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顽皮美娇娘》 楔子 君到姑苏见,人家尽枕河;古宫闲地少,水港小桥多。 夜市卖菱藕,春船载绮罗;遥知未眠月,相思在渔歌。 苏州得天独厚,山川壮丽、物产丰饶、经济文化一向十分发达。早期的南朝它曾是个“一郡丰收,可供数郡之用”的粮仓,之后更有“苏湖熟,天下足”谚语。这个秀美的城市,富比天堂。它像一颗璀璨的明珠,镶嵌在碧波荡漾的太湖之滨。 在苏州城内有两大名门望族,简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因为这两大名门不仅家大业大,且两宅并连,只有一墙之隔的座落在繁华鼎盛的城中。 一眼望去,两座豪邸中颜色最深,看来较为严谨稳重的是龙家,而另一宇邸颜色鲜艳,看来鲜活明丽的是杨家。论起这两家的背景和来历,也真是大大的不同。 龙家为官宦世家,历代祖先皆有功在朝廷,家世尊贵显赫。而今更是有龙家父子两人在朝为官,父龙应伟,为吏部尚书;子龙君行少年英材,官拜翰林,后因受皇帝赏识,再赐钦差之职,代天巡幸,经常离家远行在外。 杨家则历代经商,传至杨千雁这一代已是富甲一方的巨贾,再者其子杨庭威天生的经商奇才,将杨家的生意拓展发扬,经济命脉深入整个南方,可说南方首富非杨家莫属。 而这两大家族,府宅既然紧紧相联在一起,交情、关系一定也非比寻常了? 喔……喔……只要把这话随便问个苏州城内的人,每个人都会跟你连连地摇头、加摇手。据闻龙杨两家,在他们曾祖父之前的祖先,确是关系匪浅的八拜之交,但到了龙君行和杨庭威的曾祖父那一代,听说曾为女人而结怨,自此两家交恶渐深,以至传到了他们父亲这一代,已是势如水火。 龙应伟最受不了的是隔壁的暴发户,觉得他们真是粗俗而无礼,满身铜臭味。而同样的杨千雁最讨厌官场中人,因为他们太过惺惺作态,完全一副假道学的样子!虽说“官商”这两个字经常连在一起,但要这两人有所勾结,绝对是难。当然万一要真那么不幸,狭路相逢时,他们也都非常世故的挤出大大的笑容,互相拱手作揖,但一背过身去,保证是前后两种脸色。如非必要,这对一墙之隔的邻居,绝对是一年见不到一次面。 若说这两家有什么相同的地方,那大概就是一脉单传。 这两人为了让儿子成就非凡,拚赢隔壁的死对头,都不惜花费千金,送儿子上京城读书,且都共同进了师资一流、最好最贵的学院。所以龙君行和杨庭威,自小就在这种明争暗斗、花招百出的环境下长大。他们虽说承接了上一代互不相让的模式,在学院里的成绩也经常互别苗头,尤以杨庭威最爱主动出击,有趣的是这两人却反而培养出一种亦敌亦友的感情。 待年长点后,双方的父亲为培养他们文武双全,龙君行被送上了华山习武,而杨庭威则被父亲送往唐门。数年后,当他们学艺有成,分别踏上未来的前途时,也都如双方亲人期望的:一个效命朝廷,另一个则接起家业发扬光大。 这时两大家族再度较量的,便是这两人的婚姻大事。龙君行娶了华山派掌门之女柳少婷为妻。而好玩的是,向来不爱官家气息的杨家,竟会让其子杨庭威娶了礼部尚书的女儿——谷幽兰为妻。 所以说在苏州城这两大家族的恩怨,再加上出了少年钦差龙君行,和商业天才杨庭威这两位少年英雄,在当时可说是每个人茶余饭后最为津津乐道的话题。 但若说苏州城哪号人物最为人尽皆知、且耸动人心的,无疑的每个人都会首推那少年钦差龙君行的妻子,柳少婷! 连她那向来冷静睿智、不动如山的夫君龙君行就曾说过,他生平从不为任何事所难倒,唯一最头痛的两人就是:世敌兼好友杨庭威,另一个绝对是家中宝贝妻子柳少婷! 论起此姝,在苏州城简直是灵魂名胜,可以说来到苏州,未曾听闻柳少婷的,简直不算来过苏州。 第一章 龙家偌大的后花园里,是一片美丽的园林之景。古雅的曲桥在碧茵的湖上伸展,台榭、小亭间林径蜿蜒。阳光透过繁叶洒落在幽径上,一名发色灰白、略显福态的老妇惶急地走着,这时几个婢女迎面而来,她赶忙趋前询问。 “少夫人?没见到呀!”婢女们面面相觑,一脸茫然样。 “九婆,我看你这一阵子常常在找少夫人,怎么回事?”一名婢女问道。 原本着急的九婆一听到这个问题,圆圆的脸上,那两道眉角马上百竖起,忿忿地道:“还不是半年前少爷离家时,要我这老嬷子每天晨起督促她练字,结果每天早上只要我稍不注意,少夫人就失踪了。害我这一阵子光找她,时间就不晓得浪费了多少!” “练字!”几个婢女相视窃笑。龙府中人尽皆知,要少夫人静下来练字、读书,不如叫她把书和水吞下去,看起来还有可能比较像胸中有点墨水。 “几个丫头片子还笑,可苦了九婆我这把老骨头。可恶呀,要不是当初君行少爷特别委托我来龙府督促她,我还乐得在华山享清福咧,这个疯丫头自小照顾她到大,连嫁人了还这么会折腾我。” 柳少婷这鬼灵精,个性完全一反她那严谨守礼的夫君,不但活泼好动,还拥有一副腻死人不偿命的撒娇本领。除了龙君行外,她的公婆和整个龙家上下皆将她宠上了天,就算小夫妻俩吵架,公婆也一定偏袒儿媳妇。而少婷本人呢,既然身为泰斗一方的华山掌门之女,再加上龙家在朝廷的官家势力,她当然更加横行无阻的用那半调子的武功,发挥路见不平的精神,四处惹祸,整个苏州城几乎遍布她的“光荣事迹”! 偏偏龙君行身为钦差,有代天巡幸之职,常年远行在外,令他有心无力。只好再上华山请柳少婷的奶娘九婆“重出江湖”,到龙府监督少婷这顽性的小妻子。 “我说这龙家也员奇怪,少婷在华山已经够作威作福,居然到这儿被宠得更无法无天,还没听过有人宠媳妇是这样子的!”九婆火大地说。原本还寄望她嫁入官家,能学点规矩,结果反倒变本加厉。 “唉,没法子呀!少爷经年累月的远行在外,平时都是少夫人陪伴在老爷、夫人身边,而且少夫人嘴甜可爱又孝顺,老爷、夫人对她简直是捧在掌心疼,哪还会多责备她一分。” “是呀,少夫人为龙家带来了朝气,每个人都好喜欢她呢!可惜就是玩心重、调皮了点,这您是知道的,就别恼她了,先回房歇着吧,等会儿派其它下人找找,有消息就通知您。” 对她们的劝哄,九婆勉为收敛怒容地叹口气。她的小姐平时可爱时教人揉到心坎里,顽皮时令人气得牙痒痒的个性,有谁比她更清楚,她可是从小照顾小姐到大的奶妈咧。 虽是如此,在她转身要离开时,还是禁不住唠叨的念念有词:“这疯丫头,等君行少爷回来,看他怎么治你。君行少爷原本还指望她能借练字修养心性,现在看来是天下红雨比较快,真是!” 其实每个人都知道,天下间唯一能镇得住柳少婷的,唯有她的大师兄,也就是她的相公——龙君行。因为少婷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她那稳重严肃的相公。 就在九婆叹气连连地举步要离开时,瞥视到水月湖边,一个青衣少女正鬼鬼祟祟的在湖边的草丛穿梭。 “小菁!”她沉声叫住那名少女。“你在那儿做什么?” “我……”就在小菁猛被叫住时,她的身子突然晃了一下,接着扑通一声。 “什么声音?”由于她的下半身被草丛遮住,离众人又有一段距离,对这怪声大家奇怪地看着。 “我……我绊了一下,不小心踢了块石头下去。”她赶紧一笑道。 “有没有看到少夫人?你是她的贴身丫鬟,应该知道她在哪儿吧?”九婆恼怒地问。 “少夫人呀……”小菁目光一溜,耸肩道:“我也在找呀,一大早起来就不见少夫人了,我由前厅找过来,才刚找到这儿呢!” “哦?”九婆瞇着眼睨她,充满狐疑,因为小菁和少婷这对主仆一向是狼狈为奸的。 “放心,一旦找到,我一定通知九婆您老人家。少夫人太不应该了,一大早就累得您老人家满府跑。”小菁自告奋勇地说。 “嗯,知道就好。”九婆半信半疑地再瞄了她一眼,才转身离去。 看着九婆走远的背影,小菁的俏脸露出了诡异的笑容,身为少夫人的贴心小婢女,没学得她主人十分的狡黠,也该有五分的机灵,睁眼说瞎话是首先必备的。 “九婆今天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对呀!少夫人要被找到就好看了!” 众婢女们边说着,边朝小青走去。九婆原本应该是有一副沈稳的脾气,不轻易动怒;可惜,再好的个性在柳少婷的长期招惹下,不发飙才真叫不正常。所以近日来她总是挂着一脸郁闷,且只要一听到少夫人,那双细眼马上寒光一闪,手指格格作响,像随时要卯起来揍人似的。 “小菁呀,你自己也要小心,别被迁怒到。”一个婢女好心地警告着。 小菁却像置若罔闻似的,只是站在湖边,专注地看着湖面。 “怎么了,湖上有什么吗?”其它婢女们见状也好奇地围上去。 只见湖面上莲花盛开,在阳光映照下,展现清雅的丰姿。 “小菁,湖上的莲花开的是美,但是你天天都在看,有必要这么入神吗?”这群俏婢女们望着莲花,不解地问。 就在小菁要回话时,其中一个婢女尖叫起来! “哇!莲……莲花在……在动!” “在哪?” “那……那……”那尖叫的婢女颤抖地指着距岸一尺的前方,正有几朵莲花异军突起地掀动着。 “下、下面有什么东西要……出来的样子!”这群婢女们惊愕地抱在一起。 小菁却捂着唇,心慌地想道:“完了,我有踢那么远吗?等一下完蛋了!” 当一颗披头散发、湿漉漉的头猛然钻出时,众家婢女的尖叫,几乎是直冲云霄! “鬼呀——有鬼呀!莲花鬼出来了——”就在她们几乎是边惨叫、边吓得连滚带爬要跑时,一个怒喝的声音杀来! “一群没用的,大白天鬼会出来吗?再敢鬼叫,引来了奶娘,我就先剥了你们的皮!”娇斥的声音带着绝对的威胁。 这个熟得不能再熟的声音,令众人定下心来,仔细地看着前方湖水的“莲花鬼”! “少夫人!”众人讶异地惊呼。“好端端地干么埋到湖里?” 柳少婷整个脸都被湿稠的头发覆住,在湖中幽晃晃的,若非大白天还真叫人悚然,只见她柳腰一插,没好气地道:“我爱在湖里、我高兴在湖里、我喜欢埋在湖里当莲花行不行!” 大家一听就知道她们的少夫人情绪正不大爽快。只见那颗分不清前后面的头转向小菁,发出吓人的恐吓。“可恶的丫头,居然敢把主人踢下湖中,看我不把你种到湖里当莲花,我枉为主人!” 原来刚刚九婆发现小青的时候,柳少婷正借着草丛的遮掩蹲在小菁身边,正在思索怎么脱身时,小菁猛然一脚将她踢落湖中。 “饶命呀少夫人,小婢无心的,谁叫九婆突然看向这边,我又怕她会走过来发现少夫人的行踪,情急之下只好……”小菁可吓到了,急忙在旁告饶,就怕哪天她一觉醒来,真的是在水月湖当莲花。对于整人,她们的少夫人可是言出必行。 “好啦!”少婷打断她的话。“看在奶娘没发现我,否则有你好看。”她拨开一旁的莲花往岸边走来。 小菁赶紧过去扶她上岸。“少夫人,奴婢先陪你回房里换掉这身湿衣裳吧,万一着凉就不好了。” “我才不呆咧,奶娘正在房里等我,现在过去岂非自投罗网,不干!” “可是,少夫人你这身……”小菁不安地看着那满身狼狈、还混着一身湖底烂泥的柳少婷。 “哎,别担心,我自有办法解决。”少婷挥着手,一副她太紧张的样子。 于是,众人就看着她们的少夫人,甩着满身湿的衣裙和头发,往另一边晃去,还示意她们别跟上来。走了几步她突然又停住,转过身来。哪怕她的脸被头发覆着,大家也感觉得到,她们的少夫人那双目光正来势汹汹地扫射每个人,众人禁不住窜出一身的疙瘩,因为大家都知道一旦被苏州城的灵魂名胜柳少婷盯中,那真是上辈子没烧好香。 “你们不会有人去跟奶妈告密吧?” “不会、不会——”众人赶紧摇头如波浪鼓。 “我想也不会,否则水月湖会多好几朵人形莲花了,你们说是吗?”她笑嘻嘻地问。意思很明白,谁敢多嘴,就等着被种到湖中当莲花。 “当然、当然——”每个人都很有默契,非常用力地点头。 柳少婷很满意地哼着声,然后顶着这身湿漉漉的模样,转身就要走。身后这群心口不一的婢女们马上对着她的背影作鬼脸,她猛然停住,转过身时,每个人都已再快速地换上温柔的笑脸。 “少夫人慢走。” “是呀,你的鞋子湿了不好走,可别绊到东西。” 每个人都笑得灿如春花,柔声细语的充满关切,一反方才的表情,真是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仆人。 但是当她们再次对着背过身去的主人张牙舞爪的挤眉弄眼比划着时,突然好几颗小石子朝她们丢来,吓得众婢女们哇哇叫的落荒而逃。 “哼,一群小妖小道,也敢在我身后做鬼,以为我不晓得,也不想想本夫人是何许人也!”她昂声插腰,非常得意地撂下几句话,笑得很大声后才走开。 那群逃开的婢女们,见她走远了,才又陆续地靠过来。看着她消失在转角的身形,大家有致一同地在脑袋上比了个不太正常的手势,随即便又惊慌的一哄而散,因为石头又打来了。 ※※※ 望着这堵高墙,少婷非常熟悉地跃上墙头,然后小心地观察底下杨家后花园的动静,发现无闲杂人后,才放心地翻身而下。 后花园中一座雅致的画楼,古典的木匾上写着:“兰阁”。 房里一个美丽的宫装少女,细长的手指在古筝上抚动悠扬的琴音,一旁的香炉白烟枭枭,传来淡淡的檀香味。乌丝柔亮飘逸,在那半垂的眼帘下流动的是一股恬静的温柔,衬着冰肌玉雕的雪肤,在琴音和檀香围绕下,恍若不染纤尘的仙子。 直至窗边传来轻微的敲击声,才打断了这份宁谧素雅的气氛。抚琴的少女听到这敲击的声响后,温柔一笑,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好迎接这位每日必定造访她楼阁的调皮鬼。 “嗨,幽兰姊姊,早呀,这么好雅致,一大早就在抚琴呀!”柳少婷挂在窗外的树枝上,摇着手打招呼。 “婷婷,你怎么这副模样!”谷幽兰被她那副湿得一身狼狈的样子吓了一跳。 “好看吗?”柳少婷抓着披散的头发,俏皮地朝她甩了甩。 “鬼灵精你还玩,小心着凉了,快进来。”谷幽兰笑骂地道。 少婷俐落地跃进房里,幽兰赶紧召唤仆人。不一会儿,两个美丽的丫鬓们各捧着热水和衣裳进来。片刻后,少婷在她们的服侍下洗净了身体。谷幽兰身边的这两名俏丫鬟们,对少婷的每日造访,和必出的状况已如家常便饭。 “龙夫人,可真有雅兴一大早就到湖中当鱼呀?”丫鬟春花帮她换上衣服,还话中有话地取笑道。 “唉呀,你懂什么,一大早过水才是养生之道。”对这种探听式的问话,少婷可是对答如流。 “养生之道呀!倒也是,被九婆追的确需要很大的运动量。”另一个丫鬟秋月插嘴道。 柳少婷每天早上被自己的奶娘追着满府跑,杨家早已人尽皆知。龙杨两府主人不合,底下丫鬟们可交流热络,不论哪家发生了什么事,另一边马上知道。 “那是我孝顺,陪她老人家练练身子骨。”就算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实又如何?她柳少婷也有话转。 “练身子骨练到湖里去呀!”春花不死心地追问。 “到湖里好揣摩出淤泥而不染的意境呀!” “那不知龙夫人你揣摩出了什么心得?” “心得可大了,哪天我得道了,会顺便渡你们一程。” 春花、秋月对这番话掩嘴窃笑不已。 在少婷探询的目光下,秋月格格笑道:“那龙夫人合该感激踹你那一脚的人,听说在小菁的忠心护主下,大名顶顶的灵魂名胜柳少婷被那丫头片子一脚踹入水月湖中!”说着两人笑不可抑地抱着肚子,早在她们刚要踹水进来时,就已从小菁那儿得到第一手消息。 看着那几乎抱在一起笑的两人,少婷也笑吟吟她站起来,走到窗边望着前方的湖道:“杨家的澄湖要比龙家的水月湖大嘛,我很有把握将人从这里丢到澄湖去,就算丢不中,也可以栽在岸边做柳树。嗯,‘春花、秋月何时了’,你们主人可真有诗意,帮你们取了个好名字喔,要不要我现在就让你们体验‘往事知多少’?”说完,她扳扳手指,笑得诡谲不明地走向她们。 谷幽兰进来时,就看到她们在房中追逐的热闹样。 “哇,夫人救命呀!”春花、秋月哇哇大叫地被他追着满屋跑。 “你们三个别闹了。小心把爹吵来就好看了。”幽兰头痛地道。 三人听到这句话才各做鬼脸的安静下来,从两年多前少婷溜进杨家后花园,误闯“兰阁”后,从此这两个性情完全南辕北辙的女孩,培养出深如姊妹的感情。 此后只要杨庭威不在时,少婷必定造访“兰阁”,而少婷的活跃所带来的朝气,让每个人都喜爱她的到来。两年来她和“兰阁”的每个人也都熟如自家人一样,众人也都很有默契地对这件事密而不宣,否则龙杨两家的长辈如此会斗,又不晓得要怎么拿这件事大作文章。 谷幽兰要身后的仆人先将热茶和点心端进,再要春花、秋月退下,不然这两个丫头玩心也重,讲个没两句话又和少婷闹起来,可是没玩没了。待她们走出去后,才拉着少婷坐到梳妆镜前帮她梳头发。 少婷愉快地让她梳着头,只要看着幽兰姊姊美丽优雅的气质、听着她柔柔的声音,简直就是一种享受。再加上她一身的才华,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这样的无双佳人,难怪会令向来不受官家气势的杨庭威不惜打破不娶官家女的誓言,为这绝色佳人如痴如狂。 而对这个温婉雅致、美得柔情似水的谷幽兰,少婷简直充满崇拜,因为这不但是她心目中温柔的仙女形象,也是她达不到的典范。 “婷婷,每天早上练练字,对你很好呀!大家都是为了你,就别再这么刁难九婆了,让她追着你满府跑。” “好嘛,我会改的。”偶尔谷幽兰也会念她几句,少婷都会做着以上千篇一律的回答。 “嗯,好了,看看婷儿好漂亮。”幽兰满意地打量眼前的小佳人。 黑缎的发丝盘起,垂下几许俏丽的发辫,美丽的小脸上眨着一双翦水乌瞳,流转间顾盼生妍,玫瑰花般的唇瓣未点而朱,一股慧黠的灵宋耀人。 “才怪,我没有幽兰姊姊漂亮。”她知道自己的容颜不差,但比起谷幽兰就差远了,幽兰姊姊可是绝色仙姿呢,鲜少有人可媲美的。有时候她觉得杨庭威真是好狗运,修了八辈子福才能娶到眼前这个天仙所化的佳人。 谷幽兰闻言,轻唤她说:“你比幽兰姊姊好太多了。” 这时少婷看到桌上摆的茗菜和点心,便毫不客气地坐上去,拿了点心便吃。 谷幽兰微笑地看着,一些精致的小点心也是这小鬼灵精每天必定造访的诱因之一。她不禁想到两年前,她初嫁入杨家时,由于杨庭威的母亲已去世多年、所以杨家是多年来终于再有个女主人进驻。杨庭威和公公对她都是万般呵宠和疼惜,但是底下的人却认定官家千金必难伺候,所以刚开始每个人对她总是战战兢兢的带着一种距离感。在这一切都还是陌生的环境中,她经常抚琴排遣孤独。 直至有一天午后,当她抚着琴,感受着窗外徐徐吹来的微风,渐渐地沈入了琴音所创造出来的意境中时,窗边却传来了异微的声响,令她回过神来。幽兰抬头望向前方敞开的窗户,靠窗的树干上坐着一个耀眼鲜明的少女,眉宇间漾着灵俏的神采,望着她的星瞳,乌溜溜地转着,充满好奇与喜悦的打量。 谷幽兰愕然地和她对望,不敢相信一个女孩子居然爬到树上去。自小各种淑女所应有的礼节、仪态都清楚地教育她,女孩子应端庄得体,不可有粗野不当的言行,“爬树”在淑女言行中简直是连想都不敢想的罪恶。 但眼前这位坐在树上的女孩,一张小脸充满阳光的笑意,使得她看来是这般充满自然的纯真。 “你……你是……”谷幽兰讶异地望着她,不明白这女孩从何而来,嫁入杨家一个多月,倘末见过眼前的少女! “哇!你好漂亮喔。”女孩拍着手,笑道。“杨家真是藏了个仙女耶!” 她天真的话语反倒令幽兰一愣。“仙女姊姊,我可以吃吗?”树上的女孩指着桌上的点心,问道。 “呃……可、可以……”谷幽兰对女孩的要求愣愣地点头。 “谢谢!”她开心地跳进房里,走到桌子边,悠游自在地倒了杯茶便吃起来。 当幽兰起身朝她走来的时候,女孩已转身面对她,只见女孩一手抓着点心,另一手朝她伸出手,笑盈盈地道:“仙女姊姊,还没自我介绍,我是你们杨家隔壁的世敌,龙君行的妻子,柳少婷,请多多指教。” 望着她伸出的手,谷幽兰完全不敢置信地张大了眼,听到她的身分,简直比看到她爬树还叫人惊讶!龙杨两家的恩怨,从她嫁过来后,就已从仆人口中听得很多。但是她怎么地想不到,眼前这看来天真无邪的小女孩,竟已为人妻!而且还是龙君行,那个名震苏州的少年钦差之妻! 从那之后,谷幽兰就对这个小了自己二岁、却比自己早嫁的“龙夫人”充满疼惜与喜爱。因为少婷是如此地天真、直率、毫不矫揉造作,这般无伪无饰的真性,也是从小生长在官家千金的谷幽兰所望尘莫及的。 看着吃得津津有味的少婷,幽兰不禁有趣地一笑,现在她更明白,世上只有吃和玩这两件事吸引得了这捣蛋鬼。 她轻笑地朝少婷道:“婷儿,听说龙大人快回来了,我看你最近乖一点,别再这么好玩了。” 少婷大吃一惊,差点被口中的点心噎到。“真的?假的?” 她这句话反倒令幽兰惊讶地问道:“你自己的相公是不是快回来了,你不晓得?” 少婷嘟囔地撇撇嘴道:“知道又如何,好几次都有消息传他要回来,结果还不是空欢喜一场。只要看行哥没修家书回来都不算是事实。成婚三年,我与自己的相公却见不下七次面,如此缘薄的夫妻,我都不晓得自己算不算是嫁人了。幸好公公、婆婆很宠我,苏州城又有这么多好玩的事物,所以我也不寂寞啦!”她随即又塞了一口点心到口中。 幽兰怜惜地看着她,这几句话充满天真和无奈,她却感受得到那种落寞的心情。因为杨庭威也常为生意之事远行,像这几天又为了生意的事而到洛阳,虽都不会太久,也够叫幽兰挂心惆怅。 而少婷十四岁就已嫁人,却因龙君行公事缠身,经年累月的远行在外,小夫妻俩难得见上一面。若非少婷天生活泼开朗的个性,长期下来只怕要成怨妇了。(事实上这是谷幽兰的想法,要当怨妇还得有点气质,照柳少婷这种逍遥成嚣张的个性,要培养那种忧郁的气质大概很难。) “婷婷,我想龙大人一定很喜欢你,否则不会在你未及笄时便娶你为妻,当初成婚的时候,一定是一段很美的佳话。”幽兰充满感情地道。 “是吗?”少婷舔着手指上的食物残渣,眨着乌亮的大眼望着幽兰,好象她说的是别人的事。 对她这种反应,谷幽兰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你和龙大人不是青梅竹马的同门师兄妹吗?你都已经嫁给他三年了,怎么还会回答这种话?” “人家不清楚嘛!君行哥是我的大师兄没错,可是这桩婚事谈定时我才十二岁耶,哪晓得那么多。只知道两年后我就嫁了。” 幽兰颇感讶异,她一直以为少婷和龙君行的姻缘,是因青梅竹马而两情相悦,但现在听来,似乎不是那么一回事。 难道少婷的婚姻全是长辈的安排?且在她尚未解世时,就已定下了她的一生?虽然自古以来,女孩子的命运就是如此,任人牵着走,婚姻大事皆由长辈安排。但少婷的父亲是华山掌门,又那么受宠,她以为少婷应有更多点自由的选择,至少会询问过少婷的意愿,难道不是吗? “婷婷,你……爱龙大人吗?”幽兰小心地问。若论龙君行的人品,不但文武双全,还是个伟岸俊挺的少年菁英,有多少女孩想嫁她为妻,连当时的宰相大人,都非常欣赏这位少年才俊,而想将女儿嫁给他呢!虽然现在这个问题看来已是太迟又多余,但地想了解少婷的看法。 “爱呀!从小我就很喜欢大师兄的。”少婷用力点头,但随即嘟着嘴道:“可是我并不想嫁大师兄!” 幽兰原本已松一口气,想道:总算还是一桩美满的姻缘,却马上为她接下来的话睁大了眼。 “为什么?”谷幽兰不解地问。既然喜欢,怎么会不愿嫁呢? 少婷转动灵俏的明眸,嘟嘟嘴道:“他好严肃又好凶,我好怕他喔!以前在华山的时候,大师兄就是负责教我武功、和读书习字的人,只要有他在,我的日子就像水深火热,最快乐的就是他回苏州探亲时,那简直是比过年过节还快乐!” 这种矛盾又天真的论调,倒令幽兰有点在心中窃笑。因为她突然明白龙君行会让少婷觉得凶的原因,十之八九是少婷惹是生非的本领,让龙君行板起脸来严格地约束她。 当然她不能对少婷这么说,否则少婷又不晓得要怎么闹了! 这时少婷伸出一根手指头,在她眼前摇着道:“不要以为我那时处在一知半解的年龄,就什么事都不明白!我才清楚咧,我虽然喜欢大师兄,可是万一真嫁给大师兄,那我会很可怜,天天过着水深火热的日子,好可怕耶!” “可你还是嫁给了龙大人呀,难道你爹没问过你的意思吗?”幽兰好奇地问道。照这样说来,当初的少婷真的是“不敢”嫁给龙君行! “问了呀!可是我……”她突然一顿,又鼓着腮帮子道:“幽兰姊姊我只跟你说喔,当初我没想那么多,后来我觉得君行哥是很诈的人耶。” “诈?”谷幽兰颇感到讶异。她虽和少年钦差龙君行只有过一面之缘,却是印象深刻。 此人冷静沈稳、一双眸子充满睿智的神采,眉宇间更流露一股天生的威严,令人不由得肃然起敬。如此稳重内敛的人,怎么由少婷口中说出,和她印象中的感觉似乎有所差异! 就在幽兰要再追问时,秋月却急促地敲门,在门外着急地叫道:“夫人,姑爷回来了,已经往兰阁来了!” 少婷一听马上再抄起一个糕饼塞进口中,往刚才进来的窗口跑去,一蹬上窗台,谷幽兰忧虑的声音已传来。“婷儿你小心呀!” 少婷朝她比了一个放心的手势,然后俐落地一跃身,跳到外面的树干上,不一会儿那俏丽的身影已消失在视线内。这种情况已成少婷找谷幽兰的固定模式了,每当少婷到兰阁串门子时,婢女们就会小心地留意前厅的情形,一旦杨庭威回来,她们就赶紧过来通报,少婷好快速地脱身跑人。 唉!有啥办法呢?谁叫这两家的男人从长辈到平辈都那么难以兼容的互斗成性!而偏偏她们两个小女子非常投契的成手帕至交,也只能瞒着家人,害得她们连见面都谨慎翼翼地充满警戒状态,真是辛苦的友谊! 当少婷跑到那堵两家相隔的高墙时,她下意识地左右看一下,确定匹下无人才小心地跃上墙头,正要跳下时,一个愉悦带着嘲讽的声音传来:“哟,这不是龙家的少夫人、大名鼎鼎的苏州灵魂名胜柳少婷吗?我还道谁呀,一大早学猴子在墙上跳来跳去的!”听到这讨人厌的声音,少婷恼怒地皱皱五官,却还是转过身面对来人,笑得灿烂可人地道:“唉呀,你是杨大哥嘛,可巧,我刚坐上墙头,比较一下龙杨两家的庭园风景就遇到你了,真是太巧了。” 杨庭威硕长的身形倚靠在墙边,一身银缎的长衫衬出他俊朗非凡的英姿,气定神闲的双手环着胸,昂扬的唇角带着几分傲气,却又流露着一股不羁的潇洒。 此刻他撇撇唇角,随即露出一口白亮的牙齿,也响应她,笑得一脸春风和煦样。“真是太客气了,龙少夫人一声杨大哥,叫我怎么敢当呢?你听过人和畜生可以称兄道妹吗?”杨庭威摆明继续笑她像只猴子。 “杨大哥,你言重了,何必说自己是畜生呢?”少婷一脸天真地将畜生这个名号转给他。 “好样的。”杨庭威冷笑,脸上依旧挂着那抹嘲讽的表情。“苏州的灵魂名胜,果真是非省油的灯喔。” “杨大哥你过奖了,不多说,你一定还有事,我风景也看完了,再见。”柳少婷甜甜地一笑,挥挥手便赶紧跑人。一跳到龙家的土地上,她马上朝墙的另一边猛做鬼脸,顺便再踹几下墙,真倒霉,这一次走的慢,遇到这讨厌鬼。她很明白杨庭威损人的功力高段,再扯下去,自己只怕讨不了好,只好赶紧溜之大吉。 ※※※ 而这一头的杨庭威则可惜地摇摇头。“这么一个朝气活泼的女孩,怎么会嫁入龙家那种迂腐古板的官宦家庭,真是鲜花插在牛粪上。” 不过话说回来,想到柳少婷那遍布苏州城的光荣事迹,杨庭威不禁又很“善良”地替龙家感叹,龙家上辈子八成不知道造了什么孽,才会让龙君行娶了一个这么“异类”的媳妇,算是报应吧,杨庭威幸灾乐祸地想道。 而兰阁里站在窗口的谷幽兰,一看到杨庭威便开心地迎上来,杨庭威也大张着手快乐地朝她走去。“兰儿,我的好娘子,这几天可想死你相公了!”他一把抱起谷幽兰,大笑地转着。 “相公……”谷幽兰搂着他的颈子,柔声地笑着道:“怎么这一次比预期的时间还早回来。” “太想我的兰儿呀,一办完事,就马不停蹄地赶回!”他埋在她颈项中,汲取那股属于她的幽香,还啧啧有声地猛亲着她纤细的颈子。 “相……相公……一大早的,别……”幽兰难为情地推着他,虽已嫁给杨庭威两年,对他这种热情的天性,她还是感到娇羞不已。 “管他什么时候,我亲亲我的娘子不行吗?”他笑嘻嘻的,还故意用力地啵了一下她的朱唇,羞得幽兰满脸潮红! 杨庭威满意地放开她后,坐到椅子上倒了茶要喝时,发现放在桌上的点心时不禁有趣地道:“兰儿,你的食欲什么时候变这么好了,吃得下这么多点心?”他笑着拿了一块投进嘴里。 “我……早上闷,就叫春花、秋月准备一些点心陪我一起吃,消遣时间。” 一听到春花、秋月,他随口问道:“今天早上发生什么事吗?刚刚我进来的时候春花、秋月还慌慌张张的。” “那是……”幽兰随意找个借口嗫嚅地说着。“妾身后来感到身体微恙,所以命她们……”她苦思着,恨不得自己是少婷把谎话当练口舌,可以毫不犹豫一气呵成。 她还未说完,杨庭威猛然站起将她拉进怀里,抚着她的脸,着急地问:“你不舒服,是不是着凉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不……已经不要紧了……我……” “以后别站在窗边吹风。”他赶紧把窗户关起来。 杨庭威突然抱起她。 “相公你做什么?” “不舒服就多休息,别逞强地站着。”他将谷幽兰放到床上。 “相……相公……我没事了,真的……我……”幽兰急忙要起身,却被杨庭威阻止。 接着他大声叫唤着婢女。 春花、秋月一进来,幽兰就听见他吩咐道:“夫人身体不舒服,快叫周总管命人去请大夫来,春花去熬参茶,秋月去拿几条沾湿的白布过来。” “夫人生病了?”两个婢女不解地面面相觑,方才还好好的呀! “你们这两个丫头,站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在杨庭威的叫喝下,春花、秋月才赶紧退下去张罗。 “相公我已经没事了,别这么大费周章了!”幽兰着急地拉着他,后悔用这个借口,她该知道会有这种后果的。 “兰儿,你身体向来虚弱,乖乖地休息,别让我担心,好吗?”杨庭威拍拍她的手,神情正经地道。 幽兰眠着唇,不说话了。自小过度纤柔的外型,总让人将她和体弱多病联想在一起,每个人都把她当成易碎品似的小心翼翼。哪怕她不喜欢这样的状况,发出了抗议之声,却从未有人正视她的话,每个人都认定她“弱不禁风的身体”,是经不起任何事的波折,所以自小到大都有人替她决定什么对她最好。 身为尚书千金,从小各种贵族小姐的礼仪,在在的告诉她,女孩子应娴雅端庄、举止合宜,不可有忤逆和轻浮的言行,更何况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所以就算她不喜欢被当成楚楚可怜般地脆弱,也只是沉默地接受。 她一叹,不喜欢这样的自己,既懦弱又不够大方,想要什么、想表达什么都不敢明白地说,总是害怕别人的感受,作着别人眼中的自己。 有时候她也气,气自己既然生着这样的外型,长在传统的环境,也何不连自己的思考也彻底地传统。接受着古有的礼仪,却又生着一颗不认命的心,每每总是在这种不上不下的心境中挣扎。 但是……相公,幽兰抬头望着,坐在床边温柔凝视她的杨庭威,在心中幽幽地自问:在你心目中,对我也是这么想的吗? 第二章 柳少婷坐在曲桥的栏杆上,晃着双足。悠闲地望着桥底下的水月湖,微风拂过,清莲饶动生姿的美丽湖景,脑中浮起在兰阁和谷幽兰那末完的话题。 “和龙君行这场姻缘的由来?” 凝望那片片的莲瓣,她不禁将记忆拉回五年前,那纯纯无愁的年龄—— 十二岁的少婷正在书房里,与其说习字,不如说是在和文房四宝交战! 墨汁溅得满桌,连她可爱的脸蛋也不能免俗的点缀几滴。看着纸上歪斜的字体,和滴得大小不一的黑点,再加上满桌的脏乱,她皱着一张小脸,不明白为什么看别人写字,尤其是大师兄龙君行写字时,总有一副大家风范、挥洒自如的样子,最重要的是绝不弄得一身脏。反观她,一旦用到文房四宝,就好象在墨土里滚了一圈似的。 她烦躁地将这张应算是“填”满东西的纸,归入桌边那十多张算是写好的“成品”里,再继续无聊地趴到桌上写下一张。 在龙君行严格的监督下,她每天得习字二十张交由大师兄过目。要柳少婷乖乖坐在桌前写字,真是痛苦,若换了别人,她才不甩呢,偏偏是大师兄说的话!在华山她谁都不怕,连她爹柳继虹都因宠女儿而任由她了,可她就怕大师兄龙君行。 每当她闹得无法无天,谁都管不住时,只要龙君行一出现,眸光一凝扫向她,柳少婷马上乖得如温驯小猫一样,不敢再作怪。因为她任何伎俩和人人拜倒的撒娇手段,用在她大师兄身上,绝对是死路一条,龙君行简直是她命中的克星。 所以少婷几乎每天都烧香拜拜,求菩萨让她脱离这种可怕的日子、求菩萨保佑她的大师兄赶快艺成下山,别再留在华山修理她……就在她边喃喃自语的哀怨,边和这张纸奋斗时,一个小厮进来告诉她:“掌门有事请小姐到前厅。” 少婷一听简直乐毙了,只要能脱离这无聊的时刻,就算是听爹说教,她都愿意。她快乐地把笔一投,蹦蹦跳跳地到前厅去。 “爹——”一到前厅,她就快乐地扬声大叫。 “婷儿,女儿家端庄一点,别这么没规矩的又叫又跳。”每当柳继虹看着宝贝女儿,总会用溺爱的声音,象征性地念几句。他知道这女儿是被他宠坏了,又有何办法呢?少婷的母亲死的早,只留下这独生女,要不宠她都很难。 “小师妹是因为能脱离受难的时刻,太高兴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大……大师兄……你也在。”少婷这才注意到坐在一旁的龙君行。 龙君行起身朝她走去,托起她的下巴,用袖子帮她擦掉沾在脸上的墨汁,轻柔地道:“看看你,每次练个字,总要弄得一脸黑。” 十九岁的龙君行,流露着一股超龄的沈稳持重,少婷仰看又高又挺的大师兄,有时候,她不得不承认,大师兄真的长得很俊逸,尤其现在那双深邃如幽的星目,此刻带着温柔的笑意,更令她感到心扑通、扑通地跳。 “小师妹,师父他老人家有些话要问你,你好好地想想后再回答。答得好,这两天不用习字,师兄带你下山玩得开心;反之,每天的习字总少不得,叫你交个二、三十张,了解吗?”龙君行凝锁她的眼,边擦着她的脸,轻柔地用只有她听到的音量微笑地道。 少婷被他那双温柔的眼吸引住,每次被大师兄一凝视,一颗芳心就颤动而迷惘的急跳。 然后听到不用习字还可以下山去玩,马上笑容可掬地点头。反正爹能说的,不就是要她乖一点,有点女儿家的端庄仪态,这有什么问题!她就乖巧安静个两、三天,既可敷衍爹,又可对大师兄交代,到时就能下山去玩,真是一举两得,赚到了。 “婷儿!”柳继虹召唤女儿到眼前,抚着嘴上的胡子,慈爱地道:“有件事爹想问问你,虽然现在问你是早了点,但爹想先了解你的意思,毕竟女孩子家迟早都得面对的。” “爹,什么事?”少婷也漾着大大甜甜的笑容。爹的问话果然不离她的想法,反正不管什么事,先答应了再说,山下好多好玩的事物正等着她呢! “有关你的终身大事,爹想将你许配给大师兄如何?”柳继虹笑呵呵地问。 “喔,要将我许配给大师兄呀……”少婷也笑嘻嘻地消化这个消息,通过耳中、进到大脑,接着扩散到整个正常意识,笑容瞬间僵住! 开什么玩笑,她纵然喜欢大师兄,可还不昏头咧!一旦嫁给大师兄,地狱的日子就等着她! “我不——”她连想都不用想,就要冲口而出。 “咳——”身后传来龙君行轻咳的声音。 这几下轻咳声,已够叫少婷咽回下面的话,因为她突然想到龙君行方才说的话—— “答得好,能下山玩;答不好,每天练二、三十张字!” “乖女儿,怎么样?”柳继虹和蔼她看着爱女。 “我……我……我想……”她支支吾吾地无法讲出话来。想不要理后面那个可怕的人,可是想到每天要写上二、三十张字;搞不好,还每天照三餐操练她的武功,最惨的是连她每天爱吃的点心都没收!可是嫁给大师兄,就注定每天和文房四宝交战的日子,而且大师兄可不比那些宠爱她的人,他的严格她可是领教过的! 唔……唔……十二岁的少婷内心的勇气与短视的挣扎。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背后的龙君行拿起茶杯时,盖子和杯子碰撞的声音特别响亮,简直叫少婷的心跳得有如惊弓之鸟! 于是就在前有老父关爱的双眼,充满期待、后有两道寒芒,如刺在背;十二岁的少婷终于决定点心是无辜的,为了点心她“含泪”说出:“女儿……愿意……嫁给大师兄。” 说完后,她好象已经看到每天所构筑的“大师兄艺成下山后,婷儿的快乐逍遥图”,已经呈现四分五裂了! “好、好,乖女儿,将你交给君行,爹就放心了。”柳继虹哈哈大笑地摸摸少婷的头,他倒是快乐,丝毫不察宝贝女儿内心的天人交战! 龙君行只是泰然地品着他的茶,并未露出任何神色。 “对了!君行两年后就要艺成下山了,而婷儿那时也满十四岁,虽然尚未及笄,但也够大了;十四、五岁出嫁的女孩儿多得是,爹纵然不舍,也不能耽误了女儿的幸福呀,所以就将婚期定在两年后吧!”柳继虹思忖地道。 两年后!两年后,就要受刑了!天呀! “爹——”她惊骇的哀叫,正要朝柳继虹跑去时,一只结实的手掌,从背后搭在她的肩膀上。 “一切但凭师父作主。”龙君行的声音在她头顶上方响起,另一只手也顺着握住她另一边肩膀,双手非常具威胁性的将她定在原位。 “小师妹,你说呢?”龙君行俯视她的脸,一如方才温柔微笑地问着,放在肩上的手所施出的劲却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 说,她还能说什么?这种情况下,她只能说:“婷儿……也听……爹做主……”然后看着她爹非常满意地哈哈大笑,抚着胡须走了。 待柳继虹一走开,少婷甩开背后箝制的手,转身面对龙君行,大哭大叫地道:“最讨厌大师兄了,只会威胁小孩子、欺负弱女子,不是大英雄,是小人,你干么娶人家啦!”然后呜呜地哭着,嘴中念念有词地说着一些……大师兄是骗子、大师兄很可恶之类的话。 龙君行看着哭闹的她,笑着叹口气,一把抱起她,亲亲她稚嫩的小脸蛋,微笑地柔声道:“乖,别哭了,我的小未婚妻,这几天你想做什么,大师兄都随你好不好?” 原本哭得乱七八糟的少婷,一听到“想做什么都随你”,马上停止哭泣,将目光瞄过去,嘟着小嘴怀疑地问:“真的,没骗人家?” 龙君行微笑地抱着她直往外走去,道:“今天不用练字,看你想去哪玩。” 少婷欣喜若狂地搂着他的脖子,心里快乐地想道:“大师兄温和的时候,真的很好,嫁给他或许没想象中那么可怕!” “大师兄,人家将来嫁给了你,你不可以欺负我喔!”少婷撒娇地嗔道。 “这就要看你乖不乖了。” “什么?照你这么说,将来嫁你一定会比在华山惨,那我不要嫁了。”少婷不依地推着他的肩膀。 “这可由不得你。”龙君行抱着她,潇洒地大笑。 忆起往事,少婷一叹跳下栏杆,低着头无聊地踢着步伐,漫步在这曲桥弯径中。这场婚约缘定于她未解世事时的幼时之龄,当时的她对姻缘懵懵懂懂,只知道嫁了人就是要跟对方过一辈子。而今她十七岁了,已为人妻三年了,心中却依旧茫茫然! 十四岁的她玩心仍重,虽然喜欢大师兄,却不愿和严谨的他朝夕相对,所以当她知道成亲后,龙君行会经常远行在外时,她心中高兴极了,甚至可说欣喜若狂。但随着岁月的增长、日子的流逝,曾几何时,她开始想念他在的日子,对他的归期充满期待,可是三年来他们相见的次数竟数不完她十根手指头,这种“悠闲”的日子,她当真想要过一辈子吗?仰望着白云飘舞的晴空,她迷惘了! 少婷对这种失落的情绪感到茫然,随即振作地抬起头来,她可是华山掌门柳继虹之女,要有她爹一代宗师的风范,不可动不动就陷在沮丧中,像这种时候,最好出去玩它一玩、闹它一闹,才不致枉负苏州灵魂名胜的封号!想到玩,她的精神又来了。 “嗯,我果然不适合想太艰深的问题。”她替自己懒得思考的智商找借口。然后意气风发的准备出府发扬苏州名胜的封号时,一转过身,下巴差点掉下来! 九婆正得意洋洋地站在前方,就等着她大小姐自投罗网! “奶……奶娘,早呀!您老人家一大早就散步呀!”少婷边往后退,唇边绽着应算是可爱的笑容,想和缓奶娘的怒气。 “是呀,散步!累得我这把老骨头可真是散了一地,不好好拿个家伙开刀,怎对得起我这身老骨头!”九婆则边前进,嘴边咧着绝对是可怕的笑容,打算好好地教训她!当少婷看到九婆抽出那根绿竹竿时(九婆从小对少婷的教鞭),就知道事情大条了,顿时,整个后庭园响彻她哀号的大叫! “我都还没打,你叫什么?”九婆挥舞着竹竿,怒火冲天地走去。 “等你打下来就太晚了,人家以后不敢了,对不起啦,奶娘……”少婷看着那根竹竿,像已感受到那打下来的皮肉之痛,不停地求饶直往后退。从小真正会揍她的,就是龙君行和九婆,所以她十分明白这一顿打有可能挨定了! “对不起!这种话对你像吃饭似的,毫无信用可言,我如果今天饶了你,才真是对不起我自己。”九婆嗤之以鼻的拿着竹竿,示威地在身边的空气挥扫几下。“这是君行少爷的交代,如果你不听话,随时可以请出家法,你就别怨啦!” 少婷尖声大叫的想溜,九婆却比她更快地冲过来,揪住她的耳朵;于是一场哀哭大喊的求饶声,和九婆尖锐的叫骂声夹杂着竹竿的舞动,在花园中展开。 龙家的下人们全躲在一旁,连隔壁的杨家仆人们也趴在墙头上遥望,对这场终于发生的“戏码”显然颇为关心,还呈现几家欢乐几家愁的脸色。原来大家对这场“九婆对上苏州名胜”的捉迷藏全下了赌注,由情况看来小菁显然是最大的赢家,只见她笑得合不拢嘴的收赌金,身为柳少婷的贴身婢女,脑筋的灵活和精明是一定要有的。她当然是赌她的主人——输! 小菁可聪明得紧,她很清楚赌主人赢的话,机率只有一半,但是赌九婆赢的话,却是稳赚,因为她只需要去跟九婆嚼嚼舌根子,稍稍露一下口风,这样一来,喔,呵、呵,少夫人不但无路可逃,大把银子还可赚进她口袋,何乐而不为? 若说她这样太没义气,居然连主人都出卖,这丫头片子会很理直气壮地告诉你︰“比起我的主人,我已经代表忠心和义气了。”再不然就彻底地栽赃,表示这一切都是和主人学习,其实她什么都不知道的。还真是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仆人! ※※※ 龙家的东房中,有一间淡雅素净的轩室,里面庄严肃穆,一旁的香炉轻烟枭里,淡淡地随着主人真诚的信仰,伴着佛音飘送。这里是龙家夫人礼佛之地。虽然她在辈分上被称为夫人,却非那种老态龙钟的妇人,而是个中年美妇。 龙夫人往昔也是江湖侠女,且扬名一时,直至下嫁龙应伟,才从绚烂归于平淡,专心做为人妻。她容姿端丽,在当年也是颇负盛名的美人,更为人所乐道的是,她虽为一介女流,个性却倾于急公好义,大有巾帼不让须眉之豪气。 也因此她对同为江湖儿女出身的媳妇柳少婷甚为宠爱;再者儿子长年不在,只有可爱的媳妇伴随在侧,所以她对媳妇比对亲生儿子还好,因为媳妇就像亲生女儿一样最贴她的心。 近年她笃信佛教,是以让平时对妻子疼爱有加的龙应伟,在屋里设了一处清幽雅致的佛堂,供她禅修之用。龙夫人平时看来温柔祥和,似乎是个和谐的妇人,但龙家每个人心中都明白,若有谁能将歇斯底里的女性特质诠释的最好,当推龙家夫人莫属!她一旦性子闹起来,绝对可以将一哭二闹三上吊一丝不漏地开演给你看。 因此,众人都知道对如此动静皆宜的龙夫人,最好多顺着她的心,别触到她的眉角。 那要怎么不触到她的眉角呢?就是别惹柳少婷,若惹到柳少婷就等于惹到她,这对婆媳一同“起吼”是很可怕的! 此刻在这幽静的佛堂里,只见她手捻佛珠,本着一颗虔诚的心,进入她清修的意境。 直至少婷哭得呼天抢地做地闯进,打破了这宁谧的一刻。一见到龙夫人,少婷马上冲到她婆婆怀中痛声大哭! “婷儿,怎么回事?”见到哭倒在她怀中的柳少婷,倒直教她一时慌了手脚。 “娘、娘……你要为媳妇作主,我不管……你一定要为媳妇作主……”她抽抽噎噎的,揪着大大的眼睛漾着泪水,好生可怜的模样,令人不忍。 龙夫人万般心疼地搂着媳妇道:“你受了什么委屈、谁欺负你了?跟娘说,娘一定替你出头。” “君行哥啦、都是他啦,虽然奶娘也好可恶,可是他是始作俑者啦,呜……呜……”说没两句她又硬咽地哭了。 “别哭、别哭,乖媳妇你直哭,娘也不晓得他做了什么,怎么替你做主呀?”龙夫人拍拍她,疼爱地安慰,压根儿搞不懂,儿子不是离家半载,还没回来吗,怎么会惹到她的宝贝媳妇? “你看,人家刚刚被奶娘打了!”她露出粉嫩的臂膀,指着那不甚明显的证据,哭诉道。 龙夫人见状不得了地大叫:“造反了!九婆居然敢打你,你可是我龙家的媳妇,就算她是你奶娘,也不可以这么放肆。”一见到少婷所受的委屈,龙夫人平时的禅修素养都飞了,马上露出她最原始的本性。 “才不是奶娘的错呢!”少婷虽任性,对自己的奶娘可是很维护。“都是君行哥啦,他离家的时候,吩咐奶娘照三餐打我耶,奶娘疼我当然不会这么做,更何况我一直都很听话。是今天早上,我不小心惹奶娘生气,她才实施君行哥的吩咐,反正一切都是他不好啦,出门就出门嘛,干什么撂下话要人家修理我,娘,你说嘛,他是不是很过分!” 压根儿没人说要照三餐打她,很听话也是她自己说的,没关系这些都不是重点。反正加油添醋,再把自己讲得委屈一点,然后哭得一副楚楚可怜样,大家自然就会同情弱女子,人的心态似乎都如此,这也是少婷最有办法的事。 “君行这不孝子,连这种事都做得出来!”龙夫人果然咬牙大怒。 “反正我就是不乖、不听话,君行哥不喜欢我嘛,那就叫他休掉我好了,我自愿被休掉……只是……人家舍……不得娘……”她哽声用力吸吸鼻子,彷佛很可怜地道。 “他敢做这种事,看我不打断他狗腿!”龙夫人怒不可遏地说。 龙夫人最无法忍受的就是媳妇受委屈,因为少婷和她同样以江湖儿女出身而嫁入官家,自然不比一般的官家千金来得门当户对,也因此她对少婷有一种同仇敌忾的怜惜,谁欺负少婷就等于欺负她!只见她搂着宝贝媳妇哄道:“婷儿乖,别哭,娘疼你喔,等君行那不孝子回来,娘一定帮你主持公道。” “真的,娘不要……骗婷儿喔!”少婷擒泪而望,哽咽中带着怀疑。 “好媳妇、乖媳妇,娘哪一次不为你?乖,别哭了,娘舍不得喔……”她万分疼惜地揉着少婷的手臂,继续哄着媳妇道:“来,乖媳妇,看看这些——”她带着少婷到一面墙前,拉动一根垂在墙上的绳子,一个纸卷垂下来,上面载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猛一看还以为记了什么经文教条之类。 “哪……看看,不孝子的恶行都在这上面了。”只见龙夫人拿起放在墙边桌几上的笔,紧接在那密麻的文字之后,写下道:不孝子君行为达折磨媳妇的目的,竟叫九婆以竹鞭照三餐伺候,可怜的婷儿受尽欺凌,只能无助她逆来顺受,身为婆婆我岂能坐视这种令人发指的事,任不孝子无法无天地逍遥自在,就算是亲生儿子,对这种不可饶恕的恶行,我也绝不宽恕,一定大义灭亲,否则…… 这种情况不得不让人推崇一句话,叫作“物以类聚”,柳少婷哭诉一件事,顶多是掐头去尾留中间,再注入点对自己有利的话。而龙夫人显然更高一筹,她只需抓点话柄,再经过她妙笔一挥,又是一则“血淋淋”的事情呈现在大家眼前。 只见她写完这些,还思忖了一下后,便又再加上媳妇无辜、哭诉无门,和不孝子如何残虐之类的话。修饰完成后,她得意洋洋地看着每一桩都由她亲笔所著、儿子龙君行所犯的“罪恶事证录”。每次在这张纸卷上挥毫时,她总感到一种活力充沛的激动,还有一股战栗的兴奋,但见她狰狞地笑道:“不孝子死定了!”似乎已经看到儿子任她处置的那一天来了。 这……这可真令人感到寒颤了,亲生的娘、平时礼佛清修,笃信心中有爱的母亲,居然对亲生儿子有这么邪恶的算计,像随时等着他报应临头似的。而那个始作俑者则快乐地偎在婆婆身边,笑得又甜又灿烂。 “娘最好了,我就知道娘疼我,婷儿也最喜欢娘了。” “当然,”龙夫人也昂着头,骄傲地说:“娘只当有媳妇,不当有儿子。” 于是婆媳俩望着面前的纸卷,彷佛她们眼前挂着一幅传世名画般,神情满足地欣赏着。 唉,龙君行上辈子八成得罪了注生娘娘,今世才有这等下场! ※※※ 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少婷愉快地甩着手中刚刚折下的花,还哼着小曲,可以看出龙家少夫人虽然早上被海扁了一顿,但似乎没影响到她下午的心情。 而紧随在旁的小菁,见她家主人那副飘飘然的样子,翻翻白眼道:“少夫人,你就算不愿好好地走路,也别拿着花甩来晃去的,满难看的,活像遭受打击而不太正常的人。” 柳少婷没好脸色地回过头瞪她。“没水平,什么叫不太正常,这样走路才有益身心健康啦!”说完,哼了一声转过头,接着又想到什么似的,半转回头瞄着她。“听说早上我躲奶妈的事很多人下注了,结果你是最后的赢家是吗?” “有……有吗?”小菁愣了一下,随即露出僵硬的笑容。 “没有吗?”少婷突然笑容可掬地朝她走去。“话说回来,如果你是最大的赢家,那不用说你一定是赌主人输了?” 情况不太妙,小菁充满警戒,心思飞快地转着。 眼前看来,少夫人要追究的显然是自己胳臂往外弯的事,应该还不知道有人出卖她的事,幸好、幸好,不幸中的大幸,要是让少夫人知道是谁干了小间谍出卖她……那下场大概就是全身骨头会被重装过!想到这,小菁打个寒颤,咽了一下口水,她就得小心地应付,否则等一下搞不好得买内伤药了。 “这……这……小菁都是为了少夫人呀!”看着柳少婷怀疑的目光,她支吾地陪笑,接着灵光一闪脱口而出。 “哦?”柳少婷环着胸,竖着两道柳眉,等着看她接下来如何说。 “因……因为九婆知道下人……间有这场赌约,于是她老人家又来找奴婢,”刚开始还有点口吃,有个开头后,接下来的话,她就很溜了。“因为她不相信奴婢早上在湖边说的话,所以她老人家就想借这场赌约好套问奴婢,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为了取信九婆,奴婢只好忍痛下了这样的赌注,哪知最后少夫人你还是被九婆找到了,这……都是不得已呀!”说着她彷佛有万般无奈地转过身。 “不得已?”少婷哼着鼻音,嗤之以鼻地打量她。“你的意思是说赢钱也不是你自己愿意的暧?” “少夫人——”小菁猛然一叫地回过头。 “是!”少婷被她那突来的样子给惊了一下。 只见小青眼眶漾着亮亮的水光,神情略微“激动”。 哇0塞!这丫头扮哭的功力比我还快,柳少婷心想。 小菁含泪又可怜地道:“请少夫人相信奴婢是被逼的,当九婆逼小菁这么做的时候实是心如刀割,尤其看到九婆如此毒打少夫人,小菁恨不得代少夫人受过,奈何奴婢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和大家一样站在旁边,眼睁睁地看着少夫人在花园里,被揍得无处可逃、四处哀号、哭叫连天,凄惨落魄、叫天不应,叫地——” “可以了,不用说了,我相信!”少婷打断滔滔不绝的她。 “喔,对不起,是小菁多嘴了,这种事是不该再说了,少夫人该相信小菁的忠心吧!”小菁那含泪的眼,已经变成得意的笑。 “当然,当然……相信。”少婷响应地微笑。一转过身,那张俏脸马上变成阴险的黑色,双手绞着衣角,简直恨不得把小菁的颈子当抹布柠。死丫头片子,故意拿这种事来下我马威! 就在小菁快乐地要手舞足蹈,得意自己青出于蓝时,柳少婷突然又转过来,正视到主人的表情时,小青愕然得眉眼俱张! 只见柳少婷泪流满面,表情“激动”的程度几近乩童请神上身的样子,她用力执起小菁的手,朝惊愣当场的小菁,声泪俱下地道:“让……你受委屈了,我……我身为主人,竟然让婢女……为我做下这么难过的决定,这场赌约赢的钱一定让你很痛苦,可怜的小菁,现在就将那些钱拿出来,我帮你解决这些痛苦。” “这……这……种痛苦小菁愿独力承担,怎么……好再麻烦少夫人……”对柳少婷更高一筹的演出五子哭墓,小菁显然有些无措。 “不,身为主人,岂能再让我的丫鬟为我受苦,来,快将那些痛苦都拿给我吧!” “不……不……了,奴婢愿意,所以……” “别客气,你就将这些痛苦拿给我吧!”握住小菁手的少婷突然更用力地握着,带着阴森森的威胁笑意道:“不马上给我的话,你会有更大的痛苦,像这样”她手猛地往后一扬,一枚暗器快速的飞出。 只见一个迎面走来的彪形大汉,横行霸道地将街道的老乞儿端了两脚,才轻蔑地啐一口继续往前走。 这时,柳少婷疾射而去的暗器射中大汉,那大汉中暗器后怪叫一声,然后全身猛抓的叫痒,片刻后又大吼大叫地喊热,接着好象奇热无比似的,将衣服一件一件地脱,一些在街道上的妇女见状,吓得尖声大叫,最后大汉又痒又热地乱冲乱叫,直冲到前方不远的山塘河里,跳下去后,才在众人的围观声浪中落幕。 这一幕过后,柳少婷意思很明白地朝小菁伸出手。“哪,你的痛苦呢?” 小菁赶紧毕恭毕敬地将“痛苦”奉上,她可不想当众脱衣跳山塘河。 接过钱后,柳少婷得意地将这袋钱上下拋着玩。小菁只能捧着心肝,眼睁睁地看着主人将那袋自己费尽心血得来的钱,拿给被刚才那大汉踹的老乞儿。老乞儿也不敢置信地捧着那袋钱,感激涕零的猛称她活菩萨,然后千谢万谢地走了。少婷则快乐地和人家挥手。 “小菁,别绷着脸嘛,天气这么好,应该开心一点。”少婷走在阶梯上,心情大乐,蹦蹦跳跳地道。 “我可不像少夫人那么大方,一出手就给了个乞丐十多两,辛苦钱都没了。”小菁鼓着腮帮子嘟囔道。 “唉呀,你该感到开心了,不过是少点钱嘛,否则原本是不只少这样的。” “少钱就不得了了,人家又没做错什么事,还有什么可以少的?”小菁想到那十多两,就痛心地挤着眼泪,她最爱钱了。 “没做错事?没什么可以少的?”柳少婷奸笑的目光扫过她,道。“好吧,那我这么问好了,是谁向九婆告密出卖我的?” 间谍小菁倒吸一口气! 技高一筹的少婷笑吟吟地道:“所以说嘛,少点钱和全身骨头散了一地,比起来,你是不是该感到开心了?” “嘿,哈、哈、哈——”小菁虚假地干笑几声。“少夫人,天气这么好,不要谈伤感情的话题嘛!来,我们到前面去看看风景,奴婢先去探路。”说完,她快速溜之大吉跑掉! 少婷骄傲地哼一声,悠闲地在石阶上踱着。 没多久却见先奔上去的小菁,这一会儿又急急地奔下来,且面带惊慌地拍着胸口,喘个不停地道:“天呀!前……面躺了一只好大的黑……黑狗,看起来好可怕喔,上面的人都绕道而行,没人敢走下来,难怪刚刚上去的人都很快下来,那只狗实在大得太可怕了。少夫人我们还是改道走好了。” 哪知小菁一说完,柳少婷二话不说,快速地拉着她往上跑去,早在她听到很大的狗时,马上双眼一亮的想一探究竟,哪还有可能改道而行,她柳少婷别的没有,好奇心可比人家多。所以当那只横躺在阶梯信道上,庞大的身躯几乎占满整个走道的黑色大犬映入眼帘时,小菁是完全吓得不敢靠近,而柳少婷却有股兴奋的震撼,这么大的狗在南方可很少见,她更是头一回见到! 而原来趴在地上休憩的黑色大犬,警觉到有人靠近,猛地睁开眼霍然站起,小菁吓得大叫一声,这狗可不是普通的大,站起后高壮得直达人的腰际上,柳少婷则睁大眼毫无惧意地站在它眼前! “少……少夫人……你小心呀……”大黑犬站起后更有虎虎生风的气势,而柳少婷竟动也不动地和那双锐利的目光交视对望,小菁真是战战兢兢地道:“少……夫人……你……有任何差错小菁担待不起呀,我虽无高堂老母要养,也……无兄弟姊妹可照顾,但是小菁还有未来嘛,人家还没嫁人,该知道的事……都还不知道,你可别害我呀……” “小菁,你再不闭嘴,我就拿你喂这只狗!”她的唠叨让柳少婷受不了地道。 这招果然见效,小菁立即合上嘴。 只见眼前这一人一犬,犀利的目光一交锋对峙时,在旁的小菁则紧张的戒备,生怕大黑犬会野性大发扑上来攻击,她准备随时脚底抹油——溜!可是当她看向柳少婷时,天呀,可真吓坏小菁了! 她的主人竟张着嘴,带着垂涎的神情,像要淌下口水似的馋视这条猛犬!小菁害怕地问:“少……夫……人……你该不会以为……你看……到一排……上等肉吧!”现在这两只对峙的动物,她已不晓得哪一只比较可怕。(事实上小菁心里那把秤重的天秤已经将主人排定为最可怕的那一只。) 柳少婷看着眼前高大猛健的黑犬,眼中悸动异样的光采,黑犬对她的挑视已发出低鸣的咆哮,接着在小菁的讶异声浪中,她猛然抱住大黑犬的颈子,快乐地大叫:“阿行,以后就叫你‘阿行’,因为你长得好象君行喔!” 小菁当场从石阶上摔了下去,大黑犬则被她过度的紧拥而愣住! ※※※ 傍晚龙家的后花园里,传来的是柳少婷训练“阿行”的声音。 “‘阿行’,去捡。”她将一跟竹棒往前拋去,命令道。 不过很可惜,“阿行”很跩,坐在地上头抬得高高的,对她的命令,从鼻孔喷了一下气,就不理了。 于是少婷只好脸上改为堆满亲切的笑容,搓着手道:“‘阿行’,可不可以请你帮我捡回来?” 大黑犬“阿行”,这才起身慢慢地往前踱去。 在旁的心菁见状受不了的道:“少夫人,你这是人训练狗,还是狗训练人?” “这证明‘阿行’跟普通的狗不一样,是条有教养、有智能的狗,必须有礼貌地对待它才行嘛!” 小菁翻翻白眼,反正他们的少夫人,对于她喜欢的人、事、物向来护短得很,自己吃亏都行! 可是过了许久仍不见“阿行”回来,少婷终也沈不住气的跑去找它。当端坐在前方的“阿行”见到少婷来后,便把口中咬的木棒吐给她,之后便趴在一旁睡觉。 “哇,‘阿行’真是一条很有灵性、又有教养的狗喔,叫它捡就绝对只有捡,不会再拿回来。”小菁在旁大笑地说着风凉话。 这下少婷真的嘴角抽动,只见她柳眉一竖捡起那根棒子,拋得更远,朝地上的“阿行”插腰娇叱道:“‘阿行’,去把棒子给我‘捡回来’!”她特别强调后面三个字。 趴在地上的“阿行”,懒懒地抬了一下头,便不再搭理地垂下去,继续睡它的觉。 少婷蹲下来朝它大叫道:“‘阿行’,你去给我捡,听到没有!”“阿行”还是一动也不动。 少婷火大地跳上去揪住它两边的耳朵,这下“阿行”恼羞成怒地站起后,整个背拱起来朝她低咆! 夕阳西下,晚霞映人,龙府今天的白昼尾,就是看到他们的少夫人被狗追得满府跑! ※※※ “奶娘你在做什么?”满身狼狈,简直是历劫归来的柳少婷,正想到九婆房里拿药擦,就看到她的奶娘正在收拾衣物。 “当然是回华山,省得在这惹你厌。”九婆连头都不抬地说。 少婷大惊,连忙跑过去问道:“奶娘,你还在为早上的事生气吗?” 九婆懒得理她,继续收拾东西少婷慌了,奶妈从没这样对她,她懊悔自己最近真的太过分了。“奶妈,你不要生气嘛,婷儿真知错了,明天起,我一定乖乖地习字,你不要走嘛。” 九婆瞪了她一眼,没吭声。 “奶娘,对不起,是婷儿不对,人家一定会改的,你不要……不理我……”她着急地开始哽咽。 九婆这时才叹口气拉着她的手,坐到椅子上,拿掉沾到她头发的树叶,数落地道:“你呀,已经是人家的媳妇了,该有一点样子,别每天玩得一身尘土,惹人闲话……” 少婷赶紧拉着她的手道:“我知道,人家会改的,真的,奶娘你别走嘛!” “傻丫头,你的胡闹又不是这一、两天的事,我还会不习惯吗?我要回华山,是因为你的相公快回来了。”九婆怜惜地拍拍她几欲落泪的脸道。 “君行哥要回来了,真的?”少婷讶异地道。 “奶娘还会骗你吗?他已修书回来说五天后会到苏州,而且这一次回来会待很久的一段时间。”九婆笑道。 少婷惊喜莫名,随即皱着眉道:“干么他回来你就要走?” “傻丫头,老婆子我本来就是替他看着你而已。现在君行少爷要回来,华山又还有事需要我,所以再不舍我的婷丫头,也只好提早走啦!” “奶娘……”少婷投到她怀里,她真的不舍九婆回华山。 “好啦,都嫁人了,还这么会撒娇。”九婆抱着这个从小带大的丫头,也感伤她抚着她的头发。 当少婷抬起头时,九婆疼爱地拍拍她的手,这时她想到什么似的,苦口婆心地道:“婷儿,奶娘明天就要回华山了,无法再护着你,你的公婆宠你自是纵你,但是这几天你最好安分地待在家里,否则闹了什么事,待君行少爷回苏州传到他耳中,有你一顿好受,他是最受不得你胡闹了。” 少婷眨眨眼,突然发现这件事没想象中那么快乐了。她当然非常想见自己的相公,可又怕龙君行生气起来时的严肃。 “唔……”她忧喜参半地抿着唇。 第三章 睛空上骄阳自展姿态,白云冉冉而过,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好天。美丽的天气让人舒服,不论做什么事都觉得心情愉快。 唯有柳少婷坐在花园的亭子里,支着下巴,目光茫然而呆滞,脸上很明白地写着“无聊”二字。只见她一下用右手撑着叹了一声,一下又用左手支着唉了一下,最后两手一起托着腮长声一叹,还真是无聊得彻底。 她将下巴抵在桌上,这几天由于九婆临行前的告诫,使得她收敛许多,连日来不敢再随意出门。就怕惹了什么事,等龙君行回来传到他耳中,自己就倒霉了。光想到他生气时,那两道浓眉一挑地瞪向她,少婷就像老鼠见到猫般,不敢再造次。 但是这种哪儿都去不得的日子,真是难捱的痛苦!尤其今天公公龙应伟带着婆婆去城外的佛寺参拜,得到傍晚才会回来,九婆又已经回华山去了;想越墙去找幽兰姊姊嘛,偏偏杨庭威一整天都在,于是她只能无聊地在家里长吁短叹。 这时小菁和龙府内另一个有名的马屁精兼娘娘腔阿财,端来点心和茗茶。 “少夫人,吃些东西,喝口凉茶,解解闷,阿财在这儿帮你煽风,免得热到了。”阿财露出他阿谀的笑容,尽心尽力地递着茶水侍奉主人。 “还吃呀,这几天不是吃就是睡,从早到晚都这样过,我干脆去趴在猪圈当猪好了。”话虽这么说,少婷还是拿着点心吃起来,边不停地抱怨。 “哎哟,呸、呸、呸,好丑的画面、好丑的画面,挥掉、挥掉。”阿财发嗔地拿着扇子在柳少婷和自己的头上挥着,好象真有什么不堪的画面出现,被他挥掉似的。 小菁见他这副样子,嘴角有点抽筋似的颤动,阿财那种娘娘腔的动作最令她受不了,众人皆知在龙府里就属他们两个最不合,偏偏柳少婷就是喜爱阿财的灵活善道。 “少夫人,你长得这么天生丽质、绝代风华,怎么可以跟……猪,那么丑陋的东西讲在一起,暧,好可怕——”天生洁癖的阿财,光想到要讲出一般人印象中,和懒惰骯脏连在一起的猪,都鸡皮疙瘩直冒,恶心地直捂着口。 小菁却撇撇嘴道:“少夫人,你也有感觉自己像猪呀,那不是我敏感嘛,这几天我也一直觉得自己在养猪耶。” 柳少婷美目寒光一闪,站起来将手中的包子塞到小菁嘴里,没好气地大叫:“吃呀、吃呀,我如果变猪,也一定先将你养成神猪(祭神时用的猪公)!” “哎哟,真是夭寿失德,连个分寸都没有,下人也敢讲主人是猪,太没体统了!”阿财挥着他的“兰花指”,颇有煽风点火的意味,在旁助威。 小菁口中塞着东西,双手咿咿呀呀地乱挥,可以看出她很想扁阿财。 “不过少夫人,生气对身体不好,而且就算你把小菁养成天下第一猪,她也没办法变神猪,那要公的才行呀!”阿财顺便装好心的在旁拉着主人。 等柳少婷松开手的时候,小菁赶紧吐掉口中的包子,跑到桌边灌着茶。 这时就听阿财还在那儿谄媚地道:“少夫人,人家说相由心生,你别老生气郁结在心里,有损你的美貌,你应该放宽心情,别跟俗人一般见识。”阿财意有所指地瞄瞄小菁。 小菁则嘟囔地擦着嘴边的茶渍,叨叨不平地抱怨。“明明是少夫人说自己是猪的,还怪我,自己长胖了就迁怒,真是——” 听到“自己长胖就迁怒”这句话,柳少婷的理智神经马上停摆,黑色的煞气毕现。由于她长得丰腴,又很爱吃,所以最忌讳人家说她的身材,于是不管在旁边猛叫自己息怒的阿财,下一幕就见到多嘴的小菁,终于惹怒了正处于风火头的柳少婷,于是在水月湖边、龙家的下人们,看到他们的少夫人展现神力,将小菁举起,龇牙咧嘴地大叫:“死丫头,你给我永远种到湖里当莲花好了!”接着尖叫的声音伴随着溅起的水花,一声重物落水声,小菁被丢到湖里了! 而从小菁被举起,就一直尖叫得活像自己被丢似的阿财,在柳少婷一声闭嘴的怒喝下,才回过神合上嘴! 看到可恶丫鬟的下场,少婷心情舒畅地拍拍手,然后冷哼地转过身,却踩到懒懒地趴在一旁的大黑犬“阿行”的尾巴! “‘阿……阿行’……对不……起,我没看到!”少婷看到它凶光毕露地站起来。 “阿行”发出低吠声,少婷连连往后退地道歉,“阿行”狂咆一声后,往柳少婷扑去,最后爱欺负人的主人终被大黑犬“阿行”追着满府跑! “来人呀,出事啦,少夫人危险呀,快救人呀、救命呀”阿财高亢的尖叫声再次响起,伴着狗吠声,还夹杂柳少婷的哀号声,龙府真是热闹得响彻云霄! 众人们但见狼狈奔跑的少夫人,紧追其后的黑犬“阿行”,和着急地跺脚大叫跟在后面跑的阿财! 龙家众仆人们,非但没有伸出援手,反而招呼隔壁的杨家开始下注,看“阿行”多久会追上他们的少夫人! 而在兰阁里,陪着爱妻谷幽兰吟诗、抚琴的杨庭威,听到隔壁传来的喧哗声,皱着眉道:“吵死了,搞什么?” 他不悦地走到窗边,居高临下地看到隔壁的情形。“这龙家可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怎么回事?”谷幽兰也走到窗边一探究竟。 “哪!”杨庭威双手环着胸,用下巴顶了一下龙家。“大白天的,就纵容媳妇跟狗胡闹成那副样子。” 谷幽兰一看到底下柳少婷被大黑犬追的情形,一时情急脱口叫出:“婷——”随即意识到身旁的杨庭威,只得咽回接下来的话。“听……隔壁的声音好大喔。”她胡乱地接道。 “这龙君行一天到晚往外跑,也真该管教一下自己的老婆了,没半点家教!”他替隔壁的宿敌感到悲哀。“幸好,你不认得隔壁的疯丫头,否则连你都会被她带坏!” “相……相公……说笑了……”谷幽兰不自然地道。 接下来就看到大黑犬扑倒柳少婷,而柳少婷似乎很高兴地和大黑犬玩着角力(从杨庭威的角度看是如此),一旁观战的仆人,则在柳少婷被扑倒后,齐声欢呼大叫! 杨庭威连连摇头,一副没救了的表情。“跟狗都可以疯成那个样子,连底下的人都在助兴,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你说对吗,兰儿?”他回过头,却发现谷幽兰不知何时已走到门边,正要悄悄地打开门。 “兰儿,你要去哪?” “我……我想去后院,看……看情况。”被逮到的谷幽兰,有点心虚地回答。 “不行,你身子骨弱,外面日头大,小心热到了。”杨庭威快步地朝她走去。 “相公……我……”看着外面晴空朗照的好天,幽兰咬着唇,不认为自己有如此柔弱。 “兰儿,听话,别让我担心好吗?”杨庭威拥她入怀,柔声道。 谷幽兰无奈地点头。 杨庭威支起她的下巴,轻啜了一下她的樱唇道:“我就知道,我的好兰儿最听话也最温柔。过几天我将生意上的事处理完后,一定好好地在家陪我的娘子。” 谷幽兰看着他,很想告诉他;她想和他共游名山大山,见识各地的古迹名胜,不想只是锁在兰阁里,不想永远当个弱不禁风的病美人。可是看到他温柔的目光中带着不容置喙的凝视,她也只好抿着唇,沉默地低下头来。 杨庭威搂着怀中的娇妻,轻柔地抚着她如缎的发丝,满腔柔情溢于言表。 “相公,为什么你从不问我想要什么?”偎在他怀中的谷幽兰,黯然地在心中自问。 两年前杨庭威和谷幽兰相遇大明湖畔,她清丽不可方物的出尘丽颜让杨庭威惊为天人,自此什么不娶官家女的誓言全拋到脑后,费尽心思娶得佳人归。为她建“兰阁”,四周种满花卉,并搜罗一切珍奇异玩,只要她开心。 这一切的心力都为了呵宠她、保护她,让她感到舒适悠然,却不愿她走出这片天地。 因为谷幽兰那纤纤温婉的外型,再加上一股楚楚可怜的佳弱气质,总给予人体弱多病的感觉外,最主要的是杨庭威的母亲,就是属于弱不禁风的病美人,温雅细致的母亲遭疾病折磨而逝的情形,在他年幼的心中造成很大的震撼! 所以对同样属于纤弱外形的谷幽兰,他特别小心翼翼,一有任何风吹草动他就紧张得全面警戒,哪怕心中明知,他的兰儿没地想象中柔弱,他也冒不得一点险,让病魔有机会侵袭她,他要他的妻子、他的兰儿和他永偕白首,绝不会让她重蹈母亲的覆辙,离他而去! ※※※ 柳少婷哇哇喊痛地让阿财和小菁帮她的手臂上药。 “呀——”她大叫。“好痛呀,你们轻点。” 阿财见状好生不忍地道:“‘阿行’那畜牲真没个良心,居然可以把主人伤成这样,少夫人好可怜喔,阿财帮你吹吹一会儿就不疼了。”说着便在她伤口上又轻又卖力地吹,好象这样可以把疼痛吹跑似的。 小菁可比较实际了,只见她已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边帮她上药,边带着幸灾乐祸的口吻说:“少夫人你就忍忍吧,‘阿行’根本没真的咬你,这些伤都是你跟它搏角力拚出来的,你要再继续惨叫下去,让隔壁听到了,杨家那些下人们又不晓得要怎么笑你了,别忘了春花、秋月都随时等着看你的笑话。” 少婷瞪了她数眼,嘴嘟得老高却不再叫了,因为这是实话。 此时,阿财和小菁已帮她上好了药。 “少夫人,依奴才看,你就把那只大黑狗丢了吧,这只畜牲既不听话又凶狠,也不理人,养来何用!”阿财收拾着药箱道。 “不要!”柳少婷不以为然地道。“‘阿行’很好呀,它很有灵性的,我就是喜欢它跩跩不理人的样子。” 阿财不赞同地嘟囔几句,抱着药箱走出去。 小菁摇摇头地喃喃低语:“天赋异禀的神经还真奇特,喜欢自找罪受!” 少婷撇撇嘴不理她,径自到一旁的软榻上无聊地卧着。看似懒懒的,她那颗精灵的脑袋却是不停地转动。 片刻后她突然跳起来,害得坐在一旁帮她煽风的小菁从椅子上摔了下去。 “怎……怎么了?”坐在地上的小菁被她突来的行为吓一大跳。 少婷脸上的表情显然兴奋异常,只见她击着手掌道:“我想到一件好玩又开心的游戏了。” ※※※ 下午的阳光更加高照,轻风舞动湖水,传送一股懒洋洋的午后气息。 兰阁里的杨庭威,倚在窗口喝着仆人送来的酸梅汤消暑,这时他看着窗外奇怪地道:“隔壁今天办喜事吗?” “办喜事?”谷幽兰好奇地走过去。“谁呀?” “龙家呀!”杨庭威悠闲地拨饮酸梅汤。“张灯结彩、人来人往的,热闹得只差没锣鼓喧天了。” 杨庭威继续看戏似的道:“这次排场可不小喔,地方上的仕绅都来了,啧……啧,看看现在进来的人,那不是张百宜吗?连苏州城的县令都来了,龙家那宝贝媳妇不晓得又在干什么?” “这……”谷幽兰也不解地看着。 “嗯……”杨庭威突然笑得贼兮兮的。“兰儿,今天一定有好戏看,我们今天只要站在窗口,喝着茶悠哉地观赏就好了。” “好戏?你怎么这么确定?” 杨庭威微笑地往下面再看了一眼,才缓缓地道︰“龙君行今天就会回来,隔壁那疯丫头,八成还不晓得她的相公提前回苏州。” 说完他将杯中剩余的酸梅汤一饮而尽,杨家的生意遍布大江南北,对消的掌握也是一流的灵通,龙君行临时改变行程提前返家的消息他已先一步得知了,现在他非常开心地等着即将上演的一场戏码。 听到这个消息的谷幽兰惊讶不已,却不好明显地表露出来,只得着急地暗忖如何将消息传给少婷。 ※※※ 龙府里人声鼎沸,只见原来庄严典雅的大厅摆设已改,几张大桌子三三两两地并在一起,桌上摆的不是牌九就是骰子,厅中的客人吆喝连天地喊着,龙家的仆人也全换上了光鲜的衣裳,穿梭其间地服务客人! 一个俊朗少年身着绸缎、手执羽扇,满意地看着。阿财和小菁跟在少年身边,都笑得合不拢嘴地告诉少年,这个点子可以有多少进账。 少婷得意地笑着,将龙家大堂改为赌坊,既不用怕到外面去会闯祸,还可女扮男装感受一下当个赌场主人的感觉,真是刺激又好玩! 而这个点子不只柳少停开心,阿财、小菁也高兴得合不拢嘴,甚至龙家每一个下人都乐得笑开了嘴。因为这场赌坊今天所收到的利益都将二、八分帐,二成捐给苏州城的贫困之户,八成由他们下人均分,她柳少婷只要这场游戏的真实感和好玩。所以为了那八成利益,大家都尽心尽力地合作无间,反正龙家无大人在,一切以少夫人所说的为大。 “喏,阿财去大门口招呼客人,小菁去各桌巡一巡,看有什么要打点的。分工合作,客人高兴,钱掏得多,我们才能成功嘛!”少婷一副老气横秋的口吻,教训着。 能有八成进帐可分,就算柳少婷要他们去门口扮石像他们也甘之如饴。这时一个仆人进来在她耳朵边报告着。 “干哥来了。”她大喜地跑出去迎接。 苏州县令张百宜天生身躯圆滚滚,还有着一张弥勒佛般的笑脸,使人看来亲切讨喜,眉宇间流露着一股圆融的亲和,彷佛那微笑自出生就挂在脸上似的。他和龙君行、杨庭威皆属同窗至交,由于龙杨两家有着世仇心结,所以张百宜经常是他们之间的润滑剂、协调人物。他们三人间唯一共同的特点,大概要算同属半个江湖人吧!龙君行师出华山、杨庭威则是唐门、张百宜出自武当,后来杨庭威往商场发展,龙君行和张百宜则往官场。 此人个性倒也一奇,有着过人的文才和精湛的武功,在科举时曾高中榜眼,且在每人都拚命往上爬时,他却反而四处央求人,让他回乡做个小县令,他出人意表的言行,令人惊愕莫名。 据他的说法是:为官是祖先的遗命,那么只要跟官沾点关系便成,他不想成名也不想做大官,只想把生活过得经松一点。江南风光明媚,苏州好比天堂,他过得惬意极了,所以他每天勤劳地烧香拜神,求天上的佛祖保佑他当一辈子苏州县令,千万别有任何调动,他张百宜只想悠游地过,不想有任何非凡的境遇。 “百宜哥哥!”一身男装打扮的柳少婷,开心地朝张百宜蹦跳而去。 “少婷妹妹!”张百宜也大张着手,快乐地朝她走去。 张百宜曾在华山待过一段时间,当时年幼的柳少婷对这个一脸圆圆笑容的人感到新鲜,总喜欢在他身边闹着玩,张百宜则对她的古灵精怪感到有趣,两人因而结义兄妹。不用说少停在苏州城的各项事迹这个干哥自是包庇了不少。这是何以龙君行不在,少婷还能在苏州这么“猖獗”的原因。 “看看我们的苏州名胜真是神采飞扬呀,穿女装是个俏佳人,扮男装就是个翩翩公子,无时无刻不有着惊人之举,完全脱离传统妇女的规范,真是令我这做干哥的感到惊叹不如。”张百宜拍拍她的头,有趣又玩味地道。 “百宜大哥你这是褒还是贬?人家也很想遵循三从四德,只是没有成功而已!”少婷敲着他的肚子,他那大又圆的肚子,从以前她就最喜欢拿它当鼓敲。 “你,三从四德!”光想到这几个字和少婷连上关系,张百宜嗤的一声想笑。“你要跟三从四德沽点边,就好比叫龙杨两家拋弃宿怨,相亲相爱一样,等奇迹出现吧!” “讨厌啦,你什么意思嘛!”柳少婷不依地跺脚要捶他! “好、好、好,别恼、别恼,你要我借几个人给你,我都帮你调来了,就在外面。” “谢谢百宜哥哥,人家就知道这个干哥没认错。”少婷笑嘻嘻地在他身边撒娇道。 “当然啦,少婷妹难得求我帮助,做干哥的怎么可以小器呢,只是你这么放心君行老弟今天不会回来?”对身边这个灵俏活跃的干妹他几乎是有求必应的。 “安啦!”少婷一弹手指,笃定地道。“照君行哥上一封家书说的他还要三天后才回来。” “难怪你敢这么嚣张。”他搓着下巴道。“不过龙家可是官宦之家,你将龙家大堂开成赌场,还叫衙门的人站在门口拉客,这么惊世的主意,真是亏你想得出来。” “好玩嘛,听说很多赌场、妓院是官府在包庇的,人家一直想进赌场观摩,可又怕被君行哥知道,所以干脆化暗为明,自己做主人,叫衙门的人把关,把事实跟传闻结合,好刺激喔!”光想到这,她就振奋得颤抖。 张百宜噗哧而笑。“我真佩服严谨不苟的君行老弟,能娶到这么惊世骇俗的媳妇,你们的结合真像我送的牌匾一样,太爆笑了!” 少婷瞄着笑个不停的他,没好气地说:“还说咧,你最讨厌了,哪有人家大婚之日,干哥送给干妹的牌匾题个‘不可思议的结合’,还四处对人家说,你终于相信有神迹了,害我那一年成了苏州城最大的笑话,会这样都是你害的啦!” “好心一点,别全栽给我,刚开始的笑话或许是我的缘故,灵魂名胜可是你自己惹的!”他才不愿担这种罪名。 “才怪咧,如果不是你在旁助威,我怎么惹得出来!” “喔,这是说我不该助纣为虐啰,好吧,那我只好将调来的人再带走。”张百宜作势要走。 “百宜哥哥……”少婷马上笑得灿若春花,甜蜜可人地拉着他的手臂。“话说回来,你一定拥有未卜先知的智能,才能送出‘不可思议的结合’这块绝妙牌匾,它充满了百宜哥哥的智能,婷儿爱死了,每天都将它挂在醒目的地方参悟,因为婷儿也觉得君行哥哥的姻缘只能用‘不敢置信’形容,所以说百宜哥哥……” “可以了、可以了,我了解自己的伟大了,少婷妹妹你还真是随时能屈能伸。”张百宜突然看着她,叹气地摇头。“同为男人立场,有时候我真是对君行兄感到佩服,能驯服这么异端的老婆……” “什么意思嘛?”少婷大发娇嗔地捶他。 “干哥失言、干哥失言,别生气,气坏了娇颜划不来嘛!”张百宜赶紧赔笑,哄着她道。 “干哥是疼你的嘛,门外那票弟兄你也熟的,反正你进出衙门都不晓得几次了,现在就供你指挥啦!只要别让他们玩太疯,还记得回来就好,干哥衙门还有事无法陪你玩,来,别生气了,笑一个……” “咿——”少婷露出森白的牙齿给他看,是个鬼脸较多的笑容。 “嘿,很可爱、很可爱,干哥先走啰,你快乐地玩。”张百宜圆圆的笑脸堆满疼爱,先一步告辞走了。 到了下午,龙家大堂已是热闹非凡,下人们穿梭来去、赌客与庄家的喊话,和各路人马的厮杀,将整个气势炒到最高点。连大门外招客的衙差,都兴高采烈的使尽浑身解数比谁最有办法,每组人只要一巡完班,全跑来这儿厮混它一阵! 看到这副里外热血沸腾、气傲八方的景象,少婷得意非凡,刷的一声摊开她的羽扇摇着。想到自己第一次开赌坊就这么成功,可见她是很有生意才能的。搞不好将来她会是被传奇称颂的那一非凡人物也不一定,嗯,越想越这么觉得。只见她大刺剌地走着,反正她现在着男装也不用顾忌形象,一个人有了信心以后,彷佛走路都会生风了。 她边走边想象着自己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就在她得意洋洋地往大门走去,想看看阿财和那票衙门弟兄在门口招呼人、招呼得怎么样时,这个未来的超级天才却被一个行色匆忙的小厮给撞了一下,破坏了她走得虎虎生风的架势。少婷踉跄了一下站稳,懊恼地正想捉住来人给一顿好骂时,这个小厮突然将一个东西往她手中塞去后,便快快地走开。 少婷一愣,不解地看着手中的纸条,才想起方才的小厮好象是隔壁杨家的园丁。她莫名其妙地打开要看时,却听大门传来一阵惊慌的尖叫声,接着一群人脚步纷沓而来。 少婷看到阿财和那班守在大门口的衙门兄弟,个个脸色发白竟连招呼都不打的从她眼前冲过,好象后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一样! “干什么呀,见鬼啦!”少婷皱眉地看着那群冲过她眼前的人。“真是一点场面都没见过!”她摇摇头的嗤之以鼻,才看向手中的纸条。 婷儿: 从我家相公那得来的消息,龙大人今天就会到家,不管你现在在做什么,最好快点停止。 兰笔字条短促而简单,却已够叫少婷脸色大变!脑中不停地运行着君行哥今天就会到家、今天就会到家!这……这是指…… 这时她陡地想到,刚才那群惊慌失措飞奔而过的人群,这两件连起来的讯息,她倒喘一口气!不……不会这么倒霉吧!就在她心中发毛地想时,几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怎么回事呀?张灯结彩的,办喜庆吗?” “不会是拜神还是祭祖吧?只是怎么会有这么多衙差进出?” “难道张百宜也在这儿吗?奇怪,为什么每个人见到我们都跑得这么快?” 这几个人的声音,正是跟在龙君行身边有名的天、地、无、极四大名捕。少婷当场像块僵硬的冰,正0辟啪地裂开。段南天、商尹地、骆清无这三个人热烈的讨论,唯有任孤极尚未发表言论,还专注地侧着耳,像在倾听什么。 “孤极你做什么?”骆清无间道。 “厅堂好象有骰子和赌徒的吆喝声。”任孤极的听力是出了名的灵通。 “哪可能,这可是官家府邸,谁这么放肆,到这儿聚赌呀!”段南天挥挥手表示他听错了。 “可是……”任孤极不觉得自己听错,转向能君行问道:“大人,你说呢?” 从一进门就寒着脸的龙君行,沉着两道剑眉,一言不发地往前方走去,直到一个背对他们的少年身后,才冷冷地道:“婷儿,你应该可以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吧?” “少夫人?”听到龙君行对那少年的问话,天、地、无、极皆一愕! 柳少婷从龙君行一进来,就吓得脚好象生根似的举不起来!少婷想到何不装死还是昏倒,不管哪一样都行,只要可以不用在此时面对身后的人都好,可惜震惊过度的她演不出这两种戏码,所以纵然她有万般不愿,也还是得转过身面对自己的相公。 “不……不就是我……吗!”她僵硬地转过身,摇着手咧着嘴角笑道。“相公、四位名捕大哥你们好,大家回……来的真早……”仰看着眼前环抱着胸,魁梧的身形几乎将她罩住的龙君行。少婷咽了一下口水,她突然发觉自己的相公也太高大了! 在他凛肃的神情下,少婷才惶惶不安地道:“事情其实很简单,只是说得短一点又怕不清楚,说得长一点又怕太复杂,解释起来又很笼统,所以……所以……” 就在她拉拉杂杂她讲一堆废话要拖时间时,前方大厅已响彻云霄的起了欢呼,小菁乐不可支地冲出来叫道:“少夫人,赢啦、赢啦,这一票干得可真够大,庄家赢了不少,你看——”当她定眼一看清眼前的人时,快乐的欢呼声改成尖叫声,冲回去比冲出来的速度要快得多! 龙君行冷冷地瞪向少婷,神情之冰寒足够让少婷忘记呼吸,他冷然地一字一句道:“事情很明白、也很清楚,如果你有不知道的,等你面壁思过的时候我会让你更明白!” 面壁思过是惩罚的统称,就是包括了禁足、照三餐习字,早晚睡前再朗诵诗词,毫无玩乐的时间。少婷张大了眼,抖着唇,接着哇的一声放声大哭! “相公……相公对不起,人家以后不敢了,你不要生气嘛……”柳少婷呜呜咽咽地拉住龙君行,说着她那一千零一次的忏悔之语。 第四章 晚上,龙家厅堂里充满紧张的气氛。厅堂外,各处可供人藏身的廊柱、盆栽全躲满了好奇偷听的下人。至于四大名捕武功高强,直接趴到屋顶上,掀开瓦砾看第一手资料。 只见龙君行严肃非常的眼神,凌厉地锁住发抖哭泣的小妻子,柳少婷! “娘……娘……呜……呜呜……”少婷躲在龙夫人怀中哭个不停。 “乖,别哭、别哭,一切有娘。”她心疼地安慰着媳妇,随即转向儿子骂道:“你到底要怎么样,倒是说呀!何必这么对她!” 龙君行冷冷地道:“我对她怎么样了吗?是打她还是骂她了?” 这时龙夫人怀中的少婷突然抬起头,在婆婆耳边呜咽地道:“娘……他……这么说,表示他……很想这么做了,不然他……干么瞪那么大眼,哇,他瞪得更凶了!”少婷连忙又埋到婆婆怀中继续刚才的哭声。 龙夫人急忙哄着媳妇,火大地道:“我说君行,你眼神不会柔和一点吗?亏我跟你爹把你生得这么正,你非得把自己弄得这么抱歉吗?你说是不是呀,相公?” 一直被忽略在一旁的龙应伟听到老婆的话,连忙点头应和道:“是、是,但是——” “听吧!”龙夫人打断他的话,转向儿子得意地道:“古人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毁伤。意思就是连气质改变都是不孝的,知道吗?不孝!对不对呀,老伴?” 基本上爱老婆爱到近乎怕老婆生气的龙应伟,他的回答都是:“没错、没错,我想——” 而龙夫人也都只需要前面的答案就够了,向来不用他讲完,就朝儿子冷哼一声;“连你爹都这么认为,你还有什么话说?” 龙君行深深吸一口气,父母对少婷的盲宠向来令他备感无奈。“爹娘宠爱婷儿君行明白,但是也不可纵她过分。”他眉目一凛地瞪向少婷,叱道:“看看龙家大堂被她胡闹成什么样子!” 龙夫人赶紧拍拍因君行的责骂,又呜呜哭泣的少婷,她极不悦地瞪了儿子一眼,随意扫视一下大厅,满不在乎地道:“很好呀,新摆设嘛,厅堂干么要一成不变,婷婷想变化就随她嘛,这也需要这么生气吗?”虽然她不懂,宝贝媳妇改变大厅,干么用那么多张桌子并在一起:还有一堆赌场用的骰子、牌九是作啥?她都不管,反正儿子媳妇一吵架,一定就是媳妇受委屈。 “新摆设!”他严峻地道。“胡闹也该有个分寸,将龙家大厅开成赌坊,象话吗?” “赌坊!”龙老爷、夫人错愕地愣住,显然现在才知道事情的端倪!龙夫人看向怀中的宝贝媳妇。 “没有、没有,人家没有……”少婷忙不迭地摇头,哭得有如受尽委屈的泪人儿,令人备感可怜。“不是君行哥说的那个样子,人家不过是想找一些地方上的长辈来龙家作客聊聊天,各位叔伯们兴起,就会摸几圈牌、赌几把热络、热络交谊,大家只是闹个开心玩玩啰,连张大人都知道的,可以叫他作证嘛。不过是这样而已,若行哥就当人家是……大恶不赦的罪人……呜……”说着她又哽声,双眼通红地埋到龙夫人怀中哭。 君行冷笑。“张百宜是你的干哥哥,跟爹娘一样什么事情都盲宠袒护你,在苏州城人尽皆知,找他作证有用吗?你也真够无法无天了,开赌坊还叫衙门的人站岗!”他说到最后已是怒叱。 “娘,你听到了没,他不相信也就罢了,还说爹娘和张大人,对我都是盲宠,他怎么可以这样说,娘你要为婷儿做主——”少停开始任性地撒野。 “婷儿——”龙君行怒得一拍桌子,朝少婷走去。“你胡闹够了吧,给我过来!” “娘——”见他动怒,少婷吓坏了,哪敢过去,拚命地往龙夫人怀中躲。 “你这是干什么——”龙夫人也不甘示弱地对儿子拍桌大叫。“在我眼前这么对婷儿,你眼中还有我这个娘的存在吗?” “娘,孩儿无意冒犯您,只请您别袒护婷儿,她闹得太过分了!”龙君行严正地说。 “这是什么话!照你这样说;是我这老太婆多管闲事,干预了你和媳妇的事啰!”龙夫人杏眼圆睁。 “儿子并无此意,是娘多虑了。”龙君行漠然地说。 “看看你的态度,像是我多虑的样子吗?”龙夫人猛然站起来,少婷则被她站起的冲势给挤到一旁。 此时在旁的龙应伟见情况不对,便想在后面打暗示,要儿子别多说了,否则接下来不得了。 龙夫人突然转过头去,朝龙应伟火大地叫道:“看看你的好儿子,这么……你干什么?”双手原本在空中挥动打暗示的龙应伟,见到老婆转过来后马上停格在空中僵住! “我……我打蚊子……”他连忙假笑地在空中挥拍几下。 “你儿子都爬到我头上来了,身为老子的你还有心情打蚊子!”龙夫人只要一火大,说话的口吻就流露出当年行走江湖的习气,只见她指着儿子道:“你好样的,翅膀硬啦,我这老太婆管不到你啦,居然这么忤逆我!” “儿子不敢!”龙君行显然对这样的发展颇感懊恼。 “不敢!你的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好呀,我含辛茹苦地将你拉拔到这么大,竟然是养了个不孝子,早知如此,当初……”龙夫人说着说着拿出手绢,泪未流,声已咽然,像个十世怨妇似的,边揩着泪边哀泣她的歹命。“要知道你长大是这样子忤逆,当初怀你的时候我干脆仰药自尽算了,呜……省得到了这把年纪,是被儿子气死的,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呀,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竟生了个不孝子……” “夫人,你想太多了,行儿很乖、很孝顺,不是你说的那样……”龙应伟看老婆哭了,急忙在旁陪笑地哄着。 “你住口!”龙夫人哭叫道。“儿子会变这样子都是你宠的,我被气成这样你还帮他说话,我……就知道,儿子重要嘛,他是龙家一脉单传的宝,我不过是……你要来传宗接代的女人而已,算什么……呜,我怎么这么命苦呀,儿子不孝,连丈夫都这么薄情……” 看到哭得哀哀夫人,龙应伟完全慌了手脚,急忙搂着爱妻道︰“夫人、夫人,你别哭、别哭,你这样讲不是揪揪我的心吗?什么事都不及你重要——” “只会说有什么用呀!拿出证据呀,我跟儿子哪个重要,你选一边站呀!”她可没那么容易安抚。 “这……这……”龙应伟慌乱地搓着手,妻子跟跟儿子两个都是他心头肉,他怎么选! “哇,我命苦呀,儿子不孝、丈夫不爱,何必还活着,我不如死掉好了——”龙夫人哪堪他的犹豫,在他怀中乱捶乱打嚎掏大哭地叫着。 龙应伟正不知如何是好时,龙夫人却突然推开他,大哭大叫得就要往一旁的柱子撞去! “娘,你做什么——”少婷大叫。 “夫人,你别做傻事呀!”龙应伟急忙挡在柱子前面,龙夫人那冲撞之势,便直接撞在他的肚子上。 “你何必阻止我,你就让我死嘛,呜……呜……”她拚命捶着龙应伟。原本被她那一下冲势撞上,不内伤也难的龙应伟,此刻再被她狂捶猛打,只见他的脸色发自再泛青,只差没吐血,纵是如此他也不敢推开正在发飙的爱妻。 少婷睁大了眼看着婆婆夸张的样子,说寻死就寻死(当然龙夫人很明白旁边的人一定会阻止),还哭闹到别人毫无还手之地,有时候她不得不佩服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从头到尾只是不动如山,漠然看着的龙君行,此刻也感头大地道:“娘,冒犯你的人是我,你不用拿爹出气!” 听到这句话令原本撞打龙应伟的龙夫人,改成捉住他领口的衣襟,用力摇着。“你听到了没,听到了没,儿子承认他冒犯我了、儿子承认了——” “听到了、听到了……”在她手中摇晃的龙应伟连忙苦笑、陪笑都有的应和。 “你承认自己不对了,承认自己不孝了,是不是?”龙夫人盛气凌人地逼问。 在母亲那种咄咄逼人的追问下,龙君行显然感到头痛的捺着额头。他很明白自己的亲娘闹起来,是谁都镇不住的,于是决定顺着她的意思,叹气道:“是,娘说的都是,是儿子不对,儿子真是太不孝了!” 原以为他的母亲会息怒一点,没想到他的母亲对他的回答,是颤抖地指着他,彷佛受到打击似的。“你们都听到啦,你们都听到了,他……他居然当着我的面说自己……不孝,哇,我不要活啦,儿子都承认自己不孝了,我下半辈子还有什么指望,我死好、我死好啦——” 说罢又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要寻死寻活,还叫人拿白绫说要上吊,龙应伟和柳少婷急忙连拉带劝的制止她。 龙君行深呼吸稳定自己的情绪,他该明白他的母亲不将“一哭二闹三上吊”全套演完是不会罢休的。尤其此刻母亲那尖锐高亢的声音像透过耳膜般刺人,他揉揉隐隐作痛的额角,无奈地道:“娘,请你别哭了,我……” 就在他努力地想安抚哭得欲罢不能的母亲时,突然一旁又哇的一声——“娘……娘,你别难过,是婷儿不好,要是我不做错事,君行哥就不会冒犯你,也不会让你伤心难过,一切是婷儿不好,你别哭嘛……”柳少婷加入了。 “天呀,不要一起哭——”这句话是龙应伟叫的,他捂着耳朵,因为简直是魔音穿脑! “婷儿,娘走了的话,你要好好保重呀,你是娘的宝贝,娘只担心你——” “娘,娘你不要走,只有你最疼婷儿,不要离开婷儿,你走了人家也不要活了——” “婷儿——” “娘——” 婆媳俩抱头痛哭,活像真的要生离死别似的!如此的婆婆和异类的媳妇,这对婆媳也算奇葩了! 就在屋内哭得天崩地裂,大地同哀,震得连屋外、屋顶上的人都要受不了的要撤退的时候,突然下一刻却全安静了!少了掀顶的哭声,厅堂迅速恢复了属于它应有的宁静,大家全好奇地往内望去! 龙应伟扶着被他点了睡穴的妻子,明显地松了一口气。他明白自己再不采取行动,由得她和婷儿闹下去,只怕要将龙家搅得翻天覆地了。既然君行身为晚辈不好犯上,只好由他这个老公出手制住妻子了。 龙应伟朝儿子道:“儿子,你娘是我的责任,你的老婆就由你自己去想办法了。”说完后,便带着妻子离去。 片刻后,厅堂里只剩下龙君行和柳少婷。而从婆婆一“阵亡”就惊愕得愣在一旁的少婷,直到公公龙应伟离开后,她才意识到自己的立场有多不利! 所以当龙君行那浑厚而低冷的嗓音传来时,她几乎是跳起来抱住一旁的柱子,害怕的大叫道:“你……你想怎样,不……不要以为娘不在,你就可以欺负我,如果你这样做,等娘醒来,我一定……” 龙君行只是冷冷地道:“你是要自己走过来,还是继续抱着那根柱子?” 少婷圆睁那双美丽的大眼瞪着他,颇有不愿屈服的意味! “现在就给我过来,否则等我过去捉人,就有你好看!”他沉着脸,下最后通牒! “除……除非你保证……不骂我、不打我,不然,你……你这么凶,人家是个弱女子……” 不待她说完,龙君行已走过去一把捉住想跑的她,不理她的挣扎尖叫,将她拦腰抱起放到肩上,喝道:“有我在还容不得你如此毫无分寸的胡闹!” 少婷被他扛在肩上,大哭大叫地捶着他的背。“放开我,你这么欺负我,我一定要回华山告诉爹和奶娘,让他们都知道你怎么对我,还要告诉婆婆和百宜大哥,让他们主持公道,人家最讨厌你,放开我——” 不论她如何哭叫和捶打,龙君行始终面不改色地扛着她,往他们的房间走去。 待他们走过后,身后已聚集了一群围观的下人,每个人都窃窃私语的热烈讨论后续发展,最后众人理所当然的吆喝下注搏它一局!而在屋顶的四大名捕也不落人后的坐在屋顶上,将各处的罪犯通缉图拿出来,分类哪几个最难捉的,就由输的人负责。于是就这样下面赌钱,上面赌人,“赌”这个运动似乎是龙杨两家最不分界线的日常活动! ※※※ 到了房里后,龙君行抱着挣扎不停的少婷穿过外厅,直接往内房走去,接着毫不怜惜地将她往床上重重地摔去!虽是在被褥上,这一摔的冲劲他已够叫她眼冒金星! 龙君行冷怒地斥道:“你给我好好反省自己的所做所为!” 刚坐起身就遭他劈头一喝的少婷,咬着唇看向他,那表情彷佛备受委屈似的,就在君付以为她又要哭的时候,她却转过身沉默地背对他坐着,既不吵也不闹! 龙君行只当她又再闹个性了,无奈地摇摇头不再理她。他走到一旁的脸盆内舀些水,清凉了一下脸后,才拉开胸口的衣襟放松地吁口气,连日来风尘仆仆的赶路已让他感到疲惫。 当他解开自己的外衣和佩饰,打算招人送晚餐来时,见到还是方才那副模样,动也不动地背对他的少婷,只得叹口气道:“婷儿,别再闹别扭了,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叫人送晚餐过来?” 她依旧一言不发地背对他,龙君行却发现她肩膀微颤。 他坐到床上,轻轻地转过她的身,托起她低垂的螓首,只见眼前的人儿泪流满面,却紧咬着唇不让哭声逸出。 “婷儿……还在生我的气?”他轻叹地道。对这样强忍情绪的她,反而令他万般不舍! 少婷发出断断续续的抽噎声。“你……好久……好久才回家,人家好想……好想你,可是……你一回来就骂我……” “婷儿……”龙君行心痛得搂她入怀。 少婷抱住他的颈项,在这温暖的怀中不停地哭泣。“我知……道,知道自己胡闹,可是……你一直都不在家,人家……难过……开心的时候总是想找你,虽然大家都疼我……可是……可是……”她啜泣地哽着声,才颤着唇道。“人家……就是想你……” “我知道、我知道,别哭了,乖……”龙君行将她紧紧地抱着,吻着她的发鬓,心中满是疼惜。 这一点,一直是龙君行愧疚的。他的小师妹在未及笄之龄嫁他为妻,还来不及享受到任何新婚的甜蜜,他就受皇命钦赐为钦差大臣。三年来两人见不上七次面,甚至直到去年他们才真拥有夫妻之实! 早先龙君行因她年龄尚小,想待她及笄成年之龄再圆房,谁知皇命的钦点,令他这一离家便等到了她十六岁!去年才在双方长辈的催促下,举行个简单的合卺之礼,行了夫妻之实。结果第二天朝廷竟又传来诏令,要他紧急进京面圣,他们这对夫妻还真是几多波折聚少离多。 “好了,乖,别哭,再过一阵子我代天巡幸的钦差之职就可卸下了,到时我答应你,你想去哪玩都行,我一定好好地弥补你这三年来的委屈。” “真的?”少婷睁大了漾着泪水的眼。 “当然。”他温柔地拭掉她的泪水。 “君行哥最好了!”她果然破涕为笑,快乐地抱着龙君行。却又想到什么似的,轻声地问道:“那……那你是不是可以不要罚今天在厅堂发生的事?” 龙君行一笑的摇着头,手指边整理着她耳鬓旁散乱的发丝道:“不行,这是两码子事,你自己说厅堂的事你是不是很胡闹了?既然知错了就得受罚!” 少婷马上嘟起嘴来,她就知道,自己的相公不但严谨,还软硬不吃!见那花瓣般的樱唇俏皮地嘟着,龙君行不禁微笑地伸出手指点着她的朱唇。 而靠在他怀中、为他这种死硬派的个性而暗自懊恼的少婷,却发现他的手指已不再只是单纯的逗她,反而轻抚着她的红唇,少婷愕然地迎上了龙君行那炯亮如火的双眸,而抚在她唇上的手指,摩擘的探进她唇内,穿过她微启的贝齿,触抚那小巧的舌瓣,一股悸动的情绪令少婷一颤! 君行俯下身想吻她,少婷却顽皮地推开他,跳下床后朝地做鬼脸道:“一回来就骂我,现在还想欺负人家,门都没有!本大小姐现在饿了,要去叫人送晚餐来,放心,我会叫人送多一点,以填饱你这个双重饥渴的家伙!” 看着她一溜烟跑掉的身影,龙君行笑开了,因为这才是他那调皮又爱闹人的小妻子。 ※※※ 黄蒙的月色、淡淡的星光,晶莹似的朦胧,带着诱人的奇幻。 少婷坐在窗边,望着夜空,充满甜蜜的微笑,因为她的相公终于回来了。她不用每晚数星星,问明月,她的君行哥何时才会回来?君行哥在外面是不是也同样想她?今夜,她终于不用在星子里追寻他的身影了。 月光轻洒,寂静的夜充满无声的诱惑,像在轻启梦境。当龙君行带着一身沐浴完后的清新进来时,就看到他的心妻子趴在窗边睡着了。 见到这情形,龙君行那平时凌锐严谨的双眸,此刻盛满星光般的柔情,他抱起甜睡中的妻子,在窗边的卧椅上坐了下来。星辰的风华,由窗棂洒进,莹莹的点亮怀中人儿那纯真可爱的睡颜,他温柔地凝视着。 他的婷儿在他离家期间,已出落为一个秀丽无双的小佳人了,犹记得白天惊见那站在眼前的慧黠佳人,一双翦水乌瞳,流转地漾着一股灵气,俏脸红晕上颊,朱唇如花瓣般的诱人一尝。这股灵秀的明媚,连身为丈夫的他都怦然心动。 君行的手指经抚着怀中人儿那娇柔细致的脸蛋,滑嫩的肌肤带来了心中的悸动,无声的夜挑起了分离多时的相思,望着爱妻的娇颜,他心中情如潮涌,缓缓地俯下唇烙上那醉人的樱唇。玫瑰花般的唇瓣在他辗转的品尝下渐启,他深深地探进吮入她口中诱人的芬芳,也一解他如渴的相思。 在他热烈的探索下,少婷微睁着半睡半醒的星眸,见到眼前的人时露出甜灿的笑容,她伸出手臂搂着他,玲珑有致的娇躯贴上了他,如兰的吐气不知在丈夫颈边呓语了什么,便埋进他颈窝中,却已够叫龙君行体内火般的欲望燃起! 他吻着她,手指轻解她的衣裳,就在他沿着她纤细的粉颈吸吮而下时,怀中的人儿却呢喃的呓语:“‘阿行’……最可恶了,都不理……人……” 正陷欲火焚熬的龙君行蓦然愣住!“阿行”?他看向怀中沈睡中的人儿,娇憨的睡颜、雾蒙惺忱的眼眸,再次搂上了他的颈子,呢喃的在他唇下低语道:“不让你……走,谁叫……你……都不理……婷儿……” 他神色骤变,他的小妻子,竟在他怀中叫另一个男人的名字!望着爱妻诱人的睡颜,罗衫半解的娇躯,龙君行欲火涨,妒火更高!他冲动的紧捧她的脸,想用力摇醒她,好好地质问她,谁是“阿行”?竟连梦中都念着这男人的名字,在他离家期间,她做了什么事?是否…… 压下满腔的疑问,望着月光下美梦正酣的小脸,龙君行向来肃然的俊脸拂上少见的沈怒,神情复杂地望着沈睡中的妻子! 第五章 “这是你半年来的练习?”一大清早,书房里龙君行正看着少婷在他离家时所练的字。 “对呀,我很乖吧,人家都有听你的话喔。”一旁的少婷则在窗口快乐地逗着几只飞到她手上琢食的鸟儿玩。 “半年来才练了这些?”他拿着那叠薄薄的成绩问道。 “唉呀,人家慢慢写嘛,写得好看一点才会给你看呀!” 听到这些话,龙君行手中所拿的那叠鬼画符差点掉下来。他几乎开始相信天赋,这两个字,有的人以练字修养性情,甚至成为一代书法宗师;而有的人显然永远只有道士画符的水平。看着这些龙飞凤舞的字,他实在怀疑少婷是张天师直传弟子。唉,是他要求太多了吗? “对了,相公,人家最近背了一首诗喔,你要不要听?”少婷跑过去偎在他身边撒娇道。 龙君行一笑,决定洗耳恭听。 少婷站起来,很有一番架式地背着手,摇着头道:“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李白先生的乐府诗,你解释来听听。” 少婷显然没想到他会有此一要求,不禁站起来踱着步道:“唔……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她随着字意拨了一下额前的头发,乌溜溜的眼珠一转,道:“我知道了,这两句话是说……我的头发刚覆在额头的时候,折了花在门前玩耍。”照字面解释应该是这个意思吧! 她看同能君行,只见他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上,对她方才所作的解释并无任何异议。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她信心高升,更加得意地摇头晃脑道。“你经常拿着那根瘦竹竿当马骑,没事就骑到我家在床边绕来绕去,我就坐在床上吃着梅子看你绕。” 龙君行眉头一皱,随着她滔滔不绝的解释而越见深锁。 “至于接下来的那两句,我就很不想说了,因为我觉得诗中的女人好糟糕!” “糟糕?” 她瞄向龙君行,笑得贼兮兮地道:“你听嘛,同居长千里,两小无嫌猜。这两句已经很明白地告诉人家说,我们一起同居在长千里这个地方,你从来就没有怀疑那两个小孩是跟别人生的!” 她说完,掩着嘴格格窃笑不已。后来见到龙君行目光锐利地瞪住自己,才咳着声道:“怎……怎么了嘛,是不是我进步多了?别这么看我嘛,人家会害羞的。” 见他反而摇头叹气,少婷插腰填道:“干么,人家说错啦?还是……”她灵光一闪,弹着手指大叫。“我知道了,原来那两个小孩,是那个男的带回来养的,好差劲喔!” 龙君行支着额头,实在不该对她抱有太大期望的! “这首诗是韦先生教你的吗?”韦先生是他当初离家时请来的教书先生。 “韦先生?”少婷却一脸茫然。 “教你读书的夫子!” “喔,那——个韦先生呀!”少婷咽着口水,不敢告诉他,当初他请的教书先生,早在他离家后的第二天就被气跑了。而且韦先生长啥模样她早忘光了。 “韦先生怎么了?”他眺着眼,目光开始严肃。 少婷眼珠一溜,随口道:“他老婆生孩子,所以请辞不教了!” “他、老、婆、生、孩、子——”君行带着可怕的口吻,逐字升高音量。 “你那么大声干么?” 他冷笑地道:“韦先生六十多岁了,并无纳妾,唯有一个结发元配,这个元配死了五、六年,你觉得死人会生孩子吗?” “呃……这……”面对龙君行迫人的逼问,少婷陷在作茧自缚的谎话中,却还犹自挣扎地道:“或……或许是灵异传奇嘛,民间不是常有一些传说,什么……棺中产子啦……” “够了,你还真能掰!”他沉声一喝。 一如往常只要被龙君行责骂,她就嘟着嘴坐到一旁,边咕哝的抱怨边拿眼偷瞧他,只要看到龙君行都不理她,她便又黏过去拉着他的衣角,小可怜似的道:“相公,对不起,人家知错了,你不要生气嘛!”明亮的大眼彷佛受尽委屈般无辜。 她这可怜答答的认罪样,也令龙君行不忍再板着脸,总是轻笑地搂过她,抚着她的秀发,叹道:“明知你认错跟吃饭一样容易,我也总是不忍。” 少婷坐在他的腿上,撒娇的嘟嘴道:“那是你太会生气了,在华山大师兄就一直这么凶,才会老听到我认错。” 龙君行笑着拧拧她的鼻子。“怎么不说是那个小师妹从小就太会胡闹了,才会老惹我生气。” “哼,既然如此你干么娶我,还用那么可恶的方法陷害我答应!” “你那么会胡闹,将来怎么嫁得出去,师父待我恩重如山,我不牺牲一点就太对不起师恩浩荡了。”他正色地告诉她,彷佛他做了多伟大的牺牲。 “你……你好可恶喔!”少婷气得抡起拳头捶他。 他笑着抓住她的手,望着她那发嗔的娇颜,不禁目光一柔,沙哑的低语道:“最重要的是,我怎么能将我亲自照顾到大的小师妹,一手交给别的男人呢!”他啜啜那诱人的红唇。 少婷笑着侧过头,双手抵着他的胸膛,显然有意不愿让他轻易得逞。君行却握住她的下巴,轻声地命令道:“别再调皮!” 说着覆上她的唇,少婷因他的霸道而咿唔的在他口中抗议,却为他探入口内的舌头而化为无声的低吟,她不禁也同应地搂着他的颈子。 片刻后,少婷听见他那沙哑的声音在她唇边,低柔地问道:“婷儿,‘阿行’是谁?” “阿行?”正陷在这股热情中的少婷,对他突来的问题先是一愣,既而快乐地道:“你见到它了,‘阿行’很棒吧,我好喜欢它喔!” “你说什么——”君行绝没想到,他的小妻子竟敢在他怀中眉开眼笑地说她喜欢另一个男人! “你不喜欢呀?”少婷见他生气的表情,不安地在他怀中扭动着。 君行却当她心虚,更将她紧紧地固定在怀中,怒不可遏地道:“我不喜欢?我该喜欢他吗?我没杀了他就不错了!” “杀了‘阿行’!”少婷杏眼圆睁,惊呼地张大了嘴。“你怎么这么残忍,不喜欢‘阿行’也不用杀它呀!” “你给我住口!”龙君行突然攫住她的下巴,愤怒的火焰几欲从他双眼迸出。“你给我老实说,你们在哪遇到的?” “街上呀,它趴在石阶上,我看它长得又挺又结实,我很喜欢就把它带回来了!” “带回来!你还把那家伙带回来!”龙君行怒极的猛然站起,怀中的少婷差点跌下去,他拉住了她,厉声道:“你带那家伙回来,爹娘也没说话?” 少婷忙住了,不懂他干么那么讨厌大黑犬“阿行”。“爹……说随我……高兴,娘……娘也很喜欢它呀!” “造反了!”龙君行斥然暴怒,气到几乎全身发抖的指着少婷道:“你、你居然能让爹娘由得你干出这种事情,很好,你平时的胡闹我都当你不懂事,现在这样的事岂还能由得你胡来,你给我说,你有没有做出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见他那副怒气冲天的样子,少婷终于被吓哭了。“你……你说哪一件?”她在他离家时,做了那么多件“光荣事迹”,现在要她一时怎么讲。 “哪一件?”龙君行终于明白什么叫气到吐血而亡,他一把握住她的手,怒斥道:“难不成你做了很多件对不起我的事吗?” “人……人家怎知道……你是说打破陈员外家的骨董花瓶,还是把大觉寺住持养的兰花给折掉的事,或者——”她哭泣的说着半年来恶行中的几件,痛得想抽回手。 “够了,我不跟你说这些,我只问‘阿行’那家伙的事!”龙君行非但不放开,反而攫住她另一只手,将她拉近自已。 “‘阿行’就是我刚刚说的那些而已嘛!”她抽抽噎噎地道。“‘阿行’又没什么不好,我看它长得很像你,才把它带回来,想说你不在它可以陪我玩!” “给我住口!我离家远行,可不代表我死了。”龙君行突然捧紧她的脸,随即狠狠地吻住她,不理她捶打胸膛的挣扎,他抬起头咬牙切齿地道:“你给我听着,你是我的妻子,绝不能做了任何对不起我的事,包括你的心都不可以想着别人,否则我绝饶不了你!知道吗?” 少婷愕然地打个寒颤。不晓得他为什么看来这么愤怒可怕?以前他虽常为她的胡闹生气,却从没像现在这个样子,双眼带着狂怒的激情像要吃掉她似的,这样的君行哥令少婷好陌生呀!她因害怕而讷讷地点头,却实在搞不懂,她的相公度量有这么小吗?为什么连条狗都容不下! 只见龙君行目光一凛,突然拉着她往外走! “相公,做什么,要去哪里?”尚未从惊吓中回过神来的少婷,莫名其妙的被他拖着走! “我要去宰了那个叫‘阿行’的家伙!”他冷怒地睨了她一眼,拉了她就要再往外走。 “不要、不要,君行哥,‘阿行’又没做错什么!你要是不喜欢它就别理它好了,它平时也只是趴在莲花池边睡觉,不会碍着你的,你何必杀它!”少婷抱着他,拚命阻止他。 “趴在莲花池边!”他怒吼的叱道。“你到底给我带了什么样的人回来?” “什么样的人?‘阿行’不过是条大黑犬而已嘛!”少婷大哭的用力推开他。“婷儿越来越讨厌你了,从昨天回来你就一直骂我,现在为条狗你都这么凶的骂我——”她哭着跑离书房回头大叫。“你不要‘阿行’,我也不要你!” 在门砰然一声关上后,房内的龙君行愣住了,“阿行”……是条狗!他摇着头感到一种无力且荒谬的可笑感,堂堂钦差大人竟为条狗而吃醋失控! 少婷现在一定恨死地了,竟度量小得连条狗都容不下!为什么他会这么鲁莽,连事情都不弄清楚就生气,完全不似于他平时谨慎的个性,他心里该很清楚少婷虽然胡闹,却绝不会做出对不起他的事,那为什么自己还会为一个名字,就对她发这么大的火! 其实他心中明白的,不是吗?长年在外的遗憾,令他对自己的妻子,有着一种歉然和若有所失的心理。他是如此的想伴在她身边,看着她那直率的真,就令人充满朝气。但现实的环境却是他们聚少离多的无奈。龙君行走到窗边,仰望着湛蓝的睛空,长声一叹。 这时敲门声响起,龙家老仆人福伯神色慌张地进来道:“少……少爷,老仆今天早上去地窖,发现酒突然少了好几坛,其中一坛上面还……还放了一颗看起来像玉佩的石头,奴才拿给老爷看,老爷要我拿来给少爷。这……酒,老仆真的不晓得为什么会不见了……”他不安地说着,并将那颗绿石头拿给龙君行。 龙君行接过后,知道这并非一块如福伯所说,看起来像玉佩的石头,而是一块上等的翡翠,幽翠的玉身上还刻着“春风少年”,看到这四个字,龙君行对在一旁站立难安的福伯道:“福伯,这件事我知道了,不关你的事,我会处理的,你先下去吧!” 福伯闻言才大松口气,告退下去。 握着这块翡翠,龙君行苦笑,认命地往外走去。 ※※※ 龙家后花园里坐落于高台上的烟雨亭,在一片且山理水的造景中,显得清幽雅静。 但是今天龙君行看到亭内这片饮酒作乐的景象时,他摇头一叹的倚着亭柱,环着胸道:“我说两位,这是龙府,你们可不可以有点作客的样子。” 杨庭威和张百宜,正在亭内喝待全无旁人放声干杯,听到龙君行的声音时,杨庭威将手中的酒瓶大笑地朝他晃晃。“哎呀,我们的春风少年兄可来了!” “春风少年兄”是杨庭威送龙君行的封号,希望他个性别老严肃得像冬天,多学学春天有万物绽放的笑容。 张百宜也马上迎上去,用力拍着他的背,指着桌上的另外几坛道:“来、来,别客气,就当自己家,这几坛是为你留的。” 废话,本来就是他自己家呀!可是这种话对眼前这两个家伙讲,只会显得自己像白痴。 他被张百宜拉到椅子上,刚一坐下一坛酒已送到眼前。 “对呀,可千万别客气,这几坛酒是我一早和这滑稽胖子从那少年钦差家的地窖搬上来的,尽量喝,主人大方得很。”张百宜那圆胖可喜的外型,到杨庭威刻薄的口里总是被戏称为张滑稽。 “是呀,那少年钦差家的老仆人已经怀疑地窖里有狐仙了。”龙君行没好气地道。 “狐仙!”张百宜和杨庭威相视,乐得大笑! “要喝酒何不直接跟我说,我会为这几坛酒而小器吗?这么大费周章何苦来哉!”对这两个老爱自找麻烦的家伙,有时候他还真搞不懂! 而每当他发出这种疑问,这两个家伙也一定烦躁地一挥手,好象他的问话有多白痴似的道:“嗟,那有什么好玩的,自己拿才刺激呀!” 龙君行苦笑,这两个同窗至友的作为,有时实令他头痛得紧。尤其每当他回来,总是喜欢用各种方法将他叫出来。还曾有半夜三更扮刺客,将他引到荒山野岭,硬拖他喝了一整夜才罢休的前例。 “做生意很赚吧,居然可以在这么一块上等翡翠上刻字,拿来当传讯的联络工具。” 龙君行将那块刻了“春风少年”的翡翠拿出。 “哇,这么上等的翠玉,喂,这样我太廉价了,你怎么叫我就只用张纸条!”张百宜对自己的价值提出抗议。 “死胖子,留了一只黄金猪在你书房里,谁知道你几天没进书房了,害我只好另外找人通知你。” “书房!”张百宜抓着头,哈哈大笑。“真是不好意思,我已经十多天没进书房了。” 他向来懒,很少把文件还拿到书房批示,都放在房里,批完就直接睡了,多方便。就在他呵呵笑着的时候,不禁又好奇地问说:“为什么送我黄金猪呀?” “很像,不是吗?”杨庭威上下瞄着他那肥得一圈一圈的身材。 “真的很像吗?”张百宜竟充满期待的问道,看到杨庭威点头,他兴奋得手舞足蹈,连喝几大口酒。别人被说像猪或许会生气,但他可不会,因为他最喜欢有福气的东西了。 古人说罢吃便是福,所以他把自己吃得圆滚滚的。而猪是这么有福气的东西,就算杨庭威送猪是讽刺,他也乐得很,因为一定长得像才能被讽刺嘛,这是多么有福的事。 基本上张百宜对福气的喜好,已超乎一般人的想象。 杨庭威抽了一下唇角,翻翻白眼,他的冷嘲热讽用在这滑稽胖子身上是一点用都没有,因为不论任何事情,这胖子都往最好的方向想去,真是标准的心宽体胖。 “怎么样呀,这次回来看到你妻子所摆的排场没有,我可是特别不对她点破,留着这样的排场迎接你回来!”杨庭威为昨天的事笑得可贼了。 “嘿,我可也借了人手,替她壮声势!”张百宜也抢功劳似的插嘴道。 龙君行瞪了他们一眼。“你们平时都没啥事可做吗?有必要跟着她胡闹到这个程度吗?”有时候他实在怀疑,少婷这苏州灵魂名胜的封号,他们八成也脱不了干系。 “所幸,你的妻子可没你这般的坏心眼。”龙君行将昨天少婷因惊讶而掉落的字条拿给杨庭威。 看到谷幽兰写给少婷示警的字条,杨庭威居然有点像小孩子诡计没得逞似的撇着嘴道:“兰儿居然出卖老公。” 见他的反应,龙君行有趣地道:“看你对她们这般的熟悉不感到惊讶,可见你也很明白她们私底下的交情嘛!” “你远行在外都知道了,我这常在家的还会不清楚吗?只有那两个丫头自以为秘密得很而已。”杨庭威大灌一口酒,为这两个天真丫头感到好笑。 “你倒是不怕你的兰儿会跟着少婷胡闹!”张百宜有点佩服他的勇气。 “放心,要变成苏州名胜还得要有点疯狂的个性,我的兰儿端庄娴雅,对我这个相公又柔顺可人,是绝不可能被少婷影响到的。搞不好少婷常和她在一起,会变得比较有大家闺秀的样子,嘿,这样说来,我也算做了一件好事!”爱妻谷幽兰向来是他的骄傲,杨庭威搓着下巴得意地道。 就在他沾沾自喜的时候,瞄到龙君行时,才意识到当事者的相公在场,赶紧假意地咳几声。“咳、咳,我的意思是说让她们两个女孩热络一下也好,可互相学习一下。” 当然是少婷这疯丫头学我们家兰儿比较多,他在心里喜孜孜地补诉道。 说到比妻子的贤良淑德,龙君行向来都是摇头一叹。并非少婷不好,在君行眼中他就爱妻子这股充满活力的真,可是这丫头自己惹来一身在外的恶名风评,令他想辩解都无能为力。 “干么,你们两个每次聚在一起老讲自己的妻子,欺负我没娶媳妇是不是!”每次听到他们谈论妻子,张百宜就不是味道。只见他举着酒杯道:“来、来、来,可别辜负了这几坛大费周章搬来的美酒,先干了这一杯,庆贺我们的春风少年终于回到苏州了。” 龙君行和杨庭威一笑,共同举杯加入。 ※※※ 少婷带着大黑犬走在苏州街头,“阿行”硕大的身躯令很多人感到害怕而回避。以前她是最喜欢带“阿行”上街的,每当“阿行”在前面走,众人就回避让开,它就像条开路先锋的狗似的,少婷总会得意洋洋地带它逛几条街,炫耀、炫耀! 而今天却是少婷黯然地在前面走着,“阿行”像也感觉到主人的心情不好,沉默地紧跟在旁,直到一处大河边,少婷才在一块大石上坐下。 “‘阿行’……”她摸着“阿行”的头,看着它有神的眼睛感伤地道。“我很喜欢你的,可是我那个没度量的相公,竟然……连条狗都不让我养,还说我对……不起他……”她潸然落泪。 “阿行”见主人哭了,非常有灵性地舔舔她的脸颊和手指,安慰地将头顶在她的怀中。 “‘阿行’、‘阿行’……”少婷见它这么体贴有灵性,忍不住激动地抱住它哭成泪人儿。“我绝对不会丢掉你的,好,相公如果不让我养,我就带你回华山,要爹做主”随即又想到为条狗哭回华山,一定反而被爹和奶娘给押回龙家,想想后,她决定先找婆婆作主! “好,要娘主持公道。”她握紧拳头,充满坚毅的决心朝“阿行”道。“放心,‘阿行’,我一定跟你共进退。”说罢,她意气高昂地站起,决定跟她的相公抗争到底,却在她转身要离开的时候,踩到脚旁的湿泥,失足滑了一下,扑通掉进大河里。 一旁经过的人已吓得大叫:“有人跳河自杀,快来人呀——” 大黑犬“阿行”见到少婷掉下去,吠了几声后,也马上跳进河里,朝正被激流冲走的少婷游去。 ※※※ 下午的龙府内,当阿财的叫声响彻整个后花园时,烟雨亭内正在饮酒谈笑的三个人不解地往下张望。 阿财的言行此女人还歇斯底里的娘娘腔是人尽皆知的,平时破点皮就唉天叫地哭声哀号。而今跑得惊慌失措,竟连跌了也马上爬起,勇敢再跑,所以每当他这么有男子气概出现的时候,众人就知道出事了,而且事情还满大的! “阿财,出了什么事?”烟雨亭内的龙君行朝他招呼。 “少爷、天呀,不好了,少夫人出事了——” “婷儿出了什么事?她人呢?”一听到妻子出事,龙君行连忙从烟雨亭跳下去,抓着阿财着急地问。 “少、少夫……人,她……她跳……跳河自杀,现已经被人救起,送回来了。”阿财显然连自己都被这个消息吓到,差点一时说不出话来。 “少婷跳河自杀?”龙君行、杨庭威、张百宜完全不敢置信地惊愕怔住。 第六章 “婷儿、婷儿……”龙君行温柔的声音在旁经唤她,还有哭得哀伤不已的声音。昏沈中的少婷,就在这哭声与呼叫的关切中悠然转醒,当她睁开眼帘的时候,被一旁的人猛然抱住。 “婷儿、婷儿,宝贝媳妇……你要吓死娘呀,要是君行……欺负你,跟娘说呀,娘哪一次不为你作主,你……千万别再做这样的事,不要……不要再丢下娘……走……”龙夫人紧搂着她,哭得泣不成声。 “媳妇,你要什么,爹哪一次不给你;什么事不顺心,爹都帮你想办法解决。今天要是君行这孩子不对,爹也绝不偏袒,爹哪一次不护着你,你这孩子为什么还要做出这样的傻事……”龙应伟到最后也哽声的紧握着她的手。 公公、婆婆全激动的对她哽咽落泪,又是哭又是哄,只有为人媳妇的柳少婷,莫名其妙的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她想开口问,却感到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从胃涌上喉咙,她连忙捂着嘴,非常难过的作呕着。 “快拿脸盆来!”龙夫人急忙拍着她的背叫着。 “娘,让我来吧!”龙君行柔声道。 当脸盆一拿到她眼前时,她马上作呕吐出喉中的东西,呕得她连胃都抽搐了,丈夫温柔的大手则一直轻拍着她的背。 龙夫人见状心疼的猛擦泪。“看吧、看吧,受苦了吧,谁叫你做这种傻事吓娘,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跳河自杀,喝下那么多污水,不难受才怪……”一旁的龙应伟则轻声地安慰哭泣的妻子。 跳河自杀!谁干这种蠢事呀!她猛然抬起头正要这么回答时,刚才的连连呕吐和胃的抽搐却令她一阵晕眩,喉头痛得只能沙哑地叫着:“娘……我……” “好了、好了,乖,别说话,你现在需要休息,有什么话,身体恢复了再说,哦。”龙夫人急忙挥着手哄她。 “夫人,我们先走,让婷儿休息吧!别哭了,大夫不是说休息两天,吃个药就好了吗?”龙应伟拥着妻子道。龙夫人拭着泪,才朝少婷柔声道:“乖媳妇,你好好休息,别多想,娘明早再来看你喔。”之后朝儿子丢了一记责备的眼神,才转身在龙应伟的拥护下离去。 龙应伟则在离去时,安慰地拍拍儿子的肩。 当龙应伟离去后,龙君行对仆人吩咐了几件事,片刻后房里才真的只剩他们两人。 少婷见他走来,便转身背对他。早上先是被龙君行无缘无故厉声责骂,下午倒霉掉到河里,一醒来还被以为是自杀,想说话喉咙又痛得无法出声,胃也痛,好象全身都不舒服。一整天的委屈,令她极度沮丧的咬着手指低泣。 龙君行坐到床边,抚着她的头发并未说话,少婷将脸全埋进枕头里,呜呜咽咽地啜泣。 龙君行俯下身,轻轻地搂住她,头轻靠在她耳畔边,低语道:“婷婷,你别哭,都是我的错,不但爱生气乱骂人,还让你出了这样的事,等你好了,你的相公随你责罚好吗?”他温柔地吻着她的发丝、耳朵。 少婷噎然的微转过头,看着那泪流满面的小脸交错着发丝,龙君行吮着那颗颗的泪水,柔声道:“我的爱妻,请你别哭,你这样教为夫的好心疼呀。” 少婷咬着唇,转过身紧紧地抱住他,深埋在他颈窝中,难受的喉咙只是朝他梗声叫着:“好……痛……相公……好痛……” 她紧紧抱着龙君行,不停地告诉着他“痛”,不只今天的难过,还有他长年离家在外那深深的思念,全在今夜倾诉在他怀中,少婷哭得泪如决堤。 龙君行抱紧她,也鼻酸的紧闭了眼,对她口中频呼的“痛”他岂会不明白。聚少离多的煎熬,又何尝不令他为相思而苦? 过了好一会儿,敲门声响起,龙君行才轻吻着她起身去应门。 门外小菁和阿财,将热水和煎好的药送进来,两人看着内房,忧心的轻声问道:“少爷,少夫人好多了吗?每个人都好担心。” 少婷虽带头领着龙家每个仆人胡闹,也就因为她直率不造作的个性,让每个人都喜爱她,是以她一出事让众人都忧心忡忡。 龙君行微笑地点头,阿财、小菁才安心地带着这个消息离去,好告诉外面其它着急的人。 龙君行将热水和药拿进内房,坐到床边柔声地道:“婷儿,大夫说你还不能浸水,可是你今天掉到湖里,又吐了一身,这样睡一定难受,我叫人送来热水,我帮你擦身。” 躺在床上的婷儿马上潮红了脸,当下想坐起,却又晕得被龙君行扶着躺回去。于是她只得摇着头,发痛的喉咙困难地道:“我……可以……”却只能说出这三个字就发不出声。 “你别想我会让你自己来,看你一坐起来头就晕。我们是夫妻,再亲昵的关系都有了,现在你生病了,为夫服侍你是天经地义,难道你连这点都拒绝我吗?”龙君行正色地道。 少婷咬着唇,她当然知道他说的没错,但是他们去年才圆房,有了夫妻之实。 第二天龙君行就远行了,直到昨天她的相公才回来,今天就要她裸裎让他擦身,叫少婷怎能不尴尬。而现在喉咙的不适,令少婷无法告诉他自己的为难! 龙君行皱眉地道:“婷儿,将手放开,我是你的丈夫,也就是你的相公,你连这点都拒绝让我做到的话,我还怎么配做一个照顾你、保护你的丈夫。” 龙君行显然没考虑到女儿家的细腻心思,见她抓着衣领,只有严肃地告诉她,身为一个大男人对自己的妻子该怎么尽照顾之责。 少婷见他不悦了,才慢慢松开自己捉着衣领的手,君行满意地吻着她的额头。当他一件件地解下她的衣服,露出肚兜时,少婷不禁羞涩地转过头。 见到眼前那白哲的肌肤,裹在红色的肚兜里,映出一片醉人的粉色,和妻子那因害羞而紧闭着眼的娇颜,令龙君行心中一荡,不禁伸出手轻抚着那诱人的肌肤,体内像有某处的火正慢慢燃起,蛊惑地引着他探进肚兜内,游走地爱抚她坚挺的乳峰。 原本紧闭着眼的少婷,在他失控的探索下,咬着朱唇,半睁着眼眸,嘤咛的低喃:“相公……我……” 龙君行听到她柔弱的低吟,不禁一震像醒过来般,他深呼吸着,暗骂自己的轻浮,在这种非常时刻,妻子正生着病,他竟然还有这种荒唐的念头。 他吻着少婷羞红的脸颊,柔声道:“我的爱妻,对不起,为夫不会再有这种失态的行为了。”说完便温柔地帮她擦拭着身体,不再有任何冒犯的举止。 帮她擦完身体后,君行替她换上干净的衣服,在他这体贴呵护的照顾下,少婷喝完药便沉沉睡去了。 ※※※ 当少婷落水后的第三天,她已经生龙活虎的想出去活跃,龙君行却坚持她必须再多休息一天才可以出去,而这一次公公、婆婆都赞同君行,没人支持她,闷得她只能关在房里。 可是当她从下人口中听到,整个苏州城都留传着苏州名胜柳少婷,因故而跳水自杀,幸赖大黑犬忠心救主,否则灵魂名胜将绝于大河中时,她大怒的跳脚,急忙跑去告诉家人,她是不小心掉落河里,并非外传的跳河自杀时,使招来家人一顿好骂。 龙君行不但讲了她一顿,还严禁她再独自一人前往河边,连一向疼惜她的婆婆和公公都念她,哪儿不好玩,跑去河边玩,发生这样吓人的事。其中,张百宜来探望过,却是来大笑她的,因为到河边走一遭就能发生这样的糗事,闹得整个苏州城人尽皆知,还能不丢人吗? 一整天少婷只好无聊至极地窝在房里。 “婷儿,小菁说你又不喝药了。”龙君行进到房里,见到药还好好地摆在桌上,而婷儿则趴在窗口。 “落个水又不是染到重病,人都好了,还喝药作啥!”老闷在房里的少婷没好心情地回他话。 “就是怕你会生病,大夫才开了三天份的药,你就把它喝完,也只剩今天这一帖了。”龙君行走到她身旁抚着她的头道。 “不要!”她撇过头,不想理他。 “听话,把它喝完,过几天我就带你到江南四处走走。” 很诱人的奖励,但一想到那黑黑的药汁入口后的苦,她扭过头。“不要,药好苦!” 软的不行,龙君行只好一把抱起她。“做什么?君行哥!”少婷叫着推着他的肩膀。 “你嫌苦,那我就一口一口地喂你喝。”龙君行走到桌边,坐到椅上后,将少婷放到膝上,拿起药对少婷道:“现在我和你同样喝这苦药,如果你再任性不喝,我真的要生气了!”说罢,拿起药仰头喝了一口就往少婷口中喂去。 原本坐在他怀中,嘟着嘴任他灌了两、三口药的少婷,之后对他又覆下唇来,将药送入她口中时,不禁感到好玩地主动搂着他的脖子吸吮他口中的药水,甚至还有趣的将舌头探进他口内触着他的,对她这种逃逗似的举动,龙君行身体一僵,连忙推开她。“婷儿……”他深吸着气道。“你再这么做,我……” 他突然讲不下去了,因为少婷又挨上来,舔着他的唇边,天真地伸着舌头朝他笑道:“药汁!” 龙君行呼吸像暂停了,从他回到苏州,见到出落得更加明媚动人的妻子时,相思的煎熬尽化为如火的欲望。而帮她擦身时,那诱人的恫体,令他体内的欲火越加紧绷,却碍于她身体的不适而克制着不踰矩,可这小家伙却一再地挑逗,令他体内的欲望一触即发似的燃烧起来! 望着她那美丽的容颜,眨着慧黠的灵眸,朱唇微启的诱人一尝,龙君行一咬牙,猛然抱起她,往床上走去。 “君行哥,做什么,人家已经喝过药了,不要再逼我回床上休息!”这几天龙家两老,硬逼着她躺在床上休息,令好动的少婷躺得骨头都快散了,今天说什么她都不要再躺回去! 当龙君行将她放在床上,而她挣扎着要起来的时候,他却马上倾下身吻住她,少婷为他突来的热情而怔住! 他炙热的探索,令她的唇舌不由自主地与之深深交缠。君行双眸如火地锁住她,抚着她那因他的吮吻而红肿的唇瓣,他沙哑地道:“我的妻子,我要你,别再躲我了,好吗……” 他拉下床边的雾色纱帐,再次吻上怀中的妻子! ※※※ “这就是‘阿行’?”看着眼前如此少见高壮的猛犬,龙君行颇感讶然。 “对呀!它很棒吧!”少婷快乐地抱着大黑犬,“阿行”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无劲样。 “我掉到河里是‘阿行’救我的喔,否则我就溺死在水里了,所以相公你绝不可以再说要伤害‘阿行’喔。” “如果你再胡闹惹事,难保我不会捉它烹调一盅香肉给你当补品。”龙君行对她的惹是生非不无威胁之意。 “相公每次都只会欺负我。”她不悦地又嘟起一张小嘴。 龙君行见她这模样只是一笑,倒是看着“阿行”他沈吟地道:“如此高大威猛的黑犬应不属于南方品种吧?”看着大黑犬眼中所流露的灵性,和那一身傲然的气度,他心中明白这非一般寻常百姓能拥有的猛犬,而且看来似乎很眼熟,好象在哪见过,他走到“阿行”眼前,伸出手。 大黑犬感觉到靠近的人,拱起身发出戒备的低鸣声,看到龙君行那伸在眼前的手,它警觉地嗅着,接着像发现了什么,瞬然站起神色振奋。 少婷看到向来孤傲不近人的大黑犬“阿行”竟热情地朝她的相公摇着尾巴,还偎到他脚边磨蹭,像是对他很熟悉亲热似的。 “这狗……”它这突来的示好动作,可真教龙君行诧熬了。 见了“阿行”的举动,少婷吃味地大叫:“太不公平了,相公,它好象很喜欢你耶!‘阿行’明明是我捡回来的,它却对你亲热,不跟我好!” “婷儿,则乱来,这条狗可能是……”如果他判断得没错,眼前这傲然非凡的黑犬,平时可是跟着主人上战场的,哪能由得少婷胡来,硬把猛虎当小猫养。 少婷压根儿没听入他的话,只是吃味地硬将“阿行”拉回,在龙君行来不及制止的情况下,她已揪住“阿行”的两只大耳朵,转过它的头大声地道:“死‘阿行’,臭‘阿行’,是我捡你回来的,你的主人是我不是他!” 天呀!什么是哭笑不得,龙君行可明白了,自己的妻子竟为条狗跟他吃醋成这样,而且显然狗跟丈夫在她心目中的分量,是狗赢了!为了博得那条大黑狗的宠爱,她可以不要丈夫。他现在真是不晓得自己比较想杀了“情敌阿行”,或者掐死那胡闹至极的小妻子柳少婷! 被揪住两耳扳回头的大黑犬“阿行”,对少婷依旧是往常那抹傲漠淡扫的眼神,瞄了她一眼后,继续把头转向龙君行,亲热地摇着尾巴,想再偎到他脚边去。 向来被捧在掌心的少婷,哪能这般受冷落,而且还是一条连甩都不甩她一眼的狗? 任性的脾气一飙起,她硬抱住“阿行”的脖子,朝龙君行叫道:“相公,你走开、你走开,不然‘阿行’都不理我了!” “婷儿,你别再闹了,这狗是——”就在龙君行决定捉妻子起来教训一番,重振夫纲时,少婷突然惊呼的放开“阿行”,猛然跳到他身上。 她紧抱住他,慌得大叫:“相公,救命呀,‘阿行’要咬人了!”大黑犬‘阿行’显然为她鸭霸的行为而愤怒,挣开她的怀抱后,朝她凶猛地咆叫。 一抱紧龙君行,还不待抱她的人有所反应,少婷便朝底下吠叫的“阿行”得意洋洋地扮鬼脸。“怎么样,咬呀!有种咬呀!死‘阿行’、臭‘阿行’,连主人都不认,哇———”惊慌失措的尖叫声是最后的结尾,因为“阿行”真的扑上来要咬,吓得少婷整个人几乎全攀到龙君行的肩额上,死抱着不敢下来! “婷……”龙君行被她当柱子似的紧紧抱着,脸孔几乎嵌在他胸中,连说话都困难。 “相公、相公,好可怕、好可怕——”她连连尖声惊叫,令龙君行不得已只好抓下紧攀住他颈项的妻子,不理她的高声大叫,将她举高后,朝底下的大黑犬严肃的沉声一喝:“‘将军’,坐下!” 原本狂吠欲扑的“阿行”,听到这命令的声音后,竟马上乖乖闭嘴坐在原地,令龙君行更加确定它的身分。现在只剩自作自受的柳少婷,还在那儿失声尖叫。 “婷儿,你再不给我安静,我马上将你丢给‘阿行’作伴!”对举在他头上,这专惹麻烦的小家伙,他真有股恨不得付诸实行的冲动。 此威胁一出,少婷果真也安静了,饶是如此,龙君行却觉得荒谬至极,因为他怎么有“两只阿行”的感觉! 他将少婷泡在怀里,道:“这大黑犬可非一般的街边游犬,若非它灵性极高,哪能由得你瞎闹,你给我乖一点,别再胡来!” “我听你叫它‘将军’。”怀中的少婷突然斜倪他。 “那又如何?” “可见你认得它?” “我是认得!”龙君行点头。 “原来如此,我知道了!”少婷忿忿地道。“我说‘阿行’平时根本谁都不理的,怎么会突然间对你那么亲热,原来‘阿行’是你养的!” “你胡说些什么,我人在外面怎么养它?” “我怎么知道,反正你做什么事都很有能力的嘛,搞不好你半年前就买下它,故意让它先回苏州好开我玩笑!” “婷儿,我不可能——”龙君行想告诉她说,没人有这种闲情逸致跟她玩这种游戏。 “我才不要听你说!”少婷跳下他怀中,认定地瞪着他。“相公最可恶了,原来你明明知道‘阿行’是谁,前几天居然还为它骂我!” “好了,你闹够了没,这大黑犬是——”从头到尾他都没能把话讲完。 “我管它是谁,反正就是跟你脱不了干系!”少婷捂着耳朵,根本不想听他的解释,只是任性地朝他大叫。“哼,不是只有你能养这么大的狗,我会找一条比‘阿行’,不,是‘将军’,更大更好的动物养!”说完,看向望着她的大黑犬,想扁它又不敢,只是狠瞪它一眼,害怕的绕过它身边跑掉。 龙君行看着跑掉的妻子,无奈地摇头叹息,少婷已被宠到这么骄纵成性的地步。之前还为这大黑犬不惜和他抗议到底,现在又因对他的误解而连大黑犬一块儿迁怒,再任由她这样发展下去怎堪了得,看来他再不好好地管教这无法无天的小妻子是不行了!而一直冷漠淡然的大黑犬,在少婷怒瞪它一眼后,反倒低呜地看着她跑掉的背影,颇感黯然。 “别沮丧,她的个性向来就是时风时雨。”龙君行安慰地拍拍它的头,如这条大黑犬平时看来虽一副懒懒无动于衷的样子,实际上却是一条极通人性的灵犬。 “倒是郡南王府的黑虎神犬‘骠骑将军’,你的主人怎么会让你流落在苏州城呢?” 看着大黑犬,龙君行发出了疑问。只可惜纵是灵性极高的神犬,也不可能开口讲话,只能睁着神采昂扬的眼眸望着龙君行。 四年多前龙君行就见过这只传闻中的黑虎神犬,还跟它相处了三天之久,当时的“骠骑将军”尚未有这般虎虎生风的成犬架势,倒是那双精锐的眼眸,和天生的气势却是令人不容忘记。 第七章 “少夫人,今儿个上街是要做什么吗?”陪着少婷走在街上的小菁好奇地问。 “我要找一只比‘阿行’还棒还大的动物养!”少婷的目光充满坚定且断然的说。 “比‘阿行’还大的动物!不可能吧,要讲狗是绝对找不到比‘阿行’更壮观的了,那其它还有什么动物可找的?”小菁对这件事可觉得难了。 “难找也要找,世界上动物那么多,我就不信找不到!”少婷是打定主意了。 “这……少夫人,你可别去山中找猛禽呀!”小菁开始觉得可怕了。他们的少夫人,有时候思考的方式是接近可怕的程度,要真的抓狂起来,找几只老虎回来养是有可能的。 “放心,我一定找能养在家里的。” “那就好!”小菁安心了。 “但要找不到比‘阿行’棒的,不得已我也只好找猛禽。” 小菁又倒吸一口气,对自己茫茫的未来,开始在心中乞求过路神明保佑,自己年纪还轻,别就这么入了虎口! 就在小菁在心中猛求天拜地时,她们已来到了一座大庙前,时至祭神大典,庙前的大广场上人山人海,少婷和小菁被人群挤进广场里,众多的人潮和烟熏得呛鼻,令小青难受得想拉着她的少夫人离开,却发现她的少夫人脚像生根似的立在原地,目光被前方的东西吸引住。 小青好奇地循着她的目光看去,看到那庞然大物时,表情奇怪地扭曲着。“少……少夫人,不……不会吧……你……想养那个东西……” “很好呀,不但比‘阿行’大,又威武,而且是本来就能养在家里的!”少婷完全仰慕地看着眼前的目标。 “可是……那个东西……” “别说了,快去叫干哥,带几个人手来帮我,我在这里顾着这可爱的小东西。”少婷越看越爱,头都不回地朝小菁挥挥手。 “可爱的……小东西……”望着那庞然大物小菁恶心地抽搐,可是她的少夫人已着迷了,她只得认命地转身,到衙门找张百宜调人手帮忙。 ※ ※ ※ 龙君行在书房批阅公文时,前方大堂却传来一阵吵杂的骚动。他皱眉起身,走出书房要往前方厅堂一探究竟时,却在转角遇上了面色已吓青,且连滚带爬一路撞来的阿财。 “阿财,外面怎么了?”龙君行扶住他。 “外……外面……来了好多玉……玉皇庙的信徒……他们说……”阿财这一次显然吓得不轻,连话都差点吐不出来。 “玉皇庙的信徒?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玉皇庙是苏州城里信徒众多的大庙堂之一,这几天好象是庙里的祭神大典,信徒怎么会闹到这里来? “少……少夫人……她……” “婷儿怎么了?”一听到和自己妻子有关,龙君行急坏了,上次为了“阿行”吵架她在负气下掉到河里,至今仍余悸犹存,今次再为“阿行”而吵,她又出了什么事? “少、少夫人……她把人家玉皇庙后天要用来宰杀祭神的大猪公给抬走了!”阿财一口气说完,随即恶心地拍着胸口,当他抬起头时,龙君行已不再眼前了。 阿财一想到猪又浑身不对劲的猛搓着手脚。他是有洁癖的,最受不了骯脏丑陋的东西,偏偏猪是两者兼具。光脑海中浮现猪的形体,就叫他脆弱的神经负荷不住,更何况这么恶心的东西竟和他同处在一个宅邸中,还不教他怕得面色发青么? 后花园中一处较平坦的空地里,小青看着那趴在草地上的大猪公,全身肥油油的猪肉像抖开般,摊成一大块方形布,气喘喘地趴着。而她的少夫人叫人打了桶水,快乐地帮大猪公洒水擦背! “少夫人,你真的要养这……种东西?”小菁连靠近都快要鸡皮疙瘩掉满地,她真佩服少夫人还敢在那头大肥猪身边服侍。 这只大猪公本来是得不到的,因为庙方根本就不卖,偏偏灵魂名胜柳少婷是势在必得,她硬把上百两银子拋给庙方,然后就和一群衙差动手搬,一见到官府的人,小老百姓就只能委屈地忍气吞声了。抬这只猪公简直让衙门总动员,三、四十人才扛得起,而酷爱福气的苏州县令张百宜一听说是只祭神大猪公,不但乐不可支的调借人手,还在抬进龙家前,排除万难的跑来摸几把肥肥的大猪脚,沾沾福气后才满意地离开。 “小菁,以后不可叫这可爱的家伙为这东西,会伤到它的自尊心,我已经为它取好名字了,就叫‘争锋大元帅’!棒吧?”她得意洋洋地想着争锋大元帅可比将军跩吧! “争锋……大元帅!恶——”小菁马上作呕得差点吐出来。天呀,多可怕,看那摊了一地肉的家伙能争锋吗?还大元帅!呕,小菁马上呕出酸水! “怎么了?你不舒服呀?”看着一手抱着肚子、另一手捂着嘴的小菁,少婷担忧地问着。 “没……没事,中午吃坏肚子……”小菁控制着稳住呼吸。 “吃坏肚子!等一下找大夫看看,小菁你一定是最近运气不好,过来摸摸争锋大元帅的腿,沾点福气才能转运。”少婷用力抬起大猪公的硕肥大腿。 看着那只在空中颤动的肥腿肉,和耳边传来猪的独特叫声,小菁当场捂着嘴吐出来,不用说摸,连看都不敢再看的转身跑掉。 “小菁,你别跑呀,先过来摸摸争锋大元帅,争锋大元帅会给你福气的!”少婷连忙在背后叫着。 一声声争锋大元帅,直叫小菁吐得快,也跑得更快! 少婷对她的反应是插腰蹙着娥眉,小菁是害羞吗?干么对她的大元帅这么回避?少婷不解地抓抓头,想继续去照顾她的争锋大元帅,谁知才一转过身就被眼前的一堵肉墙挡到,她连忙退一步,好看清来人。 “相公!”看到来人,她又快乐地迎上去,全然没注意到他那难看的脸色。“瞧,我新买来的争锋大元帅,它棒不棒?” 龙君行脸色沈郁的一言不发,一把擒住她的双手,少婷感到不对劲,想挣扎摆脱,他却抓得死紧,还高声呼叫来人! 阿财闻声跑来后,见到大猪公又尖叫跑掉,片刻后四大名捕中的商尹地和任孤极来了。 “大人!”他们拱手作揖,看到地上的大猪公也都吓一跳。 “要外面玉皇庙的信徒将他们的祭神牲礼抬走,至于那已经付了的银子,就当作是龙家的捐赠和对这次事件回礼的香油钱好了。” 两人正要复命而去,少婷可大吼大叫了。“不要、不要,争锋大元帅是我付了好多钱,好不容易才叫人抬回来的,不可以叫人抬走啦——” “住口!我忍你很久了,今天再不好好教训你,都不知道爬到第几重天去撒野了!”龙君行怒吼的扯过她。 “尹地、孤极,你们马上去传话。你这惹事的家伙给我到房里来!”龙君行怒声的命令后,拉着少婷转身就走。任凭少婷怎样大叫、哀呼,拚命想杵在原地不动都没用!后面的商尹地和任孤极则是面面相觑地看了一眼后,才转身离开。 ※※※ 到了房门口,龙君行一打开门,就将少婷甩进房里。少婷踉跄地跌到地上,随即看到怒气冲冲进房的龙君行,又马上爬起来退了好几步。 龙君行一进到房里,袍子下摆一撩,气势汹汹地坐到椅子上,瞪向少婷,指着膝盖道:“你给我过来趴好,知道我的个性,就最好不要等我过去捉人。” “相公……人家做错了什么事嘛……干么要……打我……”少婷害怕的往里缩。从小在华山只要她犯错了,大师兄都是让她面壁、习字或者罚跪,最严厉的惩罚就是押她到膝盖上,揍她一顿屁股,若真是这样表示龙君行的脾气正在盛怒当中,可是少婷真的不晓得地做错了什么,让他这么生气。 “做错了什么!”龙君行怒拍桌子。“将庙宇祭神牲礼硬抢而来,这是官家夫人该有的举止吗?你平时不懂事也就罢了,现在居然去抢百姓的东西,胡闹惹事到这种程度,我再不教训你,还配当地方父母官吗?” “乱讲,我没有抢,争锋大元帅是我花钱买的,是我的、是我的——” “够了!没人会将祭神牲礼卖给你,你以为付钱就是你的东西吗?对方点头答应了吗?” 龙君行严厉地道。“马上给我过来趴好,否则更有抓好看!” “相公……人家知道错了,人家以后不敢了……你不要生气嘛……”少停开始哭了,再次说着她认错的保证。 “你不过来,我过去!”龙君行不为所动,今次对她是惩罚定了。 “好嘛、好嘛,人家过去了……”等他过来会有更大的惩罚,少婷哪敢。只好硬着头皮,低着声,低头扯着衣角踱过去。 害怕的踱到龙君行跟前,目光盯着那为她伸好的刑台——膝盖。正要认命地趴上去时,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抬起头来,双手如闪电般窜出,在少婷的想法里,只要点中他的穴道,就能去找婆婆求救了! 可惜,她眼神一动,龙君行已比她更快地扣住地想偷袭的双手,目光凌厉地瞪向她,冷声道:“连我你都敢算计,当真是嚣张到无法无天的地步了!嗯!” 在她的惊呼声中,龙君行猛然拉下她,少婷面朝下地被他压到膝盖上,宽大厚实的手掌无情地往她臀上打下去。 下午几个龙家的仆人一如往常的午后时光般,带着几分悠闲的心情穿过回廊,往西屋走去,却被那突然的哭叫声给吓得让捧在手上的杯盘掉落。众人惊魂未定地拍着胸口,一同望向哭声的来源处,他们少主人和少夫人的房间! 房里柳少婷正埋到龙君行怀里痛哭失声,捂着被打过后的臀部,她把鼻涕、眼泪、口水都擦到他身上去。哭到声嘶力竭,脸也死黏在龙君行胸口上,以确保五官所流下的鼻泪绝对擦到他身上,反正他都能这么狠心地揍她,她也不用客气了。 而龙君行只是不动、不说话的任她发泄,过了一会儿,她情绪渐稳定的在他怀中抽噎,最后抓着他胸前仅剩一处干净的地方将鼻涕擤上后,才满意地抬头。 龙君行看她哭红的双眼,还忿然未平地噘着嘴瞪他。他叹口气拨开她额前的头发,手指理着那被泪水沾湿的发丝,正色地道:“婷儿,很多东西不是用钱可以买到,你叫人硬抬回来这头牲礼,是百姓用了多少时间和心血辛苦养成的,这是他们用来拜神祭天好感谢上苍保佑他们这一年四季的丰收,这是百姓们对苍天贡献的心意,不是你付了多少倍价钱可以买到的。” 少婷咬着唇,她只是想养一头比“阿行”棒的动物,根本没想到这些。 “我知道你在苏州城虽是闹事恶名远播,但在一些贫困之户和老人口中,你却是个乐于帮助人的小善人。也因此对很多事我睁一只眼闭只眼,因我知你很多是出于善意。但今天打你,是希望你别再仗着那种有钱有势,就认定什么东西都可以用钱买到的粗鲁心态,尤其别人辛苦付出的东西,仗着势力去硬要而来,是很要不得的行为,知道吗?”君行搂着她的腰道。 “是你不好!”她嘟囔依旧认定“阿行”是他养的。 “好了,又讲到‘阿行’了是不是?”他捏捏她的下巴。“‘阿行’会对我熟悉,是因为我四年前就见过它,还跟它的主人非常熟识,这样你心里平衡了吗?心胸狭小的妻子!”竟然为了得到黑虎神犬的赏识,而跟他闹成这样,虽然是条狗,但在妻子心中丈夫的地位显然不如一条狗,龙君行心中还真感不是味道。 “‘阿行’真的不是你养的?” “你当每个人都像你这么爱惹是生非胡乱骗人吗?我一直要告诉你实情,谁知你连听都没听完就跑人了。” “唔……人家知错了嘛!”少婷低垂螓首,手指歉意地画着他的胸膛。 “知错,是真的就好。”他抓住那画在他胸口上令他心痒的心手。“我预备将‘阿行’还给他的主人,你不准再闹了,知道吗?” “要将‘阿行’送走!”少婷愕然。 龙君行抚着她的面颊,柔声道:“婷儿,狗是认主的,更何况‘阿行’灵性极高,硬留住它只会令它郁郁寡欢。你应该感觉得出‘阿行’并不属于你,它只是和主人走失了,所以将它还给原来的主人吧,好吗?” “相公……我愿将‘阿行’还给原……来的主人,可是人家真的……好喜欢‘阿行’……”少婷万般不舍,可是她知道自己相公说得没错,“阿行”终究不属于她的。所以她只是哽咽地抱住龙君行的脖子。 龙君行轻叹地拍拍她的背,心中明白妻子的个性虽活泼、开朗、爱闹事,却对周遭的人、事、物很重情,哪怕大黑犬“阿行”和她相处不到半个月,也要教她伤心好些天。 “相公,既然‘阿行’要离开我,人家想再找只动物养,平时也可以陪我玩,好不好?”她眨着噙泪的眼,细声道。 “只要你别再像今天这样,硬抢而来,你要养什么随你高兴,唯有一点,不准养猛禽。”他笑着道。 “人家才不会养凶恶的,这一次我会养可爱的,嗯,相公你说养什么好?” 龙君行轻吻她的红唇,搂在那蛮腰上的双臂收紧道:“我说养个孩子最好,不但可以牵住你这疯丫头的心,也不用教我每天担心你出去闯祸。” “相公,讨厌!”她嘟着嘴,脸上泛起桃花瓣般的艳红。 “我们现在努力,搞不好明年就有成果。”龙君行放在她腰上的手,轻抚而上的探进她胸口内。 少婷咬着樱唇,粉颊潮红的嘤啼一声,甜蜜又羞人的埋到他颈窝中。 ※※※ 第二天—— “这就是‘阿花’?”君行看着少婷出去游荡了一下午后,所带回的宠物。 “对呀,这次人家可是征得对方同意,好不容易才把阿花买下来的喔。相公你也要疼它才行。”少婷满意地抚着“阿花”的手。 龙君行看着那只毛茸茸、肥胖胖,混着一身黄、白、黑、棕等各色杂毛的大肥猫,臃肿的身躯只怕有一般正常猫儿的两、三倍大,令人无法相信这是和那种敏捷灵活叫作“猫”的动物联想在一起,一双猫眼很跩的斜睨靠近它的人。 为什么他的妻子总能找上这种稀奇古怪的动物,眼前这般模样一脸横肉的肥猫,别人搞不好当怪物一脚踢出门,只有他的小妻子不但花钱买怪物,还当宝似的护着。 话虽如此,只要看到妻子那满足的笑靥,他就觉得这一切值得。 ※※※ 谷幽兰站在龙杨两家的交界,仰看着那高耸的墙。娇小的她站在这道高墙前,心中暗忖,不晓得少婷何以每次都能这么轻松地越墙来去自如。自从听到少婷落水后,她就担忧得一直想找机会看她,奈何龙君行和杨庭威都各自在家,又不方便登门拜访,望着这堵高墙,她内心忧虑却又不知口可是好。 她忽然想到或许找东西垫脚总可以爬得上吧,于是便专心地找着墙边看有没有可惜力攀爬的大石头。 “兰儿,你在做什么?” “相公!”一旁传来的声音教谷幽兰惊呼的拍着胸口,对不知何时站在旁边的杨庭威道:“你吓了我一跳,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杨庭威奇怪地道。“你在墙边做什么?” “我……”谷幽兰低着头,咽着口水道:“我……发钗掉了,正在找……” “发钗掉了,我再买给你就好了。来,进屋去,别在这儿晒太阳了。”杨庭威拉着她的手道。 这时,墙的另一边却传来少婷愉快的声音,听到这声音幽兰大喜,连拥着她的杨庭威也有趣地停下脚步。 “哇,好美的阳光、好棒的天气喔!”少婷拉着龙君行的手臂,心情昂扬地走在如茵的草地上。 就在少婷开心地拉着龙君行要往水月湖去时,却听到墙的另一边传来了杨庭威那“不小心讲得很大声”的话。“天气当然好了,难道有人希望下雨吗?那么喜欢水,就再去跳一次河嘛!看来隔壁那疯丫头跳水自杀后,恢复得很快嘛!” “相公!”是谷幽兰制止的叫声。 听到杨庭威那讽刺的声音,少婷马上甩开龙君行的手,跑到墙边,二话不说的用力踹墙一脚,示威的大叫:“本人身心健康嘛,哪像有人先天有亏,只会损人又爱大惊小怪,把跳水游泳当自杀,脑力低嘛!” 龙君行在她甩开手的时候拉之不及,现也只能站在一旁,他倒想看看庭威和少婷平时是“结怨”到什么程度了。 而这端的杨庭威见对方放话了,也不甘示弱的“下帖”,一拳捶到墙壁上,同样巨响的回给对方,大笑道:“身心健康会当街跳水游泳,骗谁呀!” “要你管,送你一记华山的穿心拳——”柳少婷娇叱出拳一击。 “回你一脚四川的腿扫螳螂——”杨庭威也送她一脚。 “杨家的神经病——”柳少婷手脚各一拳一腿的全轰到墙壁上。 “龙家的疯丫头——”杨庭威更是左右开弓,手肘再一击。 到最后,两个人叫骂得手脚并用,全将火气发泄到这堵墙上。而两人身边的人也实在看不下去的劝阻。 “相公,住手啦,你别再捶了——”谷幽兰在旁拉着他的手臂。 “婷儿,好了,别再闹了——”龙君行拦腰抱着四肢乱舞的少婷。 可惜墙是脆弱的,就在旁人苦口婆心的劝说中,中央的墙受不住这两边的蹂躏夹攻,0辟啦崩裂倾倒,墙一裂开崩塌,两边的人马瞬间见到对方。 一看到真人现身,他们的礼貌可就不一样了。 “哎呀,杨大哥——”柳少婷灿烂一笑。 “可不是少婷妹吗?”杨庭威也豪迈大笑。 龙君行和谷幽兰见这两人的情形简直是没救的摇头。 “不晓得对面是杨大哥你,少婷真是冒犯了!”少婷掩嘴笑道。 “哪里,哪里,少婷妹客气了!”杨庭威也笑道。 “那,这墙——”少婷指着倒塌的墙。 “喔,当然是杨家付啰,谁都知道,杨家差劲、历代不才,什么都没有就是钱多,龙家付不出的,当然是杨家付啦!”他冷嗤地道。 “杨大哥真是爱说笑,杨家很好,杨家不错的,不好的是这一代的败家子!”少婷可也不是省油的灯。 “少婷妹妹真是幽默,看你这几天的修养真是更加珠圆玉润呀,那做哥哥的我只好安慰你,别为自己的身材伤脑筋,因为胖不是病,胖不可耻,可耻的是胖的那个人!”知道她最忌讳人家说胖,他偏偏毒死她。 少婷果然咬着唇,用力地吸着气之后,哇的一声跑到龙君行怀里哭。“哇、哇,君行哥,你妻子被人家欺负了,你都不帮我!” 龙君行对这两人真是头大到极点,抱着怀中的少婷再瞄着杨庭威,他淡然道:“你们几岁了?”一句问话,摆明他们的幼稚。 杨庭威抬头挺胸地摆出胜利的姿态,搂着担忧地看着少婷的谷幽兰,大笑不已的扬长而去。 “相公、相公,你看到没有,他好可恶!”少婷指着离去的杨庭威跺脚道。 “你知道庭威就长着一张刻薄的利嘴,还惹他干么!”龙君行无奈地道。 “喔,你现在是帮他说话啰,哇,你都不帮我,我不管啦、我不管啦,你要作主帮我去骂回来——”她在他怀中又哭又叫。 龙君行安慰了她一阵,见她还闹个不停,便不再理这任性的妻子。可是少婷偏就缠他一整天也吵他一整天,到最后龙君行受不了的骂她,她安静了一会儿后,便又再黏上他,闹得龙君行只好以要取消在江南旅游的计划威胁她,才令她不甘不愿的闭嘴。 ※※※ 书房里,柳少婷拿眼瞪着正在看书的相公,嘟着嘴静坐一旁。被她这种幽怨的目光瞪着,龙君行要真还看得下书的话,就是圣人了。 只见他叹口气放下书,朝她道:“你呀,快要变得跟郡南王府的小王妃一样可怕了!” “郡南王府的小王妃?”郡南王府她是知道的,郡南王爷龙九天也是龙姓宗亲的人,和龙君行交情匪浅。 传言龙九天冷静沈稳,个性和龙君行有几分相似,但行事作风亦正亦邪,又有其残忍之处受人议论。至于他的王妃,据闻也是个行事可用“惊为天人”来形容的女孩。小王妃宫千雪二岁就被立为王妃,其身分来历却无一人知晓。龙九天行事向来独特不理世俗论断,连娶妻都立一个二岁的孤女为妃。但当今皇帝却独钟厚爱这个奇特的郡南王。 “是呀,你们胡闹的本事同样厉害,只差她是智能型的,你是无理取闹型!她今年才十一岁已经是有名的小才女,而你却连首诗都念不好。嗯,现在我倒觉得幸好你不爱读书,否则我的头可大了!”龙君行环着胸,正经地道。他倒是第一次正视到少婷讨厌读书习字的好处。 “反正,你就是笑我知识不如人家,很笨就对了。”居然被自己丈夫讲无理取闹,还庆幸她是个没知识的老婆,少婷气得转过身背对他。 龙君行笑着走到她背后搂住她,咬了一下她的耳朵道:“我是庆幸我的妻子没有那么深沉的心机,否则我可累了。你见到她就可明白,为什么人家会叫她‘恶魔小王妃’好了,再嘟着嘴我就不带你出去玩了!” 一听到玩,少婷双眼一亮,转过头搂着他的颈子撒娇道:“那你什么时候带我出去玩?” “嗯——等你乖的时候。”他卖个关子。 “人家现在就很乖。” “是吗?那是谁跟我闹一下午的,害我文件没办法批好,游玩的事只好延后了。” 听到要延后,少婷马上摇着双手。“不要,人家现在就出去,不吵你,你快点批完,不可以延后对我的承诺,不要食言喔!”说完,马上跑出去,不再黏在他身边闹。龙君行只有感叹,这丫头倒是从来不会跟吃喝玩乐过不去。 第八章 可惜当龙君行接到朝廷来的诏书时,就注定得对她食言。 看着那份诏书他心中忧喜参半。喜的是此行上京将可卸下钦差之职,日后可以在家好好地陪伴家人,也不用再和妻子两地相思。忧的是他对少婷的承诺,只怕得取消了,但这两件事取其轻重,少婷应该会谅解的才是,况且往后他们有的是时间,他心中这么想。可是当他才告诉少婷要取消和她去玩的事时,少婷就完全激动得不能接受。 “不要、不要,为什么你总是要牺牲和我的约定!”她朝他大叫。 “婷儿,你听我说,此行上京——”龙君行握住她的肩,想告诉她,他即将卸下钦差之职,以后他们有的是时间,可是少婷情绪激动得听不下他的话。 “你不要说了,我不要听——”少婷挣脱他的手,大叫地道。“我不要再听你说话了,你每次都找借口只会骗我——”她又哭又叫的开始摔书房里的东西。 “婷儿,住手!”龙君行喝了一声。少婷却哭闹得更厉害,拿起东西就摔,甚至想拿桌上的诏书来撕。 龙君行拉过她,当场掴她一巴掌,厉叱道:“你能不能理智、懂事一点,永远都只会这样胡闹幼稚吗?” 少婷捂着脸颊,因着他这一耳光,怨恨地瞪着他,抽噎地咬着牙道:“你……每次……你回来都跟我说会久待,结果都没多久就走了,连这一次……跟我说要去玩,也是骗我,这一巴掌……我会记得!”说完,她哽咽的夺门而出。 看着她那怨怼的神情,和自己掴了她一耳光的事,龙君行靠到椅背,深深地长叹一口气,闭上了眼。 少婷在烟雨亭里哭得泣不成声,小菁在旁轻声安慰。 “少夫人,你别伤心了,少爷不是有意这么对你的。” “哼,他严肃、他守礼,我爱玩、我不理智——”少婷边哭边拔一旁的树叶发泄。 “这样说来我们根本不合,他何必娶我,他如果现在休了我,还来得及,我不恨他、我绝不恨他——”她咬牙切齿的用力折断被拔秃了树叶的树枝。 什么叫言行不一,小菁可看到了。“少夫人,你别想这么多,少爷人只是比较严谨理智,其实是很疼你的。” “严谨理智、严谨理智,每次都是他要我如何、如何,他的成熟冷静众人赞叹,而我连胡闹,都还让他笑是没智能的无理取闹!”想到他拿自己和宫千雪的比喻她就火大。 “少爷太过分了,什么事都这么老实的讲,一点面子都不给人家!”小菁这下可真为主人不平了。 她话一说完,马上遭少婷海扁一顿。“死小菁、臭丫头,我已经够伤心了,还在这给我说风凉话!”最后一脚将这可恶的丫头送出烟雨亭。 就在少婷气上加气时,突然灵光一闪的想到,龙君行自负冷静理智、重礼法,好,她就让这些“骄傲的自负”在他身上至倒过来为。想到这个主意不禁诡异得直笑。 ※※※ 晚上,当龙君行看到少婷端着人蔘茶到房里时,不禁大感讶异又惊喜的站了起来。 “我想过了,你要离家也是没办法的事。只要你一天还拥有钦差的身分,我们就注定只能聚少离多,就像你每次离家,我再怎么哭闹你不也还是离开了我。所以我宁愿把握在一起的时间,不再闹了。这杯蔘茶代表我的心意,你……愿接受吗?”她将蔘茶端给他。 “婷儿……”龙君行动容地看着她。少婷每次和他一呕气,闹起脾气来时,是绝不可能主动示好的。尤其下午他在盛怒之下竟然还打了她,一下午都不见踪影,令龙君行更感心中难受,现在她竟端着蔘茶主动示好,令他心情激荡起伏不已。 少婷将蔘茶端到他眼前,一个春风拂动人心的笑容,在她脸上漾开道:“你会接受我的诚意,喝下它吗?” “这是娘子你的一份真诚心意,为夫又岂有不喝下之理。”龙君行胸中溢满柔情,尤其看她眨着那双真诚而明皓的大眼,他内心充满悸动的涟漪。端起蔘茶他毫不犹豫就喝下,并没有注意到少婷在他端起蔘茶喝下时,眼中所闪过的诡谲笑意。 喝完蔘茶后,君行将少婷紧紧地拥入怀中,吻着她头上的发丝,声调激动地道:“婷儿,我的小妻子,我保证再过不久,我的职位就可卸下在家陪你了。” “你总是这么说,谁知道是不是哄我开心的。”少婷下巴抵在他那宽阔的胸膛上,搂着他的腰,眸光清亮地看着他。 龙君行捧起她的脸,抚着她的脸颊心疼地问:“痛吗?”指的是下午的那一巴掌。 “好痛!”她噘着嘴。 龙君行笑着吻她的唇。“对不起,婷儿,我不是有意的,为夫帮你抚平这些痛。”他抱起她,想着一定要告诉她,此次上京他将会卸下钦差之职。 当他将少婷放到床上时,突地感到一阵晕眩。他一甩头,想清醒些,昏沈感却更加重,不禁颓然地坐在床上。 “相公,你不要紧吧!”少婷的声音传来。 “不……”他抬头见到坐在一旁关心询问的少婷,一抹异样感窜过心头。眼前的少婷看来泰然自若,不但毫无着急紧张之意,唇角还绽着微笑。 这美丽诱人的微笑,还是这么令他心湖荡漾,而他还为这微笑喝下了她奉上的茶。 “那……蔘茶……”他惊愕地感到不对劲了,伸出手想碰眼前越来越模糊的她,却力不从心地倒在床上。 “君行哥,撕掉你那层理智和严谨,一定很好玩吧!”少婷看着昏倒的他,笑得又甜又灿烂。 ※※※ 当龙君行再次醒来的时候,就看到少婷双手支着下巴趴在他胸膛上,大眼眨着闪耀的眸采有趣地看着他。 “婷儿……”他感到头昏,下意识的动了一下身体,却惊愕地发现自己的四肢竟被分别捆绑在床柱上。 这下龙君行可清醒过来了,正欲大怒的开口,少婷却漾开了笑容,伸了根食指放在他的唇上,示意他轻声。“君行哥,如果把大家叫来,看到堂堂的少年钦差龙君行,被捆在床上,难堪的会是谁呀,应该不会是我吧!”她无辜地伏在他胸口上,下巴抵着他结实的胸膛道。 “你——”龙君行愤怒地扯动捆着四肢的绳子,却惊讶地发现那捆住他的绳子有着一种很柔的韧性竟扯不断。他定眼一看,那细白的绳子带着一种银亮的光辉。 “雪蝉天丝!”他愕然。 少婷一笑。“没错,华山的‘雪蝉天丝’从没人能挣得开,从以前大师兄你就这么告诉我的,小师妹很受教,没记错吧,对不对?” “婷儿,放开我,别再闹了,否则等一下,我绝不会经饶你。”他冷怒地道。 “哇,威胁我,我倒想看看,现在动弹不得的你想怎么不轻饶我?”少婷的手指挑逗地画着他的胸膛,有趣地笑着。现在的他恍如被困牢笼的猛虎,空有吓人的怒吼,却是无力可为! “少婷,你……到底想做什么?”龙君行咬着牙,对那双在胸前游走的心手,感到燥热不安。 “做什么呀——”少婷坐起身,思考地咬着手指,继而兴奋地拍着手道:“我想知道你求我的感觉是怎么样,不如你先求我放了你!” “幼稚!”龙君行冷哼地撇过头。 “你不愿呀!”少婷可惜地再咬着手指,随即又开心地道:“那我想跟你喝杯酒!” 龙君行看她走到桌边倒了杯酒,不了解他的小妻子到底想做什么,把他绑成这样,就为了跟他喝杯酒吗? 当少婷拿着酒坐到床边后,又趴到他胸膛上,秀目带着娇媚的笑意道:“相公,这杯酒,我想从你身上喝地。” 龙君行不解其意,却见她解开他的上衣,直到他宽厚结实的胸膛全敞开来,少婷才将酒缓缓地倒在他的胸膛上。 龙君行蓦然知道她想做什么,见她已低下头来,他大叫:“住手,婷儿!” 少婷却打定主意要见到他那层理智的自制力全失,伸出粉嫩的舌头,她开始舔着那流动在胸膛上的酒汁。 “婷儿,住……手……”龙君行感到体内某处的火正窜起,随着她追循酒汁而舔的舌头蔓延。 小巧的粉舌吸吮着他的乳头,舌尖沿着他结实的肌肤而下,他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 “少婷,你……给我住手……”无法动弹的身体,和渐渐高涨的欲望,令他深吸着气,想控制体内那股正涌起的欲火。 “相公,你说少了这层理智的你,会是什么情况?”少婷微抬起头来,媚惑的舌尖润过樱唇,充满了诱人的遐思,一双小手抚上他厚实的男性胸膛。 “你——”龙君行欲火高炙,双目怒张,在她舌头的舔舐和双手的抚弄下,欲望如万蚁钻心般在体内流窜囓咬,却碍于被制的手脚,只能狼狈地任她撩拨戏弄。 少婷双眸如猫般狡黠闪亮,唇边涌现诡谲的笑意,小舌舔着他的腹肌,感受到他惊喘的气息,另一只挑逗的心手则往他身下的裤腰内滑去。 “婷儿——”龙君行猛然沙哑的嘎声大叫。 他狠声咬牙,感觉得到妻子那恶作剧的探索,瞬间欲火如辽原般的焚身,随着她逐渐往腹下舔吮的舌头,和身下那挑弄摸索的小手,胸中升起痛苦的呻吟,身体像已紧绷到临爆点,怒声的嘶吼夺喉而出。 “柳少婷,你给我住手——” 嘶哑魄人的厉声大吼,令她抬起头来,见到他双目如火焰般,迸出怒火与欲火交缠,燃烧的欲望、浓浊的呼吸令他把双手紧握成拳,血脉贲张地拱起。 明知他被绑着,但见他这样子,瞪着她的眼神慑人得可怕,饥渴得像要吞噬她!少婷心惊地咽了一下口水,愕然地抽回在他身上作弄的手,她退离了他。 少婷害怕地站在床脚,看着眼前这幕自己玩火所造成的结果,床上的人厉吼的用力挣扎想扯断四肢所缚的银绳,雪蝉天丝虽是扯不断,四根床柱却受不住力道强悍的摇倾;片刻后,他失控的行为才渐息,欲望的怒吼吞至喉咙深处,散漫而狂野的目光瞪向她。 少婷从腰间拿出一个瓶子,拔掉塞子后,小心地将它移近龙君行的嘴边,轻声又嗫嚅地道:“相公,我知道你现在很生气,可是人家没有恶意,我只是气你老对我食言,报复一下而已;这药只会让你昏睡一会儿,没有害的,我现在不能放了你,不然我不敢想象自己会有什么下场,希望你睡一觉醒来后,气消了,别对婷儿生气。说定了喔,你要记得喔!” 少婷边说边将药倒进他口中,却是离他一个距离,不敢太靠近他,而龙君行从头到尾只是用那种沈得让人战栗的寒光瞪着她,并未撇开头、也没开口,只是任她将药倾进口中。 就在她要将手收回来时,他却突然咬住药瓶,用力将它甩到床的内侧。 “你做什么?”少婷见了,一时慌张赶紧爬上床,想横过身去捡,却在她低下身靠近龙君行的脸时,他猛然抬起头接住她的唇。 她猝不及防他突来的举动,愕然地想退离他,却被他吮咬得很紧;她挣扎用力地捶着他,龙君行也不松口,且粗暴地囓咬着,直至她用力推开他,抽回嘴,赶紧跳下床,这时口中传来一阵麻痛的血腥味,她感到舌头被咬伤了。 捂着受伤的唇,看到他那种即将爆发的可怕神色,少婷吓得连药瓶都不敢捡了,连忙跑了出去。 ※※※ 晚上,当谷幽兰看到来造访的柳少婷时,吓了一跳。 “婷儿,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出来?”幽兰站在窗口,看着坐在树上朝她打招呼的柳少婷。 “幽兰姊姊,我是来和你辞行的。” “辞行!婷儿你要去哪?”谷幽兰一惊。 “我跟君行哥吵架了,而且我……我刚刚对地做了……一些事,万一我不先跑掉他醒来一定不会饶我!”少婷边说边探头看她身后的房里。 “相公他今晚有事出去了。”幽兰明了地道。“那你想去哪?” 听到杨庭威不在,少婷放大胆多了。“我也不晓得,暂时我是不会回华山了,可能行走江湖见个世面吧,否则我也不晓得哪可去。”她垂头黯然地说,其实心里却在偷笑,她明白谷幽兰太善良了,只要扮得可怜点,就一定会想办法收留她。 照少婷的计划是避一段时间,让龙君行着急找不到她,就不会再生气她的所作所为,那杨家是最好的躲藏之地了,虽然就在龙家隔壁,但人家不是说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现在只要令幽兰收留她就行了。 “幽兰姊,你平时对我最好了,所以临走前我来跟你辞行,暂时有段时间婷儿不能来找你玩了,你要保重喔。”少婷说着便作势要走,她料定谷幽兰一定会开口叫住她。 “婷儿,我……”果然谷幽兰开口了,少婷乐死了,心想赶紧先下树躲进杨家吧!但她接下来的话却是:“我和你一起走!” 正爬在树上的少婷,一脚踩空,从树上掉下去。 ※※※ “老爷、夫人,大事不好了——”夜里,阿财在龙家两老门口,拚命地高呼擂门。 “什么事呀?叫成这样?”刚就寝的龙氏夫妇,被他这惊慌的敲门声给惊醒,连忙起身应门。 阿财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拚命挥着他的兰花指,完全歇斯底里。“出了,事情……大了……不好了……完了……” “讲重点!”龙夫人是最没耐性的了。 “少夫人离家出走了!” “什么——”龙氏夫妇大吃一惊。 “还有隔壁的杨庭威来了,说少夫人拐了他老婆离家出走。” “天呀——” “然后少爷……他……好惨呀……”阿财为主人的受难,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道。 “他被少夫人脱了衣服绑在……床上,少夫人好狠呀,真没天良,把人玩了以后就跑了,现在……少爷昏……过去了……”他夸张的掩面而泣,哭了一会儿发现眼前的人没有反应,才抬起头来看。 龙氏夫妇完全愣住的张大了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听到这种事,他们怀疑自已是不是还没睡醒。 ※※※ “老伯,谢谢你载我们出城。”少婷对着好心载她们出城的老翁道谢,拿出银子来,想聊表心意。 老翁却摇着手,咧开他那剩没几颗牙的嘴笑着,让人备感亲切。“不用啦,老叟我顺路而已,倒是你们两个小姑娘在外面行走留神点,别让坏人给骗了,钱还是留在身上备急用吧!”老人家显然是好心肠的老实人。少婷和幽兰感谢得依旧坚持要他将银子收下后,才挥手离去。 远方的天空朝阳璨射,渐渐地照亮了野林扶疏的郊区,见到这日出景色的少婷和幽兰才有远离苏州城的实感。前晚当她们溜出府邸后,幸而遇到正有急事要连夜出城的老翁,才能在城门关闭前出得了城。否则一旦龙君行发觉后,先一步知会张百宜关闭城门,她们只怕插翅也难飞。 谷幽兰望向四方,林木葱郁,远方层峦旦翠,大自然的清新令人神往,更令人熬口一役冶然自得的朝气。从坐马车离开苏州城后,一股奇异的情绪就萦绕她心头。这是她第一次做下如此大胆的事,不但走出那片保护的羽翼、还逃离自己的相公!想到杨庭威,她惆怅地道:“相公,此刻你对兰儿一定感到失望吧!” 她看向一旁的少婷问道:“婷儿,你有打算要去哪?还是要回华山找你爹?” “我疯了才回华山!”少婷嗤声挥手道。“我逃家的事,迟早君行哥一定会通知爹和奶娘,依奶娘的个性八成准备绳子正等着捆我。现在回去,不等于自投罗网?才不干咧!”最重要的是被捆回龙家,她苏州名胜的英名糗大,所以绝不做这种自毁道行的事。 “哦,那你另有什么打算吗?” “嗯,既然我们豁出去的离家了,就要好好地见识一下江湖世面,才不虚此行!” “好呀、好呀!”幽兰期待地道。 “只是……”少婷疑惑地看了她一下,不知是不是自己多心,她怎么觉得出了苏州城后,谷幽兰就变得不太一样。 “只是怎么样?”她兴致勃勃地追问。 “幽兰姊姊,你真的决定要跟我一起闯荡江湖吗?我是早已恶贯满盈,不在乎被逮到会怎么样,至于你……”少婷眺着眼角瞥她,心中暗叫,除非她有病,否则带着这样的佳人去闯江湖,摆明是替自己找麻烦。 “当然跟你一起去呀,都已经跑出来,我早就不在乎了!”她理所当然地说。“来,我们动身吧,有什么事边走边谈。”谷幽兰二话不说地将她拉着走。 “可是……”少婷对她的积极颇感讶然。“等……一下,幽兰姊姊,你走错路了。” “没错。”幽兰依旧拉着她往前走,回过身笑道。“你别忘了,我们是逃家的,而且你、我的相公,一个有很厉害的情报网,一个有很庞大的官家势力。如果我们继续走官道,目标就太明显了,所以必须要改变装扮绕远路,走省道……对了,说到改变装扮,你说我们女扮男装好不好?男孩子行走江湖才方便……” 少婷见她神采奕奕滔滔不绝地说着,完全不像平时给人的那种温雅娴静的感觉,不禁惊讶地看着她。“幽……幽兰姊姊,你是不是不舒服……怎么出了苏州城变得不太一样,好象比较活泼!” 谷幽兰闻言,灿亮地笑道︰“我好高兴能听到这句话!” ※※※ 清晨,苏州县令张百宜的府衙里,杨庭威焦急不停地来回踱着步,显得又急又怒,昨夜他一回到家,竟发现他的妻子逃家了。他是这么的爱兰儿,事事皆呵护着她,为何她竟还这样对他?杨庭威对妻子的作为实感不解。 而龙君行则面色阴郁沈怒的不发一言,只见他支着下巴,另一手紧握成拳又放开,深吸着气,像在控制自己即将决堤的脾气,令人不由得为少婷被逮到后的命运担忧。 他那阴鸷的样子,连原本想责问龙家,为何少婷出走还要拐带他的兰儿离家的杨威庭,都未敢再对这情绪濒临失控的家伙发难。 龙君行平时个性一丝不苟,律己甚严,任何失控的言行举止,要出现在他身上,可说是绝无仅有的事。但如今看来他不但崩溃失控,还已至抓狂的地步,张百宜不禁为少婷的处境感到害怕。 据龙家的仆人说,他们的主人是被人发现绑在房间的床上,不但昏了过去,还衣衫凌乱,捆绑四肢的绳子,是杨庭威到了后,费了一番工夫才解下来的。若真是如此,谁干出了这种事,已经很明白了,难怪龙君行如此震怒。 张百宜摇头叹着,少婷此次实在是人不象话了,莫说龙君行严正刚毅的个性,绝不容任何人屈辱,就算是一般男子也难以接受,因为这是一个男人的自尊心,一个男人最受不了的就是自尊心的屈辱。结果少婷不但做了,还对自己的相公胡闹成这个样子,龙君行之怒没人领教得起,他这个干哥是无能为力了。 由于等着探消息的衙役回报,龙君行和杨庭威都面色凝重的各陷自己的愤怒中,气氛显得紧张又严肃。张百宜对这种尴尬的气氛大感不自然,只得将少婷和幽兰所留的信拿来看,才不会显得自己好象无所事事。 当他拿起谷幽兰的信,不敢置信地念道:“相公,对不起!” 一张纸上就写了这五个大字,他将信的正、反面看了一下后,大笑的朝杨庭威道: “啧、啧,阁下的夫人可真是言简意骸,绝不拖泥带水。这样看来幽兰妹子不是对你这个相公无话可说,就是不想再说!” 杨庭威狠瞪了他一眼,张滑稽今天这张笑脸,他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死胖子,信拿给你看,是要你看看有没有线索可寻,不是要你对人家的夫妻关系发表言论。尤其现在这种非常时刻,别再跟我开玩笑。要不是知道你天生长着一张白痴似的脸,早就一拳把你打凹了!” 对这个威胁,张百宜咳了几声,努力地将大圆脸上的嘴抿成一条线,别张得太开,免得刺激到一旁那两个面色沉重的家伙。毕竟两个至友有难,他多少要感同身受一下,才有义气。可是当他拿起少婷的信,摊开一看时,却轰然的捧腹大笑,完全失控地捶着桌子。 一旁的杨庭威已黑着一张脸,走过去提起他的衣领当下就想给他一拳,张百宜却大笑地扬着手中的信给他看。 杨庭威火大地将之一把夺来,只见上面写着: (此段为图标,无法以ocr做出,请大家自行猜测) 当他定睛一看后,也马上和张百宜爆笑如雷的一起捶着桌子大笑,但是下一刻就见他的手肘用力顶向张百宜的肚子,没好气地道:“跟你说非常时刻,别跟我开玩笑,态度摆正经一点。” 张百宜摸摸胖胖的肚子,无辜地喃喃道:“这也怪我,又没人逼你笑。” 而坐在一旁的龙君行,始终冷眼旁观。要不是为了等探消息的人回来,他实在不想理会这两名疯子。 杨庭威将这封信拿到龙君行眼前晃着道:“喂,春风少年兄,你娘子这封信的意思,你总该明白吧!” 龙君行瞪了他一眼,冷冷地道:“那封信没什么意思,只是一些骂我的话。” “骂你的话?”杨庭威、张百宜好奇地看着这封信,不解地问道:“蛇、老鼠、房子、一个x,还画了一根好象断掉的绳子,是什么意思呀?” 龙君行用着他那淡漠的低冷音调说:“意思就是她恨我、讨厌我,现在离家了,自愿被我休妻。” “你怎么知道?”他们两人讶异地同声问道。 “因为她恨蛇、讨厌老鼠,房子代表离家,断掉的绳子表示夫妻情分断。”只要想到她昨夜干的事,和离家都留这么幼稚的信,他就恨恨地切齿道。 “真不愧是不可思议的结合,连沟通都用这种匪夷所思的方法!”张百宜充满惊讶的佩服。 连向来不服输的杨庭威,也甘拜下风道:“能写这样的信固然不简单,能看得懂就更厉害了。真是有奇端的老婆,就有诡异的丈夫!” 无视那明褒暗损的刻薄话,他冷然道:“如果你每年都会收到这样的信,你就会明白解读这样的信不算什么!” “每年都收到,这就是说……”张百宜突然又嗤的一声,笑不可抑地搭住杨庭威的肩道:“这就是说有名的少年钦差、我们的春风少年兄,每年都被自己妻子骂他是条蛇和老鼠,搞不好连乌龟都骂过了!” 想到乌龟的模样,杨庭威再度捧腹大笑地拍着张百宜的肩,表示认同。 “这两封信一比,你有没有平衡多了——” “当然,兰儿比那疯丫头——”讲到这杨庭威再度把手肘往他肚子顶去,火大地道:“去,跟你说非常时候,不要开玩笑了,听不懂是不是!” 张百宜摸着那二度受伤的肥肚,咕哝地抱怨道:“自己那么容易卖笑,还怪别人!” 此时一个衙差慌忙进来,行礼道:“启禀大人,已查得昨夜城门关时,有个老翁载了两个女孩出城,现已确定是杨少夫人和龙少夫人。” “有查出她们往哪个方向去吗?”张百宜问道。 “尚未查出,只知道龙少夫人她们在苏州城外、东面二十里处下车。” “东面二十里处?”张百宜看同能君行和杨庭威,见他们并无疑问,便挥手示意要来人退下去。 “你现在想怎么着手?”杨庭威问龙君行。 “我看她们多半离不开江南一带,我会动用官家力量,你动用民间力量,我们分成两路朝省道和官道追查,还有叫你的人注意一点,追查的线索不能只放在两个女子,少婷有女扮男装的前科。”龙君行沈吟地道。 “女扮男装?我的兰儿?”杨庭威想到平时温婉可人的兰儿,此次所表现的个性完全出乎地想象之外,一封信可以有千言万语,而她却只写了五个字;为什么?兰儿想告诉他什么吗? “扮男装,少婷妹我是看过,不知幽兰妹子扮起来如何?”张百宜搓着他那圆鼓鼓的肚子,一副悠闲又有趣似的道。 杨庭威见他这脑满肠肥的无事样,心中有怒,直接走过去捏住他两边多肉的脸颊,左右开弓地拉开,冷笑地咬牙道:“我很想看你的脸被拉宽成扁的样子,你说是往两边拉开好,还是上下好?” “‘偶’……想,我还是‘揍’到……旁边,喝茶……”在双颊受敌下,张百宜说着漏风的音。 杨庭威放手后,张百宜搓搓两边的脸颊,决定晚餐要再多吃五碗饭,弥补今天所受的“惊吓”。 唉,为什么大家都不尊重一下,他这身肉养成不易? “喂,你去哪?”杨庭威叫住往外走的龙君行。 “去抓我那逃家的妻子了,如果你对跟那个圆胖子玩比较有兴趣,那就继续吧!”龙君行说完人也消失在门口。 “好,够跩,我们就看谁先逮到人!”杨庭威昂头挺胸,冷哼的一把抢过张百宜正要端起来喝的茶,咕噜一口仰头喝掉,再把杯子放回张百宜手上,朝远方的天际道:“兰儿,你竟然以离家来对我说对不起,你太令我伤心了。不论你逃到天涯海角,我都会追到你!” 看着离去的杨庭威,捧着连口茶都没喝到的空茶杯,张百宜突然觉得自己好可怜;不但一大清早被吵醒,还被扁了好几次,最后连口茶都不留给他!天呀,为什么大家都要欺负圆圆有福气的人,嫉妒也别这样嘛,自己多努力不就有了吗? 第九章 五天后,扬州城近郊的树林里,有三个少年聚在一块。其中一个少年坐在大石上,正对另外两个围坐在大石边的少年高谈阔论。 柳少婷、谷幽兰经过三天闯荡,肤色晒黑了不少,却都显得朝气耀眼。尤其往常那出落得不染人间烟火的绝尘佳人谷幽兰;在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渲染下,被少婷潜移默化得非常成功。当然并非说她会像少婷一样胡闹、闯祸,而是她更能放开自己的心境,不用再扮演众人眼中的纤弱佳人。 另一个小少年,喔,应该说是小少女,看来才十一、二岁,她是少婷和幽兰第二天在路上遇到的小乞儿阿七。 据阿七自己说,她是个自小便在街边流浪的孤儿,四处行乞为生。那天少婷和幽兰经过馒头摊前,想顺便买个馒头在路上吃时,就见她站在馒头摊前,猛咽口水,两个女孩向来心软得很,见到这个小乞儿,马上大发怜悯之心的将馒头给她,从此这个小乞儿便跟着她们。 对于收留小乞儿,幽兰和少婷倒是没有多大的为难。除了同情这小家伙外,还有就是谷幽兰看出这小家伙也是个女儿身,而且多带着一个人,也可以掩人耳目,避过龙君行和杨庭威的追查,于是这三个女孩便结为一伙行走江湖。 少婷盘腿坐在大石上,手中拿着苹果边啃,边口沫横飞地道:“我跟你们说,在外面行走,最重要的就是眼神和气势。不论遇到任何人只要能在气势上压倒对方,那就赢了。” “眼神和气势?什么意思?”阿七向来对少婷崇拜得紧。 “婷儿你做一次看看。”幽兰也好奇地道。 “简单。”她将吃剩的果核一丢,随手在身上抹了两下,朝她们道:“看,首先眼神充满英气,炯炯有神的样子。” 但见少婷柳眉一挑,用力挤着两边的眼,五官全拧在一起似的,瞪着眼前,看来狰狞又怪异。 “哇,好棒喔,这就是充满英气又炯炯有神的样子呀!”阿七好奇地看着。 “婷儿,可是这眼神看来,怎么好象看到脏东西很恶心似的。”幽兰有不一样的感觉。 “唉呀,都一样啦,只要那个气势有出来就好。”少婷挥着手。“可别小看这个英气炯炯的样子喔,从小我看很多江湖人士拜会我爹的时候,都是这副样子的,我把它学起来后,用这副眼神撂倒的人可多了!” “真的呀!”幽兰和阿七双眼开始充满仰慕。 “当然。”少婷洋洋自得地道。“别的不说,就说我八岁的时候不小心做错了事,那时我谁都不怕,就怕大师兄教训我,于是我决定用这副炯炯有神的样子逼退他,所以当大师兄来找我的时候,我马上英气凛然的转头用力瞪向他——”她边说边对台下示范着,当年那猛然回头一瞪的样子。 “然后呢?”幽兰和阿七聚精会神地听着。尤其谷幽兰完全入迷了,她是见过龙君行的,这样的眼神能压倒严谨有名的少年钦差,那可当真是厉害了! “然后……”少婷揉揉鼻子,依旧抬头挺胸地宣布答案。“然后我就哭了!” 这回答简直叫幽兰和阿七倒地。“拜托,婷儿,你这算成功的例子吗?” “成功呀、当然成功!因为大师兄的眼神比我更厉害嘛!在他之前我是瞪遍天下无敌手的,这件事也证明眼神瞪得呛一点是有用的呀,我只不过瞪输他而已!”她理所当然地说。 “哦。”听少婷这么一说,两人倒也觉得有理,于是幽兰和阿七便在下面练习着挤皱五官。 少婷继续滔滔不绝地道:“以后我们一定还会遇到君行哥和杨大哥派来追查我们的人,到时就一定要镇静,要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本领。现在开始一路上只要有谁敢过来问我们,这个时候,注意了,绝对不要先回头,先摆好这个姿势,”只见她弯起一只脚,手肘放在膝盖上,一副街头小地蛇样。“眼神摆这个角度,然后用很粗的声音骂它一声‘呸’,再猛然回过头,用精锐的眼神压倒来人,只要那个人望而却步,你就赢了!”她了不起地说着。 下面的幽兰和阿七看了她的表演用力拍手。 少婷谦虚地咳了几下,摇着手示意不用太赞美她,接着道:“嘿,换你们上来做一次,到时候才能临场应变。”她让贤的跳下大石头。 谷幽兰照本宣科的演了一次,少婷觉得她眼神不够锐利外,其它都可以。 阿七最厉害了,小小的年纪不但将这眼神架势演得灵活灵俏,连那眉角间的气势还更胜少婷三分,平时连出个鬼点子,都冷静得不似她这年龄,令少婷和幽兰两人都大表佩服。 ※※※ 春望楼是扬州城内有名的饭馆,用餐时刻更是坐无虚席。 饭馆内充满跑堂忙碌的穿梭,和用餐人的笑语声。少婷、幽兰和阿七坐在饭馆的二楼,看着底下的街景和周遭客人的热闹,好玩的拿眼四处瞧着。反正她们现在是男装打扮,没人会对她们的举止感到奇怪。很多事呀,男孩子做没人会说话,女孩子做就会招来非议了,所以她们从未曾想要换回女装,也是这个原因。 就在各色美味的菜慢慢地端上来,她们吃得正乐时,坐在少婷对面的阿七突然说:“婷姊,后面好象有人在看你。” 听见这话,少婷依旧继续扒着她的饭,不当一回事地道:“大概又是追查我和幽兰姊的人吧,等一下再把他打发掉。” 这一路上她们不晓得过了几次,哪次不是因她们这身打扮而蒙混过关,再不然遇到不死心的,跟他来个迂回战,巷子小道绕它几次,就把人甩掉了。 “婷儿,这次好象不是跟踪的人,因为那是个和尚。”幽兰坐在阿七身旁,循着她的目光望去道。 “和尚?”正在喝汤的少婷呛了一下,好笑地擦着嘴道:“难不成君行哥和杨大哥连寺庙僧院都请来追查消息呀!” 谷幽兰和阿七一耸肩,看着她的背后,表示对方走过来了。 “好。”少婷将碗放下,拍胸道。“看我的,我现在就示范一下刚刚练的眼神和气势!” 谷幽兰和阿七鼓励地朝她竖着拇指,表示拭目以待。少婷也得意地竖着拇指回礼,然后用力挤着在树林里已练好的凶恶表情,一只脚踩在她坐的长板凳上,架势十足地等着来人。 当那老沈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时,少婷马上拍桌一声“呸”,猛然转过身,凶狠的目光回身一扫,就要压倒来人。 “死混蛋,不知本少爷在吃饭吗?哪个——”当她看清来人后,话语瞬间顿住!竟、竟然是少林的无间大师!他是公公龙应伟的至交,也是少婷最敬重的长辈。无间大师显然被她突然的样子给愣住了。 “什么事呀,和尚!”少婷只得硬着头皮,继续龇牙咧嘴的粗着声音。 “是老朽失礼了,老朽见少侠你长得很像一位友人,是以贸然上前叨扰,不知少侠你是否认得苏州龙家——” “不认识!”不待他说完,三人共同送他一个大白眼,继续低头猛吃着她们的饭。 无间大师见状非但没走开,反而在少婷一旁坐下,笑问道︰“不知少侠师承何方?老朽见你实是眼熟得很。” 本不想理他好叫他知难而退的少婷,见他不死心地在旁坐下来,心里暗忖道:好呀,想套我的话,讲点厉害的让你瞧瞧。 只见她从饭碗中猛然抬头,看着他眉眼一扬道:“在下是独孤求败的徒弟独孤难败——的儿子独孤小败,这两位是我的师兄弟,一剑必败、绝对失败,有听过吧!”谷幽兰和阿七也从饭碗中抬头,朝他用力点了一下,继续埋头苦干。 “如雷贯耳、如雷贯耳——”无间大师猛点着头。 “知道就好,和尚给我滚到一旁,别打扰我们吃饭。”少婷已经不客气地下逐客令。 “喔,抱歉,真是打扰了,还好少侠你不是那位友人,近来听说那位友人不晓得犯了什么错,令少年钦差龙君行和商业巨子杨庭威都分路亲下扬州来了,既然少侠是绝世高人独孤求败的后代,老纳自当告诉他们,要他们来拜会一下少侠。”无间大师说完,起身便要走。 “唉呀,这不是无间大师吗?”少婷马上笑容可掬地站起来。 “原来是无间大师呀,来、来,请坐!”幽兰也赶紧起来招呼。 “对不起,阁下是……”换无间大师对她来个互不相识。 “就是我嘛,不就是你说的那位友人啰!刚刚是小侄眼拙,没认出大师,大师别生气,来、来,这边请——”少婷赶紧拉着他坐下。 “这不好吧,太打扰各位用饭了。”无间大师将少婷说的话拿来打太极。 “您真是太客气了,您可是无间大师,少林高僧哪,能跟您用饭是我们晚辈的荣幸耶,喂,你们说是不是?”少婷下巴用力朝对面两个点了一下。 阿七只会点头。幽兰却是听过无间大师的,面对少林高僧,她往常的名家气度涵养自然流露出来。“刚刚是晚辈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大师您,还望您别放在心上,不嫌弃的话就请留下来一起用餐,晚辈马上命人送上素菜。” 她得体的应对,令无间大师一笑道:“不用说了,这位一定是令商业巨子杨庭威亲下扬州的人了。” 他这一说,令幽兰羞涩的低头一笑。 “来,来,您先喝口茶,我想大师应该是不会叫人来拜会我们吧!”少婷笑嘻嘻地倒茶给他。 “这令我为难了,我说那两位离家跑掉的友人,应该是知道家人的着急吧?” “自然是知道,这两位友人不过是想出来见识一下世面,一段时间后自然会回去,还请大师给个方便,别叫人来打扰了。”少婷语带玄机地道。 “好说、好说,出家人自然是给人方便,但出家人也不打诳语,只要对方不问起,老衲自然不多言。”无间大师的意思很明白了,如果遇到龙君行和杨庭威,只要对方不问起,他自然也不主动提起。 少婷大喜,拱手道:“在此先谢谢大师了。” “施主莫谢,这位友人此次的祸可闯大了,连一向支持她的长辈都生气了表示这次她不再插手,儿子有权作任何处置。” 少婷自然知道他口中所说的长辈是指婆婆,连娘都不帮她了,少婷不禁咽了一下口水,小声地问:“那……那个儿子和隔壁那个人……人,他们怎么样了?” 无间大师倒也妙趣,伸着一根手指说:“一句话,怒不可遏!整个苏州城都知道,龙君行已在龙家宗祠立下誓言,说他教妻无方,一旦他卸下钦差职位,逮到那造孽的家伙后,一定会亲自在家坐镇管教关她三年。至于隔壁那个姓杨的,他完全不敢置信他的妻子会这么做,不但伤心还很愤怒地说,绝不会轻饶他的妻子,敢这样离开他。”他喝着茶,轻描淡写地说。 少婷和幽兰当下脸色一变,这时伙计正好将她们点的素菜送上来,打断了这紧绷的气氛。 “太好了,菜送来了,老衲我肚子正饿。”无间大师拍着肚子。 “对呀,大师请用,这是——”幽兰站起来将盛好的汤端给他。 无间大师正要伸手去接,幽兰却突然松手,热汤洒了下来,幸好无间大师的手闪得快。 “幽兰姊,你干么,差点烫到大师了!”少婷叫着。 “对呀,好浪费喔!”一直猛吃的阿七也道。 “来……来了……”谷幽兰直愣愣地看着少婷的身后,讷讷地道。 “什么东西来了?”少婷皱着眉,讲那种无头无脑的话,谁听得懂。 “你的……相公来了!”幽兰吓得赶紧坐下朝少婷道。 少婷吓得转过头,见到龙君行和四大名捕在伙计的带领下正上到二楼,到另一处靠窗的桌子。她倒吸一口气,急忙回过头,看到一旁的无间大师眼神玩味地打量着。 “大师,我们刚刚说好的,你不会告诉相公,我们在哪儿的,出家人不打诳语的。”少婷紧张地看着他道。 无间大师莫测高深地笑道:“放心,我说的话一定算话。出家人不打诳语嘛,但是我可没说我不对老朋友打个招呼——” 少婷还不了解他话中的涵义,就见无间大师已朝龙君行伸着手高呼:“嘿,龙世侄,过来一起吃呀!” 少婷吓得就要拉下他的手,却已太迟了,龙君行和四大名捕皆转头望来。 “天呀,少夫人!”四大名捕惊愕地指着她大叫。 少婷一回头就见到龙君行那严厉轩眉的目光。正吓得不知如何是好时,阿七见此反应极快地将桌子翻倒,轰然倒地的桌椅所发出的声音,顿时让整个二层楼的餐馆哗然,让原本已喧嚷的饭馆更加动乱吵杂。 趁这骚动的时刻,幽兰拉着犹愣住的少婷大叫:“快走呀!”少婷这才回过神来随幽兰和阿七往楼下跑去,四大名捕赶紧起身追去。 “无间大师!”龙君行并未追去,他朝无间大师走过去拱手道。“世侄感谢大师的相助,内人顽皮正让人感到头痛呢!” “世侄多礼了,老衲并未帮你什么,只是招呼老朋友吃饭而已,倒是她已经又跑掉了,不追去行吗?” 龙君行冷笑道:“在我眼前现身,还能逃出我的手掌心吗?” 随后追去的四大名捕,却在楼梯上被要跑上来看个究竟的伙计和客人给陷在其中,挤在群众中的四个人心焦如焚,眼睁睁看着少婷已抢下楼梯,往门口跑去。 “少夫人,你等一下呀!”段南天大叫。 “我有病才听你的话。”柳少婷回头给他一个鬼脸,开心地转身就要往前跑去,却撞上一睹肉墙。 她火大地捂着鼻子就要给来人一顿好骂,一抬头却和对方同样发出惊叫。 “杨大哥!” “少婷——” 就在他们愣住的时候,一声更大的惊呼从后面响起。 “兰儿!”杨庭威见到少婷身后捂着唇的谷幽兰。 “杨大哥,你的妻子在那儿,你赶快去逮她吧,别管我了!”少婷当下决定幽兰姊姊该回家了! 谷幽兰见到自己的相公时完全吓住了。见他越过一片吵杂喧闹的人潮,神色气愤地朝自己是来,无间大师的话在她耳边响起——杨庭威说,绝不轻饶自己的妻子敢这样离开他! 想到这,她惊慌的转身便往厨房跑去,她记得少婷说过厨房都有后门的。 “兰儿,不准跑,回我身边来!”杨庭威不敢置信她竟见他就跑,急得喝道。 听到自己相公怒叱的声音,谷幽兰跑得更快了,杨庭威急得推开人群,随后追去。 少婷见四大名捕快要挤下楼梯,急忙就要跑出门口,身后却传来阿七的声音。“婷姊等我!” 少婷回头见阿七才刚挤下楼梯,连忙冲过去接了她就往门口跑,身后的四大名捕也已挤下楼梯追来了。 “这是出了什么事呀,闹成这样!”五、六个闻声而来的衙差叫道。 “官差大爷,救命呀,背后有四个人在追杀我们——”少婷还来不及反应,阿七已冲着这群衙差大叫。 “什么!”这群衙差被她突来的叫喊吃了一惊,随即都抽出刀子来。 阿七指着追来的四大名捕道:“就是那四个,有名的江南四恶,逮到全城百姓都会感谢你们!”说罢赶紧拉着少婷跑掉。 虽然衙差们没听过江南四恶,但既叫四恶了,一定很恶,抓到会成名的。于是专门逮捕恶人的四大名捕,被这群衙差团团围住。 ※※※ 匆匆跑进林子里的少婷和阿七,因不停地奔跑使她们气喘吁吁地靠着树干。“没……没见他们追来,是不是我们逃掉了……”阿七喘着气道。 “不……不可能,四大名捕的轻功很厉害,没那么轻易罢休……”少婷不以为然口更何况四大名捕没追来,还有她的相公龙君行在。 “那……为什么,没见有人追来。” “只有一个可能,君行哥一定很有把握捉住我,才会这样。”少婷的呼吸顺了一点,对大师兄,也就是自己的相公龙君行的能力,她很清楚。 “那怎么办?”阿七跑得累死了,既然一定会被捉到,她可不要再跑了,白跑一场嘛。 少婷耸耸肩,一时也不晓得该如何。 “婷姊,刚刚那个是龙君行,也是有名的少年钦差,另外那四个就是跟在他身边的四大名捕吧,他们应该是来追你而已吧!那就是说只要你出去就没事啰!”阿七突然道。 “应该是吧?”少婷随口道,接着讶异地看着她道:“你怎么知道他们的身分?” 阿七突然双眼诡笑地望着她,少婷有点毛骨栋然的睁大眼道:“看你这不怀好意的眼神,你想干么?” “婷姊,在扬州你帮了我这么多,这几天我们一直结伴共患难,我也不想这么做的,但是——”当阿七讲这些话的时候,已迅速地伸出手点中少婷的穴道。 “阿七,你做什么?”阿七竟然会武功,不能动弹的少婷惊慌的大叫。 “别生气,你也有武功,我只好出其不意才能制住你嘛。” “制住我干什么嘛?” “龙君行都追来了,你该回家了……一个人牺牲总比两个人好呀!”阿七道。 少婷没好气地大骂:“什么叫一个人牺牲总比两个人好,那票人来追我又不是来追你,关你何事?” “那可难说,我是郡南王府的小王妃,龙君行跟郡南王爷是好朋友,难保他不会连我都带走。”阿七揭露惊人的事实。 “你就是郡南王府的小王妃宫千雪!”少婷惊讶得第一次仔细打量阿七,不敢相信她有这么大的来历。“还……真小呀!”眼前的矮冬瓜居然就是传言中的“恶魔小王妃”。 “要你管呀,我只是还在成长!”小王妃宫千雪露出了娇矜之气。 “拜托,你要害怕被带走,我们可以分开逃嘛,何必一定要牺牲我!” “不行耶!” “为什么?” “我没有钱了!”宫千雪一摊手。“就是因为我的钱掉了,我才会跟着你们,谁知道你竟是龙君行的老婆!现在只好拿走你的钱,将你交给龙君行。婷姊,我是为你好,没有钱,流落江湖很辛苦的。” “天呀!你这没良心的小孩,早知道我就不救你了,没义气的心恶魔,为了钱背叛同伴、小人——”少婷破口大骂好心没好报,一辈子都是她对别人用诡计,这次居然栽在一个小鬼手上。 “婷姊,你别这么生气嘛,你的情况是已经没有救了,我可还不一样呀,所以何不将钱留给还有希望的人。”宫千雪粲笑的流露出天真可人的模样,大眼却眨着邪恶的笑意。 少婷顿时明了龙君行那句—— “你见到她就可以明白为什么她会被人家叫恶魔小王妃!” 天呀!才十一、二岁,就已这么可怕,将来还得了!她突然想到,敢娶这种老婆的郡南王爷,八成更可怕! “我也不想这样呀,要不是为了找我养的黑虎神犬“骠骑将军”,我也不愿意一直流浪在江湖呀!”宫千雪边说着边将被点了穴的少婷扶到大树下。 “‘骠骑将军’?” “嗯,”讲到“骠骑将军”,千雪突然感伤地点头。“那是六岁生日时,师父给我的大黑犬,南方见不到的,前几天经过苏州时和它走失了,所以我一直在江南这一带找,它对我很重要,我不能失去它的!” 大黑犬?在苏州走失?少婷猛然想起“阿行”,急忙叫道:“我知道它在哪儿!” “婷姊,你就别使用诡计了,你的相公不过是来带你回去而已嘛,何必这么害怕呢?” “我真的知道呀,你听我说——”少婷见她不信,可急了。 “行了,婷姊,如果你是幽兰姊姊,那你说的话我还信几分。可惜,我们算同一类人,都是属于骗死人不偿命的那种,所以你的话我很难相信。”千雪轻笑地替她把外表整理一下。 少婷撇着嘴,没想到自己的信用居然这么糟,只有气得大叫:“你不要幸灾乐祸,我就不相信郡南王爷能这么纵你不管。” 讲到郡南王爷,千雪倒是未脱稚气地吐吐舌头道:“哦,他比龙君行还凶,我如果被他抓到,八成要被吊起来打了。可是我才不管呢,他有多凶,我就有多皮,看谁厉害嘛!”她无所谓地耸耸肩。 天呀!少婷终于见到比她还不可救药的家伙,真的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山还有一山高,此行她可真见识到真正的高手! “婷姊,你别担心,龙大人就要来了,你就快乐地等着和你相公重逢吧,钱我拿走了,多保重。”千雪笑嘻嘻地将她安置好后,伸手拿了她的钱就要走。 “阿七,我对你这么好,你别这么没义气丢下我呀——”少婷见她转身走了,急得叫她们这几天相处的称呼,想作最后的挣扎打动她。 听到这句话,千雪果然停下脚步,转过身。少婷大喜,以为她改变心意,没想到“阿七”只是快乐地对她挥挥手道:“婷姊你就认命吧,我先走了,别太想我。”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奸险小人、背叛同伴、没有义气、混蛋、猪八戒、不是好东西——”少婷骂不停口地将知道的词汇都撂出来,没想到她方才出卖谷幽兰,结果自己马上就被出卖,报应来得真快,直骂到累了她才忿忿不平地喘口气。 就在她顺口气的当儿,背后传来了异样的声响,一股熟悉的气息直窜入她毛发中,少婷睁大了眼寒毛直竖。 那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像在考验她的意志般,以低沉却又让她知道的步伐朝她而来,少婷纵然动弹不得,也知道对方是谁,随着那靠近的威胁感,更知道对方已走到她的身后,少婷尖锐地倒抽一口气,拜点穴之赐,她非但动弹不得,现在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龙君行那结实魁梧的身躯,将少婷整个笼罩在阴影中,他沉默无言,只是低垂着眼睑站在少婷身后,目光凛然地看着不能动弹的妻子。 少婷不能动、更不敢妄动,犹如僵硬的石头。而她的相公龙君行,更是有着不动如山的沈稳,就如此刻他既不出声,也不动手,只是凝肃地立在她身后,完全的静,与无声的静,笼罩着一股风雨欲来的气势,可怕得令少婷再也受不了地颤着唇,最后哇地一声大哭! “相公,对不起,我知错了,我以后不敢了,你不要生气嘛——”那一千零一遍的道歉语再次出笼。 第十章 千筱园是龙家在扬州的别业,园内假山、花墙、水池相互点缀衬映,造型奇特、园景出众,少婷年幼时曾随龙君行来住过一段时间,当时的小少婷穿梭在各个分锋叠石所造的假山中,玩到流连忘返,直至大师兄出来找人,才将她抱回屋内,那是多么美好的童年时光。 而今当年的小女孩长大了,那严肃的大师兄也已成了她的丈夫,再回到千筱园,竟是这种情况—— “相……相公……我突然想到一件重要的事要跟你说……”龙君行抱着她走在千筱园的回廊上,少婷找尽借口想转移他的注意力,好逃过接下来会有的惩罚。 整个园内只有两、三个负责打扫的老仆,四大名捕则识趣地各自找事去了。 “哦?”他挑着眉。 “真的很重要喔,可是你点了我的穴道,我又忘记了!” “那就不用说了。”他抱着她走进房间。 “呀!我又想起来了,我知道‘阿行’是谁家的狗了!”看到龙君行只是一言不发将她放到床上,根本不理她这种拖延战术,少婷忙大叫:“相公,我真的知道,因为我看到小王妃宫千雪了!” “宫千雪?”龙君行脸上总算有点表情了。 “是呀、是呀,她真的很可恶喔,年纪那么小就这么使坏,不但拿走了我的钱,还点了我的穴道。”想到那个小恶女所做的事,少婷的口吻就带恨了,完全没多心留意自己的双手正被拉过头顶,一条银色的带子随之缚上,还滔滔不绝地控诉那个恶魔王妃所做的事。 “小王妃为什么要制住你?” “因为她怕你追来会连她一起捉,所以她出卖朋友,很没义气吧!”她大声又用力地贬责那个矮冬瓜,绝口不提自己也做了相同的事。 “那我为什么要捉你呀?” “因为……”少婷声音小了一点。“因为人家做了……对不起相公的事。” “那你是知错啰!” “知呀、知呀,人家一直很勇于认错的!”反正她经常认错,也不差这一次。 “嗯,很好,那为夫就为你解开穴道吧!”他微笑着,伸手解开了她肩上的穴道。 “谢谢相……公……”少婷快乐地以为自己逃过惩罚,正要起身时,却发现自己四肢已遭牢牢地缚住。“雪蝉天丝!”那银色的带子她是熟得不能再熟了。 “对,华山的‘雪蝉天丝’,还记得从小大师兄就告诉过你,一旦被‘雪蝉天丝’缚住,任何人都挣脱不开的吧!” 这话真熟。“君……君行哥,你想做什么嘛……”少婷这下可真的正视到,从一逮到她后,他眼中一直闪烁的诡谲异采,直觉的她知道这次的惩罚不光是面避思过这么简单。 他坐在床边,倾身向她,人亮的眼眸带着几分邪恶的笑意,手指画上那柔嫩的粉颊,沙哑地道:“还知道你离家时,是怎么设计自己的丈夫吧!” “人……人家开玩笑的嘛,都跟你说睡……睡一觉醒来……就别记仇了,你不会这么……小器吧……”少婷虽动弹不得,乌溜溜的眼珠却随着他在脸上的手指而害怕地移动。 “你开玩笑,我却很当真。那种动弹不得、任人施为的感觉,我是不是也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加倍还你……”这最后一句,他俯下身轻咬一下她的红唇,摩着那颤然的唇瓣道。 “相、相公,我……我向来就不喜欢人家……还我东西……”少婷在他唇下颤动,为他那暧昧不明的态度感到发抖。 “娘子,你别客气,我向来就不喜欢欠人。”龙君行微笑,开始解她的衣服。 “相公、相公,你听我说,我还有事没讲完——”眼看着自己的衣服正一件件离开她身上,少婷拚命地告诉她的相公,自己其实是万般不舍离开他,一切都不是她自愿的,这几天流浪在外,她是如此的想念相公和家人,巴不得插翅飞回家,这一切其实都是误会,大家可以坐下来好好谈嘛,何必这么记仇…… 只可惜任凭她舌灿莲花,用尽方法,当她语无伦次地掰完后,龙君行也已将她的上衣和下身裙裳解开,粉色的肚兜轻掩隆起的酥胸,沿着那玲珑的曲线而下,他松开了她下身的贴身亵裤,半褪的直到露出那光泽圆润的腹部。 他厚实的手指描抚着她所袒露的腹部,幽邃的眸子绽出簇亮的火光,嘴角含着几分春色的笑意,朝她低哑地道:“还记得娘子你当初是怎么从我身上喝一杯酒吧!” 少婷睁大了眼,从来不晓得,她那严谨守礼的相公,竟然可以笑得这么……邪恶,是她当初玩得太过火了吗? “相公——”少婷看着丈夫正将她下摆的肚兜往上掀起,露出了小巧的肚脐眼,她连忙惊喘地道:“我听人家说记仇容易惹业障,对你以后不好,所以你应该要心平气和、心胸开阔、心……” 少婷突然噪声了,因为君行的手指再次刷上她的唇瓣,低柔地道:“嘘,别多话,娘子,因为接下来的事会让你觉得连呼吸都危险了!” 就在少婷不解地想着他话中的意思时,君行已拿了一杯酒放在她的肚脐眼上,那锁视她的黑眸带着轻笑与露骨的欲望,警告地道:“小心呀,娘子,这杯酒要往哪个方向洒下去,你夫君我就从那个地方品尝这苏州梅酒的味道。” 少婷惊喘,旋即涌现羞窘的尴尬,呼吸颤然的断续,多……多危险,她的丈夫故意将这酒放在她的肚脐眼上,一旦倾下,往哪个方向而去,她会不知道吗?瞬间一股如火般的热力从双腿间窜上,她不禁全身泛起桃色的艳红。 而龙君行则侧躺在她身边,支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一幕。 事实上,在树林里看到她呜咽动弹不得的模样后,就令他喟然摇头的笑了。原本他怒不可遏的决定,这次逮到自己的妻子后,绝不再姑息,但见她连被逮都是这么倒霉的情况他就实在气不起来。 他这小妻子任性、爱玩、爱闹,也爱哭,鬼灵精般的爱惹事,最后却都乌龙的收尾。 然后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认错,让人又爱又气,呵,一直以来他爱的不就是她这份直率的天真吗?只是当初她是如此戏弄自己的丈夫,他又岂能不还她几分。 少婷几乎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危险的目标,全身僵住的连稍大的气都不敢喘一口,就怕肚子的酒,往那不该倒的地方倾去,她小心翼翼的、抖着声道:“相公……何不放在我的额头,人家的额头更广更宽,会比较好放……”最重要的是就算倒了,也绝不会洒到不该去的地方。 他沉声一笑,并未说话。 “额头……不喜欢喔,那……干脆直接拿给我喝吧,不用这么麻烦了!” 他沙哑地道:“你觉得我有可能答应吗?” “不可能……”望着他那低垂凝锁的眸光,透出灼人的热力,她认命地哭着声道。 “那何必作这种挣扎呢!”他的手指抚上她的脸,顺着她柔嫩的脸蛋,画过她的肩,滑下她纤细的粉颈。 “多……多个选择嘛……做什么?”少婷看到他的手正在解开她颈后的肚兜系带。 “娘子,记得为夫说过要加倍还你吧!”他笑着,视线有着饥渴的热力,接着在少婷的惊喘中,伸手揭开了她的肚兜,高耸滑圆的乳房赤裸裸地展现。 “相、相公……别这样……”在动弹不得、也不敢多动的情况下,少婷低吟,全身灼热得像要烧起来。 他俯下脸,双瞳如黑色火焰般的炯亮,贴近她的胸,温暖而撩人的气息在她粉色的乳尖上蔓延。“娘子,我们是夫妻,你不会到现在还害羞在我眼前袒露身体吧。”他张嘴咬住了那诱人的蓓蕾…… 房间里、床上的纱帐内,正撩起无边的缠绵春色。 ※※※ 傍晚暮色的霞光渲染千筱园,房内的少婷呜呜咽咽的在龙君行怀中哭泣,抱着她玉雪般的赤裸娇躯,他温柔地吮掉她的泪水,轻哄地吻着她的双颊。 “讨厌、讨厌相公,你欺负我……”在他耳鬓厮磨的安慰下,她是撒娇亦是娇嗔的抱怨他的“恶行”。 “好、好,一切都是为夫的错,不该这么记仇,不该这么欺负自己的娘子,过几天我要上京复命,为了弥补你的创伤,为夫带你上京、带你游江南,直到你尽兴好不好?”他将环在妻子纤腰上的手臂收紧,使她完全贴住他。 听到这话,双眼漾着两泡泪水的少婷,马上停止哭泣的搂上他的颈子。 “相公说话算话,可别骗人,否则将来会被雷公劈!” “这句话对你自己说吧,向来是你使坏心眼,你的相公何时骗过你?”他微笑地点了一下她的朱唇。 少婷努努嘴埋进他肩窝,贴着他的身体,感觉着他的体温,竟有股赖在他怀中不走的欲望。抱着妻子曼妙有致的娇躯,君行心猿意马的不舍放开,厮磨一阵后,勉强收敛心神,欲拥她起身穿衣。 谁知她偏黏在他身上,当初的羞怯与窘态早已尽化在那场春色无边的激情中,她搂着他,小脸蛋贴在那结实的胸膛上,汲取他这份舒适,娇声道:“你帮人家穿,谁叫你脱下人家的衣服!” 看着她白玉般的胴体,已叫龙君行禁欲不住,竟还得帮她从贴身亵衣一件件穿回,当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为其难地将肚兜带子系好时,怀中的小妻子已捣蛋的再捱紧他,如兰的吐气声在他耳边轻笑荡漾,既要他替她着衣,又轻咬他的耳朵不肯配合。 本就是勉强压下欲火的他,哪堪她一再地挑逗,迅速地解开好不容易系好的肚兜带子,抱着妻子再次往床上倒去,火炙的唇再次烙下她的身…… “相公,你脱人家衣服,比帮人家穿还快耶……” 这是床帘的纱帐内,柳少婷最后传出的声音,因为不待她再说下去,那柔软的樱唇已被霸道的堵住了。 ※※※ 当龙君行一行人回到苏州城,踏进龙府时,就感到府内弥漫一股紧张的气氛,正想问一旁仆人时,阿财和小菁已闻声赶到大门来。 “少爷,呀,少夫人,你们可回来了,真是太好了!”阿财嚷叫地挥着双手。 小菁则喳喳呼呼地告诉主人,这次她和谷幽兰的逃家在苏州城造成了多大的轰动,坊间已经好多人开盘下注她们谁先被找回来。 “幽兰姊姊还没回来?”少婷吓一跳。 “是呀,也没有消息传回来,隔壁的杨老爷着急得猛跑张县令那儿打探消息。”小菁一耸肩。 “怎么可能!”她们同时遇到杨庭威和龙君行,自己和宫千雪那鬼丫头有武功底子先跑,都被逮回来了,以谷幽兰那样的柔弱女子,怎么可能逃得过杨庭威的掌握。 “婷儿,你先进去找爹娘,晚一点我再陪你到张百宜那儿打探庭威和幽兰的消息,阿财刚刚告诉我郡南王府的人来了,正在后花园处,我得先过去招呼。”龙君行朝妻子道。 “郡南王府的人!”一听到是那个小恶女宫千雪的家人,柳少婷整个人都跳起来了,马上朝后花园跑去。 “婷儿——”龙君行叫之不及,妻子的身形一溜烟就不见了,不禁对这丫头吃喝玩乐和找人算帐永远跑第一的作为,感到头痛。 一看到花园那负手而立的陌生身影,少婷马上冲过去劈头大叫:“喂,你是不是郡南王府的人?” 对方为她来势汹汹的样子一愣,继而谦和地回礼道︰“在下正是郡南王府的人,不知姑娘——” “很好!”柳少婷挥手打断他的话,尤其确定对方的身分后,她更不客气地插腰开骂。 “你们郡南王府没一个是好人,每个家伙都是奸诈、小人、没义气、够差劲,很可恶——” “姑……姑娘,可是在下冒犯了你……”她没头没脑的一顿骂,令中年汉子愕然。 “没有!” “那……” “我就是看你们郡南王府的人不顺眼,怎么样,尤其那个死阿七,不对,是宫千雪,她够可恶了,那个死丫头,你敢说不是郡南王府教出来的!”她就是要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你见过千雪?”这次不待中年汉子说话,一个懒洋洋中蕴涵着威严的声音接口。 这突来的声音令少婷意识到周遭还有其它人,她看向声音的来源处—— 身后的一座位处桃花树中的凉亭里,有四名身着蓝袍的汉子站在亭外守护,亭内一位肤色古铜、器宇轩昂的伟岸男子倚着亭柱而坐,他发不结髻而散,潇洒的将手肘搁在屈膝而起的右脚上,看似粗扩不拘,精锐的双瞳却又透着一种内敛的沈稳与冷酷,不经意地流露出睥睨的威严。而大黑犬“阿行”竟神情昂扬,端正地坐在这名男子的脚边,一反平日骄傲不理人的佣懒样。 当这魁梧男子一开口后,身旁的人包括那名中年汉子全恭谨地立在一旁,像是对这名男子敬畏异常。 少婷看在眼里只有“装模作样”四个字。她心中明白这几个来自郡南王府的人,是来将大黑犬带走的,想起宫千雪的可恶,她就忿忿地咬牙,现在还要将雄赳赳的“阿行”还给那小恶女,她好不甘心。 亭内男子轻柔淡扫的碎光,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口吻。“姑娘,你在哪里见到千雪的?” “我干么要告诉你,你能帮我讨回公道呀?”少婷走过去,大剌剌地在他对面坐下,瞪了他一眼,对要带走“阿行”的人没啥好感。尤其这是龙府,她可是龙少夫人耶,眼前这几个悠游自在的家伙还当是他们自己家呀,真是搞不清楚状况。 “或许可以。”他那古铜色的俊颜带着莫测的意味。 “好呀,有种你就回去告诉那个捞啥子郡南王,将自己老婆管好一点,不要只会暗算人家,抢人家的银两,这么小,就这么作恶,难怪被灌上‘恶魔小王妃’的名号,有这么可怕的妻子,我看郡南王也太差劲软弱了,这么没用才会让妻子爬到头上去!”少婷冷嘲地说。分明是刁难他们身为属下,没这种胆量在主人眼前说,全然没留心一旁站立的人全倒抽了一口气。 没想到那英伟的男子竟是放声大笑。“姑娘说得有理,郡南王爷的确是该好好地管教那个小恶魔。”他依旧是那抹散漫的调子,但是讲到要好好管教宫千雪这小恶魔时,眸中却掠过一丝难言的光芒。“依姑娘言下之意,千雪是曾犯了姑娘?” “对,她最差劲了,不但偷袭制住我,还抢了人家的银两跑人,真是小人、没朋友道义!”想起当时宫千雪制住她后,还幸灾乐祸地朝她挥挥手,她就恨得牙痒痒的。 “千雪为什么要制住你呢?” “因为她怕我的相公追来后会连她一起抓走。” “你的相公?” “就是君行哥嘛!” “君行哥?”男子明了地一笑。“原来姑娘是少年钦差龙君行的妻子,但不知龙大人为什么要抓自己的妻子呢?” “这……要你管呀,你知道这么多干什么!”为什么大家都要用这么讨厌的方式问话? “是在下唐突了,我想郡南王爷会明白龙夫人心中的愤怒了。” “嘿,你这装模作样的家伙还不错嘛,不像第一眼看的那么讨厌,叫什么名字呀?” “在下龙九天,还请龙少夫人指教。” “龙!你也姓龙呀,好巧,只是龙九天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她的食指敲着下巴,思索地道。 未几她突然睁大了眼,仔细看着眼前的男子,刚毅薄眠的唇角总是喜欢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诡异,浑身散着几许嘲世、几许轻狂的淡漠,再加上那不怒而威的气势,少婷咽了一下口水,僵硬的唇角抽动一下笑容。“不……晓得阁下和小王妃宫千雪的关系是……” “正是内人,在下则是那个差劲软弱到让妻子爬到头上去的郡南王。”龙九天气定神闲地说。 天下好玩的事很多,但是当你猛烈批评一个人的时候,却发现听的那个人正是你批评的主角时,事情就不太好玩了! 面对这种情况,少婷眨眨眼,随即低头掩嘴虚咳几声后,道:“对不起,最近身体微恙,恶疾缠身,不宜见光,您请自便。”说完,马上转身想溜,却撞上立在身后的人。 “别老惹了祸就想跑!”龙君行叹气地按住少婷的肩膀,将她转过去面对“现实”。 在丈夫的箝制下,少婷极不甘愿地面对眼前那个眉眼抹笑,一副悠闲环胸等着看戏的龙九天。 她一直以为眼前这跩跩的家伙,多半只是郡南王爷府的护卫领袖或者总管之类。传言不是说他行事亦正亦邪,有其残忍之处吗?宫千雪不是说他比龙君行还凶吗?少婷想象各种外型,就是想象不到眼前这种意态慵懒带笑、目光轻扫中又见狂傲凌人的样子,竟会是郡南王! “龙大人你有个可爱的妻子呀!”他起身走来,大黑犬紧跟着。 龙君行拍拍少婷的头,轻唤地道:“内人向来惹事爱闹,刚才对王爷多有得罪了!” “言重了,雪儿这丫头才真是刁顽不堪,趁我上京无暇他顾之际,竟带着黑虎神犬溜出王府,玩到不思归家。若非你捎来黑虎神犬的消息,要擒这丫头只怕得费番心思!” “黑虎神犬?是指‘阿行’吗?”少婷看着大黑犬,想起宫千雪曾说过黑虎神犬“骠骑将军”等字眼,而大黑犬一听到这名字,马上神采奕奕地昂着头,望着郡南王。 “‘阿行’?这是你为‘骠骑将军’取的名字?”龙九天看着这有趣的少年钦差之妻。 龙君行想要制止妻子多言,没想到她已不假思索地冲口而出:“对呀,因为它长得很像君行哥嘛!” 她一出口,龙九天那悠然的神情怔了一下,随即如雷的笑声响彻园中,连身旁的护卫都憋着不敢放肆的笑声。 “笑什么,你——”柳少婷不悦,正想再开口,却感到腰际间传来一阵疼。 “唉哟,好痛喔,干么拧我!”她揉着腰,哇哇叫的看向身边的人,龙君行眉眼轩扬地横了她一眼。 “唉哟、唉哟——”可恶的相公居然拧她,又瞪她,少婷偏嘟囔的故意捂着腰朝他聒噪个够。 龙九天拍拍龙君行的肩膀,非常能体会他的感受。 “王爷是否多盘桓几日,让君行略尽地主之谊。” “不了,本王也该告辞了,此行除了见你,便是带走‘将军’。”他摸摸黑虎神犬的头,从一见到龙九天后,“骠骑将军”便紧紧地跟在主人身边。 “王爷要去扬州找宫千雪那可恶的小家伙吗?”原本在一旁唉叫的少婷,一听到他要告辞忙打插进来。 “婷儿!”龙君行轻斥她的无礼。 龙九天不以为意地摇着手。“雪儿这丫头十分鬼灵精,她的踪迹既让你知道了,只怕早已离开扬州了。不过既然‘骠骑将军’已在本王手中,这丫头也跑不久了。” 他突然长叹一声的抬头望向远方,幽缈的目光射出阴沉的凝肃。“明知本王回洛阳也不愿回府,你是不愿待在本王身边吗?雪儿。” 那突来的样子令少婷感到一阵胆战,她突然觉得,这郡南王给人的感觉似乎和外表不一样! 这时,龙九天和身后的一行人朝他们告辞,紧跟在他身边的黑虎神犬也走到少婷跟前,摇着尾巴,那双充满灵性的眼是不舍的。 少婷见此也鼻子犯酸,蹲下身来抱着它的头,低喃地道:“我永远都会记得,我曾养过一条好雄壮、好有灵性的大黑犬,它叫‘阿行’。”怀中的黑虎神犬,舔着她的脸。直到龙君行轻唤后,少婷才拍拍它的头起身。 “此行五位上人没人随行吗?”龙君行问。 “雪儿的五位师父,除了五妹外,平时各有任务,今次已飞鸽传书召集他们,此刻大概已在苏州城外等着与我会合吧!” “看来这次为了找小王妃,可真教王爷伤透了脑筋。” “这丫头公然挑战我的权力,我会叫她知道这后果!”龙九天冷笑。 当他们送着龙九天到大门时,少婷再也忍不住的冲口问道:“王爷你捉到千雪的话,真的会将她吊起来打?” 在扬州宫千雪曾说过被龙九天捉到,只怕要被吊起来打了。她一直以为这是千雪开玩笑的说法,但是看到方才龙九天突现的栗人寒光时,少婷不再这么想了。虽然被可恶的心王妃算计时,她曾气得咒骂,可那只是一时的气话罢了,她并不真希望这才十一岁的小女孩被严厉的惩罚。 “吊起来打?这是雪儿说的?”龙九天对这话,微笑地摇头。 少婷放心一笑,原来真是千雪夸张了,但他接下来的话却叫她知道自己错了! “雪儿这丫头还真是轻看了自己的责罚。” “王……王爷,你不是说真的吧!”吊起来打这个罪太轻?她吓住了。 “你在为她求情,你方才不是希望本王为你讨个公道?” “那不过是气话,谁希望这种事发生,你别当真呀!”少婷摇头。 龙九天并未回答她,只是莫测一笑,带着黑虎神犬和身后的人,转身离去。 “相公,他不说话代表什么意思?”望着前方一行人走远的身形,少婷紧张的拉着龙君行问。 “你脑中想的那种意思。”他转身要走进去,却又被妻子拉住。 “我脑中没有意思呀!可是他的样子不像没意思的呀,那他真正的意思到底是什么?” “婷儿!”龙君行拍拍她的双肩,叹气地道。“你连诗都背不好,就别学绕口令了。” “人家不是这个意思,人家是问郡南王会不会真的对千雪怎么样?” “婷儿,这是人家夫妻间的事,你就别瞎操心了。” “不行!”少婷用力摇头。“这事多少扯上了我,我不能坐视不管,天啊,千雪才十一岁耶,郡南王爷真的会要她受很严重的责罚吗?千雪好可怜喔。”瞬间,宫千雪在她心目中从很可恶的人,变成是需要帮助的小可怜。 龙君行受不了的看了她一眼,不再理她,他很明白妻子的同情心一起,说什么都没用,而且会抓些事情往自己身上揽。 “相公,我们要帮她,你至少可以劝劝郡南王爷别惩罚她,你想如果不是因为我,千雪就不会看到你了,不会看到你她的行踪就不用怕泄漏了,都是我害了她,所以你也有责任帮她,相公——”她追上径自走开的龙君行,开始哽声的为千雪请命,早就忘记小王妃对她所做的事了。 接下来,龙府每个人都看到他们的少夫人老赖在丈夫身边,低声啜泣的请求情事。一如往常,龙君行先来个相应不理,被她吵烦了便怒责念她几句,被骂了以后,柳少婷多半也安静没多久,就再黏过去。 最后她站在窗口,虔诚的企盼老天爷。“保佑幽兰姊姊和杨庭威平安无事地归来,希望龙九天别那么残忍重罚宫千雪这小女孩,这样信女柳少婷一定天天……喔不……初一、十五……咳……也不太好,这样吧,就明天的早餐茹素,以证明信女的诚意。”她双手合什的用力朝天空拜一拜。 柳少婷的愿望是否能实现呢?这样的“诚意”真能感动老天爷吗?就看老天爷是否真有灵了。 ---------------------------------------- 特别感谢工作人员san扫图;jocr、校正。 爱情夜未眠工作小组辛勤校对整理,独家推出,请勿擅自转载。 若要转载,请务必遵守以下规则: 1.在转载前请先来信征求站长同意。 2.请网友不要擅自将此小说转贴到bbs区。 3.请勿在小说放上一个礼拜之内转载。 4.请勿删除此段。 爱情夜未眠:http://wee.to/sleeple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