巡留下二百盾兵、二百长枪兵、郝有义留下三百火铳兵,四十名手推独轮车佛朗基炮兵,以及柳和尚的七百重甲骑兵,其余在演武场训练的军队全部从舜田门入城。 “既然八旗兵这个时候到了,就好好会会他们吧。” 对付一千人的满清八旗罗虎还是有信心的,自己这边有近一千五百人,对方没有能力把自己全部吃掉。 “传我的命令,盾枪兵在前,火器兵在后,骑兵保卫两翼。”随着罗虎一声令下,李巡、郝有义、柳和尚开始熟练地组合阵型,他们没有丝毫的慌乱,全部都在按部就班。 盾兵上前,竖立起长牌大阵,随着一声大呵,真有种气壮山河之感。 长枪兵列阵,尖锐的钢铁枪头伸出盾外,形成一道恐怖的死亡长墙。 而七百名重甲骑兵。分成两队,一队三百五十人,保护两翼。中间的火铳兵子弹全部入膛,引药入锅,龙头扳起,时刻准备击发,同时在列的还有二十门佛朗机小炮,两个士兵一组,把独轮小推车立起,炮口正对着前方。 一切准备就绪,就建奴上前了。 不过多时,只见旷野那边一大片的烟尘正滚滚而来。罗虎拿出千里镜,看到对方是黄色的旗子,黄色的甲衣,看来是正黄旗不假,只是不知道是谁在统领这支军队。 罗虎厉声道:“准备作战。” 现在,大伙心中的血在沸腾,浑身的血液都滚烫起来,这可是一队千人的正牌八旗精锐,是属于上三旗的正黄旗,曾经皇太极最嫡系的部队,这些满族勇士比之前的萨必图、何洛会、巴哈纳要更加强悍,但…… “但我的实力也是今非昔比了。”这或许就是罗虎心情无比激动的原因,因为他也变得强大了,强大的人总想去挑战并击倒更强大的对手,曾经的萨必图、何洛会和巴哈纳是已经被跨过的手下败将,可以说他们都没有资格再与他对垒了,唯有更厉害的对手才能使罗虎激动。 他喜欢这种激动的感觉,但指挥战斗还必须长舒一口气,保持平静心态。 那片尘越来越近,一杆黄色的大旗出现在众人眼前,随后一大片黄色旗帜紧随而来,风发出了猎猎声。在密密匝匝的旗帜下面,尽是身穿黄色盔甲,头戴避雷针铁盔的骑甲兵。 “是建奴的正黄旗军队。”一个士兵突然叫了出来。 “沉住气。”罗虎怒喝道,他策马来到自己的军阵之前,大声鼓舞士气,“对方是正牌的正黄旗,但他们是来送死的,今天就让他们尝尝我军的厉害。” “杀……”柳和尚高声喊道。 “杀” “杀” “杀” 又是一阵阵地动山摇的喊声。 对面的谭泰也举起了千里镜,他没想到明军敢于出来野战,而且士气还这么高涨。 明军有大约一千五百人,谭泰从阵容上就能判断出人数,他隐约感觉出了明军的强大,恐不好对付,但立下不少战功的谭泰总想试试这批明军到底是什么水平。那种看到强者就兴奋的心,不止罗虎有,谭泰也有。 “既然想试试,那爷我就陪你们玩玩,看看鹿死谁手,命令军队准备发起攻击。” 谭泰也不含糊,他准备一上来就发起最猛烈的攻击。 正黄旗的骑兵开始奔驰,马蹄声越来越响,整个大地都在铁蹄踏击下震动,让明军这边有些紧张,很多人不由自主地喘着粗气,但神情还算正常。 大约清军进入到二百步的时候,二十门弗朗基手推车小炮开始用仰射的方式发出怒吼,明军阵型上一片白烟,大伙被刺鼻的烟雾刺激得鼻子发酸,但是谁都没在意这些,毕竟眼下的形势太紧张了。 二十发炮弹形成的威力覆盖在战场上,很多清兵连人带马被击中,瞬时骨肉分离。 马的嘶鸣声和人的惨叫声传进谭泰的耳朵里,他没想到明军在盾牌后面还有炮,那一定是一些小型炮,但是已经足以给骑兵造成威胁了。 此时命令军队停止进攻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希望骑兵踏破对方的防线,上去和明军肉搏。 …… 第六十六章 战城南 打完第一弹的佛朗基已经开始换子铳,士兵们手脚麻利,他们必须在清军到达一百米的距离前打出第二炮。 清军离得近了,他们已经行至一百五十米内。 “轰轰轰。”第二轮炮击开始,这次清军死伤的人数更多了。 这时,罗虎命令两翼的骑兵各抽出一百人开始出击,双方相向而行,距离五十米的时候,罗虎这边的骑兵举起马铳进行射击。 清兵两边的骑兵一时没明白怎么回事,他们为了加大冲击力,已经把速度提了上去,但没想到迎接他们的是一颗颗的子弹。 中枪的清兵有些连人带马摔倒在地上,土地上又掀起了一片片黑泥。 罗虎的骑兵很奇怪,他们打完一枪后立即掉头折返,回到了骑兵阵中,其他没有出击的骑兵则竖起了长枪,时刻等待长官的下一个命令。 清军迫近到了一百步,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他们每人棉甲上都钉着粗大的铜钉,将领的胸前,还有蹭亮的护心镜。他们个个身材粗壮,稳稳地驾驭着战马,满脸的恐怖之气,身下的马匹不住打着响鼻,口鼻中喷着浓浓的白气。 罗虎拿出千里镜,看到清兵身上鼓鼓的,像膨胀的面包一样,就知道这些家伙是披了双层重甲,外层镶铁棉甲,内层精良的锁子甲。他们手持铁制长柄朴刀、虎牙刀或是马刀,一股杀气腾腾的样子。这些人中还有头盔上扎黑缨者,身后高高的背旗,这些就是建奴兵中的拨什库,他身上最鼓,大概穿了三层重甲,胸前一个明亮的护心镜。 清兵慢慢逼来,虽没有像明军一样喊出口号,但那股沉重的压力,还是让罗虎感受到了他们的强悍。 “来吧,让你们瞧瞧碎发枪的厉害。” 进入到燧发枪射程后,罗虎准备让对方感受一下什么叫绝望。 一百步,九十步,八十步,七十步…… 就是现在。 罗虎大喝一声:“开火!” 顺间,一排排的火铳声响起,那些冲在最前面的清兵身上的甲片被弹丸破开,伴随一股股血花冒出,踉跄着被一个个打翻在地。 “放。” “放。” “放。” 根本来不及多想,第一排火铳兵退下后,第二排又接着上前,第二排退下第三排再上,郝有义手下的火铳兵根本不需要瞄准,一排子弹过去总能使很多清兵顷刻间丧命。罗虎这边的燧发枪好像没有间断一样,从七十步到四十步这段距离,只剩下人仰马翻后的人尸和马尸。 “放,” “放。” “放。” 大股的硝烟喷射而出,冲上来的清兵尖叫着被打翻在地。弹丸破开他们皮肉,急速地在他们体内翻滚着,把内脏搅得稀烂。 那些没有立刻死去的清兵更是遭罪,他们以极为痛苦的方式在地上嚎叫,有的是翻滚着,来回折腾了很久才没了动静。 “哎呦……”一个清兵小腹中弹,弹丸撕开了他的皮肉,肠子被腹腔的压力挤了出来,他还想把肠子按回去,但只能弄得满手是血。 清兵不可能只被动挨打,他们的后排狂叫着射出箭羽,但是罗虎这边有大盾保护,后排的火枪手还有八瓣帽铁尖盔,清军的箭羽很难给明军造成杀伤。 罗虎这边三百火铳兵一共打了两轮,除去没有击发成功的,也有五百多颗子弹射了出去。 经过这些子弹的倾泻,清军最前排的冲锋队伍已经损失殆尽,就算是勉强能近身到盾兵十几米处的也已经是强弩之末,他们零零星星,发挥了八旗兵最后的余勇,一头撞死在了突出的长枪上。这种死法很滑稽,很可笑,也很无奈,因为即使不这样,他们也无法调转马头往回跑了,因为明军那根本不间断的火铳声也会很快要了他们的小命。 深秋的天气已经很寒凉了,一阵大风吹来,将弥漫在队伍中的白色硝烟吹走,远处是一股股的血腥味,罗虎用手背抹了一下自己的鼻子,看到清军冲锋的阵型已经被打乱,是时候该让明军的两翼骑兵发挥作用了。 “骑兵准备。”罗虎开始下达另一个命令。 “冲锋。” 一摆手,两翼的骑兵开始冲锋,他们面前,是散乱的清军阵型。 看到自己的士兵在火铳面前死伤无数,谭泰已经坐不住了,他对自己刚才的贸然出击后悔不已,这罗虎能斩杀伊勒慎、萨必图和耿仲明,击退巴哈纳,他一定是有两把刷子的。行军之前豪格就告诫过他要小心罗虎的火器兵,但是刚才自己的骄傲和不知哪里来的自信显然把主帅的告诫当成耳旁风了。 谭泰本想撤兵,虽然他损失了近一百人,但是现在让后排的骑兵调转马头撤退还是能止住损失的,罗虎的火铳兵再猛,反正他们不能飞过来吧。 但是罗虎的骑兵发起冲锋之后,谭泰放弃了这个想法。我方在撤退,敌方的骑兵在追赶,这样自己手下的正黄旗骑兵很快就会成为溃逃之势,这样只能不断地被动挨打。自己这边虽然损失了不少兵力,但仍有九百名骑兵,凭感官就能看出比对方的数量多,而且这个世界上能和正黄旗的骑兵正面硬刚的骑兵,谭泰还没见过。 “听我将领,全军出击。” 谭泰已经按捺不住了,他亲自率领其余的骑兵冲锋,誓要与明军拼个你死我活。 明军这边带队冲锋的是柳和尚。大风呼啸,裹挟着一些残叶枯枝打在他脸上,但渴望杀戮的欲望,却在心中熊熊燃烧。 罗虎看着重甲骑兵队的冲锋,心想这便是检验他们实力的时候了。 “杀建奴。”柳和尚一马当先,把骑枪摆出三十度的仰角 他身后的士兵也不甘示弱。大风从耳边呼呼疾掠,士兵都专心握紧骑枪,控制着胯下坐骑的速度与间距,盯着对面的敌军向前直冲。 “冲啊。” “冲啊。” 重甲骑兵队伍发出震耳欲聋的喝喊,声势极壮,大家开始猛磕马肚,提升马速,向前疾冲,犹如一只只猛虎,吼叫着向它的猎物狂冲而去。 而清军这边,八旗兵也纷纷催动坐骑,吼叫着向自已对冲而来,马蹄踏地,扬起大团黑色草泥,一团团地向后面抛去。 “杀光尼堪。” “杀明狗啊。” 两只人数众多的骑兵队伍犹如两颗彗星,以高速对冲,即将相撞。若从天空下望,一时间如针尖对麦芒,即将喷发出强大的破坏力。每个人都紧盯着对面的敌人,长枪直指,快马助力,以命相搏,生死只在须臾,这便是骑战对冲,是英雄最光辉的舞台。 喊声震天,马蹄隆隆,转瞬之间,对冲的两军,相距不足八十步,到这个距离,双方脸上满是紧绷之色,心好像被提到了嗓子眼,手中的骑枪更加握紧,在枪丛剑林中,那些闪闪发亮的金属渗出了惨白的光芒,就好像死神的狞笑。 须臾之间,两军碰撞在一起,马蹄翻飞,金属的刀剑与人体胡乱交缠。 刀枪的磕碰声,马匹的相撞声响起,两股钢铁洪流。剧烈地合流在一起。 兵器碰撞的叮当声,刺入人体或马身的沉闷噗嗤声,受伤之人的哀鸣声,一时间集体爆响,犹如死神在尽情歌唱。 很多身上被长枪戳出可怕的血洞,一时间人仰马翻,叫声连连。一些人战死或受伤后,从马上掉落下来,失去控制战马,在惊恐中四处乱窜。 柳和尚力气异于常人,他身披重甲,手中的钢枪也比一般士兵的厚重,交战的一瞬间就用枪头刺破了对方一名清兵的黄漆亮甲,鲜血狂喷,枪尖从那人的背部钻出。柳和尚顺势一挑,那人飞上天空又重重摔下,枪头上有血槽,收回来不费力气。 紧跟着前面又是一人冲来, 柳和尚手疾眼快,再一刺,把枪头刺进了马匹的脖子,那名清军惨叫着,与马匹一起倒地,被猛砸下来的马身将身体压下,不死也动弹不得了。 骑枪没入马头,柳和尚一手抽出梅花锤,一手抽出马铳,那子弹早已上膛,他顺手就对迎上来的一个清兵开了一枪。 那清兵被巨大的冲击力打得后仰下去,栽倒在泥土上没了动静。 双方骑兵已经纠缠在一起,明军兵器多样,不时有铳声响起,冷不丁就会朝清兵射一枪,一招毙命,让敌人防不胜防。 清军这边经验和马上搏击技巧更高,他他们瞅准机会,用马刀猛砍明军未置裙甲的大腿,很多明军大腿被活生生砍断,只能在痛苦和哀鸣中死去。 在这场残酷的杀戮中,有人被刺穿了身体,有人被砍掉了手臂,还有人的头颅直接被砍飞,血柱冲向天空。 骑兵这边的砍杀太过胶着,罗虎则命令盾兵、枪兵和火器兵向前推进。 “盾兵,起身,前进。”在李巡的口令下,盾兵拿起大盾,开始一步步向前。 “枪兵,前进。”长枪兵紧随其后,也执枪而行。 “火铳兵装铳剑。”下面是郝有义的喊声。三百个燧发枪手抽出铳剑,安装在火枪上。 “前进。” 三个兵种的士兵排成长列,向推土机一般向前奔去。他们的目标是正在混战的骑兵区域,他们将像推土机一样,收割落单的清军生命。 士兵在向前走着,罗虎也下马步行,手执长刀准备参加战斗。 脚下是一个个的尸体,有人的,也有马匹的,大伙全身关注,为了保持队形,只能脚踩尸体。 血,到处都是,一滩一滩地与黑泥混合在一起,加上五脏六腑散发处的臭气,让周遭的空气非常怪异。 罗虎已经是明朝的一方大员了,他本不需要再上战场,但也许是职业习惯,只要一闻到这种血腥味,他就忍不住要握紧长刀,想杀几个敌人痛快一下。 步兵很快加入到了战场中,他们的阵型不乱,在大盾的保护下,后排的士兵也不会遭受生命损伤,反而是火铳手在不断装填弹药,朝着还在厮杀的清军射击。 这就像犁地一般,又像推土机整平场地,反正所过之处,清军会被清理干净。 谭泰绝望了,眼看步兵加入战场,这局势开始一边倒了啊。他身边的大多数骑兵还在纠缠,现在也顾不得这么多了,他马上调转马头,带着身边百十名骑兵开始撤退。 战场上,很多还在作战的清兵被抛弃了,虽然还有人继续作战,但是已经有人趁机脱离战场。 明军这边,他们在付出一些代价后开始掌握战场上的主动权,面对战斗意志在减弱的清军,明军越战越勇。 清军的人数在减少,因为死亡,也因为溃逃,一个个身躯轰然倒下,一面面黄色的战旗被抛在地上。 收割,收割,罗虎的步兵几乎是在打扫战场,他们会对抵抗的清兵致命一击,也会对在地上疼得打滚的清兵放任自流,让他们好好享受一下死前的痛苦。 前面的兄弟们太独,罗虎站在队伍中央,连补刀的机会都没有。 他有点气恼,见一匹无主的清军白色战马在游荡,便冲出阵容,跃上战马,加紧马肚像骑兵一样开始追击清军溃退的士兵。 “追击,追击,一个不留,斩杀殆尽。”罗虎奔驰着,给周遭的明军重甲骑兵下达了新的命令。 清军在逃,明军在紧追不舍,一点喘息和生存的机会都不给敌人。 一路上,又有不少清军被追上斩杀,或者被马铳击中而死。战斗一直持续到傍晚,明军把清军赶回了泺口镇,罗虎才下令停止追击。 谭泰回到泺口镇,之前发生的事就跟做梦一样,大清的王牌正黄旗部队在明军面前遭受了重创,逃回来的弟兄不到四成。 罗虎这边战死六九十人,重伤五十三人,减员也不少,而且死伤的主要是骑兵,步兵只有一个轻伤,还是被满清清兵投射过来的骑枪刺破了脸颊。 不过大伙打扫战场,光还能作战的战马就找到一百五十多匹,能够找到的建奴的头颅就有四百多颗,也算有不小收获。 …… 第六十七章 兵强马壮的济南城 回到济南城内,罗虎的兄弟们喜气洋洋,觉得这满清八旗主力也不过如此,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强大。罗虎看到大伙提高了自信,觉得这是好事,但他并不认为对手实力就只有如此。这些正黄旗士兵看到自己这边是多兵种部队,而且人数还多于他们,在这个时候他们敢于发起进攻就说明对方是很有自信的。只是他们没有见过燧发枪的高射速,才导致进攻受阻,双方如果在平等的基础上对冲,自己这边肯定是吃亏的。 罗虎吃过晚饭,换了身衣服,然后给高级将领开了个会,主要内容是总结这次战斗。在会议上,他明确提出:战斗才刚刚开始,得了一个开门红固然开心,但残酷的场面还在后头,以后还会有很多困难,望大伙戒骄戒躁,直到取得济南保卫战的最终胜利。 开完会,罗虎觉得有些累,就打算回家休息。在这个战火纷飞的时空,似乎只有家是温暖的。所以他特别珍惜这一家人,柳成叔、婶子、可爱的小春桃、腼腆的少年于越,还有冰雪聪明的李雪竹。 李雪竹自从知道济南要打仗之后就开始组织济南的妇女和郎中,在靠近泺源门、舜田门和齐川门的地方买下了一些院落做战场救助用,她还信誓旦旦地对罗虎说“给兄弟们送水送饭的事我全包了。” 贤内助啊,罗虎感叹和一个情商高又漂亮的少女在一起真是惬意无比。 “老爷,等赶走了建奴,你有什么打算吗?”李雪竹一边给罗虎揉肩一边问道。 “打算啊……”罗虎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还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如果大明能存续下来,华夏文明得以挽救,那……罗虎在前世曾有过很多梦想,最想做的是能有一艘自己的大船,可以畅快地去世界各地。当然,在那个时空,自己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而这一世,却未必不能。 罗虎对李雪竹说道:“我想造一艘很大很大的船,载着我的家人去环游世界,在这个世界还有其他的国度,他们和华夏一样都创立了多彩的文明,我想去哪些地方看看。” 李雪竹听得好奇,道:“老爷说的是佛朗基人吗,或者是那些红毛番,他们都长着蓝色的眼睛,还有红色的头发和脸膛。” “那些人都住在欧洲,我说的不光是他们,还有非洲、美洲,澳洲,反正好多好多的国家和不同的人种。” “哇,老爷你懂的好多啊。”李雪竹自认为自己对山川地理了如指掌,但是和罗虎一比简直太弱了。 “老爷,雪竹好想现在就去那些地方,想必一定会有奇妙的东西和一些不一样的风物。” 罗虎摸摸少女的秀发,道:“放心吧,等赶走了建奴,我一定带你去。” …… 在另一边的满清大营内,谭泰伏在地上给豪格请罪,这一战,一千骑兵只回来了三百八十多人,虽然不断有负了伤的兄弟零星回到黄河南岸的泺口镇大营,但是大家都明白,能最终幸免的人数也就是在四百出头。 这一仗损失太大了,之前满清和明朝打仗,除了浑河之战这样双方损失相当的战斗,一般都是八旗以极小的代价获得了大胜,而这一次的战损比,清军却远大于明军。 谭泰知道这是大罪,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哪怕豪格现在要把他拉出去斩了,他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但是豪格神情严肃地坐在上首,愁容满面但却不是愤怒之色。 “先说说你因何而败吧,记住本王要的是原因。” 谭泰想了想,道:“首先是末将轻敌了,想来我八旗纵横辽海与大漠,鲜有敌手,而我正黄旗又是精锐中的精锐,这次罗虎布阵,末将明知他有火器的情况下还贸然出击,是轻敌所致。” 豪格点点头,道:“你说的不错,之前萨必图和伊勒慎毙命,如果说他们所带之兵不是精锐的话,那巴哈纳也败在他罗虎手上就不是偶然了。这小子有点东西,他火器犀利,善于临阵指挥,而且喜欢迂回作战,专门打击我方软肋,是个难缠的对手。” 豪格叹了口气,站起身把跪在地上的谭泰扶了起来。 “你说你轻敌了,本王又何尝不是,给你一支骑兵就想控制舜耕山,现在看来实在是个错误。” 豪格的自责让谭泰感动不已,他们虽然地位有别,但都是患难与共的死党,去岁豪格与多尔衮争夺皇位,谭泰和鳌拜等人都坚定地站在了豪格一边。 “王爷,末将还有两个觉得罗虎不寻常的地方。”谭泰定定神,继续说道。 “你讲,都说出来,咱们得用这几百弟兄换点教训。”豪格坐回椅子,听谭泰道来。 “除了善用火器,罗虎还有两点让末将很吃惊。第一点,末将没想到他的骑兵也很强,敢与我正黄旗的勇士正面接战。他的骑兵也是着重甲,训练有素,毫不畏惧,特别是领衔的一位将领,力大无穷,武艺高强。说实话,除了我部的骑兵数量略战优势,还真没感觉他们哪里比咱们弱。而且他的这些骑兵配备了一种火铳,是击发点火的那种,长于手铳,短于步铳,正好适合马上作战,双方胶着的时候冷不丁地给我军士兵开一枪,一条人命就没了。” 豪格叹了口气,道:“你说的这种武器本王之前已经听说了,不用点火的马铳,真是稀奇,以后务必缴获来一支,咱们也得仿造仿造。” “王爷,罗虎另外一个不寻常的地方是他能够灵活运用不同的兵种,盾兵、炮兵、长枪兵、火铳兵、骑兵,在他手中配合得当,协同作战产生的战力远远高于单一兵种。”谭泰继续说道。 “不错,这小子让本王想起了早年明军的名将戚继光,他也是个喜欢研究多兵种协同作战的人,所以无论是打倭寇还是打蒙古人,都取了不俗的战绩。”豪格皱着眉头,思索良久,道了一句:“我们也该好好钻研一下战法了。” …… 次日,战前的准备都做好了,罗虎登上泺源门,这里是满清的主攻方向,在千里镜下五门神威无敌大将军炮很是显眼,炮口正对着泺源门方向,远远看去让人有种窒息之感。 豪格这边对济南的围困策略是:西面的泺源门是主攻方向,这里不光放置了威力最大的神威无敌大将军炮,还有七百名火绳枪手,云梯、盾车、轒辒车等攻城器械一样不缺,兵力达一万四千人。 然后是南面的舜田门,谭泰率五千人在这边安营扎寨,挖壕堑来阻断济南军民南下的道路。 豪格并未在东面的齐川门部署兵力,这叫围二缺一,当然一般攻城要围三缺一,因为济南与其他城市不同,北面是泄水区,所以一般是忽略的。 罗虎揣摩对方的阵势,泺源门是主攻方向无疑了,他把其他各门的火器兵和精锐士兵都布防在这一方向,增加了李岩的一千兵将,全部布置在西面城墙的西北角的角楼一代,加强这里的防御。 为什么要加强西北角呢,罗虎在前世读历史的时候记得崇祯十二年的大年初二,清军就是从这里最先登上城墙的。济南的城门是不对称的,泺源门不是在西面城墙的正中间,而是在极为偏南的方向,守卫部队也自然会把主力放在南部,殊不知满清喜欢反其道而行,就在兵力空虚的西北方向发起了猛烈攻击。 但是此时的罗虎可谓兵强马壮,根本不存在五年前济南失守时那种缺少兵力的情况。现在的济南城各个方向都有重兵把手,不但外城墙有充足的精兵守卫,而且各个街市路口全部设置了防御阵地,济南军民用麻袋垒成了一道土墙,墙高到肩,预留了射击孔,不仅能发射火铳,还能放佛朗基炮,不让清兵横尸遍地是绝不会放弃阵地的。 罗虎这次作战的理念不是守卫城墙,而是层层设防,慢慢消耗,直到把对手消耗的差不多了,他再致命一击。这家伙表面看是个阳光小伙,打起仗来可阴着呢。 由于城墙上的兵力足够用,罗虎就把主要街区划定了责任范围。 泺源门内设两道防线,分别是太平寺街和布政司街,部署的都是李岩的兵力,人数两千人,如果这两道防线不保,后面还有两仗多高的德王府城墙。 南面舜田门这边,徐忠分出一千兵力,由朱帅钦和谢毕一起驻守宁阳王府、宁海王府和舜庙一代。 东面齐川门一线,李巡也分出一千兵力,守按察司大街一线。 汇波门这边,陈雄分出五百兵力,守汇波里街上的宗家桥。宗家桥很有意思,大明湖在这里被拦腰截断,此桥是从汇波门通往城市中心的唯一路线。 战前的前一天傍晚,从泺源门往西望去,天际是一片火红色,这时的清军还在忙着调整炮位,组装云梯,或者是把盾车推到前排,整个大营熙熙攘攘,到处是火光,还有炊烟,一缕缕地升上天空。 这个夜晚是安详的,而明日一早这里就将成为修罗地狱,届时将横尸遍野,血流成河。罗虎站在高墙之上,深呼一口气,享受着战前最后的宁静。 “大人,郝营管和陈营管求见。”这时黄允给罗虎禀报道。 “让他们上来。”罗虎坐回到敌楼里,等待两位爱将进来。 第六十八章 战斗开始 “末将郝有义参见大人。” “末将陈雄参见大人。” 两人都是气宇轩昂地走来,这些天打了胜仗,自信都挂在脸上。 “你俩深夜来见,有什么事就直说吧,都是自家弟兄。” 陈雄这人比较低调,先开口的是郝有义。 “大人,现在敌人只在西面布置重兵,末将认为没有必要把我部的火器兵分散布置到舜田门和齐川门,应该都召回来,加强西面的防守,而且这两门的兵力都已够用,四千人守一面墙,墙外也不过数千敌人,已经远远够用了。” 郝有义的话很合理,的确应该把火器营的士兵集中在泺源门,而且各营也不是没有自己的火器兵,只不过较少,只给二三十人装备了燧发枪,而且城门上都有大炮,防守是足够了。 “这个建议好,就照你说的办,今天晚上就让你的火器兵全部来西门集合。” 罗虎说完后看向陈雄,这位兄弟是个沉默寡言的主,存在感也低。但他是个守城专家,在保卫登州水城的时候,多次利用防御阵地打退了何洛会的进攻,为自己保住了重要的海上据点。这次让他守卫汇波门,本来是屈才,但陈雄二话没说还是去认真准备了。 “大人,众人皆以为北面河道众多,地面附着淤泥,不可能是满清的进攻方向,但末将却不这么想。” “哦,你且说说。”罗虎瞪大了眼睛,想好好听听陈雄的想法。 “大人,北面是泄水区不假,但冬季马上就要到了,济南干旱少雨,北面的湿地正在干涸,今天末将缒下城去试了试,并非不能过人,只不过速度慢一点而已。虽然不适合大规模兵团进攻,但是夜袭是没问题的。而且如果战斗延续到十月,寒风一吹,夜晚上冻,北面就是发动袭击的最好就地点。” 陈雄顿了顿,继续说道:“到达济南之后,末将才发现老兄弟们都装备了新式的燧发枪,而我部一杆都没获得,望大人重视北面防守,给老陈我调五十个火铳手来。” 陈雄的建议也很中肯,罗虎走下坐座位,对陈雄道:“好兄弟,难为你了,这些日子你部守在登州,兵饷、给养都跟不上,连装备都是最后发放,这次我给你调五十个火铳手来,而且下一批燧发枪一造好,先给你。” 事情谈妥,陈雄和郝有义对罗虎拱手后便退下了,这次陈雄来,罗虎倒是对这个部下更加器重了,他头脑冷静,而且为人低调,日后可大用。 …… 次日一早,鲜红的太阳从遥远的地平线跃出,玄黑的苍茫大地开始呈现出层次不同的色彩,明清两边的兵将都起的很早,皆做好了战斗准备。 一边是泺源门外清军的大团大团的阵容,黄色镶红边的大旗后是大炮、盾车、云梯、轒辒车、火枪兵、重甲步兵,他们的阵势宽阔,仿佛铺满了整个地平线。 明军这边也不甘示弱,卢常捷部的大盾下,燧发枪手、长枪兵、镗钯手已经准备就绪,郝有义的火铳兵和独轮小炮兵也随时准备战斗。 为了上下方便,罗虎早已派工匠扩宽了马道,军队调动,、火药供给都极为方便。 对面凄厉的海螺号声大起,罗虎带着自信,托起千里镜,仔细观查西边如海一般的清军队伍,只见第一排的突击阵型里有云梯这种笨重的攻城武器,还有重甲步兵紧跟其后。 “这玩意没用,几炮下来就给干没了,就是侥幸把士兵运送上来,也只能炮灰。”罗虎在想豪格一定没和巴哈纳交流过德州城发生的一幕,登上城楼的重装步兵在盾兵和火铳兵的打击下毫无还手之力。 “看来清军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两黄旗和两白旗之间有点较劲啊。”罗虎作为一个穿越者很清楚满清内部的矛盾,他们都想争功,当然那哪个集团内部都有矛盾,满清的矛盾已经算解决的很好了,互相竞争有时可以叫勇于争先,总比大明内部不干正事,比着看谁投降得快要好很多。 除此之外,罗虎还看到一些穿着破烂明军军服,精神萎靡的军兵,人数有近两千之多,这是前明在京畿地区的戍卫部队,根本就没什么战斗力,就是来充数的。 当然还有一支军队,身上穿着的大明红色战袄十分整洁鲜艳,他们的将旗上写着一个陈字。 “是陈德这小子,”罗虎想到陈德就咬牙切齿,当时在济南,军队赶制的第一批明军的红色战袄就先供应了他的军队。当时罗虎以为陈德的父亲被多铎所杀,本应该是血海深仇,没想到自己和巴哈纳作战稍有不利他就跑了。 看来人的本性是难以改变的,汉奸就是汉奸。不过既然这家伙来了,罗虎就一定要找个机会置他于死地。 陈德的部队边上还有很多不穿军服的百姓,估计是被裹挟来的,顶在前面当炮灰。 罗虎并不是活菩萨,他不会为了这些百姓的安危,而致整个城中济南军民的生死于不顾。如果这些老百姓走在最前面,他会毫不客气地让火铳手、炮手对他们进行射杀。 战斗即将开始,豪格端坐在中军的正中央,对炮手道:“开炮,先震慑震慑他们。” 清军的炮手开始给神威无敌大将军炮填装炮弹,忙活了好一阵子,炮营的主官才示意可以发射了。 罗虎在千里镜下早已看到了这番情景,他命令道:“准备避炮。” 士兵赶紧钻进临时的掩体内,这些掩体很小,木壳做成,上面覆盖了填土的麻袋,可以有效躲避飞溅的砖石。 “轰轰轰。”五门神威无敌大将军炮开始呼啸,声音远比一般的炮声要大,五颗火热的铁球带着轻烟远远地朝济南的城墙飞去,罗虎在掩体里揣摩,这些大炮的威力估计可以赶上自己从京城带来的两千七百斤大炮了。 果然实心炮弹打到城墙上引起了一阵地动山摇,轰隆隆的声音震得罗虎五脏六腑都一阵难受。 “妈的,好厉害的炮,不过老子喜欢,等老子打败了城外的清军,一定要把你们全都缴获了,到时候都安置在老子新造的盖伦船上——新式战船再配上十五门威力巨大的炮,那场面真是太美妙了……” 罗虎还在无限遐想,清军清洗炮膛,可能是觉得不过瘾,又打了一轮,被击中的城墙掉落了石砖,露出黄色的土坯。这些石砖不是一般的烧制而成的土砖,而是一块块厚实的石板,但在神威无敌大将军炮的炮弹面前也支撑不住,纷纷破碎掉落。 豪格并没想轰塌济南的城墙,因为济南的城墙实在太高大厚实,就算大炮犀利,要轰塌也不知道要多少时间,毕竟自己的神威无敌大将军炮比较少,而且连打几轮就得冷却一下,不然也是有炸膛危险的。 “开始进攻。” 豪格这边下完命令,清军的盾车又出动了,清军抓来的壮丁在费尽力气一步步把这重东西推到护城河那边去,盾车上还有火枪兵,他们躲在盾车上,举起点燃了火绳的鸟铳、鲁密铳,或者斑鸠脚铳,随时准备对城墙上的明军开火。 清军使用的这些鲁密铳和斑鸠脚铳大多数都来自北京城内的京营部队,京营虽然现在没什么战斗力了,但使用的武器远比其他地方部队精良,这些火铳还是靠得住的。 鲁密铳和斑鸠脚铳威力巨大,而且清军的火枪手有七百人,从盾车的射击孔里射击,可以压制城头的明军。 看着盾车慢慢前进,罗虎让炮手准备,他们只有两轮炮击的机会,等盾车到达了护城河,那里已经是射击死角,想仰射打到如此近的距离是不可能的。弗朗基炮倒是灵活一点,能够得着,但是佛朗基炮的威力不足以摧毁盾车厚实的装甲。这可是一种加强版的盾车,除了牛皮包裹,材质还采用了硬木,威力较小的炮弹拿它没有办法。 “调整炮位,一定要打准。”现在也只能依靠泺源门上的几尊千斤的红夷炮了。 罗虎给士兵命令着,这些炮手也经过了很久的锻炼,相信他们能提高命中率。 “轰轰轰……”明军的炮声响起,滚烫的铁球飞向城外,落在地上砸起了土坑,也扬起了砂石。那些推车的汉人壮丁吓得全身哆嗦,也只能冒着死亡的危险继续前进。他们不像清军的火铳手一样躲在盾车背后被推着朝前走,这些可怜人随时都有可能被溅起的砂石击中。 在这次炮击中,一颗铁球远远地命中了一辆盾车,打得那辆盾车四分五裂,木屑横飞,盾车后面隐蔽的清军火铳手也被击得当场毙命。 罗虎叫了一声“好。”催促炮手赶快进行下一轮射击。 红夷炮重新填装很麻烦,首先要清理炮膛,灌水进去灭掉火苗,然后进行清理,清理完毕后是装炸药包。在罗虎的要求下,炸药包已经是定量的,不必临时计算填装量。经过第一次射击,炮位已经发生了改变,对方的位置也更近了,炮手只能再次调整。 …… 第六十九章 一筹莫展的豪格 忙活了大约三分钟,红夷炮再次发出了怒吼,可能是受到了罗虎刚才的鼓励,这次炮手的自信明显得到提升,共有两辆盾车被摧毁,炮弹穿透盾车时击起的木片,远远地杀伤了周边好几个人,他们之中有清军也有汉人壮丁,无一不是脸上插满了尖锐的木刺,鲜血淋漓,被震倒在地还不断哀嚎。 “太好了。”罗虎见炮手能力得到增强,自己也格外高兴,自己的这支军队在成长,总有一天他们能够成为覆灭满清的强大力量。 这些炮弹的威力也很大,一颗铁球打在地上,又跳了几下,将后面一辆盾车的车轮砸坏。还有一颗铁球蹦蹦跳跳了两三次后飞向一名躲在盾车后面拿着鞭子驱赶壮丁的清兵,那清兵躲闪不及,直接被扫掉了一条腿。 这家伙太惨了,刚才还在耀武扬威地用鞭子抽打壮丁,须臾之间就只能抱着自己的残腿满地打滚。 转眼之间,盾车已经快到护城河边了。 豪格命令一群一千多人的汉人百姓搬着麻袋去填壕,这些百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全是衣衫褴褛,弱不禁风之状,他们在清兵的逼迫下,只能扛着麻袋迈着沉重的步伐往前走。 “快点,你们这群低贱的尼堪。”一名清军拨什库抽打着一名老人,怒斥他加快速度。 千里镜下,罗虎看到这一幕不禁咬牙切齿,这就是建奴的本性,总喜欢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按说满清已经入关,也有一些安抚民心的政策,但就军队来说,和之前五次入关时没什么两样,他们就是要用这些汉人的鲜血与尸骸,为后续部队打开一条血淋淋的道路。 罗虎可怜这些百姓,但是他不能容忍这些人击当了清军攻城的垫脚石。 “火铳手准备。”罗虎下达了命令,郝有义的燧发枪手开始上前,刚刚靠近垛口,城下盾车后面就是一阵“砰砰砰”的密集火铳声。 “啊……”士兵们捂着脸,这一排密集的子弹来得太过凶猛,很多人当场被击中牺牲,还有人被子弹打在垛口上,蹦起的砖石划伤了脸庞或伤到了眼睛。 “娘的,竟然这么猛。”罗虎这才意识到清军的火铳手也很厉害,估计那些盾车后面,射手必定有好几个帮他填装的副手,他们要保证不间断的火力来压制城头,以便让这些汉人百姓迅速完成填壕任务。 这时郝有义建议道:“大人,敌人在盾车后面顺着射击孔仰射,而我军在城头俯射,敌人可以伤我,而我军只能打击那些壮丁,拿我军的火铳手去换对面的壮丁,太过吃亏了,而且火铳最多只能连续射击十余次,之后不得再用,否则有炸膛之忧。也不可强行泼水降温,不然枪管会变脆,只能等几个时辰后,待其自然冷却,方可再使。现在若射杀这些老弱百姓,实无益处。” 罗虎顿了顿,道:“那好,咱们就节约弹药子弹,待敌兵爬上之时再行射杀,方能发挥作用。” 豪格看着明军的火铳手不与清军的火铳手对射,心中有点不祥预兆,, 要知道如果放任护城河被填满,等过一会儿自己发起总攻,正黄旗的重甲步兵勇不可挡,可能很快会占据城头。 “他们是在憋后手呢。”豪格虽然知道明军是在等待,但他还是准备在护城河被填满后发起总攻。 半天的时间过去了,这些汉人百姓费尽自己的全身力气铺就了一条大约一百五十多米的攻击线,而罗虎这边只是零星地用佛朗基炮进行打击。 到了下午,护城河被填满后,百姓又扛着攻城梯上来了,他们脸上充满了麻木,人人目光呆滞,只会按照清军的指令,一步步地向城墙靠近。不少衣衫褴褛的百姓吓得哆哆嗦嗦,边走边哭,不过在身旁清兵皮鞭的督促下,无人敢停下,如果有人停下来,后面的清兵会立刻大声喝骂,用皮鞭抽打百姓,使整个队伍能继续向前而行。 八旗兵开始攻城了,盾车后面的满清铁甲步兵蜂拥而上,火铳兵则不断朝城头射击,让城上的守军没法有效防御。梯子搭在了城墙上,满清的重装步兵在城根下开始集合。 “快,就现在。”罗虎命令士兵扔下万人敌,士兵不敢靠近女墙,离得很远就把那东西丢了出去。 万人敌这玩意很赖皮,它会发着火焰乱窜,灼伤敌军。 清军进攻一度受挫,他们撤回来重新布置,立即想出对应的策略,过了很久,重甲步兵每个人身上都顶上了一层被褥,被褥上浇满了水,这样可以有效冲过那条被明军用万人敌设置的火线。为了避免呛人的烟雾,清军每人嘴鼻上也围了一层毛巾。 顶着被子的清军只能看清脚下的一小片地方,他们全都跟着前面的人在移动,任脚下到处是冒光的火焰和白色硝烟。 视觉很迷糊,很多人都是摸索着来到了墙根边的梯子旁,一碰到梯子,这帮建奴就兴奋起来,他们顺着梯子向上奋力爬去,爬到一半时,所有人都丢掉被子,疯狂地往城头冲去。 从以往的经验来看,强悍的清军只要到达城头,明军就会在清军的打击下做鸟兽散,明军实在是太弱了,几乎就是一击就溃,那些登城的清军眼看“胜利”就在眼前,衔着虎刀的嘴角都在笑着。 但是,济南城墙上的明军令他们很失望,他们不仅没有逃跑,还在城头摆下了大阵。济南城城墙上部十米宽,士兵有的是地方布阵。 大盾在前,火枪在后,一杆杆黑漆漆的燧发枪正在等着他们。 “砰砰砰砰砰……”燧发枪子弹出膛的声音此起彼伏,那些刚刚登上城墙的清兵被子弹近距离射杀,头部、胸腔中弹的人不计其数,他们大多被飞来的子弹掀翻,往后一仰就掉落下来,城下的清兵不了解情况,很多人被十几米高的巨大尸体砸得脖颈折断,造成了连环伤害。 豪格在千里镜里看到了攻城部队遭到重创,赶紧让人吹号让清兵撤退下来。 “这个罗虎好狡猾,他很冷静,刚才不和我军对射,现在又不吝惜弹药了。” 清军退下去重新商讨对策,罗虎这边也算能喘口气。时间已经进入到下午,晚上一般是没有大规模进攻的,这个时间咬咬牙,今天的战斗就要结束了。 大约半个时辰后,清军改变策略卷土重来,四辆云梯开始朝城墙这边移动。清军的设想是:既然盔甲挡不住子弹,就让士兵举盾前行,盾也是特质的,外层裹一层厚厚的牛皮,还有糊在上面的泥巴,这样就算是火枪近距离射击也打不穿。但是带着这么重的盾不可能爬上城墙,清军就想借助云梯登城,云梯上有木制的台阶,登上去比爬梯子容易多了。 当云梯缓缓前进时,罗虎觉得这些清军是脑袋进水了,用这么笨重的云梯纯粹是找死。 “射击。”罗虎让红夷炮轰击这些正在前进的云梯,为了有攻击效果,所有的红夷炮都在轰击最前面的一辆。那辆云梯被打得木屑飞溅,没继续走几下就轰然倒塌下去。 其余的云梯好毫不在意,继续前行,直到云梯的顶端搭上城墙上沿。 这次清兵不用爬梯登城了,冲,清兵举盾冲锋,无视明军的子弹。但是等待他们的是手推佛朗基小炮。 “轰轰轰,”木屑和人肉骨髓一起炸裂,城头上到处是破碎的尸体,清军本想蜂拥而上,结果正撞向了炮口,死伤惨重。 时间在一分一秒过去,终于折腾到日落,除了留下百十具尸体外,清军一无所获。 这一晚,明军士气大振,罗虎赏守城士兵一人一碗酒,肉粒汤一碗,白面馒头管够。屡次挫败清军,他也自信心大增。 “如果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清军的士气就会大大损耗,届时发动反攻,给予城外的这支正黄旗致命一击,山东此后就能迎来一年的平安,全国的形势也会发生变化。” 罗虎是得意了,豪格这边还在一筹莫展,八旗自成立以来,多少年东征西讨无往不利,竟然对罗虎一直束手无策,这真是叫人唏嘘。 不过豪格作为满清名将,绝然不是个只会拼杀的莽夫,他要尽可能多的了解情况,尽快想出破城之法。 “王爷。”这时鳌拜和孔有德走进帐来。 “王爷有何吩咐。”二人齐声道。 “走,跟我去看望一名受伤的士兵。”说罢豪格就带头走出营帐,二人紧跟其后,来到伤病营内。 这里有一名从城头死里逃生清军甲兵,这家伙算幸运的,一颗佛朗基炮子击中了他旁边的同伴,他的脸上全是同伴被掀掉脑袋后喷出的鲜血,接着一颗子弹击中了他的左肩,巨大的力量让他从云梯上滚了下来,身上还有几处骨折,但幸运的是小命得保。 豪格作为主帅,对身上绑满夹板的士兵进行了问候,然后便询问起城头明军的情况来。 …… 第七十章 自爆 “回王爷的话。”那名士兵艰难地开启自己的嘴巴。 “明军城头有一排盾兵,盾兵保护火铳兵和火炮,他们的小炮都是放置在独轮车上的,十分灵便,枪炮相配合,再加上大盾的保护,我军就是付出代价近得身去,恐怕也是一筹莫展。”那清兵忍着疼痛说道。 “明军在城头的人很多吗?” “人数特别多,排成一列,训练有素,不是轻易能击垮的。” 豪格有点失落,他没想到济南城的防备力量这么充足,就算自己拥有足够多的火器可以压制对面,恐怕也难以逾越那堵人墙。 走出伤兵营,豪格沉默不语,一边的恭顺王孔有德见豪格满脸严肃,想来心中的计策正是和盘托出的时候。 孔有德原籍山东,原为毛文龙部将,毛文龙死后,于崇祯四年发动吴桥兵变,不久投降后金。受封为恭顺王,八旗汉军成立时,被编入汉军正红旗。入关后,他南征北战立下很多战功,于顺治六年改封定南王,顺治九年,孔有德被南明将领李定国打败,被困桂林,自刎而死。 孔有德一生算不得光彩,但他对满清主子的忠诚却是不折不扣的。对于攻城这件事,孔有德道:“王爷,吾有一计可破罗虎,而且保管让他尸骨无存。” “哦,你快说说。”豪格听到孔有德这么说已经急不可耐了。 “王爷,我军有很多汉人壮丁,把他们编入队伍,穿上甲衣,冒充步兵冲上城头,先消耗一波,然后为后面自爆的士兵创造机会。” “自爆?”豪格有点惊奇,他从来没想过这么残酷的战法。 “不错,让后续的汉人壮丁身上装满药包,外穿我军军服,明军绝不会察觉。”孔有德道。 “这法子有些狠,反正是死,那些尼堪能答应吗?”豪格继续追问。 “王爷,这批壮丁中很多人的家眷也在军中,若是不从,以杀光家眷威胁就可以了。” 果然狠毒,孔有德给满清当了一条好狗,以至于能想出这般残忍的计策。 “妙,人肉炸弹,好计策,恭顺王,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吧,最好能让罗虎一同上西天。” “末将领命。” 孔有德马上把军营有家眷的壮丁都聚集起来,给他们说明了情况。 “死了有银子,不愿意去的,就把你们的家人全杀了。” 这些壮丁不敢违逆,毕竟命攥在别人手中呢,只是这是个有去无回的买卖,很多人想到活不了了,全都痛苦得说不出话来。 你的命就是别人的顶戴花翎,活在这样的世界里还有什么意思呢。 孔有德开始布置战术,他从壮丁中挑选了三百个人,这三百人中有二百六十人是炮灰,说白了他们就是用来吸引火力的,必须拼命上前,接受明军打击,为四十个爆破兵接近明军的大盾阵赢得机会。 这些爆破兵每人宽大的战袍内都有一个炸药包,等接近盾阵之后就引燃炸药,这么近的距离发生爆炸谁都承受不了,等明军受到重创,再让真正的正黄旗士兵发动冲锋,就可以一举占领泺源门。 “都给我听好了,如果你们完成任务,我会给你们的家人三十两银子,还给他们一块土地,你们的家人,你们的子女以后便衣食无忧了。”孔有德不只会威胁,还十分懂得利诱。 这些壮丁听了之后顿时抬起了头,一条命如果可以换一家人能好好活下去,似乎也是值得的,这个时代人活着不如狗,明军、顺军、清军,谁来谁割一茬,日子早就过不下去了,如果能改变一家人命运,总得奋力争取。 …… 次日一早,泺源门外,战事还像昨天一样,盾车缓行到城墙之下,然后是云梯前进,上面全是装扮成清兵的壮丁。 豪格这边,他让工匠给他顺便打造了一个望台,十几米高,站在上面能看到城墙上的全貌。 看着缓缓而来的云梯,罗虎有点疑惑,昨天这个战术不奏效,今天怎么又来送人头呢,难道豪格脑袋短路了?按说这些正黄旗精锐可都是宝贝,死一个都得肉疼。 “且先看看吧,瞧这帮建奴能搞出什么花样。” 云梯搭在城墙边缘,情况还是和昨天一样,“清兵”奋不顾身地冲了上来。 “开火。”郝有义一声令下,炮手和燧发枪手毫不留情地开始了射击。 城墙边缘成为了一道血瀑,哀嚎声在枪炮声之后撕心裂肺地响起。不断有人栽落到城下,不断有人的肢体四分五裂,这样的世界堪比地狱。 虽然“清兵”死得很惨,但后续的人并未后退,而是更为猛烈地冲了上来。 “开火。” “开火。” “开火。” 火舌不断喷射,但也有间歇的时候。 一个汉人壮丁对下面的爆破人说:“快,就是现在,我们掩护你。” 为了子孙后代的幸福,这些壮丁也是奋不顾身,他们利用此刻的火力间歇冲了上去。 明军还有点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新冲上来的清兵簇拥着身后的一个没拿武器的人,这人虽然穿着同样的战袍,但是他却十分怪异——一手抱着怀里的东西,一手拿着一根点燃的火绳。 他们已经冲到了盾阵前面,那爆破人点燃怀中的引信,和其他“清兵”一同朝盾阵冲去。 “轰”的一声,炸药包引爆,在场的“清兵”全部裂开,而举着盾牌的明军士兵和燧发枪手也是死的死,伤的伤,绝大多数都倒在了地上。 “冲啊。”那些不畏死亡的壮丁们看到了希望,以更为亢奋的速度朝明军冲去,由于爆炸给防御造成了缺口,其余明军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此起彼伏的爆炸声再次响起。 在一百多米长的战线上,清军的爆破人开始连续引爆自己,把明军炸得不知所措。 第一次爆炸发生时,罗虎就站在二十多米远的地方,巨大的声响让他吓了一跳,紧跟着一组清兵迎面冲了上来,距离就在七八米远。 罗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不过为时已晚。 “大人小心。”黄允飞身推了一把,这少年力气可不小,竟然把罗虎扑倒在地。 “轰。”炸药包爆炸了,罗虎的耳膜嗡嗡作响,大脑停止作业了三五秒之后,罗他睁开眼,见黄允已经昏死过去,而他的脸上刚才溅到了血,随手一摸上面竟然还有一些肉碴子。 “地狱就是这样的吗?” 罗虎不敢多想,他赶紧把身边的黄允拉到就近的一个避炮所,这里就像个狗洞子,空间狭小,但是能救自己和黄允一命。 “轰轰轰……”爆炸声不断传来,罗虎的心却在滴血,自己好不容易打造的军队今天必然要损失惨重,也不知郝有义、卢常捷和卢勇他们几个怎么样,当下也只能祈求老天保佑了。 爆破人引发的爆炸造成了连锁反应,个别大炮的炸药也紧跟着被引爆,整个泺源门上乱作一团。 豪格在望台上乐开了花,爆炸已经看似摧毁了济南明军的防守力量,他真正的重装步兵可以大显身手了,他心中不断夸赞孔有德,对他的计策很满意。 爆炸持续了半分多钟,罗虎走出避炮所,只见城头上到处是白色的硝烟,自己的兄弟们也是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城墙之上,约有三层士兵死伤,很多人被炸得浑身焦黑,衣服还着着火,连地面都是血黑色。 “太惨了。”罗虎又自责又愤恨,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里面全是血丝,像一只要吃人的狼。 “看到你们营管了吗?”罗虎在城头跑着,见到一个拿着燧发枪的士兵从避炮所出来,上去喊道。 “回大人,没有……” 罗虎心情万分急切,郝有义和卢常捷是他的左膀右臂,这俩人是决然不能出事的。 “看到你们营管了吗?”罗虎拽起一个士兵的衣角吼道。 “没……没有。”那个士兵看着罗虎的样子,不免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罗虎放下他继续寻找。 只见前面一个瘦小的身躯正靠在墙上大口呼吸。 是郝有义,罗虎冲过去检查他的情况。 “有义,你还好吧。”罗虎道。 “承蒙大人关心,末将没有大碍。”郝有义一脸黑,八瓣帽被掀飞了,头发还有一缕在燃烧。 罗虎帮郝有义掐灭了头发上的火苗,拍拍他的肩膀,道:“你先下去休息,就其余的交给我吧。”说完他示意郝有义身边的亲兵把他抬下去。 罗虎继续向前跑了两步,见卢常捷正躺在地上,卢勇在身边照顾着,不断扇着他脸前的空气。 “卢营管怎么样了?”罗虎急切地对卢勇道。 “被震晕了,离爆炸的地方太近,估计心肺要受些损伤。” 罗虎心中也是长舒一口气,“快,你快带他下去看大夫,清兵马上就要上来了。” 卢勇抬着卢常捷下了城墙后,罗虎转眼看到城墙之外的清军的重装步兵已经恶狠狠地杀了上来。 …… 第七十一章 死守泺源门 伤兵还在一个个的抬下去,清军这边已经杀上来了。柳和尚听到泺源门上轰轰作响,就赶紧带了重甲步兵前来助战,李岩那边也带来五百精兵过来支援。西城墙下,韩胄封锁了太平寺街和安乐街,又在西门大街用鹿角和麻袋设防,防止建奴攻破城墙后继续朝市中心推进。 正黄旗的步兵觉得这次是势在必得,奋勇争先,生怕去晚了功劳就没了。 明军这边完全不怵,就算是绝对主力的卢常捷和郝有义部受到重创,罗虎部仍有可以一战的精兵。 一部分万人敌在刚才的爆炸中被引爆,为数不多的十几颗都被明军用上,全部投到城下。但是清军也是无所畏惧,他们攀爬上来,一些人竟然满身是火就冲上来抱住明军肉搏,很多人身上冒着火焰扭打在一起,甚至只能用手指去撕扯对方的面部和眼睛。 柳和尚和罗虎背靠背拿起残破的盾牌和长刀就和清军搏命。城头之上不断有人倒下,又不断有人跟了上来。 远处豪格在千里镜下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受到重创的明军仍有悍猛的士兵在拼杀,他发现自己又错了。曾经一再提醒自己罗虎不好对付,但事实是罗虎的实力还远在他想象之上,就单单一个西门,罗虎在精兵受到突然打击后仍能立即补充上一支战斗力顽强的精锐,这就远不简单。 罗虎带着兄弟们在拼杀,这几个月来,士兵营养充足,训练得当,他们每个人都壮实了一圈,身上有使不完的力气,和这些正黄旗精锐相搏也未吃太多的亏。 城墙上,刘茂被一把顺刀砍中了胳膊,虽然有鳞甲护身,但他的胳膊上的肌肉组织受损严重,他奋力一击,把枪头刺向了对方的脖颈。 在杀死对方后,刘茂握住疼得颤抖的胳膊,他很疲惫,虽然已经杀死了两个清兵,但是连续的作战已经耗尽了体力,那杆沉重的长刀是提不起来了。就在这一刻,又一个清兵把手里的顺刀比划了一下,靠近他的后背,把刀尖插进了他的腰间。 “啊……”刘茂疼得长呵一声,另一只手伸过去掐住了对方的脖子,那清兵一双恐惧的眼睛看着这个被他刺中却怒目而视的人,想挣脱却被刘茂用身子压了上去。 刘茂把他摁倒在地上,死死地抵住对方的脖子,那清兵眼前逐渐变得昏暗,昏暗,最后没了声息。 秦丰和周有志看到刘茂受伤,赶紧上来把他护了下去,在到处是刀剑的城头上救了这老哥一命。 战斗中,柳和尚被一名清兵抱住了胳膊,他立即用另一只手抽出匕首,朝清兵扎过去,一下、两下、三下,在柳和尚的刺杀下清兵逐渐从嘴里吐出一口暗黑色的血,倒在地上,很快就在其余人的踩踏下面目全非。 由于不断有人上城墙搏杀,泺源门城头已经人满为患,明清军队在这个地方都是近身肉搏,很多人直接丢掉兵器扭打在一起,看谁先把对手掐死。 在这里无所谓武器、无所谓战术、无所谓武艺、双方在这场近身肉搏中比的是力气和勇气,比的是意志。血性的明军至始至终没让清军更近一步,战斗一直持续着,倒下的人已经流干了身体里的鲜血,活着的人在极限中消耗着生命力,夕阳在撒下红色的余晖,把从城墙上一滩滩血液照成了昏黑色…… 这一天的战斗就这么结束了,清军在付出一定代价后还是灰溜溜地撤退了。 在下达撤退的命令后,豪格从望斗下来,脸色凝重,他本以为罗虎最多只有可战的精兵两三千人,但事实远不止这些,那些敢于城头肉搏的明军还远远没到达极限。 回到营帐,豪格先表扬了孔有德,说他文武全才,机智无双才想到了破掉明军盾阵的战法,但是明军的顽强出乎意料,奋战一天竟然不能越雷池半步。 豪格在思考罗虎是不是笃定他的部队会全力攻打西门,所以把所有的防御力量都放在这边,如果明天让谭泰佯攻南门,应该能分散罗虎的兵力,从而给攻克西门带来机会。 “明军在西门抵抗太过顽强,本王觉得明天南门可以发起攻击,分散明军的注意力,这样西门的进攻难度就会骤降。” 鳌拜听了点头称是,他这员猛将还未出马,看着别人在战场厮杀,鳌拜觉得自己也该出来舒活一下筋骨了。 “王爷,也该俺出场了。”鳌拜对豪格说道,他身材极为高大,铁塔一般。 是该让这个第一猛将出场了,豪格遂许,让鳌拜下去做准备。 鳌拜勇猛无比,曾在攻克皮岛和松锦之战中立下大功,论冲锋陷阵,满清能与他比肩者寥寥无几。他手下有一批无法用常人标准理解的武力强人,入敌阵如猛虎入羊群,所过无不披靡。 罗虎这边,他正在为今天的指挥而悔恨,作为战场的指挥官,他却未能看穿对手的奸计。 此夜在伤兵救治地是一片哀嚎之声,烧伤的、炸伤的、还有很多被后续清兵砍伤的明军士兵在这里接受治疗。全城的大夫都在这里,但仍就忙不过来。 “大人,全军战死二百二十余人,另有三百七十人轻伤,一百五十人重伤,估计很多兄弟撑不过今天晚上了。”柳和尚把统计的数字报告给罗虎。 “黄允和卢常捷怎么样了?”罗虎最关心的还是他们俩。 “卢常捷已经苏醒了,但是需要静养,一时不能再作战了,黄允并无大碍,只是一时的昏厥。” “那就好,那就好……”罗虎长长呼出一口气,最亲密的战友都没事让他稍稍有点安慰。 “给卢常捷安排一栋干净的小院落,让他好好养伤。” “遵命。” 柳和尚退下后罗虎继续在伤兵营视察,慰问伤兵们的情况。 “大人。”秦丰和周有志也在这儿,俩人见了罗虎后给他行礼。 “你们怎么在这里?” “回大人的话,刘茂受伤了,我俩把他拖了回来,他伤势很重,也不知道能不能挺过今晚。”秦丰说道。 “哦,快带我去看看。” 刘茂的妻子和儿子在照看他,罗虎过去看到刘茂趴在一张床上,后腰的伤已经包扎过了,只见他还在昏迷,只是额角出了汗。 “有护甲,那一刀并不深,但是他一直在高烧,也不知道能不能挺过去。”刘茂的妻子悲悲戚戚地对罗虎说道。 “嫂子别怕,刘茂一定能撑过去的,他是个好兵。” 罗虎安慰了几句,又拿出银子,让刘妻买点营养品,嘱咐了老魏,让他务必尽最大努力救治刘茂。 这个老实憨厚的纤夫已经成为一名出色的战士了,罗虎不希望这样的好兵就这么死去,他还有很多愿望,他希望刘茂一家子有一天能活在一个没有饥饿,国泰民安,安居乐业的世界里。 从伤兵那边回来,罗虎对这次清兵的无耻战法已经愤怒不已,他攥紧拳头不断地在想是不是该把火箭炮拿出来了,用它来给死去和受伤的兄弟们报仇,杀一杀清军的锐气。 但是转而一想,这可是最后的杀手锏,如果想逼退清军现在就可以拿出来用,但是如果想重创这支正黄旗,那还得再等一等。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为了一场大胜,罗虎决定还是暂时雪藏他的火箭弹。 罗虎正往前走,隐隐约约看到前面是一个女孩高挑的倩影。 “老爷。”甜甜的嗓音传来,罗虎才晓得是李雪竹。 “你怎么来了?”罗虎道。 “听说今日城头上兄弟们死伤不少,妾实在是担心老爷,故而……”李雪竹看罗虎愁容满面,这几天他又住在泺源门那边,吃不好也睡不好,人消瘦了,还有黑眼圈。 “老爷你憔悴了好多。”李雪竹拿出巾帕擦拭罗虎脸上的黑渍。 “没事的。”罗虎想接过巾帕,却一下握住了李雪竹的纤手。 柔软而温暖,在战火之中,她的这份关心尤为慰藉人心。 “老爷还在为战死的兄弟们难过吗?” “满清的战法实在卑鄙至极,我在想该如何应对。” 罗虎把今天战斗的情况给李雪竹说了,女孩子听得很认真,但是今天她没有发表意见,罗虎才是济南城的指挥者,她没有身临其境不了解具体情况。 李雪竹陪着罗虎来到城头,罗虎叫来了刘有全和李巡,要给他们一些交代。 让李巡过来是因为他要调用他五百士兵来泺源门防守,他的部队刚刚在城南外击败了清军,士气正旺,而且经历过那次洗礼,军队成熟不少,让他们增援西门自己也放心。 让刘有全来是为了加固城墙,离开女墙五米用麻袋把泺源门这段城墙全部垒成碉堡一般的形状,上面和清军一样设置射击孔,以免再次有自爆的发生。 “把没有受伤的燧发枪手和火炮手集中起来,让他们戴好八瓣铁盔。” 三百人的燧发枪手,只有二百多一点的数量没有受伤,能用的佛朗基手推小炮也减少了一些,但是减员并没让火器部队丧失战斗力。 城头的战斗还会延续一段时间,豪格还有后手,惨烈的攻防战还会延续。 …… 第七十二章 战鳌拜 在罗虎安排的一间小院落外,卢海带着佟楚宁匆匆赶来看望自己的父亲。 “爹他怎么样了。”卢海在门口问大哥卢勇。 “没什么大碍了,只是要休息。”卢勇说道。 卢海跑进屋里,看到父亲正躺在床上,神情很憔悴,便道:“父亲。” 卢常捷努力对卢海摆出一个微笑,很费劲的那种。 看到卢常捷的样子,卢海很自责,他父亲一把年纪了还要上战场,负了这么重的伤,而自己呢。 他爱佟楚宁,但是他也是个热血的汉家男儿,看到父亲流血流汗,自己总不能就这么默默看着。 从小院出来后,佟楚宁陪卢海走在回卫巷的路上,卢海在前佟楚宁在后,结婚之后这样还是第一次,卢海只顾走自己的路,心事重重,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妻子。 卢海突然对佟楚宁说:“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要去城头战斗。” 佟楚宁沉默了一会儿,心情极为矛盾,道:“你去和我的族人拼杀,你想过我的心情会是怎样的吗?” 卢海无言,道:“可是这济南城要是沦陷了,我爹,我哥,还有我侄儿和我嫂子都要死在你族人的屠刀下。华夏本就是汉人的土地,你们为什么要来劫掠?要来杀人?” “那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我不是背井离乡,既然你有志要报国,那为啥要娶我。” 说完这句话,见佟楚宁几乎要哭出来?卢海赶快上去安慰道:“不哭,娘子你现在怀了娃儿,伤心会动了胎气。我向你保证,只要济南能存下来,城里的百姓和我的家人不受伤害,我就带你离开这里,我们到江南去,大不了隐姓埋名,和之前一样做个普通百姓。” 卢海这么一说,佟楚宁更伤心了。 “你可要保护好自己,别伤着,更别死了,咱们的孩子不能一出生就没有爹。” “你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答应我好好在家呆着,这场战役一结束,我就带你离开这里。” 佟楚宁点点头,这一刻她心就像秋千一样。 第二天一早清军在泺源门和舜田门发起了两线进攻,以瓦解泺源门的守军力量 鳌拜召集自己手下二十个得力的白甲兵,他们全部都是精锐勇士,个个人高马大,虎背熊腰,看起来就凶悍无比。 “兄弟们,这济南城打了三天,我军损兵折将都没能拿下城头,今天该是你我大显身手的时候了。”说罢,鳌拜亲自给每个白甲兵倒满酒,他们都不畏死,但也知道此去很可能回不来,济南城上的明军是硬茬,但如果是一般的军事任务也不会找他们这些人。 “夺城立功。” “夺城立功。” 同样的声音开始回荡,鳌拜准备带着这二十人为骨干的敢死队开始冲锋。 泺源门上,罗虎在瞧着清军的一举一动,对他而言,今天的战斗必须要给昨天死难的兄弟们报仇。 清军的进攻方式还是和之前一样,盾车在前,火枪手在后。用火力封锁城头后,清军以二十个白甲兵为骨干的敢死队冲了上来。 鳌拜也不是傻子,他又纠结了一些壮丁在前面挡子弹,自己则带着手下寻找战机。 在城头之上,明军全部躲进用麻袋垒成的小小堡垒之内,再想用自爆的方式给他们造成杀伤是不可能了。那些壮丁冲在最前面,全部都被飞来的子弹和炮弹射杀,燧发枪和佛朗基火炮虽然射速比较快,但也有间歇期。 鳌拜他们揪准时机,冲上城头。 “杀呀,杀光明狗。”大约四十多个清军以白甲兵为首冲了上来。罗虎一看,马上让士兵冲出避炮所,与对方战斗。 明军还是盾牌在前,长枪兵在后,这个方式在之前很好用,但这时明军来不及组织更严密的阵型,而清军为首的是鳌拜这样力拔山兮的大力士。 鳌拜坡刀一挥,竟然把一个举着盾牌的明军士兵连盾带人击倒在地上,然后倏然再次挥刀过去,立刻就削断了一个明军士兵的枪杆。 鳌拜这把朴刀不是一般人能举得起来的,他站在城墙上,很容易让人想起历史上力大无穷的项羽或者是《三国演义》中的关公。 鳌拜身后的二十个白甲兵,也是凶悍无比,虽然明军的战斗意志也很顽强,但是这些白甲兵都是人中之杰,而且身经百战,无论是比力气还是比战斗技巧,他们都远远在明军之上,这伙人和昨天战斗的那些人是完全两个层次上的军人,他们的悍勇程度不能用普通人的思维去考量。鳌拜曾经在攻克皮岛的时候率领这些人一口气斩杀了明军二百多士兵而无一阵亡。虽然皮岛当时缺衣少粮士兵气力不足,是远不能和罗虎的明军相比,但是也能看出鳌拜和这些白甲兵的威力。 白甲兵砍杀明军就跟砍瓜切菜一样,城头上的韩胄似乎又想起了当时夜袭清军的那一幕,白甲兵真的可以以一当十,最适合执行这种突击任务。 罗虎眼见自己的兄弟们被砍杀在长刀之下,他们带着柳和尚,也是一人一把铁杆的朴刀,带着士兵与他们战在一起。 “咣”的一声响,罗虎的朴刀和白甲兵的朴刀磕碰在一起,手臂上传来一阵麻,心下说道:“好大的力气。” 双方你劈我砍十几个回合下去,竟然谁都奈何不了谁,罗虎自恃武功高强,但是在白甲兵面前根本占不到任何便宜,就在离他大约十米远的地方,鳌拜还在拿着长刀砍瓜切菜,他将近一米九的身形非常醒目,在明末那个普通男子只有一米六多的时代,简直就是鹤立鸡群。 这个家伙从罗虎第一次在永平城外的官道上遇见,他的形象就让罗虎心悸无比,在原本的历史上,满清有这样的虎将焉能不平定华夏江山。 罗虎有自己的责任,他既然穿越到这个时代,就必须改变华夏的命运,无论对手是谁,无论对手多么强大。 他大吼一声,朝白甲兵砍去,气力比刚才还足,让白甲兵招架起来也颇为费力。 城头之上明军死伤众多,但是因为明军支援部队火速赶来,迅速形成人数优势,清军固然悍猛,但一时也没能击溃明军。 李岩和红娘子赶来助战,他俩手下也有一千精锐之士,留下五百人守西北角,他亲自带着另外的五百人与清兵在泺源门上厮杀。 明军不断倒下,但是战斗意志强烈,誓死不退。就在罗虎和白甲兵打的难解难分的时候,卢海赶了上来。 他的出现让罗虎没预料到,这个围着女人团团转的家伙终于出来干点正事儿了。 两人打一个,那白甲兵有些吃力了,罗虎找准机会磕碰掉白甲兵手中的朴刀,卢海顺势勒住那人一个胳膊,不知这人力气太大,竟然左右一甩把卢海甩飞出去。 罗虎趁势大刀一砍,白甲兵一躲,砍到了他的手肘上。 “咣”的一声,那白甲兵的手肘突然变形却没有折断,罗虎料想他手上的护板是精钢制作,砍上去不会造成太大的伤害,他正准备再挥一刀不掉,那白甲兵扑了上来一下扑到了罗虎,手里的朴刀也丢了,两人只能扭打在一起。 罗虎和白甲兵都想掐住对方的脖子勒死对方,但是几次下来都没做到。卢海不知从哪里捡起一把燧发枪手铳,躲在麻袋堆后边填装了起来。 一会儿后等他填装完毕,只见罗虎还在和白甲兵扭打,他找准机会在白甲兵背后就是一枪。 “砰。”子弹破开白甲兵的甲衣,终于结果了他的性命。 “好小子,有你的。”罗虎夸赞了一句,捡起朴刀继续战斗。 双方你来我往,杀得难解难分,明军虽遭受了一定损失,但是清军架不住明军人多。 鳌拜一连杀死了二十多人,柳和尚这边在战友的帮助下也杀死了一个白甲兵。 两人对视一下,都确定了对方是下一个对手。 “来把鞑子。” “来吧明狗。” 双方大刀同时向对方劈砍而去。 “咣”的一声响,柳和尚竟然连人带刀一同被弹了回来,他简直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自从成年之后,无论是在学艺期间还是在战场上战斗,力气能大过自己的,他还没见过,这个鳌拜显然是个神一般的存在。 “和尚。”罗虎大喊一声前来助战,两人两把刀,就看他鳌拜能不能双拳抵得住四手了。 “杀。” “杀。” 罗虎和柳和尚同时发起攻击,鳌拜长刀一托,刀身和精钢刀柄挡住了两人的进攻。 “好大的力气,合我二人之力仍不能制服他。”罗虎心中感叹。 “啊……”鳌拜大呵一声,抵开了两人的兵器,不过这次罗虎和柳和尚只退后了半步远,两人眼疾手快,抡起大刀再劈,鳌拜也有些招架不住,退后两步躲开攻击。 “来啊,再来战。”罗虎和柳和尚向对方叫嚣。 没想到鳌拜会说汉话,大声道:“以二敌一,非英雄所为。” “我们就是人多欺负人少,怎么的地吧?” 鳌拜环顾四周,只见发起突袭的清军被人数众多的明军给分割开来,大多数人都是在以少打多。 “若有机会,咱们野战见分晓。”说吧,鳌拜退后几步纵身一跃回到云梯,清军一看主将要跑,也大多开始逃命,不过能有好运不在逃跑时被杀死的也只是十有二三。 鳌拜灰头土脸地回来,二十个白甲兵只剩下五个,其他士兵也损失惨重。 豪格见鳌拜也拿济南城没办法,不禁询问谭泰那边的情况。 其实谭泰在接到佯攻的命令后认真准备了进攻,几天前的城南之战,他被罗虎杀得大败,这是他赚回面子的时候,而且虽说是佯攻,一旦他能首先攻破济南城,这也是第一功劳呀。 谭泰珍惜这次赚回面子和尊严的机会,他的进攻并非是做做样子,而是让最精锐的士兵去打头阵,希望能首先攻进城去。 但是事与愿违,他的军队遭到了徐忠的奋力反击,死伤一百多人,毫无斩获。 当士兵把谭泰在舜田门攻击失败的消息报告给豪格的时候,满清的肃亲王开始疑惑了。 “明军在舜天门也有精兵在布防吗?” “回王爷的话,明军抵抗强烈,士兵战斗意志坚定,一看就是身经百战的老兵。” “明军大概有多少人?” “三千至四千不等,精锐士兵也有约一千人。” “怎么会这样。”豪格有点不敢相信士兵的话,如果说明军在每一个门都部署有这么强大的兵力的话,他们的实力应该和自己不相上下。 野战或许还能击败他们,他们占据坚城,则几乎没有胜算。 “我是太小看他了,这个罗虎,几个月的时间实力又大大增强了。” 豪格忽然想到一点:他罗虎有如此实力却龟缩城内,或许他压根就没想只守不攻,而是想待我军疲惫之后,进行绝地反击。 但是他应该知道满清八旗天下无双,想野战?他是真的有超然的实力还是有些膨胀? 想到这里,豪格忽然很想在城外好好会会这个家伙,这么多满清的大小将领都拿他没办法,这该是什么样的人呢? 再次打退敌军,算给昨天死难的兄弟们报了仇。罗虎今天最开心的是看到卢海出战了,或许他是因为卢常捷受伤才幡然醒悟的吧。 “没想到你会来城头战斗,今天你像个爷们。”罗虎主动坐到卢海身边,夸赞了他。 “大人,帮小人个忙吧。”卢海道。 “你说。” “等这里打完了仗,小人想带着内子去南方。” 罗虎没多说什么,有些事好好好像都是上天冥冥之中安排好的——你你会遇到谁?你会喜欢谁?跟谁过一辈子?既然卢海选择了佟楚宁,佟楚宁也选择了他,那就只能放下其他一切的羁绊。 “就当自己在这个乱世做了一件善事吧。” “好,我答应你,届时给你开具一个证明性的文书,想去哪里都可以,不会有人难为你。”罗虎道。 …… 第七十三章 城北沦陷 正面强攻是肯定不行了,豪格把鳌拜、谭泰和孔有德叫在一起讨论攻陷济南城的方法。 这次又是孔有德发表了“建设”性的建议。 “王爷,济南三门都有重兵把守,但唯独北城墙不是防御重点,北面是一片泄水区,河道多,地面有淤泥,不适合大规模部队在白天展开进攻。明军也就不会在这一面有重兵把守,所以我军是不是可以把北面作为突破口……” “城北外的地面穿着靴子都不好走,你让咱们的盾车、云梯怎么能靠近那里。”鳌拜问道。 “白天是肯定不行了,但是我们可以利用晚上进行夜袭,明军的防御重点是其他三个门,北面必然疏于防守,只要我军挑选精干士兵,在道路上铺就木板,还是可以趁着黑夜的掩护到达城墙底下,只要能占领城北,就等于有了一个支点,后续部队也就可以源源不断地向城市中心延申。” 豪格点点头,孔友德的思路还是跟鳌拜与谭泰不一样,他很有头脑,也善于琢磨,可能他是汉臣的原因,总想在他们这些满人贵族面前好好表现自己,这两次出的主意都很不错。 “恭顺王,就按你说的做,我们晚上组织夜袭。” …… 在这天晚上,由正黄旗组成的一千多人的偷袭部队,趁着夜色潜伏在汇波门外。 带队的是鳌拜,他选择的士兵全是没有夜盲症,可以晚上出来行动的士兵。 他们扛着梯子,抱着木板,等临近寅时,城头上的士兵最为疲乏,易于困倦的时候,以木板铺路,铺出一条通往汇波门的小道。清军士兵奋勇向前,扛着梯子,端着大刀,趁着夜色靠近北门附近。 此夜,天际中只有一弯月牙,大地之上黑漆漆的,几乎伸手不见五指。汇波门上星星点点,昏暗的火光几乎成了指引清军前进的方向。 这些清军士兵小心翼翼,蹑手蹑脚地搬着梯子靠了过来。 城头上的明君军虽然还有人站岗,但是无奈这个点儿了,即使有人换岗也容易走神。四下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到,清军便利用这个机会,几个弓箭手悄悄靠近了墙根。 清兵弓箭技术了得,几人合力射倒了一名正在城墙之上站岗的明军士兵。他面门上中了两箭,脖子上中了一箭,捂着嘴巴吐出一口血,便倒在地上没了生气。 “快,就趁现在。”在后面指挥的鳌拜示意士兵把梯子搬过去,他要亲自带领士兵攻上城头。 鳌拜带着仅剩下的五个白甲兵为箭头最先登上城墙,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又结果了几名还不明情况的明军站岗士兵。 因为济南城比较大,仅北面的城墙就有千米之长,陈雄的士兵每隔二十米有一个营帐,供士兵在此休息。 鳌拜上了城墙之后,带着清军士兵开始一个个攻破营帐,斩杀还在熟睡的明军士兵,直到灭了两个帐篷后才被发现。 “敌袭敌袭……”一个士兵拼命地喊着,明军这才警觉起来,城墙声响不断,很多人从睡梦中惊醒,开始操起武器准备反击。 鳌拜的勇力非常人可比,他一把朴刀在手,瞬间就把一名拿着大刀冲出来的明军士兵砍成了两半。明军士兵皆惊恐,敢与之对战者寥寥,由于陈雄的士兵有半数之上是预备司的辅兵,战斗力并不强,在惊恐的状态下又不知所措,只能到处乱跑,明军人虽多,却被清军像赶鸭子一样追着到处跑。 陈雄在敌楼里听到异样,赶紧招呼兄弟们起来作战,敌楼之内,有他最精锐的一百名刀盾手,还有罗虎调给他的五十名燧发枪手。 “快拿起武器。”陈雄大声命令大伙准备战斗,他的手下来不及穿上甲衣,许多人披上红衣战袍,就举起盾牌拎着长刀出来了。 阴历十月的夜,呼吸中已经能看到寒气,陈雄带着这一百五十个人布好阵型,刀盾手在前,火枪兵在后,他亲自掏出一柄手铳,对着一名正在逃跑的士兵就是一枪。 “砰”的一声,那名士兵应声倒地。 “听好了,都给我转身,无论你们手里有没有兵器,都给我冲锋,为命者就地正法。” 明军士兵吓坏了,要么被清军杀死,要么被自己人杀死,横竖是死,还不如调转回去跟清军拼命。 溃逃的明军士兵只好转身,又杀将了回去,只是在以鳌拜为首的清军面前,他们很多人一无甲衣,一二无兵器,只能任人宰割。 陈雄宁可这些溃逃的士兵毫无用处的死去,也不允许战场上有溃逃事件发生。 “有炮手吗,赶快发炮。”陈雄命令道。 “营管大人,这黑灯瞎火的往哪里打炮呀?”一个炮手回话道。 “就给老子往黑灯瞎火里打,你还不明白吗?” “过来帮个忙。”那炮手招呼身边的刀盾手帮他填装炮弹,而就在这时,清军已经杀到了二十米前。 鳌拜的朴刀不断挥舞,斩杀明军士兵如砍瓜切菜,终于迎面撞上了列阵的陈雄。 这时一门佛朗基小炮已经准备就绪,那炮手点燃引线,朝寂寞的黑暗大地来了一炮。 “轰”的一声,佛朗基炮在寂静的夜空里显得声音格外响亮。 这一炮打醒了很多正在沉睡中的人,就连在西门外驻守的罗虎也被惊醒了,他猛然翻身,冲出营帐,对一名正在外面站岗的士兵喊道:“是哪里打炮?” “回大人,是北门那边。” “轰。”罗虎还没来得及思考,陈雄手下的那名炮手填装好子铳又来了一炮。 “北门有敌袭,正在给咱们求援呢。” 罗虎赶紧叫醒了柳和尚和身边的卢海,先带了正在值守的一百重甲步兵和五十个火铳手往北城赶去,韩胄则负责组织后续部队跟进。 陈雄这边正和鳌拜鏖战,一排子弹射过去,前面的清兵倒下一批,鳌拜趁攻击的间歇带着五个白甲兵冲到明军阵前,一个猛刀挥过去,竟然劈碎了一名刀盾手的长牌。 明军哪里见过这般猛人,他们的大盾刚扎下,就被鳌拜等人突破了防线,后排的燧发枪手是郝有义的精锐,在经历过数次战斗后,已经触变不惊,他们填装好子弹,顺便装好了铳剑。 前边的刀盾手已经被破了阵,被杀七零八落毫无还手之力,就在鳌拜等人突破盾阵准备砍杀燧发枪手的时候,又是一排子弹在极近的距离飞出。 “砰砰砰。”最前面的一个白甲兵被瞬间打成了筛子,鳌拜的右上臂也挨了一枪,他感到疼痛传来,不过还好,这种感觉已经在他人生当中有很多次了,只是伤到了肌理,并没有伤害到骨头。 “啊……”鳌拜大喝一声,用左手挥刀,又砍死了一名刀盾手。 “杀明狗立功了。”鳌拜鼓舞清军奋勇上前,自己则要停下来做简单的包扎。 陈雄抵挡不住,只能撤下城头,防御第二道防线——宗家桥,幸好之前在这里留了五百士兵,形成了防御纵深。 汇波门已经完全被清兵占领,但是罗虎也赶到了宗家桥。 除了罗虎他们,刘有全也来了,还带了百十个士兵,他们遇到了从汇波门撤退到这里的陈雄等人。 一见到罗虎,陈雄赶紧跪下,道:“末将该死,末将丢了汇波门,请大人责罚。” 罗虎扶起他,道:“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大家还是勠力同心守好这里吧。” 罗虎在地上画了一张简单的草图,给手下讲解道:“清军占据汇波门后,有三个方向能够延伸,一是向西城墙,一是向东城墙,但这两处我军都有重兵把守,他们一时不可能蔓延那么快……” 事实也正如罗虎预料的,鳌拜如果向西来,在西北角楼附近会遇到李岩,李岩这时已经用麻袋层层设防,又潜人往泺源们求支援,做好了战斗姿态,清军想继续有所进展非常困难。 东北角的李巡也是如此,层层防御,只等清兵来攻。 其实这时鳌拜并没有想攻占东墙和西墙的想法,既然占领了北门,那就应该全力朝城市中心进发,其次还要保住这里,让后续部队尽快赶过来。 天已经逐渐亮了,鳌拜才发现从汇波门往南是巨大的大明湖,而唯一可以通往济南市中心的只有一座桥。 “全力攻占此桥。”鳌拜忍着肩膀的上传来的疼痛,命令自己的部下做攻占宗家桥的准备。 但是要攻占这座桥又谈何容易,罗虎早已派刘有全调集炮火布防在桥周围,这座桥很窄,要想穿过密集的火力,还不知要付出多少代价。 鳌拜想试图过桥,但他又害怕明军这是有意为之,对方要是害怕自己的军队从这座桥上过来,直接把桥给炸掉得了,留着这个桥似乎有引自己上当的嫌疑。 鳌拜还是试着让军队渡桥,结果对岸枪炮齐鸣,打的清军死伤无数,只能退了回来。 鳌拜毫无办法,只能把汇波门上的一些佛朗基小炮调过去。这是清军登上北门之后的另外一个问题,汇波门是个水门,他们的重型武器根本运送不上来,而且因为道路难走,后续部队行进的很慢,天明之后汇波门这边只有六百多清军到达。 豪格在得到北门已经占据的消息后,立即把主力部队移至济南的北部,好让后续部队尽快通过那片泥泞的泄水区。 清军在攻击宗家桥失利后没了声响,罗虎立刻明白敌方正在全力渡过泄水区,想在积聚力量之后再发起进攻。 罗虎闭上眼睛,这似乎是上天给的一个机会,他豪哥格终于在决策中露出一个破绽。 罗虎把守卫宗家桥的任务交给刘有权全和陈雄,自己则亲自前往西北角李岩驻守的地方去观察清军的动向。 天已经大亮,初日的阳光总是给予人希望,罗虎觉得这阳光就是一种希冀,他罗虎要在今日扬名立万了。 罗虎登上西北角的敌楼,在李岩的陪同下俯视清军的阵容。 果然不出所料,清军的主力移向了北部,他们的士兵在陆陆续续越过泄水区,朝城北而来。 “林泉,你带上五百精兵随我出城迎敌,这里就交给嫂夫人吧。”罗虎对李岩和红娘子说道。 出城和八旗精锐野战?李岩有点小担心,但是转念一想,他罗虎离开顺军之后,短短几个月就不断取得对清军的胜利,若不是有绝对的把握,他不会有这么大胆的决定。 罗虎心中已经有了谋划,他需要一千骑兵,手底下有七百重装骑兵,再加上三百夜不收就可以了。 另外还需要火枪手一百人人,二十辆佛朗基手推独轮小炮,盾兵二百人,长枪兵二百人,再加上二十辆火箭炮车,两个五百的步兵营保护两翼,重甲步兵六百人待命,合计三千余人,足矣。 准备工作用去了一个多时辰,有士兵来报,清军那边正在运送和吊装火炮,看来他们是铁了心从已经占据的北门发起进攻了。 罗虎笑了笑,心道:运吧,你们以为把大炮吊装上来就能取得胜利?殊不知这就是你们的破绽。 巳时,罗虎的军队走出西门。清军原来的营地上还有部分驻军队,由孔有德领军,豪格嘱托过他如果明军趁清军主力移至北面而出城袭击大本营,他只要坚守不出就可以了。 但是罗虎的军队出城之后没有奔清军的大营而来,而是径直向北面的清军主力行军而去。 清军的斥候很快把这个消息报告给了豪格。 “什么,明军出城朝我们这个方向来了?”豪格一惊,立即追问道:“大约有多少人?” “回王爷大约三千多人,步骑结合,还有火铳兵,刀盾兵和战车。” 豪格呵呵一笑:三千人就想和我军决战,他一定是看我军正在渡过泄水区,觉得一时调动不起全部军队,不过要对付你三千人的部队,还不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 …… 第七十四章 野战决胜败 罗虎率领部下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出城门,他们一直往北走,而满清的大军还在进行渡过泄水区的军事行动。 豪格目前在城北的主力军队将近八千余人,就是手里的骑兵也有两千余人,火铳兵四百余人,所以他根本不用害怕罗虎的这三千多人的队伍,也觉得没必要让往北城运动的士兵和重型武器停下来。 “既然你罗虎来了,那我就在这里等着。”豪格亲自率领五百步兵,四百火枪手和两千人的骑兵迎战。他让火铳兵线性排列,填装好弹药,然后也是盾兵和长枪兵在前,骑兵保护两翼。 “火器部队我也有,有本事你就冲过来。”豪格得意洋洋,之前他还对罗虎有点敬畏,但是这一次豪格觉得罗虎是在自求死路,三千人就敢出来和天下无双的八旗骑兵野战,想什么呢? 双方在相隔三百米的地方对峙。 罗虎这边看到清军的火枪手已经布置好了,他不慌不忙,命令盾兵在前,燧发枪手和火箭炮车在后,两翼是两个五百人的步兵营,还有骑兵和重甲步兵待命。 豪格采取敌不动我不动的方式,反正北城在我手,只要大部队运送上去,你的济南城就死路一条了,他想看看罗虎到底想玩什么花样? 罗虎这边也不含糊,火箭炮车准备,二十辆炮车,每辆炮车上有五十枚火箭弹,如果集中发射……罗虎对马上就要呈现的美好景象期待已久了。 “准备……” 火箭炮车集体对准三百米之外的清军火枪兵的阵地,罗虎命令第一排的五辆炮车准备发射,这些弹药不能一次都用完,一会儿很可能还要对付清军的骑兵。 “发射。”随着罗虎的一声令下,战车营的士兵开始逐个点燃火箭炮。 “噌噌噌噌……”火箭炮冒着红色的火焰朝着清军的阵地冲了过去,那景象蔚为壮观,铺天盖地的红色火苗和白色尾巴,让人很容易想起过年时的喜庆气氛。 清兵火枪手一开始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好像一束束烟花从对面明军的阵型那边发射过来,大概过了一秒钟,他们才明白这哪里是烟花,这是一个个黑头黑身的火箭弹。 “咣咣咣…………“” 清军的火枪手阵顿时陷入了一片火海。 “啊……”火箭弹最大的威力不是能射死多少人,而是尾焰可以对清军士兵造成灼伤,很多人扔掉火枪捂着眼睛痛苦地倒地。 罗虎明白这一轮打击不可能给清军造成这么大的杀伤,它的威力在于让清军的阵型陷入一片混乱。 “步兵方阵和车营向前一百步。”罗虎给传令兵命令道。 得到指令后最前面的盾兵开始拔盾向前,依次行进的是长枪兵,火铳手,重甲步兵和车营。 李岩的五百精兵负责保护左翼,这是他第一次跟随罗虎作战,想当年在大顺军的时候,他李岩是制将军,地位要比罗虎这个果毅将军要高,现在反过来,罗虎要领导李岩,但李岩是心服口服,他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罗虎的军队各个兵种协同作战的能力非常高,士兵根据指令进退自然,而对面的清军在他的第一轮打击下已慌乱不已。 李岩的心在砰砰直跳,直觉告诉他,罗虎——这个曾经的小兄弟已经成长为一名卓越的军事统帅了。 清军这边亲自率领部队出战的豪格大为震惊,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强的火力打击,仅仅是一瞬间,明军就对清军的火枪兵阵容进行了火力覆盖,自己的军队正在惊恐与嚎叫,他们马上就要成为被宰的羔羊,而明军的步兵已开始向前推进,他们的速度很快,豪格看到在黑漆漆的大盾之后,火枪兵已经装好了铳剑,重甲步兵已经拔出了长刀,长枪兵明晃晃的枪尖正在发出夺目的光辉。 豪格不能退,他身后还有正在泥潭里一步步向前运送重型武器的部队,如果现在自己逃跑,身后的所有清军都会遭殃。 “正黄旗的骑甲兄弟们,跟着我冲啊。”在面对不利战况的时候,豪格迸发出无与伦比的勇气,他要率领这两千名精锐骑兵冲锋,冲垮明军的阵型,保护后面正在渡过泄水区的部队。 “我已恭候多时了。”见正黄旗最王牌的骑兵开始冲锋,罗虎暗暗地说道。 “车营准备,释放十辆炮车的火箭弹。” 这个数量比刚才打击步兵的时候整整多了一倍,如果同时发射会有什么效果呢? 正黄旗的骑兵排着整齐而密集的队形冲了过来,火箭弹再次飞向天空,他们的落脚点是正在冲锋的清军骑兵部队。 那些火箭弹升空的“噌噌”的声音宛如一曲美妙的旋律,它们在升腾,他们在落下,他们让清军人仰马翻,到处都是马的悲鸣和人的哀嚎。两千人的骑兵部队,本来是气势汹汹,浩浩荡荡,但是在这么密集火力的打击下,他们立即变得七零八落,马匹在惊恐,清军在乱作一团。 豪格正骑着一匹彪壮的黑色骏马在奔腾,突然漫天的火箭弹飞来,其中一颗就从他耳边飞过,把他身旁的一名骑甲兵连人带马砸到在地上。 豪哥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一次火力打击比刚才对付步兵的时候还要猛烈,他罗虎到底施了什么魔法?完全颠覆了他对战争的认知,曾几何时,豪哥从来没有服过谁,他把自己标榜成这个时代少有的名将。作为大清国皇帝皇太极的长子,他立下的战功数都数不过来,但是今天这种情况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身经百战,训练有素的正黄旗精锐骑兵在罗虎火器的集中打击下,已经完全丧失了冲锋阵型应有的威力。 “重甲步兵、长枪兵和火铳兵向前,骑兵包抄两翼。”罗虎这时下达下一个命令。 身边的柳和尚有些惊异,罗虎没有让骑兵去扫荡已经乱了阵脚的清军,而是让这些突击力量去包抄敌军后方,这是要全歼这股清军。 在战场上,有时你需要冷静,在人困马乏或者前方可能有陷阱的时候不要昏了头脑;有时又需要一定的自信和气魄,当可以扩大战果的时候要毫不犹豫。 罗虎正是这样想的,他的战场气魄在这一刻迸发,不是自大,而是自信。 柳和尚和韩胄一人率领500骑兵从左右两边开始包超清军,在行进的过程中不断用马铳射击落单的清兵,但并未因此降低行进的速度,他们要尽快完成合围。 豪格已然发现明军的战术目的,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怖,眼前这个对手正以无比的气魄要致他于死地。 突围,还是强攻正面? 豪格怎么说也是满清的肃亲王,是目前这个大清国武力值排在第二位的猛将,他不能接受自己的溃败,他认为自己仍有资本反败为胜。 “大清的勇士们,不要慌乱,跟着我向前冲,冲过去斩杀明狗。” 豪格的声音在战场上咆哮,他身边还有一大批多年的死忠,他们听到豪格的号令,会义无反顾地冲锋向前,直到战死。 罗虎毫不诧异,他知道对方不会轻易接受失败,面对重整阵型准备再次冲锋的豪,罗虎只是让士兵布好阵型,准备迎战。 豪格重新布置骑兵阵型,他似乎还没意识到,他的骑兵将一头装在铜墙铁壁上。 “火箭炮车、炮手和火铳手准备。”罗虎下达命令,传令兵一个个地通知到位,等对面清军重整阵型后,火箭弹再次呼啸而至。 战马开始嘶鸣,豪格大声呼喊,让士兵不要害怕,这次他们将冒着火箭弹造成的白烟、烈焰和杀伤向前。 这一轮打击的弹药量只有之前的一半,而正黄旗的骑兵也的确勇猛,他们冒着火箭弹的打击冲锋到了一百五十步左右,这时手推佛朗基小炮开始喷射,清军又是一番人仰马翻。 豪格这时已经不再计较什么损失了,他如果不能正面突破这股明军,等待他的还有更大的损失。 八十米,燧发枪手再进行一轮打击,但是清军还有余威,这支军队人数很多,目前还在冲刺的仍有四五百名骑兵。 这支骑兵已经把马速提高到了最快,他们奋不顾身,即使死亡也将和明军碰撞在一起。 “稳住,你们都是汉家的铮铮男儿。”罗虎大喝一声,给盾兵和长枪兵打气。 明军的长枪兵握紧了手中的长枪,他们在训练中被反复灌输,只有勇者才能在战场上生存下来。 “咣咣咣……”清军的骑兵撞在明军的大盾长矛之上,犹如火星撞地球一般,很多清兵和战马一起飞进了人堆里,到处都是兵器磕碰的声音或是长枪刺穿马身的声音。 虽然一匹匹的战马像炮弹打击城墙一样,不断敲凿着明军的阵型,但是明军誓死不退,而且阵型保持得非常紧密。 清军骑兵的撞击没有起到应有效果,明军两翼的两个步兵营开始围了上来,他们端着盾牌、大刀、长枪,开始要和清军拼命。 李岩目睹了刚才发生的一切,他心中惊呼,这个罗虎竟然用步兵顶住了正黄旗精锐骑兵的冲锋,而且现在他们在进行反击,形势大大有利于自己这边。 李岩也是热血男儿,在这个时刻他怎能允许自己碌碌无为? “杀呀,杀鞑子立功了。”李岩鼓动手下奋勇向前,他也想感受这份荣耀,他也想分享胜利的喜悦。 如果战斗演变成近身肉搏,骑兵的优势会变小,双方已经形成混战。 明军人数众多,清军的战马不断被刺伤,刺死,清兵滚落在地,很快就被三四个明军包围上去,用刀砍,用枪刺,不过多时就能解决掉一人。 豪格已经完全没有了胜利的希望,而就在这时,刚才包抄过去的明军骑兵开始斩杀溃逃的清军火枪手和盾兵。 到处都是逃散的,惊恐万分的清军士兵,他们有人手中还拿着火绳枪,有人甚至把这沉重的家伙丢在地上,这样可以使自己跑得更快一些。 但是柳和尚他们哪里允许这些人能自由地逃跑,战马从后面冲过来,长刀不断挥舞,每一次挥砍都能收割一个生命,这不像一场战争,这更像一场屠杀,一方畅快地收割生命,另一方则任人宰割,毫无还手之力。 在这片原野上,到处都是清军七零八落的尸体,柳和尚他们不断追杀,不断挥砍,直到视线当中已经没有清兵的踪影。 “走,跟我反杀回去。”柳和尚和韩胄带着一千骑兵掉转马头,他们要去对付还在鏖战的清军骑兵,这一次将让他们彻底绝望。 豪格身边的士兵越战越少,他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叫绝望,这次从大营带到济南城北的军队,毫无疑问要全部葬送在这里。时至今日,豪格终于明白了,他罗虎有击败自己的实力,他只不过是扮猪吃老虎,龟缩在济南城,不是因为胆小懦弱,而是在寻找战机,一个自己的疏忽,一个可以在野战中战胜自己的机会。 此刻的豪格已经没有了豪情壮志,已经没有了要冲垮明军反败为胜的雄心。好死不如赖活着,至少他这个清军的统帅不能死去,在济南城西还有六千多人的军队,城南还有谭泰五千人的军队。 他要活着,他要把这些军队带回去,如果自己死去,罗虎很可能将剩下的清军全部歼灭。 豪格身边还有百十名亲兵,他们把豪格团团包围起来,一边接受着明军的打击,不断有人被刺伤,被火铳击倒,但他们仍然作战,在明军的人山人海中杀出了一条血路。 罗虎知道清军簇拥保护着的一定是个大人物,说不定就是满清的肃亲王豪格,他呼喊着让士兵试图继续包围这些人,但是清军在付出五六十人阵亡的代价后,还是杀出了重围,他们人人披血,驾着战马往清军大营的方向,快速地逃跑了。 …… 第七十五章 得胜 在济南城北的泄水区还有约五千名清军,他们之中有很多辅兵,还有炮手,步兵和火枪兵,实力也是不容小觑 罗虎让三百骑兵和部分车营的四轮车搜集战利品,特别是战死的正黄旗骑兵的马匹,这些马匹绝大多数已经战死或者受了很重的伤,但是仍有一些散落在战场上。这些正黄旗的战马非常优良,是难得的战略资源,所以必须在第一时间弄回来以备己用。 罗虎想一口气吃掉“半渡”的清军,在整个泄水区,清军用大块的砂石和木板铺就出一条坑坑洼洼的道路。很多清军还不了解他们的王爷豪格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一味地往北城墙运送武器和人员。 鳌拜在北城墙上看到了豪格被击败的一幕,两千多人的正黄旗精锐骑兵和四百多的精锐火枪兵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被击垮。鳌拜和豪哥一样感受到了恐怖,但是他现在不能感慨,因为他的境况远比豪格要艰险,他和这五千士兵已经被堵在了城北,宗家桥那边明军已经开始向对岸的清军进行炮击,用不了多时,明军就会从宗家桥,城墙的西北角和东北角,以及泄水区的外围四个方向进行攻击,如果不立即进行反应,这五千清军和自己都会葬身在此。 就在罗虎摧枯拉朽,击溃豪格的时候,鳌拜已经组织士兵下城,渡过泄水区,让军队在边缘布阵。 应该说这个决策非常正确,如果这时清军没有鳌拜这样能够在关键时刻拿主意的将领,那他们会全军覆灭,但是目前的形势已经形成了对峙,罗虎他们虽然乘胜而来,但是弹药已经没剩多少了,火箭弹更是全部用在了和豪格的战斗中。 如果现在强攻,罗虎还是有自信能歼灭这支清军的,但由于火箭弹已经用完了,对方也有火枪兵和火炮,若是对阵拼个你死我活,估计自己这边也会受到很大的损失,而且豪格在大本营估计还留存了军队,如果自己兵力消耗过大,敌人支援的部队又到了,到那时,估计吃亏的就变成自己了。 “回城,不打了。”不占便宜的买卖,罗虎还是不会做,有一句话叫“见好就收”,这句名言也非常适合行军打仗。 说撤就撤,大队人马开始整齐地往回走,能击败豪格这个满清的肃亲王,他罗虎的名字一定能传遍整个中原大地了。 鳌拜这边严正以待,他还在担心罗虎会不会也用火箭弹打他,但是左等右等,等来的却是明军调转马头开始回城。 明军撤退,按照之前的情况,清军一定会上去穷追猛打,但是这支清军可不敢,他们很多人都目睹了罗虎是怎么击败他们心中的战神——皇太极的长子肃亲王豪格的,明军的背影已经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让清军不寒而栗,以至于觉得能保住小命就不错,又怎敢追上去决战。 豪格灰溜溜地回到了大营,孔有德见他神色慌张,身边为数不多的护卫几乎人人染血,他下意识就感到前方一定遭受了惨败,不然不是这般狼狈相。 “王爷这是怎么了?”孔有德问道。 “先别问了,赶快派你的军队出去支援北面正在渡过泄水区的兄弟们,不然他们就全完了。” 孔有德不敢再问,立即集合军队出击。豪格在孔有德走后发布了第二个命令——让谭泰赶紧回大营与他会合。现在他知道了济南城内军力的强大,绝不可能再让部队分散开来,只有紧紧抱团才能保证安全。 孔有德率领军队朝北面走,迎面就碰上了罗虎的明军,这支军队也是人人战袍染血,一副副刚刚杀了人的凶残模样。 孔有德立即布阵,他带了大约三千人,但是战斗力远不如正黄旗精锐,好歹能对付一下普通明军,但是遇到罗虎这样的虎狼之师,还是远远不如。 孔有德布阵后跟本不敢发动进攻,他已经猜到刚才豪格一定是惨败给了这支明军部队。 罗虎这边也不打算进攻孔有德的军队,刚刚经历一场大战,自家兄弟们消耗很大,不必再去理会这些二流军队了。 就这样罗虎他们在孔有德面前大摇大摆地回到城内,而孔有德继续而往前走,地上全是清军的尸体,甲衣被扒的精光,脑袋也被割走了,满地的无头尸,这支汉军正红旗军队在战场上不寒而栗,不知罗虎到底有多恐怖,能把正黄旗打得横尸遍野。 “王爷,您看。”一个汉军正红旗将官把一个破旧的火箭弹的弹壳拿给孔有德看。在刚才,他已经从大营远远地看到火箭弹升空,这大概就是明军击败豪格的秘密武器吧。 …… 北城鳌拜的清军撤退后,为期一天一夜的战斗结束了,这场济南保卫战估计也要落下帷幕。罗虎判断豪格不会再进行大规模进攻了,他们在这里吃了太多的亏,受到了重创,但济南城仍旧固若金汤。 罗虎的想法也正是豪格的想法,在了解了罗虎真正的实力后豪格后悔不已,这小子兵种多样,各兵种间的配合得当,火器犀利,那种火箭弹满天飞的场景直到现在还让他心有余悸,新式武器的投入改变了豪格对战争的认知,他必须回去,即使颜面全无也必须赶紧回到北京。他要总结刚刚发生的战争,虽然他的正黄旗遭受到了巨大损失,这会让他在政治上处于极其不利地位,但是有了这次作战经验,豪格觉得自己在战场指挥方面,在战争准备方面,在对战争的理解方面。却是远远超出了满清其他几位王爷 火箭弹旧弹壳他留下了,这个让他遭到惨败的东西并不难于仿造,他准备回去好好研究,等待时机,早晚有能报仇雪恨的机会。 清军于次日全军撤退,他们从泺口镇北渡黄河,朝德州方向退去。 在得知清军撤退的消息后,济南城男女老幼全部欢呼雀跃,他们打退了清军的进攻,避免了五年前那种遭受清军屠城的命运。 罗虎让人杀鸡宰猪,今晚他们要全城庆祝,这是一场大胜,只要是城内的一分子,都给这场济南保卫战出过力,即使是那些没上过战场的,这里面有平民也有士绅,他们至少都是支持自己,不然听到清军要进犯,估计早就逃出城了。 到了傍晚,济南城是张灯结彩,老少爷们,小媳妇老娘们们见面都互相道喜,好像是过年一样,济南城的酒楼免费宴请守城的将官,除了值守者,每个守城士兵也都分到了酒,大家把酒宴言欢,好不热闹。 城内走江湖的艺人在街头免费献艺,引来阵阵掌声,青楼的头牌们也不甘示弱,在几个街口布好舞台,以献艺的方式庆祝这次场战役的胜利。 全城人都在狂欢,唯有一人此刻颇为落寞。卢海象征性地与兄弟们饮了几杯酒,就辞别回到他在卫巷的住处,此夜他要做的是好好陪自己的娘子佟楚宁。 “回来了,全城人都在快活,干嘛不和你的那些兄弟们多喝两杯。”这一次卢海刚到家,佟楚宁就迎上去给他宽衣,完全没有之前满族贵族小姐的架子。 对她而言,虽然明军战胜了清军不是件什么开心的事,但至少自己的丈夫平平安安从战场回来了。 “张绣,给老爷沏杯茶去。”佟楚宁吩咐道。 “是,小姐。” 张绣退下后,夫妻二人坐下来说话。 “父亲那边好些了吗?卢常捷毕竟是佟楚宁的公爹,表达一下关心还是必须的。 “好多了,父亲早年也是行伍出身,身体的底子是有的,过不了多久就能下床了。”卢海在得知清军撤退之后去看望了两个人,一个是自己的父亲,一个是昔日的战友刘茂。 卢常捷已经健硕了很多,刘茂也终于撑了过来,目前正在家中养伤。 “那就好,那就好。”佟楚宁喃喃地说了一句。 说完这句话,她沉思了片刻,又说道:“真没想到你那个乱点鸳鸯谱的罗将军竟然在野战中击败了豪格王爷,我是真没想到……”佟楚宁把“没想到”说了两边,很显然她是十分惊讶的。 “千真万确,我当时就在西门城墙上,见到这一幕后也惊呆了,大人的军队对战正黄旗精锐,我军车营火力漫天,然后骑兵两翼包抄,清军根本没有还手之力,最后大破之,像罗大人这样的名将,恐怕我大明难再有第二个。” 佟楚宁叹了口气,丈夫的话不可能有假,她本以为满清八旗天下无双,没想到碰上罗虎竟然被杀得大败。 “说点别的,这个地方我是不想待了,你承诺过我的,咱们以后离开这里,离开他罗虎,大明的南方富庶繁荣,我想到那里去看看。” “娘子放心,这个我已经给大人提及过了,等两日我把差事交了,就带你到南方去,一起去领略一下江南的风光和风土” …… 第七十六章 怀庆战役爆发 济南城在胜利的喜悦之中,但是罗虎没有和普通人一样尽情沉浸,因为烦心事还多,首先是抚恤阵亡、受伤的将士,然后给立功将士发赏钱,这两件事情做完后,罗虎的银子几乎要用尽了。 几个月来连续的烧钱,造燧发枪、造火箭弹、造盔甲、造盖伦船,扩大军队规模,还要用较好的伙食锻炼队伍,他的钱如流水一般,虽然之前有百万银子的巨款,但也经不住这么靡费。 这天刘有全来报,除了预支出去的造盖伦船的银子,存银已不足十万,如果没有收入,这个年是没法过了。 罗虎也想去搞银子,他首先想到的是给南明政权邀功,用建奴的人头去换取朝廷的军费和奖励。虽然上次他没要到钱,但这次不一样,他击败的可是满清的肃亲王豪格,你皇帝陛下总得意思意思吧。 他命令刘有全立刻启程,赶往南京去送战报,把击败豪格取得济南保卫战胜利的消息报告给朱慈烺,让他给自己的军队拨一些军费过来,并且把自己军队的名字上报备案。 在击败豪格之后,罗虎终于想起该给自己的军队起一个响亮的名字了。明末有几支着名的军队,比如卢象升的天雄军,北京城的勇卫营,孙传庭的陕军。罗虎觉得他穿越至今,最想办的事便是还华夏一片净土,所以他把名字定为“平辽军”。 这个名字算不得威猛,却能体现出他的一番志向,平辽平辽,天下的动荡皆因辽事而起,平定了辽东才能使天下安定,华夏的文明才能顺延下去。 除了给朱慈烺要银子,罗虎在思考李自成的怀庆之战还会不会开打。 原本罗虎不希望李自成发动怀庆战役,因为大顺的实力要强于南明,如果大顺得保,以后还有机会制衡满清,毕竟凭借罗虎自身的实力,暂时是无法攻克北京,收复故土的。 在历史上,清军在打完太原之战后准备兵分两路平定全国。阿济格、吴三桂、尚可喜等人带领军队由北京城出发,准备先攻取陕北,然后南下直取西安城,消灭李自成。多铎、耿仲明、孔有德带领另一路清军南下,准备消灭江南的残明势力。 但是一场怀庆战役,把清军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西线,多铎调转马头,把军队朝着李自成开来,和他哥哥阿济格一起攻陷了李自成的老巢西安。 现在罗虎倒是非常盼望怀庆之战的消息赶快传来,因为自己现在击败了豪格,也引起了满清更多的关注,很有可能把其他八旗主力也吸引来,给自己造成更大麻烦。现在盖伦船还没建好,台湾也一时不得收复,如果失去山东这块根据地,自己将难以得到更大的发展。 就在罗虎心急的时候,李自成这边已经随了他的愿。大顺军在丢失了大面积的土地后,于十月上旬开始组织并发动怀庆战役。驻守山西平阳和河南西部的大顺军向河南怀庆地区发动了反攻,山西垣曲大顺军马、步二万余人向东推进,怀庆战役从十月中旬开始,大顺军连续攻克济源、孟县,满清怀庆总兵金玉和领兵出战,在柏香镇几乎全军覆没,金玉和与副将常鼎、参将陈国才等均被击毙。这一战清军共战死总兵一名、副将一名、参将一名、守备五人、千总七人、把总八人、兵丁一千七百五十五人。大顺军乘胜进攻怀庆府治沁阳县,清卫辉总兵祖可法连夜带领军队进入沁阳固守待援。 虽然清军在西线的损失还不如在东线济南战役中损失大,但是西线的李自成军队是主动进攻,东线的济南城是被动防御,而且怀庆府离北京比较近,也就是说李自成有大举进犯北京,进行战略反攻的意图,在八旗将领眼中,现在的李自成还是要比罗虎有威胁。 清朝政府决策者睿亲王多尔衮得知大顺军反攻怀庆、击毙金玉和之后大惊失色,现在若还是兵分两路进军西南和东南的话,对于清军来说是太冒险了。于是,多尔衮下令暂时取消进军山东和江南的计划,先进攻怀庆,然后由河南经潼关进入陕西,与阿济格等人会师于西安城下,彻底剿灭李自成农民军,之后再进军南明。 十月十五日,是满清正式定都北京的日子,在原本的历史上,这个时间是九月十九日。 顺治皇帝福临一行在路上颠簸了很久,终于望见了巍峨雄伟的北京城。这小孩像没进过城的乡下人,牵着他老娘博尔济吉特布木布泰 的手说道:“额娘你看,这城门好高大啊。” 布木布泰对他讲道:“皇帝,你现在是天下之主了,也是这北京城的主人,以后不要这样大惊小怪的,让汉人臣子看到了,还以为我们满洲人没见过世面呢。” 福临和布木布泰一同下车,摄政王多尔衮早就率领满清贵族以及文武大臣在正阳门外等待接驾。 为了一统华夏,福临进京后,多尔衮辅佐他再即帝位,因为这时大清不再是地方政权,福临即将成为全中华的主人,在北京隆重举办即位大典,是向全天下宣布,大清是明朝的合法继承者,福临是全华夏的皇帝。 十月二十日,福临在仪仗队开道与侍卫亲兵的保护下来到南郊,祭告天地。乐曲响起,福临走上天坛,在赞礼官的引导下,下跪,叩头,上香,再跪,叩头,又起身……一连跪了四次,叩了四次头。然后献玉帛、献爵、亚献礼、撤馔、送神、读祝文等仪式。最后福临换上黄袍,面南独坐,文武百官列于两边,一批一批走上前来行三跪九叩礼。对这些庄严肃穆的仪式,七岁的福临没多少感受,倒是站在百官最前列的摄政王多尔衮心情最不平静。 此刻的场景是他父亲努尔哈赤和哥哥皇太极的宏愿,现在实现它的是自己,是他利用吴三桂打进了关内,击败了大顺军,又力排众议把福临迎进北京,今天从女真到满洲几代人的努力在他手上得以开花结果,这份荣耀怎么不让这位大清的实际操控者兴奋呢? 举行完登基大典后是给功臣加封,升摄政王多尔衮为“叔父摄政王“,不久又加封多尔衮为“皇叔父摄政王”,加封郑亲王济尔哈朗“信义辅政叔王”降将吴三桂在山海关战役结束后,多尔衮就封他为平西王,但那只是口头承诺,现在顺治皇帝亲颁诏书,授予印玺,正式封吴三桂为平西王,并赏赐白银万两,鞍马一匹。 登基大典虽然热闹,功勋赏赐虽然丰厚,但多尔衮头脑很清楚,天下还没有统一,盘踞西北的李自成正在反攻,山东罗虎击败了豪格,成为了南下南京的拦路虎,这两个人都是必须解决的。 多尔衮决定先对付李自成,十月二十七日,多尔衮任命英亲王阿济格为“靖远大将军”,同平西王吴三桂、智顺王尚可喜统兵西征,取道晋北和内蒙古进攻陕北,目标是摧毁以西安为中心的大顺政权。又任命豫亲王多铎为“定国大将军”,同恭顺王孔有德从河南进入陕西,夹击李自成。 怀庆战役的消息传来,罗虎长舒一口气,满清一定会先对付他西面的威胁,自己也就有了大约半年多的时间进行发展。摆在他面前的有两件事,一个是继续袭扰满清的后方,目的是弄点战利品回来,同时也给李自成减少一点压力;另一件就是把盖伦船造出来,从荷兰人手中夺下台湾作为自己的后方基地。 经费方面,罗虎并不打算一条腿走路,除了向明廷要钱,去满清那里抢劫,他还准备搞点产业,比如纺织业。 山东可是产棉大省,但是明末棉花都是顺着运河运到松江后进行纺织的,自己如果利用一点科技知识,升级纺织设备,不久就能生产出质量更好更便宜的布匹,从富庶的南方赚取利润?珍妮纺织机和飞梭织布机这些引领了英国工业革命的机器正好适合在这片土地上大显身手。 所以他赶紧下令,整个山东地区今年一斤棉花也不准流出省去,他和王永吉商量,通告本地的棉农明年的棉花他们以官价收购。 可是这本钱从哪里来呢?还是得跟永宁皇帝朱慈烺去要啊。 …… 第七十七章 米涅枪 卢海和佟楚宁准备启程了,他们想避开这纷纷扰扰的战争,罗虎是个成人之美的人,他答应过卢海就一要做到。 罗虎兄弟情分很重,这两口子想去南方就让他们去,但不会让他们离开平辽军的体系,可以让他们先打前站,以后可以为自己经营棉布生意。 刘有全和卢海都走了,罗虎可不打算闲着。 济南战役中罗虎让满清知道了火箭弹和燧发枪的厉害,但是这两样东西都很容易仿造,满清如果能在战斗中缴获一件便很快可以拥有和罗虎一样的武器。战斗不可能不出现战损,这两样武器的秘密也很难保守下去。 为了以后在战斗中仍能保持科技优势,罗虎准备对燧发枪进行改造升级,制造出米涅步枪来。 米涅步枪是由法国奥尔良猎兵队上尉米涅于1849年开发出来的前装膛线枪。采用米涅发明的圆头柱壳铅弹,由于这种子弹比步枪口径略小,可以很轻松地用推弹杆推入枪膛,从而大大提高了射速。 该弹在弹体周围以螺纹以配合膛线,螺纹中间以动物油填塞,子弹的底部使用软木材,射击时,火药气体冲击软木,软木受瞬间冲击后猛然撑大子弹。让子弹在膛线的作用下做旋转飞行,这样便大大增强了枪支的射速,射程和威力。 要造米涅步枪最终重要的一环是拉膛线,有了膛线才能让米涅子弹发生旋转,提高他的射击距离,射击精度和威力。 罗虎思考怎么先弄出一个手工拉床出来,最原始的拉膛线的方法是:拉床上固定一个铁杆,杆上有螺纹,杆子前后运动时候螺纹必须通过拉床上一个固定住的卡门,杆子在螺纹和卡门的作用下就能匀速旋转。 杆子最末梢镶着一个钢球伸进枪膛里利用抬高钢球的突出度磨出枪管内膛,旋转的膛线也就出来了。 罗虎叫来了梁嗣业,让他先把拉床造出来,然后他在纸上画出一个原始的米涅子弹的剖面图,其实就是一个圆锥形体,与后世子弹头是一样的。 米涅步枪的工作刚刚开始,第一部珍妮纺纱机试验机型已经做好了。罗虎先去视察这台能提高生产效率的纺纱机。 十九世纪的英国,随着飞梭织布机的出现,织布的效率大幅提高,棉纱就有些供不应求了。在这样的情况下,英国人詹姆斯?哈格里夫斯在一七六四年发明了一种新式的纺纱机。这种纺纱机将纱锭都竖着排列,用一个纺轮带动,极大地提高了纺纱的效率。这便是闻名世界的珍妮纺纱机。 珍妮纺纱机不仅提高了效率,而且纺出的棉纱粗细一致,用这种棉纱织的棉布均匀细密,质量要好于明末的普通棉布。 看着转动的纱锭,罗虎就在想,这就是源源不断的利润啊, 有了珍妮纺纱机,再打造出飞梭织布机,罗虎准备先办个小厂子,进行试生产。他想在济南城舜田门外建造一个厂房,然后再招收百十个小姑娘,先开工,明年再扩大生产。 现在罗虎需要一个工厂的管理者,如果卢海两口子不走,这个活一定是他俩的,但是现在这对鸳鸯去了南方,那就只能另外物色人选了。 罗虎最先想到的是自己的未婚妻李雪竹,反正这个小丫头也闲不住,人也非常精明,让她来管理女工再合适不过了。 济南战役之后,李雪竹的娘子军继续开始训练了,她的队伍规模已经扩大到了一百人。为了像一个正规军,这些女子人人都有了军装,是和男兵一样的鸳鸯战袄,为了显示与男兵不同,女兵多了一条红色围巾。 罗虎来到演武场,见李雪竹的女兵可以说是进步神速,日常操练与男兵一样队列整齐,神色庄重严肃。 罗虎有些吃惊,他来到未婚妻面前,看到了她得意的神情。 “总督大人,你看我的女营现在是不是有点行伍的样子了?”李雪竹自豪地说道。 “是有模有样了,怎么会进步这么快?” “哼……”李雪竹假愠道,“当初你可是答应我让卢海两口子来当教官的,现在他们去了江南,我就只能求李夫人了。” “哦,原来她是请了红娘子做教官,难怪进步这么明显。”罗虎这才明白过来。 “李夫人真是巾帼英雄,雪竹太佩服她了。”李雪竹脸上洋溢着一种崇拜之情,看来这个小女子真就不是一个能安安分分在家相夫教子的人。 李雪竹喜欢做的事,罗虎都会支持她,他希望她快乐,那种感觉很像一个兄长对待自己的妹妹,他要呵护她,让她幸福,但是这种感觉却像是单纯的喜欢。 在这个明末的世界,喜欢的人可以把她们都给收了,不会违反道德。 “雪竹,我有一个差事,不知你喜不喜欢做。”罗虎道。 “什么差事。”李雪竹很欣喜,在她心中只要不用在家当当乖乖女,比什么都强。 “我准备办一个织坊,你来给我当掌柜吧。” …… 罗虎的织坊很快就办了起来,招了一百多个年龄在十四到十八岁的小姑娘,青春靓丽,进进出出,又是招来男兵们的目光。 罗虎要的就是这种效应,他要建立一个大家庭,一个平辽军的大家庭,让每个人在这里都能感受到人间烟火的温馨,如果有人恋爱,有人嫁娶,结婚生子,这个集体就是他们共同的家。 织坊很有意思,在外面站岗的都是女兵,而且全部配刀枪,看起来有点不太好惹,不过罗虎经常请戏班来城南演武场这边演戏,士兵和衣装司、女兵、女工在一起看戏,一来二去,男女之间就有了接触的机会,很多人都是先认识,然后再请媒人,结婚的六礼一概不少。 进入十一月后,平辽军结婚的男女开始多起来,每逢好日子,都有好几对新人喜结连理,罗虎也效仿前世的方式,给他们办集体婚礼,这样反而省去了很多繁文缛节。 看着别人都有情人终成眷属,柳和尚心中有点不是滋味。迄今为止,他和兰鸢的感情没有什么进展。兰鸢还是和之前一样对他保持着距离。 柳和尚很苦恼,平日也闷闷不乐,罗虎看在眼里,自然也为这个最好的兄弟着急。 李雪竹晚上睡觉前形成了一个习惯,就是一定要亲自给罗虎铺床,然后这小丫头开始赖着不走。罗虎当然知道她的心思,每天都要好劝。说不上为什么,就算是现在把她给收了也没啥,毕竟自己是个正常的男人,有些事情无需遮掩,但是他总觉得情愫上还需要一点时间。 “再讲一个故事,听完我就走。”李雪竹托着小脸蛋央求罗虎,撒桥的表情说明她很在意罗虎的宠爱。 “行,不过我先说个正事啊。”这些天罗虎已经讲完了《射雕英雄传》,如果再让他讲,就只能接着讲《神雕侠侣》了。 “老爷,什么正事啊。”李雪竹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罗虎。 “就是和尚和兰鸢姑娘的事,你想办法撮合撮合,成与不成,总得有个了结,不然和尚就要变成痴和尚了,傻呆呆的以后还怎么给我打仗啊。” 李雪竹点点头,做媒婆,她还是很拿手的。 “不过老爷我先给你说个事哈,我听说兰鸢姐姐最近去找了魏大夫,大概是去询问以后还能否生育的事。” “是吗?”罗虎听李雪竹这么一说,感觉这个曾经的青楼女子并不是及真的不喜欢柳和尚,而是她自己也自卑,毕竟在封建时代,生育能力才是评价一个女人最重要的标准。 “给兰鸢说说,找个地方,让她跟和尚单独谈吧。”罗虎道。 …… 第七十八章 试射 十天之后,梁嗣业把造好的米涅步枪给罗虎展示,罗虎带着柳和尚来到城西南的五龙潭,这次有李雪竹和兰鸢陪同。 柳和尚心道“奇怪”,但能与兰鸢同行也颇为兴奋,意中人在身旁,无论干什么都有种心旷神怡之感。 来到五龙潭附近的一块空地上,在这里,梁嗣业用猪肉当作人的肌体,上面绑扎了铁鳞片,用来模拟穿着甲衣的士兵。 郝有义的伤势已经完全好了,这次他亲自来当试验者。他从梁嗣业手中接过一杆枪,看了看枪口,里面有螺旋的膛线,罗虎说过,这膛线就是眼前这把枪的玄机之处,罗虎说这样的枪配上特制的子弹,可以在一百五十米的地方击穿甲衣,而且精度远远高于普通的枪。 滑膛枪精度太差,弹丸会偏离方向,即使是郝有义这样的神射手,使用滑膛枪进行射击,射击距离也超过八十米,而且不能保证每次都能上靶。 郝有义又从梁嗣业手中接过一枚圆锥形的子弹,这是他从来没见过的,弹丸一般是圆形,这圆锥的子弹又是何意,而且它底部有个窝槽,奇奇怪怪的。 郝有义准备填装子弹,他发现子弹的直径比枪管要稍小一些,没怎么费力就把它放进了枪管,这比普通的燧发枪子弹要容易太多了,虽然也需要用通条压实,但会节省不少时间和气力。可别小看这么一个细节,在战场上如果能把射击的速度缩短两秒至三秒,对一个射手来说,可能就是决定生死。 用通条压实子弹后,郝有义开始射击了。 他端起枪,用枪托抵住肩膀开始瞄准,这个枪托也是梁嗣业按照罗虎的要求专门制作的。 如果米涅步枪能够研究成功,火器营的战术也将发生变化,之前密集的线式阵型将会被散兵阵型替代,这样一来对士兵射击的精度就提高了要求,为了让他们不被后坐力干扰,枪托也必须重新设计。 郝有义让士兵把目标——披着铁鳞甲的猪肉放在一百步远的距离。 “不不不。”罗虎摆着手,命令士兵纠正距离。 “你们再退后五十步。”罗虎道。 郝有义斜着眼睛望向罗虎,无奈地笑道:“大人,您这不是故意给我难堪吗?就算我平时枪法好,但也从来没有射中过一百五十步外的目标。” “开火吧,我相信你。”罗虎笑呵呵的,满脸自信。 没有办法,既然是罗虎要求的,他只能照做。 郝有义瞄准一百五十步外的目标,屏住呼吸,扣动了板机。 “砰!”枪口顿时喷射出一股白烟。 人们再看远处的猪肉时,发现吊着的猪肉晃动了一下。 “命中了。”最先拍手叫好的是兰鸢,她为自己的哥哥而自豪。 柳和尚这时也马上附和般的鼓起掌来,他也很是吃惊。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郝有义知道,之前的鸟铳也好,燧发枪也好,有效射程也就是七八十步,而现在如果提高到一百五十步之外,那火枪兵将对骑兵形成反优势,金戈铁马将在手拿这般火枪的步兵面前成为活靶子。 郝有义意犹未尽,他又连射了三枪,结果枪枪中靶,可以说这杆火枪的精准度是之前任何一把火枪不能比拟的。他非常满意,跟罗虎他们一起来到猪肉靶子前面,查看猪肉的受损情况。 绑在猪肉表面的鳞甲片已经被破开,而且整个猪肉被贯穿,烂肉向外翻卷着,可以看到里面白色的骨头茬子。 看到眼前的情况,众人无不惊叹,罗虎会心地笑了。如果说燧发枪好仿制的话,米涅枪就不好仿制了,况且以鞑子的科技实力,难度可不是一般的大。到现在为止,他们还十分钟爱强劲的弓箭,他们就是用这些东西打败了大明军队。对于弓箭,他们展现了超乎寻常的自信。 罗虎想量产,但是手头的银子捉襟见肘,只能先生产五十杆出来,装备火器营里射击水平最高的士兵。而且罗虎交代梁嗣业和郝有义,米涅步枪是最高机密,无论是打造的工匠还是使用的士兵,都要靠得住才行。 郝有义和梁嗣业口中称“是”,然后各忙各的去了。 郝有义走之前给妹妹兰鸢交代,让她陪着李雪竹在郊外好好玩。其实这位哥哥心里明白罗虎和李雪竹的用意,他也经常考虑妹妹未来的归宿问题,柳和尚是自己的战场兄弟,他为人正直忠诚,是个靠得住的男人,成与不成,就都看小妹的意思了。 郝有义走后,罗虎带着三人直奔舜耕山而去,在山上浏览了一会儿后,罗虎和李雪竹告退,让二人单独相处。 十一月的天气已经颇有些寒冷,柳和尚把自己的披风披在兰鸢身上,然后就喋喋不休地谈了自己这坎坷的一生。 “我自幼没了爹娘,老家那边又闹饥荒,我随逃荒的人群到处走,直到一天饿晕在路边,是一个游方僧人把我救了……” 柳和尚不断地说,兰鸢倒是认真听着,却不曾回话。 “兰鸢姑娘,咱们都算是苦命人,而且都老大不小了,俺有时候就在想,说不定哪天就会战死沙场,所以当俺就想把该办的都办了……你是知道的,俺喜欢你,想讨你做俺的婆娘。” 听了柳和尚的话,兰鸢不知该怎么回答。嫁人她焉能不渴望,刚才柳和尚说了那么多不堪回首的过往,其实就是在告诉她,不要把自己当做一个残花败柳,同是天涯沦落人,互相依偎才能取暖。 兰鸢的顾虑她在青楼里待了那么久,又是一个红帐子里的姑娘,来来往往的男人觊觎的是她的身体和美色,不知柳和尚是否和其他男人一样,向往的只是她的外在。 兰鸢转过身去,对柳和尚道:“柳大哥,奴家现在是一个人住,你若有意,今晚子夜来找我吧。” 柳和尚觉得幸福来得有点快,这样就可以登堂入室了吗?他活了那么久,直到今天连女人的手都没摸过,兰鸢却让他…… “这……呃……”彪形大汉显然在犹豫。 “柳大哥你不愿意?”兰鸢道。 “不……不是,哪里,那我们就约好了,你……等我……”断断续续的话语暗示了和尚现在极为紧张的心理,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回到济南城,柳和尚开始找布行去买行头,脱去一身的武装,换上合体大方的衣服,这可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啊,人家兰鸢没让他八抬大轿也没让他下聘礼,就这么让他登堂入室,洞房花烛了。 时间过得很慢,柳和尚饭也吃不下,水也喝不下,就等着打更的出来,给他敲出子时的声音。这一晚就好像过完了整个悲催的前半生,他柳和尚在无边的苦难中挣扎,童年失去双亲的孤苦伶仃,讨饭的饥饿和委屈,练功的辛苦,还有战场的惨绝人寰,该经历的都经历了,今晚老天爷就是要给他一个奖赏吗? 终于,这汉子在营盘呆不住了,他走到大街上来,朝北方而去。 兰鸢住在府学以北,靠近大明湖的一处民宅里,柳和尚从卫巷出来,经过鼓楼、贡院,径直奔向大明湖畔。 走过府学,身后的鼓楼上敲了三下,子时到了,正是他与兰鸢约定好的时间,他气喘吁吁地加快速度,在月色的帮助下来到了兰鸢的院门前。 “梆梆梆”三声敲门声,里面是兰鸢低沉的声音。 “谁啊。” “是我,和尚。” 紧接着是里面抽开门闩的声音,门开了,接着月色,柳和尚看到了兰鸢皎洁的面容。 “柳大哥屋里坐吧。”兰鸢低下头说道。 柳和尚脚都有点发软了,他径直走向内屋,见里面是昏黄的灯光,接着背后传来了兰鸢关门上闩的声音。 “兰鸢姑娘……”柳和尚说话的声音有点抖,但是兰鸢用食指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油灯被她吹灭了,这一晚她要把自己交给眼前这个憨厚的男人。 …… 第七十九章 伪顺的奸细 话说刘有全这边,他在到达南京之后是吃了一肚子的气,接待他的官员不冷不热,完全不把他和一帮兄弟们当功臣看。 索性不在官家安排的住处住了,刘有全带着两个随从四处闲逛,看看南京的风物。他一路打听,来到中正街,这里靠近上元县的县署,有二里多长,街上幌子林立,车水马龙好不热闹。随便走进一家店子。糖、茶叶、烟丝、锦缎样样俱全,分类在不同的货架上,每格都用纸条写了货名。 刘有全漫无目的地走着,最后在一处靠近秦淮河的客栈落脚,订好房,他一个人住一间,推开窗子,只见涓涓流水,在阳光的照射下,泛出粼粼的波光,一些雕梁画栋的画舫正在河中缓缓行驶,那画舫之上偶有妙龄女子着粉黛出来漫步,雍容典雅,仪态万方。 刘有全知道那些女子都是这秦淮河上的名角,像自己这种人,能看看就不错了。在河岸边也有年轻女子,一个个身着朴素,那些都是平常人家的闺女,大约是还没成年,身段与那画舫之上的也是分毫不差,没有涂脂抹粉的缘故,少了一点艳丽的颜色,却多了一些纯真。 中午在这旅馆里用膳,饭菜非常清淡,不是很合刘有全的胃口,胡乱扒拉了一些,便继续去秦淮两岸闲逛。 从淮青桥出发,顺着河水一路走向西南,经文德桥、武定桥、镇淮桥出三山门水门,这一路尽是风月之地,有教坊司的官妓,也有私妓,有档次高的青楼,也有低档的勾栏,只要是有所求的男人,大约都能有自己的去处。 走累了,刘有全就在一处茶楼休息,这里人来人往,听书听曲都是有的,还有一些算命先生往来于各色人等之间。 刘有全找了个座位坐下,跑堂的见他三人衣装不凡,立即热情地上来招呼,刘有全要了茶点慢慢品尝,他呷了口茶,环顾四周,见在座的都是锦衣罗缎,便感叹自己这曾经在农民军摸爬滚打的泥腿子也能享受这南国都城上等人的生活了。 闲来无事,李有全正打算听楼下的说书先生讲段子,不巧这时旁边一桌三个头戴方巾文士的一番谈话倒是惊扰了他的兴趣。 “知道吗,最新的塘报,山东总督罗虎在济南城击败了东虏的肃亲王豪格,斩首近三千人,此番战绩是我大明自东事以来少有的大胜。” 济南之战后刘有全是准备了三日才启程的,人刚到,胜利的消息就在百姓中间传开了。那书生是带着赞叹的神色说的,刘有全颇有些得意,他们的这场胜利,可是在宁远大捷后对东虏的头一遭大胜。 但是这三人之后的谈话可是令刘有全大吃一惊。 “李兄,你就别在这里吹那个什么罗虎了,以我看这人可不是大明的岳飞、韩世忠,倒很有可能是大顺派来的奸细。” 此言一出,另外两个书生大惊失色,刘有全只感全身痉挛一下,他没想到对面会这么说。 “张兄,你有何高论,且给我们说说。” 那姓张的书生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道:“二位,你们说说贼寇和东虏谁才是我大明的首要敌人?” 二人摇摇头,两拨人都是烧杀抢掠,可要问谁的威胁最大,还一时说不清。 “我来告诉你们,伪顺窃据京师,逼死先帝,实乃我大明首要敌人,你等且想想,这些年他们每攻下一城,当地士绅不是被杀就是被搜刮干净,很多人家几代人的积蓄瞬间化为乌有,他们刨了皇家的祖坟,杀了皇家的藩王,这等罪孽东虏不可比也。若这些贼寇得了天下,我等可都没好日子过了……” 那人正说得起劲,刘有全的手下看不过想上去理论,幸好刘有全眼疾手快,一把给拉住了。 刘有全朝随从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好好坐着听完,虽然这些人说的话让他们三人很膈应,但这就是普通南朝士人的想法。 “张兄,你继续说啊,谈谈为什么这罗虎是大顺的奸细。” “李兄,你慢慢听我道来。这大顺在北直隶被东虏击败,眼看中原大地是保不住了,李自成为了大明可以制衡东虏,便派了罗虎把当今皇上送回了应天府,为的是东虏多一个对手,这样伪顺的压力就小了很多。据说这罗虎一来大明,就把东虏当成最大敌人,但是你们想啊,东虏虽然之前劣迹斑斑,但是人家可是打着替先皇报仇的名义进的北京,于我大明不是有仇,而是有恩呢……” “嗯嗯,张兄所言极是。”另外两人附和道。 刘有权本来是个脾气很好的人,但是现在他已经气得牙齿咯咯作响。心道:老子拼死拼活的给你们打仗,保你们一方平安,要不是前方将士流血,你们能这么安然地坐在这里高谈阔论吗?你们不能体会前方将士的苦与悲也就罢了,竟然还把东虏说成是大明的恩人,这是什么样的傻子才能说出来的话,亏你们还是读书人,难道读书还能使人变傻不成? 那姓张的书生再次说道:“当下伪顺在河南正妄图反攻,牧斋先生正在联络在京官员,准备向皇帝奏请,联清抗虏,坚决要把贼寇按死在西北一隅。所以,那罗虎在济南哪里是什么大胜,不过是搅浑了水而已。东虏若觉得我们威胁到了他们,八旗借此为由头公然大军过江,遭殃的还不是江南百姓吗?” 刘有全真是听不下去了,原来江南的士人是这么看待他们这些人的,这虽然是坊间的谈资,但不能不说也代表了部分大明上层人的看法。 “张兄,刚才一番话可是你的见解。”两个书生问道。 “非也非也,我也是从牧斋先生门下听来的,只不过觉得有道理罢了。” “钱谦益,又是他。”刘有全对这个名字太熟悉了,之前扶朱慈烺登基的时候,这家伙就没少使坏。 回到住处,夜里刘有全久不能寐,这次罗虎让他来就是要报功求赏,但是如果大明的皇帝和官员也是这么想,把那些为大明流血牺牲的人当奸细,那还有什么希望,还有什么意思呢? 这时从秦淮河那畔传来婉转的歌声,秦淮唱晚,好一个歌舞升平的江南。据说那钱谦益也是风月场上的老手,八艳之一的柳如是已经被他娶作小妾,有酒有曲有小老婆,这种人怎么能体会那些挣扎在死亡线上的饥民的悲惨。 刘有全的经历和很多顺军的兄弟一样,都是全家饿死,只剩他一个,不得已才出来造反。 这一夜难眠,刘有全便走出客栈,来到寒夜的小路上散心,这里不比其他城镇,哪怕是过了子夜,那画舫和青楼上的灯光仍能把这条道路照得清楚。 这里也没有宵禁,时而还有小摊小贩出来卖吃食,来给那些夜里还要干体力活的人补充能量。 刘有全觉得自己也是饿了,便找了个小摊要了碗汤圆。 这里的摊主与别处不同,竟然是个十六七岁的年轻女子,借着昏黄的油灯,可以看到她的外形也是蛮楚楚动人的。 “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子经营这摊子实在少见。” 那女子并未抬头,盛了一碗汤圆捧给刘有全,然后低声道:“原本是爹爹照顾这儿的,最近他害了病,一家人又要指望这点小生意过活,才不得已出来。” “原来是这样。”刘有全也没在意,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汤圆上,,那些白白圆圆的小东西甜甜的,还有糯米的醇香。 吃完汤圆,刘有全付了四个铜钱,正要走,那女子忽然叫住了他。 …… 第八十章 朱慈烺的心思 “公子,你落下了一锭银子。”那女子在身后说道。 刘有全转身,这次看清了女孩的脸,一张秀气的脸盘,还有一双楚楚动人的眼睛。 这是整整一两银子,这里光线昏暗,掏钱的时候不小心跌落出来的,刘有全并没注意到。 如果这女孩儿不告诉他,哪怕他回去也察觉不出来,毕竟自己算是个有钱人,山东总督罗虎的钱可都是放在他这里的。 “谢谢姑娘。” 这女子看似比较贫贱,却不会占小便宜,一两银子对自己不算什么,但是对她来说还不知要忙活多少天才能够赚到。 “刚才姑娘说你父亲害了病?” 女孩低下了头,沉默不语。 “那这两银子拿去给你父亲买汤药吧。” “不不不”那女子赶紧推脱,“公子,小女怎么能要你的钱?” 刘有全再三相让,她就是不肯接受,无奈,他便问了女孩姓谁名谁。 “芸娘”一个江南女子中很常见的名字,姓楚,刘有全把她记下来,第二天一早就让随从去附近的街坊询问这个女子的家境。 随从走后,刘有全也要出门,他要进宫去兵部汇报济南战役的情况。 刘有全还是第一次进南京故宫,他这个级别的将领不可能得到皇帝的接见,汇报对象是路振飞。 刘有全把济南战役的细节给路振飞详说后,这位兵部尚书捋着胡须赞道:“罗大人真是当世名将。” “尚书大人,济南虽然守住了,但是这一仗花费巨大,罗大人还要抚恤阵亡的士兵,希望朝廷能给我们平辽军想想办法。” 路振飞皱起了眉头,近日来虽然皇上收到了山东大捷的奏报,但他却对罗虎的态度急转直下。 这奏报是他亲自呈上去的,朱慈朗看过之后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知道了”。 当时路振飞就非常吃惊,这可是大捷啊,大明多少年没有这样的捷报了,而且有鞑子的人头作证,不可能是谎报军情。 至于朱慈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还要从十天前说起。 坤兴公主朱媺娖来到南京后,朱慈烺非常兴奋。他直截了当地给妹妹提出要求,想纳费珍娥为妃,朱媺娖也确实问过费珍娥的意思,但是她不同意。 在封建时代,皇帝的命令是不能违背的,皇帝要纳你为妃,即使你不愿意,也得愿意。 但费珍娥的身份不同,她有公主挡着,朱慈烺顾及妹妹,是不可能硬来的。 如果真的用强,这种事传出去恐对朱慈烺名声不好。朱慈烺可不想学明武宗朱厚照,他和他父亲崇祯皇帝朱由检一样,都是立志要做圣明君主的。 费珍娥不答应,朱媺娖就把她藏了起来,朱慈烺得不到心仪的女子,情绪有点烦躁,竟莫名其妙地怨恨起罗虎来。毕竟罗虎和费珍娥是拜过堂的,费珍娥也曾对朱慈烺说过“好女不嫁二夫”。 朱慈烺想:这可能就是她拒绝自己的缘由。费珍娥虽然对罗虎没有真正的感情,但也决然不会改嫁,这关系到一个女子的名节,她一直都是这么倔。 就在朱慈烺怨恨罗虎的时候,一种论调传进了朱慈烺的耳朵,说罗虎压根就是大顺那边的奸细,他把朱慈烺送回南京,就是要制衡东虏的入侵。所以大明皇帝不过是李自成的一枚棋子,说白了,永宁皇帝如果积极抗清,就是给别人当枪使。 要是从前,朱慈烺肯定不会相信这种荒唐的论调。但人有时候很容易被情感左右,无论朱慈烺打心眼里信与不信,总之对罗虎不抱有好感。 所以济南战役虽然打赢了,充其量朝廷只是表面上让路振飞口头夸奖几句,至于军费问题,那是想也别想。朝臣之间已经有流言蜚语,说皇帝是用一百万两买了一条命,皇上现在如果继续给罗虎银子,那一定是冤大头的行为。 所以最后刘有全是空手而归。 既然得不到钱又得不到信任,在此无益,刘有权准备尽快返程,南京城不比济南,虽然这里更大更繁华,但是此地毫无归属感。 不过龙江船厂刘有全还是得去一趟,他风尘仆仆的来到船厂,汤若望接待了他。 这位传教士告诉刘有全,他从澳门带回来一个佛朗基的造船匠,叫席尔瓦。 有汤若望引荐,刘有全和席尔瓦见了面,这位佛朗机人长着浓密的络腮胡子,一双蓝色的眼睛倒是显得十分诚恳。 现在席尔瓦和黄秉元是中外合璧的造船技师,以席尔瓦为主。黄秉元知道自己对西洋大船认识有限,一般的情况下只是虚心学习。 现在原型船的船体成形,要铺设外板和内板,打制铁件进行固定,还要用焦油、沥青等物品填充外板缝隙,防止渗水。 此日,船厂的主要工作是架桅杆,这桅杆足有半米粗,用了两艘船做起重,用十字起吊的方法才把它立上去。 傍晚,刘有全和席尔瓦一起吃法,汤若望做翻译。其实席尔瓦已经能听懂大部分汉语,只是一些船上的专业术语还需要传教士先生从中帮忙。 席尔瓦给刘有全讲到了制帆。在海战中,帆布最害怕着火,一旦着火船就会失去了动力,寸步难行,而且烧灼形成的高温对船员也是极大的威胁。 席尔瓦给刘有全介绍了西洋知识,把石粉用高温焙烧,然后用它来浸泡帆布,可以使帆布非常耐火,这就是西方经常使用的方法。 …… 回到城内,刘有权全收拾自己的衣物,他这一行人有一百多号,准备次日出发返回济南。 既然朝廷不给钱,就得自己筹钱,虽然钱难赚,但他相信罗虎,这个上司点子多得很。 这时,刘有全的那个随从也回来了,把楚芸娘家的情告诉了他。 原来芸娘的父亲得了一种哮喘病,一到冬季就发作,她家贫瘠,母亲已经过世,家中有三个孩子,都年幼,无钱给父亲看病。楚芸娘的弟弟妹妹还小,她就只能出来做点吃食来赚活命的钱。 刘有全听后觉得她也是个苦命人,便叫人给芸娘请了郎中,诊费和汤药费他给付了,总共十两银子,要求就只有一点:务必把芸娘的父亲治好。 做完这件事,刘有全颇有成就感,世上的苦命之人何其多,碰上就是有缘,而且他觉得这姑娘人品好,值得自己去帮助。 返回济南这天早晨,一百多人的队伍来到外城门口,不想楚芸娘也来了,见到刘有全就要下跪。 “姑娘,使不得,使不得。”刘有全赶紧把女子搀扶起来。 “恩公,本来您给我父亲找了郎中,小女应该以身相许的,但是家中还有弟弟妹妹要照顾,暂时不能跟随恩公远行,待弟弟妹妹长大成人,芸娘再去山东寻恩公去。” 刘有全摆摆手,道:“可别介,刘某人就是一个条贱命,不值得姑娘托付,令尊现在好些了吧。” “吃了药,是见了好转。”芸娘说道。 “那就好,刘某还要赶路,就此告别吧。”说完刘有全给楚芸娘行礼告别,转身带着护卫,朝北方而去。 …… 第八十一章 和谈 半个月后刘有全回到济南,把在南京遇到的见闻给罗虎做了个汇报。 罗虎毕竟是个穿越者,他知道在明末什么样的奇葩事儿都可能发生,反倒不怎么生气。 当初他要扶明,是因为明廷还是天下人之所望。但作为一个穿越者,既然君主和一些大臣猜忌我,不能支持我,那我也可以出工不出力。 朝廷不给钱,罗虎准备去跟大清国去要,现在清军把所有主力都移向西部和大顺死磕,给了他勒索的机会。 此时已经是十二月,多铎大军逼近潼关,大顺在潼关驻守的是马世耀,他只有七千人马,难以抵抗多铎的大军,便派人到西安向李自成求救。 李自成正准备对付从蒙古进入陕北的阿济格的军队。阿济格现在是满清的靖远大将军,他率领吴三桂等人取道山西北部和内蒙古,向陕北的两个据点榆林和延安进攻。 李自成接到奏报后,立即集结自己所有的军事力量,准备北上迎击阿济格。但是潼关传来的消息让李自成大感不妙,对付一个阿济格就已经很有难度了,再来一个多铎,这可如何是好。 李自成权衡再三,决定亲自率领大军去潼关先对付多铎,因为潼关是陕西的门户,如果潼关有闪失,大顺政权的老巢西安将不保。 李自成一到潼关就希望能速战速决,因为他没有时间,击退了多铎才能调转马头去对付阿济格。他先派刘宗敏出战,两万大顺军的精锐随刘宗敏对清军的阵形发起冲锋,多铎气定神闲,指挥士兵用最擅长的弓箭进行射击。是日,潼关城外飞矢遮天蔽日,顺军的三次进攻都被打退了。 刘宗敏不胜,制将军刘芳亮奉命出击,双方再次鏖战,顺军仍旧不胜。 形势对李自成非常不利,这时从北面传来了阿济格攻陷延安府的消息。 没有办法,只能拼死一搏了,不然就会受到阿济格和多铎两面夹攻。 李自成这次亲自率领马步军五万人发起强攻,清军主帅多铎亲临战阵,调动镶黄、正蓝、镶白三旗兵接战。 此日潼关城外杀声震天,血流成河,一场恶战后,大顺军的步兵被击溃,骑兵也只能退回关内。 李自成屡战屡败,折损的不止有人马,还有士气。 而另一面的多铎不急于攻城,因为他在等待神威无敌大将军炮,等这些威力巨大的火炮到位后,多铎才发起进攻。 城外,清军的几十门大炮同时开火,那声响地动山摇,城墙很快被炸出了裂缝。 海螺号的声音响起,多铎的人马开始进攻了。大顺军这边拼死抵抗,在付出了巨大代价后勉强守住了潼关城。 没有办法,李自成只能派人夜袭,但是清军早有防备,顺军再次损兵折将。 随后,清军的攻势更加猛烈,这时阿济格的兵马也快到了,李自成没有办法,西安是大顺军的大本营,如果继续与多铎在潼关僵持,西安一旦被阿济格攻破,大顺朝的家属和重要物资都将无法保全。 李自成决定先放弃潼关,他让马世耀带领七千精兵留守潼关,拖住敌人,能拖多久就拖多久,并相约若是万不得已可以诈降。 李自成走后,马世耀归降清军,但是诈降的计策被多铎识破,多铎设宴伏杀马世耀,七千精兵毫无作为便遭到屠戮。 就在李自成和多铎鏖战的时候,罗虎这边正不失时机地进攻京畿地区。 顺清潼关之战的大体过程罗虎在前世都已知晓,阿济格和多铎可是带走了几乎所有的精锐。现在不光是辽东空虚了,连京畿地区的守备力量也十分薄弱。这正是罗虎大举进攻的好时机,这次他不要歼灭多少地敌人,他只要钱,兵临北京城下,然后给清国的小皇帝顺治要钱。 满清刚立国不久,不一定一时能拿出多少钱来。罗虎思量过了,若没有钱,就让他们拿辽东的特产换,什么东珠、人参、貂皮,那些在南朝市场上紧俏的商品都可以 十二月中旬,天气已经非常寒冷,但出门勒索满清的平辽大军士气正旺。 集合队伍,由于缴获了正黄旗的优质战马,加上从各地购买,罗虎的骑兵已经达到两千人,其中一千人为重装骑兵,配备骑枪,燧发枪马铳等装备,韩胄的轻骑兵和夜不收也扩军到一千人,这两千人全部出征,加上车营五百人,火器营五百人,李巡的步兵营一千人,陈雄的步兵营一千人,还有预备司两千人,一共七千人一同出德州顺着运河北上, 为了攻城掠地,罗虎带了十门千斤的红夷大炮,从德州一路向北连破兵力空虚的沧州和青县,兵锋到达静海,直指天津。 在得到罗虎进逼天津的消息后,多尔衮是一筹莫展,正黄旗一旗的兵力都不能把他怎么样,而现在主力都在陕西那边,多尔衮已经抽调不出一直能击败罗虎的军队了。 多尔衮何其精明,他继承了努尔哈赤的油滑,以及“战场上得不到的东西,谈判桌上一定要得到”的侥幸。 谈判,多尔衮主动要求谈判,这一点显示出了和老朱家子孙完全不同的秉性——脸皮够厚,像崇祯那种宁可吊着死,也不跪着生的精神爱新觉罗家族是没有的。 多尔衮把想和谈的信息让人带给在静海县的罗虎。罗虎觉得机会来了,便回复说愿意和谈。 既然决定去谈判就得先找合适的谈判人,根据对等原则,本来满清去一个一品大员就可以了,但多尔衮执意要豪格去。 既然是你在济南城下被罗虎击败,就该你去和谈,自己的责任自己负责。 此时,豪格因为济南之战惨败而再次被削了爵位,不过他没有丧失对两黄旗的控制权。 这些天,曾经的大清肃亲王闲来无事,便摆弄起他的火箭弹来,常言道“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豪格吃了火箭弹的亏,对于这个特殊的武器也格外专心。 在接到多尔衮的命令后,豪格只能照办,其实他也很想去见见罗虎,这个第一次让自己吃了败仗的小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他十分好奇。 …… 第八十二章 语言较量 谈判的地点就在静海县城外,豪格也是带着军队来的,虽然战场上输了一着,但他的正黄旗并未全军覆灭,还有半数主力尚在,这次前来静海谈判,手下三千精兵同往。 是日早晨,静海城外,双方摆开阵势,和谈也是要有实力的,身后就是剑拔弩张。 双方相约各带随从一名,军队退后二里保持安全距离。 豪格这边带的是鳌拜,罗虎带的是柳和尚。 罗虎策马扬鞭,骑在一头黑色的高头大马上,在柳和尚的陪伴下朝双方军队的中间地带走去。 他俩走得很慢,也走得很悠闲。借这个机会,罗虎半开玩笑般询问柳和尚和兰鸢那天晚上的事,还兄弟般地问他感觉如何。 柳和尚挠挠头,虽然他整晚都跟升天一样,但事后兰鸢好像又回到了原来的状态,和他生疏了起来,闭门不见,即使偶然见到,也刻意去躲避他。 柳和尚把这事给罗虎讲了,罗虎也弄不清这女人是咋想的。罗虎根本就是一个情场的失败者,哪有什么经验传授给和尚呢。 不过好在家中有一个冰雪聪明的未婚妻,前世有问题问度娘,这辈子有想不通的地方就只能问老婆了。 罗虎未到之时,豪格就已经到了,鳌拜给他带了个马扎,好歹是满清的王爷,得坐着说话。 罗虎和柳和尚远远地走过去,见豪格坐在马扎上腰板也挺得笔直,他三十多岁的样貌,眼睛细长,脸型也略狭长,因为继承了他父亲皇太极的基因,身形比较宽大,他就这么远远看着罗虎骑马而来,神态很自然,没有慌乱也没有骄横。当然他想骄横也骄横不起来,眼前的这个人可是曾击败过他。 “这是我大清肃亲王。”鳌拜用汉话朗声喊道,虽然豪格现在又被削了爵位,但是鳌拜仍旧以亲王头衔称呼自己的主子。 罗虎悠然下马,道:“尔辈窃据中土,你们的国号俺可不认。” 鳌拜见罗虎很嚣张,正想动怒,被豪格一手拦下。豪格道:“总督大人不知道你明国与我大清现在有谈判之意吗,那就说明已经认可了我们,当下不是崇祯年了。” “和谈?”这个罗虎还真不知道,神色露出了不可思议。 “不错,和谈。罗大人不知道也属于正常,这件事只在我大清和你明国皇帝及几个近侍那里知道,您虽贵为一方大员,但不在朝中定然是不知道的。” 豪格这么一说,罗虎心中一片寒凉,没想到朱慈烺看似有些骨气,他治下的南明还是和历史上一样,要卑躬屈膝向满清乞和了。 “形势竟然变成了这样,不想南明一些苟安的投降派势力还挺强,竟然能说服朱慈烺。” 罗虎先不去想这些,他对豪格说道:“朝中之人是怎么想的我不管,反正若是不给钱我就先进攻天津,再攻打北京,我的兵你也知道,人数不多,但是有这个实力。” 豪格有些诧异,他没想到把明清之间的谈判告诉罗虎后他还是执意要恐吓自己。 “罗大人,贵国都准备谈判了,你还要刀兵相向,难道不怕你的皇帝治你的罪吗?” 罗虎听罢仰天大笑,那声音回荡在天际之中,颇有魄力。 豪格这时变得有点懵,他罗虎到底在想什么呢。 “你听好了,清国的这位王爷,大明皇帝有人君的气宇,有匡扶天下的志向,我便扶之,若是没有,虎宁当以神州万民为己任。尔等关外蛮夷,开化尚晚,竟妄图支配神州,毁我衣冠,奴役我百姓,有虎在的一天,定要把你们赶出关外,还我华夏净土。” 一番言论,让豪格愣住了,他本来以为罗虎从大顺跳槽到大明,不过是利益驱使,这个时代不缺少墙头草,大顺来了投顺,大顺走了投明,大清入关后再降清,无论文臣还是武将,这样的人比比皆是。 但是罗虎这样的人,豪格还是第一次遇到,既没有对某人的忠诚,也绝不卑躬屈膝,是想自立为君吗?。 罗虎这个穿越人的志向,豪格自然不会懂,当不当皇帝不重要,这个时代的人体会不到中华三百年之后,那份因文化断层而产生的苦痛,古代中国人的形象哪怕到了二十一世纪,在很多外国人心中还是金钱鼠尾大光头。 “还是谈谈咱们自己的条件吧,罗大人之前说过想要钱财。”豪格回归正题,开始谈价钱。 罗虎也不含糊,他直截了当地伸出了一个手指,道:“一百万两白银。” “大人真能开大口,你可知我大清立国不久,中土最富庶的江浙地区还在明廷手中,而且前方在打仗,各个衙门无不节衣缩食过日子,哪里能弄一百万两白银给你。” 罗虎冷笑一声,道:“不给钱,我就去打北京。” 豪格也生气了,道:“你当我正黄精锐真是吃素的,上次你借助火箭弹之利,侥幸得胜,今日恐怕没那么简单了。” 豪格在来之前已经给士兵进行了动员,如果罗虎再用火箭弹打击他们,就宁死不退,哪怕血流成河,也要和对手拼到底。其实光凭火箭弹不能摧垮一支军队,上次正黄旗失利是因为他们没见过这种场面,一时乱作一团。 “肃亲王,上次你众我寡,你都不能赢我,今日何来的自信,而且若真是交战,你我各死伤数千人,我罗虎能东山再起,王爷可就未必了。” 罗虎的一席话让豪格心中“咯噔”一下,今日狭路相逢,双方固然都不是贪生怕死之徒,但若两败俱伤,自己的家底就要葬送完了,以后又如何在大清国立足呢。 “而且你们满人人数少,每一个都精贵,若大幅度减员,又怎么再控制依附你们的汉人军队呢?” 罗虎的这句话更是让豪格像被电流击中了一般,的确,今日若和这个滚刀肉一般的罗虎死磕,满兵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大明有亿万子民,清兵加起来不过十万,若想控制住全国,只能避免过多的损失。 豪格没有办法,但一百万是不可能给出来了的,而且这事他不当家,还得去奏请多尔衮。 豪格咬咬牙,道:“我这个人是个直肠子,白银只能给三十万两,多了一两都没有,你且看着办吧。” 罗虎这时露出一丝微笑,道:“肃亲王,没有银子就给人参、鹿茸、貂皮和东珠这些辽东特产,反正怎么也得凑够一百万两。” 人参、东珠这些东西豪格自然是不吝惜,既然罗虎这么说了,大不了凑不齐的时候把价格往高处说,值十两的说成是二十两,至一百两的说成是二百两,其实这个建议不过就是双方各退一步。 豪格点点头,说愿意把罗虎的条件奏报给多尔衮。 “肃亲王,虎还有一个条件,这个条件你必须答应我。” 豪格对罗虎的咄咄逼人有点生气了,但他还是说道:“罗大人还有什么条件就说吧。” “陈德那个小子,请亲王给我,他是叛徒,我绝不允许背叛我的人活在这个世上。” “这个恕难从命。”豪格直接回绝了罗虎,他心中清楚,虽然他也不喜欢陈德这种人,但是一旦把陈德交给罗虎,以后那些汉臣谁还愿意跟着大清干呢? “肃亲王不用惊慌,现在八旗的主力都在陕西那边,北直隶的防务都交给了正黄旗,而陈德目前在阜城驻守,您只要什么都不做就可以。” 豪格明白了罗虎的意思,罗虎要去攻打阜城,他只要自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就行了。 …… 第八十三章 斩杀叛徒 在与豪格谈判完毕后,罗虎带着军队赶往阜城县,他绝不允许背叛自己的人活在这个世上。 平辽军把阜城县团团包围,怒火化成了炮弹开始倾泻在城墙上。 陈德兵力太少,早早就向满清朝廷求救兵,但因为事先有约,清廷只是口头答应,援兵却未赶到。 平辽军的攻击越来越猛烈,陈德在城头上知道大势已去,外有根本抵挡不了的虎狼之师,而援军又根本不见踪影,此时自尽他又没这个胆量,在城破之后跪降了。 平辽军士兵把五花大绑的陈德押送到罗虎面前,面对着罗虎、柳和尚、李巡,陈雄等一干平辽军的将领,陈德跪地乞讨道:“各位大人,我不是人,我临阵脱逃,对不起大家,对不起各位兄弟。” 看着鼻涕眼泪一起流的陈德,罗虎面无表情,他绝不可能放过这个叛徒。 “陈德,你父亲和东虏作战死于辽东,他是个英雄好汉,我以为虎父无犬子,你应该也是一个可造之材,但是两军对垒你致所有弟兄于不顾独自逃跑,后来还降了东虏,降了你的杀父仇人,令尊在天有灵,不知该有何感想。” 一席话说得陈德愧疚地低下了头。 “陈德,你这个不忠、不孝、不义的王八蛋,今天就是你的死期,来啊。”柳和尚大喝一声,叫来刀斧手,“把这畜生拉出去斩首。” “大人,罗大人,小的知道错了,给小的留条活命吧。”陈德用最后的机会求饶,希望能侥幸获生,但罗虎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刀斧手把他拉下去给砍了。 罗虎心中怨气已平,但陈德的叛变还是让他深思了很多,陈德还是有些军事才能的,像他这样的汉人将领不少,有很多还颇为优秀,像姜镶、李成栋、金声桓,但是这些人都站在了历史的另一面,这不能不叫人深省,明末形成的行伍风气让本该铮铮铁骨的军人变成了墙头草,可悲可叹。 收拾了陈德,罗虎很快收到了满清的第一笔钱,三十万两白银。满清如此迅速是因为罗虎给他们的限期是五天,不然就攻打天津城。这个期限是紧了点,但是不这样,这些贼精贼精的鞑子给你拖下去,等他们的主力来了,自己就只能逃之夭夭了。 有了银子罗虎让柳和尚把大军陈兵于静海,等收到人参、鹿茸、貂皮这些东货之后再退兵。 带着三十万两白银罗虎回到济南,他立即着手开始预备征收棉农的棉花,很多农户都跟他签了合约,未来一年山东有相当一部分棉花不会出省。 当然,这三十万两银子还不够,满清给了东货之后,罗虎将用这些东货再换成自己的本钱。 飞梭织布机和珍妮纺织机正在建造,织工在招募,米涅步枪也在量产,但是考虑到资金还是有限,第一批米涅步枪制造了五十杆,第二批他准备再制造一百五十杆,合计二百杆步枪可以满足暂时需要。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罗虎在思考另外一个问题,凭他对朱慈烺的了解,这个皇帝还是想有一番作为的,但是怎么会变化这么快,现在又想着和满清议和了? 罗虎在思考朱慈烺为什么要与满清和谈,而朱慈烺也在思考要不要派使团去北京。前几天他会见了一个满清那边的一个小人物,吴三桂的心腹将领吴国贵。 吴三桂被称作汉奸是因为他后来到处打击反清势力,最终还把永历皇帝朱由榔给杀了,但是在一六四四年的时候,他在明人心中的地位可是很高的,绝大多数明臣都认为是吴三桂借清兵赶走了李自成,给崇祯皇帝报了仇,是大大的功臣。 所以此时吴三桂的倾向对明廷有一定的影响力。 现在满清要集所有力量去对付李自成,而罗虎不断给他们的后方带来麻烦,所以多尔衮要借吴三桂之口,传达与明廷和谈的愿望,这不过是缓兵之计,等收拾了李自成,八旗的铁蹄还是要踏向南明政权的。 而南明朝廷里偏偏就是有很多人赞同“联虏平寇”,不光是一些怨恨罗虎的东林党人,包括马士英和史可法也是如此。 吴国贵秘密来到之后,朱慈烺的想法发生了变化,一是和谈的诱惑,如果南北分治,也可保住暂时的平安,南宋不就是如此吗,他们与金国谈判,在南方又延续了一百多年的统治。 二是在朝廷内部不断传言罗虎是大顺奸细,而如果此言为真,那就相当于养虎为患。 现在李自成在西,罗虎在东,两面夹击让满清顾此失彼,倘若大顺真的耗死了东虏,那罗虎可以乘势南下,从山东一直杀向南京。虽然这只是一种猜测,但是如果不防备,一旦发生这种情况可就一切都晚了。 朱慈烺一想到这一层,就觉得自己可能不过是罗虎的一个工具,而且自己最心爱的女子还做过他的妻子,拜过堂入过洞房,这事一想起来就膈应。 想通之后,朱慈烺立即让高杰重新接管了徐州的防务,这个连接山东和江苏的军事重镇绝不能落到罗虎手中,不然他要南下,简直就是长驱直入,可以一直打到南京城。 徐州被收回后,更加坚定了罗虎对朱慈烺的猜测——朱慈烺是在防备自己。虽然永宁皇帝是以让高杰收复河南的名义占据的徐州,但这种做法已经让罗虎警觉。 罗虎对这件事并不在乎,他从头至尾也没想过要誓死效忠某一个人,他的目的不过是把满清赶出关外,改变汉人被奴役二百多年的命运。朱慈烺的这种做法更是激起了他的干劲,要赶快收复台湾了。 徐州的驻守权转交给高杰后,朱慈烺决定与清廷谈判,与原本的历史不同,原本的历史上,南明是腆着脸找满清求的和。 在原本的历史中,南明朝廷派左懋第、陈洪范、马绍愉为谕北使,带着给满清的“国书”、和封吴三桂的诏书以及大量金银财物北上与清廷谈判。 这是一次屈辱的旅程。 使者进北京前,清廷的顺治皇帝已经在北京城登基,宣示自己已经从关外蜗居一隅的地方政权,完成了成为全国性政权的蜕变。 他们现在把自己视为正统,而南明只能给他们俯首称臣。 顺治皇帝完成仪式后,使团终于获许入京,但是多尔衮压根没有让使团朝见顺治的意思,只是派了礼部的官员来接见,明摆着就是以天朝上国自居,将南明政权视作进贡的属国。 左懋第为了维护南明的尊严,要求清廷平等对待,坚持要求见顺治皇帝才能递交“国书”,但是此举遭到了清廷的拒绝,而使团所携带的金银财物则被笑纳,同时,南明携带的敕封吴三桂为“蓟国公”的诏书也被拒绝。 在笑纳完南明使团的财物后,清廷不依不饶,指责南明突立皇帝,不承认南明政权合法性,并表示即将派大军南下。 后来多尔衮让左懋第投降,左懋第不从,还被杀害了。 清廷的气焰如此嚣张,把南明以属国之礼待之,还杀害使臣,原因很简单,因为南明朝廷的的软弱。一个只知道一味忍让讨好的政权,怎能让野心勃勃的清廷坐下来谈判。 而在这个时空里,左懋第等人的入京却得到了满清的盛情款待,多尔衮也答应使团面见顺治,双方是以平等的地位展开的对话。 为何清廷如此客气,因为这个时空多了个穿越而来的罗虎,他的出现让满清的后院鸡犬不宁,为了稳住南明,满清愿意虚与委蛇,暂时以“平等“的关系相待。 …… 第八十四章 扬州 左懋第率领南明的使团来到北京后受到了礼遇,清廷不仅很客气还让他们朝见了顺治小皇帝,然后左懋第递交国书,表示修好之意。 在朝见完顺治之后,多尔衮单独接见了左懋第。 左懋第见多尔衮如此有诚意便提出了南北分治,并表示要划出两国疆界,从此互不侵犯。 谈到这个问题时,多尔衮立即表现出愠怒,道:“贵国山东总督罗虎三番五次骚扰我国,还曾经两次进攻我辽东祖地,他这样的人存在怕是影响你我两国日后勘定疆界,望贵使能把本王的这个忧虑告知大明皇帝陛下。” 左懋第听后觉得清廷是有诚意的,着实是罗虎屡次袭击在前,既然如此他便答应多尔衮,把此事向永宁皇帝朱慈烺汇报,让他来定夺是不是要把罗虎撤走。 左懋第给朱慈烺写了奏报,并加急送往南京,他在奏报中写道:“……清国诚意与我划定疆界,但山东总督罗虎屡次进犯,已经惹怒摄政王,愿陛下早做定夺……” 朱慈烺在接到奏报后思寻良久,现在清廷明显就是要南明先惩办罗虎再和谈。 怎么办,这罗虎的确是有功于自己,不仅把自己送上帝位,而且为大明守住了山东防线,但如果他是大顺的一个奸细,那早早晚晚都是个心病,罗虎现在兵强马壮,朱慈烺既不敢得罪清廷,也不敢得罪罗虎,他想让罗虎独自来南京述职,找个机会解除他的兵权,然后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关于于疆界问题,朱慈烺和他父亲一样,都是寸土必争,所以他给左懋第的回复中讲道:山东、河南必须掌握在明廷手中。至于山西、陕西、汉中、四川这些地方还在李自成、张献忠手里,就不必提及了。 济南这边,在腊月月末,罗虎接到了朱慈烺的诏书,听完小太监宣读后,罗虎就嗅出了不一样的味道。这种情况历史上出现无数次了,先是诏你入京,然后软禁起来,解除你的兵权,最后对方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 一起听宣的还有李雪竹,她听完后一脸担忧地对罗虎道:“老爷,皇上宣你入京,你是去还是不去。” 就连李雪竹都察觉出来了,之前在朱慈烺换走徐州的城防时,她也猜出个大概。 “当然不去了。”罗虎是信任李雪竹的,她不像费珍娥,什么事都以大明江山为重,李雪竹最担心的是自己的未婚夫,自己的男人才是她的一片天。 “朱慈烺分明是对我有了疑心,之前刘有全去南京,在茶馆里就有‘我是大顺派来的奸细’的说法,既然现在文臣和皇帝都猜忌我,我去了就是自投罗网。” “奴家也不想老爷去,可这是皇帝的命令啊,老爷应该怎么回绝呢?” “就说自己病了呗。”罗虎笑了笑,这样的桥段历史上不知道演绎了多少回了。罗虎就是这么大胆,当你自己有实力的时候,就可以无所畏惧。 罗虎现在要把精力放在生产棉布和武器上,有了这些东西,他才能够不断强大。 罗虎没有去南京,但是表面工作还得做,他便派刘有全代替自己前往南京述职,顺便去找卢海佟楚宁夫妻,看看他们的前站打得怎么样了。 卢海现在在扬州。扬州最早是吴国的邗城,东晋设广陵郡,至唐代改称扬州,它南临长江,北通中原,最早的一段大运河是由吴王夫差所挖,时称邗沟。自隋代南北大运河开通,扬州成为江海合一的大型港口,以其得天独厚的优势,成为天下航运和商业的中心。 到了明代,扬州人口近百万,远远超过当时欧洲任何一个城市。万历年间,扬州城已有新城和旧城格局,旧城在左,城内有小秦淮河流过,河上还有小市桥、迎恩桥、开明桥、通泗桥、太平桥等五座桥,右边是扬州的新城,着名的建筑有文昌阁。 由于扬州是盐商的聚集地,他们都是大富豪,自然在要人伺候方面有极大的要求,所以明清之际,扬州有了一样特产——扬州瘦马。 为何称为“瘦马”?因为从事“养瘦马”的牙公和牙婆低价买来贫家幼女,养成后再高价卖出去,从瘦到肥是一个很形象的比喻。到了明清时期,“养瘦马”成了一项暴利的投资,有一大批人专门从事此项职业。 先出资把贫苦家庭中面貌姣好的女孩买回后调习,教她们歌舞、琴棋书画,长成后卖与富人作妾或入青楼,以此从中牟利。初买童女时不过十几贯钱,待其出嫁时,可赚达千五百两。 刘有全一下船,由于衣着不凡,很快就有一个老头上来询问:“公子来此可要择一小妾,我家中姑娘皆是女中之凤,填词作画,琴瑟歌舞,无一不精,便是那侍奉人的功夫,也由假母调教得……” 这老头年岁不小了,估计是日夜守候在这里,见到衣冠光鲜之人便上前推销。 刘有全有些不好意思,他只是摆手,赶紧在两个便衣护卫的保护下往前走。 这时一个牙婆又盯上了他。”公子我家的女儿个个……” 刘有全有些不耐烦了,加快了脚步。 行走出码头后,进入一条宽阔的青石街道,这里铺林立,车水马龙,布幔木牌鳞次栉比,街道两旁的商铺都是高大建筑,青砖蓝瓦,屋檐上雕饰着鸟兽图案,窗棂也是精工雕制,用料考究,店里面摆放着林林总总的各色货物,伙计掌柜们在其中忙碌,穿过店面往里,总得还有十几二十间的库房,那里存储着很多货物。 刘有全找到了一家叫“瑞丰和”的商号,这里有阔大的门头,青砖砌的房舍,门店在前,后头是库房,不过这家店子是刚盘下来的,还没正式开张,只有地盘,并无掌柜伙计等人。 刘有全走进堂内,见卢海正在规整摆设,便热情地叫道:“卢海兄弟,多日不见了。” 卢海见是刘有全来了,赶紧放下手头的活,擦了一把汗,笑着说道:“刘营管,可把你给盼来了,俺原来就是个拉船的,哪里有做生意的本事,你来了正好给俺指点指点。” 刘有全也是笑得满脸无奈,道:“俺也是个泥腿子,这做生意,害……” 刘有全环顾四周,见商号内的装饰还不错,道:“卢海兄弟是谦虚了,室内装潢的不错,商号的名字起得也好。‘瑞丰和’有祥瑞、丰收、和气之意,咱都是农人出身,这个名字起得贴切。” 卢海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道:“这都是内子想出来的,俺可没那个本事。” 刘有权点点头,心想这佟楚宁不愧是大户人家的闺女,至少眼界就比他们要高一些。 正说着佟楚宁从内堂出来,腰身素裹,一身满洲女子的打扮。 “刘营管,别来无恙啊。”佟楚宁说道。 …… 第八十五章 刘有全面圣 “弟妹今天很漂亮啊。”刘有全倒不只是恭维,佟楚宁今天是格外漂亮,虽然比汉装要紧身一些的满服让她怀孕的小腹凸显出来,但仍旧风韵绰约。 “刘营管谬赞了,妾身只是不想在这繁华的城市里显得太土气而已,江南物产丰富,商贾云集,不出门不知道天下的广大,那些盐商真是有钱,就是随便吃个饭也要几十两银子,身边妻妾如云,住宅内部装饰得像皇宫一样,你们汉人有句话叫纸醉金迷,用在他们身上正合适。” 刘有全撇撇嘴,道:“怎么,弟妹是羡慕他们了?” 佟楚宁冷笑一下,“并不是。” 佟楚宁的回答有几分含义,她是对江南士人的生活有些鄙视。有钱能怎么样,有钱就能买来一切吗,少数江南人富得流油,而多数北方人食不果腹,等外敌入侵的时候,这些南朝的大商人有相当一部分会成为待宰的羔羊。 佟楚宁的笑刘有全能猜出个三四分,她是把这些商人当成是肥羊了,可能心中还想着什么时候自己本族的军队打到南方来,一定会把这些盐商都给收拾了。 “海子,弟妹,用不了多久,就会来一批辽东的特产,人参、鹿茸、貂皮、东珠等,这些可都是硬货,那些喜欢奢侈的盐商老爷们一定喜欢,倒时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这些东西哪里来的?又是你们抢的?”佟楚宁带着愠色问道。 “弟妹你可别这么说,不是从辽东抢的,是肃亲王豪格送给我们的。”刘有全想杀杀佟楚宁的气焰,别以为只有你们是狼,我们也可以是狼,而你们也有可能是羔羊。 “不可能,豪格王爷为什么要送你们这些东西。”佟楚宁继续追问道。 “弟妹有所不知,罗大人带着兄弟们去天津城外转了一圈,和你们的肃亲王进行了亲密的交谈,王爷见我们远道而来十分辛苦,就赠送了三十万两银子和大批的东货。” “原来那些东西是勒索来的。”佟楚宁咬牙显得十分生气。 卢海见本来好好的谈话变成了较量,赶紧岔开话题。 “刘营管远道而来,今晚我要请他在酒楼一聚,娘子你好生在家,今天就给我个空闲吧。”卢海拉着刘有全去吃酒,从而结束了一场唇枪舌剑。 扬州也有鲁菜馆子,卢海摆了三桌,其中两桌招呼刘有全的手下,他们兄弟俩独自一桌,要了四菜一汤,边喝边聊,叙叙旧情。 “老营管还是那般硬朗,济南一战他损失了一些士兵,现在还是每天在抓训练,那些小伙子们经过他的调教,都成了敢于争先的好兵。” 听了刘有全的话,卢海也算安心下来,他心中还是觉得很对不起父亲。 “对了,刚才哥哥谈到朝廷现在对罗大人猜忌很深,为何会变成这样。”几杯酒下肚后,卢海也不称刘有全为营管了,而是以兄长称呼。 “害……”刘有全一提到这事就有气,南京茶楼的一幕似乎就在眼前。 “大人之前接收龙江船厂的时候得罪了朝廷中的一些文官,他们传言大人是大顺派来的奸细。说实话兄弟,要不是因为大人,我根本不想给明廷卖命,可是我和是多年的好兄弟了,这才与他一起来投了明廷。像我这样想法的人不少,你看贺世崇不就宁可去寻李自成也不愿投奔明廷吗。” 说完刘有全喝下一杯酒,继续说道:“大明内部倾轧过甚,怕是难以抵挡东虏,大人也是想早做打算,给众位兄弟寻一个去处。” “去哪里呢?”卢海很是好奇。 “这个只有大人自己知道,不过经历了这么多,我老刘还是信任他。” …… 刘有全在扬州逗留了两日,之后他开始动身到南京去。 这一次朱慈烺表示要亲自见刘有全,虽然他对罗虎很愤怒。 朱慈烺很想来一次龙颜大怒,然后派人捉拿罗虎正法,他父亲崇祯皇帝就杀过很多大臣,崇祯杀臣子是没有什么标准的,反正前方一出现战事失利他就要杀人,很多文臣武将就死于他手,像最出名的孙传庭也蹲过诏狱 但崇祯后期有一种人他杀不得,那就是已经出现不听调遣,但是又坐拥大量军队的将领们,比如左良玉,比如刘泽清,甚至是吴三桂在松锦战役的时候首先逃走,崇祯还是对他委以重任。这些人掌握着军队,他们可以临阵脱逃保存实力,只要军队在,皇帝就还得倚重他们,就算犯了死罪也无妨。 左良玉就是典型的代表,他为了自己的安全,把军队规模扩大到了几十万,崇祯几次想治他的罪,但是鉴于他“兵强马壮”,怕把他逼反了,最终也只能作罢。 朱慈烺的无奈和他父亲差不多,他对手下的将军也没多少控制力,更别说实力超群的罗虎了。 既然罗虎不来,朱慈烺就得好言安抚刘有全。 刘有全这是第一次得到皇帝的召见,如果单从个人得失来说,他已经可以光宗耀祖了。可刘有全根本不会对永宁皇帝感恩戴德,相反,他觉得自己这次应该豁出去,在皇帝小儿面前好好质问他,为什么要撤除平辽军对徐州的驻守权。 刘有全进入到皇宫,在南京紫禁城的乾清宫见到了朱慈烺,这小子和他爹一样勤政,正在钻心批阅奏折。 见刘有全进来,朱慈烺还是低头看奏折,刘有全跪在宝座下面,也不作声。 过了一会儿,朱慈烺忽然说道:“罗虎为什么没来。” “回禀陛下,罗大人身体有恙,不能前来。” “是吗?你们罗大人得的什么病啊。”朱慈烺追问道。 刘有全不卑不亢,道:“大人不是得了病,而是给大明守济南的时候受了伤,所以不便前往。” 刘有全是故意这么说的,一句话就把朱慈烺给噎了回去。 罗虎守土有功是事实,而他是大顺奸细的事却是某些人的猜测,用猜测去怀疑一个事实上有功劳的人,这是昏君的表现。 朱慈烺当然不能做昏君,他马上收起了严肃,和颜悦色地对刘有全说道:“朕并未在奏报中见到你们大人受伤之事,不知道他哪里受的伤,是否严重?” “罗大人身上中了三处刀伤,索性不严重,济南军民都可作证,他几次身先士卒与东虏在济南城上下拼杀,受伤是在所难免的。” 罗虎并未受伤,刘有全只是杜撰,在皇帝面前说假话是要砍头的,他刘有全不怕,罗虎的确是亲自与东虏作战,很多人都见到了,又不是假的。 “你们罗大人英勇作战,为我大明守住了山东防线,的确功在社稷。”朱慈烺只能这么说,虽然他违心。 刘有全把济南战役的过程给朱慈烺说了一边,少年皇帝倒是频频点点,他对罗虎的指挥能力不存在怀疑。 述职结束后,刘有全还未离去,他要用这个机会好好给朱慈烺上一课。 “陛……”刘有全突然开口,“臣在外面听到有人猜测罗大人是大顺奸细,请皇上禁绝这种言论。” …… 第八十六章 新年 刘有全还真敢说,他罗虎手下一个小小的营管,论武官的官衔不过参将,能在皇帝面前提出这种要求已经是大逆不道了。这种无所畏惧的精神来自于一种底气,他们是大明仅有的能与满清一战的军队,为朝廷立下了功勋,不能就这么被诬陷了。 “这种说法朕从来就没听说过,纯属子虚乌有。”朱慈烺否认,他宁可撒谎也不想和刘有全讨论这个问题。 “陛下此事并非子虚乌有,臣就在京城的一处茶馆听两个学子谈及过。” 刘有全步步紧逼,朱慈烺没有办法,他想尽快打法走这个难缠的家伙。 “汝听到的不过是些传言,朕断然不会相信这种说法,让你们平辽军从徐州撤出不过是为方便高杰部北上收复河南。你下去吧,回去让罗卿安心,朕是信任他的。” 刘有全从宫里出来长舒一口气,他冒着生命危险敢于在永宁皇帝面前这般大胆,想想也还是有点后怕的。 给永宁皇帝述完职,刘有权便去龙江船厂查看原型船的建造情况。现在这艘船已经建造完毕,长约五十米,与一般刷清漆的船不同,这艘盖轮船是黑底白边,每一个船棂旁都刷有红漆,黑乎乎的炮口和红色的边缘显得威猛无比。 席尔瓦告诉刘有全,这艘船要经过试航,找出之前建造存在的缺点,然后再打造战斗用的战舰,未来战斗用的盖伦船要比这个原型船要大。 刘有全拿出罗虎交给他的一张图纸,上面表明了船体的某些部位要加装铁板,席尔瓦接过图纸,思量了很久,罗虎的这个想法就是后来的铁甲舰的构想。 铁甲舰是外覆有坚硬铁钢装甲的战舰,由于火炮技术的革新,木制军舰越来越难以抵御强大的攻击,铁甲舰便应运而生。罗虎考虑给船体加装铁甲,是因为他们未来要面对荷兰人的火炮,在威力巨大的西洋炮面前,木质船体能不能承受打击是很难讲的,只有加装铁甲才能扛得住。 铁甲会使船体有更好的防护力,但也会使船体更加沉重,必须有密封舱的设计才能使浮力大于重力。 席尔瓦接受这个任务后要权衡利弊,既要保证船体的防护性,又要考虑到船内还能荷载多少火炮。 刘有全从龙江船厂回来,南京城内依旧繁华,大街上往来行人,不时就有身姿绰约的女子经过,这让刘有全想到了那个叫芸娘的女孩,也不知楚芸娘的父亲现在怎么样? 刘有全住的还是上回的那个旅馆,入住后,他派人去了芸娘家,想知道楚父的病是否好了。不过多时,手下回来了,道:“楚家生活艰难,便卖了祖屋去别住投奔亲戚,芸娘父亲的病倒是大有好转。” 这些话是楚家的邻人说的,刘有全听后很是失落,他倒不是一定要芸娘那句以身相许的承诺,不过就是重回南京城,心中有些挂念而已。一个妙龄的女子,长相和人品都是不错的,与她偶然认识,也是一种缘分。 …… 罗虎这边,他已经为大规模生产棉布做好了设备方面的准备,就要过大年了,这可是自己穿越来之后过的第一个新年,辞旧迎新,心中也多了一份对未来的憧憬,期盼有朝一日完成自己的志向后,可以自由地去海外,过一种追逐星辰大海的日子。 平辽军在腊月二十四日停止了训练,除了一些执勤的兵将,大伙都放了假。 济南城张灯结彩,一片红色的过年气氛。腊月二十八,罗虎提前跟乡兵在兵营聚餐,本乡的士兵回家过年,其他人在卫巷的兵营里摆上三牲和香烛,祭祖敬天,市民燃放鞭炮,年味开始足了。 除夕夜,临近子时,罗虎和李雪竹给家中仆人发压岁钱,柳成拿出烟火爆竹开始在自家院子里燃放,于越在院子中间点起一个烟花,烟花嗖一声冲上天,一家人抬头看着烟花爆开,绚烂的烟花忽明忽暗的映衬在他们的笑脸上。春桃高兴地跑来跑去,城内城外的鞭炮声开始逐渐热闹,到处是孩子们的欢声笑语,他们提着灯笼在街巷中四处追跑,毫无顾虑,毫无忧愁。 鼓楼在这时敲响,新的一年终于到了,这多灾多难的一六四四年过去了,在新的一年里,罗虎还有很多期盼,他现在最缺的是钱,棉布能给他带来利润,可他并不满足,山东是块宝地,就算只能待上一年,也应该让自己获得最大的利益。 比如山东的招远地区,那里可是有金矿的。 有明一朝,金矿几乎全部是私矿,正德、嘉靖、万历这些皇帝是热衷于开采金矿的,代表地方各种势力的文官集团为了把这一利益掌握在自己手中,他们进行了集体抵制与暗中操作,采金成本愈来愈高,最终只能逼得朝廷放弃开采,转而让给私人。 在年前,罗虎已经让韩胄去招远地区打探了情况,招远的中部与南部,已有不少金矿被发现并开采,每个矿洞每年可出产大约黄金数千两,这些采金的矿主,都有自己的私人武装,平时对手下矿工十分粗暴,非打即骂,如果能派兵打击这些地方势力,把开采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离开山东的时候,怎么也能弄到十几万黄金,按照明末黄金与白银一比二十的兑换比例,那就是二百多万两白银啊。 想到这里罗虎的心是砰砰直跳,似乎成堆成堆的金子就摆在眼前。 罗虎在新年中憧憬,李自成却只能在新年中哀叹,他现在已经放弃了潼关,意味着西安也不可固守。 就在百姓过大年的时候,李自成已经得知阿济格和多铎两路清军都乘胜气势汹汹向大顺朝的首府西安挺进,在两路清军的夹击下,陕西的陷落已成定局。 李自成这时已经有放弃西安的想法了。 他准备经蓝田、商洛向湖北地区撤退,在那里,大顺军的果毅将军白旺还占据着襄阳、承天、荆州、德安四府,那是大顺朝最后的地盘。 但就算去了那里又能凭借此处和满清抗衡吗?李自成思量,如果此刻能有个外援就好了,至少能牵制满清的力量。 思来想去,他觉得眼下能帮上自己的就只有罗虎了。 想到罗虎李自成是既气愤又疑惑,这小子怎么就不明不白地投降了南京的小朝廷了呢,大明气数已尽,他们虽然占据江南富庶之地,但已经没有精兵强将,连自己都打不过,更别说争夺天下。 李自成认为罗虎投奔了明廷是没有前途的,但他打败豪格的传闻已经经各种渠道传到了李自成的耳朵里。 能击败豪格说明这小子实力又增长了,若是他能从山东进入河南,就可以牵制多铎的清军,李自成若只对付阿济格,他觉得自己或有胜算。 …… 恶果 “时间不早了,娘子还是早些休息,”罗虎抿抿嘴,补充道,“我去隔壁耳房睡。” 你要杀我,我又不想杀你,躲总躲的起吧。 费珍娥没想到罗虎并不贪图自己的美色,和那些在城中任意侮辱妇女的顺兵完全不同。 罗虎说走就走,但刚踏出大门,就意识到不能这么做,她费珍娥是怀着必死的信念来刺杀自己的。如果不能达成目标,她可能会在房中自尽。历史上她就是在捅完自己一刀后,一尺白绫悬梁的。 “不行。”罗虎扭头回到房内。 “啊……”只听得费珍娥惊叫一声,原来她见罗虎走了,就脱掉外衣躺在床上准备睡了,此时她只穿了一件胸衣,露出两支细长的藕臂,肤如凝脂,在红烛和纱幔的映衬下更显光艳曼妙。 “我去,尴尬了。”罗虎扭过头,又说道:“娘子莫惊,为夫只是听说娘子之前是坤兴公主的贴身侍女,想来你们主仆情深,不如明天我派人送你去见见公主吧。” 罗虎所说的坤兴公主是崇祯之女朱媺娖,费珍娥与她名为主仆,私下里却亲如姐妹。 当日北京城破,崇祯皇帝砍掉了坤兴公主一只胳膊,现在她在前明国丈周奎家中养伤。 “真的吗?”费珍娥赶紧问道。 “当然了,你去吧,公主受了伤,你多带点银钱,让周家人细心照料,另外……你若愿意,这些天就在她身边照顾她吧。” 既然不想让费珍娥死,就要给她一点念想,她与坤兴公主主仆情深,情同姐妹,把她送到朱媺娖那里去,她一定会断了自杀的念想。 费珍娥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城破之时,崇祯皇帝为了避免女儿受辱,提剑砍掉了她一支胳膊,可怜的公主,由于她父亲的节俭,一辈子没享受过皇家的锦衣玉食,却承担了比其他朝代公主更多的痛苦。 的确,公主现在太需要人照料了,在这场浩劫后,费珍娥也十分惦念她。虽然现在也不能完全信任罗虎,但总归是打消了速死的念头。 “娘子,时辰不早了,你还是早点睡吧。”罗虎说完,转头离开了这红烛映照的新房。 …… 耳房里昏暗了,只剩月亮洒下的白光,屋外有清风吹动树枝,屋内影影绰绰。 罗虎躺在地铺上,心想:这可怕的美色,我怎么就糊里糊涂穿越了呢?还穿越成了一个历史上死于女人之手的顺军将领。 老天爷真会和人开玩笑。前世努力学习终于熬到了大学毕业,奈何自己一个历史系毕业的学生找不到工作,然后糊糊涂涂就穿越到了一个乱世。 正所谓“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明末清初可不是个好时代。大顺、大西、大明、满清互相攻伐,到处是战乱,到处是屠杀,大明官军,大顺大西农民军,满清八旗,你来我往,战火不断,最终受难的还是中华大地上的无辜百姓。 最让人痛心的是满清最终入主华夏,整个中华文明从此进入漫漫长夜,在屠刀下,衣冠不在,发饰不在,汉人的骨气和礼义廉耻也被屠戮得一干二净。 这个文明国度的人民从此脑袋后面拖了一条难看的猪尾巴,成了一个个卑颜屈膝的奴才。这负面影响一直延申到二零二一年他穿越前的时间。 在文化领域,韩国人一直拿着穿着马褂,头上留辫的中国人的照片叫嚣:“瞧,这才是你们中国人的服装。” 而原本属于华夏的精美汉服,却被他们认为是韩国的“发明”,虽然这是韩国人的无知,但如果没有“剃发易服”,如果我们可以把汉风延续到近代,韩国人就算再无耻,也不敢说汉服是他们的。 身处一个这样的时代,该何去何从,这让罗虎不知所措,一个完全不熟悉的时代,一个要生存就得搏命的时代,自己的命运,华夏的命运,终将归于何处呢? 罗虎闭上眼睛,希望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希望一觉醒来还能活在现在社会,而窗外月光皎洁,万籁俱寂,偶尔只能听到钟鼓楼上的钟声…… 这一觉有点长,待罗虎再次睁开眼,天已大亮,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发现这个世界并未如他所愿地回到现代社会。这间屋子仍旧是古色古香,只是不如新房那间般红烛高照。 罗虎叹了口气起身出门,只见费珍娥已经在门口等候他来。 “娘子,这么早就起来了。”罗虎在费珍娥身上打量,只见这名娇媚的女子已经打扮好了,宝髻斜垂,眉眼如画,皓齿朱唇,纤肢蜂腰,犹如一只盛开的芍药,比昨晚红烛之下更显美艳。 罗虎在感叹中轻咳了一下,对费珍娥道:“娘子若要在周家久住也可,好好照顾公主。” 费珍娥嘴角略动,眼睛里似有一种说不清的神情闪过,她昨晚要杀罗虎,并不是单单恨这个人,只是要借他来报复大顺这些强盗而已。现在想想,其实眼前这个已经成为自己丈夫的人并不残暴,他知道自己和公主情同姐妹,这般安排可谓是以德报怨,这份心胸也不是谁人都能做到的。 吃过早饭,费珍娥在罗虎的亲兵护卫下去了前明国丈周奎家,看着费珍娥乘轿远去,要说这女子是足够撩拨心弦的,可惜如此容貌却与自己立场对立,美色诛心,如不能两情相悦,最好还是放手,免得最后落一个悲惨结局。 “将军……” 这时一个高大魁梧却面色憨直的光头汉子上前给罗虎禀报。这人叫柳和尚,是罗虎的亲信。 “什么事。”罗虎从柳和尚的眼神中已经能够觉察到什么。 “将军我部有士兵不听将军号令,强居民宅,强抢财物,还打伤对方一家四口,您看该如何处理。” 罗虎脑海中有这一世的记忆,难能可贵的是,这具身体被穿越前也是一个正义感十足的将领。 李自成进入北京之初,大顺军军纪尚可,李自成也与将士约法三章,不得惊扰百姓。但随着“追赃助饷”政策的实施,士兵的军纪断崖式坠落,待到四月初,到处都有jianyin掳掠的情况发生。 但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大顺军仍有将领能约束手下,禁止对百姓抢掠和侮辱,其中有李岩部,也有罗虎部。 罗虎听完柳和尚的禀报,知道此事必须得立刻处理,如果自己的部队不听号令,又强掠百姓成风,自己的威信将荡然无存,部队也会失去战斗力。 “跟我走。”罗虎不做丝毫迟疑,立刻带着柳和尚和十几个亲兵赶往事发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