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太子师》 第一章 教 室 教室外,阳光明媚,鸟语花香。 教室内,端坐着一群十四、五岁的少年,他们青春逼人、朝气蓬勃。 此刻,他们正瞪着一双双求知若渴的眼睛,聚精会神地听着讲台上的老师侃侃而谈。 这名老师身材修长,姓杨名安定,取安邦定国之意。只见他二十七、八岁的年纪,平头短发,相貌可以称得上英俊,只可惜鼻梁上架了一副眼镜,让他的英俊大打折扣,但好处是显得文质彬彬。 杨安定老师磁性的男中音慷慨激昂:“隋炀帝荒淫昏暴、好大喜功,刚愎自用、猜忌成性,导致众叛亲离,最后死在自己最亲信的禁卫军手中。” “但隋炀帝在继位之前,尤其是在太子杨勇没有被废之前,杨广可以说是一个有着远大理想和抱负的有为青年。” “他最初的远大抱负就是阴谋夺嫡,成为太子,并继位成为皇帝。” “难能可贵的是,杨广为实现自己的理想,付出了远超于常人的努力。” “他压抑自己的欲望,迎合父皇和母后,做一切隋文帝和独孤皇后欣赏的事,避免一切让他们反感的事。” “他刻意把自己打造成了一个文武双全,孝顺仁慈,忠于王妃的优秀皇子,最终如愿以偿,嫡长子杨勇被废,他,成为太子。” “在这里,我要提一个问题。” “既然杨广是个有为青年,为什么在杨广被立为太子后,他反而什么事都不做了。这是什么原因,有谁知道?” “杨老师,我知道。”一名男同学举手。 老师做了个手势,随后男同学便开始发表自己的意见: “那是因为杨广成为太子后,认为自己的位置稳了,什么事都不用做,就等着隋文帝一死,他就可以成为皇帝了。” “哈哈……” “哈哈哈……” 教室内响起克制的笑声。 “嗯,说得很好,”杨老师也微笑着看向回答问题的学生,这家伙是个调皮鬼,胆子大,虽然经常回答错问题,但是屡败屡战。 “恭喜你,回答错误。” “希望你下次回答问题前,还是要多动动脑子。” 杨老师示意调皮鬼坐下: “还有谁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教室里鸦雀无声,似乎都在思考。 “也罢,这个问题对于你们这个年龄来说,太难了。”杨老师两手撑着讲台的两端, “我来给你们一点提示吧。” “之前我给你们说过,杨勇和杨广的父亲,随文帝,在他的统治时期,诞生了‘开皇之治’,可以说是一个英明的皇帝。但同时,隋文帝也是一个狠辣多疑的皇帝。” “隋文帝的帝位,是通过阴谋篡位得来的,由于他的多疑,他随时提防着别人向他学习,也来阴谋篡位……。” “我知道了!”杨老师刚说完,一名女学生举手。 “我也知道了!”那名调皮的学生举手。 与此同时,还有其他学生也先后举手。 “你说。”老师随意点了一名学生。 “杨广成为太子后,之所以什么事都不做,是为了消除隋文帝的疑心,以免功高震主,显得太能干,让隋文帝怀疑他要阴谋篡位,杀死老子早登皇位。” “好,回答完全正确。”杨老师赞许地点头,示意这名同学坐下。 “接着我要提问下一个问题,用十四个字回答,” “太子之争,杨勇失败,杨广胜利,是因为什么?”杨老师忽然意味深长地笑着提问。 “不是杨勇太无能,而是杨广太狡猾。” 台下异口同声地整齐回答,顿时又是一阵欢笑声。 “好,非常好。”杨老师对学生们的默契很是满意。 “杨老师,我有问题。”残余的笑声中,响起了一个不和谐的声音。 是那名调皮的男生。之前没有让他回答,他似乎有点不甘心。 “好,你问。”杨老师赞许地看向男生。 他喜欢敢于提问、敢于回答的学生,即使问得不好,回答错了。如果学生都能全部回答正确,那还要老师干什么? “杨老师,如果不是杨广即位,而是杨勇登上皇位,隋朝是不是能活得更久?” “还有,杨老师如果您回到隋朝,您是愿意教杨勇,还是愿意教杨广,还是愿意教其他皇子,然后教出来一个好皇帝?” “好,”杨老师差点就冲这名学生竖起大拇指,“这个问题问得非常好。” “其实历史看多了,我常常也会把自己代入到历史当中,” “经常想,如果我是某个历史当中的人物,在同样的情形下,我会怎么做?” “就比如在当时的隋朝,如果我是杨勇,又或者是杨广,我会怎么做?” “又或者,如果我是他们的老师,我又会怎么做?我能不能教好他们?就像教好你们一样?” “很多时候,我会陷入深深的思考当中。” “但是当我清醒过来,我会意识到,那些只是假设,而假设……” 啪嗒! 就在此时,一只没有套着笔帽的钢笔,从课桌滚落到了地上。 跟着地面一阵晃动,又有几支笔掉到了地板上。 地震了! 看着教室天花板上日光灯的晃动,杨老师很确定发生了什么。 “不好,地震了!”有同学惊慌地叫出了声。 “跑!”离后门近的坐在后排的同学,已经有人拔腿飞奔出教室。 “老师,怎么办,我好怕!”离门远的,胆小的同学,已经有人紧张得脸都变色了。 “大家不要慌!”杨老师大声喊道, “请同学们按照以前的演习,排好队伍,不要拥挤,有序撤退!” 由于这所城市一直处在地震带上,学校也经常进行地震演习。 但第一次遇到真正的地震,同学们还是有点慌乱。 好在有杨老师的指挥,大家很快镇静下来,排好队,胆大的帮助胆小的,有秩序地快速撤离教室。 讲台上的杨老师,此刻如同一位身经百战的大将军,指挥自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 课桌抖动得越来越厉害,天花板上的日光灯晃动幅度越来越大,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眼看着最后一名同学撤出教室,杨老师这才迈步向教室外跑去。 轰隆! 就在杨老师前腿迈出教室的一刹那,整个一面墙倒塌下来。 灰尘四起,杨老师被砸向地面。 随后,更多的墙椡楼塌。 ……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杨安定终于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他刚要睁开眼睛,可分不清是眼前还是大脑中的金星乱冒,他再次昏迷了过去。 等再次睁开眼,他第一感觉自己睡的不是床,至少不像自己平常见到的床。 杨安定坐直身体,仔细打量自己睡的地方,说是床吧,明显不是,说不是床吧,可是自己明明睡在上面。 这玩意,似乎更像自己记忆中的“塌”。杨安定曾经专门研究过历史当中“床榻”的由来。 在古代,床的意思根本不是现代意义上睡觉的“床”,它并非用于躺倒睡觉,更多的是用作坐具,大床可以在上面放置案几,用作写字、读书、饮食,而小床则类似马扎一类的坐具。 唐代李白《静夜思》,就可以体现这点。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诗人夜晚坐在门外的小马扎上,感月思乡。把这里的“床”理解为小马扎,就显得更加合理。 如果解释为现代睡觉的床,诗人睡在室内的床上,且不说古代的小窗户不能透光,而且抬头和低头的动作躺在床上也说不通。 古人真正睡觉的地方,叫做“榻”,从“卧榻之侧,其容他人酣睡?”便能看出古代人睡觉的家具是“榻”,而不是床。 难道自己穿越了? 杨安定拍拍自己的脑袋,顿时眼前又是一顿金星乱冒。 如果自己真的穿越了,可为什么没有前主人的记忆? 难道说,自己魂穿过来的同时,这具身体的灵魂恰好被黑白无常给拿走了? 还有,为什么对面的墙上,还挂着一套朱红色的衣服,似乎是官服? 这究竟是自己昏迷后被抬到戏院里来了,还是真的穿越到古代当官来了? 杨安定摸不着头脑。 他试着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了两步。 可第三步便踉踉跄跄,最终“咕咚”一声摔在了地上。 “杨大人醒了!”门外传来一个清脆的少女声音。 第二章 东 宫 “杨大人,您终于醒了。” 听见屋内杨安定摔倒的声音,从门外进来两名少女。 只见这两名少女,一样的个头,如同古装剧里的宫女打扮,相貌虽然谈不上多美,但至少也是中等偏上。 “我这是在哪里?”杨安定从地上战起来,拍拍身上根本就没有的尘土。 “杨大人,您是不是酒还没醒呢,”左边的少女掩嘴窃笑。 “回杨大人,这里是太子东宫。”右边的少女却忍住笑,认真回答道。 “太子东宫?哪个太子?” “当然是我们大隋的太子。” “大隋的太子?是杨勇还是杨广?” “这……奴婢不敢回答,随意说出太子的名讳,可是犯上的大罪。” “是我问错了,”杨安定意识到自己的不妥,换了另一种方式: “现在是哪一年?” “开皇四年。” 开皇四年?杨安定大脑飞速运转起来,根据前世的历史记载,太子杨勇,是在开皇二十年,也就是公元600年被废的。 看现在的季节,应该是冬天,离太子被废还有不到十六年的时间。 “我现在是什么官位?”杨安定想起之前看到的朱红色的官服。 “杨大人,您真的什么都记不起来了?”之前掩嘴窃笑的宫女胆子比较大一点。 “嗯,这个我确实记得不太清楚,所以要跟你们核对一下。”杨安定只能含糊其辞。 “回杨大人,您现在的官名叫太子洗马,等同朝廷中的从五品大员。” 太子洗马?杨安定知道这个官职,这里的洗马,并非给太子洗马的意思,读音和意思等同于先马,就是太子出行时走在马的前面,是太子的侍从官,同时兼太子的老师,虽然在太子所有老师里面级别相对较低,但好歹也是太子老师。 “我今年多大?叫什么名字?”杨安继续问道,虽然宫女喊他杨大人,但他不见得还是叫原来的名字,年龄也许都变了。 “嘻嘻……”那名胆大的少女再次笑了起来。 “严肃点,不许笑!”杨安定拿出自己当年当班主任时的威严。 果然,两名宫女表情严肃了许多。 “回杨大人,您今年二十四岁,只是,奴婢不敢直说您的名讳。” “我让你说就说,赶紧的!” “杨大人姓杨,单名一个安字。”终于还是那名嘻嘻窃笑的胆大宫女说出了名字。 缩水了,都缩水了! 杨安定现在已经确定,自己确实穿越了,而且穿越后,年龄缩水了,名字也缩水了。 年龄年轻了四岁,名字从俩字变一字,从杨安定变成了杨安,少了一字,似乎更顺口。 还好他的个子没有缩水,感觉似乎比前世更高一点。 “你们都叫什么名字?” “回杨大人,我叫玲珑,她叫小玉。” 小玉正是那个之前嘻嘻窃笑,现在还在忍笑的宫女。 “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不是我们要找您,是太子要找您。”小玉回答。 “太子说了,让您用过早膳后去后花园找他。” “哦,是太子找我。”杨安定,也就是现在的杨安,一转眼看见了玲珑手上提了一个篮子; “你们是给我送稀饭,不,是送早膳来了?” “杨大人一直没有醒,早膳时间早就过了,是太子吩咐的。”玲珑说着将篮子送进屋内。 “奴婢告辞。”两宫女行了个礼转身就要走。 “等下等下,”杨安想起了什么似的:“我昨晚是怎么喝醉酒回来的?” “杨大人,你可是千杯不醉的呀,怎么昨晚醉到现在还没有清醒,什么都不记得了?” 小玉忍不住又要笑。 “回杨大人,您昨晚是和太子,明、陆以及刘三位大人在一起吟诗喝酒,最后喝多了回来的。”玲珑再次认真作答。 “好。我知道了。”杨安朝两名宫女挥手,示意她们离去。 看来,这具身体的前主人,应该是吟诗作乐,饮酒过度最后导致酒精中毒而死。 偌大一个太子东宫,堂堂太子洗马酒精中毒都没人知道?这也太不像话了吧? 幸好他杨安定及时穿越过来,死而复生。 要不然,太子东宫中出了人命案,而且是因为吟诗作乐引起的,关键是带头老大是太子,如果被太子的老爸隋文帝知道,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这个太子,还真就跟历史记载中的一样,有点荒唐! 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作为太子,他不以隋文帝为榜样,学习他老爸的优点,艰苦朴素,勤俭节约,反而是贪图享受,喝酒作乐! 这是杨安穿越过来,太子给他的最直观的感受。 历史记载中的隋文帝对太子杨勇不满意的原因之一,已经得到了杨安的亲身证实。 至于母后独孤皇后对太子杨勇的不满意,杨安推测百分百也是真的。 根据杨安掌握的历史知识来看,独孤皇后之所以对太子杨勇不满,最主要的原因是生活作风不检点,这可犯了独孤皇后的大忌! 怎么个作风不检点?因为太子杨勇对独孤皇后为他张罗来的太子妃元氏不满意,不但冷落太子妃,反而还另外娶了好几个大美人作妾,独宠姬妾,疏远正妻。 按理说,在古代社会,一个男人三妻四妾都是常事,更别提皇子、太子了,皇帝更是三宫六院七十二妃。 但偏偏大隋朝的开国皇帝,隋文帝和独孤皇后是个例外。独孤皇后是个贤妻,同时也是个悍妻。 作为贤妻,独孤皇后的贤惠体现在她的政治才华。隋文帝有机会篡位的时候,尚在犹豫,是独孤皇后鼓励他“大势已然,骑兽之势,必不得下,勉之!”。 而隋文帝登上皇位后,独孤皇后更是共同参与决策,积极贡献自己的政治才华。 可就是这样能够审时度势,又有着坚毅果敢性格的皇后,睿智到没有政治野心,甘愿做幕后英雄。 也因此,隋文帝对独孤皇后又敬又爱。 而独孤皇后的悍妻之处,便表现在她的嫉妒心上。如通普通女子嫉妒自己的男朋友或者丈夫和美女有联系一样,独孤皇后同样有嫉妒心,而且这嫉妒心比一般女子还要强。 在杨坚没有成为隋文帝之前,独孤氏便与之约定不得另娶妻妾。 就算杨坚成为隋文帝后,也因为对独孤皇后的敬重,自觉遵守当年的诺言,虽然皇宫内有嫔妃,但也只是摆设。 由此可见,在独孤皇后的强势下,隋文帝和独孤皇后奉行的是一夫一妻制! 这可太具有超前意识了!要知道,这可是封建社会! 如果独孤氏不是堂堂皇后,恐怕她早就被男人们的唾液给淹死了。 问题是,除了自己奉行一夫一妻制外,独孤皇后也要求别人这么做!连大臣纳妾,她都相当反感。 有个大臣,因为喜新厌旧,娶了妾还不行,反而把正妻给休了,被独孤皇后知道后,立马勒令离婚拆散两人,并终生不得往来。 还有个大臣,因为小妾怀孕了,独孤皇后听说后,立马让隋文帝把这个大臣降级。 对于别人纳妾,或者是对妻子不够忠贞,独孤皇后可以说是嫉恶如仇! 可就是面对这样的独孤母后,太子杨勇居然疏远正妻,反而是几个小妾更得他的欢心,独孤皇后能对他网开一面吗? 不可能! 就算杨勇是他的亲儿子,那也不行! 更何况,独孤皇后和隋文帝有五个亲儿子! 在中国历史上,隋文帝可以说是个人道德非常高尚的皇帝之一。在独孤皇后生前,坚持实行一夫一妻制,五个儿子全是一母所生。 这也是一件令隋文帝骄傲的事情。他甚至得意地认为,前朝之所以经常有夺嫡的事情发生,是因为皇子之间不是亲兄弟,而他的五个儿子都是亲兄弟,所以绝不会发生内斗。 只可惜,在巨大的权力诱惑面前,再浓的亲情也不堪一击。历史上在亲兄弟之间发生的夺嫡事件不在少数。 这个杨勇,跟隋文帝一样,他压根就没有想到,他的亲兄弟,老二杨广,早已暗中盯上了他太子的位置。 太子啊太子,你的政治觉悟也太差了!你可知道,你的太子之位,已经岌岌可危! 杨安洗漱完毕后,一边用早膳,一边整理着自己的思绪。 第三章 太 子 隋文帝有五个亲儿子。 而且这五个亲儿子都是一母所生,都是嫡子! 隋文帝作为一个皇帝,在他的统治时期,诞生了“开皇之治”,可以说是一个成功的皇帝。 但,作为父亲,隋文帝很失败。 为什么说隋文帝很失败?因为他的五个儿子很失败! 老大杨勇,先立后废,奢侈腐化,率意任性。 老二杨广,弄虚作假,残暴伪善,好大喜功。 老三杨俊,荒淫奢侈,骄横跋扈,屡教不改。 老四杨秀,生性残暴,精力充沛,热衷政治。 老五杨谅,优柔寡断,无勇无谋,贪生怕死。 给杨安留下印象最深的就是老二杨广,因为杨广顺利夺嫡,成为后来的隋炀帝,在五个兄弟中寿命最长,虽然也只活了49岁。 隋炀帝在历史上争议较多,但对他“暴君”的评价却是一致公认的。为了满足他的好大喜功,他刚愎自用、残杀功臣,穷兵黩武,想要踩着万民的尸骨摸天,最终骂名千古! 所以,就算隋炀帝曾经营建东都洛阳、开凿大运河,建立不世之功,但杨安还是认为他算不上成功! 如果他有选择的机会,他会从这五个皇子当中选哪一个来教? 杨安想起了前世地震之前,那名调皮男生的问题。 其实,在此之前,他自己有过这样的考虑。 老二杨广,也就是后来的隋炀帝,肯定是排除在外的。 因为杨广善于隐藏,为了目标可以压抑自己的其他欲望,这还是人吗? 这根本就不是他能够教得了的。而且后来的隋炀帝,骄傲自大,刚愎自用,谁敢提反对的意见,那就是死。就算他成为杨广的老师,可是到后来,他看不得杨广的所作所为,稍微提点意见就被处死了,这也太不值了。 老三杨俊,骄横跋扈,屡教不改,杨安没有自信能教得了。 老四杨秀,残暴到把囚犯活生生剖腹来取乐,杨安觉得太恐怖。 老五杨谅,懦弱无能,胆小怕死,还不肯听劝,教了也是白教。 “没有教不好的学生,只有不会教的老师。” 虽然前世杨安把这句话作为自己的座右铭,但那更多的只是作为一种激励,是一种理想状态。在真实的社会中就算有,普通人也根本看不到,更别说接触到。 现实当中,同一名学生,很可能不适应别的老师的教学方式,却适应你的教学方式,但你并不能因此就说能教好所有的坏学生。 就比如给你送来一个智商高于你的坏学生,你立马就束手无策。因为你所有的行动,在高智商的他看来,都是“小儿科”。你会备受打击而变得沮丧。 所以,如果在隋文帝的五个儿子当中选一个的话,杨安会选杨勇。至少杨勇在历史记载中,没有暴虐的劣迹,而且,就算别人对杨勇提出批评建议,杨勇也没有进行打击报复。 更何况,杨安掌握的历史知识中,杨勇在施政方面也可圈可点。其中,在处理北齐遗民问题上,就体现出比隋文帝更为先进的治国理念。 杨安现在所处的隋朝,由之前的北周和北齐合并而成。而隋朝开国皇帝隋文帝,是在北周长大的;北齐相对于北周,社会发展程度比较高,尤其是北齐的工商业,在北周根本就见不到。 隋文帝的思想过于老套,认为老百姓不是当兵就是种地,根本就不应该存在第三种职业。 在隋文帝看来,那些离开土地,从事工商业的劳动人民就是游手好闲的刁民,而刁民一旦游手好闲,就会为非作歹、扰乱社会。 有了这个先入为主的思想,隋文帝岂能让这些刁民任意妄为?他认为应该加以惩罚。 所以,隋文帝发话把这些人迁到北方边境去。这就相当于流放。 一旦这些百姓被无故流放,就会不满大隋的统治,民怨沸腾甚至造反都有可能。至少会让整个山东地区都骚动起来。 就在此时,太子杨勇提出了自己的建议,他跟父皇说,让北齐的遗民移风易俗是件大好事,但百姓恋土怀旧是人之常情,如果操之过急,强迫他们离开故乡,容易引起变乱。假如慢慢引导,假以时日,让百姓们沐浴皇上的圣恩,百姓们自然就渐渐走回正道了。 好在隋文帝还算开明,听劝纳谏,也因为杨勇的建议,山东地区的老百姓侥幸躲过一劫。 由此可见,太子杨勇宽仁忠厚,同时也算是有一些施政能力的。 这恰恰是在五兄弟中,杨安唯一看得上的品质。 为什么说“唯一”? 因为杨安也很无奈。由于隋文帝教子不得法,五个儿子都算不上优秀。 之所以选择杨勇,纯粹是“矮子里面选将军”,只能将就。 冲着宽仁忠厚不暴虐这点,杨安认为杨勇还有药可救。而其余的四位皇子,根本是无可救药! 但这并不代表,杨安认为杨勇继位后,会是一位好皇帝! 杨勇还有着很多的缺点,比如说荒淫奢侈,贪图享乐,道德自律性差; 还比如说,杨勇政治觉悟差,简直没有一点点对政治斗争的敏锐! 杨安曾经分析过杨勇为什么会失败。 他认为杨勇失败的最主要原因就在于,政治觉悟太差! 如果太子杨勇,有杨广一半的政治觉悟,哪怕是一半的一半,四分之一的觉悟,他也不至于同时让父皇和母后不满,最终被废。 随后杨广刚登上皇位,就假传隋文帝遗诏赐死杨勇。 就算杨安穿越过来,真的成为太子杨勇的老师,可面对这杨广这样强大的对手,强大到为了目标,可以压抑自己的“非人类”,他能协助杨勇保住太子之位,并顺利登上皇位吗? 他有几颗人头,够隋文帝和杨广砍的? “没想到啊没想到……”杨安无奈地苦笑:在前世,他只是想想而已,没想到现在却变成了现实。 跟着杨安又想到,即使面临如此难的局面,他还是有两条路可以走。 第一条路,当好太子的老师,好好协助太子杨勇,和杨广搏一把,但博的后果难料。如果失败,后果比高考失败还要严重得多,命都没了。 第二条路,就是保命要紧,找个机会,离开太子,也远离其他皇子,最好是离开皇宫远远的。这样,太子杨勇,无论是被废还是被杀,都没他什么事。隋炀帝上台,残杀功臣,也轮不到他。 可思考再三,杨安最终还是选定第一条路:当好太子的老师,和那个善于隐藏的杨广搏一把。 目标是保太子之位,避免太子被废,并顺利登上皇位。 跟城府极深、登上皇位前都一直伪装得很好的杨广比起来,杨安的优势就在于:他是从后世穿越来的,不管杨广怎么隐藏,他都不会相信,而且要找机会揭露杨广本来的真面目。 既然上天给了他这样一个机会,他就要去珍惜。他要去搏一把。 就算博的后果是失败,他也会因为拼搏过而无怨无悔,不留遗憾。 更何况,他也有博的资本。他的前世,不仅是一名初三历史特级教师,更是身兼班主任;不仅有历史知识,还有教育知识;不仅有理论,还有实践。 杨安把“教好太子”是作为一场战争来打的,他甚至认为比战争还要残酷。 因为即使是战争失败,参战的士兵虽然有战死的,但也有活下来的。但“教好太子”失败的后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既然是战争,那就要制定战略战术。 杨安制定的第一个战略方针就是:赢得太子的信任。 具体到战术的执行上有三条: 第一,无论说话还是做事,都要让太子知道,你是站在他那一边,而不是站在他的对立面; 第二,积极加入太子的朋友圈,和太子的朋友打成一片; 第三,成为太子朋友圈中的老大,当不了老大至少也得成为主要人物,成为太子最信任的人。 第四章 信 任 历史记载中,曾经有两位正直的东宫官员,间接批评过太子杨勇。 一位是历史上着名的“太子杀手”李纲,因为太子左庶子唐令则为太子弹琵琶,唱《媚娘曲》,李纲批评唐令则不该,唱淫靡歌曲带坏太子。 另一位是年纪较大的黄门侍郎兼太子右庶子柳肃,第一次是太子找占卜师,占卜是否太子位不稳,被柳肃知道,指出太子不该,会让隋文帝猜忌太子盼着自己早死。 第二次是东宫左卫率长史夏侯福,与太子在宫内嬉戏打闹,并放声大笑,被柳肃撞见,指责那名官员不分尊卑,要交给执法处的人处理。 可两位正直官员批评过后的效果是什么? 太子不但没有改正缺点,反而对他们日渐疏远。 这也是为什么杨安制定第一个战略方针:赢得太子的信任。 只有赢得太子的信任,太子才有可能认为你所说的、所做的,都是为他好,才有可能接受你的批评和建议。 如果你不能让太子认识到你是站在他那边,那么他很可能认为你站在他的对立面。 站在对立面的都是些什么人?敌人。 正常人会听敌人的话吗?当然不会。太子作为一国储君,更不会。 这就如同后世学生和家长之间的矛盾,如果家长只是一味的讲大道理,教育方式简单粗暴,甚至动辄指责,非打即骂,能不能教育好孩子? 当然不能。虽然古语有云:棍棒底下出孝子,但棍棒底下也要讲究方式方法。 作为家长,教育方式简单粗暴,那会让孩子认为,你只知道站在家长的立场看问题,用家长的权威来压人。 而用家长的权威来压孩子,等于让自己站在了孩子的对立面。后果就是:孩子对家长的话要么是听而不闻,要么是激烈反抗,甚至跟家长对着干。 尤其是在孩子的几个逆反年龄阶段,表现得更加明显。 但如果家长站在孩子的立场看问题,有同理心,那么教育的效果就会大不一样。 就比如孩子考试没考好,本来就很不开心。 不懂怎么教育孩子的家长,会指责孩子,劈头盖脸一顿羞辱,一顿骂甚至一顿打,孩子会怎么想? 首先是会对学习失去兴趣,甚至反感上学。 其次,很有可能破罐子破摔,不就是一场考试没考好嘛,作为父母你们如此对我?下次我考得更差,气死你们! 而懂教育的家中,富有同理心,善于从孩子角度考虑问题,看到孩子本来心情就不好,会迎上去安慰孩子:我有过和你一样的经历,因为没考好心里难受,但是没关系,我们下次再努力一点,争取进步一点点。 这样效果会好得多,孩子会认为父母是站在他那一边的,也因为受到了父母的鼓励,在以后的学习中,他会更加努力。 而隋文帝对太子杨勇的教育,跟多数家长一样,简单粗暴。 隋朝建立的同时,杨勇便被立为太子。 建国之初,在隋文帝的统治下,政治清明、社会蓬勃发展,大隋朝在短短几年内,经济飞跃发展,国家很快富裕起来。 杨勇作为储君,生活在这样物质丰富的环境里,难免追求高品质的生活。 但隋文帝是个非常节俭的人,即使当了皇帝后,也保持本色。 杨勇的铺张奢侈,和他老爸的艰苦朴素背道而驰,两人的理念难免产生碰撞冲突。 有一次,杨勇别出心裁要用金银去装饰一副铠甲,隋文帝知道后可气坏了!板起面孔把太子给训了一顿,说“自古帝王未有好奢侈而久长者。”你是储君,应当特别注意节俭,以后才能当个好皇帝。 而且隋文帝还赏给杨勇自己用过的一把旧刀和自己当年常吃的一盒酱,用意是提醒太子要向为父学习,保持艰苦朴素的本色。 太子杨勇面对皇帝老爸的训斥,是什么反应?只能是唯唯诺诺的接过老爸赏的旧刀和一盒过期的酱。 可是他对皇帝老爸的话听进去了没有?奢侈的毛病改了没有? 都没有! 为什么皇帝老爸的训话都没有效果? 因为方式方法不恰当,直白说,就是过于简单粗暴。 因为隋文帝给太子杨勇的感觉,是站在对立面来训话的。就算隋文帝说得再怎么对,是个人也会本能的产生抗拒。 后果就是不起丝毫正面效果,甚至让太子反感,与皇帝老爸的期待背向而驰。 于是太子依然我行我素。 与杨广故意装出来的谨慎低调恰好相反。 史料记载中独孤皇后便不满太子的率性任意,欣赏老二杨广的沉稳懂事。 杨安计划中的一部分,便是要改变太子率性任意的不良形象。 老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但杨安要做的,并不是要改变太子的本性,只是要改变他的形象。 杨安并不认为率性任意就是不好,这得看在哪方面? 比如太子对普通老百姓嘘寒问暖,和百姓们平起平坐,这样的率性任意,当然是好事; 但若是太子花银子手大脚,任意铺张浪费,这当然不能提倡。 杨安需要做的,是“纠偏”,扶持正的,纠正偏的。 也就是,鼓励扶持太子好的“率意任性”,遏制太子坏的“率意任性”。 这需要“引导”之功。 循循善诱,远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引导有那么多不良恶习的太子,则更为复杂。 这需要用心血,花费心力,耗费巨大的时间和精力,才能换来不见得多大的成果。 首先,这需要一定的基础。 这基础,就是信任。 杨安的脑海中,已经制定好了如何教好太子的一整套计划。 在他看来,来到大隋,教好太子便是他要实现的宏图大业。 而这个宏图大业的坚实基础,便是信任。 太子对他的信任。 眼下,杨安正走出自己宏图大业的第一步。 宫女送来的点心和粥,杨安吃得津津有味,并非说这里的点心和粥比前世的更好吃,而是因为杨安昨夜醉酒,把吃的都给吐光了,现在肚子里空荡荡的。 吃完早膳后,杨安想起宫女说太子在后花园等他,于是大致判断了一下方位,顺着碎石子铺成的小路就走,路上又问了一个小太监,还有两个宫女,很快就看到了一道圆门,门上端题有“后花园”三个大字,龙飞凤舞,遒劲有力,也不知道是谁的手笔。 此时已快到中午,但天气晴朗,虽是冬天,太阳照到脸上倒是暖洋洋的。 穿过圆门,便是另一般景色,让杨安如同置身春天。 只见满院菊花开放,红的、黄的、白的、紫的,蓝的,五颜六色,间杂着三两株梅花,争奇斗艳,煞是好看。 而在菊花的中间,有一条小径,小径的半道上,被一座圆形的亭子给切断了。 杨安远远看去,只见楼阁外站着两名身着绿白相间的宫女,里面一名全身白衣的青年,以及几名身穿朱红色官服的年轻人,正围着中间的圆桌而坐,相谈正欢。 等杨安走近一看,两名宫女正是小玉和玲珑。亭子里面一袭白衣的,自然是太子杨勇了。 杨安前世所接触到的史料里面,并没有说过杨勇的相貌,倒是对杨广有过描写,说其“美姿仪,少敏慧。”意思就是杨广小时候长得漂亮,人又聪明伶俐。 但在杨安看来,杨勇的长相不会比杨广差,可以说是目清眉秀,随意近人,再加上白衣飘飘,可以说是少女们眼中的“白马王子”。 哎哟! 杨安尽注意欣赏太子的长相,进入亭子时没有注意到脚底下的台阶,一脚踩空,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第五章 伪 装 杨安差点摔倒,再次引得宫女小玉掩嘴窃笑。 亭子外发出的动静,终于打断了亭内正在高谈阔论以至于不闻其它的几人。 一人长身而起,双手抱拳冲杨安作揖,“杨兄终于酒醒了。” 杨安却瞪着来人,仗着自己酒醉,也不还礼,故作宿醉不醒的样子,摇头晃脑道:“阁下是谁?我怎么想不起来了?” “在下明克让,东宫典书坊长史。杨兄真不记得了?” “哈哈,杨兄,你可是号称千杯不醉,”还没等杨安回答,便钻出来一个胖子,“你就给我装吧你!” “杨兄,他叫刘臻,开府仪同三司。”明克让代替胖子回答道。 与此同时,又站出来第三个人,跟明克让一般,长身玉立,风度翩翩: “在下陆爽,跟杨兄一般,同为太子洗马。” “对不住了各位,”杨安这才一拍脑袋,拱手作揖: “昨夜醉得厉害,请恕在下失礼了。” 经几人这么一介绍,杨安顿时想起,这三人,正是太子文学圈里的骨干。 他们和太子一样,都爱好文学,也因为共同的兴趣爱好,他们经常聚在一起,饮酒作诗。 他此前定下的第一个小目标,就是要加入太子的朋友圈,按照明克让几人对他的欢迎程度来看,他本身就在太子的文学朋友圈里。 这样难度就小了很多。至少太子给他打的是正分,如果是负分,那就难办了。 杨安接下来的目标就是,成为太子朋友圈中的老大,让太子尊敬他,甚至崇拜他。 只有这样,才能换来太子杨勇的充分信任。 但从三人争先恐后跟他跟他打招呼的情形看,唯有太子稳坐亭中,纹丝不动。 由此可见,他在太子心中的地位,并不是很重要,至少离太子文学圈中老大的地位,差远了。 越过明克让等三人,杨安走近厅内,冲着端坐不动的太子抱拳作揖:“臣杨安,见过太子。” 本来杨安还担心自己太子会让自己跪拜,行君臣之礼,没想到太子一摆手:“免礼,免礼。” “我就说这小子是装的吧,”没想到这边厢刘臻顿时就不愿意了:“你们都看到了,他醉酒不认得我们,却认得太子!” “那是当然。”杨安伸手点向刘臻宽大的额头:“就算没见过太子,我也能认出太子来!” “太子往这一坐,英明神武,王气侧漏。又岂是你们这些凡夫俗子可比?” “呦呵!”刘臻两眼一瞪,“我说杨安杨大人哪,感情昨晚的酒让你开窍了,变得如此会说话了啊。” “杨兄今天确实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我也发现了。” 明克让和陆爽也纷纷赞同刘臻的看法。 “哎,哎!”杨安立刻表达不满,“我说你们怎么都给刘大人帮腔呢?我说的可都是事实。” 几人就当着太子的面,说笑打闹起来。 太子虽不参与几人的说笑,却也不制止,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一副似乎很开心、很享受的样子。 谁知杨安的心里,早已犯起了嘀咕:这太子还真是随意啊,随意到不分尊卑,随意到没大没小。 如果他真的当了皇帝,怎么树立起天子的尊严?又怎么能震慑大臣们的不臣之心? 可眼下,还没有到劝说太子的时候,更没有到帮太子树立权威的时候。 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要成为太子最好的知心朋友。 太子喜欢听什么,他便说什么;太子喜欢做什么,他便去做什么;而且要在他的朋友圈里做得最好,成为太子朋友圈中的老大。 哪怕成为别人眼中的佞臣,他也不能在意,继续伪装到底。 太子的二弟杨广,不是善于伪装吗?他要比杨广更会伪装自己,只有这样才能击败杨广。 被别人看作佞臣,又有什么大不了?据史料记载,杨勇还有一个朋友圈,那就是“小人圈”。 小人圈都是些什么人?都是太子东宫的佞臣。要想打进太子的“小人圈”,首先要向太子东宫的佞臣靠拢,成为小人圈中的一份子。 充分了解他们的所作所为,发挥自己的聪明才干,有机会就当仁不让地做老大,掌握绝对的控制权。 做到知己知彼,才能在必要时一击必杀。 就算不能彻底消灭这些小人,也要在太子面前揭露他们的真面目。 杨安有那么一刻,感觉自己像是卧底,而且是一个与组织失去联系的卧底。 可尽管如此,只能孤军奋战,他还是要为了自己的目标,奋斗到底。 不成功,便成仁。 成功了,便名垂千古。失败了,也不过是掉脑袋,脖子上碗口大一个疤。 杨安又继续拍了太子几句马屁,让太子很是受用,心情大好。 刘臻这边却是不愿意了,也捡好听的话来奉承太子,只是跟杨安的话比起来,无论是分寸,还是意境,都差了很多。 到最后,刘臻干脆闭嘴,只急得在一旁抓耳挠腮,若不是天冷,都要急出满头大汗。 只引得明可让、陆爽和太子一起哈哈大笑。 几人笑完,太子却是脸色一板:“我说杨安啊,你作诗的本事,要有这口才的一半,你昨天也不至于醉得不省人事了。” “是吗?”杨安一愣,感情自己的前身昨天是栽在作诗上面了。 “太子难道还会骗你不成?”刘臻终于逮着了机会。 “杨大人,您醉酒不至于到现在还没有清醒吧。” 明克让和陆爽笑着摇头。 “原来如此。”杨安明白了。 看来这个前身虽然爱好文学,可是诗才并不怎么样啊。 “不过,”杨安话锋一转,“我昨晚喝醉酒后,做了一个梦。” “梦里遇到一个白胡子老头,他把我带到一个好大好大的书坊里。” “里面有好多好多书,其中有两本书,一本叫《唐诗》,一本叫《宋词》。” 杨安开始胡说八道起来。反正现在是隋朝,这个朝代的人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唐诗宋词。 “杨安,你尽胡说八道吧!”刘臻显然认为是在编故事。 “我对这两本书爱不释手,读了很多遍,里面的很多诗词,我都记了下来。” “然后呢?”明克让追问道。 “然后白胡子老头不见了,我忽然被一泡尿憋醒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几人听完杨安的瞎掰,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到直不起腰。 就连太子也笑了起来。 好不容易笑声渐弱,几人止住笑,看到杨安一副无辜的样子,却又忍不住再次笑了起来。 终于笑声停歇。太子发话: “今儿个是冬至,你们就以冬至为题,在一炷香时间内,各作一首诗。” “作得好的,本宫重重有奖!” 随后,太子吩咐玲珑进入亭内,点燃一炷香,开始计时。 很快一炷香烧完,杨安朝着明克让等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诸位大人,你们先来。” 看着杨安的手势,刘臻立马露出不解的表情: “杨大人你有没有搞错?每次可都是你先来的。” “每次都是我先来,”杨安皱起眉头,“为什么?” “为什么?”刘臻故作思索状,“还不是因为杨大人您作的诗太差,每次都垫底。” “你想啊,” “作的差的诗,得放在一开始,这样才有人听得下去。” “如果好诗在一开始就拿出来,欣赏完以后众人都在回味之中,那时候再把差的诗拿出来,谁还愿意听啊?” “确实如此。”太子证实道,“杨安,还是你先来吧。” “真的要我先来?”杨安眯眼看向天上的云朵,“可我要是说,这次的诗我要稳拿第一,你们相信吗?” “我信你个鬼!”刘臻第一个表示对杨安的鄙视, “就你平时那作诗水平,如果能拿第一,我趴在地上学狗叫!” 第六章 冬 至 “杨大人,你何必跟刘大人一般见识,先来就先来,没什么大不了。”陆爽在一旁劝杨安。 杨安一听,顿时就不乐意了。 这哪里是劝架,分明是拉偏架。 陆爽很明显站在刘臻那边。 “你也认为我的诗作得最差?”杨安看向陆爽。 “没有没有,我这是尊重您,让您优先。”陆爽还在分辨。 “杨大人,您看见了,可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认为您垫底。” 刘臻见有人帮腔,得意洋洋。 明克让和太子,两人一直都没有发话,带着笑意看杨安三人斗嘴。 显然众人看法一致。 从这也可以看出,杨安以前作诗的水平,确实很差,估计还不是一般的差。 “唉,”杨安长叹一声,“既然如此,我只有献丑了。” “只是我担心,你们在听过我的诗后,你们的诗,再也拿不出手了。” 杨安说完,便开始酝酿情绪。 “杨大人,你不会是痴人说梦吧?” “就你平时那水平,也好意思让我们拿不出手?” “杨安,你就别自我陶醉了。” 刘臻并没有放过眯眼看向天上云朵的杨安。 “冬——至” 杨安开口,吟出了第一句: “时光流转寻常事,” “杨大人,您就别装腔……” 刘臻本来还要嘲讽杨安,可刚听完第一句,后面的“作势”两个字,便卡在了喉咙中,瞪大眼睛,吃惊地看向杨安。 “好句!” 明克让由衷赞美,“时光流转,看起来是寻常事,可从诗人嘴里出来,却极为不寻常。从寻常中见不寻常,实在高明,真乃千古绝句!” “确实是好句,”陆爽表示赞同,“我现在特别期待下一句。” 刘安没有理睬几人的反应,仍然看着天上的云朵,慢悠悠地吟出了下一句: “世故惊心感慨多。” “妙,妙啊!”明克让再次惊叹, “从时光过度到内心,相辅相成,过渡自然,衔接得天衣无缝,却又如平地处起惊雷,扣人心弦。实在是妙啊。” “看来,我的诗是拿不出手了。”陆爽看向杨安的身影,严重惊疑参半。 “难道,我真的要学狗叫了?”刘臻满脸的沮丧。 “一岁休祥在云气,” “今朝云气果如何。” 杨安一口气吟完了全诗的后半段。 “好诗!好诗!” 明克让再次赞叹,“今天是冬至,意味着新的一年的开始,‘一岁休祥在云气’点题,是说一年是否吉祥得看天意,” “而今年的天意如何,谁也不知道,却透露出诗人心系国家,忧国忧民的赤诚之心。” “此等好诗,此等境界,克让自愧不如。” 说完,明克让对着杨安的背影一抱拳,随后又冲着太子弯腰作揖,“我的诗,就不用拿出来了。” “臣也自愧不如。”陆爽同样对太子施礼。 “刘大人,”太子看向沮丧着脸的刘臻,“你的诗还要拿出来吗?” 刘臻赶紧对着太子“扑通”跪下:“太子殿下,我真的要学狗叫吗?” 太子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保持姿势不动,仍然眯眼看天的杨安。 啪!啪!啪! 刘安终于回过头来,看向手掌还没有放下的太子。 “的确是好诗!” “本太子之前说过,谁的诗作得最好,重重有赏!” “至于刘大人的学狗叫,有辱斯文,还是免了吧。” “说吧,杨安,你要什么奖赏?” 杨安本来还想看看,堂堂开府仪同三司学狗叫,会是什么模样,可被太子说情,只能作罢。 “回太子殿下,”杨安对奖赏早就有所准备, “臣不要金不要银,” “那你要什么?要美女?”太子昂起下巴。 “臣也不要美女。” “那你到底要什么?”太子更加好奇。 “臣只求太子殿下,答应臣一个要求。” “一个要求?”太子背着手,思考了片刻,“你提的要求,不会危及本宫吧?” “臣对太子忠心耿耿,绝无二心。”杨安心中一惊,原来太子也不是看上去那么随意到没有脑子。 “臣所提的要求,绝不会危及太子的任何利益。” “好,本宫答应你了。”太子重新坐了下来,“现在,你可以说出你的要求了。” “谢太子!”杨安赶紧躬身作揖, “臣的要求就是,” “如果有一天,臣请求太子殿下去做一件事,或者不去做一件事,殿下能答应我的请求。” “杨大人啊,没看出来你可真会算计,” “你那意思就是,如果有一天你对太子犯了死罪,你也能让太子免死呗?” 刘臻刚刚逃过学狗叫,现在又蹦了出来。 “大胆杨安!”太子也是脸上变色。 “臣绝无此意!”杨安虽然比太子还大了5岁,可还是扑通一声跪下,“臣绝无贪生怕死之心,如果臣有一天犯了死罪,绝不会用此卑鄙手段求饶!” “臣的本意是,” “如果有一天,太子殿下在兴头上,或者在气头上,要做出后果不利的事,臣那时去请求殿下不要去做,希望殿下能够答应。” “嗯,这个倒可以考虑。”太子沉思了一下, “既然你是要阻止不利的事,那我就答应你。” “臣,叩谢太子。”杨安跪在地上行了一个大礼。 “太子殿下!”就在此时,一个太监一路小跑着奔向众人所在的亭子。 刚来到亭子外,太监便跪下行礼: “太子殿下!文武百官朝拜完陛下后,在宰相高颖带领下,正向东宫赶来,说是要觐见太子。” “好,来得正好!”太子站了起来。 “赶紧去告诉唐令则,让他到大门口候着,听我命令奏乐。” “本宫去换套礼服,你们等我一会,随本宫一道去迎接百官。” 太子说完,就要跨出亭外。 “太子殿下且慢!” 杨安来不及多想,一个箭步赶在太子的前面,转身给太子跪下了。 “你敢阻拦本宫?”太子脸上浮现一丝怒容。 “太子答应臣的要求,还算不算数?” “当然算数。”太子急着迎接百官,根本没有多想。 “臣现在请求太子殿下,不要去迎接百官,紧闭大门,告诉大臣们聚众而来,不合礼仪还请百官散去。” “你……”太子有点不高兴了,“历年如此,怎么就不合礼仪了?”。 “今时不同往日,还请太子殿下答应臣的要求。”杨安一个响头磕在地上。 “怎么就不同往日了?”太子虽然愤怒,却还是顾及到自己的风度,没有发作。 “其中利害,容臣事后详解。”杨安跪在地上不起。 “请殿下速速关闭大门,让百官散去,否则,时间来不及了。” “好,本宫暂且答应你。”太子皱着眉头,吩咐太监紧闭大门,并传话让百官散去。 吩咐完后,太子看着杨安,“如果你事后不能给本宫一个合理的解释,本宫定要将你赶出东宫!” 杨安一听,这还得了?如果被太子赶出东宫,那他“改造太子的计划”不是全泡汤了? 可是,如果他不拦住太子,后果会更严重。 “敢问太子,是当今陛下大,还是太子大?”杨安跪在地上问道。 太子正在气头上,没有发话,他也不敢起来。 “当然是父皇大。” “请问太子殿下,百官朝贺过陛下后,跟着就来觐见太子,除了先后外,大臣们对陛下和太子的礼仪,有区别吗?” “没有。”太子答得很干脆,“可历年皆是如此,今年为何不可?” “今时不同往日,非三两句话能够说完。” 杨安没有回答太子的疑惑,而是继续提问。 “百官给陛下朝贺,陛下有没有让人奏乐?” “这倒没有。” “可太子殿下却要奏乐,这是为何?” “本宫爱热闹。” “可殿下有没有想过,您眼中的热闹,是让百官们见您的排场,比见陛下的排场还要大许多,陛下会怎么想?” “父皇只是不爱热闹罢了。” “错!” 第七章 太子与晋王 如果眼前的不是太子,而是纯粹的师生关系,杨安会狠狠一记爆栗敲在学生的榆木脑袋上。 “太子眼中的热闹,在陛下眼中是礼仪。百官们觐见殿下的礼仪,如果排场超过朝贺当今陛下,那就是僭越之礼!” “当今陛下,英明而多疑,如果殿下今天真的大模大样,更衣奏乐的去见百官,太子之位恐不稳矣!” “真的有这么严重?”太子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狐疑地看向杨安。 “我的太子殿下啊……” 杨安此刻,连死的心都有了。 这个太子,身处政治漩涡,别说时刻绷紧政治的那根弦了, 他压根就没有政治那根弦! 尽管太子杨勇,驽钝懵懂,可杨安必须得冒着被太子疏远的风险,尽全力去阻止太子的不合礼仪。 如果放任太子奏乐更衣,坐在东宫中,接受文武百官的贺。那么这个消息很快就会传到独孤皇后那里, 独孤皇后本来就对太子远妻近妾不满,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添油加醋地说给隋文帝听。 听完独孤皇后吹的枕边风,别说隋文帝了,普通人都难免会想:百官们不像话,像朝贺天子一样朝贺太子,可太子更不像话,居然敢坦然接受? 而且排场弄得比百官朝贺皇帝还要大,又是奏乐,又是鲜衣的,都弄啥呢? 隋文帝杨坚本就猜忌心重,他会想得更深:太子眼里还有没有自己这个父皇?自己还没有死呢,太子就急着当皇帝了?难道太子巴不得自己早死,早点登上皇位?又或者说,太子早就阴谋篡位,只是一不小心露出了狐狸尾巴? 隋文帝这么一猜忌,太子之位就危险了。 这可不是杨安想象而已,而是史料记载中真实发生的。 所以,杨安尽管还没有获得太子对他的充分信任, 但面临如此紧急关头,也只能不惜一切代价,去阻止整件事的发生了。 东宫正门,大门紧闭。 门口一左一右,站着两名守卫军士。 门前的空地上,正有上百名文武百官聚集在一起,在冬至这个节日,在朝贺过当今陛下后,又齐齐来觐见太子。 百官们以衣服颜色为别,三品以上紫色,四品五品朱红色,六品七品绿色,八品九品青色,各自成团,或相互嘘寒问暖,或相互抱拳作揖。 不过片刻的功夫,“吱呀”一声,正门开了个小缝,从门内出来一个太监,在台阶上站定。 按照往年规矩,太监会笑着客客气气地,传太子旨令,请诸位大臣文武百官入内觐见太子。 可今年,没见着太监客气,更没有笑,而是板着个脸。 只见这太监站直身躯,尖着嗓子道: “传太子旨令:礼有等差,君臣不杂。本太子虽居上嗣,但义兼臣子,诸大臣聚众而来,恐有伤礼仪,本太子深以为愧,还请诸大臣散去。” 传完太子旨令后,这太监也不看台阶下众人的反应,掉头回入门内,大门重新关上。 大门重新紧闭,大臣们早已议论纷纷。 “这是怎么了?” “往年一向如此,今年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当今陛下对太子有什么不满,太子不得不比往年低调?” “嘘,小心一点,陛下与太子,又岂是你我可以议论的?” “唉,既然太子不见,还是回家去吧。” “都散了吧,散了散了。” 很快,文武百官便走了一大半,最先走的是那些品级低的官员,接着是品级稍高一些的。 接着又走了一批,是几个紫色官服的高官。 可尽管如此,到最后还留下两名身穿紫色官服的大官。 一位是当朝首相高颖,另一位是第二宰相苏威。 “苏大人,您对太子回避百官觐见是何看法?” “哎呀,高大人,我觉得太子此举甚合礼仪啊。”苏威满面笑容,“我等觐见太子,三五成群,也则罢了,如此文武百官,齐齐聚集,确有不妥。” “要不是太子闭门不见,就连苏某,也没有想到这点。” “苏大人都没有想到,高某没有想到也就在情理之中了。可是,苏大人,” 高颖话锋一转,“你我都没有想到这点,你认为太子自己能想到吗?” “高大人的意思是,太子有高人指点?” “苏大人,你愿不愿意与我共同入内,看看是何方高人?” “不了,高大人,内人还在家中等着,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苏威拱手向高颖作别。 高颖随后高声道:“烦请报知太子,高颖求见。” 又过了一会,东宫大门再次打开,传来一个声音:“高大人,太子有请。” 就在文武百官在东宫门外徘徊不去的时候,太子正在追问杨安,为何刚才拦住自己。 “杨安,你现在可以说了,为什么今时不同往日?” 因为愤怒与刚才杨安拦住自己,太子也顾不得保持文人的风度,对杨安直呼其名。 “回太子殿下,今时之殿下,已非往日之殿下。” “而当今陛下,也早已不是北周朝的大丞相。” “敢问殿下,还记得什么时候,为您的父皇立过什么功劳?” “这……”太子愣住了,他一时真想不起来。 “要说太子立下过功劳,已经是北周末年的事了。” “对啊,我说我怎么没想起来,”太子一拍大腿。 “父皇北周末年辅政,我被父皇任命为东京小冢宰,为父皇镇守洛阳。” “父皇登位的前几天,我接令回到京师,为父皇登上皇位保驾护航。” 太子登时兴奋起来,回忆起自己曾经的辉煌。 “开皇元年,殿下正因为这些功劳,也因为嫡长子之故,被立为太子。” “可从此以后,殿下就开始贪图安逸,追求享乐,再也没有立下过任何功劳。” 沉默。 太子刚才的兴奋消失得无影无踪。 “可大隋建国后,并非从此就高枕无忧!” “从开皇二年一直到现在,都在跟突厥为争霸主之位,打得你死我活!” “您的二弟,晋王殿下也远在晋阳担任并州总管,为防控突厥立下功劳!” “敢问太子殿下,您觉得二皇子晋王殿下如何?”杨安提到杨广,话锋一转。 “二弟杨广?装模作样的家伙,我和他一向不对付!”太子很不情愿。 “可是殿下想过吗?” “您在东宫安逸享受,吟诗奏乐的时候,晋王却在外带兵打仗,军功显着!” “而且晋王不仅军功大,且名声好。有一次晋王带兵围猎,天降大雨,晋王却拒穿雨衣,和士兵们一同淋雨,如此仁义之举早已在将士中传遍!” “我就知道,这装模作样的家伙,他能干得出来!”太子见不得杨安说杨广的好。 “不管是否装模作样,太子如今在陛下眼中的份量,快要和晋王掉过来了。” “此消彼长。殿下,您觉得您的太子之位,还能稳如泰山吗?” “当然,太子之位是否牢固,陛下一个人说了不算,您的母后,独孤皇后的意见,更为重要。” “可是,请问太子殿下,您的母后,是喜欢您,还是更喜欢晋王殿下?” “别说了,你别说了!” 听到此处,太子杨勇的额头上青筋暴突。 …… “太子殿下,当朝首相高颖求见,我已经把他引进内殿候着了。” 正在此时,一个太监走到厅外,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太子正压着怒气听不下去,可有碍于文人风度,不便走开。 再怎么说,现在的情形,也是自己此前答应杨安的一个要求而引起的。而且杨安刚才可是作了一首好诗,让他心情舒畅了好一会。 此时听报有人觐见,正好借故离开。 第八章 恭喜太子 东宫看起来就像一个规模稍小的简版的皇宫,从前到后也有官属、升朝举办重大活动的正殿、举办宴会的前殿、日常办公的内殿、寝殿和后宫、后花园等建筑。 太子杨勇进入东宫内殿的时候,宰相高颖早已等候多时。 高颖给太子行过礼之后,又寒暄了几句,高颖直接进入正题: “太子殿下,今日闭门不见文武百官,是您自己的主意吗?” “怎么?宰相大人认为此举不妥?” 听到高颖如此一问,太子心中一惊,暗骂杨安,你可害死我了,我就不该听你的。 “太子殿下,您,自己也认为此举不妥?” 高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不动声色地反问。 “我就说嘛,这个杨安,可把我给害死了!” “这主意不是太子殿下的,而是那个太子洗马,杨安的?”宰相高颖立刻明白了一切。 “正是这个太子洗马,害死我了!”太子杨勇后悔莫及。 “太子可否即刻安排我和杨安见面?”高颖将太子的表情看在眼里,却是暗自摇头。 “宰相大人既然认为此举不妥,又何须和此人见面?我明日找个由头,将他赶出东宫便是。” “太子殿下,您误会了。”高颖笑呵呵看向太子。 “难道……难道此举并非不妥?”太子似乎醒悟了过来。 “正是如此。”高颖正色道:“此举不但没有一丝一毫不妥之处,反而是措施得当,甚至是高明。” “此举不但众位大臣没有想到,就连我,也是事后才想到其中的绝妙之处。” “此举究竟妙在何处?”太子杨勇还是有所怀疑。 于是,当朝首相高颖,不得不将其中玄机给太子分析了一遍。 其中的厉害关系,与杨安说的大差不差。 解释完之后,高颖忽然道: “恭喜太子!贺喜太子!” 太子一惊:“有何可喜可贺?” “恭喜太子殿下有此人才,殿下若能重用,则是太子之福,也是我大隋之福。” “此话当真?” “绝无半点虚言!” “那,宰相大人还要见杨安吗?” “不见也罢,以后应该有的事机会。”高颖说完,与太子告辞迈步出了内殿大门。 “真是后生可畏啊。”远远地还传来高颖的声音。 太子看着高颖的背影,若有所思。 “此人的文韬武略,定在我等之上。” “太子要想建功立业,应该重用此人。” 直到高颖走了很久,这两句话还在太子杨勇的脑海中回响。 太子知道杨安有才,那就是诗作得好,就连明克让等人也不得不服。 杨安今天不但表现了他的“诗才”,还表现了另一方面的“才”。 那就是就连当朝首相都深为赞叹的“大才”,这种“大才”太子也不知道怎么称呼,或者就如同高颖所说的,称其为文韬武略吧。 如此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杨安,怎么今天忽然一下变现的如此多“才”,太子难免起疑,于是让太监将杨安叫到内殿问话。 杨安并不知道高颖和太子都谈了些什么,听说太子要见他,跟着太监从后花园的亭子赶到内殿。 见太子的脸色有所缓和,杨安这才稍微放心。 太子见到杨安,一双眼睛从上到下,从下到上,来回将杨安打量了好几遍。 杨安被看到浑身不自在,开口问道:“请问太子殿下,何事找杨安?” “杨大人哪,”太子终于停止眼神移动,“我怎么感觉你像变了个人,都不认得你了。” “回太子殿下,我确实变了。” “嗯?”太子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杨安如此回答。 “你是怎么变的?” “我昨天酒喝多了,晚上起夜时不小心摔了一跤,摔得很重,昏迷了过去。” “早晨醒来后,忽然发现,我开窍了。” 杨安本来想编个更好的故事,比如白胡子老仙人入梦之类的,可太子面前,还是不敢放肆。 “所以我今天才能随口就作出一首好诗。” “果真如此?”太子将信将疑。 “太子信也罢,不信也罢,”杨安坦然看向太子,“摔了一跤因此而开窍,史书中可是有记载的。” “若真是如此,那是老天让你来帮我。”太子本来面无表情,此刻脸上浮现喜色,心中暗道:“难道是,天意不可违?” 杨安察言观色,太子对自己的胡说八道,居然没有一丝怀疑。 太子迷信,特别相信占卜师和江湖术士,史书中明确记载就有两次,都是因为担心太子之位不稳。一次是早期通过刘臻找来的章仇太翼到东宫占卜,另一次是太子之位快被废时,找来术士王辅贤为他看天象。 杨安行的也是一步险棋,看来太子是初步相信他了。 “我知道,母后更喜欢二弟杨广。” 杨安没有想到,太子会主动提到杨广。 “我从小不得母后欢心,母后为我娶妻,也不合我心意。” 太子脸色,郁郁寡欢。 “所以太子殿下,疏远太子妃,另外找了几个合您心意的?” 杨安忽然有点同情太子。 “母后既然不让我开心,我为什么不能让自己开心一点?” “所以我又找了高良娣、王良媛、成姬、云昭训四人,其中云昭训最合我意。” “太子殿下,您这可是破罐子破摔!” “那又怎样?做人如果不能开心,就算做了皇帝又能如何?” “可是殿下,您现在可是储君,您得为百官们作出榜样。” “贵为太子,您,得为天下苍生着想。” “我为他们着想?可又有谁为我着想?” 杨安听着太子的意思,似乎满腹苦水。 本来他还担心太子仍然像之前一样,说不了两句便要发怒,甚至扬言要将自己赶出东宫。 可眼下这情形,明显比在后花园要好得多。 杨安以为之前是人多,太子得端着架子,眼下这里没有他人,而且太子开始把他当成自己的心腹。 太子把杨安当成心腹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当朝首相高颖和太子的一番对话,已经让太子对他有了更多的信任。 杨安不怕太子不说话,只要太子开口,他就能找到突破口,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从而循循善诱。 杨安当班主任时,最怕的就是遇到某些学生,三棍子都打不出一个屁来。让他有力无处使,英雄无用武之地。 第九章 太子之痛 太子的诉求,既是情绪上的宣泄,也是对杨安的敞开心扉。 虽然只是部分的,甚至只是暂时的。 可对于杨安来说,亦是巨大的收获。 这一切都建立在一个基础之上:信任。 最开始是通过一首诗,让太子认识到他有才,这是初步的信任。 其次,杨安是以为让太子不见文武百官,之后自己的一番合理合情的分析,才获得太子进一步的信任。 可杨安不知道的是,他的这个自以为是、合情合理的分析,太子不以为然,并没有当成一回事。 就连刚见到高颖时,太子还懊恼杨安坏了他在百官面前摆谱的好事。 事实上,正是当朝首相高颖的力推,杨安才会有这次和太子单独面谈的机会。 可无论如何,杨安觉得自己还是要抓住这次机会。 “太子殿下,没有人会为您着想。” “您将来是要成为天子的。” “您见过有谁为老天着想?” “天长地久。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非以其无私邪?故能成其身。” 杨安想起了《老子》中的一段话,于是随口而出用来开导太子,大意是说: 天地之所以长久的原因,是因为它不为自己而生存,所以能长久生存。圣人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常把自己的事情放在最后,但是他的收获却总是最大的。这恰恰是因为他遇事无私,所以才成就“大私”。 “没有谁为老天着想,老天也从来不为自己着想。” “老天会想着他选的皇帝,管理天下是否尽职尽责,天下百姓的日子过得好不好。” “甚至老天有时候会出来微服私访,如果被他发现天下百姓的日子过得不好甚至糟糕透了,那就是他选的这个皇帝不合格,要想办法给换掉。” 杨安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是个合格的家长,在给学龄前的孩子讲故事,让孩子从小故事中明白大道理。 太子听得津津有味。 “老天不为自己着想,当今天子陛下,也很少为自己着想。” “他们想的更多的是老百姓,如何解救黎民百姓于困苦之中。” “太子殿下,也应当效仿当今天子您的父皇,”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杨安顺口说出最后一句话后,顿觉不妥。他没想到自己说顺口,一不小心秃噜嘴了。 果然,杨安看到太子杨勇,正两眼放光地盯着自己。 “杨安!你果然是大才啊,不但诗作得好,就是随口一句,也是千古绝句。你的名字,定将流芳千古!” “太子殿下……” 杨安无语,太子杨勇,并非为自己慷慨激昂的一番说辞而感动,仅仅是因为一句话中的文采而激动。 孺子实难教也。 “太子殿下,您认为皇后对您一向不喜,所以故意为您娶了一个您不喜欢的太子妃?” 见太子得了一句佳句喜不自胜,杨安乘胜追击,不惜撕开太子的伤口。 “正是如此。” “错,大错特错!”杨安一针见血地指出太子的自以为是。 “太子以为太子妃既不温柔,也不活泼,毫无生活情趣,” “可您知道,您的母后对太子妃的看法吗?” “母后如何看法?” “您的母后认为,太子妃严肃刚强,端庄大气,正是皇后的最佳人选。” “太子妃是您的母后精心挑选的,用心良苦。太子殿下却误会您的母亲,辜负了她的一片心意。” “您的父皇,尽管后宫内有诸多嫔妃,可却始终洁身自好,究竟何故?” “那不仅仅是因为陛下和您的母后奉行一夫一妻制。” “还因为您的父皇,对您的母后又敬又怕,不得不遵守成婚之初立下的忠贞誓言。” “正常男人,哪个不想三妻四妾,偷吃荤腥?” “可当今陛下,贵为天子,也不得不远离姬妾,对美女避而远之。” “太子殿下,您认为陛下仅仅靠洁身自好便能做到的吗?” 说到这里,杨安不得不压低了声音,要是隔墙有耳,被人听了去,并传到隋文帝和独孤皇后的耳朵里,那还得了? 私自妄议当今陛下的私生活,这可是杀头之罪! 到时候,他不但自身难保,还要连累太子。 幸好现在所在的内殿很大,隔音很好,再加上杨安进来之前早就观察过周围环境,这才敢放肆。 “你的意思,是父皇逼于母后的淫威,不得不如此?” 杨安没有想到,这样的话会从太子的嘴里崩出来,看来太子确实对父皇母后都不满。 “正是如此,太子殿下英明神武,一点就通。” 杨安见太子有所开窍,不吝赞美之词。 “当今陛下,贵为天子,可在您母后的强势之下,也不得自由。” “可是反观太子,疏远太子妃,反而是云氏为首的几个美人深得您的欢心。” “太子如此行径,您认为您的母后还能喜欢您吗?” 杨安表面上问太子,实际上心中却在说,独孤皇后没有厌恶你已经不错了,能这么长时间没有采取行动,已经是奇迹。 太子沉默,脸色重新黯淡下来。 杨安也没有再说话,留给太子消化思考的时间。 “我现在想知道,晋王杨广,是如何讨得父皇和母后欢心的?” 良久,太子打破沉默。 听到太子的问话,杨安心中一喜。 一直想提到杨广,可鉴于此前在后花园太子的表现,杨安还是压了下来。 太子对杨广极度反感,杨安担心逼得太紧,会遭到排斥。没想到太子自己主动提了出来。 这说明此前的一番话起到了作用,太子已经想到杨广对自己的威胁。也说明太子并非完全无可救药。 史料记载,太子近小人,远忠臣,所以最后落得个被废黜、被赐死的下场。 太子缺少的,只是一个始终在身边不断提醒他监督他的忠臣。 而杨安,愿意做这样的一个忠臣,哪怕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回太子殿下,晋王杨广的所作所为,与太子恰恰相反。” 第十章 潜在危机 见太子问到晋王,杨安顿时如数家珍般,将晋王的所作所为一一道出。 “太子好装饰艳丽,晋王却命王府内包括屏风、帘帐在内,一律素色;” “太子好文学音律,晋王同样精通音律,却命人故意弄断琴弦,让乐器上布满灰尘;” “太子疏远太子妃,另娶姬妾,晋王却坚守一夫一妻,对美女避而远之,成为大臣们口中的模范夫妻;” “太子高调讲排场,晋王却一直谨小慎微,礼待下人,热情有加;” “太子易心浮气躁,晋王却性格沉稳……” “够了,别说了!” 太子终于打断杨安的话。 “难道晋王全是优点,我就没有一点优点吗?” “太子殿下当然有优点,”杨安赶紧回答。 “你说!” “杨安一直说您的不是,却到现在都没有受到惩罚。宽仁忠厚,正是太子殿下最大的优点。” 杨安赶紧一记马屁拍了上去。 “好你个杨安!我现在就把你赶出东宫。”太子作恼怒状。 “不过,晋王的优点,全是装出来的!”杨安赶紧话锋一转。 “你也是这样认为?”太子似乎找到了知音。 “不是我认为,而是事实如此。”杨安认真回答。 这可不是杨安胡说的,而是有据可考。根据史料记载,杨广刚登上皇位,便原形毕露。 首先是心狠手辣,继位后假传隋文帝遗诏,要诱捕五弟杨谅,杨谅识破后被逼造反,结果被杨广派兵击败。而杨广的心狠手辣更是表现在坐稳皇位后的残杀功臣上,就连最大的功臣杨素都被逼自杀,最贴身的亲信张衡也因为进忠言而被赐死。 其次是好大喜功,奢侈高调,营建东都洛阳,极尽豪华气派。而且杨广有好动症,不愿呆在都城,总是到处期巡游,还要带着文武大臣、家眷以及他的后宫嫔妃们一起,劳民伤财。 其三视百姓为草芥,无论是建东都洛阳,还是开凿大运河,赶工期同时要求高质量,老百姓不得不长时间超常规、超负荷劳动,累死的十之四五。 其四不孝而且好色,隋文帝刚死,他就把老子的爱妃强逼着成为自己的妃子。 杨安曾经分析认为,晋王是因为隋文帝在位时,过度压抑自己,而等自己登上皇位后,一下子释放过度,而且毫无节制的持续释放,最终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局面。 如果杨广不是过度压抑过度释放,在历史上的评价会高得多。 大隋也不至于经过短短三十八年,在历史上成为继大秦之后的第二个短命王朝。 综合以上,杨安对晋王最后的结论是,城府极深,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属于那种善于伪装的人,以自己的能力,根本教不了。 而对于太子杨勇,他也有过分析。最后得出的结论是,相对于杨广,他教好太子的把握要高好几倍。 但那时,只是面对着历史书籍纸上谈兵,从没有想到有一天会面对现实。 面对现实,比纸上谈兵的难度要高得多。 因为他不仅要教好太子,还要随时提防晋王杨广的阴谋诡计。 “太子殿下想过没有,晋王为何要如此装模作样?”杨安的思绪回到现实当中。 “为何要装模作样?天生的呗。”太子摇摇头,跟着嘀咕道,“小时候恭敬礼让,还挺招人喜欢的,可不知怎的,长大了却如此讨厌。” “太子认为,晋王的装模作样是天生的?”杨安为太子的情商捉急。 “不是天生的,难道是父皇和母后教他的?”太子不以为然。 “非也,非也。”杨安大摇其头。“晋王小时候恭敬礼让,是因为那时候还没有目标。” “现在的晋王装模作样,是因为他已经找到了目标。” “晋王千方百计要得手的目标,便是殿下的太子之位。” “原来晋王这么多戏,都是奔着我来的?”太子终于明白了一些。 “正是如此。”杨安有点无奈,说到现在,太子只是领悟到这一点点。 不过再一想,这也怪不得太子,杨安是从后世中穿越过来的,从历史中早就认识到杨广的“狼子野心”,所以一眼就能看穿晋王杨广的意图。 如果自己和太子一样身处大隋,未必比杨勇高明。 “可是我这个太子,当得一点都不开心。父皇不爱,母后不喜。”太子再次感叹道,“唯有在云昭训那里,我才能找到开心。” 杨安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得!说了半天,太子又给绕回去了。 不得不说,杨安是一个优秀的、合格的、非常有耐心的老师。 强行按下要跳脚骂街的冲动,杨安平静地看着太子: “殿下有没有想过,如果晋王如愿以偿坐上太子之位,后果会怎么样?” “大胆杨安,尔竟敢如此?”太子一声断喝,看不出来是真是假。 “只是假设,顺便让太子预测一下将来。”杨安面无惧色。 “本太子就算被废,父皇也会给我一个亲王做。”太子脸色恢复正常,“我仍然可以带着云昭训继续逍遥”。 “错!” “太子殿下也想得太轻松了。” “您想想,一旦晋王杨广取代您的位置,你俩一向相互看不顺眼,他会让您活着吗?” “一旦太子被废,轻则被贬为庶人,重则被杀。就算被贬为庶人,待晋王杨广继位,那也是被杀的命。” “总之,一旦丢掉太子之位,无论如何都逃不了被杀的命。到那时自身难保,就更别提什么云昭训了。” 杨安所说的,并非胡编乱造。史料记载,太子杨勇被废后,子女和男丁,一律被贬为庶人,四年后杨广继位,杨勇被赐死。 到现在为止,杨安分析的都是晋王所造成的隐藏的威胁,以及晋王如果夺走太子之位,会造成杨勇人头落地的严重后果。 接下来,为避免太子过于害怕,杨安的计划是给太子分析目前的优势,以免他过于害怕,未战先怯。 “真的有如此严重?”听到会因此被杀,太子的脸上,露出了惧色。 “当然,甚至比我说的要更为严重。”杨安想到的,是要如何面对晋王那般强大的对手。 “可我们也并非没有优势,” “历朝历代,太子又称国本。” “太子不可轻易废黜,否则会动摇国本,国本动摇,易引起天下大乱。” “轻易废黜太子,文武百官一定会反对”。 这,便是太子最大的优势。 “但也不排除一种情况,” “当今陛下和独孤皇后对太子极不满意,用尽一切手段,也要废黜太子。” 随后,杨安指出了更深的、潜在的危机。 “不过,殿下要想保住您的太子之位,也并非不可逆。” “只要太子殿下愿意听从我的建议,我可以为您出谋划策,助您顺利登上皇位。” “今天阻止您见文武百官,只是小试牛刀罢了。” 太子听到此处,心中大惊: 难道这就是当朝首相高颖所说的,杨安之文韬武略,远在一众大臣之上? 第十一章 云昭训之死 开皇四年冬至的七天长假内,大隋都城——大兴城内,发生了三件事。 这三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说不大,是因为对整个大兴城,甚至就连皇宫大兴宫,都没有产生任何影响。 说不小,是因为对太子东宫的影响极大,几乎人人皆知。 第一件事,是冬至节当天发生的,文武百官朝贺过隋文帝之后,去觐见太子,却吃了个“闭门羹”。而且太子还传话,诸位官员以后再也不要这样做了,否则就是僭越之罪。 但此事并没有到此结束,文武百官散去之后,当天下午,太子便赶到皇宫仁寿殿,亲自到父皇和母后那请罪。 本来隋文帝下朝,回到仁寿宫,正听独孤皇后说大臣们如同朝贺自己一般,文武百官聚齐要觐见太子。 虽然东宫既没有奏乐,也没有接受白宫觐见的宏大场面,但独孤皇后对太子不喜,故意渲染百宫齐聚的热闹场面,甚至比大臣们朝贺皇帝的排场还要大。 隋文帝听到此处,顿时一股无名火起,正愁无发泄之处,忽报门外太子求见。隋文帝命传进来后,太子尚未行礼,隋文帝便厉声责问,吓得太子脸色大变,总还算机灵,连忙跪下,一边痛哭流涕,一边上言儿臣正是来此请罪,同时递上一分请罪书。 原来杨安和太子长谈后,早料到隋文帝和独孤皇后对今日百官觐见太子之事会生气,所以出谋划策,让太子主动请罪,以表自己对父皇和母后的恭敬孝顺。 而这份请罪书,正是杨安执笔。 这份请罪书的主题是请罪,其实从内容上来看,更应该是一份情况说明书。主要是说明冬至节这天文武百官来觐见太子的实际情况。 起因经过都是一带而过,重点是突出太子事先并不知情,如果事先知情,太子一定会阻止百官们这么做;而等太子知情时,百官们已经聚集在广场上了。 但尽管如此,太子也没有忘记自己做臣子的本分。不敢开门迎接文武百官,而是大门紧闭,并令人说明:“礼有等差,君臣不杂。本太子虽居上嗣,但义兼臣子,诸大臣聚众而来,恐有伤礼仪,本太子深以为愧,还请诸大臣散去。” 尽管这件事并非由太子而起,但太子还是深感有罪,应是平时疏于礼仪,以至有误导文武白官之嫌疑。 所以才给父皇请罪,请陛下降罪。 在这份请罪书的最后,为表太子也是臣子,君臣有别,还提了两点建议: 一、废黜重大节日,文武百官觐见太子、贺太子的礼仪; 二、东宫的官员不得再向太子称臣,只向皇帝称臣,对太子只能称下官。 看完请罪书后,隋文帝的脸上已是有阴转晴,最后龙颜大悦,将请罪书递给独孤伽罗笑着说:“皇后总担心太子率性任意,不尊礼仪,你且看看这份请罪书,太子实在是大有长进啊。” 独孤皇后本非大奸大恶之徒,只是因为太子疏妻近妾而不喜,但毕竟太子杨勇也是她和隋文帝的亲生儿子,对于太子有所长进,自然喜闻乐见。 虽然独孤皇后没有说什么,但太子察言观色,看出来母后并没有如以往一般脸现怒色。 最后,隋文帝不但没有降罪于太子,还对太子赞赏有加。 这件事之后,太子对杨安信任有加。 第二件事,则是两天之后的一个傍晚,太子可能是因为听了杨安的分析,心中不安,借酒浇愁,这天酒喝多了,连最宠爱的云昭训也无心顾及,早早回到自己的寝殿歇息。 杨安却没有喝醉。他找了一个此前有意结交的太监首领,此人名叫赵三,有武功在身。杨安让赵三带着几个信得过的太监,在云昭训的卧房外找了一个隐蔽的角落,守株待兔,将勾搭成奸的太子左庶子唐令则,和最得太子欢心的云昭训抓了个现行。 这一对狗男女,都是太子的心头好。 云昭训自不必说,不但长得艳冠群芳、天仙化人,兼且心思灵动,对太子温柔体贴,深得太子心。 左庶子唐令则,弹得一手好琵琶,经常又唱又弹的淫靡之音,很合太子的胃口。 东宫中没有人会想到这两人胆大包天,敢勾搭在一起。 但偏偏杨安是从后世穿越来的,从史料中得知两人的龌龊事,早就料到两人乘着太子酒醉,要行苟且之事。 其实也怪太子粗心,这云昭训心思灵动,难耐寂寞,而唐令则是个逃犯,有案在身。 唐令则生得唇红齿白,有音乐之长,可以称得上是才貌双全。问题是这人品德败坏,经常勾引良家少女、有夫之妻,破坏别人家庭。 云昭训则爱慕唐令则长得帅,有才。 真个是郎有情,妾有意,勾搭成奸还挺有诗意。 只可惜太子专心享乐,懵懂不知。压根没提防这一对狗男女,反而在眼皮子底下给他们制造了无数的机会。 可杨安穿越了过来,这对狗男女的好日子便也到头了。 唐令则因为是当朝命官,杨安并没有用酷刑伺候,只是将其五花大绑,捆成了一个粽子。 这并不是说杨安是一个菩萨心肠的人。太多的历史教训告诉他,做大事决不能心慈手软。 不但不能手软,还要以霹雳手段,显菩萨心肠。 他深知,如果将此事告知太子,太子定舍不得云昭训。 但为了太子的前途,也为了自己的宏图大业,这样的“红颜祸水”,决不能留。 于是,杨安让几个太监押着唐令则先去太子日常办公的内殿,自己则押着云昭训随后就到。 支开几人后,杨安却找根绳子,直接把这害人的“狐狸精”给勒死了。随后将现场布置得天衣无缝,看到的人都会认为云昭训无颜再见太子,所以上吊自杀。 至于太子那里,杨安已想好一套说辞。 而皇帝和皇后那里,杨安根本无需担心。 反正隋文帝和独孤皇后那里,本来就讨厌太子的这几个妃子,尤以云昭训为首。云昭训死了,对他们来说反而是个好消息。 等处理好一切后,杨安快步赶往太子的寝殿,告知太子,唐令则与云昭训勾搭成奸被抓现行。 而且可惜的是,云昭训因羞愧难当,乘着杨安一个不注意,上吊自杀了。 太子睡眼朦胧地听得迷迷糊糊,可忽然听说云昭训死了,登时酒醒了一大半。 杨安却只管把责任往唐令则的身上推,同时也不忘告诉太子,虽然唐令则勾搭云氏不对,但云氏也绝对不是什么好妇。 第十二章 意外收获 当初独孤皇后将元姑娘嫁给太子杨勇的时候,杨勇颇有怨言,曾经跟他的叔叔抱怨:“阿娘不与我一好妇,亦是可恨!” 显然,在太子杨勇眼里,那个一脸严肃、端庄大方的元姑娘,也就是现在的太子妃,完全算不上一个“好妇”。 而太子心中的“好妇”,就该像云昭训这般,貌若天仙,心思灵动,温柔体贴。 可现实却赤裸裸地打脸,狠狠地给了太子杨勇一巴掌,告诉他: 他眼中的“好妇”,其实是一个荡妇! 杨安要的,正是这种效果。 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杨安发现,这个太子,本性并不差,从帮助隋文帝篡位的历史来看,也有能力。可为什么最后还是被废掉呢? 史料记载,太子杨勇是因为“失德”被废。可事实上,太子的“失德”,是杨广为夺嫡而制造的阴谋,是对太子杨勇最大的陷害! 杨广为什么能陷害成功? 不是因为杨勇太无能,而是杨广太狡猾。 杨广善于隐藏,假仁假义,而且最关键的是:他诡计多端,勾结宰相杨素,利用隋文帝的多疑和独孤皇后的善妒,成功的对杨勇展开围追堵截,从而如愿以偿。 隋文帝对太子疑在何处?讲究排场,不够孝顺,连父皇都不放在眼里,那还得了? 独孤皇后对杨勇厌恶在哪里?当今天子都被我管得服服帖帖,只能一夫一妻,你是我的儿子,却偏要另宠姬妾,让正妻难沾雨露,结婚几年连个嫡子都没有,岂能轻饶? 杨安的第一步计划是,获得太子的信任,现在已初步见效。 在进一步获得太子信任的同时,杨安有条不紊地同时开展第二步计划:重塑太子在皇帝和皇后那里的形象。 实际上,杨安穿越过来的第一天,也就是冬至那天,阻止百官觐见太子,并向父皇上书请罪,已经迈出了重塑形象的第一步。 而接下来,要改变太子在独孤皇后那里的形象。 独孤皇后不喜太子的根源在于两点:一,太子不喜母后为他娶的元妃,并有意冷落;二,太子违背母后的心意,另外娶了云昭训等四人为妃。 杨安早就想过,如果从第一点入手,想在太子有云昭训等四名美女围绕的情况下,说服太子去喜欢太子妃,难比登天。 既然第一条路行不通,那就走第二条路。 劝太子忍痛割爱,放弃云昭训等四人,从此只爱太子妃?这同样不可能。因为太子重情,再加上已育有儿女,他怎舍得休掉云昭训这等大美女、让子女从小就失去母亲? 思来想去,杨安便想到了唐令则和云昭训有一腿,干脆利用他们的奸情做文章。 本来杨安还担心会白费功夫逮不着人,没想到一逮一个准。偷情的人果然是色欲熏心,被欲望冲昏了头脑。 所以在去掉太子宠妾的计划上,杨安可谓是旗开得胜。 太子得知自己最宠幸的云昭训死了,没有将将关注点放在与唐令则通奸这件事上,反而是如丧考妣般嚎啕大哭,万分不舍。 杨安也不去劝,任太子发泄自己的情绪。 哭了好一会,太子才止住,这时想起来云氏的死是唐令则造成的,顿时一咬牙一跺脚,嚷嚷着要亲自审问唐令则为何胆敢如此。 杨安只得带着太子赶往内殿。 可等两人赶到内殿,唐令则早已血肉模糊,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份,眼看着是不行了。 原来,就在这短短一会的功夫,几个太监看不得云氏那样天仙般的一个人儿,被唐令则这头猪给拱了,于是动用私刑进行逼供。 唐令则也不知是受不了酷刑,还是要故意刺激几个太监,该招的,不该招的,全都招了。 这一招,可不得了,原来唐令则不但与云昭训有染,太子宠幸的另外三人:高良娣、王良媛、成姬,都与他有一腿。 唐令则不过是东宫官员,比太监的地位也高不了多少,可却与太子共享四大美人,这简直比太子还逍遥! 几个太监一气之下,棍棒齐上,下手更狠。 唐令则很快就奄奄一息。 太子赶来时,唐令则明摆着活不成了。 太子长叹一口气,坐着听为首的太监赵三汇报审问过程。 当太监说到唐令则招供,起初是因为太子答应云氏跟唐令则学琵琶,引狼入室,无意中牵线搭桥,这才给他们制造勾搭成奸的机会时,太子抱起桌边的花瓶,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太监吓得噤声,可在太子的呵斥下,又不得不继续说下去。 当说到唐令则招供,不仅与云昭训有染,还与太子的另外三个宠妾各有一腿时,一脚踢飞了旁边的凳子,大喊:“贱妇!一个个都是贱妇!” 杨安在旁边听着,一直没有插言,心中却是暗喜: 本来只想着除掉云昭训这个狐狸精,以及唐令则这个佞臣。至于太子其余的几个宠姬,只待以后徐徐图之。 没想到挖出萝卜带出泥,唐令则的招供,顺带着把杨安计划中该铲除的几大障碍,都给拖下水了。 这可是天大的意外收获。 但这几人仅仅被拖下水还不够,因为他们在水里还活着,随时有重新上岸的可能。 只要她们一上岸,太子妃就入不了太子的眼。 只要她们没有被处死,没有被太子休掉,太子就随时会旧情复燃,让她们重新得到宠幸。 打铁要趁热,杨安趁着太子在气头上,建议休了此三人,让她们带着子女离开东宫。 为什么不将子女留下来?因为唐令则,谁也不知道这几个孩子是不是太子亲生的。 太子本来还在犹豫,可架不住杨安的口若悬河,一番轻重利害劝说下来,太子忍痛割爱,休! 于是当天,三封休书分别被送到了高良娣、王良媛、成姬的住处。 为巩固战果,以防久则生变,而且唐令则是当朝命官,杨安劝说太子给皇帝上一封情况说明书,又或者叫:请罪书。 于是,仅仅时隔两天,东宫的第二封请罪书由太子亲自送到了隋文帝手中。 这封请罪书,同样是杨安亲自执笔。 第十三章 计擒内奸 跟上次请罪书的格式差不多。 同样是先说明情况,从抓住唐令则、云氏被捉奸现行说起。杨安当然不会写自己有意守株待兔,只说无意中发现二人偷情当场被抓,云氏畏罪自杀,唐令则被气愤难当的太子手下失手打死。 因为唐令则是当朝命官,死在东宫,虽非太子亲自动手,但对手下疏于管教,致使酿成命案所以请父皇降罪。 但这封请罪书的重点并非是唐令则之死,而在于太子对此事的反思悔过。 经历此事,太子痛定思痛,反躬自省,深悔自己在男女之情上的错付。回过头来,才发现阿娘为他张罗来的原配妻子,现在的太子妃才是最珍贵的,值得他付出一切。 为此,太子决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以父皇和母后为榜样,和元氏奉行一夫一妻制。以后就算太子妃逼着他娶妾,他也绝不碰太子妃以外的任何一个女人。 在行动上,将云昭训生下的一子一女,以及云昭训之父云定兴,给予一些银两,赶出东宫。 至于高良娣、王良媛、成姬等人及子女,分别送去一纸休书,同样给予一些银两,赶出东宫,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这封请罪书,写得情真意切,诚恳感人。 也因为担心太子舍不得高良娣、王良媛、成姬三大美女,为旧情复燃埋下隐患。 杨安说服太子亲自送这篇请罪书,以表重新做人之坚决态度。 太子看过杨安执笔的请罪书后,担心被父皇识破,不相信是他亲自写的。 杨安告诉太子,如果隋文帝问,就说是自己口述,手下整理出来的。虽非太子亲笔,却是太子本意,让太子相信:心诚则意切,意切则感人。 事已至此,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太子被杨安步步紧逼,只能按计划去行事。 因为是冬至七天长假,隋文帝和独孤皇后都在仁寿殿。 太子呈上的请罪书果然被隋文帝识破,怀疑不是太子亲笔,甚至怀疑不是太子本意。 可太子却忽然痛哭流涕,痛哭着请求父皇降罪。 太子痛哭是真的,只是谁也不知道他是因为真心悔过而悔恨,还是因为一日之间尽丧四美而痛心。 反正太子哭得稀里哗啦的,感动了隋文帝和独孤皇后。 就算怀疑不是太子本意,可太子所有的子女及其母亲,也就是被休掉的宠妾被赶出东宫却是真的,如果没有太子的允许,这件事没有谁可以操作。 所以最后,隋文帝不但没有降罪太子,追究当朝命官死在东宫这件事,反而对太子赞赏有加,独孤皇后对太子的态度也有所改观。 隋文帝赞赏过太子后,心情高兴之余,居然要赏给太子一件珍藏已久的宝贝。 太子本以为是什么奇珍异宝,结果居然是一件隋文帝穿得破了几个洞的旧衣服。 如果杨安在场,一定会告诉太子,你父皇是在告诉你,太子将来是要成为皇帝的,要有艰苦朴素的精神,这皇位才能做得长久。 不过太子这一次,表现得很得体。 因为杨安在他来之前就打过预防针:如果这次你父皇再赏赐你旧刀、过期食品、破衣服一类的,你一定不能表现出失望,不但不能表现出失望,还要表现出应有的恭敬。 当着父皇和母后的面,太子不但表现出应有的恭敬,还珍而重之的双手过顶接过旧衣服,随后隆重地跪地谢恩。 如果杨安在场,一定会为太子的表现鼓掌。并深深地为太子的演技而折服。 不愧为杨广的兄长,杨广演得好,可杨勇真要演起来,也不差! 看到这一幕,之前一见到太子就脸现怒意的独孤皇后,脸上也终于出现了一丝欣慰的笑意。 这是长假之内发生的第二件事。 长假之内发生的第三件事,便是计擒姬威。 姬威是谁?北周末年时,姬威在在杨坚的宰相府里任相府长史,后杨坚篡位建立大隋,姬威便被派到杨勇身边,年纪轻轻就担任太子内率,后内率分左右后,又担任太子左内率,与太子左庶子、太子卫率平级,是东宫的高级将领。 为什么要擒下姬威?因为姬威是内奸,早早被晋王杨广收买,监视太子,定期汇报太子的习惯以及行踪。所以晋王杨广对太子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了若指掌,对付起太子来招招命中要害。 但对于姬威这样有武功在身的武将,只能计擒,不能武取。 长假快要结束的前两天,杨安和太子商量,由太子出面,请姬威等人喝酒。 太子醉生梦死是常事,姬威也不以为意,跟众人一道大块吃肉,大口喝酒,很是惬意。 不想倒酒的酒壶却内有乾坤,酒壶中间被隔开,一半是酒,一半是水,太子这边的人杯中喝完加的是水,而独独姬威喝的全是烈酒。 喝到后来,太子这边的人只是多跑了两趟厕所,而姬威却醉得人事不知。 随后,按照杨安的计划,太子扮作晋王的模样,让姬威汇报近日太子的行踪。 不想这姬威虽醉得昏昏沉沉,心里却清醒的很,早就认出晋王是太子装的,却假装忠心,连连称自己是太子的人,就算假扮的杨广拿出金银财宝来利诱,姬威也是一口咬定自己死都不会背叛太子。 弄得杨安都怀疑,自己这一步棋是不是走错了,又或者此时杨广还没有收买姬威。 可现在已经是骑兽之势,既然已经怀疑姬威,就没有把他放掉的道理。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就算姬威现在还没有被收买,留着他也是个祸害。 更何况姬威知道自己已经成为怀疑的对象,如果再把他留下来,到时杨广再来收买他,还不是轻而易举? 杨安在进退两难的时候,太子却发怒了。 对谁发怒?幸好目标不是杨安,而是姬威。 因为痛失云昭训的太子,一直压抑着胸中的怒火,正瞅着无法宣泄。杨安却给他找了这么一档子窝心事,他怎能不生气? 云昭训背叛太子,那是太子的最爱,再愤怒也体面埋葬,可却对唐令则进行了鞭尸。 可现在就连姬威也背叛自己。 尽管没有实际证据,尽管姬威打死不肯承认,可太子还是更相信杨安。 按照太子的主意,直接将这姬威五马分尸,至少也得就地杖毙。 可最后还是被杨安给拦住了,劝说太子,要是如此做,之前做了那么多的事,都会前功尽弃。 因为隋文帝最看重权力,也最忌讳大门包括皇子在内善擅做主张。而且姬威在杨坚身边工作数年,有主仆情谊。 一旦姬威在东宫被杀,被隋文帝知道后,定会猜忌太子杨勇没有把他这个父皇放在眼里,早日取而代之的嫌疑。 杨安制定计划计擒姬威的时候,也没有想好如何处置这个内奸。他只是觉得让这个潜伏者在东宫呆的时间越长,对太子越是不利,所以想着早挖出来,早减少一分凶险。 可杨安也没有更好的主意。 就这样,姬威被五花大绑着关了好几日,一直过了冬至七天长假,也没有放出来。 第十四章 太子自省 在姬威这件事上,杨安设想过最好的结果。 那就是姬威招了,并且找到他与晋王杨广串通监视太子的证据。处理起来很简单,可以将此事上报给随文帝,让皇帝定夺。 差一点的结果,就是姬威招了,但却没有找到证据。那就不能让皇帝知道这件事。 因为手上没有真凭实据,万一姬威到了皇帝面前,死不承认怎么办?如果皇上念着旧日情谊反而怀疑太子故意搬弄是非怎么办? 到那时,岂不是搬块大石砸自己的脚,哑巴吞黄连有苦说不出? 最差的结果,姬威没有招,也没有找到内通晋王的证据。 除了最好的结果能上报皇帝,其它两种结果都不能让皇帝知道。 而眼下的到的结果,恰恰是最差的。 放,肯定是不能放的。 因为这等于放虎归山,若是就这么把姬威放了,姬威在东宫肯定是待不下去。那就只能离开。 到时候姬威会去哪儿?肯定是去杨广那,把现在东宫的情况跟杨广这么一说,杨广知道是他杨安撺掇着太子做出这么多事,成为他夺嫡路上最大的障碍,那非得不计代价、千方百计要除掉杨安。 杀,也不能杀。 送到隋文帝那?更不可行。 这三条路都走不通,所以姬威就这么一直关着。 直到冬至七天长假过去,杨广探亲结束都回驻地并州好几天了,杨安也没能想出好办法。 杨安不但在如何处理姬威这件事上头痛,更令他头痛的是太子的状态。 自从第二封请罪书送给隋文帝回来之后,杨勇便仿佛换了个人似的。 虽然不再听淫词艳曲,也没有再找美女相陪,但情况也没有向好的方向发展。 太子整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除了送酒菜的厨子外,什么人也不许进,什么人都不见,整日长吁短叹,醉生梦死。 幸好东宫内这段时间内,也一直没有大事发生。一些小事则记录在案,先送到东宫内殿存档,留着等太子清醒过来后再处理。 杨安的计划中,本来是除掉云昭训和唐令则后,便对太子进行洗脑。 他会以云昭训为例,告诉太子,他所以为的“好妇”,其实并没有他看到的那么好,甚至是个荡妇; 他所以为的“糟妇”,其实并不是他看到的那么差,只是没有生活情趣,但却能守身如玉。 通过云昭训和另外三美的下场,杨安要让太子自己认识到,他所追求的欢乐,只是表面的假象,短暂的享受过后是痛苦,没有任何意义; 长期的醉生梦死后,一旦看到假象背后的本质,换来的只能是加倍的、更加漫长的痛苦! 他会将一些自己前世看到的一些关于浪子回头、幡然醒悟的励志故事,告诉太子: 真正的快乐,是先苦后甜,如同艰苦的劳动之后,收获丰硕的果实。只有靠自己的努力付出换来的欢乐,才更有意义,更有价值,才会更长久; 而且这样的欢乐,任何人也拿不走。 可是再看看目前太子的状态,杨安想想还是算了。 一方面,他不想逼太子逼得太紧,以免适得其反。另一方面,他认为应该给太子留一些自己的时间和空间。 杨安可以想见太子所受的打击有多大。任何一个人,遇到太子这样的情况,都会受不了。 太子一直把云昭训当成宝,心心念念都是她的好,无论什么时候都把她摆在第一位,以至于连得罪独孤皇后,太子之位不稳都不在乎。 可是换来的却是云昭训的背叛!不但云昭训偷人,连带着另外三大美女,高良娣、王良媛、成姬也都成为唐令则的胯下之臣! 唐令则和云昭训虽然死了,可如果不是杨安拦着,太子恨不得啖其肉、鞭其尸。 另外三人,也同样是因为杨安拦着,才没有被太子杀了,斩草除根。 这样的背叛,任何一个普通人都受不了。 更何况他是太子杨勇,大隋的储君。 哀莫大于心死。 杨安只是希望太子这悲哀的时间不要太长,早点从阴影中走出来,早点醒悟过来。 太子的智慧和能力并不差,缺少的只是野心和心机,也就是政治上的抱负和阴谋诡计。 如果太子有了野心,就有了政治抱负,自然就会有心机。 有了心机,对付起杨广这样强大的敌人时,才会和杨安一条心,杨安才不至于永远那么费心费神。 在等太子自己清醒过来的时间里,杨安有意结交东宫内的各色人等,尤其是将来对自己、对太子大有用处的人。 这些人当中,尤以此前结交的太监首领赵三,比杨安大了五岁,两人很是谈得来。 有天不知怎么聊着聊着,两人就聊到了功夫之上。 杨安口中的“功夫”在赵三口中叫“武艺”,而赵三便是这行的一个高人,杨安很好奇如此一个武艺高强的人,怎会沦落在太子手下当太监,可只要稍微透露出这方面的好奇,赵三便有意转移话题,所以到最后杨安干脆收起自己的好奇心,再也不问。 杨安兴趣来了,会找赵三一试身手,可自己远远不是对手,对方随便比划几下,自己便东倒西歪,这还是赵三根本没用用力的缘故。 若是用力,赵三随时随刻会把杨安打飞出去。 就在唐令则被赵三带着几个小太监打死之后的第二天,赵三忽然找到杨安,说是要教他武艺。 杨安早就有此心思,只是一直忙着处理东宫内连着发生的几件大事,抽不出身来。 这时听赵三要教自己武艺,虽然脸上波澜不惊。心中却是大喜过望,立即应允。 于是乘着太子关门自省的这段时间内,杨安认真跟赵三学起武艺来。 两人一个教得认真,一个学的勤快,不出几日,东宫内的其他太监都被杨安打败无敌手。 但赵三还是告诉杨安,虽然他学得很快,但是基础太差,功力也远远不够。这点杨安倒是一听就懂,这就是所谓的“打拳不练功,到老一场空。” 之后,赵三在教杨安时,不但教他武艺上的技击之术,还教了他一些练习功力的法门。 杨安练得非常认真,不但早上练,晚上练,就连睡觉也在想着怎么样尽快提高自己的武艺。 这天早上,杨安又在早起练功,练了一个多时辰,正准备洗漱过后用早膳的时候,忽然宫女玲珑来报,说是太子妃要见他。 杨安这才想起,自打穿越过来,自己到现在都还没见过东宫的女主人:太子妃元氏。 第十五章 见太子妃 太子妃元氏,原名元珍。 要说起这位东宫女主人的出身,那也是名门之女,出身显赫。 元氏的父亲元孝矩,在北魏时期就是皇族,后北魏成为北周后,元孝矩成为北周时的着名将领。 元氏还是在北周时期就嫁给杨勇。 随后,杨坚在北周时期成功篡位,改国号为大隋,元孝矩也成为大隋的一名武将。 要说元氏嫁给杨勇时,两人门当户对,本应是门好亲事。 但偏偏两人性格不对付。 元氏出身皇族,父亲是一名武将,对女儿要求十分严格,而且是用教育男孩子那套教育自己的女儿。所以元氏总是板着个脸,很少见到笑容,端庄严肃有余,温柔活泼远远不够。 这让随性散漫的杨勇怎么受的了?所以杨勇有次跟他的叔叔抱怨:“阿娘不与我一好妇,实是可恨!” 杨勇居然敢公开说他的母亲可恨,由此可见,杨勇对这个元氏不满意到什么程度。 而在杨安的计划中,要赢得独孤皇后的信任,便是要从太子妃这里着手。 当然,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杨安觉得还没有到自己主动找太子妃的时候。 就是找太子妃,也是太子主动去找,而不是他杨安。 可既然太子妃传话要见他,该见还是得见。 于是杨安跟着赵三赶往太子妃的住处。 跟在赵三的后面,杨安猜测着赵三和太子妃的关系。 杨安穿越之前的前身,不显山不露水,顶多也就是能作两首诗词,被太子赏识,从而进入太子的文人圈。 而太子妃向来对太子的朋友圈不感冒,应该是连杨安的名字都没听过。 可眼下,太子妃为什么要见他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 杨安推测,太子妃已经知道最近东宫里发生的几件大事都跟他有关。 但根据杨安对记忆中的史料分析得出的结论,因为太子的冷落,元氏虽身为太子妃,却管不了太子。 而且元氏性格内向。不像有些女人强悍暴躁,如果男人敢对她不忠,她能下毒药把你给毒死。 也因为性格内向,太子妃生气总是自己受着,最经常做的事,就是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生闷气。史书中记载,太子妃就是因为生闷气活活把自己憋死的。 如此一个性格内向,经常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的太子妃,却又对东宫内发生的事了如指掌,那只能有一个解释。 那就是杨勇的身边有太子妃的眼线,而且一定是参与过这几件大事的当事人。 这人是谁?杨安很肯定,就是此刻走在他前面带路的赵三。 不一会儿,两人便来到太子妃的住处。 元氏早已在门外候着。 远远地见到太子妃,给杨安的第一感觉,太子妃是个大美女,虽然比不上云昭训,可是比起高良娣等人也不差。 杨安的第二感觉是冷,不同于古墓中小龙女脱离凡俗的那般冷,而是世俗中带着一丝怨气的那种冷,虽然这一丝怨气微不可见,但杨安还是看了出来。 其实这也可以理解,虽然贵为太子妃,可元氏同样也是一个俗人。 没有哪个世俗中的女人,愿意看着自己的丈夫沾花惹草,整天跟别的女人鬼混而没有一丝怨气。 要不然历朝历代的宫斗也不会盛行,皇后和皇帝的嫔妃们,也不至于围着皇帝争宠,一个个斗得你死我活! 走到近前,赵三给太子妃介绍,这就是您要找的人,杨安赶紧给太子妃行跪拜之礼。 按照隋朝礼制,太子妃是不必回礼的,可杨安站起来后,元氏抱拳就要如同士子文人一般回礼,杨安连口中呼使不得,折煞小人,赶紧再次跪下行礼。 杨安骨子里的现代思想,并没有把这些繁文缛节当成一回事,但为了避免给别人留下话柄,同时也为了以表尊重,还是入乡随俗。 两人礼毕,太子妃便直入正题。不愧出身将门,虽严肃有余,温柔活泼不足,但是说起话来也干脆利落,绝不拖泥带水。 “杨大人,你做了本宫一直想做却没有做到的事,本宫不但佩服,而且很是感激。” “太子妃谬赞,”杨安心道自己所料果然不假:“不知太子妃所指何事?” “你我心知肚明,又何必说出来。”太子妃说完给赵三一挥手: “把我给杨大人的谢礼给端上来。” 不一会的功夫,赵三便端了个匣子出来,太子妃将匣子打开,杨安看得清楚,里面都是珍珠、项链一类值钱的东西。 “这些是我从娘家带来的一些嫁妆,留着它也是无用,就赠送给杨大人。” “回太子妃,臣无功不敢受禄。”杨安看着匣子里的珠光宝气,眼神清澈。 “杨大人,您就不要推辞了,” “本宫不仅仅为感谢,还要有求于杨大人。”太子妃示意赵三将匣子递给杨安。 杨安赶忙退了一步。他时刻提醒自己不忘初心,要好好的辅助太子杨勇,让大隋在历史上能够活得更久一点。 要是眼下仅仅是一点金银财宝,就能让他动心,那他的初心也太容易动摇了。 他的心一动摇,别的欲望就会不断的侵蚀进来,他的财欲、色欲以及诸多其它欲望就会不断增加,久而久之,他就会忘了自己的初心。 忘记自己初心的后果是什么?那就是死。太子杨勇被废之日,也就是他杨安和太子其他佞臣一起上断头台之时。 “太子妃千万不要说有求于我,”杨安再次拒绝了太子妃的厚礼,“为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做事,是杨安的本分。” “太子妃不说,杨安也知道所为何事。” “云昭训已死于非命,高良娣、王良媛、成姬以及她们的子女也被逐出宫外,太子殿下身边,唯有太子妃一人。” “本宫担心太子会从此一蹶不振。”虽然云昭训等人的下场是活该,可太子妃并没有因此而幸灾乐祸,反而担心起太子。 “太子妃无需担心,殿下只是暂时受了打击,等过一段时间自然能清醒过来。” “到那时,杨安定会创造机会,让太子和您,如同陛下和皇后那般恩爱。” 杨安信心满满地向太子妃作了口头保证。 “杨大人果然高明,本宫所求正为此事。” “此事就拜托杨大人了。杨大人若是有什么难处,只管让赵三转告本宫。” “本宫只要能办到,定当竭尽所能。” 第十六章 杨安升官 杨安初见太子妃,相谈甚欢。 杨安穿越后的理想,就是帮助太子杨勇改正不良缺点,好成为未来的明君,延续大隋的寿命。 而太子妃透露出来的理想很简单,那就是和普天下的夫妻一样,恩恩爱爱,过好自己的小日子,以后的理想不敢说,但目前的理想就这么简单。 两人的理想有重合的部分,自然结成了同盟。 太子妃甚至许诺,杨安有什么难办的地方尽管开口,只要她能办到,一定尽力而为。 杨安恰好想起来有一件事,可以让太子妃帮自己出出主意。 那就是姬威的事。 已经关了他十多天了,杨安一直没有找到如何处理的法子。 没想到,问题到了太子妃这里,就变得简单起来。 太子妃的本意是给姬威捏造一个罪名,就是对太子妃不敬,把她根本不放在眼里。 可杨安一分析,觉得罪行还是不够,得更加严重一些。 于是两人一合计,就给姬威编造了一个品行不端加上弑太子妃之罪。 就说姬威酒醉,在东宫内看上了一个宫女,兽性大发,正要行不轨之事时,却被太子妃撞见,怒斥姬威。姬威不但不收敛,反而借着酒劲辱骂太子妃,说太子妃坏他好事。 太子妃一气之下,让人教训姬威,谁知姬威仗着自己是东宫将领,会技击之术,把太子妃的人都给打倒了。到最后还是太监首领赵三舍命相博,失手将姬威杀死,才保全太子妃。 杨安与太子妃商定好相关细节,确定此事可行后,赵三领着人将姬威从关押的地方提了出来,找到定好的姬威犯案的地点,制造出打斗现场后,赵三当场处死了姬威。 随后,太子妃便到独孤皇后那去哭诉,说姬威大不敬,连她都要杀。本来独孤皇后是不信的,可太子妃哭着把事情经过详细一说,姬威又是酒醉又是对宫女欲行不轨的,顿时独孤皇后就信了。 要知道此时姬威不过三十四五岁,正当壮年,再加上喝醉了酒,欲令智昏大有可能。 再说独孤皇后最恨丈夫对妻子不忠,姬威家有老婆孩子,却看上了有几分姿色的年轻宫女,这还了得? 就冲着姬威对妻子不忠这一条,独孤皇后定要让姬威官降三级;更何况姬威是对宫女用强,人家不愿意,他还要霸王硬上弓? 触犯这两条,在独孤皇后的眼里已经基本是死罪了。 独孤皇后一边听着哭诉,一边安慰太子妃,忽然愤怒责问,东宫管理乱成一团,太子妃身陷险境,太子又在哪里鬼混? 若是以前,太子妃定然是不会说太子一个好的,可这次太子妃却一个劲的帮太子说好话,说太子因为云昭训等人的背叛,受了很大的打击,一直在闭门思过,认真反省,所以不知。 独孤皇后见太子妃也为太子开脱,便不再多说什么,继续往下听。 等太子妃说到赵三拼死护主失手杀死姬威时,独孤皇后不但没有惋惜姬威的死,还骂死得活该,说姬威就算活着,她也要让隋文帝叛他个宫刑之后再凌迟处死。 就这么着,在杨安那左右为难的难题,在太子妃手里轻而易举就解决了。 而且杨安不知道的是,太子妃在独孤皇后面前将他大大夸赞了一番,说除了姬威这件事杨安因陪着太子不知情外,东宫内发生的另外两件大事,无论是阻止文武百官齐聚东宫贺太子,还是将云昭训和唐令则抓了个现行,杨安在其中都起着关键的作用。 太子妃还说东宫中围着太子转的几乎没有一个好人,要么就是如明克让、刘臻一类的文人,来了就和太子吟诗作乐;要么就是如左庶子唐令则、左内率姬威一类的小人,净教太子一些不良恶习。 唯有太子洗马杨安,不但才华过人,而且品德高尚,对付太子更是有一套,总是能说服太子去恶习,养美德。 在杨安的调教下,太子进步很大。只要杨安在,太子妃相信情况会越来越好。 但太子妃同时也有担心,那就是杨安毕竟只是太子洗马。太子东宫里官比他大、地位比他高的,一抓一大把,这些人随时都能拿捏杨安。 太子妃的言外之意就是,杨安如此大才,不应屈居太子洗马,应该有更大的施展空间。 独孤皇后和元氏的关系非同一般,把她当成自己的女儿一样看待。元氏被杨勇冷落之时,她更是因此而厌恶自己的亲生儿子杨勇,加倍心疼元氏。 以往每每见到太子妃元氏,给独孤皇后的感觉总是郁郁寡欢,隐隐带着一股怨气,闷闷不乐。而今这次来,显然心情舒畅多了。 太子妃一高兴,独孤皇后也高兴,于是当即许诺,一定要让皇帝给杨安升官。 没过两天,杨安便升官了。 这天上午,杨安正在习练赵三教他的武艺,听闻圣旨到,赶忙出门跪接。 其实圣旨的内容,就是新的任命书,任命杨安为门下坊左庶子兼东宫禁卫左内率,原有太子洗马职位不变。 二者都是正四品上,是唐令则和姬威死后留下的空缺。 这两个空缺都被杨安兼任后,品级也一下子由从五品,变成了正四品上。是除了太子三师三少以外,品级最高的官员。(在正四品之上,东宫之内品级最高的便是太子三师,正二品,太子三少,正三品。太子三师中,太子太师教文,太子太傅教武,太子太保保护太子安全。太子少师,太子少傅,太子少保则是相对应的副职。) 但实际执行上,太子三师三保多是虚职,相当于隋文帝给大臣的荣誉,并不真正管事。比如说太子太保,就由当朝宰相苏威兼任,但既然是当朝宰相,朝廷中的事都忙不过来,哪还有时间和精力去管东宫。 所以东宫实际上的权力,都是由太子属官把持。 升官不在杨安的计划之中,但好处却是显而易见的。 先说政治: 杨安成为门下坊两名左庶子其中之一,而门下坊的另一名左庶子则由朝廷门下省副职黄门侍郎刘行本兼任,杨安实际上已成为东宫政治上的最高长官。 而且杨安之前捉奸左庶子唐令则,计杀左内率姬威,都显示出他高明的政治手腕,东宫之内无人不服。 他被提升为门下坊左庶子,可以说是实至名归。 再说军事: 在军事方面,杨安也成为东宫实际上的最高将领,掌管东宫禁卫军,负责东宫保卫及太子安全。 从这两方面来看,可以说东宫的军政大权,都掌握在了杨安的手中。 但杨安是个谨慎的人,并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 他担心东宫禁卫军中,有人对自己不服。 第十七章 有人挑衅 太子东宫,其实就是一个缩小规模的简约版的皇宫。 而东宫官员,也能在朝廷中找到相对应的官职,比如太子三师,在朝廷中的官职就是三公三孤。 东宫内的门下坊,对应朝廷中的门下省;典书坊,则对应朝廷内史省。 杨安兼任的门下省左庶子,则相当于朝廷中的宰相,兼任的左内率,则相当于朝廷十二卫其中一卫的大将军。 门下省最高长官只有两个,而且另一个是朝廷官员兼任。 而负责太子禁卫的则有好几个,不仅有左右内率,还有左右卫率,以及左右宗卫率,这些禁卫军将领的品级都和左内率一样,都是正四品上。 他们都是太子底下的属官,除了太子之外,谁也指挥不了谁。 杨安知道,这些将领中,有跟随太子甚至是跟随隋文帝很多年的,多有战功,在战场上累积下来的声威,一般人降服不了。而另一些则是没有战功,却有着很大的后台,所以才能进入东宫,身居闲职。 正因为是闲职,这些人在东宫呆着整天没事干,还因为太子疏于管教,因此他们有事没事,相互之间总要闹出点事来。要么是喝酒猜拳,要么是聚众赌钱,有时候还会因为一点小事斗殴。 而现在,一个太子洗马,他们一向没有放在眼里的文人,一个从五品,居然升到了跟他们平起平坐的地位,而且还兼任门下坊左庶子,明显比他们的地位还要高。 这下,这几个将领可就不愿意了。 不仅仅是几个高级将领不乐意,就是东宫内的其他官员也有不服气的。 尤其是太子身边的几个红人,门下省典善监元奄,太子家令邹文腾,左卫率司马夏侯福。 这几个佞臣,平时专门围着太子转、挖空心思讨好太子,以便为自己谋取更大的利益。 忽然太子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顿时让他们感觉英雄无用武之地。 很自然的,他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认为杨安是为了升官发财,才把太子害成这样。 他们当然不服。 这天,由典膳监元奄出面,将邹文腾、夏侯福以及太子左卫率宇文甲聚在了一起。 他们一边喝酒吃肉,一边发着牢骚,也不知是谁提了一句,杨安如此猖狂,一定要给他一个教训,不然不光太子不好受,他们以后在东宫的日子,也只会越来越不好过。 这话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可,随后他们一起碰杯之后,又阴谋策划了一番。 杨安兼任太子左庶子和左内率后,虽然这两个都可以说是闲职,但作为门下坊和内率府的最高长官,在上任之初,当然得先熟悉业务。 所以杨安在习练武艺之后,又多了两件事,每天都要到这两个部门里面看看,听听。了解这两个机构都是怎么运行的,顺便熟悉这两个机构里的官员。 这天,他刚从门下坊出来,正往内率府那边走,却看见赵三手下的小太监向自己跑过来,说是左卫率的人和左内率掌管兵仗供奉的公孙司马打起来了。 杨安加快步伐向内率府赶,一边听小太监详细介绍情况。原来左卫率需要新领一批兵仗,按程序得经过太子同意,可是太子闭门不出,没敢找太子,却直接到内率府强要。 杨安一听就明白了,这是没把内率府放在眼里,更没把他这个内率府最高长官放在眼里。 杨安赶到内率府的时候,他亲眼看到,司马公孙迟衣服凌乱,但仍然揪着对方不放。 而他的对手,杨安却不认识,显然就是左卫率的人。 而太监首领赵三站在中间,已经将两人控制住,打不起来。 杨安当即下令,“擅闯内率府,该当何罪?给我捆起来!” 赵三当即松开公孙迟,杨安的手下就要将左卫率的人捆起来。 “谁敢如此大胆,敢捆我的人?” 就在此时,门外响起一个声音。 杨安等人向门口看去,正是左卫率的最高长官宇文甲。 “你手下的人不懂规矩,我帮你教教他。” “虽然太子闭门不出,有些事情可以酌情处理。但该遵守的规制还是得照办。” “就算情况紧急,你左卫率的人急需兵仗,至少也要经过我的同意。” 杨安虽然只接管内率府不过几天的功夫,却早已将有关程序弄得清清楚楚。 “你又是谁?谁知道你算哪根葱啊?” 对方根本就没把杨安放在眼里,态度无礼之极。 “在下太子洗马杨安,兼门下坊左庶子和内率府左内率。” “太子洗马杨安?倒是听说过。”宇文甲懒洋洋地摩挲着下巴。 “不过左庶子可不是叫杨安的。至于左内率吗?我只认姬威。” “我卫率府的人从内率府取东西,向来不用打招呼。” “宇文甲,”看出对方有意挑衅,杨安也不再客气: “我的职位都是当今陛下圣旨传诏的,你如果不服,可以去找陛下。” “是吗?”提到隋文帝,宇文甲不敢造次,赶忙转移目, “可是你一个太子洗马,平常只会舞文弄墨,” “你能带得了兵,打得了仗吗?” “就你这样的,作为禁内侍卫首领,你能保护得了太子的安全?” “当今陛下既然任命我兼任左内率,自然相信我有此能力。”杨安不想跟对方多费口舌,朝着宇文甲冷笑一声: “怎么,你认为自己比当今陛下还要聪明吗?” “陛下英明神武,岂能是我一介武夫可比?”宇文甲却并没有被吓住,而是冲着空气一抱拳; “可是我担心有人居心叵测,故意欺瞒陛下,为自己谋取升官发财。” “好你个宇文甲!”杨安呵斥道,“你的意思,分明是陛下连你都不如!” “你要是真有胆子,就跟我一起去面见皇上,让陛下明辨是非!” “我没胆子难道你有胆子?”宇文甲鼻子里哼了几声,眼珠子一转,立马虚晃一枪: “你要真有胆子,咱俩就比试一番,谁输了立马给皇上送上辞呈。” “比试就比试,我岂能怕你不成?”杨安仗着自己跟赵三学了这么多天的武艺,虽然将太监们都打败了,可还是想找个机会跟强者验证一下。 “不过,”可转念一想,杨安不干了。 “你我同为东宫官员,太子属下,却为一点小事以性命相拼,成何体统?” “如果你一定要跟我分个高下,我倒是有一个好主意。” “是何主意?从速说来。” 宇文甲急不可耐。 第十八章 十人之阵 杨安的主意很简单。 听起来合情合理,也不至于传出去成为笑话。 而且取胜的把握更大。 杨安告诉宇文甲,两人面对面肉搏,不过是匹夫之勇。 就算胜了也没什么了不起。 既然两人都是带兵的将领,当然是带着自己的兵来比试,这样才能看出来谁更适合带兵打仗。 按照杨安的方案,两人各从手下的禁卫军中选出十名将士,分别由杨安和宇文甲担任队长。 以十日时间为限,在这十天内,两人各带着自己的队伍操练。 十日之后,两人到约定的地点进行比试,而且两人也要参与其中,成为队伍中的一员。 宇文甲自然不怕杨安,当即一口答应。 “杨大人,您真的有把握赢下宇文甲?”看宇文甲带人走远,赵三不放心地问道。 “放心,我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杨安看向赵三,口中嘀咕两句: “开玩笑,我可是从后世穿越来的。老祖宗留下的兵法布阵,我虽然没有一个个的详细研究,却也略知一二。” 赵三没有听清杨安自顾自说些什么。 “杨大人,您毕竟是文官,没有带过兵。” “如果有什么奴才可以帮得上的地方,您尽管使唤。” “我还真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 杨安告诉赵三,这十天的时间里,他要操练士兵。所以东宫内的一些事务,需要赵三多看着点。 除非是遇到什么大事,比如说皇帝或者皇后到东宫来了,或者太子反省结束,闭关出来了,这样的事情可以找他。 至于其它小事,像什么今天张三和李四吵架,明天两小宫女偷嘴撕扯衣服之类的,赵三自行把握尺度。 以十天为期限,但不包括今天。 可尽管如此,杨安还是当即开始准备工作。 首先是挑选十名士兵,杨安的要求是挑选两名稳重灵活且力量大的,六名身高臂长的,再加上两名善使短兵器的。 接下来就是挑选兵器。左内率掌管东宫兵仗,只要仓库里有,杨安都能拿到需要的兵器。 但仍然还是有一样兵器杨安在兵器库里没有看到,或者说,大隋不流行这种兵器。 按照杨安的设想,他需要的兵器如同长矛,但却与长矛又有区别,相同之处是前端尖锐,都是用来刺杀,而不同之处则是前端尖锐之后多生出来四五道枝丫,当敌人刺来时起格挡作用。 杨安所设想的这种兵器,兵书里叫做“狼铣”。顾名思义,这种兵器刚开始是用来对付野狼的,后来才作兵器用途,而且大有成效。 杨安曾想过去找制造兵器的部门,给对方说出自己的设想,并画出图纸,这样就可以打造出狼铣,可他担心这种兵器过于先进超前,会因此弄出很大的动静,考虑再三还是算了。 既然是比试,当然就要避免伤亡,没有必要真刀真枪的去和对方拼命。所以杨安很快就想到了一个替代品。 杨安命手下找了两根粗细适中的竹子,斩首去尾,留下中间硬朗的部分。 再砍掉下半段的枝丫,而前端的枝丫削去柔软的部分。留下较硬的枝丫,有小臂那么长。 这些枝丫至少有四五道。 最后再将前端削尖,但因为是比试,不能太尖锐。若是真上战场,小削尖了的竹子前端也是可以要人命的,一捅一个血窟窿。 如此,便做成了杨安所需要的格挡刺杀用的兵器:“狼铣” 第二日,也是十日之限的第一天,杨安吃过早膳后便来到内率府。 内率府选好的十名士兵早已在演武厅等候,两名壮士拿着盾牌,四名身高臂长的拿着长枪,两名善使短兵器,左手镗右手耙,或者右手镗左手耙。 这十人使用的并非真正的兵器,是专门用作训练士兵用的,杀伤力却大大下降,不到真实兵器杀伤力的十分之一。 这十人都拿着兵器,见杨安却空手而来,都心下奇怪,他们都知道杨安昨日与对方定下的比试方案,杨安也要参与其中的。 杨安虽看出了十人的疑惑,却并不多做解释,而是指挥着十人站成两列,每两人一排共五排。 第一排两人是盾牌手,第二排两人为狼铣手,第三、第四排共四人是长枪手,最后一排是短兵手。 等十人排好阵型后,杨安说出此种阵型的作战方法。 跟敌人正式作战时,盾牌手在对钱,持盾牌低头前进,左牌有左铣防护,右牌有右铣防护。左边的长枪手随左铣前进杀敌,右边的长枪手随右铣前进杀敌。长枪手后边的短兵手保护长枪手,防止刺杀时敌人进到他们身边。 介绍完阵型的作战方法后,杨安又点明重点:盾牌、狼铣的作用主要是防御,长枪主要是进攻,全队依靠盾牌、狼铣的防御而前进。长枪依靠盾牌、狼铣的保护而杀敌。 狼铣保护盾牌,长枪保护盾牌、狼铣,短兵救援长枪,能攻能防。 攻,使敌人无法防御;防,使敌人无隙可乘。 十名士兵本来既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过这么古怪的阵型,他们本来是抱着好玩开心的心态来了。 可是听着听着,他们的脸色一个个都庄重严肃起来。 他们是从杨安手下数百名士兵中选出来的佼佼者,多数都上过战场,经历过生死。 他们知道,杨安所说的阵法,非常实用有效,如果操练得当,用在实战上,完全可以大大降低己方的伤亡。 不出意外的话,这样的一个十人之阵,对付三五倍的敌人完全不在话下。就算对付十倍以上的敌人,短时间内也不落下风。 “相信你们也看出来了,这个阵型极具杀伤力,而且能避免我方伤亡,但是,” 杨安一边说着一边走进了队伍之中,盾牌手之后,第二排处于两列中间的位置上。 “一个阵型能有多大的杀伤力,并不仅仅由阵型来决定,更是由阵型里的每一名士兵决定。” “如果阵型里的士兵十个人有十条心,力气不往一处使,那就是一盘散沙,跟没有阵型毫无区别。” “反之,如果十人一条心,心往一处想,力往一处使,阵型就能发挥最大的威力。” “怎样才能让十人一条心?”杨安停顿了一下,看向此刻已是一脸崇拜地的十名士兵。 “军纪。” “唯有军纪,才能让十人同心,其利断金!” 第十九章 连坐之法 杨安前世只是一名初中班主任老师, 可他不并不仅仅只是一名班主任,还是一名优秀的历史特级老师。 他对历史有着浓厚的兴趣。 凭着这些兴趣,他不但深入研究历史,而且跟历史相关的一切事物,他都有着强烈的探索求证之心。 历朝历代的更迭变换中,无不伴随着战争,而战争中自然就要用到兵法、排兵布阵。 因为对历史的热爱,杨安在前世的空暇时间,也喜欢对照着历史上的大小战役,手边摆上一张当时的版图,研究兵法,研究排兵布阵。虽然用不上,可也给他带来不少的乐趣。 他深知,练兵最重要的是练心。 如果心志不够坚定,任你武艺多高强,武器多先进,可是一听到敌人来了,未战先怯,立马闻风而逃,就是再多的兵,也是兵败如山倒! 练心不是短时间内就能练成的,更何况眼前的这十名士兵,昨天才刚刚认识杨安。 要说杨安仅凭几句话就能让十人和他一条心,那就是无稽之谈。 要想十人同心,如身使臂,如臂使指。必须靠平时的刻苦训练,再加上严明的军纪,才能最大程度地发挥阵法的威力。 时间仓促,只有短短十天。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将十人训练至配合得炉火纯青的地步,几乎没有可能。 但只要方法得当,十天之后,让他们应付三倍于自己的敌人,完全没有问题。 此时,杨安站在十人组成的阵型之中,正在大声阐明军纪: “这十天的训练,我对你们的军纪要求只有两点,” “第一,把每一天的每一次训练,都当做实战来进行,不要担心受伤,我会让你们披上盔甲,同时兵器也经过了处理大大降低杀伤力。” “但如果你训练不认真,不但自己会受到惩罚,而且会连累同队之人受到惩罚。” “这也是我要求的第二点,赏罚连坐。你们现在一列五人,分成两小队,按照我之前所言,熟练掌握盾牌,狼铣,长枪,短兵之间的配合后,再进行防御和进攻的训练。” “对战双方各五人,你们要五人同心,” “一人进则四人同进,一人当先,若同队其他四人不救,致使被击倒不能爬起,则等同于战场上的阵亡,四人俱连坐处罚。” “且每五人当中,盾牌手兼队长之职,对战时,盾牌手被击倒,全队受罚。” 军纪说完之后,杨安便站到一边,让两个小队自行熟练兵器的用法。而他自己则在一边拿了一把长枪,习练赵三教他的武艺。 说来也奇怪,虽然杨安没有看着这十人,可每当十人当中有一人偷懒,便会受到杨安的呵斥。 而且并不仅仅只是呵斥这么简单,一人偷懒,十人连坐受罚。 杨安的惩罚虽然不重,但是却很磨炼他们的耐力和意志力,比如一人偷懒,十人就要被罚做某个动作十次,甚至二十次。 不过一会的功夫,再也没有人敢偷懒,因为只要有一人稍微透漏出一点偷懒的意思,立马就会有另外九人提醒他: “你不想好了,偷懒一次,要花十倍的力气才能补回来。” “难道你想害我们九个都陪着你受罚?” 十人相互配合协作,却又相互监督。连坐法大见成效,可以说立竿见影。 看着十人将兵器的是使用方法和阵法熟悉的差不多了。杨安让他们进行总结,并指点出其中关键,之后再接着练。 如是三番五次后,杨安便让两人分成两队,开始演练阵法的使用。 杨安同样让两队自行操练,他只管在一边练习长枪。赵三教他的武艺中,包括各种兵器的使用,但他更感兴趣的还是长枪。 这次两队组队进行对战,再也没有人敢偷懒。 但是用力却各有不同,有的是用出三分力,生怕刺伤对方,而有的是用出七分力,自然三分力的不及七分力。 甚至还有使出十分力的,真把训练当成了战场,所以使出七分力的,自然又不及使出十分力的。 两队一交手,不过片刻便分出了胜负。 杨安虽然看出其中的胜负诀窍,却并不言语,只是按照五人连坐法,对输的一方进行惩罚,多做某个日常训练中的动作二十次或者五十次。 随后,命两队再次进行对战。 这次,输的一队因为被罚受到赢队的嘲笑,他们也学乖了,一上来便个个用尽十分力气。 而之前赢的一方却准备不足,被攻了个措手不及,很快输下阵来,同样全队被罚。 第三次,双方有了之前的经验教训,都学乖了,一上来全都使劲全力,杀了个难解难分。 最后,过了好一会的功夫,终于有一方败下阵来。 杨安毫无情面可讲,没有丝毫的同情心,照样对输的一方进行惩罚。 只不过,杨安在对方被罚的时候,还进行了训话。 大意就是,我对你们进行惩罚,是因为你们输了。为什么会输?因为你们技不如人。为什么技不如人?因为你们训练不够刻苦。 训练中不够刻苦,对战中输了,仅仅是受到身体上的惩罚; 而一旦在战斗中输了,你们受到的惩罚就是丢掉脑袋。 所以,相对于技不如人丢掉脑袋,我宁愿你们平时刻苦训练哪怕是受伤,也总比上战场后丢脑袋强! 经过训话之后,杨安让众人休息之后再进行训练。 再一次进入对战训练后,两队都拼尽全力,几乎杀红了眼。 但尽管如此,还是要分出胜败。 等到最后分出胜败之时,不论输的一方多么委屈,杨安照样进行处罚。 如此,很快便到了中午进膳的时间。 杨安早已命人准备了丰盛的伙食,都是能补充体力有营养的饭菜。 而且让人直接送到演武厅。 这十人经过一上午高强度的训练,当然营养要跟上。 杨安也和十人坐在了一起,要跟他们一道进餐。十名士兵连说不敢,其中一名年轻士兵端起碗就要离开,却被杨安喝住,不听指挥就要按连坐法处置,让另外九人陪他一道受罚。 这名年轻士兵顿时被吓住,想走却又不敢走,最后道出实情,跟他一起吃饭的人总说他吃饭bia唧嘴,他自己却没感觉,害怕一起吃饭会影响到杨大人的食欲。 杨安顿时哈哈大笑,笑过后说道,我吃饭也有个坏毛病,跟饿死鬼投胎一般,三两下就吃完了,你们别嫌弃我跟你们抢饭就行。 于是年轻士兵重新坐回原位,也没了先前的拘谨,他们眼中的杨大人,也变得亲切起来。 不过,这名年轻士兵吃饭确实bia唧嘴,还挺响,好在杨安一点都不介意,吃得挺香。 这也是杨安从兵法中学到的:带兵,要恩威并施。 第二十章 以五敌十 带兵不能松,松则散。 一盘散沙的军队,没有战斗力。 但带兵也不能过严。 过于严厉,虽表面服从却心怀怨恨,说不定什么时候,将军便死在了己方的无名小卒之手。 所以,带兵要赏罚分明,恩威并施。 一天的时光,很快就在操练阵法中度过。 转眼又到了晚膳的时间,杨安同样为十人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并和他们一起吃饭。 十人吃得尽兴,居然有一人得意忘形,问杨安有没有酒喝? 杨安顿时沉下脸来,额外多加了一条军纪: 十天训练期间,不得饮酒。如有饮酒者,十人连坐处罚。 听完这条军纪,众人顿时都苦着个脸,就连吃饭bia唧嘴的那位,声音也小了很多。 所以这顿晚餐吃得比中午要沉闷一些。杨安第一个吃完,放下碗筷就走。 十人以为杨大人生气,站起抱拳恭送。 杨安一摆手,不以为意。穿越过来后,他有很多的事情要去做,又怎会把这点小事放在心里? 回到自己的住处后,杨安没有马上休息,继续习练赵三教他的武艺。 白天在演武厅练习的是长枪,晚上回来后,练习的是拳脚功夫。 他得抓紧时间把这些都练得熟了,一方面是为了迎接十日之后和左卫率的比试,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有自保能力。 堂堂内率府最高将领,总不能每天搞几个保镖在自己身边跟着吧?一旦上阵杀敌,居然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他又怎能在阴谋四伏、危险重重的太子东宫中活下去? 虽然杨广收买的内奸姬威已被自己除去,但谁又能保证,不会出第二个、第三个姬威? 也正因为有此担心,他要在左内率的一批将士之中,培养出自己的一批心腹,为自己监视东宫大小官员的行踪。以防自己和太子被人卖了,还在帮人家数钱。 就在杨安练得正投入,连衣服都脱了好几件的时候,外面有人来报,说是赵三手下的小太监求见。 杨安连忙穿上衣服,来到门外。 他跟赵三约好的,没有重要事情不要找他。 杨安希望是好事,不是坏消息。 见到小太监后才得知,太子杨勇用过晚膳后,一改常态,没有像以往一样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而是自己一个人跑到后花园去了。 “有没有让人送酒菜过去?”杨安问道。 冬至以后,太子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醉生梦死,都快一个月了。 “没有。”太监小心翼翼地弓着身子, “太子最近已经很少喝酒了,最近几天更是滴酒不沾。” “滴酒不沾?”杨安看向小太监,“之前怎么没听你们跟我说?” “不是小的不想说,是您此前吩咐过,没什么大事不用找您。” “哦,”杨安一想,自己确实说过,于是一挥手:“行了,我知道了。” “您不亲自去看看太子?”小太监一愣。 “不用,什么时候太子殿下想到我了,会找我的。” 说完,杨安回头走进大门。 太子从闭门不出,到愿意走出来,是一个好迹象, 从整天醉生梦死,到现在的滴酒不沾,是一个更好的迹象。 这两个迹象表明,太子已经从阴影之中走了出来,思想上也成熟了一些。 挫折使人成长。 杨安希望,太子经历过大悲大痛之后,能够认识到人性的深刻。认识到什么是他该争取的,什么是他该放弃的。 但杨安并没有急着去见太子。 太子今年已经十九岁了,早就已经有了自己的思想,有了分辨是非善恶的能力,只是因为日常接触的都是些佞臣小人,被引导着渐渐地养成了奢侈享乐的坏习惯。 古语云: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太子一旦养成坏习惯,再加上佞臣小人在身边环绕,坏习惯更加根深蒂固,难以去除。 而杨安穿越过来之后,以雷霆手段迅速改变了这种先状。不但铲除了起主要作用的小人佞臣,还铲除了让太子沉醉其中的四大美人。 尽管这些手段,让太子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也因受到的打击太大,太子一度封闭自己,醉生梦死。 但杨勇毕竟是大隋开国皇帝隋文帝的儿子,“老子英雄儿好汉”,他有过曾经的辉煌,只是当上太子后便在功劳簿上睡大觉,才导致父皇不爱,母后不喜。 而眼下,这个躺在“功劳簿”上睡大觉的曾经的英雄好汉,已经逐渐清醒了过来。 所以杨安决定,不着急找太子,让他一个人静静地自己去思考、去分析总结。 他希望太子是靠自己的力量让自己清醒,而不是外力,更不是他杨安整天在他耳旁唠叨,事倍功半,甚至适得其反。 十天期限的第二天,杨安照常早早来到演武厅。 上午仍然是继续昨天的训练,十人分成两个五人队,进行对战。下午重复同样的内容。 第三天,仍然是重复训练。 一直到第四日,才有了变化。 上午仍然是五人小队对抗训练。 但仅仅对战了几轮之后,杨安便让人进行休息。 趁着十人休息的时候,杨安让手下从内率府的士兵中挑了三十名身强体壮的,把他们带到演武厅。 杨安让这三十人自愿报名,从中选出十人,穿上盔甲,选出自己最拿手的训练用的兵器。 随后,杨安从休息的两队中随手选了一个五人队,与十人进行对抗。 新到演武厅的十人,根本没把这支五人队放在眼里,放出豪言壮语,只需片刻便能将之击败,溃不成军。 而一起来的另外二十人,更是对那根从来没见过的竹竿,杨安称之为“狼铣”的训练兵器,指指点点,带着嘲笑的口吻。 随着杨安一声令下,五人队训练有素,抢先向十人队发起进攻。 十人队中的也个个都奋勇向前,操起手中的家伙,刀、棍、枪、剑一起向五人队身上招呼。 可是很快他们就发现根本近不了五人队的身前。 他们进攻盾牌手,却被后面的长枪和狼铣刺中,他们要进攻狼铣和长枪,却又被盾牌手拦住。 一旦他们要绕开盾牌、狼铣和长枪,进攻后面的短兵手,同样被狼铣和长枪拦住。 就算有从狼铣和长枪的缝隙中钻过去的,可五人队马上从“一”字队形收缩成环形,甚至是封闭的圆形,以保护短兵手。钻过去的也很快被打倒在地。 观看了一会儿,一边新来的二十人收起了轻视之心,不再议论纷纷。而另一个五人队则是大声叫好。 交战中的十人队和五人队成了胶着状态。 事实上,如果是在真实的战场,十人队早已战败,只因为有盔甲保护再加上训练用的兵器没有什么杀伤力,所以他们才没有倒下。 而五人队却始终阵型不乱,难得有兵器能够招呼到他们的身上。 “好了,结束战斗。” 杨安发话,十人这才得以狼狈地与五人队分开。 第二十一章 枯燥与坚持 杨安对训练的结果很满意。 第一次带兵,便能以五敌十,杨安自我感觉良好。 他本来还担心自己在历史和兵法上学到的知识,纸上谈兵很强,真正实践起来很衰。 可是没想到,真正应用到实践当中,就如开挂一般。 这样的结果,让他自己都被深深地震撼到了。 那些老祖宗留下来的遗产,实在是太宝贵了! 连杨安自己都被震撼到,就更别提那些经他训练的十名士兵,他们已经把杨安当做神一般崇拜。 但杨安并没有因此而满足。 经过短暂的休息后,杨安下达了新的命令。 这次不是五人队了,而是训练的十人全部加入,对抗从内率府调过来不久的二十名士兵。 演武厅内现在加入对抗的有三十人,另外还有剩下来的十名士兵和杨安在旁观。 对战双方的总人数从十五人变成了三十人,对抗的场面也更加让人震撼。 在双方对抗开始之前,杨安宣布了新的规则: 对抗过程中,倒地者被视同为阵亡,立即退出对抗,不遵守规则者叛输。 趁着两个五人队还隔着一段距离,还没有合并成一个十人队,杨安便一声令下: “开始!” 语音刚落,二十名士兵便已经先发制人,如猛虎下山一般同时扑向两个五人队。 可以看出,这二十名士兵显然已经吸收了之前战败的经验,知道时间耗得越长,越是对他们不利。 所以一开始便使出全力,想要打个闪电战,须臾之间解决战斗。 可是这二十人因为缺少指挥,兵力不能平均分配,其中一个五人队吸引了十二人,另一个五人队则只用对付八人。 虽然被十二人围着的五人小队进退不能,可是另一个五人小队却移动着靠了过来。 很快,两只五人小队合并成了十人小队。 而相对于五人小队,十人小队更能发挥阵法的威力。 因为五人小队对付左侧,就对付不了右侧,顾得了右侧顾不了左侧,唯有收缩成圆,才能有效防御。 而十人队则是两列队伍,左侧与右侧互为策应,更能发挥阵法的优势。 两支五人小队合并后,胜败已定。 杨安看出胜败后,便叫停了双方,让他们进行短暂休息。 但因为脑海中的灵光一闪,杨安将二十人叫到一起,教个他们一个新的法子。 于是,双方开始了第三次对抗。 这一次,杨安仍然有意让两个五人小队隔着一段距离。 随着一声令下,二十人中的十五人冲向一直在对抗的五人小队,而剩下来的五人,则拼命拦住另一个五人小队。 这就是杨安从兵法上学到的一招:集中优势兵力各个击破,以少数兵力拖住敌方的援兵,集中优势兵力打掉敌方被围住的兵力。 这一次的结果是,十五人气势如虹,而最先被攻击的五人小队一直在参加对抗,现在要以一敌三,明显力不从心,短时间内被击垮。 打援的五人,虽拼尽全力,却险象环生。幸亏十五人速战速决,赶过来支援,以二十人对五人,再次迅速解决战斗。 看着士气下降的十人队,杨安的脸上却露出了笑意。 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如果只经过短短三天的训练之后,便能对抗两倍以上的敌人,还能轻易取胜,那他们的尾巴还不翘上天? 以后还怎么让他们刻苦训练? 杨安一开始并没有责备他们,只是让十人聚到一起总结失败的原因。 可这十个人却士气低落,也可能这几天的训练让他们感觉太累了,连话都不想说。 杨安看在眼里,走到十人跟前,不但没有丝毫同情,反而一脸严肃地让他们站成一排,听他训话: “一开始之所以取得胜利,是因为你们认真训练。” “面对两倍的对手,也能取得胜利,是认真训练给你们的回报。” “而在真实的战场上,如果能取胜,便能保住自己的脑袋。” “这样的回报,就是训练得再苦再累也值得。” “可你们仅仅只训练了两三天,便叫苦叫累,哭着喊着训练太枯燥。” “你们嘴里枯燥的事,能跟上阵杀敌相比吗?” “你们认为一件事枯燥,大不了不去做,可以有别的选择。” “但是,既然是当兵,就得随时准备好上阵杀敌。军令下达的那一刻,你们有得选择吗?” “没有选择!” “因为这是掉脑袋的事!” “训练得好,你阵法熟练,便能砍了敌人的脑袋。” “训练得不好,你阵法不熟练,敌人便砍了你的脑袋。” “你怎能因刻苦训练不够,而被敌人砍了脑袋?” “除非你是不要性命的呆子,自寻死路!” “况且坚持刻苦训练,砍掉敌人的脑袋,还能换来军功和名声。” “这样的好事,你们又怎能不坚持刻苦去做?” 一顿痛骂之后,杨安命众人原地休息,稍后还要进行一场对抗训练。 十人小队被杨安痛骂过后,反而被激发了新的士气,认真总结起失败的原因。 短暂的休息结束后,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对抗训练。 此次是十人小队摆好阵型后,迎战三十人的进攻。 因为十人小队已经提前摆好阵形,再用各个击破的法子已经不现实,三十人只能一拥而上,从四面八方发起进攻。 让众人感到意外的是,杨安持着一根长枪,加入到了十人小队之中。 杨安的到来,让十人小队低落的士气重新大振,达到了新的巅峰。 此时的演武厅内,共有四十人,是对抗训练开始以来,规模最大,参与人数最多的一次。 这一次的厮杀,前所未有的激烈。 如果不是杨安有令,禁止喧哗。喊杀声定能把演武厅的屋顶给掀翻。 可尽管如此,偶尔还是有人杀得忘乎所以发出声来,杨安不得不出面厉声呵斥。 十人队因为有杨安的加入,重新士气高涨。 杨安加入队伍之后,站到了队伍的最前面,和两名盾牌手并排,俨然是十一人小队的首领。 这种安排,并不仅仅是杨安身先士卒的缘故。而是阵法要求,原本就是十一人的阵型。 杨安一开始没有加进去,是因为他想看看此阵法有没有什么弊端,是否可以改进。 就比如之前的五人队,短兵手受到攻击如何应付,兵书上并没有介绍。杨安经过观察后,便设计出了阵型收缩为环形甚至闭环的应对之法,实践后证明非常有效。 虽然杨安没有参与过十人阵型的训练,但对于十一人阵型中,他应该发挥的作用,早已心中有数。 十人队也因为有他的加入,如虎添翼,很快就占了上风。 第二十二章 新的计划 杨安加入十人队后,很自然的就成了首领。 可所有人都知道,杨安本来是文官,大家都一致认为,杨安下场不过是做做样子。 他会妨碍同队的十名士兵,要分心来保护他,那样就会导致战斗力大大下降。 十名士兵也有着同样的担心。 刚开始的对抗状态也确实如此。 十名士兵因为担心杨安受到对方的伤害,把他当成了重点保护对象。 可场中的所有人很快就发现,杨安才是这支十人队中最厉害的那个人。 只见一杆长枪在他的手中,使得出神入化,崩、拨、压、盖、挑、刺,每一次出手,都精准击中目标。 在杨安的带头作用下,十人队一鼓作气,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所向披靡。 不过片刻的功夫,对方的三十人中已经先后有十几人倒在了地上,根据规则视为阵亡,退出战场。 而此时,杨安的体力下降得厉害。毕竟是穿越过来的,而且前身是文官,虽然他连日刻苦训练,可终究实战起来,体力消耗更大。 也因为杨安的体力下降,十人队的攻势缓了下来,余下之人才得以有残喘的时间。 可是除了杨安稍有欠缺,十人之队仍然保持着强大的战斗力。很快,余下的十几人也被打倒,全部退出战场。 整场对抗,以对方三倍于己的兵力全部“阵亡”而结束。而杨安为首的十一人小队,没有一人“阵亡”,只是人人身上挂彩,甚至有一两个被击中要害部位。 就连杨安也没有逃过,肩部被对方击中。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这是当时的士兵们,对战争最真实的评价。 可发生在眼前的事实却告诉众人,在杨安的带领下,十一人小队以没有一人“阵亡”的代价,“全歼”近三倍于己的敌人。 如此强大的战斗力,如此高的战争存活率,让在场的众人瞠目结舌,深为震撼。 而杨安却并没有他们那般激动。因为这样的结果,在他的意料之中。 兵书中记载的阵法,本就是十一人之阵,其中排在阵前的,正是队长和两名盾牌手,一旦阵势发动,队长便要身先士卒,冲在最前面。 十一人之阵中,队长便是整个阵型前端最锐利的部分,如同一把尖刀的最尖端。 而其余十名士兵的职责便是跟着队长,给队长起防御保护作用,同时保持阵型不乱。十人彼此之间又相互保护防御。 这个阵型之中,最关键、最重要的便是队长。队长进则十人俱进。如有不跟进者,自有军法处置,轻则刑罚,重则十人连坐斩首。 兵法中规定,此阵若因保护不周,致使队长阵亡,则十人俱斩。 不过,并非战死一人,必定要全部连坐斩首。若是队长阵亡后,余下十人奋勇杀敌,取得敌方相同官职首级,可全部免斩。 杨安起先操练十人阵时,并没有设置队长。但自己加入后,十人自然以自己为重点,拼命保护他,恰恰契合了兵法中的要旨。 所以在杨安的带领下,十一人以他为中心,相互防御保护、默契配合,奋勇向前,势如破竹般,很快以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胜利。 此刻,杨安在演武厅四十名将士眼中的形象,已经高大起来,甚至视若神明。 很满意自己在卫率府中树立的威严,杨安当即宣布了一条新军纪: 严令:卫率府内进行训练对抗的内容和经过,等同机密,一律不得外泄。 就算同睡一张床一个枕头,也不得跟对方提及此事。 否则以泄露情报之罪,从严处置。 此前,杨安早就对十人队说过,但因为今天新来了三十人,有必要再次重申一遍。 相信此后,再也没有人会议论:他是因为是太子的老师,才当上内率府的左内率。 此时已到了午膳时间,杨安仍然留在演武厅和他们共进午餐,而且让厨房送来四十一份同样的饭菜。 只不过这次杨安吃得更快,如风卷残云一般,也因为他是最高将领,第一个拿到饭菜,等饭菜发到最后一名士兵手中的时候,他便已经将饭菜一扫而空。 离开之前,杨安告诉下午十人队不用训练了,给他们放半天假。 和卫率府宇文甲的约定,杨安已胜券在握。 今天仅仅是十天期限的第四天,他所训练的十人队已经能够以一敌三。他相信,宇文甲就算用尽所有的才智,也不可能比他这个十一人阵法更厉害。 除非有人泄密。让宇文甲提前得知他所训练的阵法,并找出应对之策,或者用同样的阵法来对付他们。 杨安出了演武厅之后,找到一个太监,让他将赵三叫到后花园,有要事相商。 今天的天气非常不好,冬季的雾霾笼罩着整个天空,见不到一丝阳光。 通往后花园的那条路,必须要经过云昭训生前的住所。 就在快要经过时,杨安远远地看到一个身影,似乎是太子杨勇,他不由得停了下来。 那人影伫立着久久不动,在雾霾之中,似乎有无边的寂寞将他包围。 良久,那人影长叹一声,向着相反的方向去了。 杨安心中感慨,心想条件已经成熟,是时候实施自己进一步的计划了。 停下来的功夫,赵三也正好赶到,两人没有再去后花园,在路上商议起来。 杨安向赵三大概说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此前,太子一直疏远太子妃,和云昭训等人鬼混,生下了好几个儿女。太子妃本是独孤皇后一手操办的正妃,却难沾雨露,至今没有一子一女。 无论太子妃还是当初一手操办太子婚姻的独孤皇后,都一直耿耿于怀。 而今,云昭训等四美已经被铲除,太子也上言父皇母后,愿和太子妃一夫一妻,忠贞一世。 太子虽逼于形势,为自保而在隋文帝和独孤皇后那里立下誓言。 但要另找姬妾,想来也是不敢。如当初一般左拥右抱,更是断无可能。 杨安看到了希望:太子和太子妃有重归于好的可能。 他想创造进一步的机会,让他们增加接触,促进感情交流。 如何才能创造机会让太子和太子妃增加接触?杨安的想法是找到两人共同的兴趣爱好。然后利用这个共同的兴趣爱好,把他们双方吸引到一起。 可是两人究竟有什么共同的兴趣爱好? 杨安并不知道,这也正是他找来赵三商议的原因。 第二十三章 百 戏 太子妃喜静,太子好热闹; 太子妃严肃,太子不讲究; 太子妃胸怀大志,太子耽于享乐; 太子妃练武强身,太子无病呻吟; …… 与太子妃相比起来,太子简直是一身的毛病。 当然了,自打杨安穿越过来以后,太子已经改变了很多。 比如说太子喜好排场,杨安分析利害之后,太子就改了很多,隋文帝对他有错就改的行为也大加赞赏; 还有跟四个美女鬼混,云昭训死后,其他三美也携儿带女的被赶出东宫,此后太子再也没有找别的美女,仅此一项,太子便在独孤皇后那里重新赢得了好感; 而在追求享乐方面,懂音律、擅长音乐的唐令则一死,东宫里此后便再也没有淫靡之音。 可就算如此,就算有关太子的一切都在向好的方面发展,就算太子妃愿意重新接纳太子,杨安和赵三还是找不出,太子和太子妃之间有什么共同的兴趣爱好。 杨安心中暗骂独孤皇后老封建!虽然独孤皇后奉行一夫一妻制,观念超前了一千多年。 但是,她在面对自己儿子的婚姻上,还是封建家长作风,讲究门当户对,而且强行让两个几乎没有任何共同爱好的男女结合在了一起! 现在要想找出太子夫妻之间有什么共同的兴趣爱好,实在是太难了! 杨安和赵三一番探讨后,沉默了下来。 “太子妃刚跟太子刚成婚之时,当今陛下还是北周的官员,我也在北周皇宫内当差。” 过了好一会,赵三打破沉默: “后来当今陛下改北周为大隋,我被陛下看中,送到太子手下当差。” “太子与太子妃成亲之时,我也跟着北周皇帝去了现场。” “我现在还记得,两人成亲之时,太子年方十四,太子妃小一岁,” “两人虽然脸上稚气未脱,却也郎才女貌,一对佳人。” “太子举止得体,宽仁忠厚,太子妃虽小了一岁,却显出与年龄不相符的严肃成熟。” “那时的太子妃,不像现在这般毫无生气。” “自从两人成婚后,我就一直跟着太子妃,亲眼见证了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变成整日以泪洗面的怨妇。” “奴婢……奴婢不忍心,也劝过太子,”赵三说到这里,一度哽咽。 “可是太子……” “太子有云昭训那等会哄人的狐狸精,又怎会听得进奴婢的话。” “赵三,有我在,一定会扭转这种局面。”杨安安慰道。 “奴婢……奴婢无能啊。”赵三擦着眼泪, “杨大人好不容易改变了当初的局面,太子妃也看到了希望,可……可奴婢还是一点忙都帮不上。” “你再仔细想想,”杨安拍着赵三的手背,“太子妃除了练武以外,在和太子刚成婚的时候,就没有什么其它爱好吗?” “比如说吟诗作词、戏曲杂耍什么的?” “吟诗作词?”赵三冷静了下来:“没看到太子妃有这爱好。不过,” “不过什么?” “我无意间听到太子妃说过,她喜欢百戏。” “百戏?”杨安一愣。 “百戏就是北周时期甚至更早便已流行的游戏杂耍。” “当今陛下建立大隋后,因为恢复生产的需要,禁止百戏,如今几乎销声匿迹。” “好!”杨安一拳捣在赵三的肩膀上,“你帮了大忙了。” “可是杨大人,”赵三站稳身形:“陛下禁止百戏,你可别乱来,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放心吧,”杨安胸有成竹道:“我自有对策。” “赵三,还有一件事我得跟你说清楚,”杨安正色道: “你教我武艺,我得称呼你一声师父,可是你不让我叫,” “所以你也不用喊我杨大人。” “从今天开始,你便喊我杨安吧。” “可是杨大人……杨安,要是当着别人的面怎么办?”赵三忐忑不安。 “随便,想怎么喊就怎么喊。” 随后,杨安和赵三道别回到自己的住处。 在回来的路上,杨安已经有了初步的想法。 太子妃元氏喜欢百戏,这是杨安从赵三那里得到的最大收获。 接下来的问题是,太子是否也喜欢百戏? 答案显而易见。 太子本就是好热闹之人,喜欢音乐,喜欢诗词,虽然音乐诗词听着很是高雅, 可是太子不也喜欢听唐令则唱的《媚娘曲》吗? 这个,只能归于低俗了吧。 可见只要是热闹之事,不分雅俗,太子都喜欢。 而且杨安认为,百戏相对于唐令则唱的《媚娘曲》,即使称不上高雅,也至少够得上通俗。 既然两人都喜欢百戏,有着共同的兴趣爱好,杨安觉得可以利用起来,大做文章,利用“百戏”,搭建起增进夫妻二人感情的桥梁。 虽然隋文帝下令禁止百戏,可杨安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而且他也想好了对策。 如果增进夫妻二人感激的计划得以顺利实施,到时候可以让太子妃到独孤皇后那多跑几次,顺便透露与太子重归于好,都是因为百戏的功劳。 到时候,就算隋文帝得知太子违反禁令而生气,但只要独孤皇后在旁边一劝说,说百戏是太子为了让太子妃开心,是爱太子妃的表现,是太子夫妻俩增进感情的纽带。 到时候,就算隋文帝再怎么生气,也会被独孤皇后化解了。 甚至有可能,为了保证太子夫妻俩早日生下嫡皇孙,隋文帝龙颜一悦,特别恩赐,允许太子夫妻欣赏百戏。 想法有了,应付隋文帝的对策也有了,剩下的就是制定方案,怎么把百戏请进东宫? 此前赵三已经说过,百戏早就销声匿迹,很难找到。 而且由于隋文帝下了禁令,寻找百戏的过程中,还不能公开找。 否则被人知道了,一个举报,一查到底,很快事情就暴露了。到时百戏还没找到,杨安就会被抓起来。 就算好不容易找到了百戏,又如何让他们进入东宫而不被别人知道?一旦被别人知道,或是被东宫内的人举报,太子都会因此受到牵连。 这个计划最大的难度就是保密,必须在太子夫妻感情和好前不能有丝毫泄露,否则计划就会失败。 可只要百戏达到让太子夫妻二人和好的效果,并保持一段时间后,就算被隋文帝知道太子违反禁令,那时候独孤皇后自然会出面劝解,让隋文帝转怒为笑。 杨安衡量了一下找到百戏的难度,以及保密的可行性,最终还是觉得难度太大,成功的可能性太低。 所以他决定放弃这个方案。 杨安的下一个方案,便是从东宫内部,找出一个百戏的替代品。 第二十四章 最早的话剧(1) 何谓百戏? 就是早期封建社会,勤劳智慧的劳动人民在辛勤劳作之余,自行开发出的,诸多日常娱乐项目。 这些娱乐项目主要是一些游戏杂耍,起初的作用,仅仅是自娱自乐。 后来随着社会的发展,有头脑灵活的人,带着一些人从劳动人民中脱离出来,专门从事游戏杂耍,并以此为生。 这种从劳动人民中分离出来,专门以游戏杂耍为生,娱乐大众的新行业,有一个统称:百戏。 百戏在隋朝之前,已经形成了自己的特色,受到广大劳动人民群众的欢迎。 但在隋文帝建立大隋后,却下令禁止百戏。 为什么禁止?因为恢复生产,发展经济的需要。 因为在隋文帝的眼里,离开土地就是游手好闲,连商人都被他视作无业游民,差点被成批流放到偏远之地。 商业都这待遇,就更别说百戏了。隋文帝一道诏书,下令大隋全面禁止百戏。 杨安听赵三说百戏就是游戏杂耍的时候,心里就明白了,这游戏杂耍,相当于后世的娱乐行业。 往小了说,大街上耍猴的,卖艺的,属于百戏的一种; 往大了说,影视戏曲、话剧歌剧、音乐会,也可以说是百戏的一种。 既然百戏的主要功能是游戏娱乐,杨安觉着找一个替代品并不难。 他的前世在学生时代,就积极参加学校的文体活动,什么唱歌表演、魔术游戏啥的,虽然他不是全能型的,但至少有一两样还是拿手的,比如说唱歌表演。 而参加工作成为班主任后,每年都要组织参与班上的元旦晚会,他也经常作为老师代表,被学生起哄逼着上台表演一两个节目。 虽然表演不是他的主业,但作为业余爱好,他还是很感兴趣,并积极参与其中。 他在这方面表现出来的能力,也一直被同事和学校领导赞赏。 他压根没想到,自己穿越到隋朝以后,有一天会用到自己在娱乐上面的天赋。 经过短暂的思考后,杨安下了决定。 为了顺利实施自己的计划,让太子夫妻感情和好、幸福美满,他决定结合自己的特长,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策划出一场与众不同、让人耳目一新的“百戏”。 杨安的策划,就是以自己为中心,或者说,是把自己当做主角,演一场大戏。 这场大戏,杨安考虑到太子妃不喜音乐的缘故,所以里面什么跳舞、唱曲的排除在外。 打戏自然是要有的,因为太子妃喜欢舞刀弄枪。 美女有没有?按理说应该是有的,因为高颜值的表演,更能吸引人。 但考虑到太子妃的观感,杨安决定放弃美女。 但没了美女,对太子就缺少吸引力。杨安想来想去,忽然想到了戏剧大咖,周星星。 受戏剧之王周星星“无厘头”的启发,杨安决定戏中当然要有“美女”。 但这些“美女”都经过了夸张的丑化,目的是引发“笑果”。 虽缺少美女,少了美色带来的观感上的愉悦,但却以更具娱乐性的“笑果”来代替,也完全可以弥补美中不足。 但仅仅是具有娱乐性,杨安觉得还是不够,决定再加上另外一个要求:具有教育意义。 最后,杨安给这场大戏定下的基调就是:不跳舞、不唱曲、有打戏、有丑女,还要有教育意义。 定下五点基调后,杨安便开始动手,设定人物、化妆要求、编写场景要求、编写剧情、编写台词等等。 杨安知道,他现在写的这玩意后世叫做剧本。 因为受后世发达的娱乐影视业的启发,再结合脑中储存的众多历史故事,杨安编写这部大戏的过程中,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障碍,两个时辰便大功告成。 随后,杨安将剧本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又另抄了四五份。 这另抄的剧本,准备给不同的角色使用,角色不同,除了剧情相同外,上面只有单个角色的台词。 抄写剧本,杨安又花了小半个时辰。 最后,杨安将剧本整理完毕,开始每晚都要进行的惯例:习练赵三教他的武艺。 他已经养成了一个习惯,就算睡得再晚,睡前他都要习练至少半个时辰的武艺。 第二天一早,杨安便让人把赵三叫来,递给他一张纸,让他按照上面的要求将人和需要的物品都找齐。 物品可以慢慢准备,东宫内没有的,就到外面去买,三天内准备完毕。 但是需要的人员,今天上午就要全部定下来。 赵三接过来一看,只见上面要求找年龄大、相貌丑的宫女若干名,还有年轻相貌丑陋的太监若干名以及所需要的化妆品,衣服、帽子等等。 赵三心中起疑,问杨安为何事。杨安回道,你尽管按要求找齐,下午带着人在你的住处集合,到时大有用途。 同时杨安再三叮嘱赵三,此事一定要保密,否则事败,就是杀头之罪。 赵三见杨安如此神秘,心中猜测是否跟昨天谈论到的百戏有关,但又不便多问。 但自从云昭训和唐令则死后,赵三便无条件信任杨安,于是掉头而去,为杨安尽心尽力操办此事。 今天是与卫率府十日之限的第五天,杨安来到演武厅的时候,十名士兵已经自觉分成两个五人队,在里面进行训练了。 杨安在一旁观察了一会,对十人的表现很是满意。 如果说,昨天以前十人是被杨安逼着进行训练的话,那么今天他们则是自觉的主动进行训练。 看来昨天自己对他们的训话已经起了一定的效果。虽然这效果不知能保持多长时间,但保持到十天之限结束,肯定是没问题的。 杨安喊了一声暂停,将十人队的队长崔元起叫了过来,告诉他自己后面的几天有事脱不开身,训练的事就交给他了。 至于伙食供应后勤啥的,他都已提前安排好。同时杨安告诉崔元起,训练的时候要注意适当休息,要注意劳逸结合。 崔元起领命而去,杨安也离开了演武厅。 既然和卫率府的较量已经胜券在握,也就没有必要放在重点。 杨安现在的重点,是准备一场大戏,一场让太子和太子妃都会喜欢上的大戏。 虽然这场大戏,应该归类于百戏的一种,但杨安认为:这场大戏的表现形式,应该是从古到今,从来没有过的。 他准备告诉赵三他们,他把这种大戏的表现形式命名为:话剧。 第二十五章 最早的话剧(2) 杨安下午赶到赵三住处的时候,赵三已经带着七八个太监和宫女候着。 杨安将这些人打量了一下,挑出来的太监都符合要求。 唯有几个宫女,杨安觉得不满意,年龄上倒是满足要求,姿色上却差了点意思。 杨安还是觉得,这几个宫女太漂亮了。 他让赵三去找几个更丑的,赵三却回道,这几个已经是最丑的了。 再丑的话,就只能在东宫中清洁卫生、跑腿打杂的里面挑了。 杨安本来想让赵三带着自己在伙房、洗衣房里转一圈,找几个丑得有特色的。 可出于保密的需要,想想还是算了。 再说了,要是在东宫里能找到丑女,那才是怪事! 能进东宫的宫女,也是千挑万选才选出来的,没有几分姿色,根本就不陪服侍太子。 杨安首先跟众人说明了让他们来的目的,着重宣布了一下保密要求,不得泄密否则是杀头之罪。 之后是说明剧情,分配角色等等。 总之,杨安一人身兼编剧、导演、主角,同时兼任化妆、场景、服装造型以及其他现场一切需要的角色。 没办法,这主意是杨安想出来的,而且这些人根本不了解“话剧”这玩意,杨安唯有能者多劳。 仅仅分配角色,说明剧情,就让杨安大费口舌。 因为这些人的好奇心太重了,总是不合时宜地提出各种充满新鲜感的问题。 到最后,这些问题把杨安搞得不耐烦了,无奈只得拿出官威,禁止他们提问。 这个下午,杨安累得够呛,他觉着将这些人训练成话剧演员,可比训练那些士兵要难一千倍,一万倍。 好不容易把剧本跟他们讲清楚,让他们背台词时却是意外的顺利。 虽然他们没接触过话剧,搞不清什么是表演,但是背几句台词却轻而易举,比后世那些“流量明星”、“小白脸明星”要强得太多。 这一个下午,杨安过得简直是太郁闷了。而被赵三带来的这些人却很开心,排练的时候,经常憋不住而笑场。 可杨安全却全程黑着脸,到最后,这些人便也渐渐地笑不出来,而是一个个认真地表演起来。 十天之限的第六天,也是话剧排练的第二天。 一大早,杨安便安排赵三带着人进行排练。演武厅那边,他已经很少去了。 因为听赵三说,太子虽然从整日醉生梦死中走了出来,但最近心情一直不好,根本就看不到笑容。 杨安想着得抓紧时间把话剧排练好了,到时让太子和太子妃成为唯一的夫妻观众,让太子从悲伤中走出来,也让太子妃高兴一下。 比起昨天的排练,今天上午的排练效果好了很多,众人几乎没有再笑场的。而且也不再提问题,都把排练当成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来做。 杨安有种错觉,觉着东宫里的这些宫女和太监,比自己前世教过的学生都要强很多。 基本上杨安给他们讲一遍,他们就全记得了,不用再讲第二遍。 不过想想也对,太子东宫里的宫女和太监,一个个都记忆力好,会察言观色,机灵肯做事,学东西也特别快。如果不是这样,他们也不会被选进东宫,早就被淘汰了。 不过这天下午,再次有人笑场。 因为赵三让人买的化妆品到货了。 杨安将这些人按照角色要求这么一化妆,顿时喜感十足,再配合台词,难怪他们会笑场。 话剧连着排练了两个上午,加三个下午,第三天下午的时候,杨安觉着众人的表演已经非常完美,如果这时候有奥斯卡奖项,他们都有资格拿一座小金人。 杨安决定提前结束表演,让他们回去休息。 同时宣布,明天上午,在东宫举办宴会的前殿,正式表演这场话剧。 来观看的只有两名观众,太子和太子妃。 听到杨安宣布的休息,众人既兴奋,又开心。 在众人散去后,杨安并没有走,而是和赵三一起赶到前殿做表演前的准备工作。 开始排练之后的第四天,也是与卫率府十日之约的第九天。 杨安早早来到前殿,赵三也早已带着宫女和太监们熟悉场地。 杨安来后,便根据角色的安排给众人一一化妆。 做好所有的准备工作后,两人分头安排,杨安去请太子,赵三去请太子妃。 前殿内,两边是用于宴请的宾客之位,中间留出一大块空地,主位比宾客之位要稍微高一些,正对着大门。 中间的空地,已经搭成了舞台,原来一侧的宾客之位,现在多了一块幕布,演员将根据需要从幕布后面登上舞台。同时,主位正对面的位置也多了一块主幕布,以营造神秘效果。 不出片刻的功夫,太子夫妻先后出现在前殿,分居左右,坐在了主位之上。 随后大门关上,主幕布徐徐拉开,杨安走上舞台,站在舞台中央,开始报幕: “请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欣赏话剧:亡国之君。” 随后幕布再次徐徐拉上。 太子皱眉,忍不住朝太子妃那边看了看,太子妃也一头雾水。 啥叫话剧?两人都没听过。 就在此时,杨安的声音在幕后再次响起: “有一个国家叫陈国,陈国的国君叫陈厚主。” 没有人知道,这场话剧,杨安是根据真实的历史改编的。 此时的大隋还没有兼并陈朝。陈朝的国君,真名叫陈叔宝,还没有亡国,所以也不叫陈后主。 陈后主是在他亡国后的称谓。“后主”即最后的君主,一个王朝的末代君主。 “陈厚主虽为一国之君,却不理国政,整天沉迷于酒色之间。”杨安继续用磁性的男中音旁白。 “陈厚主好饮酒赋诗,为满足自己的爱好,将后宫的十几个才女封为朝廷大官,整日和她们吟诗作乐。” “陈厚主好宠幸女色,后宫佳丽三千,对宠妃形影不离,难得处理政事也要抱着宠妃,对宠妃的话,更是言听计从。” “陈厚主好奢侈享乐,大肆兴修亭台楼阁,所建高阁,高达数十丈,陈厚主经常带着宠妃们身居高楼,衣袂飘飘,风流快活。” “这一天,陈厚主一时兴起,在皇宫里将宠妃们聚到一起,陪他吟诗作乐。” 旁白到了这里,停了下来。主幕布再次徐徐拉开。 根据剧情需要,该是陈厚主的“宠妃”们上场了。 杨安也戴上皇冠,等“宠妃”们依次上场后,就要轮到他上场。 第二十六章 最早的话剧(3) 舞台幕布完全拉开的时候,第一名女演员也走上了舞台。 只见她方脸盘,水桶腰,两只眼睛一只大,一只小,右手三指托着花手帕,一路扭着水桶腰,一直走到舞台中央。 此女站定后,左右顾盼自若,甚至朝着空气抛了几个媚眼,随后张开血盆大口,故作轻柔的道: “我乃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花贵妃。”说完,又朝空气抛了个媚眼,扭着水桶腰站到了舞台一侧。 太子连连皱眉,但也没有生气。 前段时间的自我封闭,太子难得走出来,忽然有这种热闹可看,他也觉着挺新鲜的。 主位上的太子妃看着太子的窘态,再看看台上的“花贵妃”,心中开心,脸上却是憋着没有笑出来。 接着上来的是第二名女演员,年老色衰,却故作妩媚动人姿态,托着腮帮,挥着花手帕,迈着小碎步,左顾右盼,走到舞台中央后搔首弄姿自我陶醉摆出好几个姿势后,才粗着嗓门道: “我乃顾盼神飞、仪态万千的张贵妃。” 太子此时皱着的眉头已松开,脸上也轻松起来。 “张贵妃”同样走到舞台一侧,和之前的“花贵妃”站成一排。 第三名上台的“美女”,身材相对于前两人来说,算得上是最正常的一个,只是腮帮上涂着浓浓的一层厚粉,眉毛却是一条浓,一条淡,一条长,一条淡。 只见他掐着兰花指,扭着水蛇腰,连连朝空气中抛媚眼,一开口嗓音却又尖又细: “我乃亭亭玉立、沉鱼落雁、倾国倾城的李贵妃。” 太子一听,一脸苦笑:这哪里是什么贵妃,明明就是个太监。 而另一边主位上的太子妃,早已憋不住笑,脸上成了一朵花。 太子忍不住看了过去,顿时痴了:他只见过一脸严肃、端庄正坐的太子妃模样,何时见过如此笑靥如花的太子妃? 这一刻,太子觉着自己的心中,有一样东西被拨动了。 除了最先上来的两名“贵妃”是由年老体衰的宫女扮演的外,余下的“贵妃”,都是由赵三手下的太监扮演。 随着又是几名“贵妃”上台,太子妃也连着笑了好几次。 太子看着太子妃的笑容,却是醉了。 太子妃虽早已有所觉察,却故作不知。 此刻,谁上台上的表演越来越精彩,但太子的眼里只有太子妃。 剧本中,一共安排了七名贵妃,此时已经上去了六人,此时只剩下最后一名“贵妃”。 在太子妃的期待中,最后一名演员走上了舞台。 只见这名贵妃,浓眉大眼,猛若张飞,却左手掐着兰花指拈着花手帕,右手掐着兰花指,食指却塞进了鼻孔,故作娇羞状,一脸天真散漫地走到舞台中央: “我乃如花似玉、花容月貌,闭月羞花的如贵妃。” 看到此处,太子妃再次绽开笑容,太子再次为太子妃的笑容沉醉。 “大王驾到!众贵妃列队接驾!” 随着杨安的旁白,也该他上场了。 杨安不但是旁白,还是这场大戏的主角。 他演的正是陈厚主。 不过他不用化妆,仅仅是找了一顶乞丐的帽子,然后改造成了皇冠的形状。 为什么改成皇冠的形状?是为了避免和隋朝皇帝的冠冕一样。 “臣妾拜见大王!”在稀稀落落、先后不一的一片古怪桑音中,杨安饰演的“陈厚主”,走到了舞台中央。 “免-礼,平-身。”杨安夸张地用戏腔拖长音调。 “我乃大陈国的大王,陈厚主,陈国的陈,忠厚的厚,君主的主。” “我乃陈国最忠厚的君主,特别是对我的爱妃们。” “我特别特别的忠厚,我特别特别的宠爱她们。” 为了区别于历史上的陈后主,杨安还是将剧中主角的名字改成了陈厚主。 看着杨安夸张的表情,太子妃再次被逗笑。 “我的爱妃们,今天就让我来好好宠爱你们。” 说完,杨安张开双臂向八名“贵妃”走过去。 八名“贵妃”早已面向太子和太子妃,排成一旁, 走到八人身前,杨安放下双臂,在第一名“贵妃”之前侧身站定,端详了一会儿,忽然摇头晃脑,口中吟出一句: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这名“贵妃”,原本五大三粗,到了杨安的嘴里却成了“窈窕淑女”,连太子都不由得摇头,却也脸上出现笑容。 第二名“贵妃”,很配合的张开血盆大口无声哈哈大笑,看到杨安过来,赶紧闭上嘴,带着笑意要转过头去。 杨安却一把揪住这名太监饰演的“贵妃”的脸颊。夸张地沉醉一般后,口中又吟出一句: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此句诗一出口,太子顿时浑身一震,立马聚精会神起来。 走到第三名化妆很丑、而且挖着鼻孔的“贵妃”面前,杨安又吟出一句诗: “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与事实反差极大的诗句,同时引来了太子和太子妃的笑声。 就这样,每走到一名“贵妃”面前,杨安都随口吟出一句反差极大的诗句: “柳腰春风过,百鸟随风走。”杨安送给了水桶腰“贵妃”。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送给了浓妆艳抹、丑出天际的“贵妃”。 “丹唇列素齿,翠彩发蛾眉。”送给了满口龅牙的“贵妃”。 “纤腰之楚楚兮,回风舞雪;珠翠之挥挥兮,满额鹅黄。”送给了腰粗脸大额头鼓起一个包的贵妃。 在记忆中寻找这些诗句,杨安也花了一番心思,但因为跟众人排练,早已烂熟于心。 此刻在台上,信手拈来随口吟出,更是衬托得他玉树临风、风流倜傥。 这些诗词中,除了一开始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太子杨勇早有所知外,对于后面的诗句,太子压根就没有听过。 若是以前,太子一定会被杨安的诗句震惊吸引。 可眼下,太子的注意力大部分都放在了太子妃的身上。 此刻,诗词对于太子来说,已经没有那么重要。 而舞台上的话剧,仍然在继续演下去。 杨安饰演的“陈厚主”,正沉迷于美色与诗文的时候,忽然有人来报: “大王,大事不好,敌人打进皇宫了!” “什么?我陈国的将士们呢?他们都干什么去了?” “大王,大将军都是您宠幸的妃子、宫女们担任的,她们根本就不懂练兵打仗,将士们大部分都投降了。” “少数不肯投降的将士,也因寡不敌众,全都阵亡了!” “怎会……怎会如此地步!” 杨安饰演的陈厚主瘫倒在地,后宫宠妃们慌作一团,有几个妃子直接逃走了. 但还剩下三个妃子,张贵妃,花贵妃,如贵妃没有逃走。 第二十七章 最早的话剧(4) 此时,喊杀声已越来越近。 陈厚主在三个贵妃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如无头苍蝇一般。 跑到东边,东边传来喊杀声,跑到南边,南边传来喊杀声。 最后,四边八方都传来喊杀声,陈厚主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六神无主中看到一口枯井,便和张贵妃、花贵妃三人一起跳进了枯井之中。 最后,舞台上只剩下如贵妇一人,挖着鼻孔,带着哭腔却不敢跳。 就在花贵妃犹豫的功夫,身着盔甲的士兵已经杀了进来。 花贵妃赶紧远离枯井,免得引起士兵怀疑。 不想花贵妃弄巧成拙,欲盖弥彰、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行为恰恰暴露了枯井的秘密。 得知井下有人后,几名士兵找来一根绳子,丢进枯井之中,也就是舞台的下面,命陈厚主等人把自己绑住,好把他们一个个拉上来。 “咦,怎么这么沉?”负责拉绳子的两名士兵疑惑道。 “拉不上来,太重了。” “再来两个人,一起用力拉!” “不行,还得再加两个人,太沉了,这陈厚主是带了多少金银财宝下去的?” 几个太监饰演的士兵,用尽力气都没能将人从枯井中拉上来,最后六个士兵用力,喊着口号才一点一点的将绳子从枯井中拉出来。 太子和太子妃也都心中奇怪,三四个人都拉不动,什么原因? 两人都瞪大了眼睛,想看看枯井中拉上来的究竟是陈厚主还是金银财宝? 可等到枯井中的人被拉上来时,太子和太子妃夫妻还是惊掉了下巴。 只因为拉上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三个人。 陈厚主将绳子绑在了身上,一只手拽着张贵妃,另一只手拉着如贵妃,死都不放。 难怪这么沉! 这陈厚主实在是做鬼都要做个风流鬼,死到临头还舍不得美色! 陈厚主被俘,陈国也因此灭亡。 但剧情并没有结束,杨安又续上了另一个“后主灭国”的故事。 于是,剧情继续发展下去。 陈厚主被俘后,日子肯定不好过,虽然敌国看在他做过一国之主的份上,还给他封了个有名无实的官当,有俸禄可拿,不会饿死。 但他终究是俘虏,除了张贵妃外,他所有的其他贵妃都被敌国霸占,作为对将士的犒赏。 唯有张贵妃,敌国君主为了显示自己的仁厚,破格允许陈后主和张贵妃过夫妻生活。 但这种生活却是在敌国的监视下活着的。 好景不长,很快负责监视陈后主的将军看上了张贵妃,找个借口就把张贵妃给霸占了。甚至还找画家作了一副《大将军幸亡国贵妃图》。 受此屈辱的陈厚主,再次作词: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看到此处,尽管有夸张丑陋的贵妃在旁,太子和太子妃也没有笑,而是脸色沉重。 而监视陈厚主,霸占张贵妃的将军看到这首词后,看出陈厚主这个亡国之君,居然还敢怀念故土,这不是还有二心吗?于是命手下士兵,将杨安饰演的陈厚主绑了,推出去斩首。 话剧演到杨安被推出去斩首的那一刻,幕布被缓缓拉上。 看到此处,太子妃已是眼中含泪,就差点没有哭出来。 而太子口中却反复吟着“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等幕布再次被拉开的时候,台上已经站了一排所有参与话剧表演的宫女、太监,以及杨安。 他们还没有换衣服,也没有卸妆。 表演的时候,他们一个个表情夸张、神采飞扬,但此刻的他们,脸上却有着掩盖不住的疲惫。 为了给太子夫妻俩看这场话剧,他们付出了很多。 尽管如此,他们仍然每个人都很兴奋,很满足。 “好!非常好!”太子拍着巴掌从主位上站了起来,太子妃虽没有说话,也一并战立。 “你们演得都非常好。说吧,我该给你们什么赏赐?” “……”一阵沉默,除了杨安外,宫女和太监们都看向了赵三。 赵三赶紧跪下,“回太子殿下,” “奴才们不要金,不要银,只要太子殿下和太子妃,” “从今以后,每天都像今儿个一样,相敬相爱,开开心心。” “嗯,”太子点点头,转过头看向太子妃,“你意下如何?” “妾身但凭太子作主。”太子妃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全然没有史书中所说的严肃刚强之态。 以至于杨安相信,“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这句话言之不假。 杨安推测,靠夺嫡取得皇位的杨广,为了突出自己的贤明,所以故意歪曲事实,让史官把杨勇写得非常不堪,连太子妃都因此而受到牵连,说元氏“严肃刚强”。 这根本经不起推敲:一个十三四岁、豆蔻年华的少女,就算出生在将门之家,就算其将军父亲再怎么管得严厉,也不至于不苟言笑,整天板着个脸吧,给谁看呢。除非太子妃嫁过来之前就有精神上的毛病。 “好吧,既然如此,”太子走近太子妃,一把牵过太子妃的手,“我们就随了你们的心愿。” “太子英明。”杨安适时送出一记马屁。 “对了,杨安,” “你最后那什么,‘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后面的我都没记下来,你得整理好了给我一份。” “还有之前那些,‘回眸一笑百媚生’一类的,你都把整理出来,我有空好好欣赏一下。” “太子殿下,您忘了陈厚主是怎么亡国的了?”杨安赶紧提醒。 “当然没忘记。”太子一摊手,“可我现在,不还是没有理政吗?” “太子殿下,东宫也需要理政,您许多天没到内殿,一大堆事情都等着您处理呢。”杨安用夸张的口吻道。 “有这么严重?”太子一脸的不相信,“可事情再多,也没有我俩相敬相爱重要,杨大人你说对吧?” “也对。”杨安无奈地点点头。 “我现在只想知道,下一场话剧,准备演什么?” 太子夫妻俩期待的目光,同时看向杨安。 杨安心中一沉,心想坏了。 太子夫妻俩是好了,可是他却被套牢了。 太子好不容易改掉荒淫好色的坏毛病,要是又染上沉迷话剧的恶习,后果可就不好收拾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第二十八章 赵三言谢 杨安最担心的其实不是太子,而是隋文帝。 隋文帝非常重视农业生产,重视到什么程度? 在他的眼里,只有种地和当兵,才是正当职业。除此以为,少有职业能入得了他的法眼。 就连正经的商业,都被隋文帝认为,这是游手好闲的无业游民才能干得出来的事。 正儿八经的商业都是如此,更不必提百戏行业了。 因为商业,在大隋毕竟对农民还没有那么多吸引力。 而百戏就不一样了,百戏不管到哪儿,锣鼓这么一敲,那些农民便纷纷放下手中的农活,都跑来看百戏了,这不耽误农业生产嘛。 再说了,如果从事百戏的人多了,从事农业的人数就会减少,其它行业都跟百戏一样,把农民从田地间抢走,这还怎么发展农业生产? 仅仅从这两方面考虑,隋文帝便认定要禁止百戏。 隋文帝不但要求普通人不得从事百戏,连观赏百戏都不行。 虽然杨勇不是普通人,是隋文帝的亲儿子,是太子。 但隋文帝对太子的要求更严。 普通人都不敢做的事,你身为储君,却带头做了,这说明什么问题? 第一,你没有把我这个父皇放在眼里,总想着早日取而代之。第二,你身为太子,却在生活上染上腐败糜烂的恶习,我得考虑一下,你是否还有资格,继续坐在这个储君之位上? 仅凭以上两点,太子在父皇那里好不容易才得到改善的形象,恐怕又要坠崖式跌落。 想到这里,杨安觉得有必要加快计划进度了。 虽然从话剧第一天排练的时候开始,杨安就一再重申保密的重要性,可谁也不能把这件事一直保密下去。 而且时间越长,话剧表演的次数越多,泄露消息的可能性越大,风险也越大。 杨安眼下想到的对策有两个: 第一,让太子妃尽快找个时间,把话剧促进他们夫妻感情的事情,给独孤皇后透露一下,探探皇后的口风。 如果皇后支持,那就继续在保密的前提下,放心去继续上演话剧。就算被隋文帝得知,也有独孤皇后帮着说话。鉴于隋文帝是“妻管严”,自然能逢凶化吉。 如果皇后不支持,既使话剧再怎么能够促进太子夫妻间的感情,也立即停止。否则被隋文帝知道了,独孤皇后也不帮着说话,那么下场就是死。自己死不要紧,还要连累太子。 第二,尽量在短时间内让太子夫妻之间感情加深。因为时间越长,事情越不容易保密。一旦短时间内太子夫妻之间已经建立深厚的感情,这时候杨安便可以将话剧这个纽带斩断,相信到那时已经无伤大雅。 这些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电光石火之间,杨安灵光一闪: “回太子殿下,杨安还没有想好下一场话剧演什么。” “而且为了演好这场话剧,大家都又苦又累,应该让他们休息几天。” 杨安的回答,让太子多少有点失望。 “不过,”杨安看着太子重新燃起希望的眼睛: “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如果愿意,后天有一场热闹。” “什么热闹?”太子来了兴趣。 “因为左卫率的宇文甲,不服下官担任左内率之职,有意挑衅。” “所以约定后天在前殿进行比试。” “后天?那你明天干什么?”太子已经迫不及待。 “明天下官要看看,左内率的十名士兵都练得如何,有没有把握赢过宇文甲他们。” 杨安如实回答, “不知太子殿下还太子妃,明天有没有兴趣?” “练兵?”太子赞赏地看向杨安, “好啊,没想到你这个文官,居然还懂练兵。” “本太子明天一定要去凑个热闹。” “还有太子妃。”杨安提醒太子。 “本宫对练兵的兴趣,更甚于百戏。”不等太子说话,太子妃便已经答应。 “好,那就这么定了。”太子哈哈大笑,冬至以来第一次看到他这么开心。 眼看着太子要走,赵三却拦在了前面, “太子殿下,您得陪着太子妃一道才对。” “嗯,言之有理,” “一起走吧,明儿个我们一起去看杨安练兵。”太子返回身,牵过太子妃的手, 太子妃欲要挣脱,却终究没有使劲,任太子牵着手,两人走出了前殿。 “杨大人,老奴替太子妃谢谢您了!”等两人走远,赵三冲着杨安便要行大礼。 杨安赶紧一把搀住,“赵三,不是跟你说过,不用叫我杨大人。” “可是杨大人,您帮我实现了我多年来的愿望,”赵三坚决不依,“您就是我的大恩人。我怎么敢在您面前托大?” “好了好了,”杨安见赵三就是不肯改口,不再强求, “你的愿望也是我的愿望,就算不愿意叫我杨安,也不必如此多礼。” “还不赶紧跪下!”赵三被杨安搀住,却命令手下的太监宫女们给杨安跪下了。 “快快请起。”杨安受不起如此大礼,上前阻止却被赵三拦住了。 “杨大人,他们都是我的心腹,”赵三指着这些宫女和太监。 “我们都知道,您让我们做的事,是为太子和太子妃好。” “太子和太子妃好了,我们自然也就好了。” “请您放一千一万个心,您让我们做的事,定会守口如瓶,对外绝不透露半个字。” “你们都听好了,”赵三拽着杨安不松手,让杨安想搀扶那些人也脱不开身。 “以后杨大人有什么事吩咐下来,你们就是上刀山,下火山,你们就是不要自己的性命,也得给我办好了。” “赵三,你……你怎能如此?”杨安第一次手足无措。 “杨大人,您安心受着就是。”赵三示意手下人站了起来,“您现在所做的事情,当得上这些。” “我所做的事情?”杨安听出赵三言语中的异常,“你知道我现在要做的是什么事情?” “赵三并不知道杨大人有何雄心大志,” “但只要您做的事,是真心为太子妃,为太子好,就是赵三的大恩人,也是他们的大恩人。” “……” 杨安无语,看着赵三带着一帮人向他告辞,离开前殿。 只剩下他一个人,陷入了沉思。 第二十九章 五件宝贝 杨安从前殿回到内率府的时候,天色已经转暗,东宫内的灯光渐渐亮了起来。 卫率府内,早已是灯火通明。 左卫率宇文甲,是纯粹凭自己的本事,而非凭关系、开后门才坐上这个位置的。 说起来,他也是上过战场、经历过生死的人。 可在东宫内,左卫率根本就是个闲职,很是无聊。 所以他就学会了自己找乐子,喝酒、赌钱乃是常事。 冬至那天,他在外面喝酒时,之前认识的几个酒友,给他介绍了一个新朋友。 这几个酒友跟他说,这位新朋友,有钱出手又大方,值得一交。 就这么着,宇文甲跟这个新交的朋友混到了一起。 很快宇文甲发现,他和这个叫张贵的有着共同的爱好,都好赌。 此后,也不知张贵是赌瘾发了还是怎么回事,总是隔一两天就来找他。 张贵每次来,都带着几件宝贝物件,往桌子上一扔,说输了宝贝就是你的,赢了你得给同等价值的银子给我。 说来也奇怪,一碰到张贵,宇文甲的运气就特别的好,每次都是他赢,张贵带来的宝贝自然也都归他了。 今天晚上,张贵又带着五件值钱的宝贝找上门来了。 两人寒暄几句,便开始赌了起来。 他们每次赌的花样不一样,这次赌的是掷骰子,比大小。 一开始,宇文甲运气极好,两个骰子掷了个九点,张贵7点,输了一件宝贝。 第二把,宇文甲掷了个4点,张贵3点,又输一件宝贝。 第三次,宇文甲掷了个3点,本以为悬了,没想到张贵却掷了个2点。 就算宇文甲再怎么没有脑子,这时也看出不对劲了。 “哎呀,又输了,”张贵将第三件宝贝拿给宇文甲,“宇文将军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 可宇文甲并没有去接。“张公,您每次都是带着宝贝来,空着手回去。” “我虽一介武夫,可也并非没有脑子。您每次如此,定有深意。” “将军果然是个明白人,”张贵抱拳作礼,“张某不过是一个酒徒罢了,只图眼前快活,又如何积攒得如此宝贝?” “这些宝贝,张某都是受人所托,专门送给宇文大人的。” “哦?”宇文甲看着张贵,“此人肯花如此大代价,究竟意欲为何?” “宇文将军,”张贵凑近宇文甲,“您和姬威将军关系如何?” 宇文甲一抱拳,“我和姬威同居东宫将军之位,关系本来不错。” “您知道,”张贵向前探探身子,“姬威将军是怎么死的吗?” 宇文甲叹了一口气,“谁不知道,姬威是因为一个‘色’字而惹祸上身,被太子妃下令处死的。” “难道您就不觉得姬威将军死得冤?”张贵缩回身子,“我和姬威也是老相识了,姬威本非好色之人,再说就算醉酒,他也没有那么大胆子,敢动太子妃身边的宫女。” 宇文甲摇摇头,“冤不冤的,又能怎样?太子或者太子妃让你死,你还能活得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张贵顿了一下,“跟太子相比,你认为晋王殿下如何?” 宇文甲吃惊地看了一下张贵,终究还是说道,“二殿下智勇过人、谦虚谨慎,兼且礼贤下士,名声在外。” “连宇文将军也这么认为……”张贵谨慎地凑近小声道:“不怕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太子奢侈高调,贪图安逸,胸无大志,而晋王殿下志存高远,英明神武,雄才大略。” “这两人相比,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储君之位应该以能者居之。太子殿下不过是早生了几年,便坐上了储君之位,实在有失公允。” 听到此处,宇文甲一拍桌子:“休得胡言!你就不怕我把你绑了去见当今陛下?” 张贵毫无惧色:“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实不相瞒,我是晋王殿下的人。” “这些宝贝都是晋王让你送给我的?”宇文甲看着手边的三件值钱的玩意。 张贵赶紧将另外两件宝贝一起推了过去,“不用赌了。这两件也是您的。” “而且晋王说了,只要你愿意帮他,以后还有很多值钱的东西送给您。” 看着桌上的五件宝贝,宇文甲思考了一会,“怎么帮?” “宇文将军身居要职,小事自然不会劳您大驾,您只需要关键时候出面即可。” 宇文甲又思考了一会,最终眼光落在五件宝贝上,叹了一口气道:“也罢,为了大隋的江山,我便答应你。” “那就多谢宇文将军了,”张贵一抱拳,“如此我也不负晋王所托。” 宇文甲连忙摆手,“你也不必多谢。东宫中有个叫杨安的,不知张公有没有听过?” “杨安?”张贵歪着头想了一下,“听姬威说过,不过是个文官,在东宫中无足轻重。不知宇文将军提到此人,是何用意?” 宇文甲摇头,“说来也怪,这杨安本来是个不入流的小人物,可不知怎的就忽然官升门下坊左庶子,兼内率府左内率。” “现在就连我,他也不放在眼里。” “后来我找来太子身边的人打听了一下,听说唐令则、姬威的死,都和他有关。” “原来如此。”张贵点点头,“晋王殿下果真神机妙算。” “二殿下看出了东宫中的古怪?”宇文甲一脸惊讶。 “姬威死后,我们便断了东宫的消息。”张贵解释道,“晋王殿下认为太子定有高人相助,所以让我赶紧找您。还望宇文将军鼎力相助。” 宇文甲一拱手:“何必客气,帮你就是帮我自己。我本就与杨安有些矛盾。” “张某愿听详情。” 于是,宇文甲将杨安如何捉奸唐令则、云昭训,如何除掉姬威大致说了一遍,虽然只是找人问来的消息,却也与实情基本相符,出入不大。 听完宇文甲说的内情,张贵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是个厉害角色,我得赶紧报知晋王殿下,好想出办法对付此人。” 宇文甲点点头,“要成大事,这杨安可是最大的障碍,早日除掉方为上策。二殿下如有此意,下官愿意代劳。” “除掉他?”张贵连忙摆手,“我看杨安是个人才,晋王殿下一向惜才,应该有收服之意。” “如若收买不成,再想办法除掉也不迟。” “下官静候二殿下的指示。” 看着张贵远去的背影,宇文甲随手拿起一件宝贝鉴赏起来。 “杨安,现在可不是我要故意跟您过不去,而是二殿下要找你麻烦。” “后天的比试,我一定要给你一点小小的教训,算是给二殿下的见面礼。” 第三十章 太子妃 早上起床,杨安心里还是有些小喜悦的。 不出意外的话,太子夫妻俩昨晚应该是共处一室了。 只要是个正常的男人,见到女人都会起反应,见到美女,反应会更大。 太子显然是个正常的男人,而且还是娶了好几个美女做小老婆的男人。 只因为碰上了杨安,以菩萨心肠、雷霆手段,再加上歪打正着,居然把几个留着必定会引发祸端的美女给连锅端了。 虽然太子大受打击,近一月不近女色,可太子毕竟是一个正常的男人。 而且是一个屡经床笫之欢的男人,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压抑,稍微受到点刺激,就会被再次激起那方面的想法。 此时,站在他面前的就算跟美女一点都不沾边,他也会激情迸发。 当然,事实上太子不会这样做,也不敢这样做。因为在父皇和母后那里,他已经保证对太子妃忠诚。 但若站在他面前的是太子妃,那可就不一样了。 杨安也恰好掌握了这个时机,在适当的时间,适当的地点,为太子和太子妃创造了这样的一个机会。 等观赏话剧结束的时候,太子已经几乎压抑不住自己的想法。 对别的女人,因为在父皇母后那有过保证,他就算压不住也要强行压住。 但太子妃就不一样了。 和太子妃在一起,他完全可以放飞自我,完全不必顾虑父皇和母后的看法。 因为太子妃是他明媒正娶过来的正妻,父皇和母后巴不得他俩早生下一个皇孙。 杨安并不反对男欢女爱。 他认为适度的、正当的男欢女爱,是上天赐予人的一项天赋,不用人教却人人自会。 但凡事都有个度。 他反对在这项天赋上肆意妄为、泛滥成灾。 他觉着,他穿越前的后世里盛行的一夫一妻制,才是正确的做法。 杨安一边想着,一边往内率府走去。 今天是十天训练期限的最后一天,明天,就要和卫率府的人比试。 因为杨安对自己有着足够的信心,所以并没有很早就赶到内率府的演武厅。 等他一边想着心事,一边慢吞吞赶到内率府大门口时,正巧看到赵三带着小太监和宫女,簇拥着两人从另一边过来。 杨安赶紧上前施礼:“下官见过太子和太子妃。” “免礼免礼。”太子摆手道,“杨大人,我和太子妃专门看你练兵来了。” 杨安一拍脑袋,“哎呀,下官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其实杨安并没有忘记,只不过他想着太子夫妻俩久旱逢甘霖,今日应该需要休息调理一番。 没想到太子夫妻俩比他来得还早。 “本宫也是想着迟点来的,”太子牵着元氏的玉手,“奈何太子妃不依。” 杨安看向太子妃,脸色比昨日果然红润不少,“太子妃出身将门,想来也是熟谙用兵布阵,还请不吝赐教。” 太子妃脸带红晕的看向杨安,“杨将军见笑了,应该是本宫向杨将军请教才对。” “有请太子、太子妃入内。”杨安在一旁将太子一干人等迎进内率府演武厅。 请太子夫妻在主位就坐后,太子将十人队的对上崔元起喊了过来,耳语一番。 杨安对最后一天的练兵早有安排。 此时,演武厅内除了十人队外,还找了四十人来进行最后的陪练。 杨安一声令下,演武厅内自动分成两方,一方是十人队,而另一方则是一支二十人的队伍。 其余人都是旁观者。 十人队列好阵型后,崔元起忽然从阵中走出,朝着主位上的太子和太子妃道: “早有耳闻,太子妃出身将门,武艺出众,不知能否下场,让小人们一开眼界?” “大胆!”太子怒喝,“太子妃何等尊贵之体,岂能受尔等指使?” “……”崔元起一时无话,用无助的眼神看向杨安。 杨安却故作没有看到。 太子妃却站了起来,“也好,本宫虽有此嗜好,却从未有过用武之地。” “今日就请太子,且看我上场一试。” “他们只是随口一说,太子妃何必当真?”太子急了,“若是你被伤着了,那可不是小时,连母后都要责备我。” 太子一边阻止太子妃,一边看了过来,“杨安,你的手下人怎么说话的?得好好处罚他。” 杨安却笑了起来,“太子不用紧张。我保准不会伤着太子妃一根毫毛。” “殿下,您就让我去吧。”太子妃已经走到兵器架旁边,“您可从来没看过我舞刀弄枪吧?” 太子刚要起身,又坐了下来,“罢了,罢了,杨安,若是太子妃伤了半根毫毛,我定要唯你是问!” “太子殿下请放一万个心。” 很快,太子妃就挑好了兵器,用的是双刀。 跟着有士兵抬出一副盔甲护具,太子妃自行穿上了。 随后,按照杨安的吩咐,崔元起引导着太子妃站在了之前杨安所站,也就是阵中队长的位置。 随着杨安一声令下,两方战斗开始。 杨安第四天练兵的时候,一个十人队便可以打败二十人队,但那时的要求是必须倒地才算阵亡,所以十人队自己受伤也很多。 但今天因为太子妃的加入,杨安改变了规则,只要被击中要害部位,如头、胸、腹部,便视作阵亡,须退出战斗。 十人队在经过后面几天的练习后,对付二十人更加有经验。就算一个什么都不会的普通人,站在阵中,在十人阵的保护之下也不会受到伤害。 更何况多了一个本就有一定武艺在身的太子妃。 虽然太子妃根本不了解阵法,但因为身处队长的位置,自然成为全队保护的中心。 两方的对抗开始后,只见太子妃双刀娴熟,舞成了一团又一团的刀花。虽然是全队保护着她杀敌,可从外面看,太子妃却是全阵的中心点,是全阵中最耀眼的闪光点。 太子一开始还有着担心,深怕太子妃会受伤,可很快他就发现担心是多余的。 在太子的眼里,很明显就是太子妃带着全队十人,将两倍于己的敌人杀得人仰马翻。 只见太子妃两把刀挡、拆、砍、劈、刺使得出神入化,如同两团旋风,刮进对方的包围圈中,却又如入无人之境。 太子只看得两眼放光,连声叫好。 当然,这其中还有一部分缘故,因为太子妃下场,对方二十人自然有所忌惮,面对太子妃时不敢用尽全力。 未战先怯,输得更快。 第三十一章 大意了 杨安有点想不明白。 太子放着太子妃这样的贤妻,不去敬她,爱她,却偏要喜欢云昭训这样的不忠不贞的荡妇? 云昭训究竟好在那里?长得美?心眼多?性格温柔? 可是美能当饭吃吗?心眼多能杀敌报国吗?性格温柔就不会背叛了吗? 除了这几点,云昭训还有哪方面能跟太子妃相比?无论是出身、家世,还是对感情的忠贞。 杨安想不明白。 可太子却似乎想明白了。 此前,太子因为懵懂无知,所以把宝石当成砂砾给扔到了一边。 现在,经历过那段不堪回首的背叛后,太子终于明白到太子妃的好。 太子紧张地一直关注着场中的太子妃,而杨安看着太子。 这一瞬间,杨安觉着自己特别有成就感。 很快,演武厅中央的战斗已经结束,十一人阵型以没有一人“阵亡”的代价赢得了战争。 太子一个劲地叫好,只是不知道他嘴里的好,指的是太子妃打得好,还是十一人阵型打得好。 杨安对这样的结果很是满意,只要太子夫妻感情和好,他的计划就成功了一半。 这场对抗结束后,太子和太子妃离开内率府,回自己的寝殿去了。 而杨安,则要接着进行下一场对抗训练。 这一场,与前一场最大的区别就是,对抗的敌人翻了一倍。 之前是十一人对抗二十人,而现在,则是十一人对抗四十人。 杨安再次站到了十一人阵型中的队长位置上。 再一次的对抗,人数之多,对抗之激烈,自然要比太子妃参与的那一场更惊心动魄。 虽然最后的结果,以十一人取胜,但终究还是有一人因“阵亡”退出对抗,其余十人不同程度受伤,杨安也无可避免。 而对方四十人再次被全歼。 十一对四十的对抗结束后,杨安当场宣布,下午给大家放假。 当听到放假的时候,士兵们开心地欢呼起来。 可是当杨安说到放假也要遵守纪律时,士兵们又沉默了。 杨安特别要求,休息期间,不得外出,不得进行其它剧烈活动。 因为明天就要和卫率府进行正式比试了,要保存体力。 宣布完休息期间的要求和纪律后,杨安信心满满地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对明天的取胜,他有着绝对的把握和信心。 可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晚上还是出事了。 就在晚上杨安吃过晚饭,准备继续习练武艺的时候,赵三带着门下坊典膳局的小太监来报,说是典膳监在送往内率府的饭菜中,大概有十份饭菜动过手脚。 十份饭菜?杨安顿时一惊,这恰恰与自己训练的十人小队相吻合。 难道这里面有什么阴谋? 事发突然,杨安来不及多想,赶紧找到太子。 此时已是晚上酉时,太子得知杨安来意后,二话不说令人找来东宫的侍医。 待侍医赶到时,刚过戌时。 杨安和赵三带着侍医赶到内率府,第一个将崔元起叫了出来。 把脉之后,侍医告诉杨安,从脉象看,崔元起有食用一种八仙花中毒的迹象,好在食用份量极少,毒性不大,不会对人造成致命伤害。 侍医根据脉象推断,这种毒性应该在六个时辰之后才会发作,发作时会引起腹痛、虚弱无力并伴有出汗现象。 随后,杨安又将另外九个人都叫了出来。 经侍医检查,九人都和崔元起的症状相同。 杨安不放心,又从内率府另外找来几名士兵,经侍医把脉后,没有中毒迹象。 随后,杨安又让侍医给自己把脉,同样没有中毒迹象。 杨安此时已经明白了,下毒的人,就是专门冲着十人小队来的。 再结合侍医的话,毒性要在六个时辰之后发作,现实是戌时,六个时辰之后,就是明天上午的巳时。 而这正是杨安和宇文甲约定好的比试时间。 下毒的人,不仅仅是冲着十人小队,更是冲着他杨安来的。 目的就是要让杨安在明天的比试上,当着太子和众人的面出丑,好打击他的气焰。 侍医此时已经开出了药方,赵三带着几人到药藏局取来中药开始熬制。 侍医一边熬药一边告诉杨安,就算及时服用解药,也得等到十二个时辰之后才能完全痊愈。 至于六个时辰之后会怎么样,侍医并没有把握,只说有可能会发作,但不会很严重,会有轻微的腹痛,力量上也会有所欠缺。 杨安听如此说,心中才稍微宽慰了一些。 虽然不能全部恢复,但一对一应该问题不大。 趁着侍医熬药的功夫,杨安将整件事情从头到尾梳理了一下。 因为高强度训练的缘故,杨安对典膳局下过命令,让典膳局在伙食上对这十人进行特殊照顾,每人一份,特殊定制。 而现在,饭菜出了问题。如果不是赵三的人及时发现,明天就会一败涂地。 想到这里,杨安把赵三叫了过来。 赵三把如何发现异常的经过一说,杨安顿时就明白了。 杨安曾经跟赵三随口说过,东宫内哪些人对太子不利,如典膳监元奄、太子家令邹文腾,左卫率夏侯福等人,都不是什么好人。 杨安是无意中说起的,赵三却有心,将这些人的身边都安插上了自己的心腹,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 赵三知道明天杨安就要和宇文甲比试,更是格外小心。特意吩咐自己在典膳局的心腹,密切监视,尤其是重点监视典膳监元奄。 没想到这元奄,奸诈狡猾,没敢对一直小心谨慎的杨安下手,居然在十人小队的饭菜里动起了手脚。 杨安早就知道此人是个奸佞小人,但是想着最大的威胁——唐令则和姬威都被自己铲除了,像元奄这种小角色可以放一放。 而且杨安一直小心谨慎,根本没有给他们下手的机会。 可千防万万,杨安还是没有防到对方会对自己手下的士兵下毒,等他在明天的比试中输掉后,就可以出来羞辱他,搞臭他。 幸亏有赵三。 赵三此时凑了上来,“杨大人,现在要不要把元奄给捆起来?” 杨安考虑了一下:“我们这边的动静,有没有别人知道?” “现在已经很晚了,除了侍医和太子,没有别人知道。”赵三肯定道。 杨安点头,“那就好,你等下告诉侍医,不要向别人说起今天的事。” “元奄那边,先看着他,别让他跑了。” 第三十二章 太子又糊涂了 因为中毒事件,杨安担心再出意外,在内率府和衣而睡。幸好一夜无事。 第二天巳时(上午9点到11点)刚过,杨安带着内率府的十名士兵出现在了前殿大门口。 大门等杨安来了之后才打开,之前为上演话剧而搭的舞台并没有拆掉,只是将幕布除掉,正好用来今天比试。 前殿大门外已经聚集了三三两两的官员。 内率府和卫率府的两位将军,今天会在前殿进行比武的消息,早已传遍了整个东宫。 东宫内很少举办重大活动,而且官员都是些闲职,有此热闹,争相邀约着前来一睹为快。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能一饱眼福的。太子下令,七品以下,不得进入。 很快,太子和太子妃也出现在前殿大门口,众官员赶紧跪拜行礼。 等太子夫妻先进入后,众人才相互谦让着进入前殿。 太子和太子妃坐在了主位之上,众官员则坐在了两侧。 这其中有不少杨安认得的,如刘臻、明克让,以及典膳监元奄、太子家令邹文腾,左卫率副率夏侯福等人。 就位后,众人小声议论,不外乎讨论此次比武的输赢。 大多数人都认为杨安必败无疑,根据是杨安之前只是个文官,根本就不懂得带兵打仗。 “诸位大人,你们都说杨大人会输,可是我却说他会赢。”说话的是刘臻,虽然刘臻喜欢跟杨安斗嘴,可到了关键时候,还是力挺杨安。 “杨大人不可能赢。”左卫率副率夏侯福第一个说话,“一个从来没有上过战场的人,如何懂得带兵打仗?而宇文大人却是身经百战的将军。” “身经百战,也不见得就是常胜将军。”杨安没等刘臻说话,冷冷地抛出来一句。 史料记载中,夏侯福可是太子身边的佞臣。 夏侯福毫不相让,“可就算不是常胜将军,也比杨大人你从来没胜过一场强。” “言之有理。”众人向说话的人看去,正是典膳监元奄,“我们杨大人从来没有上过战场,自然是从来没有胜过。” 杨安看了元奄一眼,典膳监不过是门下坊底下管理典膳局的,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现在就敢这么阴阳怪气? “夏将军都说了,我从来没有上过战场,那自然从来也没输过。”杨安的眼神从元奄身上收了回来。 “可是杨大人,我说你一定会输,”夏侯福挑衅地看向杨安,“你敢跟我赌吗?” “跟你赌?”对方当着太子的面,居然敢说出如此放肆的话来,让杨安大出意外。 看来这夏侯福,在太子面前没大没小惯了,在东宫前殿如此庄严之地,竟也得意忘形。 “大胆狂徒!”杨安破口大骂,“竟敢轻慢若此!” “太子东宫,何等庄严场所,你竟敢当着太子的面提倡赌博,成何体统!” “下官请太子殿下重罚此人,引以为戒!” 夏侯福被杨安骂的不知所措,“扑通”一声跪下, “太子明鉴,下官,下官绝无轻慢之心。” “ai——”一声拖长了的音调传来,坐在主位上的太子缓缓道, “杨大人,我倒是不反对夏侯将军的主意。” “什么?” 杨安心中震惊,他万万没有想到,太子不但不禁止这种不良风气,反而还亲自出面提倡。 改造太子的计划,实在是任重而道远。 “你我不妨听听,夏侯将军要赌些什么?” 在太子的示意下,夏侯福站起回话, “太子殿下,下官建议,就赌下官和杨大人的乌纱帽。” “若是杨大人输了,便辞去左内率,让我来当。若是我输了,我便辞去副率,离开东宫。” “杨大人,你有胆子跟我赌吗?” 有了太子的支持,夏侯福的腰杆又硬了起来,挑衅地看着杨安。 杨安只恨得牙痒痒,这个太子,又犯起糊涂来了,如果此事传到隋文帝的耳朵里,太子在东宫公然提倡赌博,这还得了。 可面对如此局面,杨安不答应,就是退缩。但若是轻易答应,又会掉进对方的陷阱。 权衡得失之后,杨安哈哈大笑, “就凭你也配!” “杨大人,您这是没信心?”夏侯福不死心。 “我当然有信心,不过,”杨安不屑地再次看了一眼夏侯福,“以你副率的乌纱帽跟我赌,还不够资格!” “你,欺人太甚!”夏侯福气急败坏。 太子在上面看着两人争辩,却没有说话。 “如果再加上我的乌纱帽,不知还够不够资格?”众人看去,竟然是太子家令邹文腾。 “还不够的话,再加上我的。”说话的是典膳监元奄。 旁观的众人似乎明白了一点,看这意思,这三人是对杨安严重不满,表面上是 “赌”,实际上是要赶杨安下台。 而且看情形,这三人似乎是稳操胜券。 杨安心里恍然,这三人分明是同谋,以为昨晚的阴谋神不知鬼不觉,笃定他今天一定会输。 此时他已经被逼到墙角,不得不接招。 否则就算这场比试打赢了,众人也会认为他是胆小鬼,从此威信扫地。 杨安权衡了一下,用自己一个左内率的官职,换这三个人的官职,还是值得的。 何况对方未必就一定会赢。 “以你们三个人的乌纱帽,换我的左内率,这还差不多。”杨安说完面向主位,“请太子殿下见证。” “好,”太子对结果很满意,“有本太子作证,双方不得反悔。” “太子殿下英明。” 杨安还没来得及反应,夏侯福、元奄等人已经赶紧站起来作揖。左内率的官位,仿佛已成为他们的囊中之物。 随后,太子让赵三宣读比试规则: “一,双方须使用训练专用器具,不得使用高杀伤力武器;二,倒地便被视为阵亡,自动退出对抗;三……” 这些都是平时比试的常规要求。 宣读完比武规则之后,随着太子一声令下,双方摆开阵型,杀在了一起。 杨安本来担心中途十名士兵会突然毒性发作,影响战斗力,甚至会有战败的可能。 但幸运的是,毒性没有发作。 所以杨安带着十人,冲入宇文甲的十人之中,无人能挡。 不过片刻的功夫,宇文甲的人纷纷倒地,退出对抗,只剩下宇文甲孤军奋战。 宇文甲虽勇猛过人,但因孤立无援,再几个呼吸的功夫,便被两面盾牌,五杆长枪,顶倒在地。 这结果,让众人目瞪口呆,瞠目结舌。 夏侯福等人更是呆若木鸡。 他们本想让杨安威风扫地,没想到却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第三十三章 一鸣惊人 认为杨安必败的人,占绝大多数。 百分百相信杨安必赢的,只有太子和太子妃。 就连杨安自己,也没有绝对把握自己能赢。因为他不知道对抗开始或者中途,毒性会不会发作,发作效果有多严重。 好在这场对抗是自己赢了。他向着自己的小目标又迈进了一小步。 “夏将军,”杨安看向夏侯福,“不知道你之前的赌约,还算不算数?” “这……”夏侯福张口结神,脸都涨红了。 见夏侯福没有回答,杨安转向主位上的太子, “下官请太子殿下监督夏侯福、元奄和邹文腾,履行赌约。” 杨安不得不咄咄逼人,步步紧逼。 因为铲除夏侯福等人还是次要的。主要的,也是最重要的,杨安想借此机会,验证一下太子究竟有多少改变。 如果太子舍不得拿掉夏侯福等人的官职,那就说明,太子还是当初那个亲小人、远忠臣的太子,并没有什么改变。 若真如此,杨安前期付出的那么多心血,全都白费了。就算太子顺利登上皇位,也注定不会有什么作为。 反之,如果太子毫不犹豫地监督夏侯福等人履行赌约,那就说明,太子已经真的醒悟过来,愿意痛改前非。 杨安和宇文甲双方对抗之时,太子时不时的用毛笔在桌上书写着什么,这时终于停了下来,对赵三做了一个手势。 赵三会意,拿起桌上的旨令念了起来: “夏侯福听令!” 众人面面相觑。 明明是请太子监督履行赌约,现在怎么成了宣读太子旨令了? 元奄等人也惊呆了,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在众人惊讶的眼光中,夏侯福跪了下来。 “左卫率副率夏侯福,不分尊卑,轻慢太子,本应从严处置,打入天牢。” “但念在你往日服侍太子的份上,从轻处置,除去左卫率副率之职,贬为庶人,限一日内搬出东宫。” “太子,太子恕罪啊。”夏侯福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你若再啰嗦,我便将你打入天牢。”太子不耐烦道,吓得夏侯福再不敢吱声。 与此同时,两名士兵上来摘下夏侯福的乌纱帽,扒了他的朱红色官服。 夏侯福被带走后,赵三跟着往下念: “元奄听令!” 元奄脸色惨白地跪了下来。 “典膳监元奄,居心不正,心肠歹毒,投毒戕害士兵,打入死牢,三日后斩首!” “太子殿下,下官冤枉啊,下官冤枉……”元奄磕头如捣蒜,连喊冤枉。 “你冤枉?”赵三放下旨令,从袖中拿出一物放在元奄面前。 元奄顿时面如死灰,“下官有罪,可罪不至死,请太子饶命啊……” 赵三看都不看,示意两名士兵:“拖下去,免得让太子脏了眼睛。” 两名士兵上前,一把将元奄薅住,三下五除二便将元奄的乌纱帽和官服全都除掉。 在一阵哀嚎声中,元奄也被拖出了前殿。 其他人不明白,杨安却看出来了。 太子这哪里是履行赌约,根本就是有备而来。借着他和左卫率比武,一众官员齐聚的机会,惩罚佞臣,震慑屑小。 随后,遵照太子旨令,又处置了东宫中的一批官员,如太子家令邹文腾等,都是往日阿谀奉承、谄媚讨好太子、居心不正之辈。 处置完一干人等,太子让所有人都散去,却让杨安留了下来。 此举正合杨安心意。 他走到太子近前,“下官有一事不明,想请教太子殿下。”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知道你会赢吧?”太子正侧着身子跟太子妃说话,头也不回。 “太子英明!” “昨夜十人中毒,连下官自己都没有必胜的把握,太子又如何能胸有成竹?”杨安问道。 “现在不妨告诉你,昨天夜里毒性已解。”太子神秘地看着杨安,“太子妃恰好有一瓶解毒丸,一直没机会试试效果,倒是给你手下人先用上了。” “谢太子妃!” “谢太子殿下!”杨安赶紧跪谢。 “不过,臣还有一事不明。” “杨大人,你今天问题挺多啊。”太子心情不错,“一并问出来,本太子知无不言!” “冬至的时候,下官在后花园发现一只大鸟,身披五彩,高视阔步,可是一停十几天,不飞也不叫,请问太子殿下,这是什么鸟?” 太子看着杨安,思索了一会道:“这只大鸟,不是普通的大鸟,十几天不动,是为了找对正确的方向;不飞,是为了羽翼还没有丰满;不叫,是因为不想成为众矢之的。” “这只大鸟,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不叫则已,一叫则吓破众人的胆。” “太子英明!”杨安深深拜了下去,“下官愿助太子扫清所有障碍,一飞冲天,死而无憾。” “杨大人快快请起。”太子忙从座位上下来,扶起杨安, “你我虽为君臣,但杨大人实为本太子的良师益友,” “本太子有意上书父皇,升杨大人为太子少师,总理东宫一切事务。” “这,这可使不得……”杨安赶紧推辞。 太子少师,这可是正三品朝廷大员,当朝宰相苏威,兼太子少保,也不过正三品。 而且宰相苏威还是兼职,很少来东宫管事。 “杨大人,你就别推辞了。”太子扶起杨安,“这不仅是我的主意,也是太子妃的意思。” 一直没有说话的太子妃,此时也站了起来,“本宫一直难以放心,就因为有夏侯福、元奄这些小人在太子身边。” “如今虽然铲除了这些小人,但难免会出现第二个夏侯福、第三个元奄。” “能让本宫信任的,唯有杨大人。” 听太子妃如此高看自己,杨安再度跪了下去,“太子妃谬赞,下官万不敢当。” “杨安听旨!”太子忽然板起脸来。 “下官接旨。”杨安跪着刚要起来,听到有旨扑通一声又跪了下去。 “就这么说定了。”太子哈哈一笑,拉着太子妃的手走了。 “什么……就这么说定了?” 杨安看着两人的背影,一脸的茫然。 太子实在是太任性了! 正三品的朝廷要员官职,在太子和太子妃的谈笑之间,就这么给定下来了? 隋文帝那,能答应吗? 独孤皇后,肯答应吗? 这也太快了点。 不过杨安以为,凭他的能力和所做的事情,完全配得上太子少师之位。而且升官也更便于他辅助太子。 他甚至多了一丝期待。 第三十四章 升官的好处 在大多数人看来,升官的好处显而易见。 俸禄涨了,住的房子大了,生活水平也提高了。 手中的权力更大了,手里管的人更多了,可以做的事情也更多了。 升官这种事,杨安想过,还想得挺多。 但他从来没敢想,自己升官会升得如此之快。 从一开始的从五品太子洗马,升到现在的正四品左庶子,才十几天的时间。 如果再升到正三品的太子少师,就是一个月之内连升数极,那也太夸张了! 若真如此,不说朝廷官员反对,就是杨安自己都觉着不妥。 可杨安还是低估了太子夫妻俩的能量,尤其是低估了太子妃的能量。 最近一段时间,太子妃到独孤皇后那问安的次数多了很多。 几乎隔个两三天就去一次,每次去都说太子对她越来越好,顺便说些杨安的好话。 久而久之,独孤皇后对杨安也产生了兴趣,夸杨安是个忠心耿耿的人才。 太子妃乘机提出,杨安如此大才,不能屈居太子洗马之位,就算左庶子也不能人尽其才,应该升为太子太师。 独孤皇后一向将太子妃视如己出,比太子还亲。如今见太子妃与太子妃两情相悦,都是因杨安之功劳,岂能不投桃报李? 独孤皇后当即应允,定要在隋文帝面前为杨安讨得太子太师之位。 本来太子已经给父皇上书,可隋文帝认为这么短的时间内,杨安升官太快,诸位大臣难免有议论不平之心,给压了下来。 但从朝廷回到仁寿宫后,耐不住独孤皇后再三劝说,没几天便改变主意,答应给杨安升官。 圣旨到时,杨安正在自己的住处,东宫太子官属的一处房子内,打算用自己掌握的知识,将早已发明的火药应用到“鸳鸯阵”阵法上。 听到皇上有旨,杨安赶紧出门跪迎。 传旨的钦差宣读完圣旨后,杨安都忘了去接,最后还是太子提醒他谢恩。 圣旨的内容是,杨安辅佐太子有功,尽心竭力,忠心耿耿,升为太子太师,总理东宫一切事务。且拨地15亩,用作建造住宅,享俸禄二千石。 接过圣旨的时候,杨安就在心中盘算这些单位换算成后世的会是多少。 二千石的俸禄,在后世杨安所处的那个年代,相当于年薪二十八万。一亩地约666.67平方米,15亩地就是约一万平方米。 一万平方米用于建房子,这可是豪宅啊! 这是杨安做梦也不敢想到的。 杨安很快就发愁起来,这具身体的前身可没有给自己留下太多的遗产,全部加起来也只够在三四亩土地上建个住宅。 太子看出了杨安的难处,大手一挥,房子先建了再说,银子不够,他先给垫着,等杨安有银子了再还。 杨安连忙拜谢太子。 等豪宅建起来后,他就可以放心大胆地进行火药试验,开发自己的秘密武器。 别的都不着急,可这住宅得赶紧建起来。 杨安亲自设计图纸,并对建造用材料在图纸上标定要求。 图纸设计好后,太子给杨安找来工匠。 本来杨安还洋洋得意,认为自己绘图纸的水平定能让隋朝的人大吃一惊,佩服得五体投地。 可等和工匠见面后,杨安才发现自己的绘图技术在工匠面前根本就是小儿科。 朝廷工匠的绘画水平,可比他要高得多,简单实用,线条明朗。 好在设计方面的想法还是得到了工匠的赞赏,让杨安觉得自己不至于太丢脸。 难怪升官发财是许多人的梦想。 杨安第一次当官,而且是从小官升为大官后,才真正意识到升官发财带来的好处。 首先是说媒的。 先前,杨安还只是东宫中一个小小的太子洗马时,默默无闻。 现在,已升为朝廷三品大员,而且身居太子太师高位,这意味着什么? 太子是一国储君,将来是要当皇帝的,到时水涨船高,太子太师以后的地位只会更高。 如此年轻有为、前途似锦的青年才俊,怎能不叫媒婆踏破了门槛? 当然,这些媒婆,可不是一般的媒婆,都是些朝中大员,身居要职。 甚至还有皇亲国戚。 可杨安正忙着建造自己的“豪宅”呢,哪有心思见这些“媒婆”? 这些来说媒的大部分都是当朝要员,杨安又不能过于得罪,否则诸位大臣参他一本,说他“心高自傲,有不臣之心”,岂不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杨安对看管东宫的禁卫军们下令,除建造住宅的工匠外,一律禁止进入。 他是下令了,可是说媒的官员们还是照样进出不误。 杨安找来士兵一问,得知他前脚命令刚下,后脚就给太子改了,说是朝廷官员一律不得拦阻。 杨安心里清楚,太子这样做,是盼着他早日娶上媳妇。心中无奈,嘴上也得感谢太子一片好心。 除了说媒的踏破门槛外,还有身着平民衣服的,等在东宫门外,一见杨安出来,就跪下磕头,恳请杨安收留他们,做牛做马也愿意。 这些人既没有关系,也没有后台,他们只是想在杨安手下谋件差事。 他们得到确切消息,杨大人升为太子太师,正在建一处一万平方米的住宅,建好住宅后,需要人进行管理。 他们就想着以后在新建的住宅里谋个差事,大到总管,小到扫地,洗衣服的,他们都愿意去做,就为了有机会接近杨安,有个能说上话的机会。 太子少师,前途无量。等太子当上了皇帝,那就是皇帝的老师。就算是个扫地的,能在皇帝老师面前有说话的机会,也是一种资本。 杨安不知道这些谋差事的人是怎么想的,如果知道,他一定反过来拜这些人为师。 遇到这些人,杨安一律毫不留情地驱而远之。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可杨安上任后,什么事都没做。 一定要说他做了什么事的话,那就是等待自己一万平方米的“豪宅”建成。 杨安并没有被暂时的胜利冲昏头脑。他和太子早已商议过了,要韬光养晦。 第三十五章 韬光养晦 为什么要韬光养晦? 因为隋文帝是个多疑的皇帝。 杨安对历史上的皇帝曾经专门研究过一段时间,将所有的皇帝,大致分为三个基本类型。 第一类明君,最典型的是唐太宗; 第二类暴君,最典型的是隋炀帝; 第三类昏君,很快就要被隋文帝灭掉的陈后主,就属于这一类。 就社会的影响来说,明君通常都是正面的。 但昏君和暴君就不一样了,这两者之中,对社会危害最大的便是暴君。 昏君通常既无才又无德,除了好色和醉生梦死,对社会虽然没有贡献,但危险也相对要小。 而暴君就不一样了。 暴君相对于昏君,有才而且精力旺盛,喜欢折腾。他才能强大,本领大,足可以让四海沸腾,民不聊生。 杨安认为,隋文帝勉强可以归于明君一类。 可跟唐太宗这样的明君相比,隋文帝又差远了。 因为唐太宗心胸宽广,纳谏如流,不会杀害忠臣,从不担心大臣会阴谋篡位,更不会老是怀疑太子要提前夺他的皇位。 这也是唐太宗本身文武双全,自身能力特别强,有足够自信的缘故。 隋文帝就不一样了,有史料记载,他深沉稳重,狠辣多疑,这在阴谋篡位时,帮了他大忙。 但在他登上皇位后,狠辣多疑的性格造成了很坏的影响,最大的功臣,第一宰相高颖被免职,五个儿子其中有两个二子便因为死于隋文帝的疑心:太子杨勇被废,后被隋炀帝杨广矫诏赐死,四子杨秀因隋文帝疑心造反被废,后软禁被叛军杀死, 皇帝多疑,是历史中的普遍现象。隋文帝杨坚本就多疑,登上皇位后,疑心病更重。 作为太子,一国储君,杨勇该怎么做? 杨安给太子分析过,最好是什么都不要做。 像在东宫内举行娱乐活动,看话剧举行宴会欣赏舞蹈这类,隋文帝本来就坚决反对,当然不能做。 跟朝中大臣结交,关系亲密,这事也不能做。 当然这些都是坏事,做了影响不好。 但是那些好事,比如说到外面体察民情,顺便处理几个渔肉百姓的恶霸地主,这种事能不能做? 也不能做。 因为若是做了,隋文帝就会怀疑:你是不是沽名钓誉?是不是急着接班? 所以做好事也不行。 最后商议得出的结果,杨安和太子达成共识,最好什么都不做。 当然事非绝对,这得在把握皇帝心思的前提下,你才能做出正确的决定。 你得揣摩隋文帝的心思,知道皇帝的真正想法是什么? 比如皇帝让你办一件事,目的是要看看你有没有能力。 那你当然要答应,而且要尽心尽力,办得让皇帝满意。如果你不答应,皇帝就会认为你贪图安逸,好吃懒做,没有能力。 同样是皇帝让你办一件事,目的却是要看看你有没有借此机会沽名钓誉。那你当然要尽力推掉,就算万不得已被逼着去办,也要尽量低调,不可出风头。 只要是可能出风头的事,不论是好事还是坏事,都不能去做。 但是能让隋文帝开心,让独孤皇后满意的事,则尽量多去做。 针对隋文帝和独孤皇后的喜好,杨安给太子开了个药方: 一,学习隋文帝艰苦朴素的作风,将东宫重新布置一遍,所有装饰简洁朴素,一除奢侈之风; 二,低调做人,着重表现在对待隋文帝和独孤皇后身边的太监、宫女,只要是隋文帝和独孤皇后派的人到东宫,太子夫妻一定提前站在门口恭迎,并好酒好菜招待,走时还送上厚礼; 三、向隋文帝夫妻学习,贯彻一夫一妻制,决不再找小三; 四、奉行孝道,以孝为先,太子和太子妃定期到仁寿宫给父皇母后问安,并带上自己亲手煲的养身驻颜汤。 杨安穿越过来的第一个月,由于阻止百官觐见太子,及除掉太子宠爱的四名大美女,隋文帝和独孤皇后对太子的看法已大为改观。 三个月后,隋文帝对杨勇的表现越来越满意,独孤皇后见到太子后也不再脸现怒色,而是称心如意。 尤其是三个月后发生了一件大事,太子妃怀上了龙孙,这让独孤皇后喜出望外。 半年后,杨勇的太子之位已经完全稳固下来,用太子自己的话说,就是稳如泰山,不可动摇。 但杨安没有丝毫放松,告诫太子要继续韬光养晦。 在没成成功登上皇位之前,一切都是未知之数,不可笑得太早。 杨安给太子开的药方中的四点,太子仍然要坚持不懈去做。 太子什么都不做的时候,杨安却做了很多事,有明面上的,也有暗面上的。 暗面上的,杨安在赵三的配合下,已经在东宫各个重要位置,都安上了自己的人。 半年来,这些眼线已经有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收获,那就是发现左卫率宇文甲,暗中和晋王杨广有交往。 虽然半年只来往过一次,而且非常隐蔽,只是和晋王的手下张衡的弟弟张贵间接交往,也逃不过杨安布下的眼线。 可杨安并没有着急去动宇文甲,因为不想打草惊蛇。 杨安明面上的事,就是建造占地一万平方米的豪宅。 这套豪宅由杨安亲自设计,结合隋朝常见官员住宅结构,再根据自己需要,加以改造优化。 用了五个多月的时间,“豪宅”终于建成。 如果从上面俯视的话,可以看出“豪宅”是一个狭长的四合院。 正中轴线从南到北分别排列着大门、亭台、前院、主院、中堂、睡房、后院; 东西两厢,各有三处廊屋;前院横长,主院方阔,四周均以廊屋环绕;前院与主院之间、的门称中门;大门和中门都有门楼。 甚至院子右侧有马厩。 因为面积大,反而房子不多,院子倒是占了一大半面积。 而这些院子中,最大的不是主院,而是后院。 杨安十分重视后院的设计,根据他的要求,工匠在后院中另外搭建了一处房子。 搭建这处房子的材料,杨安要求防火,防水,还要隔音。 第三十六章 研制火药 火药在历史上是华夏国四大发明之一。 早在秦朝,为秦始皇制丹药的道士无意间发明了火药,后来在唐朝着名医学家兼道士孙思邈的手上,完成了最早的文字记载。 火药应用到军事上,已经是唐朝末期的事,而且也仅仅只是用到燃烧功能,多用于火攻,最常见的武器是火箭,将火药绑在一种称为“火箭”的武器上,点燃后射向敌人。 一直到北宋时期,才应用到火药的爆炸功能,并发明了霹雳弹,曾用其打败过金军。 到了大清时期,高傲自大,闭关自守,外国火器发展迅猛,很快便攻破了大清的大门。 杨安现在要做的就是,在韬光养晦期间,重点研究如何将火药使用到军事上面。 所以他在自己的豪宅中特意设计了一间特别的房子,准备以后用作研究火药。 至于对外,杨安已想好了说辞,就说自己好静,想学孔圣人,一日三省。 豪宅建成后,杨安专门请教赵三帮自己选了个吉日搬家。 其实在大隋搬家规矩挺多 搬家之前、般进去之后,哪些能做,哪些不能做,这都有讲究。 但杨安思想新潮,赵三讲了几遍也记不住这些规矩,干脆让他作主安排,自己只管到了日子搬家就是。 而豪宅需要使用到的一应人员,从总管到扫地的,都交由赵三安排。 赵三经验丰富,考虑周全,这些事根本不用操心,一切安排得妥妥当当。 此外还考虑到了杨安的人身安全,专门介绍了自己一个江湖上的小兄弟去保护他。 赵三说此人叫赵七,跟他是师兄弟,名字长相都普通,身上武艺却一点不普通。 杨安见到赵七后大为惊讶,原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正好自己身边缺个书童,一问赵七也还识字,就这么定了下来。 从此以后,赵七便是杨安明面上的书童,暗中的保镖。 正式搬家的时候,按理说“乔迁之喜”,应该场面隆重,诸多官员前来送上贺礼贺词。 可杨安早就跟太子说过,此时不能出风头,要保持低调,所以正式搬家的日在在太子的掩护下,玩了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明面上若是有官员问起,便故意说是一个多月之后的吉日。 实际上杨安提前了近一个月,在这天一大早,仅带着赵七一人,两人轻装出发,空着手便住到了新家之中。 随后不到几天的功夫,赵三便将杨安新宅需要的一应人员都安排妥当。 直到半个月之后,朝中官员才知道太子少师杨大人已经办搬到了新家之中。 朝中官员知道的同时,隋文帝和独孤皇后也得到消息,喊来太子一问,确认事情经过后,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在太子面前将杨安一顿夸奖。 显然,杨安低调节俭,很合皇帝和皇后的心意。 而杨安是太子的人,“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杨安做得好,太子自然也不差。 杨安的新宅前门楼子上,有三个大字“少师府”。 搬进少师府之后,杨安除了日常的习练武艺,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了对火药的研究上 好不容易住上几天安稳的日子,杨安又折腾了起来。 现在出门买东西当然用不着杨安自己去,但为了秘密研究的需要,他还是打算自己出门一趟。 只是现在的杨安已今非昔比,堂堂朝廷三品大员,出门至少都要带着五六个保镖。 考虑再三,杨安决定微服出门,换了一身平民的衣服,带着赵七就从后门出来了。 以前住在东宫太子之位不稳,杨安一直劳心烦神,没有机会出来透透气。 再加上他为太子做了这么多事,估计早就被晋王的人盯上,出于为自身安全的考虑,杨安更不会一个人跑出东宫。 而现在就不一样了,杨安已升为朝廷三品大员,一般人轻易不敢动他,就算要动他,也有赵七这样的高手在身边保护。 配置火药的三样东西,硝石可以自己制取,木炭很容易买到,最难搞到的是硫磺。 杨安出门之前,便已想过,要想搞到硫磺,应该从道观着手。 因为最早的火药,便是道士为秦始皇炼制长生不老药的过程中意外发明的。 由此可见,道观中硫磺是必备品。 隋文帝信奉佛教和道教,在大兴城,也就是今天的长安城,便建有十座道观。 出门打听清楚最近一座道观的地址后,两人无心欣赏路上的景色,只低头赶路,不到一个时辰便找到了道观。 正要进道观时,却被道观门口正在扫地的一年老道士拦住。 只见此人一身白色长袍,头顶上挽一个道髻,只是手上拿的不是浮尘,而是一把大扫帚,正在扫地上的落叶。 见两人进来后,道士将拖把靠在一旁,拱手作揖: “请问两位居士,所为何来?” 杨安不敢轻视,毕竟前世听说过太多的扫地僧,连忙还礼: “晚辈一介书生,有疑难之事不解,道长可否入内,听晚辈详说。” 道士将只看了一眼杨安,随后便对赵七上下打量了起来。 “这是晚辈的书童。”杨安解释道。 道士从赵七身上移开目光,“既是读书人,我这正好有一对联,只有上联,不知居士能否对出下联?” “道长请说。”杨安有求于人,别说一副对联,就是十副也得答应。 “童名书童,圣贤书,功名书?” 看得出来,这道士对读书人有偏见,故意问:你们说自己是读书人,但你们读书是为了做圣贤,还是为了功名利禄? 杨安略做思考,随口而出:“人号道人,饿鬼道,畜生道?” 赵七一听又是恶鬼,又是畜生的,这不是在骂人吗?咱是来有求于人的,东西还没到手呢,杨大人居然就骂上了? 第三十七章 制作火药成功 赵七以为杨安是在骂人,那是因为他不懂。 饿鬼道和畜生道都是六道轮回中的术语,是指人死后投生的路径。 按照所受痛苦来分,畜生道要比饿鬼道轻松很多;按照智力来分,饿鬼道的智商要高于畜生道。 杨安对联下文的意思就是:既然你是道人,请问人死后投生,是选饿鬼道呢,还是选畜生道? 这两个投生的路径都不好,选了畜生道,投生后虽然轻松,但却智力低下,形同猪狗;若是选了饿鬼道,投生后虽然之上要高许多,但却要经受很多痛苦。 这是个两难选择,一下就把道士给问住了。 道士一听杨安对出如此下联,知杨安非寻常之辈,赶紧放下扫帚,将两人引进道观。 进入道观后,道士说出自己正是道观的主人,道号一尘。 “敢问道长,既道号一尘,定是已超凡脱俗,离无尘境界已相隔不远?” 一尘道人点头,“居士确非凡人,贫道对俗世尚有牵绊。” “不知道长能否告知,或许在下能解惑一二。” 一尘道长摇摇头,“也非什么大事,皆为日常烦恼。” “既然道长不愿告知,”杨安背着手道,“在下送道长一句话,或许能为道长解惑。” “居士请说。”一尘道人不以为意。 “心如明镜,物来自照。” 一尘道士听杨安说出来之后,忽然眼前一亮便怔在那里,口中喃喃道: “心如明镜?” “物来自照?” “我以为自己已经修炼到了心静如水的境界,可总是感觉差那么一点。” “每次我都想把这些烦恼从心中赶走,让自己平静下来,却每次越赶越乱。” “是了,我懂了。” “心如止水,心如明镜,差别正在于此。” 一尘道士自言自语,朝杨安深深鞠躬:“多谢居士指点,使贫道得以开悟。” 杨安也还礼,“道长得悟,可喜可贺。” 一尘道人直起身来,“敢问居士高姓大名,何方人士?” 不待杨安回答,赵七一上前答道:“这位可是太子东宫的,太子少师杨大人。” 道士闻言一惊:“不想名动京城的杨大人竟然如此年轻,如此有才,真是闻名不如一见。” “杨大人微服出行,恕贫道有失远迎。” 说着,一尘道人就要叫人来服侍两人。 杨安赶紧伸手阻止,“道长何须客气,杨某此来有事相求。” “哦,”一尘道人心情大好,“杨大人但说无妨,贫道若能帮得上忙,当全力相助。” “只是这事不便为外人知,道长可否借一步说话。” 一尘听杨安如此说,将二人引到道观内自己打坐之处。此处无人打扰。 杨安随后向一尘道人说了自己的需求,只说自己也要炼丹,缺少硫磺,想从一尘道人这购买一些。 一尘道人一听,心中明白。现在的皇帝虽然扶持佛教道教,但官员们明面上跟道教私下来往毕竟影响不好,所以对杨安保密的要求表示理解。 眼前的杨大人,可是同道中人。 一尘道人再一想,杨安是太子少师,以后还可能成为皇帝的老师。如果现在就跟杨安处好关系,那就等于靠上了一颗大树。这是难得送上门来的,抱大腿的好机会。 这些想法,在一尘道长的脑海中只一闪,便被一尘道长给牢牢抓住了。 最后,一尘道人不但给杨安提供了硫磺,连硝石、木炭都一次提供齐全,用一个大竹篮给装下了。 这可为杨安省了不少事。 事后杨安要给一尘道长银子,道长还不肯收,杨安再三劝说,道长才勉强收下。 杨安和赵七二人从道观满载而归,当天下午便进行了制作火药试验。 杨安先从竹篮中将这些东西取了少许,再将三者按照比例,称重后磨成粉末状,然后混合到了一起。 到了这个步骤,就已经完成了原始的火药制作。 而接下来,杨安要试验火药的第一个功能:燃烧。 赵七按照杨安的吩咐,将这些粉末在地面上,均匀洒成一条细线。粉末不能堆得太多,否则会剧烈燃烧。 这些准备工作做完后,杨安拿着火折子,用手够着去点燃粉末细线的一端。 只听“嗤”的一声,跟着嗤声不断,一条细小的火蛇在地上疾速行走,很快就消失不见。 “好玩!好玩!” 赵七低声叫好。虽然只是极小的火蛇,也很是稀罕。赵七虽然见过烟火,但那只是重大节日运气好才能遇到的,平常难得一见。 杨安内心也有点小激动,虽然他所用的,是后世经过数千年优化过的配方,这个结果在他的意料之中。 但这毕竟是他第一次亲手制作火药,一次成功,说明方法是可行的,既然方法可行,试验也能达到自己需要的效果,以后就有更多的可能。 杨安心中已经有了下一步的计划。 成为太子太师之后,杨安活动的范围大了。以前仅仅是在东宫内活动,现在是东宫、皇宫随时听命。 虽然不用像其他官员一样,每天都去上朝。但隋文帝经常会让太监传旨,让杨安到皇帝汇报最近太子的情况。 昨天火药试验成功后,杨安便接到了圣旨,让他今天下午到皇宫里的仁寿殿,皇帝有事要问。 今天上午,杨安在东宫巡视一番,见过太子后,下午便赶到了仁寿殿。 为什么隋文帝让杨安下午去仁寿殿汇报工作?因为皇帝上午在正殿早朝,基本上该忙的事也都忙完了,下午便回到仁寿殿休养,遇上什么重要的事,也都是送到仁寿殿这里。 到了仁寿殿,杨安行过跪拜之礼后,看到独孤皇后便坐在隋文帝的旁边, 看到独孤皇后也在旁边,杨安登时安心了一半。 东宫中发生的所有事情,按照杨安的建议,太子妃都提前和独孤皇后说过了,以防隋文帝有什么事追究起来,独孤皇后好进行劝解。 果然杨安刚抬起头来,一本“黄皮书”便被隋文帝摔倒了他的面前。 杨安见过,这“黄皮书”是大臣们给皇帝上书的奏本。 这定是哪位大臣,把他或者是太子给告了。 第三十八章 隋文帝是妻管严 “杨安!你看看你在东宫干的好事!” 隋文帝吹胡子瞪眼睛,一边用手指着杨安,一边怒道: “如果不是别人上奏,我至今都不知道!” 杨安被隋文帝劈头盖脸一顿骂,连摔在地上的奏本都没捡,赶紧跪下磕头, “陛下恕罪,臣自问,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陛下之事。” “陛下息怒。”独孤皇后显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边劝随文帝,一边示意站在一边的宫女将奏本捡起来。 隋文帝在独孤皇后看奏本的时候,继续骂杨安: “眹让你做太子太师,不是让你带坏太子的!” “皇后你看看,杨安带着太子都做了些什么!” 独孤皇后扫了几眼奏本,却忽然笑了起来, “皇后,你笑什么?”隋文帝止住怒气,皇后一笑,他的怒火不知怎么就消了一多半。 “陛下息怒。”独孤皇后止住笑,“不过是在东宫内上演了一场百戏,这件事臣妾早就知道。” “你早就知道?”隋文帝满脸狐疑,“既然你知道,为何从来没有跟眹说过?” 独孤皇后听隋文帝语气中含有责问的口气,脸色一正,“陛下身为天子,在前朝够忙的了,臣妾又怎能为这点小事让陛下劳神?” “也不知是哪个乱嚼舌根的大臣,居然用这样的小事来烦扰陛下。” “这样的大臣,不想着替皇上分忧解难,反倒是尽给陛下添乱,实在可恨!” “对于这样闲着没事干的大臣,臣妾建议严加处罚,以儆效尤。” 隋文帝听独孤皇后如此说,口气已自软了下来,“皇后,眹可是亲自下令禁止百戏,太子身为储君,更应该以身作则。杨安身为太子贴身官员,不但不阻止,反而亲自主导百戏,罪不可恕。” “罪不可恕?”独孤皇后一听,脸色一变,“如果我告诉陛下,这件事是我让杨安做的,我是不是也是罪人了?” “皇后,你先别生气,”隋文帝见皇后发怒,口气软了下来,“既然连你也支持他们,我总得知道,你们为什么这么做?” 独孤皇后看看隋文帝,“为什么这么做?” “还不是为了让你早点抱上嫡孙!” “陛下,太子和太子妃现在能感情和好,顺利怀上龙种,都是这场百戏的功劳!” 隋文帝一脸的懵逼,“这都哪跟哪?” “这件事我才是主谋!”隋文帝怒气渐消,独孤皇后却越说越气: “陛下还记得东宫在冬至之前的样子吗?太子偏宠云昭训,还找了高良娣、王良媛、成姬三个小妾,冷落太子妃……” 独孤皇后将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讲述了一遍,声音渐渐缓了下来: “幸好有杨安的帮助,铲除了云昭训、唐令则等人,让太子近忠臣,远小人。东宫才焕然一新。” “正是在我的授意下,杨安才敢冒着被陛下降罪的风险,上演这场百戏。太子夫妻才有如今感情恩爱的局面。” “这也正是臣妾再三建议让杨安担任太子太师的原因。” 隋文帝听完独孤皇后的口述,沉吟了半晌,对仍然跪在地上的杨安道:“起来吧,眹赦你无罪。” 还没等杨安谢恩,独孤皇后已经抢着道:“杨安不但无罪,反而有功。” “反倒是那个乱嚼舌根的大臣,应该严加惩罚。” “眹心中有数。”隋文帝想了想,又对杨安道:“此后东宫有没有再上演百戏?” “回陛下,”杨安跪了好一会,膝盖都麻了,继续跪着道: “百戏只是为太子和太子妃创造机会,既然目的已经达到,此后东宫再无百戏。” “那就好,”隋文帝面无表情,“眹也不罚你,只是你身居高位,百官多有不服,你要更加小心,你去吧。” “谢陛下,谢皇后娘娘。”杨安好不容易才爬起来,揉揉麻木的膝盖,向门外走去。 直到出了皇宫很远,杨安还是心下发寒,幸好让太子妃提前跟独孤皇后汇报过这些事情,今天如果不是皇后在旁边相劝,隋文帝定会对自己严加处罚,并因此而牵累太子。 跟皇帝打交道,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做事,实在是太难了。弄不好,随时都有生命危险,被皇帝“咔嚓”给砍了头颅。 幸好,独孤皇后这步棋,他走对了。 有了独孤皇后这把大伞的保护,杨安希望能走得更远。 只是在东宫内上演百戏这种事,杨安一再申明保密的重要性,这个消息是怎么泄露出去的? 朝中官员都上奏到皇帝那里了,这个官员又是谁? 东宫中肯定有内奸,只是不知这内奸除宇文甲之外,是否另有他人? 如果是宇文甲,杨安很好处理,如果是另有他人,怎么找到这个隐藏的内奸,内奸的消息又是怎么泄露出去的? 出了仁寿殿之后,杨安一路上都在思考这些问题。 他发现自己还忽略了一点,光顾着在东宫开展工作了,而朝廷中却没有任何一个官员是自己人。 所以自己才最晚得到消息,在隋文帝那里很是被动。 杨安和太子当初定下的策略,主要方针就是什么都不做。其中便包括不和朝廷要员走得太近,以免让皇帝产生疑心。 而经历过今天的事情后,杨安觉得这项内容得改一改了:朝廷官员中,得有自己人。 杨安判断,现在杨勇的太子之位已渐渐稳定下来。以他太子少师的身份,适当在朝中官员中交上几个好友,在隋文帝和其他大臣眼里,应该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如果发展顺利,确认可靠的话,可以将这一两名官员再发展成太子的人。 结交的大臣自然不能太多,一两个足够,否则便有拉帮结派之嫌。 杨安一边往皇宫大门口走,一边思考着这些问题。 从仁寿殿出来快走到大门口的时候,杨安却碰到了一名官员,正要进入皇宫。 来人见杨安同样身着紫色官服,早朝时却从未见过此人,立刻判断出杨安的身份。 “对面可是太子少师杨大人?” 第三十九章 常胜将军杨素 素未谋面,第一眼便能认出来,这份眼力实属罕见。 杨安心中一惊,连忙作揖道:“正是杨某,敢问是高大人还是苏大人?” 能在这个时间能被皇帝召见的,又是三品以上朝廷大员,杨安判断不是第一宰相高颖,就是第二宰相苏威。 “在下乃高颖。”对方还礼道,“杨大人被皇上召见,是因太子东宫百戏之事?” “正因为此事。”杨安也不隐瞒。 “看杨大人脸色,定是平安归来,实在是幸事。” “承蒙陛下开恩。” “那就好,我也放心了。”高颖再次作揖,“陛下召见,高某告辞。” 看着高颖匆匆而去的背影,杨安忽然想到,要想在朝廷中结交,这宰相高颖,可以作为首选。 有了这个想法后,杨安出了皇宫大门,没有走远,而是在一条必经之路上等着。 第一宰相高颖,为隋朝的建立和发展立下过汗马功劳,在隋朝建立之初,深得隋文帝和独孤皇后的信任 可以说,高颖是隋文帝的左膀右臂,更是隋朝最重要的辅政大臣。 高颖在罢相之前,大隋没有哪件大事不是在他的参谋规划之下完成的。 而高颖如此大的功劳,为什么最后会被隋文帝罢相? 就因为隋文帝要废掉太子杨勇,征求他意见的时候,他坚决反对。 只可怜历史上的太子杨勇,当时只有高颖这一把保护伞,却不得不面对隋文帝、独孤皇后,大臣杨素等等这些人的强大攻击力。 强弱差距太大,力量过度悬殊之下,高颖这把保护伞也自身不保,千疮百孔之下只落得被罢相的下场。 由此可见,在支持太子杨勇这点,高颖和杨安的看法是一致的。 而且高颖其人,聪慧好学,为人方正,有勇有谋。 这样一个文武双全,又为人正直的大臣,杨安当然要结交并引为知己。 当然在有些人看来,会认为杨安=是在利用高颖。 但在杨安自己看来,若是高颖和他心意相投,方向一致,为了共同的目标而努力,自然就不是利用,而是相互成就。 在成就对方的同时,也成就自己,顺便成就他们共同的目标:保住杨勇太子之位。 “士为知己者死”。真正的知己,愿意为对方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要,这还能叫相互利用吗? 杨安在皇宫外面的那条路上,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才看到宰相高颖的身影。 高颖不过四十不到的年龄,看见杨安,立刻就明白了是在等他,紧走几步,对杨安作揖道: “不知杨大人一直在此等候,高某实在不敢当。” “高大人谦虚了,下官理当如此。”杨安赶紧还礼,一方面是对方年龄比自己大,另外宰相乃朝廷二品大员,比自己还高一级。 “下官有事请教,不知高大人能否告知?”杨安开门见山。 “高某不敢,杨大人但请直言,且走且说。” 两人一边迈开步子,一边交谈了起来。 杨安要问的事很简单,就是今日早朝,是哪位大臣将太子在东宫中举办百戏上奏给皇帝的。 高颖听罢,并没有急着回答杨安的问题:“杨大人,您在冬至那天阻止百官觐见太子,那件事做得非常漂亮,我自愧不如。” “可是你在东宫中做的这件事,却违反了陛下的禁令。”高颖摇摇头,“你糊涂啊。” “下官也知道陛下有禁令,可是却不得不做。” 杨安不得不将自己在东宫中上演百戏的原因、经过和结果都说了一遍。 当杨安说到如今太子夫妻恩爱,太子妃已怀上龙胎,都是因为百戏牵线搭桥,高颖才缓缓点头。 “如此说来,倒也事出有因。” “不过风险太大,杨大人以后还是尽量避免这般冒险。” “高大人说得对,下官受教了。” 杨安虚心接受,百戏这步棋,确实是步险棋,弄得不好自己也要陷进去。 “不过,当今陛下并没有降罪于你?” 高颖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于是杨安又将独孤皇后怎么替自己说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高颖听到隋文帝一开始的发火,很是担心,听到后来杨安被免罪时才松了一口气, “杨大人,高某不得不佩服你,棋行险着,却又能成功脱身,实在是妙啊。” “高大人过奖了,”杨安朝皇宫的方向作揖道:“都是当今陛下和皇后娘娘圣明开恩。” 看到杨安如此谦虚谨慎,高颖心中暗暗赞许,此时方才正色道: “杨大人,给陛下上奏参你一本的,乃御史大夫杨素。” “杨素?”杨安心中一惊。 杨安对杨素此人深有研究,因为据史料记载,他是大隋朝的常胜将军,在训练士兵,带兵打仗方面颇有一套。 但杨安对杨素的兴趣仅仅是带兵打仗,对于他的为人,则有所不齿。 虽然“破镜重圆”这个典故跟杨素有关系,但那只能说明杨素是个风流人物, 历史上的杨素,能带兵打仗,也是个很有诗才的风流人物,这样的人,能文能武,非常有才。 但仅仅有才不够,还得有“德”。 杨素便是这样一个有才无德的人,在道德方面有很大的缺陷。 为什么说杨素在道德方面有很大的缺陷?因为杨素做事,从来不会考虑仁义之道,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他只认智力,只懂得诈术。 为了达到让手下士兵不怕死的目的,他对士兵非常残忍,每次作战前都故意挑士兵的毛病,只要手下士兵犯点小过错,他就军法处置。每次上战场前都要杀十几人甚至几十人立威。 作战开始后,他每次先让一百多人前去迎敌,胜则重赏,败则杀头,无论败回来的有多少士兵,一律斩首。然后让两三百士兵再去,不胜再全部斩首。 如此一来,士兵们都知道,只要不是取胜回来都是死,还不如死在战场上。 所以杨素训练过的士兵特别能打仗,一上战场就拼命厮杀。 除非全部阵亡,否则没有一个逃兵。 都说“狠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在战场上,这句话是最好的验证。 当然杨安佩服的,不是杨素这种对士兵的残酷,而是杨素的计谋。 杨素善于使诈,经常攻敌不意,是杨素成为常胜将军的另一个原因。 第四十章 地利不如人和 杨安研究杨素,主要是“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杨素如果只是一味的残酷无情,手下必定会造反,这跟“官逼民反”是一个道理。但杨素手下的士兵偏偏就不造反,什么原因? 因为杨素带兵也有一个优点:赏罚分明。他手下的士兵,只要杀敌有功,他一定会想办法给你要来朝廷的封赏,绝不会埋没任何人的功劳。 在他手下,想偷懒的人都无法偷懒,那些愿意进步的将士都愿意追随他,跟在他后面升官发财来得快。 而对于那些想偷懒,习惯躺平的士兵,杨素则“一手大棒一手甜枣”,逼着他们只能进不能退,退的下场就是死。 杨素用兵的另外一个特点,就是计谋百出。 史料记载,杨素“专以智诈自立”,此人只崇拜智力和诈术,恰恰与兵法中的“兵者诡道也”相契合。 杨素骨子里对智力和诈术的崇拜,被他成功应用到带兵打仗上,屡战屡胜,被称为常胜将军。 “杨大人,你和杨素之前有过矛盾?” 宰相高颖的问话将杨安的思绪拉了回来, 杨安略做思考,回道:“应该没有。” 他穿越过来之后,连杨素的面都从来没有见过,当然不存在有矛盾。 但这具身体的前身,是否得罪过杨素,他就没有把握了。 “杨大人,你此前是东宫太子洗马,并没有得罪杨素的可能。”高颖见杨安回答的不肯定,便在一边帮他回忆。 “如果你无意中得罪了杨素,那一定是当上左庶子兼左内率之后的事。” “左庶子,左内率?”杨安站定思考片刻,忽然问高颖;“请问高大人,东宫左卫率宇文甲将军和杨素有什么关系?” “宇文甲?”听口气,高颖似乎应该认识此人。 “如果我没有料错,此人是杨素手下的一名得力干将,杨素曾亲自为宇文甲在朝廷要过封赏。” “没想到他现在居然在东宫。” 听高颖如此说,杨安心中亦然明白:宇文甲因为败在自己的手下,怀恨在心,定是向杨素说过此事,而一向骄傲自负,偏袒手下的杨素要为宇文甲出口恶气。 但以杨素“无利不起早”的性格,一定是从中还得到了其它好处。仅仅为宇文甲出口恶气,并不值得杨素如此大动干戈。 究竟是什么人,又或者什么样的利益,能驱动着杨素这么做? 杨安一瞬间想到了很多可能。 “杨大人,就算你知道百戏这件事是谁泄露出来的,可杨素说的都是事实,你也无法处置他。” “确实如此。”杨安笑道,并不是真的拿宇文甲没有办法,只是不想打草惊蛇。 但那个将事情泄露给宇文甲的人,必须得查出来从严处置。 “高大人,陛下请您去,也是为东宫百戏之事?” 杨安岔开话题试探道。 “非也。”意料之中的否定。 “那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杨安继续追问下去,如果高颖肯实情相告,那说明对方信任他。 高颖沉默了一会:“杨大人,如果陛下想统一南北,你会提出什么建议?” 杨安一听就明白,隋文帝这是打算要统一南北,灭掉江南的陈朝了。 杨安穿越过来的同一年,也就是开皇四年,隋文帝经过外交努力和军事上的斗争,基本解决了中原北面突厥的威胁。 因此开皇五年初,雄心勃勃的隋文帝把目光转向了江南,计划完成统一南北的伟大梦想。 只是江南地区的陈朝,一直以来经济繁荣,文化发达,还拥有长江这一天险,谈何容易? 自隋朝建立以来,前后将近三百年的时间里,虽然不断有帝王将相想完成统一江南的大业,最后却都以失败告终。 但是,古老的华夏,自三皇形成“天下共主”的观念以来,炎黄子孙的潜意识里,一直有大一统的传统在。无论怎么分裂,最终都要完成统一。 而现在,隋文帝有了实现统一梦想的机会。 想到此,杨安便心潮澎湃。 但最终杨安还是收回心思,回答高颖提出的问题:“高大人,如果您不嫌弃,下官这就班门弄斧。” “兵法有云,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缺一不可。” “而孟子也说过,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 “下官认为,天时、地利都已具备,现在缺的只是人和。” “江南的陈朝,如今仓廪殷实,兵强马壮,还不是讨伐的最佳时机。” “唯有用计消耗陈朝的财力和军力,然后等待陈朝疲惫大意,而我大隋上下一心的时候,再行讨伐,才能事半功倍。” 高颖一开始只是静静听着杨安的建议,此时听得激动起来,打断杨安的话,“杨大人,你我真是不谋而合啊。” 高颖随后将自己献给隋文帝的计策,以及具体措施,毫不隐瞒地都告诉了杨安。 他的具体措施有三方面: 一,消耗对方的财力。每到江南的庄稼即将收割之时,隋文帝就调集士兵,虚张声势做出要打仗的样子。陈朝那边一看,肯定要坚壁清野,准备迎战。这样一来,等农时一过,庄稼就全都烂在田里。 二,江南的房子多为竹木结构,容易着火,可以多派一些间谍到江南去,趁着起风便放火,一烧一大片。等他们修好了,然后再去烧,反复烧过后,不出几年,江南自然没钱了。 三,消耗对方的军力。经常故意虚张声势,旗帜飘扬,军鼓震天,做出要攻打江南的样子,等江南的陈朝把军队调动起来后,隋朝这边却偃旗息鼓了。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玩多了狼来了的游戏,陈朝便会放松警惕。等到隋朝真的攻打的时候,对面肯定措手不及。 杨安听完,连声叫好。他只是提出大体的战略方针,而高颖已经具体到每一步战术的实施。 今天虽然被隋文帝骂了一顿,杨安却一点都没有懊恼,反而觉得太值得了。 不是因为被骂而值得,而是因为结交上了高颖。 经此一番交谈,杨安已确定,高颖值得信任,值得深交。 但同时,杨安也有了新的烦恼,那就是杨素。 杨安本来还想找个机会,拜访一下杨素,但那得有一个前提:确信杨素还没有投靠杨广。 眼下,杨素敌我不明,杨安不敢轻举妄动。 第四十一章 杨素被免 “人为先,才为后,以人为本,因才施用。” 和高颖告辞回来的路上,杨安有意无意间想起了这句话。 这句话的大意是:一个人的品质很重要,然后才是他的才能,每个人都有不同长处,要充分加以应用,人尽其才。 接着,他又想起了华夏二十一世纪,那些成功企业家们对人才的使用方法。 他们通常将人才分为四等: 第一等,有德有才,提拔重用; 第二等,有德无才,培养使用; 第三等,无德有才,限制使用; 第四等,无德无才,坚决不用。 如此来看,杨素虽然有才,但也只能算是第三等的人才;而想宰相高颖那般,才能算得上一等一的人才。 遇到高颖这样的人才好办,杨安跟他一交心,两人立场相同,志趣相投,自然很快就站在了统一战线上。 遇到杨素这样的人,难办。 对于喜欢讲仁义的人来说,难上加难。 因为杨素这样的人,从来都是把自身利益放在第一位。 他们追名逐利,就是不讲仁义。 隋文帝可以使用杨素,因为能提供杨素所需要的名和利。 而杨安手上既没有权,又没有钱,给不了杨素所需要的任何东西。 尽管如此,杨安也没有气馁,一直想找个机会拜访杨素,想办法把他拉到支持太子的阵营里来。 可眼下,自己还没有来得及行动呢,杨素便把自己给举报了。这显然是没有把他杨安放在眼里。 如果此时再去拜访杨素,杨安觉得时机不对。 杨安只得暂时先放一放,耐心地等待恰当的时机。 杨安为什么如此费尽心思要接近杨素? 不是因为可惜杨素的大才,而是担心任由其倒向杨广,自己和太子这边,就多了一个强大的对手。 很快,这个机会就来了。 开皇五年初,杨素意外被隋文帝免职了。 这件事的起因,可大可小,关键在于隋文帝怎么看。 如果隋文帝不是正值用人之际,而且切身感受到娶了一个悍妇的难处,杨素死罪难逃。 杨素被免职,是因为自己的老婆在皇帝面前把他给告了。 他老婆为什么要告他?是因为夫妻之间的拌嘴。 本来,普通夫妻之间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吵架,根本算不上事,都是床头吵架床尾和。 可杨素和郑氏有别于普通夫妻。 首先杨素是个有才华美男子的美男子,生活上极度腐化,姬妾成群;其次郑氏出身名门,大小姐脾气,强悍善妒。 眼看着丈夫跟一众小老婆成天打情骂俏、风流快活,郑氏又怎能受得了? 郑氏经常为这事和杨素吵架。 这天郑氏又和杨素因为这事而破口大骂,杨素一开始还忍着,可兔子被逼急了还会咬人呢,杨素忍着忍着实在受不了了,回身指着郑氏大骂: “泼妇,纵使有一天老子做了天子,你也不配做皇后,一定先休了了你!” 郑氏也一下子被惹毛了,揪了几把自己的头发,哭闹着说:“你……你居然敢这么说!你一定会后悔的!” 说完郑氏就跑去找独孤皇后,打算让独孤皇后出面维护权益。 这事也巧,找到独孤皇后时,隋文帝也在在场。郑氏就当着隋文帝的面,又气愤又委屈地说: “陛下,皇后娘娘,可要为臣妾做主啊!杨素这家伙对我说,哪天他做了天子,我也不配做皇后。想我郑祁耶也是名门之女,我的祖父当初也位列三公,哪一点配不上他杨素?” “嗯?” 隋文帝知道郑氏主要是来找皇后,对她的诉苦本来丝毫没有放在心上,这时忽然听到郑氏如此说,顿时大吃一惊: “你说杨素想做天子?” 郑氏就算再怎么没有政治头脑,一看隋文帝的脸色阴沉,也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 她只是一时气恼,想找隋文帝告个状吓唬吓唬杨素,并没想把他往死里整。这下好了,弄巧成拙,搞不好把自己都给搭进去了。 郑氏惴惴不安地赶忙跪下:“夫君也是一时冲动说的气话……臣妾气不过找陛下评评理,夫君对陛下忠心耿耿,并无二心啊!忘陛下明鉴。” 隋文帝没那么好糊弄,当即下旨:“把杨素带来问话!” 接到内侍的传旨后,杨素吓坏了,连忙赶到皇宫解释,自己只是气头上说错话了。 可隋文帝哪里肯听,坚决要治罪。 这事要是发生在隋文帝晚年时期,定会将杨素处死。 可现在是建国初期,正当用人之际。恰逢隋文帝一直准备灭亡陈朝,统一华夏,杨素此前曾数次献伐陈之策,隋文帝认为他可堪大用,所以才逃过一劫。 此时的隋文帝,并没老到犯糊涂,他并非真的生气,也相信杨素不敢造反,之所以揪着杨素的小辫子不放,不过是御下有方的一种手段。 恩威并施,历史上有所作为的帝王将相,百试不爽。 就这么着,杨素总算没有以谋逆之罪论处,但被狠狠地训斥了一顿,刚当了没两天的御史大夫也丢了。 杨素被免官,只不过是暂时的事情,以后必然会重新启用。 杨安知道这点,杨素却未必看得出来。 所以杨安觉得这是一个可以乘虚而入的机会。 以常人而论,杨素此时刚被免官,难免会惆怅、悲伤、沮丧。如果此时上门拜访,带着满满的诚意,献上对他的敬意,对他的才华表示自己的欣赏和钦佩,想来对方应该不会拒绝。 经过一番郑重的准备之后,杨安带着赵七,出现在了杨素所住的府邸门前。 在等待通报的时候,杨安乘机将杨素的住宅打量了一番。好家伙! 仅仅是从外观上来看,便要比自己现在所住的豪宅要大了好几倍。而且外墙上明显就要奢华许多。 毫不夸张地讲,比皇宫还要富丽堂皇。 杨安很快就想明白了,隋文帝讲究节俭,所以皇宫从简;而杨素是官员中奢侈的代表,怎么奢侈怎么来。而且杨素有这个资本,有足够的钱让自己追求奢侈享受。 杨安忽然想到一件事,隋文帝看不惯自己的儿子们奢侈享受,对底下下官员们的奢侈之风,为何却一点都不在乎? 来不及多想,从杨素的豪宅中出来一个人,将杨安领了进去。 第四十二章 拜访杨素受挫 杨安还是小看了杨素。 杨素这一年刚好满四十岁,因志得意满口无遮拦而被隋文帝降罪,但他毕竟在北周到隋朝这段时间里,几起几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 虽然被隋文帝免官,杨素却没有太当成一回事,而且始终坚信,隋文帝随时会再次重用他。 他甚至在免职期间,也坚持向隋文帝献上伐陈之策。 这点大多数人都做不到。 由此可见,虽然杨素品德不好,够自负够狂,但人家狂有狂的资本。 按理说,杨素被免职之前的御史大夫,也只是从三品,比杨安官职低了一级。更何况他现在被免职,理应主动出门迎接。 但杨素并没有这么做,证实了杨素确实很狂,根本就没有把杨安放在眼里。 杨安也没有计较这些,是他主动找上门来的,又不是杨素请他。 杨安看到杨素的时候,正聚精会神地盯着眼前的地图沙盘。 只见杨素此人,长得高大威猛,长髯飘飘,看起来极有英雄气概。 这与杨安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他本来以为杨素会因为被免官而失意颓废,回来后便左拥右抱,沉迷美酒美色的。 杨素并没有这么做,更加说明杨素的不简单。 如果不是对杨素的人品有所了解,杨安定会肃然起敬。 杨素听到人声,将目光从地图沙盘上移了过来,远远地作揖道:“少师大人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杨安心中暗骂一声“虚伪”,脸上却不动声色,作揖还礼:“杨大人可是正在研究江南陈朝地图?” “我已被免官职,少师大人何必如此称谓?”杨素潇洒摆摆手,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失意。 “杨大人,您何必谦虚,当今陛下迟早还会重用大人,到时拜您为宰相也未必可知。” “若真如此,”杨素终于哈哈一笑,“倒是借您吉言了。” 杨安心道,这杨素还真是狂,几句话一捧,便坦然接受。 “杨大人,既然是伐陈,杨某不才,愿提出几点建议,供您参考。” 随后,杨安将用计策消耗陈朝财力军力的思路说了一遍,等时机成熟,便可以实施具体伐陈策略。 具体到进攻,杨安根据杨素面前的地图沙盘,提出兵分三路,从上中下同时进攻,以一路主攻,另外两路负责策应。 杨安在讲述的时候,杨素只是静静听着,并没有发表意见。 这与高颖给杨安的感觉不同,与高颖交谈,两人能碰撞出火花来,而在杨素这里,杨安没有感觉甚至有点别扭。 杨安讲到分兵三路后,便没有再继续往下讲。 杨素一直都只是听着,直到杨安停了下来,这才狐疑地看向杨安,“少师大人都说完了?” 杨安点头,“都说完了。” “可为什么少师大人说的,和我想到的相差无几?”杨素盯着杨安。 “杨大人也是这样想的?”杨安一脸惊讶,随后兴奋道, “这恰恰说明,你我英雄所见略同啊。” 杨安说完以后,期待杨素会因为两人的不谋而合而高兴。 但想象中的情形没有出现。 “或许吧。”杨素淡淡道。 杨安稍加思索,便明白了。 以杨素骄傲自负的性格,他认为只有自己才能想得出这些计策,而杨安不过二十出头的小子,不可能超过他,甚至在某些方面比他还想得周全! 偏见!一定是偏见!联想到之前杨素举报东宫举办百戏,杨安很肯定杨素先入为主,把他看作敌人了。 “少师大人,伐陈就不说了,自有皇帝统筹安排。” 杨素有意转移话题,“此次前来,少师大人恐怕不只是为了和我讨论伐陈之计。” “实不相瞒,”杨安作揖道,“太子一向钦佩杨大人,得知大人处境于心不忍,所以特命我来探望。” “太子?”杨素鼻中冷哼一声,“太子一向荒淫酒色,哪里会将杨某记在心中?” 显然,杨素不相信杨安的话。 “太子自冬至开始,已经改过自新,酒已经很少喝了,和太子妃的感情也更好了。” “太子妃已经怀上龙胎。”杨安说出重点。 “改了?”杨素摇头,仿佛没有听见杨安后面的话,“既然改了,为何又在东宫让少师大人主导百戏?” “这……”杨安一时为难,主导百戏的原因,他可以跟高颖坦诚相告。对杨素,他则不能。 因为他无法信任杨素,就如同现在的杨素,压根不相信他和太子。 “杨大人,太子可是东宫储君……”杨安提醒道。 可是杨素根本不屑一顾,脸色一正,朝空中作揖,“身为臣子,我只忠于当今陛下,请少师大人休要多言。” 这个老狐狸,伪君子!杨安心中暗骂,如果不是知道他的人品,一定会被他的面具所蒙蔽,以为他是忠心耿耿的千古贤臣! “好吧,只当我没说。”杨安很是无奈。 可是杨素并没有就此放过他,“少师大人,如果有人要收买你,你愿意吗?” 杨安一愣,没想到杨素会提出这样的问题。 “杨大人,我身为太子少师,”杨安正了正自己的衣冠, “我若忠于太子和陛下,别人自然收买不了。” “我若对太子不忠,对陛下不忠,别人收买我,又有何用?” 杨素闻听此言,拱手道,“杨某与少师大人心同此理。” “就此告辞!”杨安心中再次骂了一遍伪君子,老狐狸,拱手而去。 回去的路上,第一次被挫败的感觉,让杨安很是不舒服。 自穿越以来,杨安为保太子而所做的努力,一直都顺风顺水,成效显着。 却是在杨素这里,碰到了一个大大的钉子。 杨安隐隐之中有预感,杨素会成为他实现宏图伟业过程中最大的障碍,是他以后要面对的最强的对手。 此次拜访杨素,也并非完全没有收获,至少可以知道,杨素不可能成为太子的人。 杨安甚至推测,杨素早已被杨广收买。 虽然跟着太子会获得相应的回报。但跟着晋王杨广,杨素从中收获的利益会更多。 从今往后,杨安不论做什么事,都得更加谨慎。 而且要时刻提醒太子,不得出任何差错,否则便会被暗中的对手咬住不放。 第四十三章 一点点是多少 杨素拒绝了杨安抛出的橄榄枝。 虽然这感觉让人很不爽,但也在杨安的意料之中。 只不过是最坏的结果。 但如果不去尝试一下,又怎么知道绝不可能? 经过这次拜访之后,杨安已经对杨素彻底死心,暗地里已经把杨素当成最强的对手。 就算是晋王杨广,都得排在杨素的后面。 为什么?因为杨安对这两人的了解。 史料中记载杨广如何军功显赫,实际上都是隋文帝一手安排,有意送给他的。 杨广能征善战,都是在他登上皇位之前。 每当杨广担任主帅,上有隋文帝和一众大臣为他制定战略战术,为取胜铺平道路,下有杨素、韩擒虎、贺若弼等一干猛将为他冲锋陷阵、勇猛杀敌。 而这些战役中,多是以强对弱,以多对少。 这种情况下,不夸张地说,不论是隋文帝的哪个皇子担任主帅,只要按按规矩办事,不胡乱指挥,都能取胜。 隋文帝让杨广担任主帅,只不过是因为他二皇子的身份。 虽然杨广屡战屡胜,但他赫赫军功中的水分很多。 杨安研究过,杨广带兵打仗的能力,跟后来的唐太宗李世民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唐太宗李世民的军功赫赫,是亲自参与制定计划,亲自上阵带头冲锋换来的,称得上是一个伟大的军事家。典型的战役,便是虎牢关之战中,李世民力排众议,以少胜多,大败窦建德。 而杨广则不然。 杨广成为隋炀帝后,刚愎自用,他的真实作战能力便真正体现了出来。 事实证明,杨广并不能算是一个合格的军事家。尤其是在三征高句丽上面,杨广屡战屡败。 若是只从军事上的能力来看,杨广的军事能力真不咋的。 只要太子顺利登上皇位,杨广并不能形成多大的威胁。就算杨广要造反,杨安也有把握带着正义之师平息叛乱。 但若是杨素投靠了杨广,他们一起造反,情形就会大不一样。 杨素治军有方、赏罚分明且计谋百出,被称为常胜将军。 若是有一天被逼着要面对这样的对手,杨安并没有取胜的把握。 所以杨安搬进自己的新住宅后,便加快了将火药应用到军事上的研究,期盼着有一天研究出强大的热武器,这样才有底气应付将来的困局。 同时,东宫内率府那边,杨安也一直没有放松。 崔元起已经被提升为副率,杨安不在的时候,便由他负责左内率军阵的演练。 之前用于对付宇文甲的鸳鸯阵、五行阵,他只是在内率府进行了推广,左内率近千名士兵,如果训练好了,足够应付紧急事务。 他并没有打算在东宫所有禁卫中进行推广,因为东宫内有禁卫将近万人,如果每日都声势浩大地进行操练,不说隋文帝了,恐怕太子第一个就要怀疑他有造反的意图。 杨安从杨素府上出来后,直奔太子东宫。 此时已是开皇五年的五月中旬,天气不冷不热,阳光明媚,太子正牵着太子妃在东宫内花园散步。 太子妃怀孕已两个多月,按理还没有到显怀的时候,但由于太子妃偏瘦,再加上五月份衣着不厚,所以还是能够看出来一些。 太子小心翼翼地牵着太子妃,两人有说有笑。 看着现在两人亲密的模样,难以想象半年之前,两人虽是夫妻却形同路人。 杨安远远地站住,像是在欣赏一幅伟大的作品。 这一瞬间他充满了成就感,觉得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所有的付出,也必将获得对应的回报。 “杨大人来了。”太子妃发现了杨安,从太子手中抽回了自己的手。 “少师,”太子迎着杨安走了过去,“此次拜访杨素,收获如何?” “让太子殿下失望了。”杨安施礼后摇摇头,“杨素就算被免,也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什么?”太子的脸沉了下来,“他不把你放在眼里,就是没把我这个储君放在眼里。” “一个被免官的罪臣,竟敢如此,真是岂有此理。” “太子殿下无需生气。”杨安上前相劝,“我在拜访杨素之前,就说过杨素有可能会拒绝。” “不过,拒绝太子殿下是他自己的损失,我们此后多防备便是。” 太子闻言不甘心,“话虽如此说,可他也太不识抬举了。” “太子殿下,我得恭喜您哪。” “有什么可喜的,”太子狐疑地看向杨安,“少师大人,你可不要糊弄我。” “当然得恭喜太子殿下,”杨安正色道,“您想啊,这杨素一向奸猾狡诈,如果他表面上接受了您的好意,却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岂不是更难对付?” “现在他明言拒绝了,太子殿下此后自然会防备他,这难道不是天大的好事吗?” 太子听杨安如此说,哈哈一笑,“少师大人,就你会说话哄我开心。” “太子殿下明鉴,下官说的可都是大实话。” “好了好了,假话也罢,真话也罢,”太子收敛笑容,“我有一事正要找少师大人商量。” “太子殿下请说,下官定知无不言。”杨安严肃起来。 “前段时间父皇传旨,将杨广从并州召回。” “下官听说,晋王殿下都回来好几天了。”杨安接话。 “父皇的意思,最近天气不错,杨广难得回来,让我们兄弟几个,各自多带些侍卫,到皇宫围场去狩猎。” “那是好事啊,难得父子兄弟团聚,太子殿下就去呗。” “我倒不是不想去,”太子脸现难色,“可是每次狩猎,这个杨广都要大出风头,把我给比下去。” 杨安听到此,心中好笑,这太子身为长子,也确实有点差劲啊,连狩猎都比不过老二。 “太子殿下和晋王,都是怎么个比法?” “比射箭,比谁射中的猎物多,还能比什么?”太子没好气地回道。 “太子殿下跟晋王相比,大概差了多少?” “难道连你也嘲笑我不如杨广?”太子怒了。 “下官不敢,”杨安认真道,“下官需要知道具体差在哪里,才能找出对策。” “也就差那么一点点吧,” “一点点是多少?” 太子有点恼怒地看了杨安一样,“也就每次杨广能射中三四只猎物,我能射中两三只,就差那么一点点。” “那,陛下每次收获如何?” “父皇每次都能射中六七只,不过……” “不过什么?”杨安追问道。 “我怀疑这个假仁假义的家伙,他是故意让着父皇。” 第四十四章 皇家狩猎 太子口中“这个假仁假义的家伙”,说的便是杨广。 “太子殿下的意思是,”杨安试探地问道,“晋王没有尽全力?” “当然是没尽全力,”太子肯定道,“除非他运气差,否则打到的猎物一定比父皇多。” “一次两次运气差也就算了,怎么可能每次运气都那么差?” “他每次装作运气差也就算了,还偏偏每次都比我多打一两只猎物。” “你说气人不气人?” 杨安听着太子骂杨广装模作样、假仁假义,脑海里却不知怎的出现了另一幅画面: 学校运动会上,已经五十出头的老校长,为了给大家起示范带头的作用,亲自点名教导主任、体育老师和他比赛跑一百米。 发令枪响后,体育老师如离弦之箭一般,瞬间将教导主任和校长甩出一大截距离,校长落在了最后。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体育老师稳拿第一的时候,刚跑出不到50米的体育老师便后力不继一般,慢了下来。 随后教导主任超过了体育老师,校长又超过了教导主任。 最后的名次是校长第一,教导主任第二,体育老师第三也是最后一名。 当时刚参加工作的杨安还不解,后来听旁边的老师议论才知道体育老师为什么会这么做。 杨安想到体育老师,再想到现在杨广的做法,不由得感叹: 无论历史怎么发展,人类的情感都是想通的,总能在历史中找到自己的影子。 仅从这一点来看,杨广很懂得人心,懂得怎么去赢得他的上级领导,也就是隋文帝的欢心。 想到这里,杨安不由得叹息了一声,“真是可惜啊。” “可惜什么?”太子停止了对杨广的鄙视,疑惑地看着杨安。 “哦,没什么,”杨安将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我是替太子殿下可惜。” “太子殿下本来完全有机会表现得更好,超过晋王的。” “超过杨广?”太子一怔,“杨广箭法比我准,怎么超过他?” 杨安微微一笑,“想超过杨广,不一定非得跟他比箭法。” 听杨安如此说,太子登时眼前一亮,“你有更好的法子?” “当然。” 随后,杨安压低嗓门,如此这般跟太子讲了自己的办法。 太子听后,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好,就这么办。如果成功,本太子定要重赏你。” 按理说,狩猎是一种娱乐活动,随文帝应该反对才是,为什么他会带头举办狩猎活动? 因为在古代,狩猎活动不仅仅承担着娱乐的功能。 皇家狩猎活动自古有之。《周礼》记载,君王四季田猎,分别称作春搜、夏苗、秋、冬狩,起初作为作为礼仪之用,后来被历代的皇帝沿袭下来,并渐渐地具有了娱乐、军事、体育的多重性质,成为习武练兵、强身健体的一项集体性的综合运动。 隋文帝杨坚的父亲,后被追封为隋太祖的杨忠,就曾跟随西魏丞相宇文泰到龙门打猎,独自杀死一头猛兽而受到宇文泰的赞赏,因北方人称猛兽为“揜于”,便赠送“揜于“作为杨忠的表字。 隋文帝从小便崇拜他的父亲,为锻炼自己的武艺、胆量和勇气,也喜欢狩猎。 通常皇帝狩猎,不仅仅是为了强身健体,还可以发挥更多的作用。既可以对外宣扬武力和国威,也可以对内威慑群臣的同时,考察大臣皇子们的品性和能力。 隋文帝登上皇位后多次举办狩猎活动,更多的是为了后者。 开皇五年五月十六日,隋文帝命太子杨勇、晋王杨广、汉王杨谅陪他到皇宫围场去狩猎,而亲王杨俊、蜀王杨秀驻守外地,没能参加。 皇帝狩猎,自然有大批禁卫军跟随,保护皇帝安全。 而几个皇子,则每人各带一小队侍卫,承担护卫工作的同时,负责打理被射中的猎物。 杨安也跟着太子,参加了这次皇家狩猎活动。 隋文帝带着一众侍卫及皇子们浩浩荡荡地花了近一个时辰,才赶到大兴城外的围场。 杨安问过太子,知道此处围场足有三四千亩。 因为此次以皇家狩猎为主,除了负责护卫的几个将军外,没有带其他大臣。 隋文帝站定后,指挥着三个皇子每隔一段距离散开,一声令下,自己率先带着数十人的禁卫军展开搜索。 等隋文帝先行离开后,太子杨广、晋王杨广、汉王杨谅也各自带着十几人的侍卫队展开了搜索。 杨安故意留在最后,他细心地发现,杨广留下了一人在原地没动。应该是为了随时打探隋文帝的收获情况。 杨安并不在意,也没有跟太子提及此事。 众人深入围场后,因为受惊,时不时的有兔子、野鹿跑了出来,但是太子每次刚拿起弓箭,受惊的小动物便已跑得不见了踪影,或者是钻进了草丛中,山洞里。 太子却丝毫不以为意,骑在马上不慌不忙,胜似闲庭信步。 跟从的侍卫们,看着太子慢吞吞瞄准,再慢吞吞收回弓箭,心中早已恨不得抢过太子手中的弓箭,拉弓揽月一箭中的。 可是再看看杨安同样波澜不惊的样子,不得不保持队形,安静地跟在太子后面。 眼看着都一个多时辰了,太子还是一个猎物都没射中。 可太子仍然没有丝毫的气馁。又过了一会儿,杨安提议道:“太子殿下,既然一个都没射中,不如去皇上那边看看,顺便把猎物也赶过去。” 其实杨安清楚,太子此前所走的路线,一直在往随文帝的方向靠近。 “好,就依你之言。” 于是众人跟着太子,继续往隋文帝狩猎的方向靠近。 不到一会的功夫,前面已隐隐看见人影,足有数百人之多。 显然是隋文帝以及手下的禁卫军。 “看到父皇了。”太子兴奋起来。 说话的功夫,一头野鹿受惊忽然从草丛中蹦了出来。 太子没有搭弓射箭,而是追了上去。 杨安赶紧拍马跟上。 杨安一边追一边对一众侍卫喝道:“没听清太子的话么?都把猎物往皇上的那边赶!” 第四十五章 汉王杨谅 围场内,马蹄声时紧时慢,不断响起。 “畜生,往哪里逃?” 太子一边骑马追赶野鹿,一边嘴里呵斥着。 杨安已经和太子并驾齐驱。 十多名侍卫,一个个挥舞着马鞭,吆喝着跟在后面追赶。 杨安此前和太子商量过,要想着法子把猎物往隋文帝那边赶,让隋文帝多射几只猎物。 父皇尽兴了,自然高兴,能让父皇开心,便是他这个儿子尽了孝心。太子自己能有多少收获,反而是次要的。 但野鹿毕竟不是家鹿,听不懂人话,更别说猜中太子的心思了。 尽管面对十多人的围追堵截,野鹿还是掉转方向,朝隋文帝相反的方向跑去。 “畜生,本太子射杀了你!” 眼见野鹿要逃远,太子取出弓箭就要瞄准。 见太子要来真的,杨安赶紧上前制止,“太子殿下,您忘了太子妃了?” 太子一听,放下弓箭,看着野鹿越逃越远的影子,摇头道,“可惜了。” 后面十几名负责围追堵截的侍卫们,一脸的不解和郁闷,都不知道太子今天是怎么回事。 以前太子遇到这种情况,早射出几十箭了,不管中没中,至少像个狩猎的样子。 可今天,这哪里是狩猎,根本是踏青来了。 太子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 因为野鹿逃走,太子带着众人又朝着另一个方向去了。 好大一会的功夫,再也没见着猎物。虽然围场够大,但这么多人进入猎场,猎物们受到惊吓,多数已经躲了起来。 杨安本来还担心会出现老虎豹子,野猪野狼这些凶猛动物,可半天都没见一只。一问才知道,出于安全考虑,围场里只有野兔、野鹿、老鹰、小鸟这一类没有攻击性的动物。 十多名侍卫们都已百无聊赖,可太子和杨安兴致丝毫不减。因为太子是要借这次狩猎,在隋文帝面前表现自己,杨安是因为首次接触皇家狩猎,对一切充满新鲜感。 忽然一名眼尖的侍卫兴奋地叫道:“快看,那边有一只野兔!” “像是负伤了。”另一名侍卫跟着道。 “确实是负伤了,箭还插在身上呢。” 太子和杨安驻马观望,远处果然有一只负伤的兔子,慌不择路的奔跑着,后半身上插着长长的箭身。 野兔的后面已经出现了追赶的人影,不是一路,而是两路。 “是杨广和五弟。”太子告诉杨安。 只见来的两路人马,很快混在了一起,变成了一路。 跑在最前的却是一名年纪不过十一二岁的小孩,正是汉王杨谅。 后面紧跟着的,看冠服同样是一名皇子,高大英俊,便是晋王杨广。 杨广本来在杨谅的后面,眨眼间便跑到了杨谅身前,几个呼吸间野兔已在射程之内,只见杨广拉弓射箭,“嗖”的一声,将野兔射了个对穿。 野兔本就受伤,再受此致命一击,顿时瘫倒在地,抽搐不止。 杨广拍马上前,也不下马,一弯腰便将兔子捞在了手中,那野兔兀自抽搐口吐白沫。 杨谅见此,却不干了,“二哥,那野兔是我射中的,你可不能拿走。” 杨广将野兔拿在手上,取出射中的箭矢,“你射中的?你射中它还能跑这么快?” “要不是我追得快,这野兔早就跑得没影了。” 此时太子正好赶了过来,杨谅立刻求助,“大哥,这野兔已经中了我一箭,跑不快,二哥却趁机抢我的猎物,你得帮我。” “二弟,阿客年纪小,你就不能让着他一点。”太子劝解道。阿客是杨谅的小名。 “大哥,这不是让不让的问题,”杨广反驳道,“我是在教他道理,做什么事都得靠自己争取,不能靠别人让。” “可是我看见了,这野兔身上的第一箭是阿客射中的。”太子帮着杨谅。 “射中第一箭又怎不样?野兔还不是照样跑,最后还不是我射死的?”杨广不肯相让。 太子见杨广抓着野兔不放,拿出做大哥的气势:“你一定要拿走野兔,休怪我到父皇面前给阿客作证。” 一听太子如此说,杨广蔫了,他深知父皇最疼爱的便是这个小儿子杨谅。 “得。”杨广将野兔拎着送到杨谅面前,“不就是一只野兔吗,让给你。” 杨谅看着血淋淋的野兔,往后退了一步。 “怎么,不敢接?”杨广居高临下看着杨谅。 杨谅身后的侍卫敢紧上前接过野兔。 “谁不敢接了?我是嫌它脏。”杨谅兀自嘴硬。 杨广将野兔让给杨谅之后,连招呼也不打,带着手下侍卫又向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杨谅没有走,冲着太子一咧嘴,“还是大哥对我好。” “阿客,让大哥看看,你都有什么收获?” “别看了,大哥,到现在我也就打着这野兔。” 杨谅看着杨广等人已走远的背影,嘟囔道,“好不容易射中一只野兔,二哥还要抢我的。” “幸好碰上大哥,要不然野兔就被二哥抢走了。” “对了,大哥,你打到什么猎物了,给我看看。” 看得出来,杨谅和太子关系不错。 “大哥比你还差劲,一直都没有打着。”太子两手一摊。 “我不信,以前每次大哥怎么着都要打个几只的。”杨谅上前就要查看。 “阿客,大哥的话你也不信?”太子故意板起脸。 杨谅嘟起嘴,“好吧,我信。” 跟着闷闷不乐道,“只是二哥又要在父皇面前得意一回了。” “得意就得意,我都不怕,你还怕什么?”太子哈哈一笑,满不在乎。 此后,太子和杨谅两人并做一路,每每遇到猎物,太子都让杨谅追在前面。 杨谅少年心性,早已将之前和杨广的不快丢在脑后,玩得十分尽兴。 虽然杨谅的箭法比太子还差,好在人多,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居然又射中了一只野兔。 杨谅见大哥直到此时,一只猎物都没有射中,便要将两只猎物都送给太子,好跟二哥杨广比较。 太子坚不肯收,于是杨谅退而求其次,一人一只,一定要大哥收下。 太子无奈,不得不将父皇抬出来,说这是欺君之罪,杨谅这才罢休。 直到隋文帝传旨狩猎结束的时候,太子仍然两手空空。 但太子心中有数,一点不慌。 第四十六章 皇帝真吓人 等太子和杨谅赶到集合地点的时候,隋文帝已站在围场内的一处休息亭内。 身后站着两名将军,不远处则是整齐的禁卫军队伍。 杨谅远远看见隋文帝,便从马上跳了下来,一边跑一边欢声叫道:“父皇!父皇!” “哎,慢点跑,别摔着了。”尽管杨谅已经十岁了,隋文帝还是提醒小心脚下。 “父皇,儿臣今天打了两只兔子!”杨谅跑到隋文帝面前站定,回身指向侍卫手中拿着的战利品。 “好,好!”隋文帝眉开眼笑,“以前只能打一只,现在能打到两只。汉王真是越来越长进了。” “父皇,儿臣今天差点只能打到一只,幸好有大哥在,另一只才没被二哥抢走。”汉王开心地嚷着。 太子并没有跟过来,而是在不远处看着杨谅和父皇撒欢。 说曹操,曹操到。 只听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晋王杨广到了。 杨广越过太子杨安等人,跳下马来,紧走几步,冲隋文帝施礼道:“儿臣参见父皇!” 隋文帝背着手,“晋王来了,今天收获如何?” “回禀父皇,儿臣猎获两只兔子,一只野鹿。” “好,收获不错,”隋文帝点点头,“我也只猎到四只兔子,一头野鹿。” “父皇英明神武,儿臣萤火虫之光,岂敢与日月争辉?” “晋王啊,你也别太谦虚了。”隋文帝呵呵笑着,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 “刚才阿客说什么来着,你要抢他的猎物?这可不像你的风格啊。” “请父皇明察,儿臣并没有抢汉王的猎物。”杨广一脸平静。 “你明明要抢我的兔子,”杨谅插话,“要不是大哥拦着,我的兔子早就被你抢走了。” “那你的意思,”隋文帝盯着杨广,板起脸来,“汉王是诬告你了?” “回禀父皇,汉王也没有诬告儿臣。”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说!”隋文帝瞪着晋王。 晋王显在来的路上已经想好了对策,不慌不忙说道: “虽然汉王射了那种兔子一箭,但没有射中要害。” “我眼看兔子要跑掉,就一箭给射死了,汉王追上来要我让给他。” “我就说了一句,做事不能靠别人让,要靠自己争取,汉王便认为我要抢他的兔子。” “但最后我还是把兔子让给汉王了,请父皇明鉴。” 听到此处,杨谅不愿意了,“父皇,二哥明明是要抢我的兔子,不是大哥拦着,他才不会让我。” “原来是这么回事,倒也说得通。”隋文帝似乎没听见杨谅的话,沉吟了一下,再次看向杨广: “眹这次便饶了你。但眹还是要告诉你,汉王比你小,你做二哥的,该让还是得让着点。” “儿臣受教。”杨广松了一口气。 隋文帝对杨广摆摆手,“你退下吧。” “儿臣告退。”杨广施礼起身后,朝着不远处的太子看了一眼,跟着又在杨安的脸上停了片刻,这才招呼手下,和远处皇上的禁卫军队伍站在了一起。 隋文帝随后朝不远处站立的太子示意,让他过来。 太子紧走几步,来到隋文帝跟前施礼。 “太子,你今天收获如何啊?” “儿臣惭愧,今天毫无收获。”太子低头道。 “怎么?”隋文帝狐疑,“难道你箭法连汉王都不如?还是猎物见到你都躲着走?” “回禀父皇,儿臣今天看见了猎物,但是不想射杀它们。” “哦?”隋文帝奇怪道,“为何不想射杀?” “因为儿臣不忍杀生。” “这又是为何?”隋文帝觉得今天的太子很奇怪。 太子抬起头来: “回禀父皇,儿臣以前做了很多错事,后来认识到错误,心中时时忏悔。此后太子妃怀上龙胎,儿臣因受启发,更加敬畏生命。” “野兔野鹿,在儿臣眼中,都是生命。所以儿臣不忍射杀。” “太子确实大有长进,”隋文帝点点头,“眹也信佛,没想到你比眹还要慈悲。” “杨安,你给我过来!”隋文帝忽然指向远处的杨安。 杨安小跑着过来,跪下行叩拜之礼:“微臣参见陛下!” “大胆杨安,你可知罪?”隋文帝喝道。 “微臣……知罪,还请陛下明示罪在何处?”杨安心中一惊,难道自己的信息有误,隋文帝不喜欢仁义治国,只崇拜武力?可隋文帝明明信奉佛教。 “好你个杨安,口中说知罪,却要让眹告诉你罪在何处?” “告诉你也无妨。”隋文帝瞪大眼睛,“眹让你教太子,你却教得太子连箭都不敢射了,你说说,眹该治你何罪?” 杨安心中腹诽,“我只是太子少师,只管教太子学问知识的。管射箭的,那是太子太保的事。该找谁找谁去。” 这话杨安当然不敢说出口,面对皇上,就算被憋死,也只能乖乖受着。 “微臣知罪,请陛下降罪。”杨安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太子愣住,也跪了下来,“父皇恕罪,此事跟少师无关,都是儿臣的错。” “太子,”隋文帝看着两人跪在面前,却仍然板着脸,“连你也知罪了?” “儿臣知罪,只求父皇绕过少师。” “好,既然你们都知罪,眹就罚你们……”隋文帝忽然展开笑颜,“眹就罚你们,从眹的猎物中取几样带回去。” 跪在地上的太子和杨安又惊又惧,听到隋文帝的话后面面相觑。 “还不快起来。”隋文帝哈哈笑道。 确认隋文帝真的没有治罪之意后,两人跪在地上连忙谢恩。 “谢父皇恩典。” “谢陛下隆恩。” 两人站起来后,再次互相对视了一眼,心中惊惧犹存。 真是人吓人,吓死人,这踏马也太吓人了。杨安忍不住心里吐槽。 随后,依照隋文帝的旨意,太子在隋文帝的猎物中挑了两只野兔,野鹿没敢要。 远处的杨谅和杨广远远地看着,虽听得不是很清楚,但大概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本以为太子和杨安要被治罪,可令人意外的是,最后隋文帝不但没有治罪,反而还将两只兔子赐给了太子。 只看得杨谅眼馋,要跟大哥换一只兔子,却被坚决拒绝。 杨广看到后,脸上不动声色,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杨安进一步确认,晋王杨广城府之深,深不可测。 第四十七章 疯女人 隋文帝赏给太子的两只兔子,太子不肯跟杨谅换,却给了杨安一只。 杨安不肯要,太子却坚持要给,说这两只兔子是杨安的功劳,本来都应归他,但因为想着顺便给太子妃补充一下营养,所以才一人一只。 杨安推辞不过,只得受了。 送太子进入东宫后,杨安带着赵七拨转马头,准备回自己的少师府,就在此时,门下坊宫门监常慎跑了过来。 “少师大人留步,下官有事要禀告。” 杨安不得不停下来,“你有何事?” 常慎作揖行礼,“今天上午太子殿下和少师大人刚走不久,东宫门口便来了一个疯女人。” “疯女人?” “这疯女人嘴里胡言乱语,说是来找少师大人。” “下官见这女人穿着破烂,蓬头垢面,少师大人怎么可能认识她?便让看门的士兵将她赶走。” “谁知这女人又哭又闹,大喊大叫,下官担心让别人听见了,影响大人的清誉。便告诉她,只要她不再吵闹,我们就不赶她走。” “做得对,”杨安点点头,“后来呢?” “后来这疯女人没有再吵闹,”常慎向西边的墙角一指,“就蹲在那边的墙角底下,看样子是要等大人回来。” 杨安顺着常慎所指的方向看过去,“人呢?” “那疯女人等了很长时间,估摸着是等得累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走了。” 杨安思索了一会,“如果这女人再出现,你先把她留下来,等我来了再说。” 随后杨安便拍马回自己的少师府。 在路上,杨安思考着,这女人会是什么人。难道是自己的家人?只可惜这具身体前身的记忆,一点都没有留给自己。 他的记忆中,没有任何这个世界的信息,家里父母是否健在,有没有兄弟姐妹,家境如何,是穷还是富?这些,他都不知道。 如果他真的还有家人的话,近半年的时间,家人都不知道他的消息,一定又着急又担心。 虽然他跟这个世界的家人,并没有建立任何感情,但是他们的焦急心情,可想而知。 如果常慎口中的“疯女人”,真的是他家人,那么就可以重新建立联系。 杨安一边想着,一边赶路,不一会就到了少师府的大门口。 听到马蹄声,门内有人迎了上来。 待杨安跳下马来,早已有人接过兔子,牵走马匹。 “这只兔子,是皇上御赐的,你们拿到厨房,晚上给大家加餐。”杨安叮嘱道。 “杨大人,皇上御赐的兔子,下人们可不敢吃。”一人小心道。 “没什么敢不敢的,”杨安可不管这些,“我让你们吃就吃。” “这……好吧,”那人怔在那里,跟着眉开眼笑,“没想到我也能吃到皇上御赐的兔子,都是托杨大人的福。” “好了好了,赶紧拿到后厨去。”杨安说着便要跨进大门。 “杨大人,杨大人,”就在此时,响起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杨安循声看去,只见一个女人正从角落里向自己扑过来,却被两名门人给拦住了。 “杨大人,忘了跟您说了,这个疯女人一直吵着要见您。”拦住女人的其中一人说道。 杨安站定,仔细打量这女人,确实蓬头垢面,穿着破烂,年龄也不大,估计也就二十出头,样貌说不上丑,也说不上漂亮,但皮肤并不粗糙,不像做粗活累活的人。 “你是什么人,为何找我?”杨安问道。 “你就是杨大人,杨安?”女人被两人一左一右拉着,挑衅地看着杨安。 “正是杨某。”杨安对女人的眼神有点不舒服。 “你们放开我!”女人昂着头呵斥两面拉住她的人,“如果杨大人知道我是谁,会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杨安皱起眉头,虽然女人的话让他很是不爽,但还是示意两名下人,“放开她。” 女人被松开后,鼻子里哼了一声,再次看向杨安,“杨大人,您半年多都没有消息了,夫人又着急又担心,所以让奴婢陪着,亲自到京城寻您来了。” “夫人?”杨安不知道女人口中的夫人,是自己的母亲,还是另有所指。 “就是您的母亲。”女人解释道。 “什么?”杨安一愣,“母亲亲自来寻我?” “你叫什么名字?”杨安问道,如果他有前身的记忆,自然会一眼认出眼前的女人是谁。可是他没有。 “我叫银杏。” “你此前一直跟着我母亲?” “没有,我是半年前才跟着夫人的。” 杨安听到此处,有意无意地看了女人一眼,他觉得有点巧,自己半年没回去,正好母亲就把人给换了。 “之前的那个呢?” “不干了。” “为什么不干了?” “因为嫁人了。” “你说你是我母亲的奴婢,你有什么证据?”女人回答得滴水不漏,可是杨安还是不放心。 他不可能轻易相信一个凭空出现,说跟自己有亲密关系的人,更何况,对于自己的前身,他毫无所知。 “当然有证据。”女人说着,拿出一支毛笔来,“这是您以前用来练字的。” “还有什么其它证据?”杨安不动声色,因为没有前身的记忆,他无法确认真假。 “这证据还不够?”女人嘀咕了一句,想了一会儿,忽然道; “夫人说,您的肚脐上有两颗痣,一大一小,一左一右。” 杨安一顿,此话不假,他的肚脐上确实有两颗痣,位置也能对得上。 除了他亲生父母,没有其他人能知道这个秘密。 “好吧,”杨安思索了一下,“我相信你的话。” “你终于肯相信了?”银杏不满道,“我到现在还没有吃饭呢,都饿坏了,你们赶紧拿点东西给我吃。” “不许吃。”杨安阻止道,“你说你跟我母亲一起来的?” “对呀。”银杏点点头。 “现在告诉我,母亲在什么地方?”杨安虽然和这个世界的母亲还没有建立感情,但本能告诉他,现在最重要的,是把母亲接过来。 从银杏衣着破烂,蓬头垢面的情况来看,他母亲的情况不会好到哪里去。 “夫人住在一个破庙内,离你远着呢,走路得花上半个时辰。” “来人,备上马车!” 杨安喝道,“银杏带路,赵七跟我一道,我要接母亲回家!” “大人,您要不要多带些人?” “赵总管跟我们说过,一定要保护您的安全。” “不必了。”杨安一摆手,“最多一个时辰,我们便会回来。” 第四十八章 上当了 杨安骑马,让赵七赶车。 本来想让银杏坐在马车里,不料银杏说她也骑马。 杨安想着,母亲的奴婢本事还挺大的,连马都会骑。不过这样也好,骑马比坐在马车里指路更方便。 三人依次而行,银杏在前面带路,杨安在中间,后面是赵七赶着马车。 路上杨安没有说话,银杏也只顾在前面带路。三人渐渐走出了主城区,眼看着越走越偏僻,路边的房子也逐渐低矮。 杨安忍不住问银杏,“你们怎么不找个客栈住一下,好歹也离皇宫近一点。” “杨大人,夫人倒是想找个客栈住下,可是哪里有银子?” “我们家很穷?”杨安随口问道,可立即自己否定了,“还是你们出门忘带银子了?” “夫人出门倒是带了银子,可是刚进大兴城,就给贼人盯上了,一不小心,银子全没了。” “被贼偷了?”杨安心道,这贼胆子也忒大了,天子脚下,皇城内也敢偷东西。 “可不是么,”银杏头也不回,“为了找到杨大人,夫人只得卖了自己的首饰。” “你们一文钱都没剩下?”杨安想着,母亲也太不小心了。 银杏摇头,“夫人换来的银两,也不敢住客栈,正好找到一处破庙,就在里面住下了。” “你们晚上住破庙,都是白天出来打听消息?” “不是,都是奴婢一个人打听消息。” “夫人担心惹来歹人的注意,故意将自己弄得脏兮兮的,让奴婢也跟她一样。” “原来如此。”杨安终于理解,银杏为什么会跟个叫花子一样。 “母亲都吃些什么?”杨安继续问道。 “夫人吃得很少。因为用首饰换来的银子得省着用,吃的也都是我白天打听消息,晚上带回去。” “就这么省着用,银子也快不够花了,再过几天还找不到杨大人的话,我们只有要饭回去。” 杨安听着银杏的述说,虽然从未见过“母亲”的面,还是深深感动。 此后,杨安沉默了下来,银杏也没有说话。 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又过了片刻,银杏往前面一指,“到了,就是那座小庙。” 三人从马上跳下,杨安道:“母亲在里面?怎么不见她出来。” “夫人不知杨大人来了,不敢轻易出来。”银杏一边说一边往庙里跑去,“夫人!夫人!” 杨安仔细打量着这座“破庙”,其实也不是很破。应该是没有人供应香火,再加上年久失修的缘故,显得旧了一点。 杨安平息了一下自己的心神,虽然没有前身的记忆,但毕竟是第一次见母亲,也是自己的第一个亲人。 他在想,该以怎样的方式去见母亲,不会让母亲发现异样。 不过再一想,他又坦然了,很多人在当官升官之后,都是性格大变。就算到时候母亲觉得他不对劲,尽管推到升官的原因好了。 “夫人!夫人!” 就在此时,庙里传来银杏焦急的声音,“不好了杨大人,夫人摔倒了!” “什么?”杨安一惊,一个箭步就要冲进庙内。 可是有人比他更快,只见赵七身影一闪,已在他之前冲了进去。 跟着里面响起拳掌相击之声,还有刀剑劈空带起的风声。 杨安大吃一惊,第一个念头,便是庙里有人要对他母亲不利。 来不及多想,杨安也跳进庙内。 “你们是什么人?”只听见赵七大声喝道。 此时已是黄昏,屋内光线昏暗。杨安适应了片刻,才看清赵七的脚下踩着一把长刀,有六人站在对面,都是一般的个头,脸上带着面罩。 银杏此刻站在屋子中央,似乎呆在那里。 “我母亲呢?”杨安四处寻找,去没有见到其他人。 “别找了,杨大人,”银杏阴险笑道,“你上当了。” 杨安看着银杏走到六人的身后,渐渐明白过来。“我母亲不在这里?” “当然不在这里。”银杏抱着手臂,“都说杨大人很聪明,可是依我看,你真的很笨啊。” “他不是笨,是因为关心则乱。”六人中的一人道。 “不管是笨还是关心,杨大人今天都栽了!”另一名壮汉接腔。 “可是你为什么知道我的一切?”杨安疑惑道。 “不是一切,”银杏摇摇食指,更正道,“你想问的,是我为什么对你肚子上的那两颗痣,都那么清楚吧?” 银杏的话引起六名大汉哈哈大笑,“一定是你偷看过杨大人洗澡!” “放肆!”银杏厉声喝道,六名大汉立时收声。 “杨大人,在你死之前,我可以告诉你,”银杏扬起眉毛看着杨安,“因为我认识你母亲,你母亲也相信我。” “你把我母亲怎么样了?”杨安冷冷地问道,现在他已经平静了下来。 “你都死到临头了,还要关心你母亲?”银杏朝六名大汉一挥手,“都给我上!” “这里,就是你杨大人的葬身之地。” “你们别高兴得太早,”赵七站在杨安面前,“有我在,你们休想伤着杨大人一根汗毛!” “好你个黄毛小儿,竟敢口出狂言!” “先杀了你,再杀你的主人也不迟!”六人根本没把眼前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放在眼里。 赵七能否战胜这六名壮汉,杨安本来没抱多大希望。但是也不可能让一个少年拦着对方,自己却落荒而逃。 杨安几次想上前,却都被赵七拦了回来。 杨安想着,赵七真要打不过对方,估摸着自己上去也是白给,大不了战死在这破庙里,什么保太子保江山的事,也不用再去操心了。 可是事情的发展出乎他的意料。 令杨安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了,赵七在手无寸铁的情况下,片刻间将对方手中的凶器一一打落在地,六名壮汉东倒西歪的躺倒在地,呻吟叫痛。 银杏——不对,这不是她的真名,还是叫疯女人吧。 疯女人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跺脚恨恨道。“废物,都是废物!” “还不给我起来,跟我回去,看主人怎么惩罚你们!” “想走?”杨安站了出来,“你们能走得了吗?” 疯女人看看杨安,再看看赵七,“杨大人,你想留下我们,倒不是不可以,” “但是,只要我们不能全身而退,您就永远别想再见到您的母亲了。” “你!……”杨安没想到对方如此卑鄙。 疯女人说得没错,母亲一定在他们手里。否则对方不可能对自己了解的这么清楚。 “杨大人,先揍这个女人一顿再说!” “你敢!”疯女人色厉内荏地喝道,脸都吓得变了形。 “有什么不敢的。”赵七说着就要上前。 “算了,”杨安摆摆手,“放他们走。” “杨大人,您真要放他们走?” “嗯,”杨安点点头,看向疯女人,“你得说话算数,保证我母亲平安无事。” “放心,杨大人的母亲好着呢,一直好吃好喝伺候着。”疯女人冲杨安一抱拳,随后喝令六人,“我们走。” 六名壮汉相互搀扶着,跟着疯女人走了出去。 “那驾马车,也送给你们了。”杨安冲着疯女人的背影喊了一句。 “多谢杨大人了。” 随后,门外响起了马车声。 “我们也回去吧。”杨安对赵七道。 回去的路上,杨安闷闷不乐。 高兴而来,失望而归,还差点连命都搭上了。 但这趟也没有白来,至少能确定,母亲在对方的手上。 只要能找到母亲,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就会多了一个亲人。 第四十九章 证 据 杨安送疯女人马车,目的有两个: 一是希望对方会因此善待母亲,二是因为马车目标大,希望能留下一些线索。 要不是担心杨安孤身一人,赵七会跟在马车的后面,找到他们的老巢。 杨安在回去的路上,将整件事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进行分析总结。 疯女人编的故事,滴水不漏。但从她的行为上看,也并非毫无破绽。 首先是巧合,他半年没有回家,怎么恰巧母亲的奴婢就换了? 其次是一个奴婢,会骑马就算了,还能骑得那么熟练? 还有她说到大兴城好几天了,都没找到自己,可是太子东宫就那么难找? 既然太子东宫难找,为什么她又在半天之内就从太子东宫找到了自己的少师府? 这些都是破绽,却都被自己给忽略了。 杨安摇摇头,吐出一口浊气。 他虽然一直很谨慎,但在母亲这件事上,他处理得不够严谨。 关心则乱,他这次的失误,便是心“乱”了。 起初见到疯女人的时候,他还抱有戒心; 可当对方准确说出自己身上的特征,他便完全相信了对方,并心甘情愿,一步一步走进对方设下的陷阱。 幸好有赵七在,对方也犯下了轻敌的错误,才成功逃过一劫。 隐藏在暗中的敌人,手法老到熟练,他还是嫩了点。 杨安已深刻的意识到,在他崛起之前,对手的目标是太子,崛起之后,他已成为最大的目标。 不出意外,对方已将他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必欲除之而后快。 这是杨安穿越以来,第一次离死亡如此之近。 如果不是赵七拦着,抢在他前面进了破庙,那第一刀看下来,他没有自信能躲开。 想到这里,杨安回头喊了一句:“赵七!” “在!” “从此刻开始,没有我的命令,你不得离开我半步。” “好嘞!”赵七高声应道。 本以为骑马比马车快,幸运的话还能看到送疯女人的马车,可是一路上,连影子都没看到。 杨安并没有回少师府,而是去了东宫。 见到太子后,他将自己被疯女人设下陷阱的经过讲了一遍,太子大惊,当晚便从东宫禁卫中调出一队士兵,寸步不离保护少师大人的安全。 与此同时,太监首领赵三也听说了此事,在太子授意下,在全城内搜索疯女人以及马车的线索。 杨安去太子东宫的时候,只带着杨安一人。 回来的时候,身后已经多了十名左内率的士兵。 回到少师府的时候,厨房赶紧端上来饭菜,以及为杨安留下的大份兔肉。 赵七本来要单独到隔壁去吃,却被杨安命令一起吃。 在下人们惊讶的眼神中,赵七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屁股坐在了杨安对面。 赵七同样也有一份兔肉,不过比杨安的份量要少得多,一口就被他包进嘴里。吃完以后,他又眼馋地看着桌上的大份兔肉。 杨安将大份兔肉推到赵七面前,“给你的。” 赵七毫不客气,用筷子夹起牛肉就往嘴里塞,一边吃一边嘴里含糊不清道,“好吃,好……吃。” 下人们再次差点惊掉下巴。 杨安放下筷子,对一边的下人们道,“赵七今天救了我一命,只要你们够忠心,都会有这待遇。” 少师府的下人们,本来还不明白今天为什么有一队士兵跟着过来,听杨安如此说,才隐约明白了事态的严重性。 此后,杨安的生活又重归于平静。 每天都会到太子东宫,觐见太子后会到左内率府,检查士兵训练情况。偶尔会到皇宫,向隋文帝汇报近期太子的学习情况,都在看哪些书,学什么本事诸如此类。 在少师府的时间,除了吃饭睡觉,杨安都用来习练武艺,以及研制火药。 虽然表面平静,但杨安始终有一件事牵挂在心,那就是母亲。 可说来也怪,尽管赵三发动江湖上的朋友,启用大兴城内的所有眼线,却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疯女人一伙人和那辆马车,如同人间蒸发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杨安和太子商量过,疯女人口中的“主人”,应该跟晋王有关。杨广才是幕后主使人,是疯女人一伙人最大的后台。 否则,没有谁在京城能有这么大能量,将这件事办得天衣无缝,如同从来没有发生过。 尽管两人看法一致,都认为是晋王将杨安的母亲藏了起来,却苦于没有证据,找不到线索,所以这件事便搁置了下来。 转眼间便是半个月过去,杨安这天又如往常一样,从太子东宫出来后,便要回自己的少师府。 赵七在前面,杨安在中间,十名侍卫在后面跟着,都没有骑马,而是步行。 走了一半的路程时,眼尖的赵七看到不远处有人躲在墙角,往这边张望。 “杨大人,小心,”赵七用手势让众人停下,“前面有人,我去看看。” 因为有了上次的教训,赵七也提高了警惕。 “什么人?鬼鬼祟祟的?”赵七喝问道。 “杨大人,是杨大人吗?”一个女声传来。 “正是杨某,你又是谁?”杨安原地不动,保持着警惕。 “大人,我是春桃啊,您不认得我了?”女人激动地从藏身的地方站了起来。 “春桃?”杨安面无表情,“春桃又是谁?” “大人,我是……我是跟您从小一起长大的,您都不记得了?”女人激动得结结巴巴。 “你究竟是谁?”杨安无动于衷,“本官根本不认识你。” “大人,我真的是春桃啊。” “大人……难道大人当了大官,就不认得奴婢了?”女人委屈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休得胡言乱语,否则别怪本官将你绑了。” 杨安丝毫不为所动,经历过上次的教训,他再也不轻易相信任何人。 “大人,您不肯认奴婢不要紧,”女人止住眼泪,瞪着杨安, “难道连您的母亲,您也不肯认了吗?” “母亲?”杨安愣了一下,“你知道我母亲在哪里?” “奴婢知道,也正是为此事来找大人的。”女人点头道。 “你说自己是春桃,”杨安看着女人,“你有什么证据?” “我跟大人从小一起长大,就是证据,除非,”春桃平静下来,“除非大人真的不认得我了。” “还有其它证据吗?”杨安不露声色。 “其它证据?”春桃思索了一会,“我想起来了,” “夫人说过,大人的肚脐眼上有两颗痣,一大一小,一左一右。” “这证据怎么样?足够大人相信我了吧?” “相信你?” 杨安听完春桃的话,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 第五十章 硬闯杨府 杨安半个月之前上当,便是那个叫银杏的准确说出两颗痣的特征,才让他失去戒心。 没想到眼前的女人,再次说出同样的话来。 可杨安再一想,这恰恰说明,这个叫春桃的女子并不知道上次自己被骗的事。 如果春桃跟上次那些人是同伙,他们不可能蠢到用同样的方法,一而再、再而三地引诱自己上当。 更何况,因为有了上次的教训,他警惕性更高。 这些还是其次的。 最主要的是,如果不相信春桃的话,他很有可能错过这次找到母亲的机会。 杨安瞬间做出了决定,宁可再冒一次险,也不能错过任何线索。 “春桃,我暂且相信你,”杨安看向春桃,与上次那个叫银杏的不一样,春桃至少衣着整齐,脸上也很干净。 “你现在告诉我,我母亲在哪里?” “大人的母亲?”春桃忽然紧张起来,“我正是跑出来寻找大人救您母亲的。” “我母亲在哪里?”杨安确认,母亲果然被别人控制起来了。 “大人如果真的信得过,春桃在前面给您带路。”春桃着急道,“如果时间一长,被人发现少了一个人,夫人就危险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杨安见春桃着急的样子,不似有假,便示意道,“你在前面带路,边走边说。” “大人,救人要紧,还是事后再详细跟您说吧。” 杨安对春桃看了一眼,朝着赵七和十名侍卫一挥手,“跟着她走。” 春桃一脸焦急,见杨安终于信她,甩开步子跑了起来。 亏得此时是大隋,女人不兴裹脚,否则杨安要担心春桃别把脚脖子给扭了。 只跑了一会儿,春桃便已气喘吁吁,杨安见春桃如此卖力,心下更信了几分。临时在路边找到一匹马,只是春桃却不会骑,杨安只得让赵七带着春桃骑在马上。 不一会儿,杨安发现春桃所走的路,自己越来越熟悉,仔细一想,是通往杨素的住宅。 不出杨安所料,赵七带着春桃,最终在杨素住宅的大门前停了下来。 春桃看着杨安用手一指,“大人的母亲,就在里面。” 里面早有人听见动静开门出来,一看杨安,认得是此前来过的太子少师,连忙施礼,“原来是少师大人。” “你们杨大人在家吗?” “老爷一大早就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一管事的道,“少师大人有何贵干,不妨先告诉小人,等老爷回来后另行转告。” “不必了。”杨安背着手说道。 “恭送少师大人。”两人以为杨安要走,再次作揖恭送。 “我是说不必等了,我们现在就要进去。” 杨安带头就要往里走。 “少师大人,您有什么事,还是等老爷回来再说。”两人急忙上前拦住,“放您进去,我们都要挨罚的。” “你们认得她吗?”杨安脸色一正,指着春桃问道,“我是来此寻人的。” 领头的看了春桃一眼,立刻低下头,“小人不认识。” “好你个奴才,她被你们关在里面,你居然敢说自己不认识?” “跟他一起的,还有一位老妇人,我就是来找她的!” 杨安说完便要硬往里闯。 “老爷,老爷回来了。” 就在此时,领头的忽然脸上露出喜色,小跑着越过杨安等人。 “老爷,少师大人要硬闯您府上。” 杨安一听,不用回头也知道杨素回来了,心知不妙,连忙对赵七一使眼色,赵七会意,带着春桃就越过两人,向大门里跑去。 杨素府上的人一向骄横惯了,压根想不到居然有人会直接往里闯;更没有想到,会当着自家老爷的面,硬往里闯。 杨素刚回来,便看到这一幕,只气得圆睁双眼,美髯颤动:“杨安,你竟敢如此!” 杨安此时方回过头来,对杨素不慌不忙作揖行礼“事急从权,还请杨大人包涵。” “你让我包涵?你把我杨某人放在眼里了吗?”杨素气得脸都变色了。“就算杨某身无官职,少师大人便可以胡作非为?” “今日之事,杨某定要到陛下面前参你一本,与你不死不休!”杨素只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杨大人,百善孝为先,家母无缘无故被你关在府上,就算你告到陛下那里,我也有说法!”杨安毫不想让。 “好你个少师大人!”杨素怒指着杨安,“你说你母亲在我府上,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就在你的府上,”杨安一脸平静,“等他们出来,自然会真相大白。” “好!”杨素冷笑道,“老夫就在此等着,看你能拿出什么证据!” 杨安看着杨素镇定的态度,反而不淡定了。 如果杨素此刻紧张慌神,那一定是心里有鬼,可眼下杨素却先是气愤,继而镇静,让杨安反而怀疑自己是否做错了? 如果赵七能把母亲从里面带出来,就算杨素告到皇帝那里,自己也好解释。 可若是没找到母亲呢? 就算春桃愿意作证,杨素也可以来个死不承认,将自己告到隋文帝那里。 最坏的后果,春桃是对手设下的陷阱,杨安中计硬闯杨素府邸,到时春桃倒打一耙,帮着杨素告自己,自己该如何处之? 这一瞬间,杨安想到了好几种结果,每一种结果都对自己不利。他心中暗暗祈求上苍保佑,赵七一定要带着母亲和春桃平安出来。 似乎是很长的时间过去,杨府门内终于响起了脚步声。 第一个出来的是春桃,春桃的手牵着一位年纪较大的妇女,后面是赵七跟着。 母亲!杨安心中默默念了一遍,但并没有迎上前去。 虽然知道眼前的老妇人,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亲人,但杨安并没有前世的记忆。 没有记忆,便没有多少感情。 但母亲这两个字,在他脑海中出现的刹那, 那种本能,还是让他热血沸腾。 “小安!” 母亲顺着春桃的手指,看到了杨安,随后小跑着,一把抱住了他。 “母亲。” 杨安的双臂迟疑了片刻,也抱住了母亲。 杨素看着杨安母子抱在一起,威严的眼光从几个下人身上扫过。 下人们不敢接触他的眼光,纷纷低下头。 “杨大人,现在你该给我一个解释,”杨安松开双手,“我母亲为什么会在你府上?” “我也不知道。”杨素冷冷道,“张权,你过来解释一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第五十一章 狡 辩 张权在看到杨素后,已经镇定下来,对杨安作揖说道: “少师大人,我们老爷确实不知此事。” “不知此事?”杨安盯着张权,“府里多了两个大活人,你们老爷却毫不知情?” “少师大人,”杨素冷笑着,“我虽然被陛下免官,但仍时刻挂念国家大事。” “府中一应小事,自有下人作主,何须我事事过问?敢问少师大人,您的府上,所有事务不分大小,一律都由您亲自过问吗?” “这件事,已经不是你府上的大小事务。”杨安暗骂一句老狐狸,居然轻描淡写,说得跟没事人一样。 “不是我府上的大小事务,那又是什么?”杨素仰脸看天。 “是你我之间的恩怨。”杨安冷漠地朝着杨素看过去。 “你我之间的恩怨?”杨素哈哈一笑,“有这么严重?” “是否严重,你心里清楚。”杨安冷冷地回道。 “我并不清楚。”杨素放下背着的双手,走到近前,逼视着杨安: “杨某已经跟你说过,我对这件事,从头到尾一无所知!” “清者自清。杨某虽已免官,但也容不得你血口喷人,栽赃陷害!” “当着众人之面,如果你能证明这件事杨某参与其中,杨某立即给少师大人赔罪。” “如若不能,我定要在陛下面前参你一本,治你个擅闯民宅之罪!” “好个清者自清!”杨安迎着杨素的目光,毫不相让, “我母亲从你府上出来,事实惧在,你偏要巧舌如簧、强自狡辩。” “待我问过母亲和春桃,自会真相大白。” “你尽管问便是,”杨素再次将双手背到身后,“老夫且在一旁静听。” “好,”杨安看向母亲,“娘,您认识这位杨大人吗?” 杨安的母亲看向杨素,摇摇头,“不认识。” “春桃,你认知吗?” “回大人,春桃也没见过。” 杨安听母亲和春桃如此回答,心下吃惊。虽知杨素一向阴险狡诈,却不想做事如此缜密。很显然,这件事杨素一直都是在幕后发号施令,所以母亲和春桃从未见过他。 听到杨安母亲和春桃的回答,杨素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得意里夹杂着讥讽。 “这里有没有你们认识的人?”杨安停顿了下,继续问道。 “有,”春桃指向张权,“他我认识,我们来这里的第一天,都是他安排吃喝住宿的,只不过后来就再没见着。” “少师大人听到了?”张权得意道:“是我安排的,好吃好喝供着她们呢。” “你们在里面受苦没有?”杨安没理张权。 “受苦?”春桃摇摇头,“那倒没有,我和夫人进来后,都有吃有喝,也不用做事,” “只是,”春桃停顿了下, “只是他们答应,要帮我们找到大人您,却一直没有消息。” “原来是被你们骗进来的。”杨安怒视张权。 “少师大人,瞧您这话说的。”张权不慌不忙道,“我们也不知道老夫人便是您的母亲,否则早就给您送府上去了。” “不可能,”春桃盯着张权,“你们不可能不知道,夫人早就跟你们说过,他要找太子洗马杨大人。” “少师大人,您看看,”张权脸上堆起虚伪的笑容,“连您的母亲也说了,是要找太子洗马大人。可咱一想啊,太子洗马没有姓杨的,所以寻思着她们是不是搞错了,就没敢找上您。” 杨安冷笑一声,“你还真是巧舌如簧,能言善辩。” “我说的都是事实。”张权脸上的笑容消失,一脸认真,“我们家老爷心善,人尽皆知。” “你们家老爷心善?”杨安嘴角抽搐了一下。 “当然心善,”张权一本正经道,“即便是老爷心爱的女人,老爷也肯拱手相让,成人之美。” “……”杨安无语,这是心善吗?这根本就是风流韵事。 “若是平时,遇到您母亲千里上京寻子的事情,老爷定会大发善心,伸手相助的。” “可是最近我们家老爷被免官,难免心情不好,我们想着既不能让老爷烦神,又不能袖手旁观让老爷知道后怪罪,便瞒着老爷把这件善事做了。” “还真是菩萨心肠!”杨安越来越听不下去,明明用心险恶做一件坏事,到了对方的嘴里,却变成了积德行善,而且听来如此合情合理。 杨素府上的一个下人,便如此奸猾狡诈,看来是耳濡目染多了,深得杨素真传。 “春桃,”杨安转脸看向春桃,“情况真的像他说的一样?” 见对方说得滴水不漏,杨安只能从自己人这方面打开缺口了。 “他说的基本都是事实。”春桃点头。 “既然是事实,”杨安皱起眉头,“你为什么找到我的时候,说来迟了母亲就会有危险?” “虽然是事实,但是我们是被骗进来的!”春桃愤怒道。 “休要胡言乱语,血口喷人!”张权盯着春桃,“我们好吃好喝供着你,不是假的吧?” “张权,我没有问你。”杨安示意赵七站到张权面前,制止他再插嘴。 张权往后退了一步,他深知眼前的少年,以一己之力闯进府中,要应付多少守卫。能全身而退将春桃和杨安的母亲带出来,一身的杀气和战斗力,可不是开玩笑的。 “好吃好喝,确实不假,”在杨安的示意下,春桃继续往下说, “可你们之前答应帮我们找到杨大人,从来就没有兑现过。” “每次我问你们,你们就说一直在找,还没有找到。” “可是太子东宫就那么大,用得着那么难找吗?” “都十多天了,你们还是说找不到。我们要自己出去找,你们又肯不放人。” “所以我和夫人早就怀疑,你们别有用心。” “为什么要把我们骗来,你们一定是要对大人不利,所以我和夫人商量,故意不再提找人的事,让你们放松警惕。” “同时我们也偷偷打听消息,忽然就在半个月前,听到有人小声议论,说什么老爷的门客,在刺杀杨大人的时候失手了。” “我和夫人担心他们口中的杨大人,就是我们要找的大人您,于是更加小心,一直寻找机会出去给大人报信。” “正好今天听到消息,说老爷今天要出门,我便乘人不注意翻墙逃了出来。” 杨安听到这里,看向杨素。 第五十二章 撕破脸皮 “你,你胡说八道!……” 尽管被赵七拦着,张权仍然不甘心地嚷起来,可下一刻看到赵七如刀子般的目光,肚里的话又咽了回去。 杨安看向杨素,“杨大人,春桃所言,可是事实?” “少师大人,你跟我谈事实?”杨素冷笑一声,对大门口站着的一排护卫看去,只见他们狼狈地站在那里,一个个灰头土脸的。 “事实就是你带着人,趁杨某不在府中,打伤了我的护卫,然后找了两个女人,诬陷我要谋杀你。” “这女人口中所言,说我府中门客要刺杀你,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刚才只关心春桃是如何逃出杨府,现在听杨素再次提起刺杀的事,杨安终于忍无可忍,怒视杨素:“半月前我被人刺杀,一直想不出来究竟是何人所为,原来是你!” “少师大人,你不要血口喷人!凡事要讲证据!”杨素镇定地看着杨安。 “证据?”杨安冷笑道,“半月之前我被人刺杀,而春桃恰好在这个时间听到消息,这就是证据。” 杨素哈哈大笑,“这也能成为证据?这些所谓的证据,都是在你们硬闯进去之前,早就串通好的!” “有没有找人刺杀我,你心知肚明。”见杨素反咬一口,杨安反而平静下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也一清二楚。” “多说无益,就此告辞。” 说完杨安上前带着母亲,春桃,对赵七等人一挥手,“我们走!” “少师大人,”杨素怎肯就此罢休,“你无缘无故到我府上大闹一场,打伤我的护卫,就这么走了?” “你还想怎么样?”杨安头也不回,“你故意骗得我母亲的信任,让人冒充我母亲的奴婢,想借机除掉我,这笔账,又该怎么算?” “这些都是你栽赃陷害杨某,你没有任何证据!”杨素强硬道。 “不管有没有证据,你我之间,”杨安一字一字道,“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 “既然你自己都承认没有证据,便休怪我将此事告到陛下那里,看你该如何处置?” 杨素所言,早已在杨安的意料之中,他脸上浮起嘲笑,“杨大人尽管去告,就算你不去,我也要将此事告知陛下。” 看着杨安走远,杨素看着门口站着的一排护卫, “你们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连一个小孩都拦不住?” “老爷,我们尽力了,可是……可是那小孩太强了。”站在前头的护卫低着头。 杨素阴沉着脸,“没有什么可辩解的。” “如果你们在战场上也这样,我早就将你们斩首示众。” “老爷饶命……”为首的护卫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老爷饶命啊……我们实在是拦不住……” 其他数名护卫也都跪倒在地。 “好了,”杨素厉声道,“我也不要你们的命,但这护卫的事情,你们还是别做了,回家吧……” “求老爷不要赶小人走……” “老爷,小人上有老,下有小,还有一大家子要养活啊。” 杨素的话还没有说话,已是一片求饶声。 “着急什么?”杨素厉声喝道,“我的话还没有说完,” “念在你们多年看家护院的份上,会给你们发够十年的薪俸,足够你们置些田地,过上安稳日子了。” “多谢老爷,多谢老爷……” 跪在地上的十护卫再也不敢求饶留下,因为他们知道老爷的脾气,再不听话,一钱银子也拿不到。 所以他们只能磕头如捣蒜,一个劲地谢恩。 随后,杨素又命令张权,明日去挑几个身强体壮武艺高强的,来代替这些被辞掉的护卫。 杨素在辞退护卫的时候,杨安早已走远。 杨安此刻的心情,一点都不乐观。 他并不觉得自己打了一个胜仗,顶多算是扯平了。 在母亲从杨素府上出来的那一刻,他以为已经稳操胜券,抓住了杨素的把柄。 却没有想到,杨素三言两语便化解了自己的攻势,反而是自己被拿住了把柄。 这把柄就是:他命令手下人擅闯杨府。 此时的杨素,虽然身无官职,但杨安深知杨素在隋文帝心中的份量,迟早会受到重用。 但杨安再一想,就算付出再大的代价,能换来母亲的平安,也还是值得的。 只要母亲还在杨素的手里,随时都有被伤害的危险,而且说不定什么时候,杨素会跟那个叫银杏的女人一样,用母亲来要挟自己。 在回少师府的路上,春桃跟杨安详细讲述了被骗到杨府的经过。 和那个叫银杏的女人开头所说相同,因为半年多没有杨安的消息,母亲带着春桃从几百里外的老家来找他。 走到一半的时候,因为急着赶路,夜里错过了客店。两人半夜又惊又怕,幸好遇到了正好也到京城的一伙药材商人。本来这些商人都不愿意带他们,但其中一位姓张的听说他们是要找太子东宫的太子洗马后,便答应帮忙。春桃对姓张的药材商赶紧磕头感谢。 经过一番长途跋涉后,两人跟着张姓药材商到了大兴城。 进城后,张姓药材商便将两人交给了张权,说是可以帮她们找到杨安。 两人一开始还安心住着,可连着十多天府里的人都说没有打听到杨安的消息,这才让他们起了疑心。 春桃本来是要找张权问个明白,可府里的人根本就不理她们。 春桃和杨安母亲商量后,只得一边装作不再提找杨安的事,一边有意偷听消息,不想却偷听到他们要害杨安。 这才有了春桃逃出杨府的事,至于后来发生的事,杨安都亲自参与其中。 而且,杨安还亲身体验到了杨素的阴险狡诈,思虑周全,诡计多端。 杨安压根不想面对这样的对手,可是他没有办法, 因为他和杨素,已经撕破了脸皮。 不是他要撕破的,是杨素自己一定要这么做。 他曾经努力过,努力想让杨素不要往杨广那边靠。 可是从杨素对他母亲的所作所为,以及派人设下陷阱要杀害他来看,杨素已经完全投靠到杨广那边。 杨素为什么要这么做? 杨安认为,杨广一定是许诺给杨素最大的好处,最大的权力,比如杨广一旦登上皇位,杨素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第一宰相, 而杨素若是投靠了太子,有现在的宰相高颖大权在握,还有杨安这个太子少师在他杨素之上。 杨素充其量只能排第三。 高颖也就算了,可是杨安?他杨素从来就没有放在眼里。 第五十三章 双重保险 杨安将母亲送回少师府后,天色已黑,但他没有丝毫停留,带着赵七又赶到了东宫。 太子妃正和太子在一起你侬我侬,见杨安这么晚还赶来,必有要事,借故便要离开,却被杨安喊住了。 因为杨安所说的事情,还要借助太子妃去化解。 随后,杨安便将今日的事情告知了太子和太子妃,从春桃报信到硬闯杨府,到最后与杨素撕破脸皮,都详细说了一遍。 太子听完杨安的叙述,倒吸一口冷气:“你确定杨素早已真的投靠杨广?” “下官确定。”杨安肯定道。 “会不会还有一种可能,太子考虑了一下,“也许杨素真的不知情,这些事都是他手下人做的?” 听到太子的分析,杨安忽然意识到一点:自己会不会因为不齿杨素为人,先入为主错将杨素助推到杨广那边? 可跟着杨安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就算杨素不知情,他手下人都被收买了,投靠晋王不过是迟早的事。” “前次下官拜访杨素,他根本就没有把我放在眼里,这次更是和我彻底决裂,说要到陛下面前告我。” “以他的性格,绝对不会说说而已。所以下官连夜来找太子和太子妃相助。” “你要我们如何帮你?” “下官想请太子和太子妃,分别从皇上和皇后那边,同时为下官说明实情,据理力争即可。” 随后,杨安和太子夫妻二人详细说了应对杨素的方法和策略。 这天晚上,杨安和赵七回去得很晚。 第二天,一向很少早朝的太子,罕见地一大早便赶到皇宫,和文武百官们一起等候早朝开始。 杨素虽然被免官,但因为爵位还在,而且隋文帝最近正在研究如何攻打陈朝,所以特许杨素上朝。 果然不出杨安所料,在前面几个大臣上奏了几件重要的事情之后,杨素便站了出来,说要告太子少师杨安,乘他不在府中硬闯杨府,并打伤护卫十多人,请陛下依《开皇律》治杨安之罪。 杨素说整件事的时候,当然是添油加醋极尽夸张之事。说得越严重,越容易扳倒杨安。 于是,扬安在杨素口中成了仗势欺人的势利小人。他在任御史时,杨安曲意逢迎,阿谀奉承;他被免官后,杨安落井下石、狗眼看人。 总之把杨安贬得一无是处,对上谄媚逢迎,对下无法无天、坏事做尽。 如果隋文帝是一个昏君,很可能就信了杨素的说辞。 但隋文帝并不是一个偏听偏信的皇帝,知道杨安这么做定然事出有因,于是追问事情的起因。 此时早已等候多时的太子站了出来,将整件事的发生过程原原本本、没有任何添油加醋的重新讲述了一遍,并着重指出两点: 一,杨安此前被人刺杀,隋文帝也是知道的,但一直没有找到线索,此时在杨素的府中发现线索,事出有因; 二,杨安带人去杨府,是听说母亲被关在里面,害怕母亲有危险。而事后证明,杨安的母亲确实是从杨府里救出来,杨安是出于孝心才硬闯的杨府。仅仅从孝心这方面来考虑,情有可原。 反观杨素,罪行更严重。 首先是杨素窝藏甚至主导谋杀朝廷官员,其次是将杨安的母亲骗到府中,意图不明。 听完太子所说的两件罪行,杨素当然不肯承认,一一进行反驳,先是说杨安母亲在他府中,是手下人做善事带进来的,一直好吃好喝招待着,他毫不知情。 其次是所谓的刺客在他府中,根本就是杨安编出来的栽赃陷害之词,根本没有任何证据。 两人在朝中争得不可开交,大臣们都面面相觑,难以分辨谁对谁错。 隋文帝也被两人吵得不耐烦,总算是个明君,没有当场发火,只说这件事暂且放一放,以后再处理。 太子在朝中和杨素为此事辨得不可开交之时,太子妃也赶到了皇宫的仁寿殿。 太子妃自怀孕之后,很少再到仁寿殿来。反倒是独孤皇后因挂念龙胎,到太子东宫的次数比以前要多了一些。 今日见太子妃难得到东宫来一次,自然心情大好,吩咐宫女们小心伺候着。 太子妃给独孤皇后问安、一番寒暄之后,有意无意便说到了杨安硬闯杨素府邸的事情上。 独孤皇后听后,对杨安因为孝心,情急之下硬闯杨府的事,表示理解。但是对杨素府中,藏有刺客的说法,未置可否。 正当太子妃和独孤皇后谈得正欢的时候,下人来报,在朝堂旁听的小太监到了。 原来,独孤皇后是个极有政治才华的人,隋文帝有什么重要事情都会征求她的意见。甚至特意安排一个小太监旁听朝堂处理公务,随时向独孤皇后汇报大臣的奏章和皇帝的批示情况。 一旦皇后觉得有什么不妥,就会立刻派小太监传话,提供自己的意见,而隋文帝往往都尊重并采纳她的建议。 见汇报公务的小太监来了,太子妃主动回避,独孤皇后却指向她挺起的肚子,示意别动。于是太子妃坐在那里,也享受了一回只有独孤皇后才能享受的待遇,旁听太监对朝政的汇报。 朝堂旁听的小太监很快便汇报完了今天早朝的内容,最后一件事,恰恰是太子妃之前提到的,杨安硬闯杨府。 独孤皇后笑着看了太子妃一眼,“珍儿,你便是为此事而来?” 太子妃的大名便是元珍,被皇后说破也不遮掩,“母后英明,少师于太子和儿臣有恩,儿臣不忍为奸人所污。” 独孤皇后点点头,“难为你用心良苦。” “太子少师杨安,撮合你和太子立下大功,如今你二人相敬相爱,珍儿也即将诞下龙孙,甚合我意。” “况且杨安自任太子少师以来,从无劣迹,更没有听说过他仗势欺人。他为了母亲硬闯杨府,完全是出于一片孝心,不但不能治罪,反而应该提倡。” “母后这么说,杨安定然不会有事?”太子妃挺着肚子仰视独孤皇后。 “我保他无事。”独孤皇后自信满满。 太子妃走后,不过一会的功夫,隋文帝便回了仁寿殿。 皇帝是因为杨素和太子为杨安争辨之事,要来找皇后商量,究竟该如何处理。 第五十四章 皇帝来检阅 隋文帝回仁寿殿后,向独孤皇后说了自己的难处。 杨安和杨素,在隋文帝眼里都是人才。 杨素自不必说,在隋文帝登基之前为其扫平叛乱立下大功,为此隋文帝加杨素为上柱国,并参与《开皇律》的修订,是开国元勋之一。 而太子在杨安的教导下,收敛率性任意之性,一扫荒淫奢侈之风,和太子妃相敬相爱,日渐成熟稳重。这些成就,隋文帝都看在了眼里。 从太子和杨素争辩的过程来看,隋文帝更倾向于杨安无罪。 因为隋文帝和独孤皇后都是讲究道德高尚的人,他们最看重孝顺。而杨安闯进杨素府中寻母,体现的恰恰是孝心,所以就算做得有何不妥,他也不想处罚。 但从法理上来讲,杨安未经同意便让人强行闯进杨素府中,这已经触犯了法律。虽然有句话“法理不外乎人情”,可同样有另一句“法理必高于人情”。况且杨素是开国元勋之一,不处理杨安说不过去。 隋文帝左右为难,可独孤皇后却是个坚毅果敢的人,她认为杨安做得对,就坚决维护。认为杨素做得不对,杨素就是再有理,也是白搭。 在独孤皇后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一番劝说后,隋文帝最终认定杨安无罪。 但跟着,隋文帝又说,现在是用人之际,他正准备重用杨素为平陈战争做准备。此前将其免官也是为了日后重新重用打好基础,好让杨素感恩,做事更加卖力。 如今不处理杨安,则会让杨素有不平之心,就算日后受到重用,杨素也不会感恩,做事更不会尽心。 独孤皇后听到这里,终于明白,隋文帝最大的难处是在这里,于是笑道: “陛下不用为难,大隋朝人才济济,并非只有他杨素能征善战。” “皇后所言极是,”隋文帝点头,“如高颖、贺若弼、韩擒虎等,皆是能征善战之人,但杨素终究是个人才,就此浪费不用,甚觉可惜。” 独孤皇后看向隋文帝,“陛下不必可惜,我可以推荐一人,此人品行远在杨素之上,而且用兵打仗亦颇有过人之处。” “此人是谁,我是否认识?”隋文帝听到独孤皇后要推荐人才,立即两眼放光。 “陛下自然认得,”独孤皇后郑重道,“此人便是太子少师杨安。” “杨安?”隋文帝疑惑地看向独孤皇后,“我从未听说他会用兵打仗。” “陛下每日为朝中事务操心,自然无暇顾及太子东宫。”独孤皇后摇摇头,“可是陛下不要忘了,杨安的左内率还是您亲自敕封的。” “嗯,我想起来了,”隋文帝点点头,“姬威死后,杨安便顶了他的空缺。” “可是陛下并不知道,起初杨安当上左内率有人不服,和他约定比试。” “是么?”隋文帝也产生了兴趣,“他们是怎么比试的?” “当时是左卫率宇文甲和杨安约定,双方各出十一人以十天为限进行训练,十天之后进行比试。” 独孤皇后大致说了下经过。 “最后的结果是杨安为首的十一人赢了,而且赢得非常轻松。事实上,就算宇文甲派出三倍的人手,也不是这十一人的对手。” “如此厉害?”隋文帝一脸不相信道,“皇后又是怎么知道的?” “臣妾是听太子妃说的,”独孤皇后看着隋文帝,对方一脸的惊讶,“太子和太子妃一起看过杨安训练士兵时的情况。” “而且杨安训练出来的十一人,最多对抗过四十人。” “一对四,结果怎么样,是赢了还是输了?”隋文帝迫不及待问道。 “结果还是赢了。”独孤皇后一脸的平静。 隋文帝恰恰相反,一脸的不可思议,“这不可能,没有任何可能。” “此事若是别人告诉臣妾,臣妾也不信,”独孤皇后表示自己能够理解。“但太子妃向来不会骗人。” “如若陛下感兴趣的话,”独孤建议道,“可以到太子东宫,让杨安演练给陛下看,臣妾也一饱眼福。” “好,就这么定了。”隋文帝当即拍板,“明天早朝过后,眹且和你去看看。” 当天下午,杨安便接到了圣旨,让他做好明日训练士兵的准备,隋文帝在早朝结束后会带着独孤皇后前来检阅。 杨安第二天一早便来到太子东宫。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准备的。之所以来得比平时早,是为了表现出对皇上、对圣旨的恭敬和重视。 至于训练,和平常一样即可。 为了保证在皇帝面前表现出最强的战斗力,杨安特意从中抽出最强的十人,没让他们参加训练,而是就地休息,养精蓄锐,就等着皇帝来了好好表现。 估摸着早朝快结束的时候,杨安通知左卫率宇文甲带着四十人赶赶赴前殿,自己随后也带着十人出发。 为什么要用上宇文甲的人?因为左内率的人早已练熟五行阵、鸳鸯阵阵法,一旦开战,他们就会自动地找人组队,发挥最大的战斗力。 而左卫率宇文甲的人则不同,他们根本不懂这些阵法,更不知道如何应付。 宇文甲与杨安本身就有矛盾,让他和杨安对抗,定会使出全力,要在隋文帝的面前,将杨安的气焰打压下去。 杨安知道,只有最真实的对抗场面,才会让隋文帝感到震撼,从而认识到训练兵阵带来的巨大优势。 宇文甲看到杨安的时候,虽然不情愿,但还是不得不朝杨安行礼。毕竟杨安现在已经是太子少师,官位比他高了好几个级别。 杨安看出来,宇文甲憋着一股气,势必要在皇上面前好好表现一番。 宇文甲有意无意中表现出来的不敬,杨安不但不生气,反而很满意。 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安顿好五十名士兵后,杨安和宇文甲及太子,到东宫门口准备迎接圣驾。 比预期的时间还早,隋文帝和独孤皇后乘坐的龙辇到了东宫正门,太子带着杨安等人跪下迎驾起身后,跟在后面进入太子东宫正殿。 等隋文帝独孤皇后就坐后,杨安亲自宣读双方对抗规则: “一,双方须使用训练专用器具,不得使用高杀伤力武器;二,倒地便被视为阵亡,自动退出对抗;三……” 第五十五章 冒牌鸳鸯阵 杨安根本没想过,有一天皇帝会过来看他练兵。 好在他练兵的目的,不是给任何人看的,包括隋文帝和独孤皇后在内。 他给士兵们最经常讲的一句话就是:当兵就要练兵,练兵就要能杀敌,不能杀敌,敌必杀你。 讲得更详细一点就是:凡练兵,不是应付官府的公事,而是习练防身立功,杀贼救命的本事。你本事大,自然杀了贼人,贼人又如何能杀你?你本事不如人,人必杀你。你若练兵时敷衍了事,将来遇贼打仗,你不能杀他,他便杀你;你若退缩,又难逃国法。 在杨安的教育下,左内率内所有的士兵,操练阵法都十分认真。就算一开始有耍奸偷懒之辈,被杨安发现后以军法处置,此后再也不敢懈怠。 杨安宣读完比赛规则后,加入十人阵中,站到了排头的位置。 双方对面战立,一方只有十人,另一方足有四十人之多。 独孤皇后看到如此大的差距,不由得皱起眉头,“陛下,臣妾观双方人数,宇文甲有巨大优势,杨安真能取胜?” “皇后,”隋文帝呵呵一笑,“眹记得你之前说过,杨安以一对四,半年前尚且能取胜,如今半年都过去了,你反而担心他退步?” “陛下,您也知道,臣妾不懂用兵打仗,所以才有此一问。”独孤皇后仍然眉头紧皱。 此时杨安一方的十一人已组成阵型。对面宇文甲带领的士兵也很快准备完毕,就等着一声令下。 隋文帝饶有趣味地看着杨安的阵型,敲了敲扶手,“皇后看出来没有?两边虽然人数相差接近四倍,但是人少的一方反而士气高昂,斗志更加旺盛。” “杨安一方虽然仅有十名士兵,但纪律严明,训练有素。而且十一人组成一个奇怪的阵型,甚至还配备了眹从未见过的兵器。在眹看来,这种阵法应该在攻击的同时,又能相互掩护阻挡对方的攻击,从而发挥出远超于十一人的战斗力。” “反观宇文甲一方,虽然在人数上占有巨大优势,但明显气势不足,缺少斗志。一旦战斗起来,就会如同一盘散沙,毫无章法可言。” 听到隋文帝的分析,独孤皇后认真打量双发一番后,由衷赞美道:“陛下英明,如果吧不是陛下明示,臣妾真的看不出来有何分别。” “放心吧,皇后,”隋文帝为自己的一番分析感到满意:“即使是以一对四,杨安也会立于不败之地。” “眹现在已经等不及了。迫不及待想看看这阵法是如何使用,威力究竟有多大。” 说完隋文帝示意双方,战斗开始。 宇文甲一声令下,左卫率的四十名士兵便一拥而上,将杨安的十一人阵型包围了起来。 宇文甲红着双眼,誓报前耻! 半年前,同样是在这个地方,太子东宫前殿,杨安和他分别带十人进行了一场比试。 那一次,他大败而归,颜面尽失。 为此,他特意对杨安的阵法进行了研究,甚至将杨安的阵法复制了过来,同样训练了十名士兵,就等着以后有机会再次和杨安比试时,一雪前耻。 为了麻痹杨安,他故意将这十人隐藏在四十人当中,杨安在阵法中用到的狼铣,他也用长矛或者长枪代替。 他认为,半年前之所以失败,是败在自己的大意和对方的阵法上。 而今,他用上了同样的阵法,还有着人数上的巨大优势。 他相信一定能打败杨安,让杨安在皇帝和皇后面前大大丢脸! 双方战斗开始后,宇文甲特意训练的十人,已经自动聚集到了宇文甲的身边,组成和对方一样的阵型,带头向着杨安的十一人发起了进攻。 而其余三十人,则从另外三方将杨安的十一人包围起来,起牵扯骚扰的作用。 宇文甲打着如意算盘,可事实上他很不如意。因为上他的阵法比起杨安的鸳鸯阵来,差远了。 首先用长枪或者长矛代替狼铣,就大大减弱了防护的效果。 其次宇文甲不知道的是,杨安已经对鸳鸯阵进行了改进。 以前的鸳鸯阵,两名盾牌手和队长在前,仅负责掩护队长攻击。 而改进后的鸳鸯阵,盾牌手上多了标枪和腰刀,不仅担负掩护队长之职责,还要配合队长发动进攻。 宇文甲带着十人向杨安冲来之时,杨安立刻看出他带领的十人,在四十人中战斗力最强。擒贼先擒王,只要打败了宇文甲为首的十一人,其余三十人不堪一击。 杨安一声令下,十一人组成的鸳鸯阵有条不紊,同时向宇文甲为首的阵型冲去。 就在双方快要接触的时候,杨安瞅准时机高喊一声:“投!” 两名盾牌手,本来左手持牌,腰刀挽左手横在盾牌之后,右手执标枪。此时听到命令,右手中标枪同时掷出。 宇文甲急忙用手中长刀磕飞一把标枪,而另一枚标枪则投在了盾牌之上。 “不过如此!” 宇文甲不屑地冷笑一声,回过长刀接住杨安攻来的长枪。 可宇文甲看不到的是,杨安的盾牌手,已经将左手的腰刀转入右手,朝宇文甲砍了过去。宇文甲的的肋部和膝弯被两把腰刀同时砍中,让他膝盖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若是在真正的战场上厮杀,真刀真枪,宇文甲已经彻底废了。 好在用的都是训练器具,宇文甲并没有倒下,所以算不上阵亡。 但是宇文甲训练的十一人,虽然表面看来和杨安的一样,但徒有其形,无其精髓。看到队长被逼出阵型之外,被杨安的鸳鸯阵拦住,不知道如何抢救回来。 宇文甲被逼出十一人阵型之后,杨安也不管宇文甲倒地与否,带着十人将宇文甲的阵型冲了个稀巴烂。 一个照面之间,宇文甲的十一人阵型,已经倒下去三个,根据规则,自动退出战场。 就连宇文甲本人,也肋部和膝盖同时受伤,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 杨安带着的十人,没有丝毫停留,在宇文甲的四十人中游走厮杀,所过之处,“哎呦”“扑通”之声不断响起。 杨安的鸳鸯阵一个来回之间,宇文甲的四十人便倒下了十多人,近三分之一。 宇文甲忍着疼痛,将十人阵型中剩下的七人集合到一起,重新组成了一个八人的阵型。 他现在很后悔,后悔自己犯了轻敌的错误,没有防备到对方会投出标枪,大意之下措手不及。 而现在对方已经没有了标枪,只要将这八人阵型的战斗力发挥出来,再加上人数上的优势,他认为自己还有机会。 第五十六章 一将难求 宇文甲认为自己还有机会,可在杨安的眼里,他再也难以翻身。 虽然宇文甲刚开始摆出的阵型,让杨安吓了一跳,以为对方偷师成功,再加上人数上的优势,是否能取胜还真不好说。 可交上手之后,杨安便彻底放心,对方只不过是徒有其形而不得精髓罢了。 再次对上宇文甲的八人阵型后,杨安的鸳鸯阵一个冲刺再次让四人退出战场。乘着宇文甲错愕的空当,杨安带着鸳鸯阵瞬间调转方向,杀了个回马枪。 宇文甲猝不及防,慌乱招架间仅剩的三人也被打倒在地,退出战场。 十一人的阵型,最后只剩下宇文甲一人。 还好宇文甲不是“光杆司令”,他还有另外三十人中剩下的十六人。 “陛下,臣妾有一事不解,”独孤皇后看着场上的战斗,不解地问道: “宇文甲起初带领的十人,阵型和杨安相同,为何却相差如此之大?” “皇后,这你就不懂了。”隋文帝只看得龙颜大悦: “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同样的士兵,不同的将领带出来的结果大不相同。” “上等将领,军队能以一敌三;中等将领,军队不能取胜但求自保;而末等将领,带出来的军队则毫无战斗力,更无斗志,未战先败。” “臣妾略懂陛下之意,”独孤皇后若有所悟,“优秀的将领,就如同一只头狼,那怕给它一群羊,也能训练出狼性。” 隋文帝赞许地点头,“正是如此。” “臣妾请问陛下,”独孤皇后脸上露出笑容,“少师杨安训练出来的士兵,能以一敌四,若让他做将军,能排第几等?” 隋文帝不假思索,“理应归于上等。” “杨素又能排第几等?”独孤皇后追问道。 “同样是上等,”隋文帝说完后若有所思,看了独孤皇后一眼:“眹明白你的意思。” 随后,两人都没有再说话,聚精会神看起场上的战况。 就在隋文帝和独孤皇后交谈的功夫,宇文甲这一方又有十二人陆续“阵亡”退出战斗。 而杨安一方,仍然阵容整齐,没有一人“阵亡”。现在的情形已经完全掉转过来,杨安一方无论在人数还是战斗力方面,都占有绝对的优势。 尽管四十一人的队伍只剩手下最后的五人,但宇文甲并没有投降。 现在的情形也不允许他投降,隋文帝在一边看着呢。就是死他也要死在战斗中。 但杨安并不打算让他如意,又一个冲刺过后,宇文甲身边的四人齐齐倒下。 目送“阵亡”的四人退出战场,宇文甲大喝一声,孤身一人向杨安的鸳鸯阵发起了攻击。 “够了!” 隋文帝终于看不下去,出言制止了宇文甲的进攻。他何尝看不出,杨安的鸳鸯阵一直对宇文甲手下留情。 听到隋文帝制止,宇文甲这才停下脚步,随后“扑通”一声朝隋文帝跪下: “微臣有罪,请陛下降罪。” 隋文帝看着跪在地上的宇文甲,“你可知你有何罪?” “微臣治军不严,领军无方,致使不堪一击。”宇文甲在杨安的手上一败再败,此前的傲气荡然无存,几乎要怀疑人生。 “嗯,还算你有自知之明,”隋文帝点点头,“起来吧,今天天气不错,眹赦你无罪。” 宇文甲跪在地上不敢置信,赶紧磕头谢恩。 隋文帝摆摆手,“除太子和杨安留下,其他人都退下吧。” 片刻的功夫,偌大的太子东宫前殿,只剩下隋文帝夫妇、太子、以及杨安。 隋文帝换了个轻松一些的坐姿,“杨安,你上前几步,眹有话要问你。” 杨安上前几步,再次行礼,“微臣叩见皇上。” “免了,之前已经行过礼啦。”隋文帝对杨安的恭谨很是满意, “眹今日才发现你有将军之才。正好早朝时,众大臣商议攻打陈朝策略,眹顺便想听听你的意见。” “回禀陛下,微臣不敢妄议朝政。”听知隋文帝的意思,杨安赶紧回避, 作为太子东宫的官员,他必须学会安守本分,服侍好太子,做好份内的事就好。至于国家大事,还轮不到他一个太子少师操心的份。 如果此时他对答如流分析得头头是道。就显得他有野心,隋文帝看出他有野心,就会对他和太子生出疑心,疑心太子在他的辅助下,迫不及待想接班。 “有什么敢不敢的,”隋文帝收敛笑容,“有话就说,眹赦你无罪。” “可是……可是微臣不知从何说起,”杨安“扑通”一声再次跪了下去,“因为微臣不知道陛下要攻打陈朝,根本不了解具体情况。” “太子,”隋文帝看向杨勇,“你从未和杨安说过此事?” “回禀父皇,”太子回道,“没有父皇旨意,儿臣不敢随意泄露朝中大事。” “嗯,很好,”隋文帝目光和独孤皇后碰了一下, “杨安,既然你不知此事,眹就给你一天时间,”隋文帝继续说道,“明日下午,眹要听你的意见。” “谢陛下。”杨安再次行礼,目送隋文帝和独孤皇后离开。 当天下午,杨安便向太子详细了解到有关攻陈的具体情况,晚上和太子商量出了攻打陈朝策略。 第二天午时刚过,杨安接到皇上的圣旨,让他到仁寿殿参见皇上。 到了仁寿殿之后,杨安向隋文帝详细汇报了自己对目前情况的具体分析,并提出攻打陈朝的策略。 杨安认为,隋陈之间隔着长江天堑,要想攻打陈朝,必须要突破长江天险。 在长江中上游地区,有两个点是兵家必争之地,一个是三峡的峡口,另一个是汉口。 针对这两个点,杨安建议在长江中游的武昌地区增派精兵,同时在长江上游的蜀地(今四川)建造舟船,大造声势。 若陈朝担心上游和中游地区之安全,派精锐部队来防守,我军即可在下游乘机横渡长江;若陈朝固守下游核心地区,我军就从上游及中游顺流而下。 这个策略的本质就是,上、中、下游三路齐驱并进相互配合,以一路或者两路牵制引诱敌方主力部队,剩下的军队则可顺利发起进攻。 隋文帝听完杨安的策略后,连连称好,大为赞赏。 第五十七章 信州总管 杨素虽然被免官,但并没有闲着。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研究伐陈之策。 他早已看出,攻打陈朝是迟早的事,而他是一个能臣,凡事得想在陛下前面,这样才能有重新启用的机会。 而且他得知消息,信州总管府总管一职空缺已经有一段时日了。 信州总管府,是大隋的一级行政区,辖境包括今天重庆直辖市全境、湖北西部、四川东部。 信州居长江上游,如果伐陈,这里必将成为军事要地。 此前杨安硬闯杨素府邸抢人,杨素认为自己是受害方,按照随文帝的处事风格,就算不处罚杨安,也一定会在其他方面,给他一个补偿。 他甚至认为这个信州总管,之所以迟迟不补缺,就是隋文帝有意留给他的。 最近几天,他研究的目标已经转移到信州,筹划着如何在信州备战,做好伐陈战争的前期准备。 这样,等陛下找他商讨伐陈之策时,他便能胸有百万兵,不负陛下所望。 只是意料之外的是,连日来,陛下再也没有找他去商讨伐陈之策。 最后杨素实在坐不住了,在大臣们早朝过后,他主动找隋文帝并献上自己的伐陈之策。 不出杨素所料,陛下对他的伐陈之策大为赞赏,夸赞他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将才,就差当场没有封他为信州总管。 能得到陛下的赞赏,杨素内心很激动,认为重新被启用已是板上钉钉,信心满满地向隋文帝告辞而去。 杨素回到府中后,接下来只做两件事:品茶和等待,等隋文帝对他的重新启用。以他对隋文帝的了解,信州总管已是囊中之物。 但杨素左等右等,一直没有等到隋文帝的圣旨。但他并不着急,只要隋文帝想伐陈,他就一定会被重用。 这天上午,杨素又在府中品茶的时候,张权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老爷,打探到消息了……” “慌什么!”杨素最见不得下手慌张失措,沉声喝道,“慢慢说,都什么消息?” “皇上下了一道圣旨……”张权欲言又止。 “圣旨都说什么了,”杨素端坐不动,“快说!” “圣旨……圣旨是送到太子东宫的,”张权低着头不敢看杨素。 “难道太子又犯事了?”杨素脸上浮现一丝讥笑,若是太子犯错,那可是大好事。 “不是太子犯事,”张权终于说句囫囵话,“是太子少师被封为信州总管了。” “什么?”杨素手中的茶杯掉到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半晌,杨素瞪着血红的双眼,从嗓子眼里挤出来几个字:“竖子杨安!” 杨安在太子东宫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他当然不知道是因为有人在骂他,还以为天气变凉的缘故。 开皇五年十月,杨安接到圣旨,被隋文帝任命为信州总管府总管,驻扎重庆东部的奉节,负责经营长江上游。 杨安深知隋文帝的用意,此前隋文帝问他伐陈之策,他便献策要在长江上游大建舟船,打造声势。 所以杨安到任后,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造船,第二件就是训练水军。 而且两件事同时进行。 因为杨安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开战,他唯一能做的事就是提前做好准备。 杨安之前已经对双方的地形地势及双方优劣做过分析: 陈朝在长江以南,隋朝在长江以北,隋朝要南下攻陈必须渡江作战。 而隋朝地处内陆,极少水军;陈朝却水战颇多,水军经验丰富。 南陈也早已看出,隋朝一直有入侵的意图,所以在长江沿岸的重要地点布防了大量水军。 杨安有陆地上带兵的经验,对水战却是外行。 在赴任之后的第一天,他再次对比双方的力量发现,隋军就算经过训练能提高水战的能力,也无法跟习惯水战的陈朝士兵相比,所以没有必胜的把握。 杨安决定另辟别径,尝试从装备上超过对方。很快他就了解到,陈朝水军多数是小船,虽然轻便灵活,但也有着致命的缺陷。 因为此时的造船技术还不够完善,使用的多是竹钉、木钉联结,禁不起碰撞,每年都会发生小船遇到暗礁被撞沉之事。 杨安的脑海中忽然灵光一现,顿时豁然开朗,他立即改变当初定下的战略:不仅要造船,还要造大船,越大越好。 杨安脑海中浮现的是航空母舰的形象,虽然此时的技术完全制造不出航空母舰,更配备不了航空母舰所需要的热武器,但他完全可以将船造得足够大,足够牢固,能够撞毁、撞沉敌人的战船即可。 当天下午杨安便找来负责战船建造的水监苏禾春以及工匠宇文策,将自己要建大船的构思跟他们讲述了一遍。 听完之后,水监苏禾春深为佩服,连称杨安为不世奇才,如果此大船建造成功,破陈朝水军指日可待。 但工匠宇文策却提出一个难处,那就是现在的造船技术,都是在离河边或者江边不远的地方就地建造。 等船只建好后,用人力推入水中,或者等涨潮的时候,造船的地方水位高了,自行漂浮起来以后,解开固定的绳索。 在河边造船虽然更省力,但这样也有风险,建造没有完成的船只容易被水冲走,所以建造的过程中,要派人日夜看守。 要想建造大船,人力不容易移动,只有在河边进行建造,建成后等涨潮时再借助水力进入江河。 但因为船大,风险也更高,更容易被水流冲走。 杨安听完工匠宇文策说出的难处后,沉吟了一下,决定到造船的地方去看看。 两人骑着马很快就赶到了船场,水监苏禾春因为有别的事没有跟他们一道。 第一次听宇文策说说船场的时候,杨安还以为是工厂的厂,后来才明白是场地的场,顾名思义,就是摆放船只的场地。 船场在江边的浅滩上,放眼望去,只有孤零零的五六条船,还都是小船,至多也只能乘坐五六十人的样子。 还有一只小船,正在打造之中。 这是杨安上任的第二天,也是杨安第一次到船场实地考察。 打量了半天后,杨安忽然问道,“怎么没有船坞?” “船坞?”宇文策一愣,船坞是啥玩意?他怎么从来没听过。 那玩意是能吃,还是能用来造船? 第五十八章 船 坞 杨安看到宇文策没有听懂船坞是什么,这才意识到,隋朝还没有发明船坞。 “大匠,”杨安对宇文策恭敬问道,“打造一艘船的话,需要多长时间?” 宇文策想了想,“如果材料准备充分的话,几十人的普通小船要半年,一百人以上的,半年到一年以上不等。” “若打造一艘能容纳一千多人的战船,需要多长时间?” “大人,”宇文策惊讶道,“如此大的战船此前从未造过,不过以下官的分析,至少得需要一年以上的时间。” “为何需要这么长的时间?” “因为受到季节、涨潮以及落潮的影响,冬季下雪、冰冻不能施工,而船造好后还需要等待涨潮落潮,让船顺着潮水进入河道。” “一年多的时间,才能打造一艘大船?”杨安自言自语道,“时间太长了。” 随后,他看向宇文策,“必须在半年来,至少要打造五艘大船,以及能容纳一两百人的小船四十艘。” “这……”宇文策很是为难,“恐怕很难。” 杨安看向船场,“你的为难之处,我已经想好了解决办法。” 随后,杨安跟宇文策详细讲述了自己的办法。 杨安的构思就是:在潮水淹不到的岸边,找人挖一大坑,在其中造船,待船造好以后,在大坑朝水的方向掘开一个缺口,将水引入坑内,待船漂起后,即可驶入河道。 宇文策听到杨安讲述的方法,眼睛越来越亮,“杨大人,皇上真是慧眼识珠,能派您来,实在是下官的福分。” “你这可是一项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伟大发明,下官觉得应该以您的名字命名,流芳百世!” “别说了。”杨安沉下脸来,他没想到宇文策这个工匠,拍起马屁来比朝廷中的某些官员毫不逊色。 “杨大人,要不您亲自给这个发明起个名称好了。”宇文策不肯放弃。 “还是叫船坞吧。”杨安随口道。他是因为脑海中有船坞的印象,受到启发,才想到了这个主意。 “船坞?好名字!”宇文策赞赏道,“杨大人真是全才,连名字都起得如此高雅。” “行了行了,做你的事去吧。”杨安不习惯被人如此奉承,“半年之后,你得保证完成任务。” “大人放心。”宇文策自信道满满:“有了船坞,一定能够在半年内打造完成所有战船。” “大匠,”杨安口气一转,“仅仅是打造战船还不够。” “你得在造船的时候,弄得热热闹闹的,让对岸知道我们在造船。” “大人的意思是……”宇文策不解。 “要把声势造出来,让对面的陈朝,知道我们随时随刻都有可能要攻打他。”杨安解释道。 宇文策想了想,“这是要吸引陈朝的注意,让他们在此增派精兵,实际上却是从别处进攻?” “非也非也,”杨安摇摇头,“这叫实者虚之,虚者实之。” “大人英明,”宇文策再次拍上了马屁。 在安排好造船的相关事宜后,杨安开始了对水军的训练。 受鸳鸯阵的启发,杨安将水军以每两千多人为一组的方式进行训练。 由于船还没有造好,暂时只能在陆地上训练,等半年之后所有船只齐全,再下水训练水战。 杨安还将这些士兵进行了别具一格的编制,以11人为一队, 4队为1哨,4哨为1船,分别从中选出最强者担任伍长,哨长,船长,每一名船长负责一艘小船。 而往上则是6船为一旗,旗长负责大船,以及6艘小船,6艘小船每艘各一百多人,负责掩护大船撞毁撞沉敌人的船只。 将所有士兵照此编制进行分配后,杨安便开始对他们进行训练。 而训练的方法,与太子东宫内训练鸳鸯阵的方法相似,熟练兵阵后,频繁进行相互间的对抗。 并且练兵期间,严格执行连坐法: 一人偷懒,十人连坐受罚;一队战败,一哨受罚;一哨战败,一旗受罚。 这个罚,杨安并不是进行军法处置,而是让他们加大训练力度。 在进行军事对抗训练时,杨安也不忘对他们进行精神上的教导,时刻告诉他们: 当兵就要练兵,练兵就要能杀敌,不能杀敌,敌必杀你。 言外之意,不用心练兵,等上了战场,就等于自杀,等于去送死。只有傻子才会干这样的事。 杨安训练过的士兵,都不是傻子,所以他们训练起来都很认真,也一直很用心。 在训练水军的同时,杨安偶尔会到船场去查看进度,每次都可以看到热火朝天声势浩大的场面。 宇文策告诉杨安,有了船坞以后,造起船来方便多了,进度比以前快了一倍都不止,照此速度,不到半年就可以全面完工。 杨安对目前水军的训练情况以及造船进度很满意,唯一的遗憾,就是在信州不能继续火药的研究,如果能研制出将火药使用到战船之上,战斗力就会大大增加。 时间过得飞快,杨安来的时候是十月初,转眼间一个多月过去,这一年的冬至即将来临。 去年的冬至,杨安记忆犹新,那时候自己只不过是个从五品的太子洗马,而如今已经是正三品的太子少师,兼信州府总管,手中兵权在握。 不到一年的功夫,他便获得了太子的信任,以及隋文帝的赏识。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每一步都走得凶险万分,行差一步,就是粉身碎骨。 幸好上天对他还不错,每次都能逢凶化吉。 就在冬至的前几天,杨安接到太子的来信,说杨素被重新启用,在晋王杨广的手下担任行军总管。 杨安看完信后,没有丝毫惊讶。因为隋文帝一直认为杨素是个难得的人才,赋闲在家太可惜,迟早会重新启用。 杨安对杨素早已投靠杨广的怀疑,也得到了证实。下一步将会发生什么,杨安难以预料。 好在太子现在一直谦恭谨慎,继承隋文帝艰苦朴素的精神并发扬光大,同时向独孤皇后学习,坚定奉行一夫一妻制,决不另娶妻妾。 杨安暂时放下了太子东宫那边的事,专心做好自己的信州府总管。收到太子的信后没过几天,一个新的难题,摆在了他的面前。 第五十九章 盗窃案 作为信州总管府最高行政官员,杨安不仅管理军事,还要管理民事。 虽然隋文帝将杨安派来此地的主要目的,是造船和训练水军,做好伐陈前的准备工作。 但民事同样不能轻视,否则军事工作做得再好,民事上一塌糊涂,同样是失职。 在军事上面,杨安以威为主,宽严相济。所谓“慈不带兵”,当将军就要令行禁止,不能婆婆妈妈。 在民事上面,则以慈为主。地方官又被称为父母官,要爱民如子。 这也是杨安从历史中学到的经验教训。 古往今来,百姓对将军和地方官的期望大不相同。 对将军,百姓们希望勇猛善战,保卫家园。对地方官,百姓们则希望清正廉洁、造福一方。 杨安希望自己不仅仅是一名合格的将军,更是一名合格的父母官。 一名合格的将军,多数情况下不是一名合格的父母官,隋朝之初的历史,就是明鉴。 大隋建国之初,隋文帝为了表彰有功之臣,多用升官来作为奖赏。很多军官因为军功赫赫,当上了地方官。 时间不长,便暴露出了种种弊端:大多数将军打起仗来头头是道,升任地方官后,仍然还要将治理军队那一套用在管理地方上面,就非常不合时宜。 最典型的,就是有一个叫燕荣的将军,性格刚毅,武艺高强,带军有方、屡战屡胜。后来因为战功当上了幽州总管。 燕荣上任之后,骄傲自满,仍然用管理军队的那一套办法来对付属下和地方百姓,甚至任意妄为,无法无天。 有一次,燕荣巡行属地的时候,看到路边的荆条,顺手就扯下来一根,要试试打人效果如何。 跟着燕荣的下属这下倒霉了,被他拉过来就打,属下连喊冤枉,说自己没有犯错,为何打他? 燕荣不以为然:“我先打着,记在账上,下次你再犯错就免了。” 下属一听,这打人还有预支的?可是人家官大,他不敢反驳,没办法,忍着吧。 没想到仅仅过了几天,这下属真的犯错了,燕荣拉过来,拿起荆条又要打。下属赶忙提醒,“您前几天不是说先打了我,等我再犯错,就不用打了吗?” 燕荣眼睛一瞪:“你没犯错尚且都打了,更何况犯错?给我狠狠地打!” 燕荣对自己的下属都这样,对百姓就更不用说了。 在对地方的治理上,燕荣胡作非为。他每次巡行,只要看见漂亮姑娘、媳妇,就跑到别人的家里非礼,生活作风极度放荡。 这样的父母官,不可能受到百姓的爱戴。所以隋文帝得知情况后,将燕荣法办,逐渐取消用官职来奖赏功臣的办法。 隋朝之初,法律也不够完善。 建国初年,国内盗贼盛行,扰乱社会治安,劫掠民众财物,已经危害到了国家政权的稳定。 隋文帝对此十分着急,便召集群臣,让他们想出解决的办法。群臣众说纷纭,可都拿不出一个切实可行的主意。 最后,隋文帝一拍脑袋:既然盗贼是为了财物,那就釜底抽薪,出台一个政策鼓励人人举报盗贼,让他们无所遁形。 于是隋文帝下令:“凡是知晓、发现盗贼,进行举报的,就将盗贼的家产没收,赏赐给举报人。” 一开始,效果非常不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大多数盗贼都被揪了出来,治安很快稳定下来。 可时间不长,有心术不正的无赖之徒,发现这是一条发家致富的路子。因此臭味相投的无赖,便相互勾结,三五成群,在富家子弟经常出入的地方,摆放一些值钱之物,待富家子弟捡起后,便将其扭送官府,说他们盗窃财物。 因为这些人都是团伙作案,相互作伪证。人证物证惧在,告到官府那里后,这些无赖便索要富家子弟的家产作为告发盗贼的奖赏。 杨安上任一个多月后,便遇上了一件让他十分头疼的案子。 这天他本来是要到船场去视察的,却在出发前,属下告知,有人到总管府举报盗窃财物。 杨安只得取消计划,让下属将举报之人,带到衙门,升堂办案。 升堂后,杨安见举报的是一年轻人,而被告是一中年人。 杨安仔细打量堂下两人,举报的年轻人穿着粗布衣服身板粗壮,而中年人身着丝绸,服饰散乱,明显有过扭打挣扎。 “原告何人?抱上名来!”杨安坐在公堂之上,第一次体验到父母官的威严。 “回禀大老爷,小人孙连三。” “所告何事?” “小人要告发这人盗窃小人财物。” “大老爷,冤枉啊……”还没等杨安问话,中年人便激动着喊冤。 “啪”的一声,杨安一拍惊堂木,“本官还没有问你,休得开口。” 随后杨安看向孙连三,“你将事情仔细说来,若有隐瞒欺骗,本官定不饶你。” “回禀大老爷,小人今日行走在路上,”孙连三向着中年人一指,“和他擦肩而过的时候,被撞了一下,然后准备买东西的时候,才发现银子不见了。” “小人当时就怀疑是被他偷的,所以叫了两个好友,在街上找他,谁知还真巧,这贼没走远,当场就把他给抓住了。” “随后,我们在他身上搜到了装银子的钱袋。他还不肯承认,我们就把他扭送到大老爷您这儿来了。” 杨安听完,看向中年人,“轮到你说。” “回禀大老爷,小人钱文银。” “你有什么辩解的吗?” “大老爷,小人……小人冤枉啊。”钱文银就差没有将“冤”字写在脸上, “那个钱袋,是小人捡到的,里面也没有多少钱,小人刚捡不到一会,他们就追上来了。” “小人本来想着,要是丢钱的人找来了,就把钱还给他们。谁知他们上来不由分说,就说我是盗贼,盗了他们的钱袋。还要将我扭送官府。” “我当然不服,就跟他们争了起来,可我哪是他们几个年轻人的对手啊,就这么着,我被他们押着来见大老爷。” “大老爷得为我作主啊。”中年人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大老爷,他就是盗贼,”孙连三反驳道,“明明盗了我的钱袋,还胡说八道,不肯承认!” “肃静!”杨安一拍惊堂木,“本官没有问你,不得开口,否则二十大板伺候!” 孙连三吸一口冷气,不再言语。 “孙连三,你如何证明钱袋子是你的?”杨安问道。 “回禀大老爷,我的钱袋子上有个‘孙’字标记。” “呈上证物。”听到杨安的话,衙役将钱袋子拿了上来。 杨安仔细一看,钱袋子的侧面果然有个“孙”字,这就意味着,有了物证。 “孙连三,有没有人证?” “回禀大老爷,跟小人一起抓贼的两个好友就是人证。”孙连三脸上隐隐现出一丝喜色。 “带上人证。” 两名人证被带上来后,将当时的情况描述了一下。和钱文银所说的相反。他们在得知孙连三的钱袋被人偷了之后,是跑了好几条街才找到人的。 而且找到钱钱文银之后,他们一开始并没有用强,只是问钱文银有没有捡到钱袋,钱文银坚决否认捡到钱袋,他们被逼急了,这才动手,上前从钱文银的身上将钱袋搜了出来。 因痛恨钱文银的盗窃行为,却又不能擅自处置,所以这才将他押送到了衙门。 听完之后,杨安一拍惊堂木,“钱文银,他们所言可是事实?” “大老爷,冤枉啊,他们是要陷害于我,好侵吞我的家产。” “你说你冤枉?”杨安似笑非笑地看着钱文银,“你可有人证?” “小人……小人没有人证。”钱文银低下头来。 第六十章 盗贼死了 听钱文银说没有人证,杨安一拍惊堂木: “大胆刁民,现在人证物证俱在,还不从实招来?” “冤枉啊,大人,”钱文银再次磕头,“他们仨是一伙的,串通起来蒙骗大人。” “大胆!”杨安怒喝一声,“你的意思是说本官没有你聪明?” “小人不敢。”钱文银虽口中不敢,却是一脸的不服气。 “来人!” “在!” “将钱文银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杨安恨恨道,“我看你招还是不招?” “冤枉啊,冤枉……” 钱文银高声喊冤,可杨安堂上高坐,听而不闻。 听到杨安要将钱文银拖下去重责,孙连三等人,不自觉地相视而笑,脸上露出喜色。 杨安将几人的表情都看在了眼里。 就在衙役将钱文银按到在地,准备用刑的时候,杨安忽然站起来道:“慢!本官忽然想起来,还有一件事要急着去做。” 两个衙役的板子停在了空中,迟疑着问道:“大人,还用不用刑?” “先不用刑,”杨安摆摆手“将那钱文银关起来,明日再审。” “大老爷,那我的银子怎么办?”孙连三急眼了,追着要走的杨安问道。 “噢,差点忘了。”杨安顺手将钱袋扔给孙连三,“钱袋你拿走,里面的银子先用着。” “今天本官有急事要办,案子明天再审,到时候你们仨一起过来就可以了。” 孙连三和另外两人,面面相觑,愣在当场,这都哪跟哪啊? 杨安临走还不忘记安慰他们,“放心,明天再审,等这钱文银认罪,他的家产就是你们的了。” 听到杨安如此说,三人才放心让他离开。 赵七跟着杨安出来后,看着他此刻不慌不忙的样子,与之前在公堂上着急的样子判若两人,不由得心生疑惑:“大人,您刚才说有急事?” 杨安哈哈一笑,“有什么急事?我是故意糊弄那三人的。” “大人,赵七看那三人,贼眉鼠眼,没一个是好东西。反而是那钱文银,真的像是被冤枉的。” 杨安背着手,“连你都看出来了,我又岂能不知?” “可是大人为什么还要将钱文银关进大牢,反而将那三人放走?” “唉!”杨安叹了一口气,“难哪。” “有何为难?”赵七不解,“不理这三个无赖就是了。” “没有那么容易,”杨安摇摇头,“皇上有令,有举报盗贼并坐实者,盗贼家产归于举报者。” “如果我轻易把钱文银放了,那就是偏袒盗贼,被皇帝知道了可是大罪!” “所以在没有找到证据之前,不能放他?” “正是。” “可是怎样才能找到证据?”赵七看向杨安,“难道大人已经有把握,所以故意放了那三人?” “故意放人是真,”杨安点点头又摇摇头,“但有把握倒是未必。” 随后,杨安带着赵七又赶回衙门,叫来几名属下,如此这番吩咐一遍。 第二日,杨安带着赵七继续到信州府衙门审案。 孙连三等人早已在杨安之前赶到,等候多时。 昨日杨安宣布退堂之后,三人结伴回家路上,经过交谈一致认定,冲着杨安的表现,叛钱文银是盗贼,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所以他们兴奋不已,以为阴谋得逞,一大早就赶了过来,就等着宣判之后,瓜分钱文银的家产。 杨安升堂后,将孙连三及另外两人传进公堂,随后当着三人之面,喝令将盗贼钱文银提上堂来。 可出乎三人意料的是,衙役带来的不是钱文银,而是一个坏消息,钱文银昨天死在牢里了,死因不明。 三人目瞪口呆,杨安也不敢相信,再三跟衙役确认后,才无奈地告诉三人,盗贼确实死了。 孙连三咬定,钱文银一定是畏罪自杀,恰恰证明钱文银是盗贼的身份。 因为钱文银是他们三人举报的,所以根据律法规定,大老爷应该将其家产判给他们。 杨安当然不会让他们如意,两手一摊,说本官能理解你们的感受,也很同情你们,可是本官必须依法办事,不能知法犯法。 依据法律规定,叛钱文银是盗贼,是需要其本人进行签字画押的,之后才能将其定罪。 而现在钱文银死了,无法签字画押,所以也就无法将其定罪,无法定罪,所以也就无法将他的家产判给你们。 三人登时傻了眼。他们虽然很不甘心,可杨安说的十分在理,而且态度陈恳,他们不得不接受。 最后,三人失望地悻悻离开。 从衙门里出来后,三人一边哀叹运气不好,一边咒骂杨安为什么昨天不直接断案,要是昨天出了结果,就算今天发现钱文银死了,他们也照样可以得到钱文银的家产。 他们沮丧地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孙连三忽然提议,不如再干一票,另外两人一致赞同。 按照老规矩,三人一人在前面,两人在后不远处跟着,在街上寻找起新的目标。 很快,孙连三就在街上发现一个年轻胖子,此人没有随从,花起钱来却很是大方,听口音也不像是外地人。 三人此前早已商量好,有权有势的人家,他们不会打主意也不敢打主意,只有像钱文银这种,小有家产,却又无权无势的,他们才放心大胆地动手。 还有一种就是外地人,如果看到有许多随从跟着,他们也不会动手。 而像眼前这位,出手大方,一看就有钱,却又没有随从跟着的,同样是他们动手的对象。 孙连三很快越过此人,然后装作不小心的样子,钱袋掉在了年轻胖子的面前。 年轻胖子看着掉下来的钱袋,毫不犹豫一把捡起,塞进自己的怀中。这些都被远处的两人看在了眼中,却没有声张。 片刻的功夫孙连三便走了回来,一路走一路低头寻找着什么东西,很快来到年轻胖子的面前。 年轻胖子装作没看见一般,就要从孙连三身边走过之时,却被孙连三拦住:“请问这位爷,有没有看到我的钱袋?” 年轻胖子泰然自若,“什么钱袋?没看见!” “你肯定看见了,”孙连三上前一步,“我刚才走你面前过,没走多远就发现钱袋不在,一定是被你偷了!” “胡说八道,我根本就没有看见你的钱袋。”胖子当然不肯承认。 “抓贼啊!”孙连三高声呼叫起来。 胖子顿时慌了,“爷,我求求你了,我是捡到一个钱袋,我这就还你,你别喊了行不?” 孙连三哪里肯依,继续呼喊,“抓贼!就是这个贼,窃取了我的钱袋!” 年轻胖子顿时慌了,用力就要推开孙连三跑路,孙连三奋力拦住。 可年轻胖子劲太大,一把将他推到一边,甩开腿就要跑。 这一会纠缠的功夫,孙连三的同伙两人,已经拦在了他的面前。 年轻胖子顿时不干了,“你们这是故意下套,冤枉好人。” 孙连三上前一把薅住年轻胖子,“谁下套了?就是下套也是你自己要往里边钻!” “跟我见官去吧。”三人押着胖子,就往杨安的总管府而来。 胖子一路骂骂咧咧,挣扎着不肯就范,可终究不是三人的对手,被逼就范。 等三人押着年轻胖子赶到衙门的时候,杨安带着赵七正在门口晒太阳。 看到孙连三后,杨安惊讶道,“又是你们三人!” 孙连三大大咧咧道,“我们是专门为民除害来了。” 却听杨安大喝一声,“来人啦,将这三人全部拿下!” 三人顿时慌了,“大老爷,您不能抓我们啊。” 年轻胖子却笑了,“抓的就是你们!” 第61章 断案如神 早就在一旁听令的衙役们一拥而上,将三人按到在地。 孙连三心知不妙,看向胖子,再看看杨安,口中连呼: “大老爷,他才是盗贼啊,您应该抓他。” “是啊,大老爷,我们都是良民。”另外两人也跪在地上喊道。 胖子不理三人,走到杨安面前作揖道:“大人,属下已将一干人犯带到。” 孙连三听胖子在杨安面前自称属下,愣了片刻,眼珠子一转,赶紧跪在地上,一个劲的磕头, “大老爷,这人是盗贼啊,他刚才在街上偷了小人的银子,小人有人证……” “我们愿意作证,我们亲眼看到他偷银子的过程。”另外两人赶紧配合着孙连三演戏。 杨安也不看三人,大喝一身,“来人哪,随本官升堂!” 众衙役齐齐答应一声,便押着孙连三进了衙门。 杨安升堂后,看在跪在底下的三人,惊堂木一拍: “大胆刁民,尔等可知罪?” 孙连三跪在地上,兀自嘴硬,“小人是来举报盗贼的,不知所犯何罪?” 杨安冷笑一声,“还敢嘴硬!秦曹何在?” 听到杨安叫人,年轻胖子站了出来,“属下在此。” “你且将事情经过从头至尾,讲述一遍。”杨安吩咐道。 “属下遵令。”秦曹作揖道,“属下按照大人的吩咐,打扮成有钱人,故意在他们面前花钱大手大脚,成功引起他们的注意。” “属下走走停停,有意等三人上钩,很快这孙连三就走到小人面前,装作不小心将钱袋丢在属下面前。” “属下将计就计,故意挣扎,被他们以抓盗贼的名义带到了大人面前。” 秦曹口齿流利,去繁就简地将事情的经过讲述了一遍。 孙连三等人脸上变色,秦曹刚一说完,三人便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大老爷,冤枉啊。” “小人不知他是大老爷的属下,要是知道小人怎么也不敢说他是盗贼。” “大老爷,小人知罪,小人不该误会,把大老爷的人当成盗贼了。” “对,对,这就是一场误会,小人知罪了,下次再也不敢。” “大老爷,孙某的银子也不要了,就当做误会,给大老爷的属下赔罪。” “误会?”杨安一拍惊堂木,“你们说得倒是轻巧!” “钱文银就是死于你们的误会!” “就算钱文银不死,他辛辛苦苦换来的家产,也要赔给你们!” “本官再问你们一次,尔等可知罪?” “……” 沉默了一会,孙连三第一个开口,“小人一心要为民除害,虽有误会,但大老爷的属下也没有损失,小人……小人不知罪在何处?” “对,小人不知罪。” “小人也不知罪。” 看到三人不肯认罪,杨安冷笑一声,“尔等还敢狡辩?” “一个说是误会,两个还是误会?” “尔等定然不是初犯,当从严处置,以儆效尤。” 孙连三一听,赶紧喊冤,“大老爷,小人冤枉。如此处置,小人不服。小人只是误会大人属下,并没有误会其他人。” “昨天你们告钱文银为盗贼,”杨安威严地看向孙连三,“难道不是一场误会?” “当然不是,”孙连三一听说道钱文银,马上有了底气,“我们告钱文银是盗贼,大老爷也是认了的,还许诺将他的家产赔给我们。” “只可惜钱文银死在牢中。”孙连三可惜道。 “要不是钱文银死了,此刻你们正在分他的家产。”杨安的眼神从三人的脸上扫过,“我说得没错吧?” “没错。”孙连三低头答道。 “若不对你们用些手段,又怎能让你们知罪?”杨安一拍惊堂木:“带人证!” 一阵脚步声响起,由远及近,最后停下。 “回禀大人,人证钱文银带到!” “什么?”跪在地下的三人同时一惊,“钱文银没死?” 孙连三大着胆子回过头去,果然是如假包换的钱文银。 “草民见过青天大老爷。”钱文银跪在地上行礼。 “钱文银,我且问你,诬告你为盗贼的人可在堂上?” 钱文银看向孙连三等人,“正是他们三人。” 杨安一拍惊堂木,“大胆刁民,你们还有何话说?” “大老爷,冤枉啊,冤枉!” “小人只是好心办了坏事,求大老爷开恩……” “误会啊,大老爷,小人真的不是有意的,而且他们也没有损失啊……” “大老爷开恩哪……” 三个无赖,坚持不肯认罪,跪在地上一个劲的狡辩求饶。 “大胆刁民!人证物证惧在,你们还是不肯招认,实在可恶!” 杨安一拍惊堂木,“给我大刑伺候!” 一片求饶声中,三人被拖了下去。三人虽是嘴硬,可一顿板子下去,一个个都招了。 不仅招认诬告秦曹和钱文银,还将杨安上任之前的一次诬告也招了出来。 正是因为第一次的诬告让他们尝到了甜头,所以才有了对钱文银的诬告。 又因为钱文银之死,诬告未能得逞,所以他们又盯上了秦曹。 不想这些都是杨安的计策,让他们以为新任总管是个糊涂官,心甘情愿走进杨安设好的圈套,束手就擒。 三人招认完毕,签字画押后被关进大牢。 钱文银对杨安千恩万谢,并许诺要给杨安送一面“断案如神”的牌匾。 随后,杨安将此案写了一个奏章,上报给隋文帝,说明情况后提出建议。 在奏章中杨安详细分析道:诬告好人为盗贼者盛行的原因,是因为奖励与惩罚不合理,建议陛下降低举报盗贼的奖励,同时严厉打击诬告者。 事后,杨安命人将此案写成告示,贴在信州府各处,大肆宣传诬告者必将重叛。 因为杨安一系列措施得当,信州府此后几乎再无诬告案发生。 信州府在杨安的治理之下,治安日渐好转,百姓也安于生产,一片太平景象。 杨安在信州府整日忙于公务的时候,太子东宫内,赵三和一众下人也忙得不可开交,他们忙着服侍好太子和太子妃,丝毫不敢大意,就等着太子妃平安诞下皇孙。 开皇六年正月初六,除夕的热闹刚过去几天,太子东宫内又迎来了一件大喜事,太子妃生了。 太子妃是在酉时生的,此前太子早已在门外等候,隋文帝因为商议朝中事务没有来,独孤皇后却早早赶到现场。 独孤皇后对太子与那些小老婆所生的子女很是反感,但对太子妃生孩子极为重视。 她早就把太子妃当成了自己的女儿,女儿生孩子,她这个做母亲的岂能不到场。 太子妃因为是第一胎,过程虽然不是很顺利,终归母子平安,最让独孤皇后高兴的是,生的是男孩。 太子将好消息第一时间报知隋文帝,并请隋文帝赐名,隋文帝当时正和第一宰相高颖商议攻打陈朝之事,心情愉悦之下,当即写了一个字,“旋”。 姓杨名旋,取凯旋而归之意。 隋文帝已经下定决心要统一天下。第一个要统一的便是后梁。 后梁一直是隋朝的傀儡政权,人口只有几十万,国土面积也不过方圆四百里,因为后梁国主对隋朝一直恭顺,后梁的公主还嫁给了杨广,成为晋王妃,两国有联姻之亲,所以隋文帝一直没有动后梁。 隋文帝现在要统一天下,卧榻之侧其容他人酣睡?所以后梁首当其冲。 开皇七年八月,隋文帝下令;征后梁国主,也就是杨广的大舅子入朝。后梁国主不敢怠慢,赶紧率领文武大臣出发。 可等他们一到大兴城,就被隋文帝扣押,与此同时,隋文帝派手下一名酷吏率部暂时代管后梁的地盘。 第62章 首战告捷 酷吏名叫崔弘度。 其经历与杨素相似,其人勇猛善战,在隋朝建国的过程中立下汗马功劳,跟杨素同期拜上柱国。却因一次在平叛时未及时杀掉叛军首领,致使当时的丞相杨坚,后来的隋文帝被叛军痛骂,所以爵位比杨素要低一等。 本来崔弘度与杨素的官阶相同,年纪又大,遇事杨素都在崔弘度之下。可偏偏因为这事,崔弘度爵位比杨素低。 更气人的是,不久后隋文帝又安排杨素成了崔弘度的上级领导。 所以崔弘度一直不服气,经常顶撞杨素,不听杨素的指挥。 但杨素反而宽容忍耐崔弘度,从来不和他一般计较。杨素甚至对别人说,他很欣赏崔弘度的忠诚老实。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崔弘度不仅自己忠诚老实,还经常告诫部下:“人要忠诚老实,不能骗人。” 部下每次都连连点头。后来一次吃鳖,旁边有八九个小吏伺候。崔弘度便想借机考验他们是否真的忠诚老实。 他挨个问这八九个小吏:“鳖的味道鲜美吗?” 属下们怕他都说:“鳖的味道很鲜美。” 崔弘度勃然大怒:“奴才怎敢骗我!你们并未吃鳖,怎知它味道鲜美?可见尔等欺诈成性,每人重打八十大板!” 因为这事,僚属、百工们见了他,没有不吓得流汗,对他不敢有丝毫隐瞒欺骗。 从此,崔弘度的酷吏名声便传开了。 民间甚至有个顺口溜,“宁饮三升酢(zuo),不见崔弘度。” “酢”就是醋,意思就是老百姓宁可喝三升醋,也不愿意见崔弘度。由此可见,老百姓有多怕他。 崔弘度到了后梁地盘后,不仅待属下严厉,对老百姓也一视同仁,动辄非打即罚。 后梁作为隋朝的傀儡政权,统治一直比较宽松,老百姓自由散漫惯了,如何受得了他这般残酷的管理? 这时后梁宣帝的曾孙,萧铣站了出来,说在崔弘度的管辖下没有活路,不如投降江南的陈朝。 萧铣打着后梁宣帝的旗号,一呼百应,原后梁属地上的江陵百姓十万多人就此踏上逃亡之路。 好在崔弘度带来的士兵不多,无法拦住十万老百姓的逃亡,更何况还有陈朝的接应。 陈后主好大喜功,一看有这么多人投奔自己,沾沾自喜,以为自己是有道明君,万方来朝。随后在陈后主的指挥下,陈朝派出舟船,将江陵的十万多人接了过来。 隋文帝本来就要讨伐陈朝,一直愁着找不到借口,现在正好师出有名。 开皇八年三月,隋文帝下诏,历数陈后主二十条罪行,告诉陈朝,大隋要吊民伐罪。这等于是向陈朝下了宣战书。 但隋文帝并没有马上开战,而是将诏书印发了三十万分,派间谍秘密送到江南的陈朝散发,以争取人心。 开皇八年十月,隋朝正式发动攻陈战争。 隋文帝总共调集了五十一万多人的兵力,如同杨安当初给出的建议,将这些兵力分成三路,分别负责长江上游、中游、下游的作战。 第一路由太子少师兼信州府总管杨安担任行军元帅,下设两路大军,负责上游作战,重点突破三峡的峡口。 第二路由隋文帝的三儿子秦王杨俊担任行军元帅,下设三路大军,负责长江中游作战,驻扎在汉口,意图渡江攻打陈朝的武昌。 第三路由隋文帝的二儿子晋王杨广担任行军元帅,下设四路大军,负责长江下游作战,重点攻打陈朝的首都健康,也就是现在的南京。 在三路大军中,长江上游和中游的军队是策应部队,任务是吸引陈朝视线、牵制敌人兵力,而下游的军队才是主力部队,任务是直捣黄龙,占领陈朝的首都,宣布陈朝的灭亡。 杨安接下皇上的圣旨后,跪在地上连忙谢恩。他深知,除了他自己带领的这一路大军,另外两路都是皇子任行军元帅。 他杨安何德何能敢与皇子平起平坐?只不过隋文帝认为太子作为储君,理应坐镇大兴城。而他作为东宫一员,代表太子建功立业罢了。 杨安此时驻守信州已有三年,太子的儿子杨旋,仔细一算也快三周岁了。 三年的时间里,信州船场造出来容纳千人的大船八艘,容纳一两百人的小船六十多艘,一百人以下的小船几百艘。 经过日夜训练的水军精兵,也有上万人。 杨安没有想到,平陈之战的第一场战斗,正是他打响的。 开皇八年十二月,秦王杨俊率领十万大军进驻长江以北的汉口,做出一副要攻打江南武昌的样子,陈朝赶紧调动驻扎在上游三峡口的数万军队援助武昌。 如此一来,上游三峡就兵力空虚了。 陈朝驻守三峡的军队刚调走,杨安率领的水军就上船顺流而下。 根据杨安此前的训练,每一艘大船都由六名小船护卫,杨安带着赵七,坐在其中一艘大船的船头,看着水军的船队浩浩荡荡,十分壮观。 可是杨安的水军很快就遇上了麻烦。走到三峡的流头滩时,船队不得不停了下来。 打探敌情的士兵报知杨安,陈朝留下了数千名士兵,占据有利地形,扼守在前方的狼尾滩上。 有熟悉情况的属下告诉杨安,狼尾滩在长江水路的中间,水流湍急,不利于大船发挥作用。 杨安仔细观察后,认为如果硬攻,对方占有地利,自己未必能占着便宜。所以他下令士兵就地待命。双方就此陷入对峙状态。 虽然杨安的水军在人数上占有优势,但他没有必胜的把握,他决定等待时机。 兵法有云: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 杨安现在要做的就是等,等待敌人露出破绽。 随着天色渐渐暗下来,狼尾滩上的守军也松懈下来。甚至有士兵开始跑到岸上扎营,准备休息。 杨安笑着对赵七说,“看到没有?陈朝的水军,根本就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 “不出意外,今天晚上,我们就能过狼尾滩。” “大人,”赵七看向岸上的陈朝士兵,“您真的这么有把握?” “骄兵必败,”杨安微微一笑,“陈朝的水军,以为我大隋不擅水战,必然败于轻敌。” 当天晚上,趁着月黑风高,杨安组织三支三百人小队,随时待命。 半夜时分,一支队伍,由杨安亲自带队,静悄悄地下了水,按计划实施突袭,登陆狼尾滩。 另外两支,静悄悄地上了岸,从南北两岸进攻陈朝在长江两岸的军营。 杨安带着队伍上了狼尾滩后,陈朝的将士们睡得正香,他们压根没有想到,一向不擅长水战的隋军会从水路攻了进来,惊慌之下措手不及,稀里糊涂的就成了杨安的俘虏。 而驻扎在长江两岸的军营,本来占有绝对的优势,可是杨安夺取狼尾滩后,立即命令手下士兵,将隋军大旗插上狼尾滩,同时大声呼叫:“陈军败了!陈军败了!” 军营中的士兵,一看狼尾滩已经被夺,再也无心恋战,投降的投降,逃跑的逃跑。杨安没有损失一兵一卒,便将狼尾滩夺了下来。 狼尾滩首战告捷,极大地鼓舞了杨安所率领的水军,因为在此之前,水军虽然经过杨安的严格训练,但毕竟没有经过和陈朝水军的验证,对渡江作战信心不足。 经此大捷,杨安率领的水军信心大增,士气高涨,恨不得马上就打到隋朝的首都,拿下建康城。 突破狼尾滩之后,杨安的水军顺利出了三峡,水面开阔起来,杨安下令打造的大船,也有了大显身手的机会。 第63章 血战歧亭 北魏地理学家、散文家郦道元作《三峡》,首句有言:自三峡七百里中,两岸连山,略无阙处。 再加上滩涂密布,可见三峡之险要。当年刘玄德东下攻吴,在此损失五万骁勇蜀卒,折戟沉沙。 杨安虽首战告捷,但更大的困难还在后面等着。 隋文帝宣战时所言发动五十一万精兵,是为了壮大声势,以震慑南朝,实际能征善战的将士不超过二十万。 杨安手下的士兵,总共不到八万,其中水军精兵一万多人,余下的都是陆军。 狼尾滩大捷后,水军士气大振,顺流而下,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很快就能和中游秦王杨俊率领的大军汇合。 但是后陈的守军,不可能让杨安轻易如愿。 陈朝的士兵们,视隋人为北虏,自命正统,绝不肯轻易屈服。 杨安走的这条水路,必要经过歧亭(今长江西陵峡口)以及延洲(今湖北枝江附近长江中)。 而这一带的守军,正是南陈赫赫有名的湘军铁军。 湘州得天独厚,得益于复杂的地形培养出彪悍的民风,经过南陈军神候瑱的训练,早已成为一支忠勇绝伦,纵然面对天神下凡也绝不改色的湘州铁军。 军神候瑱死后,湘州的军事负责人换成了陈慧纪,南陈名将开国皇帝陈霸先的侄孙,时任荆州刺史。 陈慧纪是一员老将,从侯景之乱起就参与各种军事活动,素有战功,虽然并无殊勋,但也算中规中矩。 也因为湘州的独立性,较少受到朝廷中枢的影响,人心尚未离散,扬州的奢靡之风也未沾染此地。 所以尽管陈朝腐败,后主昏庸,但湘军铁军丝毫不受影响,在陈慧纪的带领下,愿意为大陈流血到最后一刻。 在陈慧纪的领导之下,南陈的湘州战区军政清明,将士用命,都愿意为大陈效死誓要保家卫国,战死沙场。 此时的湘州长江防线已然化为一座铜墙铁壁,杨安将不得不接受更大的挑战。 开皇九年正月,杨安的水军到达歧亭(今长江西陵峡口)时,发现有三条粗壮的铁索横截江面,拦住了大军的去路。 而屯守歧亭的,是陈慧纪派来的南康内史吕忠肃。 陈慧纪的战略是,依靠夷陵出口复杂险要的地形,让吕忠肃率领少量最精锐的部队牵制住杨安的水军。 如果战局陷入僵持,他便可以率军南下,支援建康,一支生力军的加入会使得杨广攻打健康的主力部队陷入苦战,甚至遭受毁灭性的打击。 负责防守歧亭的南康内史吕忠肃骁勇善战,此去更是抱了必死决心。他出手不凡,体现出了很强的整备能力,在很短时间内就布起了三条铁锁,横江阻断隋军东出三峡之路。 歧亭位于巫峡出口处,极为狭窄,所以江面能够被铁链封锁。 吕忠肃在多年的军事生涯中,积累了大量赏赐。他这次将全部家产充作军资,以示决死一战之心,士兵们也都战意高昂,泯不畏死。 在巫峡峡口,杨安带着水军停止了前进,派出小船打探敌情。 小船很快回来,报知杨安,前面的三道铁索难以摧毁,且两岸驻驻扎敌军,一旦派士兵摧毁铁索,敌兵就会仗着有利地形,向我士兵发动攻击。 而且江边多悬崖河滩,我军即使派出大船,也不便作战,反而可能成为敌人的靶子。 杨安听后,思索半晌,最终决定派出小船向敌人发起试探性攻击。 第一次遇到正面意义上的强敌,杨安觉得之前的狼尾滩突袭大捷,只是侥幸而已。 很快战斗打响,尽管杨安的水军训练有素,但交手以后,杨安很快发现,敌军士兵一个个英勇彪悍,铠甲轻便,倚靠江边的悬崖河滩,作战敏捷,来去自如。 杨安心里暗暗吐槽,真踏马不愧为湘军铁军,在隋朝时便如此勇猛血性! 杨安的水军,经过残酷的训练后也不是吃素的,他们每五艘小船组成一个五行阵,每十艘小船组成一个鸳鸯阵,向敌军发起数次攻击。 这些阵法,在陆地上可以发挥极大的威力,在水战中却因为不能近距离接触,所以效果差了许多。 而陈朝士兵仗着有利地形,打退了杨安手下一波又一波的进攻。 杨安看着战况的惨烈,忍不住心里慨叹,要是有远程攻击武器就好了,此时也不需要多高级的热武器,只要来几门火炮,轰他娘的,就能很快解决问题。 杨安又看了一会儿,觉得不能硬拼下去,得另外想法子。 杨安下令撤退后,十几艘小船很快撤了回来,清点战况,死伤近半。 而陈朝的士兵也好不到那里去,尽管他们占据地利,但杨安的五行阵和鸳鸯阵还是大大地降低了伤亡。 而此时,岸边的南朝守军响起一阵阵的兴奋欢呼声,杨安即使离得很远,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陈方甲,鼻子五只。” “黄老六,鼻子六只。” “张大力,鼻子三只。” “……” 每报出一个人名,陈朝的士兵便响起一片欢呼声。 “这是为何?”杨安问身边的一名属下。 “大人有所不知,”属下答道,“敌军向来彪悍,每每以割下对方死者鼻子为荣,论功行赏。” “太野蛮了!”杨安脸现怒色。 “大人,我军是否要以牙还牙?”属下义愤填膺。 杨安向船上的其他士兵看去,他们一个个都满脸怒容。 “不可。”杨安摇摇头,“皇上下诏讨伐无道之君,敌军形同禽兽,我等仁义之师,岂能一般计较?” 随后,杨安大声告诉所有士兵,南陈穷奢极欲,连士兵都野蛮背德,必将天怒人怨,走向灭亡。我大隋顺应天意,征讨蛮荒之国,必将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同时,杨安下令,如若俘虏南陈士兵,定要将其带到他面前,论功行赏。 在杨安的激励下,水军士兵拼死力战,一次次发动进攻,双方进入了拉锯战。 隋朝士兵刚攻占浅滩不到一会,又被陈朝的军队夺了回去。 陈朝的军队胜在占据有利地形,而杨安的军队胜在训练有素,五行阵和鸳鸯阵大大地降低了伤亡。 而且杨安的军队还占有人数上的优势,在杨安的调度下,使用车轮战,消耗敌人的体力。 持久的交锋,消耗了陈军的体力。他们毕竟是血肉之躯,不是钢铁,对面有绝对的兵力优势,可以轮番上阵,和他们打车轮战。 渐渐地,陈军有多名士卒被杨安的水军俘虏。 每次杨安都亲自接见俘虏,对他们宣传陈朝的腐败,宣讲陈后主的昏庸无道,对他们进行深度洗脑。然后再将这些陈军全部放回。 被洗脑后的俘虏回去,让陈朝将士大为惊讶,再加上俘虏们有意无意的宣传,更多的士兵开始怀疑:他们的君主值不值得效忠?对方难道真的是仁义之师? 更何况他们已经疲惫了,受伤了,战士们鲜血淋漓,死伤惨重。 威震天下的湘州军团,这样损耗在一场看不到尽头的战争当中,只为了保卫一个昏庸、荒唐的君主,值得么? 于是即便是善战如吕仲肃,也无法安抚住这种失败主义的情绪了。 杨安一声令下,隋军再次发起进攻。 第64章 南北统一 杨安使用“攻心战”,使得湘军的军心产生了动摇。 湘军是铁军,但毕竟是血肉之躯,早已疲惫不堪。再加上军心动摇,战斗力已大不如前。 反观隋军,在杨安的激励下,仍然斗志不减,甚至因为陈军割鼻领赏而更加激愤。 本来威风凛凛的吕仲肃,此刻布满污痕的脸上也写满了憔悴和绝望。 半夜时分,隋军再一次发起攻击,抢占浅滩的同时,向岸上陈朝的营栅发起攻击。 陈朝士兵无心死战,一个个落荒而逃。 既便如此,吕仲肃还是控制了大部分的士兵,成建制地撤离,带着这些士兵退守到荆门的延州。 隋朝的延州,实际位置在今湖北枝江附近长江段,是一座江心小岛。 在这样一个江心的小洲上,士兵们没法轻易投降,也难以逃走。吕仲肃退守廷州的用意,是打算破釜沉舟,与杨安的水军死磕到底。 敌军已经在修整的时候,杨安的手下正忙着毁掉吕仲肃在歧亭设下的三道铁链。 撤除三道铁链后,杨安再次带着水军乘船浩浩荡荡顺江而下,毫无阻挡地来到延州。 这时候江面已经宽广起来,杨安专门打造的能容纳百人的大船,终于可以派上用场。 此前打造大船的时候,杨安只是提出自己的思路和要求,具体的工作从设计到完工都由工匠宇文策负责。 这个时代,战船打造最具有攻击性的是船体拍杆。 按照杨安制造大船的要求,宇文策相应在每艘大船上前后左右设置了六台拍竿。这些拍杆,每根长四十五尺,高五十尺,上面悬挂有巨石,顶端系巨石,底端设辘轳;如果有敌船靠近则可利用杠杆原理将巨石举起,再狠狠的砸下来。 在战斗中,敌人的一般小船,基本上一砸就让它废掉。而且一击之后还能迅速收起再次出击。 杨安看到这种设计,深为震撼。虽然此时的工匠可能还不懂什么是杠杆原理,但凭借生活经验,早已将之熟练使用,并应用到了武器的制造上。 杨安问过宇文策,得知这拍杆技术并非隋军发明,陈朝水军早已投入使用,并多次凭借拍竿制敌取胜。 只可惜南朝陈叔宝上位后,财政衰退,导致大船数量大大减少。 当杨安带着五艘每一艘都足以容纳千人的大船赶到延州时,江面上根本就见不到陈朝的大船,仅有几十艘小船。 杨安下令全体士兵,向陈朝的水军发起攻击。 杨安带着赵七,坐在其中一艘大船的船头,看着数千名隋朝水军,驾驶着庞大的战船,凭着顺流战逆流的优势,横冲直撞,杀进南陈的水军之中。 南陈水军因为都是小船,慌忙避让,有几艘来不及避让的,被庞大的战船直接撞毁撞沉。 而逃过被撞命运的其它小船,则被大船上的士兵启动拍杆,把陈军战船打得粉碎。 杨安本来训练的护卫船,跟在大船后面,成了打捞船只,专门打捞那些沉船落水的南陈水军。 不过一会的功夫,南陈水军已有十几艘小船被击沉。余下的小船陷入隋朝水军的包围之中,纷纷投降。 很快外围的战斗宣告结束,杨安的水军俘虏陈朝水军两千余人。 但江心岛上的吕仲肃任然坚守不出,誓要带着士兵“背水一战”。 守在江心岛上的最后的残余军队,是吕仲肃手下的重装甲士兵。他们移动能力不强,但守在江心岛上,就如同堡垒一般,难以攻占。 杨安不得不一边发起强攻,一边再次使用心理战术,向重甲军喊话。 为了让喊话收到成效,他甚至在俘虏中找到陈朝水军将领,让这名将领告诉以前的战友,陈朝国君昏庸无能,天怒人怨,不得民心,必将灭亡。 并重复喊话,大隋军队仁义之师顺应天意,优待俘虏。 一番喊话之后,重甲军无心再战,甚至商议要拿住吕仲肃投降立功。吕仲肃总算反应机敏,见情况不妙,赶紧带着几个心腹秘密逃走。 重甲军投降后,杨安再次以最小的代价拿下延州。 杨安继续顺江而下,驻守江南岸安蜀城(今湖北宜都西北长江南岸)的陈信州刺史顾觉,闻知即将面临隋军的攻击,弃城逃走。 连刺史都闻风而逃,其它小地方的守军也逃跑的逃跑,投降的投降。 杨安率领的军队,一路再没有发生什么大的战斗,顺利与中游秦王杨俊的军队在武汉汇合。 屯守公安(今湖北公安西北)的陈慧纪见形势不利,烧掉粮草军备物资,率军3万、战船千余艘,顺流东撤,企图入援建康(今江苏南京市),却被杨安和秦王杨俊联手阻于汉口(今湖北汉水入长江之处)以西。 因为杨安和秦王杨俊成功阻止了陈慧纪的东下,牢牢牵制住了陈朝布置在长江中上游的十几万大军。给下游晋王杨广的军队攻打建康创造了最佳的机会。 开皇九年正月杨安正带领着水军血战歧亭的时候,晋王杨广所率四路军队中的两路,分别由贺若弼、韩擒虎带领,担任先头部队成功渡江。 而且这两支部队渡江,没有损失一兵一卒。为什么? 因为贺若弼和韩擒虎渡江的日子,一个是除夕,一个是正月初一。 而这两天,陈叔宝正在朝中大会群臣,举行盛大新年庆典。陈朝的士兵也都忙着过除夕,一个个喝得烂醉,没有喝醉的则忙于赌博玩骰子。 由此可见,陈朝军队的松懈恰恰是因为陈叔宝的昏庸无能,却又骄傲自大。 也正因为国君陈叔宝的不得人心,隋军才能势如破竹,仅仅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便拿下建康。陈叔宝最后带着两名爱妃在井中被捉。 陈后主被捉的时候,杨广的主力部队甚至没有赶得上参加攻打建康的战斗。 陈朝的灭亡,意味着华夏南北分裂三百多年之后的再度统一,也是华夏国继秦汉之后第二次真正意义上的统一。 隋文帝成功实现了自己的梦想。 杨安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参与到这样伟大的事业之中,甚至在其中扮演了一个很重要的角色。 他并没有因为胜利而冲昏头脑,在回大兴城的路上,他总是感觉到一股隐隐的威胁。 很快他便意识到,这股威胁不是由他自身引发,而是因为对太子的担心。 虽然他私下里对赵七说,晋王杨广在平陈中发挥的作用并不大。 首先开展前的准备,攻打陈朝的军队是隋文帝征调来的,攻打战略也是隋文帝提前制定的; 其次战术执行中,真正负责调兵遣将,担任前线总指挥的事宰相高颖; 最后,打下南陈首都健康城的也不是杨广本人,而是他的手下贺若弼和韩擒虎,而这两人在此前早已是名震大隋的猛将。 也就是说,杨广只是担着三大军团总负责人的名声,实际上具体的执行几乎都是别人完成的。 平陈战争胜利,杨广轻而易举便摘得胜利果实,如此大的军功就如同捡来的。 难道隋文帝不知道这样做,容易让杨广生出贪心,因贪心而生出野心,最后不择手段与太子杨勇争夺储君之位吗? 不过杨安想想很快就明白了,因为杨安是从历史中的总结出来的教训,而隋文帝之前可以借鉴的历史不多。 所以,隋文帝并不知道,他这样做已经为将来的太子之争留下隐患。 其次是杨素,杨安知道隋文帝重新启用杨素后,将他安排在杨广麾下,可是自从开开战以来,根本就没有听到杨素打了几次胜仗,立下过什么战功。 杨安并不知道,虽然杨素有才,可在杨广手下却始终被宰相高颖压着,一直没有打仗的机会,所以也就一直没有军功可拿。 杨广的手下,反而是贺若弼、韩擒虎出尽风头。 作为打响第一仗的行军元帅,杨安同样也出尽风头。 接下来,隋文帝要对参加过这次战斗的所有将士论功行赏。 第65章 庆功宴 开皇九年二月,隋文帝和独孤皇后在皇宫正殿含元殿举办庆功宴,将平陈之战凯旋而归的重要将领邀请到场,以表殊荣。 晋王杨广作为三路军团的兵马大元帅,当仁不让的成为焦点,列席宴会的还有秦王杨俊,第一宰相兼兵马大元帅长史高颖,猛将贺若弼、韩擒虎以及杨素等人。 杨安作为上游将军主帅,也在被邀请之列。 除了平陈之战中的将帅,朝廷中的重臣苏威,虞庆则,李德林等也参加庆祝。 太子杨勇作为一国储君,这样的场面自然也在场,随文帝最宠爱的小儿子杨谅,则和太子坐在一张桌子上。 宴会开始前,随文帝志得意满地发表开场白: “众位爱卿,陈国被灭,天下一统,眹得偿所愿,不胜欣慰。” “晋王杨广,在平陈之战中立下大功,眹要重重赏你。” “谢父皇,儿臣不敢。”晋王杨广听父皇夸赞,连忙谦虚道:“伐陈之战,全仗父皇英明,雄才伟略,上顺天意,下顺民心,” “儿臣实是侥幸建功,皆因父皇英明决策,将帅士卒用命。” “儿臣祈请父皇,奖赏有功之臣,安抚阵亡将士家眷。” “至于儿臣,因杀戮太重,心有不忍,不求任何赏赐,” 杨安听到这里,心下一震,心道这杨广真是学得够快的。 就因为在上一次的狩猎中,太子不忍杀生,表现出的仁心忠厚获得隋文帝赞许,这次杨广便要推掉皇上的赏赐,借机表现谦虚的同时,还能体现出宽仁之心,简直就是一箭双雕。 只听杨广继续往下说道:“儿臣已经许愿,自即日起,沐浴斋戒,抄写佛经试卷,供奉与佛前,为国消业祈福。” 杨安听后,几乎都要被杨广所说的话感动,幸亏他对历史有所了解,知道杨广上位后言行相背,差了十万八千里。 除了杨安和太子,以及汉王杨谅,其他参加宴会的所有人,包括隋文帝在内,都因为杨广的发言而动容。 独孤皇后深受触动,第一个开口,“皇儿不仅作战骁勇,立下不世之功,反而躬身自省,毫无自满之心,实在是难得啊。” “恭喜陛下,恭喜皇后娘娘!” 在场的大臣齐声向皇帝和皇后表示祝贺,恭喜有此皇子,是大隋之幸。 杨安也跟在忠臣后面表示祝贺,但心里的那股隐隐的威胁感,却越来越强。 作揖祝贺的同时,杨安眼光在太子和汉王杨谅的脸上扫过。 杨谅一脸的不悦,根本就没有做出任何祝贺的动作。而太子虽做出动作,脸上却隐现尴尬之色。 杨安能理解太子。作为一国储君,自己在如此重大的事件中,却没有立下任何攻劳,而自己的弟弟却因担任主帅出尽风头。 这放在谁身上,也会觉得不舒服。 不仅仅杨安意识到了杨广的威胁,连太子自己,也意识到了。 晋王杨广推辞隋文帝所有的赏赐,接下来便轮到其他将士依次论赏。 第一宰相高颖,因为本已身居高位,所以得到的都是实物奖励,如布帛、田产一类。 猛将韩擒虎因为战功突出,被封为上柱国,不仅升官,而且同样有物质奖励。 杨安作为三路军中的上游元帅,因牵制陈朝兵力有功,被隋文帝封为御史大夫,仍然兼任太子少师。 杨素同样论功欣赏,但功劳远不能跟杨安相比。想到杨安的御史大夫之位还是补他之前的空缺,杨素的鼻子止不住重重地哼了一声。 论功行赏完毕,宴会正式开始。隋文帝喝了几杯之后,担心在场会让大臣和将士们有所拘束,带着独孤皇后先行离开。 杨安不好酒,喝了几杯之后便推辞不喝,只顾品尝宴会上的佳肴。差不多每样都品尝了一遍,杨安心中感叹:皇宫的御厨也不过如此,做出来的大菜还没有前世母亲亲手做的好吃。 不过杨安也不苛求,只要能填饱肚子即可,他一边品尝一边随时关注着太子那边的情况。 汉王杨谅,此时已经是个十五岁的大小伙子,但由于深得父皇宠爱,依然童真未泯,此刻已经开心起来。 反观太子,情况不容乐观。 独孤皇后夸奖杨广时,太子只是有点尴尬,隋文帝和独孤皇后走后,太子的脸上已经露出不悦。 看着宴会中的重臣和将士纷纷举起酒杯,向杨广表示祝贺,极尽赞美之词,太子渐渐闷闷不乐。 可过了一会儿,太子的脸色渐渐好转,由阴转晴,似乎想开了一般。 在杨安的注视下,太子端起酒杯冲着晋王杨广说道;“二弟,来,为兄敬你一杯!” 杨广端起酒杯回应:“大哥,皇弟愧不敢当,理应先敬大哥一杯才对。” “二弟谦虚了,一月之内便灭掉南陈,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太子有意抬高杨广。 “皇弟惭愧,这都是父皇英明,将士用命的结果,皇弟不过是侥幸之功。”杨广高度警惕,对太子的奉承根本就不上当。 “二弟何须谦虚?”太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为兄实在是羡慕你啊。只可惜大哥身为储君,不能如同二弟一般建功立业。” “大哥何须担心建功立业?”杨广也将酒送到嘴边,“大哥只管镇守京城,此等小事自有皇弟代劳。” “好,好!”太子连声道好,又倒了一杯酒,冲着杨广道:“今日之宴,是父皇为伐陈将士而开的庆功宴。” “为兄还有一个想法,想为二弟单独办一个家宴。” “大哥,皇弟愧不敢当,”杨广赶紧推辞,“万万不可。” “休要推辞,”太子正色道,“二弟久居并州领兵,乘着伐陈取胜方有机会回京。你我兄弟难得见面,此次聚会,既为庆功,也为你我兄弟再聚。” 太子的意思,咱兄弟俩难得相聚,乘机聚会一次,加强联络感情。 杨广本来还要推辞,但思索片刻后拱手道,“既然大哥盛情邀请,皇弟再推辞,未免过于失礼,只是如此有劳大哥了。” 两人再次举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杨安远远看着,见太子与杨广交谈甚欢,想听到交谈内容,却苦于宴会厅内嘈杂一片,再加上距离远,根本无法听清。 但是杨安推测,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他只知道太子一向和晋王杨广不和,说杨广装模作样,虚伪自大,却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忽然性情大变,和杨广居然有说有笑起来。 好不容易等到宴会结束,群臣出了皇宫,各回各家。 杨安追上太子,询问太子和杨广都交谈了什么。 太子心情愉悦,冲着杨安得意地说, “还能交谈什么?自然是谈……怎么加强兄弟之间的联络,” “本宫和二弟毕竟是一母所生的兄弟,有着密不可分的血缘关系。” “今天难得高兴,喝得开心,难得本宫和二弟谈得如此投机。” “说起来,此前都是因为本宫对二弟有偏见,错怪他了。” “少师大人,还有一件事你想不到。”太子得意洋洋地对杨安道, “明日本宫要在东宫举办家宴,一为二弟单独庆功,二为加强本宫兄弟血浓于水之亲情。” “父皇知道后,一定会夸本宫这个做兄长的,带头为皇子们树立‘兄友弟恭’的榜样。” “少师大人,”太子有点得意地看向杨安,“你说本宫这个主意怎么样?” “不怎么样。”杨安淡淡地回道。 “怎么?”太子停了下来,“少师大人不赞成本宫的主意?” “岂止是不赞成,”杨安迎上太子疑惑的目光,“下官认为,太子殿下是在引狼入室。” 第66章 防人之心不可无 杨安见路上还有其他大臣,便暂时停止交谈,待回到东宫后再商议此事。 太子不知道此时请杨广家宴意味着什么,可他知道。 不是因为他多聪明,而是因为他比太子见识广。 他见识了太多利用宴会大做文章的历史。 他不敢想象,万一杨广利用这次家宴大做文章怎么办? 刚进东宫大门,太子就急不可耐地问杨安。 “少师说本宫引狼入室,”太子停下脚步,“有这么严重吗?” “非常严重。”杨安点点头, “太子殿下的出发点没有错,如果本来就‘兄友弟恭’,太子殿下请晋王赴宴,也算合情合理。” “问题在于,此前你兄弟二人向来不和,此番却忽然热情有加,晋王会怎么想?” “晋王会不会怀疑你别有用心,会不会怀疑你要暗中害他?” “就算晋王不会起疑,陛下和皇后娘娘,会不会起疑?” 太子被杨安说得一愣一愣的,本来还因为想到这样的主意而沾沾自喜,可听杨安这么一说,简直一无是处。 “少师大人,您未免太小心了,”太子还是抱着一丝侥幸,“不过是一顿家宴罢了。” “太子殿下要知道,人无伤虎心,虎有伤人意。”杨安见太子一时理解不了,只得耐心说明利害。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如果换成杨安处在太子的位置上,没有历史可以借鉴,他也不可能想到这其中的危险。 “太子殿下有没有想过,”杨安脸色凝重, “万一晋王在赴宴途中,又或者是在东宫的家宴上,出了意外受到伤害,太子殿下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到时候,其他大臣们会怎样看您?”杨安看向太子, “您的父皇和母后,会不会怀疑,太子殿下是因为嫉妒晋王立下大功,所以要加害于他?” “就算本宫嫉妒晋王,”太子忍不住打断杨安的话,“也不会蠢到把晋王请到东宫,然后再谋害他吧?” “太子殿下怎么想并不重要,”杨安摇摇头,“关键在于陛下和皇后娘娘怎么想。” “一旦晋王在东宫的家宴上出了意外,陛下和皇后娘娘一定会认为您因妒生恨,有意谋害晋王。” “少师会不会言重了?”太子仍然不太相信, “如果真的发生此事,本宫相信父皇,一定会派人查明真相,还本宫一个清白。” 杨安苦笑,太子还是把事情考虑得太简单了。 他只得进一步给太子详细分析利害。 家丑不可外扬,普通老百姓都懂,更别提皇上了。 皇宫内发生的不好的事情,皇上一般都会封锁消息,避免流传民间。 怎么封锁消息?通常是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很少会派人去查出真相,就算要查,也是暗中查访。查出结果后,也是暗中处理,越少人知道越好。 晋王一旦在东宫家宴上出事,不论是杨广有意要陷害太子,还是太子要谋害杨广,隋文帝顾及皇家颜面,都不会去查。 但是太子的嫌疑更大,理由如下: 其一太子和晋王一向不和,突然邀请晋王赴宴,一定是别有用心; 其二晋王刚刚立下战功,太子因嫉生恨,有谋害动机; 其三晋王是在东宫出事,最大的嫌疑便是太子; 其四晋王出了意外而太子安然无恙,如果太子是被陷害对象,为什么太子没事,反而是晋王有事? 其五…… 杨安如此这番给太子分析了一遍,着重分析其中的利害关系。 听完杨安的分析后,太子的脸色也开始凝重起来, “多谢少师提醒,终究是本宫唐突了。” 杨安看得出来,太子已经有了懊悔之意。 “只是本宫已经和杨广定下明日家宴时间,”太子脸现难色, “此时再告知取消家宴,未免不妥,甚至落人把柄,被杨广嘲笑言而无信。” 杨安没有想到,太子在此刻这般重要的事情上还会顾及到颜面问题。 按他的想法可以随便找个借口就能回绝杨广,比如自己身体不舒服拉肚子,或者厨师家中有急事,又或者自己忽然有事要办等等,这些都可以成为理由。 可是太子在这件事上,显然不想这样处理,免得杨广认为他小气。 作为太子少师,杨安只得按照太子的意图,既要让家宴照样举办,同时还要避免被杨广。 这件事很难办。 选择家宴照常举办,就难以避免被杨广陷害。 选择百分百保证避免被杨广陷害,就要放弃举办家宴。 可是再怎么难,杨安也必须得想出解决的办法。 太子为避免被人打扰到杨安的思考,特意将杨安带到一处安静的房间里。 杨安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思考了很久都没有想到一个好的方法。 直到天色渐渐暗下来,外面有人喊太子,说是吃饭的时间到了。杨安忽然一激灵,受到某种启发。 随后杨安喊住太子问道,“太子殿下,可否告知定下的家宴时间?” “噢,一直没想起来告诉少师,”太子狠拍了一下脑袋,“时间是下午酉时。” 下午申时,也就是下午五点到七点这段时间。 听到太子说是下午酉时,杨安忽然兴奋道,“有了,我找到办法了。” 随后,杨安如此这番地将他想到的方法对太子说了一遍。 太子听了,也连声叫好。 杨安的这个办法,重点就在时间上,按照他的计划,利用时间差,将计就计。 如果杨广真要陷害太子,就一定会露馅,如果杨广并没有打算陷害太子也无伤大雅,没有任何损失。 第二日,太子早早让厨房做好了家宴的准备,只是时间却提前了。 本来说好的酉时举办家宴,厨房早早提前两个时辰便将美酒佳肴摆了慢慢一桌,只等着杨广的到来。 可是左等右等,太子等了一个时辰,都没有等来杨广的到来。 这也不能怪杨广,根本就是杨安出的主意,故意让太子提前两个时辰准备好家宴,故意造成时间上的误会。 又等了一会,太子终于不再等,带着一脸悲愤,向着皇宫去了。 按照杨安的计划,太子接下来是到皇宫内觐见父皇,向隋文帝和独孤皇后诉苦。 第67章 告 状 太子不是一个人去的,还带着汉王杨谅,杨谅自幼与大哥杨勇的关系最好。 杨谅是隋文帝最小的儿子,也是最受宠爱的儿子。 隋文帝杨坚的五个儿子,大儿子杨勇十三四岁就被任命为北周的东京小冢宰,镇守洛阳,其余老二杨广、老三杨俊、老四杨秀都是十二三岁就被父皇培养重用,坐镇地方,独挡一面。 唯独汉王杨谅,今年已经十六岁了,还一直没有离开父母身边,因为隋文帝和独孤皇后舍不得。 也因为宠爱小儿子,隋文帝给汉王杨谅的权力特别大。 隋文帝对其他儿子都强调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唯独对这个小儿子却网开一面。隋文帝甚至宣布,汉王杨谅可以不受法律约束,便宜从事。 意思就是汉王就算触犯了法律,也只是酌情处理,不受拘于法律条文。 在经济方面,隋文帝虽然对其他皇子的奢侈腐化极度不满,但偏偏怕这个小儿子受穷,杨谅要多少钱给多少钱。 汉王杨谅,从小就是在蜜罐中长大的。 这些情况,杨安当然早就经过详细了解,烂熟于肚。 既然汉王杨谅与太子关系最好,杨安又怎么可能不加以充分利用。 杨安在得知太子邀请杨广家宴的同时,还得知太子并没有邀请杨谅。 所以杨安在想出的对策中,自然把汉王杨谅加了进去。 汉王杨谅昨晚就受到邀请,只是在时间上早了两个时辰,和太子此前跟杨广说的不一样。 这里的时间差,晋王杨广不知道,汉王杨谅也不知道。 汉王杨谅早在未时便赶到东宫,看着满桌的菜肴,只等着杨广一到,便正式开席。 可是过了小半个时辰,都不见杨广的踪影,本就跟晋王一向不对付的杨谅,早已急不可耐,此时发起牢骚, “大哥,二哥也太不像话了,说好的时间,怎么到现在都不来?” “可能是有事被耽误了。”太子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焦急。 又等了一会儿,杨谅忍不住说道, “大哥,别等了,二哥要是想来早就来了。” 太子心里有数,劝道,“小弟别急,再等一会儿。” 于是两人坐在满桌的酒菜旁边,又等了一会儿,太子也渐渐着急起来。 只不过杨谅是真的不耐烦,而太子却心里知道杨广不可能提前两个时辰赶到。 不知不觉一个时辰就过去了。 “大哥,二哥一定是立了大功,不把大哥放在眼里,所以不会再来了。” “小弟,休得如此议论你二哥。”太子继续劝道,“你要是饿了,大哥叫厨房做点心给你吃。” “还吃个屁,菜都凉了!”汉王杨谅一跺脚,“大哥,你被二哥耍了,说好的赴宴到现在都不来,你还能吃得下吗?” “唉……”太子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 “大哥,二哥如此目中无人,气煞我也!”汉王杨谅冲着太子作揖,“大哥能忍小弟可认不了,就此告辞!” 说完,杨谅起身便要离开。 “小弟,你要去哪里?”太子上前相留。 汉王杨谅头也不回,“我要到父皇那里,为大哥讨个说法!” 太子闻听此言,追上汉王杨谅,叹道,“也罢!大哥便跟小弟一道,为今天的事,讨个公道。” 此时已是下午申时,早已过了与汉王杨谅约定的时间,但与晋王杨广约定的时间,还差了一个时辰。 太子和汉王杨谅赶到皇宫的时候,得知隋文帝早已下了早朝,此刻和独孤皇后都在仁寿殿。 两人赶到仁寿殿时,隋文帝正在和独孤皇正并排而坐,交谈着什么,一副美满和谐的画面。 平陈取胜以后,南北统一,隋文帝夙愿得偿,这段时间心情一直不错。 两人进来后,齐齐跪下请安: “儿臣叩见父皇母后!” 见是小儿子杨谅和太子,隋文帝乐呵呵道,“原来是阿客,是有什么高兴的事要对眹说吗?” “回禀父皇,”杨谅抬起头来,“儿臣此来,是要告状的。” “告状?”隋文帝示意道,“你先起来说话。” “多谢父皇。”杨谅却不肯起来。 “怎么,是太子让你受委屈了?”隋文帝宠爱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小儿子,“告诉朕,眹一定好好罚他。” “父皇,儿臣告的不是大哥。”杨谅气愤道,“儿臣告的是二哥。” “二哥仗着平陈有功,目中无人,不把我和大哥放在眼里,甚至还……还戏耍大哥。” “嗯?”隋文帝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和独孤皇后对视了一样,随后冲着杨谅道: “阿客,你先起来说话,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朕。” “若真有此事,朕当为你出气,好好罚你二哥。” “多谢父皇!”杨谅这才站起身来,将事情的经过给隋文帝和独孤皇后仔细说了一遍。 事情经过就是,太子出于“兄友弟恭”之意,亦为晋王伐陈取胜庆功,特意举办家宴,盛情邀请晋王赴宴,汉王杨谅也被邀请作陪。 家宴的时间定在未时,晋王也答应准时赴宴,可是太子和汉王杨谅等了一个多时辰,都没有等来晋王。 显然晋王爽约了。 爽约的原因,自然是晋王因为立下大功,骄傲自满,目中无人,不把太子和汉王放在眼里。 仅仅立下一次战功,便太子和汉王不放在眼里,照此趋势发展,如果再立几次战功,那还得了?岂不是连父皇和母后也不放在眼里? 当然,杨谅的言语中不会说得这么直白,但根据他所说的内容,不难推测出这样的意思,甚至更多的含义。 汉王杨谅因为杨广没有赴宴,气得不轻,说以说起话来也是义愤填膺,一脸的怒容。 隋文帝一开始还只是云淡风轻地听着,可听到后来,脸色越来越凝重。 晋王杨广一向谦虚谨慎,礼贤下士,可为什么今天从小儿子嘴里听到的却恰恰相反? 就连此次伐陈取胜,要赏赐于晋王,也被晋王坚决推辞,还说因不忍杀戮,要沐浴斋戒,为国祈福。 难道这些,都是晋王装出来的? 难道晋王真的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表面谦虚,实则居功自傲? 听着杨谅的话,本就猜忌心很重的隋文帝,不由得起了疑心。 他看向一边的独孤皇后,“皇后如何看此事?” 第68章 儿臣不肖 尽管隋文帝起了疑心,可他还是要听听独孤皇后的看法。 因为独孤氏不仅是他的皇后,还是个极有政治才华的贤内助。 独孤皇后听到隋文帝的问话,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迟疑了一下。 毕竟杨广从小就聪明伶俐,善于揣摩父皇和母后的心意,甚得皇后欢心。独孤皇后不愿意愿意相信,小时候时聪明懂事的杨广有一天会变成自己厌恶的模样。 见母后有所迟疑,太子立刻上前,再次跪倒在地进言道: “儿臣性识愚下,常守兄友弟恭之意,不知何罪触忌晋王,视儿臣为敌。每恐谗谮生于投杼,是用勤忧积念,深忧兄弟成仇。” 太子所言,意思就是:儿臣能力平庸,但却始终奉行兄友弟恭的古训,却不知因为何事得罪了晋王,把儿臣当做敌人看待。儿臣实在是害怕,担心晋王会在父皇和母后面前极尽谗言,说儿臣的不是。想到这里,儿臣忧心忡忡,深怕兄弟反目成仇。 听太子如此说,独孤皇后叹了一口气,看向隋文帝,“陛下,我觉得此事不能只听一面之词。” “嗯,”隋文帝点点头,“就听皇后所言。” 太子见母后明显有替晋王开脱之意,忽然痛心疾首道: “儿臣不肖,未能感化二弟,反使父皇母后徒增烦恼,岂不是增儿臣罪孽!” “太子,起来吧,”隋文帝声音平静道,“眹会查明真相,” “如果晋王果真如你所言,眹,自当为你作主。” “谢父皇。”太子谢恩之后站了起来。 随后,隋文帝下旨宣晋王进宫问话。而独孤皇后也让人送来了点心,让太子和汉王品尝。 下午酉时,晋王杨广准时赶到太子东宫,却被太监首领赵三告知,太子不在东宫。 杨广一脸的不解和郁闷,明明说好的下午酉时举办家宴,怎么太子本人却不在,太子又会去哪儿? 问赵三,赵三却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一问三不知,再问也是无用。 见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杨广只得带着自己的人打道回府。 可是刚走到半道上,杨广便撞上了奉皇上圣旨,正要传他进宫的内侍。 宣读完圣旨后,内侍告诉杨广,他去晋王府扑了个空,听说晋王在东宫,这才找了过来。晋王连道辛苦,并让手下掏出几两银子,塞给内侍。 内侍接过银子眉开眼笑,随后告诉晋王,因为绕路耽误了时间,让晋王赶紧去仁寿殿觐见皇上。 杨广听到后,脸现愁容,他做好了去东宫的准备,却压根没有想到,现在换成了去觐见皇上。 可是既然是皇上下的圣旨,他不得不去。 太子和汉王杨谅在仁寿宫等得几乎不耐烦的时候,终于听到内侍宣晋王殿下觐见。 只见晋王快步走了进来,跪下行叩拜之礼:“儿臣觐见父皇。” “晋王,眹传你来,是要问你,”隋文帝盯着杨广:“为何目中无人?” “目中无人?”杨广一惊,“父皇,这是从何说起?” 隋文帝不悦,“你做的事,难道你自己不知?” “儿臣确有不知。”杨广一脸疑惑,“还望父皇解惑。” “父皇,”杨广刚说完,杨谅便打断道,“二哥明明就是装糊涂,” 隋文帝宠爱地看向杨谅,“阿客,你便说给他听。” “是,父皇。”杨谅满口应道,“二哥你听仔细了。大哥跟你约好的未时赴宴,你却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去,难道你这不是目中无人?” “大哥说的是未时赴宴?”杨广一愣,“这不可能,大哥明明让我酉时赴宴。” “而且我酉时准时赶到了东宫,只是不知为何,大哥身为东宫主人,不招待客人,却跑到父皇这里来了。” “胡说!”杨谅急了,“二哥你胡说八道,我和大哥都知道是未时,只有你说是酉时。” “明明是你目中无人,不想赴宴却欺骗父皇,说是时间定在酉时。” “父皇明鉴,”杨广不慌不忙道,“儿臣正是从东宫返回的途中,接到父皇圣旨。不信父皇可以找此前宣旨的内侍查问。” 听杨广如此说,隋文帝沉吟了一会,很快让人将之前传旨的内侍找了过来,一问确如杨广所言。 杨广听内侍为自己证明清白后,顿时松了一口气。 “父皇,母后,内侍所言,已足够证明儿臣清白。儿臣绝无轻慢太子之意,更不会目中无人。” “儿臣一片赤子之心,岂会做出如此相悖礼仪之事。” “儿臣无端招来太子误会,心中不宁,恳请父皇准儿臣回府反思。” 太子和汉王一听,这话说得真漂亮啊,不但为自己洗白,还顺势贬低了他们俩。 太子此刻暗自庆幸,幸亏少师杨安将这些都计算在内,并作出了进一步的对策。 隋文帝听杨广如此解释,心中的猜疑已经消了一半,但仍然有所怀疑。 而独孤皇后此时却已完全相信了杨广的话,眼看就要准许杨广的请求。 “父皇,母后,”太子跪下行礼道,“儿臣有事相求。” “有何事相求,”隋文帝打量着太子,“你且说来。” “既然晋王殿下已自证清白,想来定是儿臣因为时间上没有说清楚,以至引起误会。” “儿臣深为惭愧,想继续举办家宴,一为向二弟赔罪,化解误会,二为我兄弟难得与父皇母后聚齐,以尽孝心。” “好啊,”独孤皇后第一个赞成,“不如就在你父皇这里举办家宴,父子相聚一回。” 独孤皇后赞成,可是晋王杨广却不愿意了,“父皇,母后,天色已晚,儿臣府中还有事情要办,急着赶回,这家宴,就留着下次吧。” 晋王明显是在找借口,不想留下来参加家宴,只是他不敢找身体不舒服的借口,否则会让隋文帝觉得他不堪大用。 隋文帝一听,顿时不乐意了,“怎么?你府中之事,比参加眹的家宴还重要?” “儿臣不敢。”杨广赶忙殿下头去,“儿臣留下来便是。” 早已有人通知仁寿殿的御厨准备家宴,不到一会的功夫,美味佳肴便摆了慢慢一桌。 太子无意中看到,杨广的脸色开始微微泛白,额头也开始渗出微汗。 太子走到杨广身前,关切地问道:“二弟,身子不舒服吗?” 第69章 事与愿违 事发突然。 未等太子走近,杨广已身体前倾,一手扶住桌子,一手紧紧捂住了腹部。 太子和汉王一脸愕然。 独孤皇后此时也看出不妥,一脸担心地问道:“阿??这是怎么了?” 阿??(mo)是晋王杨广的小名。 杨广强自忍着,连话都说不出来,一个劲摆手,意思让母后不要担心。 可转眼之间,杨广的脸色已变得惨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不停滚落,两眼圆睁,眼角布满血丝,颈部青筋突起。 “二哥,你这是怎么了,”汉王杨谅看着杨广狰狞的面孔,忍不住退了几步,“你可不要吓我。” 太子上前楼住杨谅,他看得清楚,杨广连嘴唇都变成了紫色,但却始终紧咬牙关,仿佛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快,快叫御医!”隋文帝也看出不妥,急忙让内侍去找御医。 便在此时,目光逐渐开始涣散的杨广,再也忍耐不住,“哧”的一声,一道色泽鲜红亮丽的血线,从他已然转青的嘴唇间喷了出来。 御医很快赶到,立即对杨广进行望闻问切,因为晋王已经说不出话来,只能问太子和汉王。 片刻过后,隋文帝招手,把御医叫过来问道:“晋王现下情形如何?” 御医浑身一抖,跪了下来:“陛下容禀,晋王殿下脉象奇特,寸关沉滑,表里不疏,脾胃不和伤及五脏,倒像是……” 隋文帝不悦地瞪了御医一眼:“倒像是什么?直说,不要和眹在这里掉书袋。” 御医哆哆嗦嗦地斟酌着词句道:“倒像是吃了一种有毒的东西。这东西在西域叫结环草,中土没有。这草本身也能入药,妇人吃了有益保胎,男子吃了本来也不碍事。” “只是这结环草里若是参了朱砂和天竺大麻,就变成了剧毒之物,根据剂量大小,会在几个时辰到七八日内发作。发作后,五脏会慢慢腐烂不治。” 隋文帝不耐烦地打断御医的话:“晋王就是吃了这东西?有没有法子医治?” 御医赶紧磕了个头,回话道:“陛下洪福齐天,晋王殿下体质特殊,肠胃里容不下脏东西,吃下去后不多时便起反应,恶心甚至呕血,虽大伤元气,于殿下却是幸事。” “这几味药的毒性,未及大作便随随着血水排出,故此只要多将养几日,便无大碍。” “只是这段时日,晋王殿下不能吃硬东西,总要流食为佳,水要多喝。” “待微臣再为殿下开几服调理的方子,十几服药吃下去,就有望大好了。” 听御医说晋王已无大碍,隋文帝和独孤皇后这才放心。但经此一番折腾,隋文帝再无心继续家宴。 在隋文帝的示意下,内侍传旨让晋王的随从入内将晋王扶了出去。 晋王走后,殿内再次只剩下太子、汉王杨谅和隋文帝夫妇。 汉王杨谅正要和父皇母后告辞,却见太子忽然跪了下去: “父皇,母后,儿臣冤枉!” 隋文帝一听,不悦道:“太子有何冤?眹,又没有说晋王中毒是因你而起!” “父皇明鉴,儿臣确实冤枉,”太子跪在地上道:“请容儿臣详细回禀。” “好,”隋文帝严厉地盯着太子,“眹且听你说些什么,如若说得不对,眹要责罚于你。” “如若儿臣说得不对,儿臣甘愿受罚。”太子坚定道,“请父皇母后细细听来。” “诚如晋王所言,如果儿臣不是和晋王有时间上的误会,此时儿臣和晋王正在举行晚宴,且尚未结束。” “如父皇、母后所见,晋王病发的时间,正好是晋王在儿臣东宫内家宴的时间。” “大哥,我知道了,”经太子这么一说,汉王杨谅忽然醒悟过来,愤怒道: “二哥这是算好了时间,有意要陷害于你。” “阿客,休得胡言。”独孤皇后制止道。 “母后,事实确实如此。”杨谅仗着深受宠爱,在父皇母后面前一向直言惯了。 “父皇、母后,”太子跪在地上痛心疾首,“儿臣只恨自己愚钝懵懂,虽尽心竭力,也不能感化二弟。” “儿臣……还请父皇母后作主,为儿臣化解与二弟之间罅隙。”太子在地上长跪不起。 隋文帝没有马上言语,半晌,疲惫地对太子和汉王杨谅挥了挥手,“你们都下去吧,眹也乏了。” 杨谅还不肯罢休,非要在父皇母后面前给大哥讨个说法,却被太子制止。 随后,两人跪拜告辞隋文帝和独孤皇后,出了皇宫。 出了皇宫大门后,杨谅跟大哥愈发亲近,说大哥吉人天相,否则一定难逃被二哥的阴谋陷害。 太子连称侥幸,心里却明白,哪里有什么吉人天相,根本就是杨安料事如神,提前做出安排,这才反败为胜。 想起刚才在在仁寿殿内的情形,太子仍然感到后怕,如果按照他自己的意思,在杨广约定的时间举办家宴,他绝逃不了鸩毒手足的嫌疑。 幸亏他听从的杨安安排,不但逃过一劫,还成功引起父皇对杨广的猜忌。 太子和杨谅走出皇宫的时候,晋王杨广已经到了晋王府内。 见晋王被人扶着进来,立刻有一个美髯飘飘的中年男子迎了上去。 此人正是杨素,他已受到重用,成为晋王身边的谋臣。 “晋王殿下,事情如何?”晋王刚坐下,杨素便迫不及待问道。 晋王有气无力地摆摆手,“别提了,被太子耍了。” “什么?”杨素一惊,“难道事情败露了?” “算不上败露,只是……父皇已经起了疑心。” 随后,晋王便不再言语。 杨素见晋王虚弱,只得找来跟着晋王的随从,将事情经过问了一遍。 当得知事情未成的原因,是由于时间上的误会,杨素长叹了一声。 他也无法确定,这究竟是巧合,还是太子有意而为之。 晋王中毒是开皇九年二月的事情,因为这件事,虽然表面上隋文帝没有深加追究,但暗地里已不再像之前那般委以重任。 开皇十年年底,一场席卷陈朝究竟的叛乱全面爆发,重新把隋朝拖入战乱之中。 在杨安的建议下,太子主动请缨,请求父皇让自己带兵到江南平乱。 与此同时,晋王杨广同样上奏,恳请父皇让自己再平江南。 杨广以为自己有过第一次平陈的经验,熟悉江南情况,父皇一准会答应他的请求。 可是,事与愿违。 第70章 两种对策 杨安之前和太子商议过,为避免隋文帝猜疑,太子最好的办法就是什么都不做。 但因为现在形势的变化,杨安反而建议太子主动请缨到江南去平乱。 因为杨广风头太过,如果不打压一下,晋王立下的战功太多,到时候太子相较之下,就显得过于寒碜。 在必要时候,太子还是要站出来,向父皇和母后,也向朝中大臣展示一下,自己并不是吃素的。 只要父皇肯给他建功立业的机会,他一样做得很好,一点都不比晋王差。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现在的形势对太子有利。 本来五个儿子当中,隋文帝最警惕的就是太子,而经过晋王家宴中毒事件之后,隋文帝最大的猜疑对象,变成了晋王杨广。 虽然杨广据理力争,列出自己平叛江南的种种优势,甚至将自己的老婆是后梁的公主,所以自己对江南有感情这种话也说了出来。 但最终,隋文帝还是决定将平叛江南的重任交给了太子,同时派御史大夫兼太子少师担任行军长史,辅助太子平乱。 开皇十年腊月,太子和杨安带着十多万军队浩浩荡荡渡过长江,到了陈朝旧境。 安营扎寨完毕,杨安便和太子就目前反叛的原因及情况进行了详细分析。 杨安认为,陈朝究竟之所以要造反,是因为朝廷对江南的社会改造太急了,主要表现在两方面: 一是在制度方面改造得太急躁。 陈朝是典型的士族社会,皇权比较衰弱,陈后主在位时的朝廷,对社会的控制比较宽松,世家大族、地方豪门甚至少数民族首领,都能为所欲为。 但是隋朝统一南北后,江南士族很快就感觉到了威胁。 因为隋朝皇权强大,不可能容忍江南士族为所欲为,甚至跟国家争夺社会资源。所以平陈之后,马上按照隋朝方式来改造江南社会。 隋文帝圣旨一下,江南原来的郡级行政建制,便换成了州县两级制。 同时,州县级官员都换成大隋朝廷派来的人担任,原来的官员,有的押回朝廷,有的勒令退休,基本都被换掉。 而此前依附于江南士族的平民百姓,因士族虚报人口,不利管理,隋文帝要求在乡村设立乡正、里正,重新进行人口普查工作。 从大隋管理的角度来看,这些措施有利于加强中央集权统治,更加符合社会发展,但是却触犯了原有官员和世家大族的切身利益。 二是对江南的文化政策太强硬。 强硬的表现,主要是在两件事上处理得不合理。 第一件是限制佛教,虽然隋文帝是佛教徒,但因为江南佛教势力过大,隋文帝担心有人利用宗教蛊惑民心。 所以,平陈之后隋文帝下旨大肆减少寺庙,而佛教是江南人民的精神寄托,这条措施让老百姓难以接受。 第二件就是信奉五教。在限制老百姓信佛后,隋文帝转而向他们推行五教。 所谓五教就是父义、母慈、子孝、兄友、弟恭。 本来这样做也没有错,只是隋文帝的做法太夸张,他不但派专员给江南人民宣讲五教,还要求人人都会背诵,如果背不出或者不熟,就会受罚。 南陈一直以文化正统自居,文化水平也比北方高得多,现在却反过来要被北方统治者教育,这让他们一时接受不了。 隋文帝这样做的后果,不但让原来的世家大族和知识分子不快,就连普通百姓也极度反感。 本来,南陈政权腐败皇帝昏庸,隋军伐陈进入江南地区时,百姓还夹道相迎,可到了此时,民风反而一百八十度转向。 老百姓纷纷谣传,隋朝不仅要把他们的官员、人文迁往北方,还要把普通老百姓也统统迁到北方去。 谣言越传越广。 到了后来,只要有人站出来领头造反,便一呼百应,各个地方都有造反的队伍。 这些队伍,大的有几万人,小的也有几千人,他们一路攻城略地,见到隋朝派来的管员就杀,杀了之后还不解恨,还要扒他们的皮,吃他们的肉,一边吃一边骂:“我吃了你,你还能让我背诵五教吗?” 太子和杨安赶到的时候,各个地方的造反队伍已形成一片燎原之势。 太子和杨安带着军队很快投入战斗。 与反叛的队伍交手不过几天,杨安便意识,相比于开皇九年的平陈战争,此次平叛战争更难打。 因为平陈之战,只是隋朝和陈朝政府军之间的较量,只要打败敌人主力,占领对方的首都就代表战争胜利。 而此次平叛战争,反叛的队伍遍地都是,打败了这支队伍,还有那支队伍,占领这座山头,还有那个山洞,简直就是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 而且还有地形上的困难。太子和杨安很快发现,越往江南的腹地打,就越困难。因为每个山头,每个山洞都可能有反叛的队伍。 这些反叛的队伍,甚至跟朝廷派来的正规军玩起了游击战,你追他逃,你停他就来打你,让朝廷派来的正规军疲惫不堪。 尽管政府军胜多败少,但却收效不大。 半个月过去,太子因为平叛一直没有取得实质上的进展,已经渐渐开始着急起来。 杨安心里比太子更着急。 因为当初杨广带兵伐陈,只用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便取得了胜利。 这次平叛是杨安主动提出来的主意,到如今却仍然不能取得重大进展,他能不着急吗? 杨安其实在出发之前,便已经做好了平叛的两种对策,一种就是以强大的军事优势,快刀斩乱麻,消灭叛军后再执行怀柔政策,平复民怨。 第二种就是招抚。 眼看军事平叛的难度太大,杨安决定立即实施招抚政策。 杨安将自己的计划告诉太子,招抚要从两个方面进行,一文一武。 太子负责文攻,也就是怀柔。杨安负责武攻。 杨安建议太子从两方面下手,第一是要拉拢儒家知识分子,第二是要拉拢佛教高僧。 太子也早已明白,江南之所以反叛,主要原因便是失了民心。而杨安的两条建议,都是为了重新获得老百姓的信任。 杨安负责的武攻,便是对那些招抚不了的死硬分子,坚决打击。 第71章 文攻武略 陈朝有个很出名的博士,叫潘徽,此人精通“三礼”。 所谓“三礼”,是指《仪礼》、《周礼》、《礼记》三大儒家经典。昔人谓《周礼》、《仪礼》系周公所作,《礼记》则系汉戴德(人称大戴)、戴圣(人称小戴)叔侄所删记。 之前隋陈通好的时候,隋朝往陈朝派使者,每次都派有学问之人,以彰显大国风范。 相应地,陈朝也选高人接待,绝不示弱。 有一次,隋朝派去了一名礼学家,陈朝便派出潘徽接待。 两人一交谈,潘徽引经据典,滔滔不绝,将隋朝派过去的理学家说得理屈词穷昂,心服口服,从此,潘徽的名声便传到了隋朝,就算杨安也久仰大名。 只可惜杨安现在没空去见潘徽,拉拢儒家知识分子的重担交给了太子。 太子降尊纡贵,亲自上门拜访潘徽,两人一番探讨后,成功将潘徽罗致在自己的幕府之中。 随后,太子让潘徽领衔休《江都集礼》,担任主编。 潘徽当主编后,很快拉拢了许多江南着名的文人,共同执笔修《江都集礼》,以及编纂整理其它书籍。 就这样,太子以潘徽为榜样,成功拉拢一批江南儒生过来,为他服务。 儒学是江南旧陈的社会基本根基,太子把儒生笼络住了,对整个社会产生了非常好的影响。 太子做的第二件事,就是拉拢佛教高僧。 江南佛教发达,当年梁朝的梁武帝曾四次舍身同泰寺当寺奴,后来的陈后主也热衷此道。 连皇帝都如此信奉佛教,江南百姓更是佛教徒遍地都是。 既然太子要收服人心,自然要借助佛教的影响力。 很快,太子就找到一位着名的佛教领袖,智顗(以读音,安静,庄重谨慎之意)大师; 此人连陈后主都非常敬重,曾经把他接到宫里去,行三拜之礼,请他讲经说法。 太子派人去请智顗大师,自称弟子杨勇,请大师到江都弘法。却被智顗大师婉言谢绝。 若是换做以前,太子很可能会生气,甚至冷落智顗大师,置之不理。 但是在杨安的长期熏陶之下,太子已经日益成熟,做起事来也开始讲求谋略。 太子换位思考,很快看出问题所在。 智顗大师毕竟是佛教领袖,也是个一身傲气的人物,征服者高高在上发出的邀请,他岂肯轻易接受? 想通了这点,太子便有了足够的耐心。 太子拿出刘备三顾茅庐的精神,亲自上门邀请,而且一次比一次恭敬。 如此反复三次之后,智顗大师终于答应出山。 太子为了表示对智顗大师的尊敬,特地在扬州总管府内搞了一个隆重的欢迎仪式。 欢迎仪式最大的亮点,就是搞了一个千僧会,组织一千个高德大僧迎接智顗大师。 在欢迎会上,太子正式拜智顗为师,受菩萨戒。 智顗大师给太子起了个法号叫“总持菩萨”,期望太子“持善不失,持恶不使起”,成为留在红尘、拯救众生的菩萨。 师父给徒弟起法号,徒弟也得给师父上尊号。太子给智顗大师上的尊号是“智者大师”,称赞师父大彻大悟,全知全能。 太子对智顗大师的态度,也代表着政府对佛教的态度,由此受到佛教界的一片好评,逐渐得到全社会的认可。 太子对儒家知识分子的尊重,以及对江南佛教的提倡,都以润物细无声的施政方式,潜移默地改变了江南人的看法。江南的民心,渐渐有所平服。 那些之前因政府措施不当而有怨言的士族百姓,由于太子的怀柔政策,民怨日减,民心重新向着政府。 在武力平叛方面,叛军在杨安所率十几万政府军的围追堵截之下,东躲西藏,疲于奔命。 更要命的是,造反之初,他们不论到哪里,都会受到老百姓的欢迎,心甘情愿送上钱财和粮食,支持他们造反。 而现在,情况已经变得越来越恶劣。民心不再向着他们,他们缺钱缺粮。再遇到老百姓,也是冷眼相待。 他们当初造反喊出的口号就是为了老百姓,现在总不能去抢吧? 就算真的去抢,也会遭到老百姓的拼死反抗,百姓们一传十十传百,他们还有什么脸面见人? 江南反叛的军队,现在已经陷入两难的境地,一方面要应付政府军的围剿,疲于奔命,另一方面又不得民心,被老百姓孤立。 就在一众大大小小的反叛军左右为难的时候,杨安派出的使者找到了他们。 使者带来杨安的亲笔信,信中的主题只有一个:招抚。 在信中,杨安推心置腹地告诉叛军,站在他们的立场考虑问题,对他们当初的遭遇深表同情。 杨安在信中重点指出,你们现在的错误,实际上是政府有错在先,但现在政府已经意识到错误,并且正在改正,相信现在的民心向背,你们也已经看出来了。 其次,杨安真诚恻坦地告诉叛军,只要你们放下武器,将来绝不会再发生“官逼民反”的事情。 而且,杨安保证会给他们生命和自由,把江南建成一个他们心目中的理想家园。 最后,杨安在信的末尾严肃地说道,你们投降,对你们自己和政府都有好处,大家可以免掉兵戎相见,可以存活很多人。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活人一命可是很大的功业。 大部分造反的队伍,收到杨安的招抚信后,一方面迫于形势,另一方面是因为被杨安的坦诚感动,纷纷放下武器,接受招抚。 对于这些接受招抚的队伍,杨安也兑现自己的诺言,当场释放,让他们回家与父母子女团聚。 但是对于那些影响极大,声名在外的叛军首领,杨安觉得如果不加以惩戒,彰显不出大隋的威严,同时也容易让更多的人抱有侥幸之心。 这让杨安犯了难。但很快他就想出一个办法。 在杨安的命令之下,几名叛军首领被抬到广场之上,当着百姓之面被重责二百军棍。 按理说,这二百军棍打下去,不死也得重度残废。 但几个首领被罚之后,一点事也没有。 只因为杨安要兑现之前给他们的承诺,有意在百姓面前进行明目张胆的“造假”。 这几名叛军首领为什么会被抬着上来?因为他们身上穿着重重的盔甲,而且行刑的军棍,也是空心的。 经过这么一处理之后,大隋政府更得民心。 但是并不是所有的叛军都愿意接受杨安的招抚,仍然有两支队伍,仗着有利地形,顽抗到底。 第72章 灭萧成虎 这两支队伍,一支占据狮首山。另一支占据在六十多里外的青兽山。 狮首山的首领叫叫萧成虎,青兽山的首领叫陈通宝。 杨安早已对此地的地形有所了解,他们的老巢,是山区当中最为险要的两座大山。 这两处大山山脉相连,地形险要,崇山峻岭连绵不断,每座山的山腰,都洞穴密布,只有飞鸟才能和外界沟通。 每当政府军发动进攻,他们都轻易地化整为零,钻进大山中。政府军一走,他们又重新聚拢。 所以杨安的军队经过多次围剿,都收效甚微。 尽管太子的怀柔政策收到很大成效,重新得到民心,但杨安百分百肯定,这两支队伍一定是得到了当地老百姓的支持。 否则,就算这两支队伍再怎么能折腾,缺少物资粮食的支持,他们也难以生存下去。 杨安派人到山区的百姓当中进行明察暗访,很快得知,由于地处山区,再加上前期大隋政府的错误做法,使得这里的老百姓对政府抱怨很深,很多户人家都有人参加造反。 因为造反的多是当地百姓的亲人,所以他们对叛军有着深厚的感情,经常给叛军通风报信,提供粮食物资。 杨安经过深思熟虑后,觉得不能因此而惩治所有的百姓。但至少应该杜绝对叛军的支持,所以他根据历史经验,制定了十家牌法。 所谓十家牌法,就是要每家把所有家人的个人信息,如姓名、籍贯、职业等,都写到一块木牌上,挂在门口。十家为一牌,由指定的人当牌长。牌长手上有一份关于这十家的详细资料。 这些资料甚至详细到谁家有残疾人,哪里残疾,怎么残疾的。 牌长每天在固定时间挨家挨户查询,先用手上的册子对照各家门口的牌子,然后对住户人口进行比照,一旦发现有“黑户”,也就是没有在牌子上记录的人,立即报官。 倘若这个“黑户”来路不明,很可能就是叛军。 若是最后确认为叛军,这家和编在一起的另外九家都要倒霉,连坐处罚。 为了避免连坐,被编在一起的十家,每个人都自觉地成为了合格的间谍,一旦发现不对,为了维护自身的利益,他们马上会报官。 十家牌法看上去没有人情味,杨安也是在慎之又慎之后,不得已才采用的这个方法。 实施十家牌法后,成效立现。 因为趋利避害的心理,老百姓人人自危,担心被人连累。 如此一来,不用杨安下命令,当地的百姓们就能发挥主观能动性,自觉去监视别人。 同时老百姓也不愿因窝藏一个叛军,而连累十户人家,他们会主动拒绝叛军的求助。 至于那些家中有人参加叛军的人,老百姓会想到,不能因为自己的一个亲人,而连累了数十口甚至数百口人。一旦叛军回到家中,他们会让其自首,或者直接捆绑起来送交政府军。 时间不长,老百姓支持叛军的越来越少,而叛军得知十家牌法的厉害之后,也不敢轻易回到家中。 但这两支叛军仍然不肯接受政府的招抚。 在解决当地百姓对叛军的支持问题后,杨安开始进行下一步计划。 经过一番侦查后,杨安决定先剿灭狮首山萧成虎的反叛队伍。 萧成虎为什么能屡次逃脱政府军的围剿?一是依靠地利,二是依靠奸细的通风报信。杨安虽然用十牌法挖出了许多奸细,可还是有漏网之鱼。 当杨安制定攻打狮首山计划的时候,萧成虎很快就得到了消息。 杨安兵分两路,一路为正面攻击部队,足有三万人,大张旗鼓地从正面进攻。一路由杨安亲自带了三千人,绕到狮首山的后面,准备出奇制胜。 杨安的正面部队赶到狮首山时,却扑了个空,反而是杨安亲自带队的三千人,中了萧成虎的埋伏,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叛军喊杀声一起,杨安的三千人便溃不成军,丢下马匹武器,掩护着主帅落荒而逃。 虽然叛军没有俘虏一名士兵,但看着丢丢下的马匹武器等战利品,他们已经足够开心,相互庆贺起来。 叛军们认为隋军的装备虽然不错,但是不适应打山地战,主帅更是个贪生怕死的家伙。 杨安带领的军队大败而归后,杨安立刻让手下散布消息,说隋军吃了败仗,不想再打下去了,准备撤退,等天气暖和的时候再来。 这个消息,很快便被奸细传给了萧成虎。 杨安为了让叛军和奸细相信隋军真的不想再打仗,还特意让手下把士兵们组织起来,搞起联欢会来。 隋军的大营内,联欢会的场景热闹非凡。这一消息,自然又经过奸细之口,传递到了叛军那里。 叛军首领萧成虎,因为仗着有利地形,屡次都能从隋军的围剿中成功逃脱,他对自己越来越自信。再次得知隋军吃了败仗无心再战的消息后,他一点都没有起疑心。 当得知杨安在军营内举行联欢会时,他心底最后一丝警觉也烟消云散。 萧成虎命令手下,杀猪宰羊,抬出酒坛,开始庆祝再次取得反围剿的胜利。 杨安早已派人日夜打探狮首山的动静,根据收集到的消息,他立刻判定:狮首山已经完全放松警惕。 得出这样的结论后,杨安马上制定方案,除了一面过于惊险,人马难以通过而不得不放弃外,杨安兵分三路,欲要将狮首山包围。 在二月初一个半夜时分,全体将士衔枚,直奔狮首山。 在距离狮首山一箭之地的山路上,杨安向全副武装的突击队下达了攻击狮首山隘口的命令。 因为因为前期工作取得的成效,狮首山守卫松懈得一塌糊涂,突击队进展得异常顺利。 突击队几乎未费吹灰之力便攻破狮首山隘口,随后双方在山中展开激烈的肉搏战。 叛军大多都是在山中长大,山石林中跳跃如飞,反而是杨安所训练的鸳鸯阵、五行阵由于地形所限,发挥不了多大作用。 但因为是黑夜,叛军的长处也得不到有效施展,只能与政府军短兵相接。 一夜苦战后,由于武器装备上的巨大优势,狮首山的叛军队伍被全部剿灭。 只是最后打扫战场时,没有发现首领萧成虎的尸首。从俘虏口中得知,萧成虎带着几个得力干将乘乱从山后的悬崖上逃走了。 成功剿灭狮首山的叛军后,杨安的下一个目标,便是青兽山的陈通宝。 第73章 稳定江南 青兽山比狮首山要凶险百倍。 青兽山遍布荆棘,全是悬崖峭壁,在唯一可以通行的路上,陈通宝派出了最强悍的叛军把守。 萧成虎的队伍被剿灭后,青兽山的叛军们更为谨慎,几乎不再下山。 他们甚至在山上开垦荒地,过起自给自足的生活。 杨安组织起队伍,在唯一可以通行的路上,向叛军发起进攻,结果是伤亡很大,却收效甚微,只得下令停止进攻,撤下山来。 针对如此局面,杨安只得改变策略,围而不打,以减小伤亡。 虽然山上的叛军只有八九千人,但杨安还是调集了三万多人的队伍,将青兽山四面包围。 陈通宝却一点都不慌,倚仗“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形,没有把杨安的政府军放在眼里,认为时间一长,政府军自然会退去。 杨安有的是耐心,他始终相信一个道理:即使是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山上的叛军都是凡人,不是神仙,不可能没有懈怠的时候。 “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他现在唯一要做的事,就是等,等到敌人心慌意乱,等到敌人放松懈怠之时,就是政府军发起进攻的时机。 杨安的等,是在等叛军露出破绽,但并不意味着他就坐在那里,什么事都不做。 为了引诱叛军犯错误,让叛军早点露出破绽,杨安故技重施,做出种种假动作,用来麻痹敌人。 首先是之前政府军每天必须进行的操练,次数日渐减少,到最后干脆不再训练了。 接下来,包围的政府军每隔三五天都会撤走一些,而且他们都是大白天,排着整齐的队伍,在山脚下大张旗鼓地撤退。 不到两个月的功夫,原来三万多人的政府军,已经只剩下了一万多人仍然在坚守岗位。 这时候,陈通宝的叛军已经被包围达近四个月的时间,从三月进入了六月。 这天一大早,山上的叛军发现,政府军又开始大张旗鼓地进行撤退。 等撤退完成后,留下来的政府军,已经只剩下五六千人,比山上的叛军人数还要少。 在山上观看的陈通宝,发现山脚下只剩稀稀落落的军营后,他已经完全相信,仅剩下的五六千人很快也会撤走。 陈通宝都相信这一点,他手下的叛军们更是确信无疑。 于是叛军们再度开心起来,开始喝酒庆祝,开怀畅饮,只盼着这最后的五六千人赶紧撤走,好重新过上以前自由的日子。 但是这五六千人还是在山脚下驻扎了半个多月都没有动静,山上的叛军们争着要下山攻打政府军,却都被陈通宝拦住。 因为陈通宝觉着,这五六千人迟早会撤退,没必要浪费一兵一卒。 双方僵持着进入了秋天。 就在开皇十一年八月初三的半夜,杨安集合一万多人的政府军,在微弱的月光掩护下向青兽山急行军。 这次军事行动和此前进攻狮首山的一样,都是在麻痹敌人后快速偷袭。 唯一不同的是,这次杨安用上了火攻。由于防守松懈,青兽山被政府军轻易取下,而陈通宝本人更是在睡梦中被活活烧死。 青兽山就这样戏剧性地被杨安带领的政府军再次拿下。 眼见萧成虎和陈通宝,这两支叛军中最大的死硬分子都被政府军拿下,其它力量更小的死硬分子再也无心抵抗,纷纷放下武器,接受政府的招抚。 江南在太子和杨安的文攻武略下,使用“胡萝卜加大棒”的共同攻势,到开皇十一年年底,叛乱便全面平定。 以杨安对历史的了解,比史料中记载的至少要提前一年。 平叛之后,太子按照杨安的建议,给隋文帝进言,建议撤回朝廷派出的命官,从江南本地选贤任能,担任地方官员。 隋文帝欣然应允,采用此举措后,进一步缓解了朝廷与江南士族的矛盾。 大隋政府再次得到了江南士族与百姓的拥护,江南重新稳定下来。 开皇十二年三月,太子与杨安回到大兴城,隋文帝亲自给太子开庆功宴。 同样的地点,皇宫正殿含元殿,去年是平定江南,今年是平叛江南。 只不过庆功对象已经变了,从晋王杨广变成了太子杨勇。 晋王杨广因为驻守并州,没能参加庆功宴。 与杨广光两个月不到便平定江南的功绩比起来,太子平叛江南的时间更长。 但隋文帝知道平叛江南的难度更大,对太子的文治武功非常满意,太子在父皇心中的形象,也越来越好。 太子平叛江南所做出的功绩,众大臣有目共睹,纷纷向隋文帝表示祝贺,说隋文帝英明神武,太子文武双全,实乃社稷之福,百姓之福。 这些奉承话,听得杨安后背直冒冷汗,担心太子太出风头,招惹隋文帝再起猜忌之心。 太子按照杨安的意思,表现得比杨广还要谦虚,将所有的功劳都推到了父皇身上。 当着所有大臣的面,太子说能取得平叛的成功,全仗着父皇的神威,都是按照父皇的旨意,才能取得平叛江南的顺利进展,才能民心所向。 隋文帝对太子的话很满意,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猜忌的意思,杨安这才稍微放心。 为了避免太子过于表现自己,而引起隋文帝的猜忌,杨安有意让太子要保持低调谨慎,不能因平叛江南的功绩而沾沾自喜。 好在太子对杨安越来越信任,尤其是上次的晋王晚宴中毒事件后,几乎是无条件信任。 在表彰完太子的功劳后,隋文帝又开始对杨安大加赞扬,问杨安想要什么奖赏? 杨安吓了一跳,因为他的官位已经够高的了,担任御史大夫兼太子少师,如果再往上升就要跟宰相平级了。 杨安诚惶诚恐地上前谢恩,将自己身上的功劳推得一干二净。总之,能取得现在的成绩,完全是陛下英明神武,神威所指,民心所向,自己只是听话,照办陛下和太子的吩咐而已。 这一番话,说得隋文帝哈哈大笑,开心又满意,但隋文帝还是下令赏了一些布帛丝绸银子之类。 不仅如此,隋文帝居然说还要给杨安做媒。 杨安大惊失色,赶紧推辞,因为他是有老婆的人! 第74章 杨某人无能 隋文帝说要给杨安做媒,却被推辞,顿时感到奇怪: “杨安,你说你已成婚,眹为何从未听闻?” 杨安赶紧跪下:“陛下请容微臣详禀,臣父当年为臣指腹为婚,只因岳父去世,臣妻郑氏需守孝三年,所以至今未办婚礼。” “嗯?”隋文帝看着杨安,“这么说,你和郑氏虽有婚约,却至今尚未婚娶?” “陛下明鉴,”杨安回道,“郑氏在两年前便已满三年守孝之期,只因臣公务在身,所以迟迟未能成行。” 杨安所说的公务,指的正是前年伐陈之争,以及去年的江南平叛。 “嗯,”隋文帝点点头,思索片刻道,“不过眹有一个想法。” “陛下请说。”杨安回道。 “眹的想法就是,你把郑氏休了,”隋文帝笑呵呵看着杨安,“眹为你做的媒,肯定要比郑氏好。” “陛下,万万不可。”杨安赶紧回绝。 “你还不知道,眹给你做媒的对象是谁,你便一口回绝?”隋文帝露出不悦之色。 “陛下,臣有婚约在先,不能对不起郑氏,”杨安正色道, “无论陛下做媒的对象是什么人,臣若现在对应了,一辈子都会愧对郑氏。” “杨安,”隋文帝脸上阴晴不定,“难道你真的就不再仔细考虑一下?” “回陛下,”杨安坚定地回答道,“臣无论考虑多长时间,还是同样的回答。” “杨安,”隋文帝怒道,“你竟敢如此大胆,连眹的话也不肯听?” “微臣不敢。”杨安虽然跪在地上,却腰杆挺得笔直,“微臣只做合乎礼仪之事。” “哼!”杨安的回答让隋文帝气得拍案而起,“大胆杨安,你是在说眹不合礼仪?” “微臣不敢,”杨安仍然不卑不亢道,“微臣只是就事论事。” “好了!”隋文帝忽然像换了个人似的,“既然你要如此做,眹也不强求与你。” “只是你举办婚礼那天,眹一定要亲自参加。” “谢陛下隆恩。”杨安赶紧跪在地上谢恩。 随后,隋文帝让杨安站了起来,回到原位,庆功宴便又继续了下去。 杨安此时才松了一口气,他不知道隋文帝为他做媒是真是假。 如果是真要为他做媒,以他对隋文帝的了解,知道他有婚约后,应该不会再去逼着他休掉郑氏。 从隋文帝今天的言行来看,更像是试探,测试他杨安的道德是否合格。 因为隋文帝是历史上道德较为高尚的皇帝之一,如果杨安的道德不够高尚,就很容易被弃之不用。 好在杨安出于本能,果断坚决地地拒绝了隋文帝做媒的想法。 庆功宴之后的第二天,杨安便接到了皇上的圣旨。 圣旨的内容是,放假一月,择日完婚。 这也是隋文帝为表彰杨安平叛有功,给他的最大的恩赐和奖励。 开皇十二年三月九日,杨安带着赵七、母亲和春桃,在太子调给他的一队士兵的护送下,出了大兴城。 杨安此行的主要目的是老家,将他的未婚妻郑珠儿接到大兴城完婚。 老家在两百多里之外的一个小县城。进了县城之后,杨安命令所有人,包括他自己在内,以及护卫的所有士兵都换成了老百姓的服装。 他不想太过于招摇,惊动了当地官员。 跟着母亲和春桃的指点,杨安的人很快来到了沿街的一排老房子前面。 这一排房子都是同样风格的建筑,有围墙有院子。从外观上看,已经有些年头。 杨安推测这里的住户,收入在这样的小县城当中应该是中等偏下的水平。 只是这一排房子当中的一座,估计是年久失修的缘故,显得比其它的房子更为陈旧。 这座老旧房子的前面,站着一个公子打扮的青年男人,身边站着两个随从。 杨安示意跟着的一对士兵原地不动,自己跟着母亲和春桃走了过去。 “珠儿,你就依了我吧。”那年轻男子隔着紧闭的大门对立面喊道,“你等的那个杨公子,早就把你给忘了。” “此刻他一定在京城早已成家,说不定还娶了小妾。” “你白白等了他这么长时间,他要是愿意娶你,早就回来找你了。” “不如你依了本公子,当本公子的第六房夫人,要什么本公子都依你。” “就是啊,我们少爷能看得上你,可是你的福气。”一个随从帮腔道。 “我们少爷对你可是真心的,你就随了他吧。”另一个随从说道。 “公子请死了这条心,”院子里面一人回道,“小姐有婚约在身,是不可能答应你的。” “婚约有什么关系,”年轻公子轻笑道,“珠儿请放心,本公子不会计较你有婚约的。” “你不计较,我们家小姐计较。”院子里一名少女回道。 “珠儿,你还不肯死心吗?”年轻公子一直不肯放弃,“那杨公子的母亲去京城寻他都好几年了,却至今毫无消息,难道你还要为他等下去?” “我们少爷说得对,”随从道,“为什么杨公子到现在还没回来,要么就是把你给忘了,要么就是出了什么意外。”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在年轻公子的耳边响起,“休得胡言乱语!” 年轻公子吓了一惊,“你是谁?竟敢惊吓本公子!” “我就是你说的杨公子。”杨安面无表情。 “你……你是杨公子?”年轻公子哈哈大笑,“你别是冒充的,要跟本公子来抢珠儿吧?” “娘,春桃,你们过来。”杨安对还有一段距离的母亲和春桃喊道。 刚才看这几人出言不逊,杨安便紧走几步,赶到母亲面前,阻止这几人的胡言乱语。 “你真的是杨公子?”年轻公子哥不认得杨安,春桃和他母亲却是认得的。 “正是杨某。”杨安背着手道。 年轻公子将杨安上下打量了一番,“听说杨公子在京城高就,怎么没见着你衣锦还乡啊?” “惭愧,杨某人无能,也没当上什么大官,”杨安摇摇头道,“衣锦还乡还是免了。” “你还知道惭愧?”年轻公子听杨安的口气,顿时放下心来。 从杨安的打扮,及身边没有随从来看,他判定杨安在京城混得不怎么样。 第75章 不想找事 “杨某人知道惭愧,总比某些人不知羞耻的好。”杨安反感的回道。 “你这是在骂本公子?”年轻公子皱起眉头,“你可知本公子是谁?” “管你是谁?”杨安嘴角浮出一丝笑意,“杨某无须知道。” “你……你简直是目中无人。”年轻公子被噎得差点说不出囫囵话来,可顾及到自己的风度,还是摆出一副风流倜傥的姿势,“本公子不跟你一般计较。” 随从见少爷吃瘪,插嘴道:“小子,幸亏你遇上的是我们家少爷,遇上别人,你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告诉你,我们少爷姓崔,我们家老爷,正是本地的县尉崔大人。”另一名随从补充道。 “哦,原来是县尉大人的公子,”杨安冷笑一声,“难怪你敢仗势欺人,骚扰民女。” “你胡说八道,”崔公子急了,“你哪只眼睛看见本公子骚扰民女了?” “你站在人家门口,语言调戏,难道不是骚扰民女?”杨安吓唬对方道。 据他的了解,调戏妇女在古代可是很大的罪行,情节严重者会叛处绞刑。 “谁说本公子骚扰了?”,崔公子当然不肯承认,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那是本公子倾慕珠儿,前来求娶。” “求娶也得你情我愿,”杨安正色道,“对方不允,你再有意强求,那就是调戏骚扰。” “你……”,崔公子无言可对,气急道,“你是哪里蹦出来的?竟敢跟本公子抢珠儿?” 杨安的母亲和春桃已经走到门前,开始敲门。 里面的人还以为是崔公子的人,高声道,“崔公子,你死了这条心吧,我们小姐是不会见你的。” “珠儿,是我,是我啊。”杨安的母亲开心地说道,“我把杨安给你带回来了。” “母亲?”门开了一条缝,随后整扇门大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女子,朝着杨安的母亲就跪了下来: “真的是母亲大人,可想煞珠儿了。” “珠儿,”杨母激动地上前楼主珠儿,“你受苦了。” 杨安远远打量珠儿,只见衣着朴素,却胜在整齐干净。肌肤更是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清澈动人。 珠儿此时眼中含泪,跪在地上,惹人怜爱。 杨安穿越以来,见过不少美女,妩媚如云昭训,庄重如太子妃,珠儿却是另一种说不出的清新脱俗。 难怪这个崔公子总是来上门骚扰。 “母亲,珠儿……”杨安见两人抱起一起,便要走过去。 “给我拦住他!”崔公子眼见杨安要去见珠儿,急忙对两个随从道。 两个随从拔腿就往杨安的方向跑,却被一个少年半路拦住。 赵七此前一直在不远处跟着杨安,眼见二人对杨安不利,后发先至,截住二人去路。 “哪来的臭小子,赶紧闪到一边去,别妨碍爷们办正事。” 二人根本没有把少年放在眼里。 杨安头也不回地丢下来一句:“赵七,下手轻点。”继续向母亲那边走去。 他见过赵七在战场上的身手,如果不叮嘱一句,弄出人命来,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随即杨安身后砰、啪之声不绝,中间夹杂着崔公子的骂声: “爬起来继续打!” “你们两个废物,连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都打不过!” “太丢人了,本公子的脸都给你们丢尽了!” 片刻的功夫,两名随从已经被赵七数次打倒在地,若不是杨安叮嘱手下留情,这两人早就缺胳膊少腿了。 再一次将两人打倒在地后,赵七气定神闲地看着两人, “还要不要再来?” “不来了,不来了……”两名随从不得不认栽。 “你们两个废物!”两名随从的无能,再次惹来崔公子的怒骂。 “要不你来?”赵七对崔公子招了招手。 “……”崔公子后退几步,踉踉跄跄差点颠倒,惹来旁边看热闹之人的一片笑声。 仓促间站定身形后,崔公子狼狈道,“本公子何等身份,岂能与尔等蛮野之人做匹夫之争?” “你敢骂我是匹夫?”赵七作势要追,吓得崔公子落荒而逃,再次引起哄笑声。 丢下两个随从,崔公子一边逃一边不甘心道; “你们都给我等着,我要让你们好看!” 此时,杨安已经搀住了母亲,将珠儿从地上扶起。 “见过相公。”珠儿从地上站起后,朝杨安施礼道。 “珠儿请起。”近在咫尺,杨安只觉得气若幽兰,说不尽的温柔可人。 “母亲,相公,还请进屋歇息。”珠儿对杨母和杨安相让道。 杨安和母亲跟着珠儿正要进入屋内,却听身后有人喊道, “公子留步。” 杨安回过头去,却见旁观人群中走出一名老者,“老丈有何指教?” “公子可知打的是何人?” “不是很清楚,”杨安如实回答,“只听对方自称是县尉的公子,也不知是真是假?” “若是假的倒也罢了,”老者担心道,“偏偏他是真的。” “真是县尉的公子?”杨安来了兴趣,“此人向来仗势欺人,欺压百姓么?” “那倒不是,”老者摇头,“这县尉的公子平时倒也不坏,只是自诩风流,贪恋美色,看上人家闺女长得美貌,便要娶回家去。” “县尉前面生了四个女儿,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自小娇宠惯了,什么都依着他。” “只要崔公子看上的闺女,县尉便想着法子满足他,所以虽然年纪不大,倒是娶了五六房小妾了。” “还真是多情,”杨安笑道,“这些被看上的人家,都愿意把闺女嫁给他?” “愿意的是大多数,这崔县尉有权有势,嫁过去也是一种福气。” “那些不愿意的呢?”杨安追问道。 “不愿意的,崔公子倒也不会用强,”老者摇摇头,“只是死缠烂打,再加上崔县尉亲自出面,普通人家迫于形势,最后也就依了。” “这么说来,还是仗势欺人。”杨安冷笑一声。 “小老儿有言相劝,”老者压低声音道,“得罪了崔县尉,还打了他的家人,公子可得当心了。” “多谢老丈提醒。”杨安朝老者施礼道谢。 虽然他不怕一个小小县尉,但是对老者的提醒,还是心存感激。 倘若崔公子就此罢休,他也不想找事。 但若是对方不依不饶,他也不是好惹的。 第76章 势利眼和死心眼 眼见着崔公子和两个随从被打跑,周围看热闹的人,也陆续散去。 考虑到珠儿家呆不下许多人,杨安叫来侍卫首领,让他带着其他侍卫就近找个客店住下。 因为不想扰民,再加上之前早就换上了平民服装,这些侍卫一直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随后,杨安带着赵七进了珠儿家的大门,他早就听娘跟他说过,未婚妻姓郑,全名郑珠儿。 两人的父亲生前是八拜之交,有指腹为婚之约,只可惜在一次战乱中同时身亡。 杨安的母亲还好点,总算将杨安拉扯大,而且科举中榜,后来杨安还到京城做官去了,杨安的母亲好歹还有盼头。 而珠儿的母亲却不幸在几年前染病去世,珠儿的几个亲戚,一向势利,冷眼旁观珠儿带着下人,沿街做点小生意艰难度日。 杨安的母亲没有去京城寻杨安前,好歹还能探望接济珠儿,可自从到了京城以后,就一直担心珠儿在老家过得怎么样,是不是被人给欺负了。 杨安带着赵七进了院子后,远远地看见,除了珠儿以及其他几个下人外,还有三四个不认识的妇女将珠儿围在了中间。 “珠儿,听姑妈的话,”一略显富态的妇女正在劝珠儿,“跟着那个崔公子没错。” “姑妈,珠儿是有婚约的人,再说现在杨公子也回来了。”珠儿不悦道,“我就更不能违背婚约。” “杨公子回来了又能怎么样?”姑妈一脸的不屑,“他能跟县尉的公子相比吗?” “就是,”另一名瘦高的妇女声音轻柔道,“崔公子可是真心对你,杨公子又怎能相比?” “他要不是把你忘了,又怎能直到今天才回来找你?” “他应该是在京城混不下去了,走投无路,所以才回来投奔你的。” “姑妈,舅妈,不是这样的,杨公子是专门回来接我的。”珠儿有点恼怒。 之前这几个舅妈,姑妈从来不跟自己来往,自从那崔公子找上她之后,这些亲戚便纷纷上门,充当说客,显然是收了崔家的好处。 “谁在说我儿的坏话呢?”杨母被春桃搀着走了过来,“我儿可不比那个什么崔公子差。” “是么?”珠儿的姑妈看向远处的杨安,明显就是一个普通老百姓的样子,顿时放下心来, “你说你儿子不差,他是做了多大的官,住多大的房子呀?” “我儿可厉害着呢,他现在是什么少师,住的是少师府,房子可大了。”杨母虽然跟杨安住在一起,对具体官职还真不了解。 “少师?”珠儿的姑妈一愣,看向几个舅妈,“少师是什么大官?你们听过吗?” 珠儿的几个亲戚连连摇头,都说没听过。 “我估摸着,少师就相当如年轻的师父吧。”一似乎还算有点见识的妇女道。 “年轻的师父?”富态的姑妈忽然笑起来,“那是什么大官?” “就是,”几个舅妈嘲笑起杨母,“你别是欺负我们没见过世面,随便编一个官名,来糊弄我们的。” “我可没有胡说,”杨母被几人嘲笑很不高兴,“我儿子住的地方可大呢,说是有十五亩那么大。” 这点杨母可不是胡说,她亲自问过儿子,杨安亲口告诉她的。 “十五亩那么大的宅子?”姑妈更加不相信了,“你们见过十五亩大的宅子吗?” 几个妇女一起摇头。 “那恐怕是宰相才能住得起的宅子吧,你家儿子难道是当朝宰相?”这些妇女虽然对官员级别没什么概念,但宰相是朝中最大的官,却是人人皆知。 “可是也没听说过,当朝宰相有姓杨的啊?” “再说你儿子资格也不老,也没有后台,他凭什么能当上宰相?” 珠儿的姑妈和舅妈一番分析、议论之后,一致得出结论, “吹牛!你一定是吹牛!” “我没有吹牛,”杨母对远处站着的杨安用手一指,“我儿子就在那边,不信你们问问。” 见母亲招手,杨安赶紧跑了过来,“母亲,您找我有事?” “你告诉他们,你在京城当的什么大官?”杨母气呼呼道。 还没等杨安开口,富态姑妈已经问道,“杨公子,听说你在京城当上宰相了?” “没有,杨某并非宰相。”杨安如实回答。 “那是比宰相还要大的官?”珠儿的一个舅妈猜测道。 “杨某不敢,比宰相大的是皇亲国戚。”杨安保持着谦恭。 “那你在京城当的到底是多大的官?” “没当多大的官,”杨安对几人的提问十分反感,而且早就看出这几人都是势利眼,便含糊应付道。 “听到没有,”富态姑妈仿佛得胜的将军,“我就说不是什么大官。” “就是,宁做鸡头不做凤尾,在京城当个芝麻粒大的小官,又怎么能跟县尉相比。” “儿啊,她们说的是真的吗?”杨母听着几人的话,疑惑地看着杨安。“可那十五亩的住宅又是怎么回事?” “还能是怎么回事,”珠儿的一个舅妈道,“自然是吹出来的呗。” “母亲,”杨安赶紧将母亲搀扶到一边,“不用跟她们一般计较,剩下的事情,交给您儿子便是。” 杨母看着儿子镇定的表情,顿时宽心不少。在杨安的示意下,杨母被人被带到里屋歇息去了。 此时,珠儿的姑妈、舅妈,已经再度向珠儿发起言语攻势。 “珠儿,看到没有,你一直要等的杨公子,并非你想象中的那么好。” “如果他在朝中当了大官,那还不得衣锦还乡,要多排场有多排场。” “就是,你看他那寒酸样,像个当大官的人吗?所谓的十五亩的大宅子,都是吹出来的。” “你还是依了崔公子吧,人家条件好,对你又痴心。” “这可是求都求不来的福气呢。” “你们别说了,都别说了。”珠儿捂着耳朵,委屈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就算杨公子没当官,我和他已有婚约在先,理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就算那崔家条件再好,珠儿也誓死不从。” “哎,我说你这死丫头,”富态姑妈不高兴道,“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呢?” 就在此时,一名下人走了过来,将富态姑妈拉到一边,耳语了几句。 回来后,富态姑妈一脸轻松的对珠儿说道。 “珠儿,你可知道,你的杨公子,刚才把崔家的人给打伤了。” “崔家让人带话过来,你若肯嫁给崔公子,此事便罢休,你若是不肯,就将杨公子拿了送官。” 珠儿听得此言,脸色大变,“杨公子,你赶紧逃吧,落到崔家的手里,可没有个好。” 杨安听得清楚,冷笑一声:“我倒要看看,谁敢来抓我?谁又有这么大的胆子?” 第77章 井底之蛙 听到杨安的话,珠儿的姑妈不屑地哼了一声:“猪鼻子插大葱——装象。” “就是,瞧他那寒酸样,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比县太老爷还大呢。” “咱们倒是瞧瞧,他是怎么给崔县尉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杨安不再理这帮井底之蛙,吩咐道:“赵七,去告诉门口报信之人,就说珠儿绝不答应。” “是。”赵七刚要走,却又被杨安喊住:“去客店将我的官印和令牌拿来。顺便把侍卫们也都叫来。” “好嘞。”赵七头也不回,答应一声跑了出去。 一会的功夫,赵七赶了回来,奉上一个袋子,以及一套官服:“大人,官服也换上吧。” “好吧。”杨安无奈摇头。 本来他只想低调一点,把这件事给简简单单地办了。 在既不惊动本地官员,又不扰民的情况下,把珠儿接回京城少师府,然后完婚就完事。 没想到却意外生起这么多事端。 眼下他再想低调,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 让珠儿给找了一个房间,换上官服官帽再出来时,杨安不再是之前普通百姓的模样。 只因他身材高大,穿上官服后更显得气势昂然,再加上不怒自威的气场,让门口的珠儿眼前一亮。 可跟着珠儿的眼神又黯淡了下来,小心翼翼地问道:“相公真的当上了大官?” “也不是什么大官,”看着珠儿小心的模样,杨安若无其事说道; 听到杨安的话,珠儿放下心来,随后又担心地问道:“县尉不会为难你吧?” “放心,”杨安轻松地笑道,“京城再小的官,也要比县令大。” “那珠儿就放心了。”珠儿如释重负般放下心来。 “你就等着看好戏吧。”杨安一步迈出房门,冲着外面喊道: “赵七,随我到门口候着。” “好嘞。”赵七答应一声,跟在杨安后面。 因为担心杨安,珠儿也跟在了后面。 珠儿的姑妈舅妈亲戚们,看到换上官服后的杨安,连气场都变了,不免猜测议论起来: “难道那个杨公子,真的当上了大官?” “应该不可能吧,”珠儿的姑妈也变得不自信了,“要是他真的当上大官,肯定会衣锦还乡的。” “那也不一定,”一个舅妈道,“他只是来接珠儿的,又不是回自己家。” “就是来接珠儿,”姑妈不平道,“不管是大官小官,也总得讲究点排场吧。” “我还是觉得不像大官,”一个亲戚沉思道。 “你们看他身上那套衣服,颜色是紫色的,跟咱们县太老爷的官服不一样。” “对啊,咱们县太老爷的官服是青色的,从没见过穿紫色衣服的大官。”另一个亲戚附和道。 “青天大老爷,自然是穿青色的官服,再大的官,也应该是穿青色官服的吧。” “我也觉得是这个理,当官的,穿的就应该是青色的官服。” 其他的亲戚也纷纷赞同这个说法。 珠儿的姑妈听着几个舅妈亲戚的议论,终于下了结论: “没错了,这个杨公子,一定是想冒充官员,却又找不到青色的衣服,所以只好用紫色的来糊弄咱们。” “对,他一定是认为咱们没见过世面,以为靠一套假冒的官服就可以吓到咱们!” “咱们可不是吓大的,走,咱们也跟着去瞧瞧。” 在珠儿姑妈的带领下,四五个亲戚一起向门口走去。 可是刚走几步,又有人开始担心起来: “你说,这杨公子要真是大官,咱们怎么办?” “真是大官又能怎么样?咱们又没做坏事,怕什么?” “就是,咱们有什么可担心的。” “要真是大官,咱们是珠儿的亲戚。说不定还能跟着沾光呢。” 珠儿的一帮亲戚还在猜测怀疑的时候,杨安已经和赵七带着珠儿,站在了大门口。 此时门外空无一人,三人谁也不言语,只静静候着。 很快远处便响起一阵马蹄声,同时有人高声喊着:“朝廷缉拿要犯,闲杂人等回避。” 杨安冲着赵七笑了笑:“什么时候,咱成朝廷要犯了?” 珠儿也听到了喊声,担心道,“相公,这些人不会是冲着你们来的吧?” 杨安见珠儿担心的样子,上前安慰道,“不用担心,咱又不是朝廷要犯,怕什么?” 前面的街角,很快出现了一帮衙役的身影,一个个都骑着高头大马,朝着杨安的方向冲了过来。 “相公,”珠儿再次担心道,“他们好像……就是冲着你们来的。” “放心,没事的,”杨安将珠儿拉到身后,“区区一个小县尉,奈何不了杨某人。” 只见一帮如狼似虎的衙役,来到杨安的面前,一个个跳下马来。 为首的衙役,看到杨安穿着官服站在门口,先是一愣,随后不以为意道: “奉县尉大人之令,捉拿无故伤人的要犯,闲杂人等回避。” 杨安上前拦住为首衙役的去路,“你确定要缉拿的要犯就在此间宅院?” 为首衙役看到杨安身穿官服,也不敢怠慢,“常某确定,要犯就在此院中。” “你有何证据,可有人证、物证?” 姓常的衙役对后面一挥手,“崔公子何在?” 杨安这才发现,之前骚扰珠儿的崔公子在衙役后面也跟过来了。 崔公子走上前来,对常衙役道,“我确定,之前无故打我手下的暴民,就在这座房子里面。” “是么?”杨安示意赵七走上前去,“你看是不是他?” 因为杨安换上了官服,崔公子一时没有认出来,这时看到赵七,立刻脸上变色,一边后退,一边叫道: “就是他!常叔,就是这小子刚才打我的手下!” 随后崔公子盯着杨安仔细看了几眼,顿时醒悟过来,“还有这个人,和打人的那小子是一伙的!” “常叔,敢紧把他们都给抓了,带回去好好审问!” 为首的衙役愣住了,他毕竟比珠儿的姑妈舅妈们见识要多,见到杨安官服的颜色,知道不是一般的官,说不定连县太爷都惹不起。 虽然没机会面见朝廷大员,但是也听县太老爷说过,官服的颜色从青色到朱红色,再到紫色,颜色越深,官位越高。 可他还是不愿相信,这么一个偏僻的小地方,会悄无声息地出现一名朝廷大员。 “常某得罪了!”常衙役对众衙役一挥手,“把这两人都给我拿下!” 第78章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大胆!” 赵七拦在杨安面前, “朝廷三品大员,你们也敢动手?” “三品大员?”姓常的衙役愣一愣,随即镇定先来。 “常某凭什么相信你们?” “凭什么?”赵七将手中的袋子扔给崔衙役,“就凭这个,你自己拿去看!” 常衙役接过袋子,从里面抖抖索索的拿出三样东西,有两样是官印,另一样是调兵用的令牌。 常衙役先将两枚官印捧在手掌,定睛细看,一边看一边嘴里念着: “太子少师……御史大夫……” 常衙役看完两枚官印后,难以相信地再次将杨安打量了一遍。 “怎么?”杨安迎着常衙役的目光,“现在还是不肯相信本官的身份?” “小人不敢。”常衙役恭恭敬敬地将官印和令牌放进袋子,弯腰躬身送还到赵七手上。 “常叔,”崔公子看情形不对,走上前来,“你是奉我爹之命来拿人的,为何要对一个犯人如此恭敬?” “少爷,说话小心点。”常衙役赶紧小声阻止,“这位可是朝廷三品大员。” “三品大员?”崔公子趾高气扬道,“比我爹还大吗?” “我的小少爷,”常衙役苦笑着解释道:“不止比你爹大,比县太老爷都要大。” “他说大就大了?”崔公子很不服气道,“有什么证据?” “有证据,”常衙役点头:“我都看过了。” 崔公子听如此说,却然仍不肯死心,眼珠一转道, “他们不可能是什么大官,就算有证据,他们也是偷来的。” 常衙役衙役闻言,脸上堆笑看向杨安,“杨大人,你看这……” 杨安淡淡笑道,“无妨。” 他看得出来,常衙役也很无奈。 既然常衙役不想惹事,杨安也不愿意再生事端,就此小事化了,对大家都好。 杨安想小事化了,可是崔公子却不肯如他所愿。 “常叔,我爹命令你来拿要犯,你怎么反而不敢动手了?”崔公子忽然板着脸呵斥道。 “少爷,你也看见了,”常衙役无奈道,“对方真的是朝廷三品大员。” “什么三品大员?根本就是冒充的!”崔公子仗着人多,有意诬蔑杨安。 他现在关心的,不是谁的官大,而是珠儿会不会被杨安带走。 如果不将杨安抓起来,珠儿就一定会被杨安带走。 他崔公子看中的女人,还从来没有从他手掌心里飞走的。 “常有德!”崔公子喝道,“还不带人把这两人给抓起来?” 所有衙役一起看向他们的头儿。可是常衙役并没有发话,他们便没有轻举妄动。 “常有德,你敢违抗我爹的命令,要放走要犯?”崔公子威胁道,“你就不怕,我让我爹扒了你这身衣服?” “少爷……”常衙役低下头来,虽然县尉不能得罪,但是朝廷三品大员更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除非县尉在场亲自逼着他拿人,至于崔公子的威胁,他还是得好好衡量一下。 “你们,”崔公子看向其他衙役,“难道也想违抗我爹的命令吗?” “小人不敢。”除常有德以外的所有衙役躲闪着崔公子的目光。 “既然不敢,”崔公子拿出自己的威严,“我命令你们,拿下这两人,本公子重重有赏。” “本公子不但要赏你们,谁出力最多,我还要让我爹提拔他,以后常有德的位置就是他的。”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那些衙役一个个本来还在犹豫,可不知谁动了领赏的心思,第一个向杨安扑了过来。 随即,这些衙役们深怕被别人争了头功,一个个朝杨安争先恐后了扑了过来。 只剩下他们的头儿,常有德一个人站在那里发愣。 以至于他都怀疑,拒绝执行县尉的命令,自己是不是真的错了。 珠儿的姑妈,舅妈们,早已来到门口,探出半个身子朝外观望。 起先,他们见到常衙役对杨安恭敬的态度,惊讶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个个张大了嘴巴。 可眼下,看见崔公子命令衙役拿下杨安,她们一个个的又开心起来。 “听见没有?连崔公子都说姓杨的是冒充的。” “崔公子见多识广,应该没错了。” “我早就说过,这个杨公子是冒充的,压根就不是什么大官。” “这次抓得好,抓走这个骗子,珠儿就可以嫁给崔公子了。” 忽然有个舅妈叫了起来, “哎,不对,这几个衙役太没用了吧?” “没想到杨公子的这个书童,这么能打?” 这几个珠儿的亲戚,本来还想着欣赏杨安被衙役们抓走的场面,可形势的发展,远远出乎她们的意料之外。 一众衙役,连杨安的衣角都没有碰到,便已被赵七打倒三四个,躺倒在地,抱着胳膊大腿,哎哟之声不绝。 这次杨安没有让赵七留手,好在赵七掌握分寸,也没有下重手。 就在此时,远处出现一队士兵,虽然没有骑马,可是一个个都身穿盔甲,排成一列,向这边走了过来。 “快看,”一个眼尖的舅妈看到了这队士兵,对另外几个亲戚道:“那边过来了一队士兵。” “这下杨公子可要倒霉了。”看到全副武装的士兵后,珠儿的富态姑妈开始幸灾乐祸起来。 “就是,再能打,能打得过身穿盔甲的士兵吗?” “这杨公子真是个灾星,把军队都给惹来了。” 几个舅妈议论着。 “咱们就等着瞧吧,看杨公子被抓走。咱们的珠儿可是看错人了。” “崔公子对珠儿可真够痴心的,连军队都出动了。” “看来,咱们珠儿嫁给崔公子,是铁板上钉钉的事了。” 看到一队士兵的出现后,珠儿的亲戚们都兴奋起来,仿佛军队的出现,她们也与有荣焉。 珠儿听到亲戚们的议论,再次紧张起地看向杨安, “相公,那些士兵是冲你们来的?” 杨安顺着珠儿的眼神看过去,顿时笑了,“确实是冲我们来的,” “不过不是来抓我们的,他们是来听我指挥的。” “相公,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珠儿嗔怪道。 “珠儿,不妨告诉你,”杨安收起笑容,一脸严肃道,“杨某乃太子少师,” “他们,是奉太子之命,来保护我的。” “相公说的都是真的?”珠儿仍然不敢相信。 “当然是真的,”杨安肯定道,“珠儿尽管放心看戏。” 第79章 又见盗贼案 在众人的注视下,这一对盔甲整齐、训练有素的士兵走到了近前。 崔公子兴奋起来,“我爹派的援兵来了,你们就等着被抓吧。” 珠儿的亲戚们也屏息静气地在一边看着,希望看到杨安和赵七被带走的场面。 可是下一刻,他们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 只见为首士兵径直杨安面前,拱手行礼道:“下官拜见杨大人!” “什么?”崔公子呆住了,“这些士兵不是我爹派来的?” 珠儿的姑妈、舅妈们也都目瞪口呆,她们没有看到想象中的场面。 只有之前一直在紧张状态中的珠儿,此时终于放下心来:杨公子说得都是真的。 这一刻,珠儿觉得,这么多年的等待,这么长时间以来受到的委屈,都值得了。 下一刻,在众目睽睽之下,杨安下令,将崔公子抓了起来。 至于那些衙役,杨安看在他们只是奉命行事的份上,暂时没有处罚他们。 但是崔公子的父亲,崔县尉,杨安觉得需要得到应有的惩罚。 御史大夫,有监察百官的职责。 而这个崔县尉,却放任其子胡作非为,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应该比他儿子好不了多少。 一不做,二不休,既然已经摊上这件事了,作为御史大夫,他就有责任将这件事管到底。 杨安当即决定,带着官印和令牌,在赵七和太子东宫士兵的前呼后拥下,直奔县衙。 至于母亲和珠儿,他相信经历刚才的事情后,那些势利的亲戚断然不敢再为难她们。 看着杨安在士兵的护送下,威风凛凛地走远,珠儿的亲戚们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她们现在有点后悔,之前从门缝里看人,把杨安给看扁了。 现在就是借给她们一百个胆子,她们也不敢为难杨安的母亲和珠儿。 不仅不敢威胁,连巴结都来不及,她们担心之前的冷嘲热讽要是被杨安追究起来,可没好果子吃。 杨安前脚刚走,姑妈、舅妈们就将珠儿前呼后拥地送进了屋内,随后又请出杨安的母亲,七嘴八舌地争相讨好起来。 这个羡慕珠儿有眼光,那个夸杨母身体健康。 第三个赞珠儿是旺夫相,第四个祝杨母福寿绵长。 最后杨母被夸得不耐烦,发了一通火,将他们一个个轰了出去。 只剩下杨母和珠儿,落得个清净。 珠儿只觉得苦尽甘来,杨公子终究没有负他,流下喜悦的泪水。 杨母便拉着珠儿的手,两人慢慢谈心。 杨母和珠儿在家中谈心的时候,杨安已经带着人到了县衙大门口。 早有人入内报知,一人身穿青色官服迎了出来。 在验过杨安的官印和令牌后,来人自我介绍说是本地的钱县令,随后将杨安请入院内,奉上茶水热情招待。 杨安一问,崔县尉却不在县内,说是因为家中闹矛盾,回家处理家庭纠纷去了。 仔细一问得知,原来是崔县尉娶了老婆之后,又娶了几房小妾,前面几房小妾好歹与正妻年龄相差不大,也无法争宠,还算尊重正妻。 只是两年前,崔县尉又娶了一房小妾,仗着自己年轻貌美正得宠,不把崔县尉的正妻放在眼里。 正妻自然对这新娶的小妾越看越不顺眼,两人经常为一点小事闹得鸡飞狗跳,让崔县尉成天焦头烂额。 杨安听得好笑,崔家还真是父子多情,一脉相传。 可跟着杨安就想到一个问题,这对父子,妻妾成群,他们养得起吗? 要是养得起,他们又是哪里来的那么多的银子? 想到这点,杨安不由得严肃起来。 就在杨安怀疑崔县尉的银子来路不正的时候,县衙门口一阵击鼓声传来。 “击鼓鸣冤?”杨安看向钱县令。 “不过是一个疯婆子罢了,隔三差五地都要来闹一次。” 钱县令不以为意地笑笑,跟着冲院内喊道,“常有德,还不赶紧把那疯婆子赶走!” 常有德应了一声,便要去县衙门口,却被杨安喊住了。 “慢!”杨安站了起来,“钱县令,既然有人喊冤,杨某理当去看一看。” 钱县令脸上堆起笑容,“杨大人,一个疯婆子而已,一回儿她自己就走了。” “常有德,”钱县令有意无意中拦住杨安去路,一边连使眼色,“还不快去!” 心知此事定有蹊跷,杨安一把将钱县令拨到一边,朝县衙门口走去。 走到县衙门口,杨安便看见一位与母亲年纪一般的妇女,正双手抓紧鼓槌,用力地敲打在鼓面之上。 而老人的身边,则站着一名二十出头的青年,正是赵七。 赵七的对面,站着四五个衙役,看样子是要将妇女赶走,却被赵七拦在一丈范围之外。 “老人家,您有什么冤屈?”杨安走到老人身前问道。 老人听见问话,回头看到杨安,仔细打量一番后,扑通一声跪下: “我儿冤枉啊,请大人为小民作主!” 杨安上前一步搀起老人,“老人家有什么冤屈,请起来慢慢说。” “杨大人,”还未等老人开口,钱县令已经追了上来,开口便道:“这就是个疯婆子。” “她的话都是胡编乱造,根本不可信。” 杨安脸上露出不悦,“可信不可信,杨某自有决断。” “来人啦!” “升堂!” “杨某要亲自审理此案!” 杨安搀着老人,就要往县衙里面走。 “杨大人,使不得啊!”钱县令一看如此情形,顿时急眼了。 “有何使不得?”杨安定住身形,回头瞪向钱县令, “杨大人,此案乃盗贼案,”钱县令毫不畏惧,“皇上有令,凡盗贼者没收家产,赏赐给举报之人,下官是按皇上旨意办事。” “喊冤的疯婆子,因其子定为盗贼,家产被没收,所以来此喊冤。” 钱县令几句话便将事情说的明明白白。 但用意也很明显,因犯盗窃罪被没收财产,那是皇上定下来的规矩,你还是不要管闲事了。 “盗贼案?”杨安想起来几年前担任信州总管时,自己便处理过一件盗贼案。 那件盗贼案经过他的审理后,认定举报人是诬告。为此他还上奏隋文帝,建议降低举报奖励,严厉打击诬告者。 从现在的情形来看,他当初的建议并没有什么效果。 第80章 不得已的招供 直觉告诉杨安,这起盗贼案,很可能是一场冤案。 杨安当即下令升堂审案。钱县令无奈,只得坐在一边相陪。 老人被赵七搀扶进大堂后,便要下跪,杨安连忙阻止,让老人站着说话即可。 随后老人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老人的家境,虽然算不上大户人家,却也富足有余。 老两口有个独子,去年经媒人介绍,认识了一门当户对的女子,准备今年下半年结婚。 年初的时候,老人的儿子有天晚上在路上捡了一个玉手镯,就兴奋地拿回了家。 谁知没过几天,官差就跑到他们家中,将玉手镯搜了出来,并说她儿子被人举报偷盗,要将其抓走。 老两口连忙辩解,玉手镯是儿子捡来的,不可能是盗贼。 可一帮如狼似虎的衙役怎肯听他们辩解,当即将她儿子绑到了县衙。 老两口跟着到了县衙,想要进去却伸冤无门。 很快老两口就得到消息,因为有证人举报,再加上玉手镯也是在他家里搜出来的,儿子最终被认定为盗贼。 老两口是看着儿子长大的,儿子一直忠厚老实,从没接触过行为不端的人,更没有染上其他恶习。 说儿子是盗贼,老两口就是被打死也不肯相信。 可是衙役们告诉老两口,儿子是亲口承认东西是他偷的。 老两口坚决不肯相信,可是很快官差还是上门抄家,当着他们的面,将他们家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部拿走。 并告诉他们,因为他儿子是盗贼,根据皇帝颁发的旨意,就得没收全部家产。 老两口此时在乎的已经不是家产,而是儿子是否还好好活着。 过了几天,儿子终于被放了回来。 老人清楚地记得那天,儿子虽然穿着干净的衣服,掀开衣服却浑身伤痕的模样。 说到这里,老人已泣不成声。 钱县令在旁局促不安,几次想上前打断,却都被赵七瞪了回去。 老人接着说道,儿子告诉他们,自己实在承受不了严刑逼供,生不如死,不得已才招了。 杨安听到这里,狠狠地瞪了钱县令一眼,吓得钱县令往后一缩。 事情到这里显然还没有结束。 儿子回来后,看着空荡荡的屋子,万念俱灰。 为了防止儿子想不开,老两口日夜轮流看守。 并劝说儿子,钱没了没关系,还可以再挣,只要人平安就好。 眼看着儿子逐渐好转,老两口也渐渐放下心来,甚至允许儿子在他们的陪同之下外出散心。 可是不知何故,儿子忽然再度想不开,不愿意再出门。 老两口再三询问之下,儿子才告诉他们,他从外面听到消息,未婚妻知道他是盗贼以后,无论如何,是再也不肯和他在一起了。 杨安听到这里,心里不是滋味。这个未婚妻,未必认为他是盗贼,但是此时家产已经全部被没收,没了家产,也就谈不上门当户对。 至于是否是盗贼,已经没那么重要。 老两口再度紧张起来,再度日夜看守。 可这次儿子再也没有好转起来。 老两口毕竟年岁已大,就是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终究在一个晚上,儿子乘他们不注意,用一根绳子把自己给了结了。 老伴禁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在办完儿子的丧事之后没过几天,便因为精神恍惚一跤摔倒在地,卧床不起。 只剩下老人自己,靠一口气撑着,一定要让儿子沉冤得雪。 杨安听完之后,一拍惊堂木: “钱县令,我且问你,这件案子,可是你亲自审理?” 钱县令一哆嗦,连忙辩解,“这类案子……主要是崔县尉在办理……” “我且问你,你可知道此事?” “这个……”钱县令头上冒出细汗,“下官大概是知道的,但是,不是很详细。因为当时人证、物证俱全,而且犯人也亲口招供,都是签字画押的。” “你难道从来就没有怀疑过,”杨安一字一句道,“或者说你也参与其中,将所谓的盗贼屈打成招?” “下官不敢,请大人明鉴。”钱县令用手擦去额头上的细汗。 “崔县尉还没有回来?”杨安认为,既然这案子主要是崔县尉办理的,他应该在场。 “下官已经派人去催了,”其实此刻,钱县令更盼着崔县尉早点到场,他一个人都快顶不住了。 “嗯,”杨安思索了一下,冲着钱县令道,“你让人把这个案子相关的所有卷宗都拿过来,我要核查。” “还有最近两年内,所有关于盗贼案的卷宗,我要一一查看。” 很快,钱县令的手下搬来了一摞卷宗。杨安当堂翻了翻,发现居然有七宗盗贼案。 日期都在两年之内。 也就是说,差不多每隔三个月就会发生一起举报盗贼的案件。 这七起案件中,除了两起被断定为证据不成立外,其余五起都是被举报者当堂招供,签字画押,随后家产被没收归举报人所有。 这个发现,让杨安大吃一惊,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在信州担任总管时,仅仅发生过一起举报盗贼的案件,还被断定为诬告。 难道这个小县城,真的盗贼横行? 杨安不相信。 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这五起被断定举报成立的案件,很大可能是被冤枉的。 就像堂下这位老人的儿子一样,是被屈打成招。 杨安犯了难。 就算他认为这五起案件都是被冤枉的,可是,这都是过去已经发生过的事,要想全部推翻,重新再审,实在太难。 可是很快他就想到,自己没有必要亲自办理这件事。 只要把眼前的这个案子办理清楚了,等回到京城,将事情上奏给隋文帝,再让隋文帝派人来专门审查即可。 杨安如此一想,将所有精神再次集中到眼前的这件案子上面。 卷宗上面记得清楚,有举报人,有证物,还有被举报人亲自签字画押的招供。 杨安看过之后,决定要将举报人重新提审一遍。 幸好案子时间过去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杨安问过钱县令后,知道举报人仍然还在县城里面,随时可以传唤过来。 杨安当即下令,将此案的两名举报人带到现场。 就在等待举报人的时候,有人报知,说县尉大人回来了,已经到县衙门口。 第81章 陷入僵局 “下官崔怀远,拜见杨大人。” 崔县尉进了县衙后,见杨安高坐大堂之上,县令也只是在一边相陪,不敢怠慢,忙作揖行礼。 崔怀远站直后,杨安深觉诧异,只见崔怀远的半边脸略微肿起,手上也有被抓挠的痕迹。 “崔怀远,你身为县尉却衣冠不整,这是何故?”杨安责问道。 “大人恕罪,”崔怀远拱手道,“只因家有悍妻,本是家丑不可外扬,既然大人问起,下官不敢蒙骗。” “原来如此。”杨安点点头,不再多问。 “崔怀远,”杨安用手势指向一旁的老人,“你可认得这位老人家?” 冲着旁边的老人看了几眼,崔怀远冲着杨安一抱拳:“回禀大人,下官见过此人,是一个因为失去儿子,而神志不清的疯婆子。” “神志不清的疯婆子?”杨安脸上浮起一丝冷笑,“你可知她的儿子是如何失去的?” “下官知道,”崔怀远不慌不忙道,“她的儿子因为犯了盗贼罪,无脸见人,内心羞愧而自杀。” “这个疯婆子,不肯相信她儿子是盗贼,隔三差五就来县衙鸣冤,人尽皆知。” 听到崔怀远的话,杨安皱起眉头,这个崔怀远显然不好对付,说起话来有条有理。 “难道你就没有想过,”杨安看着崔怀远,“这位老人家的儿子,真是冤枉的?” “大人,”崔怀远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慌乱,“这些刁民,他们被抓之时,没有哪个不喊冤。” “如果下官因为他们喊冤,便因此而心慈手软,岂不是放任盗贼横行,也是下官的失职?” 得,杨安一听,这崔怀远把自己美化成了一个铁面无私、忠于职守的优秀官员了。 “杨大人,”钱县令在一边插话道,“本县由于地处山区,缺少教化,盗贼出没较多,所以在处理盗贼上面,也相应加大了力度。” “这位老妇人,不过是因为失去了盗贼儿子,得了失心疯罢了。” “都是下官管教不严,以致惊扰了大人,还请大人不要介意。” 杨安看了钱县令一眼,“本官当然介意。” 钱县令一听,似乎有转圜的余地,弓着腰上前小声道, “都是下官的不是,下官给大人赔罪。” “赔罪?如何赔罪?”杨安不动声色。 “下官马上令手下摆上一桌酒宴,给大人赔罪,也为大人接风洗尘。”钱县令期待地看向杨安,“大人以为如何?” “还是免了吧。”杨安淡淡地回道。 “杨大人,”钱县令苦口婆心劝道,“此案人证物证俱全,盗贼羞愧自杀,这是他自己母亲都亲口承认的,是改不了的事实。” “就算人命关天,也并非他杀。” “杨大人,您这又是何苦?” 杨安不得不承认,钱县令和崔县尉说得都合情合理,而且似乎还是站在他这一边,为他考虑。 可是以他对历史的了解,以及信州盗贼案的经验来看,此案当中定有猫腻。 既然碰上了这件事,他就有责任将这件案子重新审理一遍。 如果能找到蛛丝马迹,那就更好;即使找不到蛛丝马迹,也不至于放任不管,有愧于心。 就在钱县令劝解杨安的功夫,两名举报人已被带到大堂。 两名举报人,也是证人,一个叫史传金,一个叫丁三胜。 行过跪拜之礼后,两人将整个事情向杨安讲述了一遍。 两人是好友,史传金有一对家传玉手镯,丁三胜亲眼见过,且印象深刻。 但去年八月史传金家进了盗贼,用迷香将史传金迷晕过去后,将其家中洗劫一空,玉手镯当然也在其中。 史传金发现被盗后立即就报了官,杨安手边的卷宗中也有记录。 但由于没有线索,所以此案一直没有抓到盗贼。 直到去年年底,丁三胜无意中在街上碰到老人的儿子张五,发现他拿着玉手镯正准备换银子。 于是丁三胜便装作有意购买,并出了一个高价。随后谎称银子不够,让张五等他几天,凑够银子后再行交易。 张五信以为真,回家途中却被丁三胜悄悄跟踪。 确定张五家的住址后,丁三胜便联系上史传金一起报官,在张五的家中搜出一只玉手镯。 杨安听完以后,当即问史传金: “除了一只玉手镯,张五家中还搜出什么其它物件?” “回大老爷,没有找到其它物件。”史传金跪在地上回道,“想来另外一只玉手镯,以及其它物件早已被张五给处理干净。” “嗯?”杨安一愣,本来他还觉着,仅仅搜出玉手镯,而没有搜出其它丢失物件,很不合理。 可经张五这么一说,唯一的疑点也变得合理了。 “大人,我儿冤枉啊,”张五的母亲扑通跪倒在地,“那玉手镯是我儿捡来的,不是偷来的。” “你说捡来的,有何证据?有证人吗?”没等杨安开口,崔怀远便逼问道。 “青天大老爷,冤枉啊!”张五的母亲愤愤不平,“难道捡东西也要证人吗?” “就算不需要证人,又如何证明东西是你儿捡来的?”崔怀远咄咄逼人。 “证人?” “我就是证人……” “我能证明东西是我儿捡来的。” 张五的母亲仿佛醒悟了一般,期待的眼神看向杨安。 “杨大人,看到没有,”钱县令再次劝杨安道,“这就是一个疯婆子。” “杨大人,还是退堂吧。” “退堂之后,下官和崔县尉给您赔罪。” “慢着,让我再仔细想一想。”杨安对钱县令的话,听而不闻。 杨安起身背向所有人,陷入了沉思。 此案如果是真,杨安觉得即使张五家破人亡,那也是罪有应得。所谓自作孽,不可活。 但是依常理推测,张五以前并无盗窃劣迹,而且家境也不错,正要和未婚妻举办婚礼之时,却行此昏招,致使家破人亡。于情于理都不合。 相较于钱县令和崔县尉,杨安更愿意相信堂下跪着不肯起身的老人,张五的母亲。 县衙内一片安静,陷入了僵局。 就在此时,县衙外响起了击鼓之声。 “何人鸣冤?”杨安转过身来,喝问道。 “回禀大人,是……” “是何人,快说!”杨安一拍惊堂木。 “是,是县尉大人的夫人。” “什么?你再说一遍!” “是县尉大人的夫人,击鼓鸣冤。” 第82章 柳暗花明 杨安心中奇怪: 县尉的夫人跑到县衙来击鼓鸣冤,所为何事? 虽然不知何故,却恰巧把杨安从僵局中给解救了出来。 片刻之前,杨安还因为盗贼案找不到突破口而陷入僵局,进退两难。 此时的击鼓鸣冤,正好让他有了缓解的功夫。 “将击鼓之人带上堂来。”杨安下令道。 两名衙役刚要下去带人,却传来一个声音:“且慢!” 杨安定睛看去,正是县尉崔怀远。 “大人容禀,”只见崔怀远拱手道:“内人与下官只是一时怄气,便到县衙胡闹,以致惊扰大人。” “下官这就派人将内人送回家中,严加管教,还请大人恕罪。” “杨大人,”钱县令也陪着笑上来,“县尉夫人一向如此,下官已见怪不怪。” 两人一唱一和,听这意思,县尉和夫人斗气斗到县衙里来,似乎已经司空见惯。 杨安盯着崔怀远此刻肿胀的半边脸颊,以及手上被抓挠出的痕迹,摇头道: “不可。本官倒想见识一下,或许能为尔等调解,也未可知。” “大人,万万不可!”崔怀远慌了,“内人一向蛮横无礼,若是冲撞了大人,下官担待不起。” “无妨。”杨安摆摆手,随后再次下令:“来人,将击鼓之人带上堂来!” 很快,县尉的夫人被带上堂来。 杨安打量堂下之人,是个人老珠黄的中年妇女,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一只左眼肿得只剩下一条缝。 眼神中充满绝望,但偏偏又透漏出一股不服输的倔强。 “堂下何人鸣冤?”杨安开口问道。 “民妇赵氏,要告……” 县尉夫人话说到一半,看清高坐大堂之上的不是钱县令,愣了片刻。 她完全没有想到,坐在中间的是一个陌生面孔,从来没有见过。 钱县令也只能在一边作陪,显见这人的官更大。 乘着县尉夫人愣怔的功夫,钱县令见缝插针起身说道, “崔夫人,堂上坐的可是当朝三品大员,御史大夫,” “你可要想好了再说,不得胡言乱语。” “三品御史大夫?”县尉夫人一愣,跟着郑重跪下:“大人,民妇要告县尉崔怀远。” “你所告何事?”杨安示意道,“请起来说话。” “民妇要告那县尉崔怀远,”县尉夫人并没有起身,“贪赃枉法,勾结无赖,诬告好人!” “你胡说!”一直镇定自若的崔县尉,此刻却扑通一声跪下,“内人胡言乱语,大人万不可信!” 钱县令脸上也变了色,急忙说道,“杨大人,这……这崔夫人一定是因为和崔大人闹矛盾,给气糊涂了。” “对,一定是气糊涂了,以至于要诬陷崔大人。” “杨大人可不能轻信崔夫人的胡话。” 县尉夫人却将钱县令的话听得清楚,怒斥道,“我没有糊涂,我就是要告崔怀远勾结无赖,诬告好人。” “以前你还总是护着崔怀远,我看你今天还怎么护?” “你这个头发长见识短的疯婆子,”崔县尉急了,“难道你要害死我么?” “不过是在小倩那多住了几晚,今天为此事吵了一架,你便如此恨我?” “对,我就是恨你,”县尉夫人咬牙切齿道,“我恨毒了你!” “以前,你私下里对几个小妾偏心,我还能忍着,” “没想到遇到小倩这个狐狸精,你便鬼迷心窍,明目张胆地在我面前秀恩爱,” “你甚至因为这个狐狸精,对我痛下狠手!” “我今天要和你鱼死网破!” “你……”崔县尉指着夫人,“好个恶毒的妇人!” “大人,您也听见了,”崔县尉面向杨安,“内人只是和下官的小妾争风吃醋,一时糊涂,才诬陷下官。” “我没有诬陷他,”崔夫人面无表情,“大人明鉴,我说的都是事实。” “你个毒妇,你还要乱说,你非得……” 见两人还要争吵下去,杨安一拍惊堂木: “肃静!” 堂下顿时安静下来,杨安随后说道: “本官不会偏听偏信。” “如果赵氏所言,全是诬告,本官自会还崔县尉一个清白。” “反之,如果确是事实,本官会上报皇上,依律治崔县尉之罪。” 杨安看向崔夫人,“赵氏,请起来回话。” “民妇谢过大人。”赵氏站了起来。 “依你之言,崔县尉贪赃枉法,勾结无赖,诬告好人,”杨安问赵氏,“可有证据?” “民妇自然有证据。” “证据何在?”杨安充满期待地看向赵氏。 “民妇就是证据。”赵氏冷冷地朝着旁边的崔怀远看了一眼。 崔怀远却将脸扭到一边。 “大人,您也看见了,”钱县令插嘴道,“县尉夫人确实只是一时气昏了头……” 杨安打断钱县令,“不用你说明,我自有决断。” “赵氏,”杨安再次看着赵氏,“你可有其他证据?” “难道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都不能作为证据?”赵氏不解。 “确实如此,”杨安耐心解释道,“由于你和崔怀远存在直接利害关系,所以你的话并不能成为证据。” “这么说,我告不了这个忘恩负义的负心汉?”赵氏有点失望。 “本官也想帮你,”杨安安慰赵氏道, “可是要想证明崔怀远罪名成立,除非能提供其它证据。” “比如说,你在家中是否发现有账物?”杨安提示道。 “赃物?”赵氏嘴里重复道,可是跟着摇摇头,“崔怀远何其狡猾,根本不会留下账物。” “若无赃物,同伙也可,”杨安进一步提示道,“就是能找到和他相互勾结,诬告好人的无赖。” “同伙?”赵氏眼中一亮,“对,我见过他的同伙,如果再见面,我一定能认得出来。” 可跟着赵氏的眼神又黯淡下来,“他的同伙还是几个月之前见过的,说不定早就跑了,又如何能找到?” “你且看看,”杨安示意赵氏,“这里有没有你要找的人?” “这里?”赵氏闻言,四下里快速打量了一遍。 包括杨安,钱县令,所有衙役在内。 最后,赵氏的眼光停留在史传金和丁三胜的身上。 “大人,我认得他们,” “他们两人,正是崔怀远的同伙!” 第83章 长孙晟与裴矩 杨安没有想到,妻子对丈夫的举报,会成为整件案子的转折点。 而夫妻反目成仇的原因,对于崔县尉来说,很难接受。 在他看来,赵氏毕竟是和他几十年的老夫老妻,就算他娶了四五房小妾,但赵氏始终是正妻,始终是家中地位最重要的那个。 他完全无法想象,他的前途会葬送在赵氏的手中。 有了赵氏的举报,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作为崔县尉的同伙,史传金和丁三胜,一开始还不肯承认,一口咬定是赵氏诬告他们。 可是很快,杨安派人在史传金的家中搜出一本账本。 其中详细记录了某年某月某日,他们卖出赃物若干件,收入多少银两。 同时账本中还注明:收入银两史传金得若干,丁三胜得若干,以及送给崔县尉多少银两。 账本中记得清清楚楚,若收入一百两银子,则崔县尉一人独得六十两,史传金和丁三胜各得二十两。 当账本被赵七送到杨安手上时,史传金和丁三胜脸上变色,齐齐跪下,求杨安饶恕。 为了推脱责任,两人同时调转枪口,指向崔县尉,说他才是主使人,他们是被逼无奈被迫加入,妄想逃脱罪行。 反倒是县尉崔怀远,不做任何争辩,只面如死灰,不发一言。 恐怕他自己也想不到,因为贪财好色,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以前的所有的逍遥,都化为泡影。 而根据账本中的记录,杨安顺带着发现了另一起诬告盗贼案的线索。 两件案子的手法几乎同出一辙,只不过这起案件受害的对象,素有恶名,本就品行不端,杨安推测其家产极有可能来路不正,所以被诬告也不敢喊冤。 除此两件案子之外,杨安并不能找出另外三件案子被诬告的线索,最后只能放弃。 杨安甚至怀疑,钱县令也曾参与诬告盗贼案之中,却苦于崔县尉一人担下所有责任。 两件诬告案被平反之后,崔县尉等三人被关进了大牢。 张五的母亲,出于对儿子的了解和信任,受尽别人的白眼和指责,却始终不放弃为子伸冤,终于换来清白。 那一刻,那位淳朴的母亲,以最古老的仪式,泣不成声地对杨安表达自己的谢意。 杨安却承受不起。 他此刻想到更多的是,尽管大隋有“开皇之治”,但在有些方面却过于用力。 就比如说现在的治盗不成,反被小人所利用,造成很多人被冤枉受害。 将崔县尉关进大牢的同时,杨安也命人将崔公子放了出来。 因为崔公子毕竟没有实质性的犯罪,顶多也只是仗势欺人。 而其父被关进大牢后,崔公子已经失去了仗势欺人的基础。 听赵七说,崔公子刚被放出来时还挺猖狂,以为是他父亲动用手中权力的结果。 可等他进入县衙,看到端坐在上的是杨安,顿时傻眼了。 赵氏早已被杨安派人送回家中,毕竟在盗贼诬告案上,她立了大功。 只不知,等崔公子与其母相见,得知家中所发生的变故后,他会作何感想? 那些他娶来的小妾,会不会因为他现在既无权也无势,纷纷舍他而去? 杨安已经无暇顾及到这些,为了诬告盗贼案,他已经耽误了两天时间。 将善后之事交给钱县令之后,杨安打算一回京城,立即将这两件盗贼案写成奏章,再次向隋文帝上谏。 杨安进入县城的时候,悄无生息,走的时候,却大张旗鼓。 因为得知杨安的真实身份后,珠儿家几个长舌的姑母舅妈,早已将此事宣传得街坊邻居,人尽皆知。 再加上因为审理两件诬告案,百姓们对“杨青天”慕名而来,以一睹“杨青天”的真容为荣。 所以走的这天,杨安不得不让赵七和东宫侍卫前面开道,自己坐在高头大马之上,让母亲、珠儿、春桃以及几个服侍的下人坐在马车之上,在前呼后拥之下上路。 此前的老住宅,以及珠儿家的住宅,杨安已经抓紧时间进行了处理。 至于珠儿的亲戚,杨安一个都没带,这让一众亲戚,尤其是珠儿的姑妈、舅妈很是失望。 回到京城后,杨安按照皇帝的旨意,就近选了一个吉日,在少师府举办了婚礼。 婚礼这天,虽然隋文帝与独孤皇后没有到场,却专门派人向杨安表示了祝贺。 而太子和太子妃则送上了一分厚礼,一只足有半尺高的隋圆形玻璃瓶。 这玻璃瓶的造型极为罕见,从上往下看,瓶口和腹部都是椭圆形的,而且瓶壁很薄,杨安甚至担心一不小心就会碰碎。 但事实证明,这玻璃瓶的硬度超乎他的想象,他递给珠儿的时候不小心掉在地上,居然没碎。 珠儿对这件宝物表现出了很大的兴趣,追问之下,才得知是用吹制法制成,对这只玻璃瓶爱不释手。 因为杨安此时身居高位,朝中官员多数都送来贺礼,有杨安此前打过交道,有一定了解的官员,但也有一些早有耳闻,只是面熟的官员。 其中,便有两名杨安久闻大名却交往不多的两人。 这两人,一个叫长孙晟,另一个叫裴矩。 杨安最早知道长孙晟,便是因为“一箭双雕”的典故。 说起来还是在北周末年,突厥首领沙钵略可汗请求与北周通婚和亲。北周宣帝宇文赟以赵王宇文招之女封为千金公主嫁给他为妻。 娉娶时,北周与沙钵略可汗各自炫耀本国实力,都精选骁勇之士作为使者。 朝廷派长孙晟作为副使,护送千金公主到沙钵略可汗的牙旗之下。 北周曾先后派数十名使者前往突厥,但沙钵略可汗都不重视,却唯独对长孙晟特别喜爱,经常与他一起游猎,以至将长孙晟留住突厥达一年之久。 长孙晟为何受到沙钵略可汗如此重视?正是因为他武艺高强,尤其擅长弹丸和射箭。 有一次,长孙晟跟随沙钵略可汗出游,遇到两只雕飞着争肉吃,沙钵略可汗给长孙晟两支箭,说: “请射取它们。” 长孙晟于是弯弓射去,正遇双雕一上一下争夺食物,这一箭恰巧洞穿双雕,引起众人的欢呼。 “一箭双雕”的成语,便是由此而来。 让杨安对长孙晟感兴趣的,不止是他的武艺高强,更因为长孙晟是个有心人。 长孙晟在突厥被留的一年多时间里,并没有一味的吃住玩乐,而是乘游猎之机,考察突厥山川形势、部众强弱。 等长孙晟被从突厥回来时,他早已把突厥的情况了解得一清二楚。 可以说,此时的长孙晟,就是一个突厥专家。 而另一名叫裴矩的官员,则同样不可轻视。 裴矩本来只是一名文官,但是难得的是,他的身上有一股文人缺少的侠气。 杨安最早了解到裴矩,便是和太子平叛江南之时。 灭了陈朝以后,岭南作为江南的一个较为偏僻且相对独立的地区,需要派人接管。隋文帝派的接管官员,正是裴矩。 可是裴矩刚接到圣旨,还没有动身,江南便掀起了造反大潮,到岭南的道路也被叛军占领。 隋文帝得到消息或,让人告诉裴矩,可以等事态稳定之后再上路。 可是裴矩却主动表态说,江南叛乱,正是国家用人之际,断无退缩之理! 随后,裴矩便义无反顾地赶赴岭南。 等裴矩到了江南之后才发现,不仅江南造反,连岭南也都反了。 叛军甚至把岭南地区的中心,广州城围得铁桶一般。 裴矩一介书生,而且手里只有三千老弱残兵,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如果是一般人,要么原地等待救援,要么直接原路返回。 但裴矩却做出了第三个选择,他更愿意相信,狭路相逢勇者胜! 面对叛军,裴矩毫不畏惧,带着三千士兵就冲了上去。 在裴矩身先士卒的带领下,三千士兵人人士气高涨,奋勇向前! 叛军们一看,还以为遇上了正规军大部队,居然稍作抵抗便纷纷后退。 就这样,裴矩一鼓作气攻入了广州城。 入城后,裴矩马上命令手下士兵,到处宣扬皇威,对那些不服从管教的顽固分子,则毫不手软,严加处置。 就这样,裴矩圆满完成了安抚岭南的任务。 也就是说,虽然太子和杨安平叛江南有功,实际上这里面也有着裴矩的一份功劳。 从这时候起,杨安便记住了裴矩这个人。 虽然这两人此时的名声并不大,但显然都是难得的人才。 而且以杨安对历史的了解,知道此两人必将在此后的开疆拓土中发挥巨大的作用。 所以杨安早有结交之意。乘着举办婚礼之机,杨安特别对两人表示了最够的尊重和重视。 在办完婚礼之后,杨安照例给送来贺礼的官员回礼。 但对于长孙晟和裴矩,杨安则区别对待,分别给两人回了不同于其他人的厚礼。 转眼间,隋文帝给杨安放的一个月的婚假,已经过去了一大半。 而剩下来的时间,杨安打算和珠儿哪儿也不去,就呆在少师府,享受难得的空闲时光。 可是离婚假结束还有五天的时候,杨安接到圣旨,隋文帝让他当天下午到仁寿殿觐见。 杨安心中惴惴不安,知道如果不是重要事情,隋文帝不会急着见他。 第84章 风水轮流转 杨安在觐见隋文帝之前,将隋文帝要见他的意图分析了一下。 首先是排除是太子这边的事情。 自开皇九年二月的那次杨广中毒事件之后,太子对他的神机妙算惊为天人,从此言听计从,在东宫内循规蹈矩,深得父皇和母后的赞许。 其次是排除其他大臣挑拨离间的可能,杨安早已在皇宫内布下自己的眼线,并没有收到此类消息。 唯一可能对他不利的只有晋王杨广以及杨素,而此时他们都远在并州。 最后只剩下一种可能,结合从眼线那里得到的消息,杨安断定,隋文帝找他的目的,与突厥相关。 隋文帝是一个雄才大略的皇帝,继统一南北、再平江南之后,现在又开始担心突厥要搞事情。 虽然隋文帝猜忌心很重,但有时候也并非全是坏处。 就比如这次对突厥的猜忌,就完全正确。 早在大隋建立之前,北周北齐并立时期,双方为了压倒对手,都争相结好突厥,每年给突厥进贡大量财物。 当时的突厥可汗很是满意,曾骄傲地说过一句话:“我在南两儿非常孝顺,何患贫也!” 但是北周和北齐都进贡财物,如果发生争端应该帮哪一方? 这个问题难不倒突厥。 北齐强的时候就帮助北周,北周强的时候就帮助北齐。 总之就是利用制衡的办法,维系东西分裂的局面,从中渔翁得利。 可是好景不长。 很快北周武帝上位,统一了北齐,接着杨坚建立大隋朝,又取代了北周。 北齐北周统一以后,就没有必要再讨好突厥,让突厥帮着自己。 这对突厥相当不利。 但突厥可汗向来骄傲,认为突厥凭借着强大的战斗力,足以威慑隋朝,而且中原人向来孝顺惯了,没有理由停止进贡。 但隋文帝还是让他们失望了。 大隋建立以后,对突厥非常冷淡,停止了对突厥的一切进贡。 突厥当然不能容忍! 于是在开皇二年五月,突厥向大隋发起进攻。 虽然隋朝刚刚立国才一年零三个月,隋文帝还是坚决主张,打! 其实隋文帝在立国之初,便征调百姓,修补长城,并派出将领镇守边关,一直在做战争的准备工作。 也就是说,隋文帝打的是有准备之仗。 如同某伟人说过的,突厥不过是貌似强壮的纸老虎。 在隋文帝的号召和鼓舞下,大隋将士以一敌百,寸土不让、浴血奋战,居然打得突厥丢下一路的尸体,落荒而逃! 隋文帝在取得军事上的胜利的同时,还依靠突厥专家长孙晟取得了外交上的胜利。 突厥大举进犯之初,长孙晟便上奏隋文帝,将突厥内部的情况分析得一清二楚。 当时突厥最大的问题就是内部分裂,长孙晟建议隋文帝,利用他们之间的矛盾,使用离间计,并采用远交进攻的策略,各个击破。 隋文帝听后大喜,派长孙晟作为外交使臣,对突厥的五大可汗进行游说离间。 长孙晟也不辱使命,成功利用突厥五大可汗之间的矛盾,使他们自相残杀,最后得到了想要的结果。 到开皇四年,突厥已经分裂成东西两个部分,蒙古草原的东部是沙钵略可汗,西部是达头可汗。 北周北齐时期,是突厥看着中原分裂。 到了开皇四年,是大隋看着突厥分裂。 还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 开皇七年,蒙古草原东部的沙钵略可汗去世,弟弟处罗候接班,称莫何可汗。可是仅仅在位一年便去世,可汗的位子又传给沙钵略的儿子,都蓝可汗。 而沙钵略此前的妻子,突厥的可贺敦,大义公主,也依据突厥的风俗,先是嫁给沙钵略的弟弟,然后又嫁给了沙钵略的儿子。 大义公主名义上是隋文帝的干女儿,实际上是北周的千金公主。 只因北周被隋文帝篡位,前夫沙钵略可汗又打不过大隋,穷途末路的情况下,不得不委曲求全,投靠大隋,改叫大义公主。 对于隋朝公主的身份,大义公主一直不甘心,总认为是国仇家恨。 倘若现在的丈夫没有什么本事,大义公主也就认命了,而且就算有什么不满也不会表现在脸上。 但是她的现任丈夫,都蓝可汗非常精明强干,表面上对大隋很恭顺,以获得隋朝的财力和物力支持,实际上却借助大隋的威望,开疆拓土,不断向西扩张。 开皇十年,都蓝可汗打到天山地区,得意忘形之下,将掠夺回来的一柄玉手杖献给了隋文帝。 隋文帝一看,立马就猜疑联想起来,都蓝现在变得这么强大,他会不会有一天统一草原,重新对大隋形成威胁? 若真如此,就无法制衡突厥势力,对大隋显然不利。 所有隋文帝就想找个机会,旁敲侧击一下都蓝可汗,让他不要太得意。 正好开皇九年,大隋伐陈取胜,于是隋文帝就派人,将一架从陈朝掠来的屏风送给了大义公主。 用意是警告大义公主和都蓝可汗:陈朝如此强大,也被我大隋灭掉,今天我可以灭了强大的陈朝,明天也可以灭了你们突厥。 做人还是收敛一点,低调的好,不要太张扬。 按理说,大义公主应该能领悟到隋文帝送屏风的含义。 但是恰恰相反。 大义公主看到陈朝的东西摆在自己面前后,触景生情,一下子想到自己的母国北周,和陈朝一样,都是被隋文帝灭了。 作为北周的公主,大义公主也善舞文弄墨,而且她还很有才,要不然也不会如此骄傲。 再加上现在的丈夫都蓝可汗足够强大,也给了大义公主表露心事的底气。 历史上有文化又有才的人,有了心事,就会借助笔墨表达出来。 大义公主也不例外。 她在隋文帝送的屏风上踢了一首诗: “盛衰等朝暮,世道若浮萍。荣华实难守,池台终自平。” “富贵今何在?空事写丹青。杯酒恒无乐,弦歌讵有声。” “余本皇家子,漂流入虏廷。一朝睹成败,怀抱忽纵横。” “古来共如此,非我独申名。惟有明君曲,偏伤远嫁情。” 意思就是: 盛衰就像早晨和晚上那样轮回,世道也像浮萍一样不定。荣华富贵不能常有,就像水池和高坡一样,都有成为平地的那天。 我曾经的富贵又在哪里?只在这屏风的画里罢了。这画里的酒哪能给人带来快乐?这画里的歌又怎么会有声音? 我本来是皇家的公主,现在不幸漂泊到了突厥的宫廷。目睹了这么多的兴衰成败,我再也忍不住热泪纵横。 古往今来就是这样啊,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命运。尽管如此。听到王昭君留下的《出塞曲》,我还是忍不住产生远嫁天涯的悲凉之情。 这首诗如果抛去政治意义,从文学欣赏的角度来看,可谓是情真意切,感人至深。 但当这首诗传到隋文帝的耳朵里后,意义立即就变得不一样了。 隋文帝是一国之君,当然要考虑这首诗的政治意义。 大义公主的诗情真意切,恰恰反映她始终忘不了北周的亡国之痛! 忘不了北周,那就是对大隋心怀二心! 更可况有前车之鉴,沙钵略可汗在开皇二年对大隋的进犯,大义公主便在其中撺掇挑唆,上蹿下跳。 如果都蓝可汗再受到大义公主的挑唆,极有可能会对大隋形成新的威胁。 而杨安得到的消息便是,隋文帝对大义公主的警惕性越来越高,有意制定下一步对付大义公主和都蓝可汗的计划。 至于隋文帝为什么要找他去询问看法,杨安推测是因为太子少师的身份。 隋文帝现在对太子的表现越来越满意,太子作为一国储君,是要当皇帝的,当上皇帝之后,自然需要左膀右臂的辅助。 而杨安作为太子少师,隋文帝自然要考察一番,看他是否有足够的能力辅助太子,尤其是如何应付类似于突厥这样的威胁。 见到杨安后,隋文帝对他的大婚表示了一个皇帝的问候,随后便直入主题。 但隋文帝最先谈到的不是突厥的威胁和大义公主的问题。而是杨安给隋文帝上的一份奏章。 杨安接珠儿回大兴城后,便抽空给隋文帝上了一份奏章,主要是讲在老家县城处理张五被诬告盗贼的案件。 他本以为这份奏章会跟上次的一样,被隋文帝丢弃一边。 但是由于这一次酿成命案,还是引起了隋文帝的重视。 此次谈话,隋文帝便是要深入了解诬告案的详细情况。 杨安不得不将整件事从头到尾详细说了一遍,在杨安说的过程中,隋文帝随时打断,提出自己的疑问。 而杨安也进行了详细的解答。 最后,隋文帝终于意识到此条律法的不合理之处。 杨安趁热打铁,指出不合理的原因,在于“罪刑不等”。律法的制定应该本着“罪刑相当”的原则。 当初为了威慑盗贼,出台“以没收盗贼家产赏赐给举报人”的律法,便是因为刑罚远远大过所犯的盗窃罪,才让宵小之辈生出贪心,致使治盗不成,反酿成奸。 杨安提出建议,应该“明刑慎罚”,以宽仁治天下。 第85章 大义公主 杨安所提出的“罪刑相当”的原则,比当时的律法要先进得多。 隋文帝听了之后,深表赞许,有意根据这条原则,对“盗贼法”进行优化。 探讨完如何完善“盗贼法”之后,隋文帝提出了对突厥的顾虑,并询问杨安的看法。 杨安赶紧跪下,对隋文帝赞颂道: “陛下千古明君,居安思危,实乃我社稷之福,大隋之幸。” “微臣早有替陛下分忧之心,所以对突厥也略知一二。” 隋文帝听杨安所言,点了点头,示意杨安起身,“详细说来。” “陛下,微臣认为,首要担心的不是都蓝可汗,”杨安分析道, “而是大义公主。” “嗯?”隋文帝看了杨安一眼,“为何是大义公主?” “微臣认为,都蓝虽然兵力强盛,但他只是在草原上称霸,并没有反叛大隋之心。” “反倒是大义公主,始终不忘亡国之恨,心怀二心,极有可能挑唆都蓝背叛大隋。” “眹,也是这么想的。”隋文帝终于表明自己的真实意图:“你不防仔细说说,如何提前预防?” “微臣不敢说。” “为何不敢?” “大义公主是陛下的干女儿,”杨安再次跪下,“微臣如若直言,对陛下是大不敬之罪。” “尽管直言,”隋文帝不动声色道,“眹赦你无罪。” “谢陛下。” “微臣认为,要想预防在先,唯有除掉大义公主,杀鸡儆猴,震慑都蓝。” “除掉大义公主?”隋文帝沉默了片刻, “杨安啊杨安,眹不妨告诉你,眹也是这么想的。” “只是眹找了多位大臣询问,没有一个能跟眹想到一块。” “你且说说,如何除掉大义公主?” “微臣认为,可以用计。”杨安说道。 随后,杨安将自己的计策告诉了隋文帝,并毛遂自荐,亲自执行潜伏突厥的任务。 开皇十二年六月,突厥派使者到大隋友好往来。 杨安当着突厥使者之面,居功自傲,在朝廷之上公然顶撞随文帝,被隋文帝罢官,并责令打了四十大板。 杨安被罢官后,心怀不满,乘着突厥使者返回之时,带着赵七投靠突厥使者,到了蒙古大草原。 开皇十二年八月,在使者的引见之下,杨安和赵七见到了都蓝可汗,以及大义公主。 听使者讲述杨安被罢官的经过,再加上身上被打四十大板的伤痕,杨安很快便获得了都蓝可汗和大义公主的信任。 杨安的苦肉计执行得并不是很顺利,他并没有得到大义公主和都蓝的重用。 很快几个月过去,杨安和赵七也没有看出任何大义公主和都蓝有反叛的迹象。 但他们也并非一无所获。 杨安和赵七无意中发现,大义公主有一个情人。 赵七对此很难理解,因为大义公主身为突厥的可贺敦,怎么还会有情人? 但是经过杨安一解释,赵七便马上表示能够接受。 大义公主最早是北周用来与突厥和亲的工具,之后突厥可汗从沙钵略换到他的弟弟再换到他的儿子,她的丈夫也换了一个又一个。 丈夫换得太频繁,难免看淡男女之间的感情,不过都是政治婚姻罢了。 既然如此,大义公主索性自己找乐子。 大义公主的这个情人,叫安遂迦,是个九姓胡,能歌善舞,深得大义公主的欢心。 这个九姓胡,不仅是大义公主的情人,还是都蓝的宠臣。 有了这样的发现,杨安觉得可以用此做文章,借以挑拨都蓝可汗与大义公主的关系。 如果大义公主失去了都蓝的信任,到时候再想办法除掉她就容易得多。 虽然有了这样重大的发现,但是杨安还是没有轻举妄动,他需要等待一个机会。 这个机会直到几个月后才来临。 开皇十三年,大隋有一个叫杨钦的犯人,逃窜到了突厥,指名要见大义公主,说是有重要消息带给她。 这个重要消息便是大义公主的姑姑和姑父,打算起兵反隋,派他来和突厥联络,共商反隋大计。 原来大义公主有个姑姑宇文氏,嫁给了她的姑父,北周驸马刘昶。 刘昶本是个将军,在北周灭亡后,投靠了大隋,而且在隋朝的官位还挺大。 他有个不成器的儿子,叫刘居士。 刘居士是个无恶不作的花花大少,经常胡作非为。 他最喜欢干的事,就是以交朋友为名,把一些贵族子弟骗回家中,让几个家奴一拥而上,把他们的头塞到车轮的辐条之间,然后一顿乱棍。 挨打的人如果求饶,刘居士就会认为此人是软骨头,不值得结交。 如果挨打的人宁死不屈,刘居士就会将这人称为壮士,视为知己。 这样的人,按常理来说,没有人会去结交。 但不可理喻的是,恰恰因为刘居士有个性,臭味相投的贵族子弟反而认为他有魅力,居然纠集了三百个死党。 这三百死党经常凑在一起,吃喝玩乐,寻衅滋事,以致大兴城中没有老百姓不怕他们。 这也就算了。之后发生的一件事则引起了更多人的注意。 隋文帝建了新都以后,原来北周的都城就不再使用。刘居士居然带着三百人跑到废弃的北周皇宫正殿,自己面北背南,公然模仿皇帝。 由此看来,刘居士确实是纨绔子弟,不知死活,但他只是个糊涂蛋,跟有计划的内外勾结起兵反隋一点都不沾边。 这件事传开以后,隋文帝还没有当成多大的事情,只是简单处罚了事,认为不过是小孩子胡闹罢了,还谈不上造反。 但有好事者,将刘居士的行为和他老子是北周驸马两件事联系到一起,说刘昶父子想谋反,光复北周。 杨钦要投大义公主,获得她的信任和庇护,正好利用上了这件事情。 见到大义公主后,杨钦添油加醋地把这个事情说得十分可信。 再加上古代通信不发达,大义公主也没有太多的渠道可以核实情报,所以,她马上就信以为真。 大义公主就想,既然姑姑、姑父和侄儿都打算起兵,她怎能袖手旁观? 于是,她便想说服自己的丈夫都蓝可汗起兵反隋。 但是都蓝跟大隋关系一直不错,而且都蓝可汗是个大男子主义,很难听得进妇人之见。 大义公主想来想去,觉得仅仅靠自己,说服不了都蓝反隋。 于是,大义公主便利用上了她的情人,安遂迦。 大义公主的情人不仅能歌善舞,而且能说会道。 安遂迦对都蓝可汗说,突厥在大汗的带领下,势力已经越来越强,已经没必要再看隋朝的脸色行事。 而且突厥的祖上,曾经使用制衡之术,将中原玩弄于股掌之间,此前结交大隋是因为实力弱,没有办法。 而眼下,已经到了可汗恢复祖上荣光的时候了。 白天安遂迦游说之后,晚上大义公主再接着给都蓝可汗吹枕头风,告诉都蓝,隋朝内部不稳,已经有人跟我联络了,到时候只要咱们一起,里应外合,完全可以灭掉大隋。 都蓝可汗白天被安遂迦洗脑,晚上被大义公主洗脑,久而久之,他也逐渐开始相信,自己完全有实力灭掉大隋。 就在这种情况下,都蓝可汗越来越不把大隋放在眼里。 而且都蓝还听大义公主说,隋朝内部不稳,突厥人的侵略本性也暴露了出来。 都蓝可汗开始跃跃欲试,动了趁火打劫的心思,想趁着隋朝内乱,捞取好处。 隋文帝本来就是个猜忌心很重的皇帝,都蓝的态度一变,他马上就感觉出来不对。 而且杨安到了突厥以后,快半年了都没有消息,因此他决定派人到突厥去打探一下详情。 隋文帝派的这个人,正是突厥通长孙晟。 长孙晟一到突厥,发现都蓝和大义公主对他的态度果然跟以前不一样。 以前突厥对大隋派来的使者,一直都恭敬有加,而这一次,却十分无礼放肆。 长孙晟立刻联系上杨安,很快了解到,原来是叛臣杨钦在这里造谣,惹事生非。 而且杨安还告诉长孙晟,大义公主因为嫌弃都蓝的步子迈得太小,已经背着都蓝,悄悄跟西边的小可汗联系上了,打算纠集突厥东西所有势力,共谋起兵攻打大隋。 长孙晟将杨安搜集到的情报带回后,向隋文帝一汇报,隋文帝勃然大怒,立即和长孙晟定下计策,要除掉大义公主。 不到一个月的功夫,隋文帝又派出长孙晟第二次出使突厥,并给长孙晟布置了两个任务,一是要设法挑拨都蓝可汗和大义公主之间的关系。 二是要带回杨安,因为隋文帝认为,杨安得到的情报已经足够解决掉大义公主,震慑突厥。 这次长孙晟一到突厥,就跟都蓝可汗索要杨钦。 长孙晟告诉都蓝,我们得到可靠消息,大隋正在通缉的逃犯杨钦就在突厥,此人犯了“叛国罪”,我们要把他抓回大隋治罪。 都蓝受大义公主的挑唆,对大隋早已三心二意,推脱说经过检查,没有找到你说的这个人。 长孙晟作出很失望的样子,回到自己的住处。半夜的时候,却带着几个人,根据杨安给出的地点,直扑杨钦的藏身之地,将他给捆了起来。 第86章 除隐患要彻底 长孙晟抓到杨钦后,立即将他带到都蓝可汗面前。 虽不能将都蓝治罪,至少也要让他知道,大隋的使者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都蓝可汗看到杨钦被抓后,却佯作不知。作为突厥可汗,都蓝不可能轻易承认自己的错误。 他找了个“替罪羊”,只说下属办事不认真,繁衍了事,要当着长孙晟的面严加责罚。 长孙晟却不给都蓝面子,一针见血地指出,都蓝可汗这是在明目张胆地进行欺骗。 而他是大隋派来的使者,欺骗他就等于是欺骗大隋。 都蓝可汗见谎言被揭穿,非常尴尬。 要是换了别人敢跟他这么说话,都蓝早就发作了。 可是长孙晟不一样。 就连都蓝的父亲沙钵略可汗,对长孙晟都欣赏有加,都蓝可汗也深受影响,十分尊敬长孙晟。 长孙晟可不管都蓝是否难堪,继续说道:“我知道可汗为何骗我,” “这一定是大义公主的主意。” “问题是,您为什么那么听大义公主的话?” “您知不知道,大义公主一直在骗您!” “她是不是告诉可汗,说大隋内部有人要造反,杨钦就是联络员?” 都蓝可汗听着长孙晟的话,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沉默不语。 “我来就是为了告诉您,”长孙晟继续往下说道: “这些都是假的,我们大隋内部安定团结得很。” “大义公主这样说,无非是要挑唆您和大隋作对,从而借助您的力量光复她的母国。” 都蓝可汗听到这里,不仅仅尴尬,也开始不安起来。 若果真如长孙晟所言,他把大隋给得罪了,那可是得不偿失。 可是令都蓝可汗更尴尬,更不安的事还在后面。 长孙晟爆出了更大的猛料: “大义公主不但在政治上欺骗您,在感情上也欺骗您!” “什么?”都蓝可汗一惊: “您说她感情上欺骗我,可有证据?” “当然有确凿证据,”长孙晟不慌不忙道,“我可以告诉可汗,” “那个整天在您面前花言巧语的安遂迦,就是他的情人!” “安遂迦?”都蓝不敢置信地望着长孙晟:“不可能,这不可能……” 尽管都蓝可汗不肯相信,可是长孙晟手上握有重要证据。 这些证据也都是杨安和赵七转交给他的,什么时间,什么地点,都有什么人给大义公主做掩护,都一清二楚。 随着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被被长孙晟说出来,都蓝不得不相信,此事并非凭空捏造。 都蓝可汗随即找来安遂迦,亲自一审,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他完全没想到,自己的可贺敦跟一个九姓胡私通,连千里之外的隋朝人都知道了。 他身为可汗,居然还被蒙在鼓里。 这件事,对都蓝可汗的打击太大了! 那一瞬间,都蓝可汗恨不得杀了大义公主! 可都蓝身为可汗,毕竟见过大风大浪,不是一个轻易失控的人。 他既没有杀掉大义公主,也没有杀掉安遂迦。 但为了表示对大隋对大隋的忠诚,他还是将挑拨自己造反的安遂迦绑起来交给了长孙晟。 都蓝可汗告诉长孙晟,说这个人你也带回去处理,要杀要剐随你便,总之不要让我再看到他。 都蓝为了表示自己的真诚悔过,甚至将杨安和赵七也交了出来,说这两人也是你们大隋逃过来投奔我的,你们一起带走吧。 杨安和赵七本来还想继续潜伏一段时间,至少要看到大义公主被都蓝彻底抛弃或杀掉,才能放心。 可是现在的身份已经暴露,他们只能跟着长孙晟回到隋朝。 经过这件事之后,大隋成功地离间了都蓝和大义公主的关系。 但仅仅疏远大义公主和都蓝的关系还不够。 因为大义公主随时会和都蓝重归于好。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突厥的风俗习惯和中原不同,突厥民族对贞操不像中原看得那么重。 虽然都蓝刚得知真相时,恨不得杀了大义公主。 但是说不定过了两天,大义公主给都蓝认个错,赔礼道歉一番,大义公主又重新树立威望了。 杨安跟着长孙晟回大隋的路上,两人便开始商量如此彻底解决大义公主这个隐患。 回到大兴城后,因为杨安和长孙晟表现亮眼,隋文帝加授长孙晟为开府,任杨安为尚书右仆射,与高颎同掌朝政,同时仍然兼任太子少师。 这日退朝之后,隋文帝将杨安和长孙晟留了下来,询问如何彻底解决大义公主。两人将商议出来的计策献给了隋文帝。 这进一步的计策便是:美人计。 长孙晟和杨安回到京城后不到一个月,隋文帝又派第二批使者去了突厥。 领头的使者不是别人,正是裴矩。 只不过长孙晟到突厥是去抓人,而裴矩是来送人。 裴矩到了都蓝面前后,宣读隋文帝的诏书,说大义公主对大隋图谋不轨,即日起废黜大义公主。 裴矩宣读完废黜诏书后,示意随从带上来四个美女,告诉都蓝,这是大隋陛下送给可汗的礼物。 虽然大隋不认公主了,但是大隋与突厥的友好还在,大隋也希望能和可汗继续交往下去。 隋文帝的用意很明显。 废黜大义公主的封号,就是告诉都蓝,从此之后,大义公主已经不受大隋的保护。 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要杀要剐随你的便,不用害怕影响大隋与突厥的关系。 而赐给都蓝四个美女,是用来作为大义公主的替代品。 隋文帝用行动告诉都蓝,你看看我替你想得多周到,连新人都给你送来了,而且一送还是四个,那个“旧人”还有什么舍不得的? 你还是杀了大义公主吧。 隋文帝的用意已经如此明显,都蓝当然不可能看不出来。 但是都蓝没有对大义公主采取任何行动。 虽然都蓝确实被四个美人迷住了,整天围着她们转,彻底把大义公主冷落到了一边。 但都蓝并没有废掉大义公主,更没有杀她。 大义公主名义上还是突厥的可贺敦。 隋文帝知道都蓝并没有杀掉大义公主,很是不高兴,但他总不能因此而兴兵讨伐突厥,那样也违背了他的本意。 可只要大义公主还活着,就始终是一个隐患,说不定什么时候又挑起突厥和大隋的冲突。 隋文帝是一个深沉稳重,多疑却又狠辣的人。 大义公主已经成为他的一个心病,他必欲除之而后快。 恰在此时,出现了一个新的机会。 杨安在突厥之时,了解到都蓝可汗有个堂弟,突利可汗。 突利可汗原名染干,受封在北方,本来是都蓝手下的小可汗。 此人是个野心家,不甘屈居人下。 看到都蓝可汗因为有隋朝的支持,实力日渐强大,突利可汗十分眼馋,也想获得大隋的支持。 要想获得大隋支持,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向隋文帝请求和亲,让隋文帝嫁个公主给他。 如果隋文帝同意,那么就能获得隋朝的支持。 突利可汗派使者来向隋文帝请求和亲的时候,隋文帝并没有马上答复,只是说要考虑一下。 隋文帝也确实没有想好,要不要跟这个小可汗联姻。 等这个使者退下之后,杨安便上前献计,不管以后是否跟突利可汗联姻,可以先利用这个突利可汗除掉大义公主。 于是,等突利可汗的使者再次询问隋文帝的答复之时,隋文帝告诉他,如果能想法杀了大义公主,便可以许婚。 突利可汗得知隋文帝的态度后,立刻就跃跃欲试。 很快突利可汗就上门找到他的堂哥,都蓝可汗。 他告诉都蓝可汗,大义公主和人私通,现在人尽皆知。这样的人留着她不是给自己添堵吗? 以前大义公主是隋文帝的干女儿,要想杀她还得考虑和隋朝的关系。 可眼下隋朝都已经抛弃她了,你再留着大义公主,只会影响你和大隋的关系。 为了这样一个不忠不义的妇人,值得吗? 如果是隋朝派去的使者说出这样的话,都蓝就一定会怀疑另有企图,而且还会有逆反心理,你一个外人,凭什么管我的家事? 可是从自己的堂弟突利可汗的嘴里说出来,都蓝的感觉立马就不一样。 他认为堂弟是为自己好。 在突利可汗的撺掇下,都蓝可汗心中对大义公主的怒火再次被点燃,并燃烧得更猛烈。 怒不可遏之下,都蓝可汗再也不顾和大义公主这么多年来的夫妻之情,拿着一把刀就闯入可贺敦的大帐之中,手起刀落,让大义公主成了刀下之鬼。 大义公主被杀之后,隋文帝也彻底去除了一块心病。 而杨安最大的收获,便是结识了长孙晟和裴矩。 杨安忽然发现,自己在朝中的事情越来越多,被隋文帝越来越重视,可这未必是一件好事。 因为太子东宫那边,他去得越来越少了。 自从成为太子少师兼任御史大夫以后,自己的官当得越来越大,但方向也偏离得越来越多。 他穿越过来之初,立下的志向是要好好辅佐太子,让太子在继位之后成为一个明君,让大隋的盛世至少多延续个几百年。 但眼下,他在朝廷中的时间越来越多,在太子那呆的时间却是越来越少。 杨安觉得自己需要重新规划一番了。 不仅对自己要作出重新规划,对辅佐太子的方向,也要作出相应的调整。 第87章 天象有变 杨安再次以太子少师的身份回到东宫,让太子格外惊喜。 此前,杨安因顶撞隋文帝被免官,随后不知所踪,消失了近一年多的时间,太子一直不知内情。 好在隋文帝并并没有迁怒于杨安的家人。有感于杨安此前的忠心,以及悉心教导,太子专门指定赵三,担任照管少师府的任务。 而隋文帝也考虑得很周全,因为并非真的降罪于杨安,专门派人到少师府,说杨安是奉了圣旨外出办差,可能需要个一年半载才能回来。 隋文帝默许太子保持和少师府来往,并且对太子表现出的品行很是满意。 所以杨安回到少师府的时候,发现母亲和妻子一直被照顾得很好。 杨安回到大兴城的第二天,便专门到太子东宫走了一趟。 一来是为了向太子表示感谢。他不在的时候,多谢太子派人照顾母亲和妻子。 二来是要了解一下,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太子东宫都产生了哪些变化,太子的功课是否有进步。 杨安很快就发现,现在的太子,已经将东宫管理得井井有条。 整个东宫的布置,一扫奢侈之风,所有的装饰,从内到外,体现出简洁朴素的风格。 而东宫每个人的精神面貌,都焕然一新,恭谨谦逊,礼貌待人。 杨安对这样的变化很是惊讶,不知太子如何能进步如此之快。 太子坦白告诉杨安,他一直在读《春秋》和《汉书》。 不读《春秋》,不明礼仪;不看《汉书》,不晓兴替。 而这两本书,是太子妃推荐给他的。 杨安听后,很是高兴。 他当初的想法,仅仅是为了让太子夫妻重归于好,以保住太子之位。 而眼下他所做的努力,也换来了意外的惊喜。 杨安以为,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但是事情的发展还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杨安被任为尚书右仆射,是开皇十三年五月的事。 开皇十三年六月,隋文帝将杨素从杨广驻守的并州调回,升任门下省纳言。 由此,朝中形成了高颖、杨安、杨素三人共掌朝政的局面。 杨安看出来了,对内隋文帝也要搞制衡之术。 隋文帝一向多疑。 杨安作为太子的人,权力越来越大,对于皇帝来说不是好事。 所以隋文帝找来杨素,以分散权力风险。 而第一宰相高颖并没有明显的政治偏向,对杨安也构不成威胁。 所以隋文帝想到了杨素。 杨素虽然在平陈战争中表现不怎么突出,但凭借立国之初立下的功劳,终于还是被隋文帝再度启用。 此时,朝中差不多是三足鼎立的局面,杨安支持太子杨勇,而杨素支持晋王杨广,高颖,至少表面上暂时保持中立。 开皇十三年,是非常重要的一年。 史料记载,从这一年开始,大隋由盛转衰,开始走上下坡路。 也是从这一年开始,隋文帝开始骄傲自满,追求生活上的享受。 为什么是从这一年开始? 因为开皇十三年,隋文帝在政治、经济以及军事上都取得了很大的成就: 政治上,隋文帝整顿吏治,发展文教,官员素质得到普遍提升,收获了老百姓的民心,成为国家兴旺发达的重要保证; 经济上,凭借强大的国家力量,推行更加严格的人口管理办法,纳税人大大增加,从而增加了国家的财政收入,短时间内出现仓满廪实的局面; 军事上,大隋成功抵御并击败外敌,让突厥俯首称臣。 此时的大隋,一片太平景象,隋文帝每想到此,就难免有点得意起来。 再加上隋文帝已经五十多岁,想着辛苦了大半辈子,也该享受一下了。 怎么享受?隋文帝想修一座行宫。 地点就定在大兴城西面的岐州,因为年初的时候,隋文帝到此地祭祀,发现这里山长水阔,环境优雅,觉得这是一块风水宝地。 杨素刚刚被提拔为宰相,隋文帝有意让他表现,便把这个任务交给了他。 隋文帝不仅仅开始享受,还越来越迷信。 隋文帝从小便是在寺院中长大的,十三岁以前接受的都是佛教的教育。 而隋文帝的皇位也是通过篡位得来的,这种手段很不光明正大。 隋文帝建立大隋后,怕大臣们内心都不忠诚于他,内心非常多疑,经常自己决定事情,不和大臣们商量。 如此一来,隋文帝内心十分缺乏精神寄托。 他寄望于从佛教中找到心中的安宁。 但是佛教讲的是下辈子的事,不能给隋文帝明确的答案。 相比较之下,道教里的谶纬学说,则来的更具体一点。 大隋开皇年号的来源,便是隋文帝从道教的图谶上而得到启示。(道教五劫:龙汉,赤明,上皇,开皇,延康。开皇即为五劫之一,意为新纪元的到来。) 隋文帝不仅迷信,而且还爱好问卦。 隋文帝在没有篡位之前,还在当北周丞相的时候,就曾半夜找人问卦,以问篡位吉凶。 但仅仅是沉迷于享受,还并不至于对大隋产生致命的威胁。 隋文帝的迷信,才是加速大隋日渐衰落的罪魁祸首。 三大宰相,除了杨素忙于为隋文帝修建行宫之外,杨安和高颖相对要轻松许多。 杨安也有了更多的时间呆在东宫,与太子探讨历史,探讨如何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岁月静好。 转眼间,大隋就进入了开皇十四年。 开皇十四年正月,廓州连云山有声如雷,五羌反叛,侵扰边境。 同年年初,隋文帝到泰山祭祀,结果发生意外,野火突然蹿起,把石像烧成一小块一小块。而隋文帝听信谗言,开始猜忌自己的身边人。 二月,隋文帝下旨改造民间音乐,改造过后,一个名为万宝常的乐师表示这个音乐太凄凉了,天下不久就会灭亡。 诸多异象,因为隋文帝的多疑和迷信,让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大限将至。 如同历史上所有的皇帝一样,隋文帝最怕的就是死亡。 如果死了,所有的一切都没有了。 所以隋文帝虽然一面让杨素加快修建行宫,好让自己能早点享受,一面开始继续寻找精神上的寄托,以帮助自己避过劫数。 但是还没等隋文帝找到新的精神寄托,又出现了一次新的异象。 开皇十四年四月,太白金星再次于白日现于当空,立时震动朝野。 历来天象有变,往往意味着君主失德朝廷失政。 不过历代大臣当然不会将责任向皇上身上推。 按照惯例,三大宰相纷纷上表自劾。 然而仅仅过了三天,主大凶的太白金星再次现于白昼。 这等异象,本就迷信的隋文帝当然不能泰然视之。 参照历朝历代的做法,皇帝会在因此而下罪己诏。 但在三大宰相及诸位大臣的争议下,隋文帝最终没有下罪己诏。 三大宰相当中,杨安和高颖坚决反对皇帝下罪己诏,高颖和杨安称“天象有责,是为政者不善政故,请辞宰相之职”。 而杨素则赞同皇帝下罪己诏以慰天下臣民。 争论了大半天,隋文帝决定等太史令送上奏表,再做决定。 以前朝政通常半天就结束,但这天一直等到下午。 直到天快黑的时候,太史令的奏表才被呈了上来。 太史令的奏表不长,核心内容只有两三句,意思也极为明显。 只是这意思是皇帝和诸位大臣万万想不到也不愿去想的,说是有百姓惨死,致使天怒人怨。 隋文帝看完奏表后,脸色铁青,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个爱民如子的好皇帝,怎么会有百姓惨死的这种事情发生? 可是对天象的迷信,让隋文帝又不得不信。 隋文帝思索一番后,问在座大臣,有谁愿意分忧,将这个致使百姓惨死的罪魁祸首给查出来? 众大臣沉默,都没有把握能承担此重任。 杨安思考片刻后跪下,连呼皇上圣明,愿意替皇上分忧。 随后杨素也站了出来,愿意彻查此事。 三大宰相,唯有高颖没有参加争夺。 隋文帝于是征询高颖的意见。 高颖明确表示,杨素为陛下修建行宫,恐怕一时抽不开身。 隋文帝一听就明白了,当即命令杨安彻查此事,一定要查出祸害百姓的罪魁祸首。 杨安之所以敢接下这个重担,是因为他早有怀疑对象。 他的怀疑对象,正是三大宰相之一的门下省纳言,杨素。 杨安怀疑杨素为了修建行宫,置百姓的生命于不顾。 史料记载,杨素是个追求奢侈享受、品味极高的人。 他按照自身的品味来设计皇帝的行宫,把皇帝的行宫设计得美轮美奂。 为了修建庞大的行宫,杨素宁可削山填谷,务必要弄出一大块人造平地。 工程量这么大,当然得耗费大量钱财,甚至远远超过预算。 但杨素不仅仅追求奢侈,还要追求工程的进度。 杨素是一个暴虐的人,以前带兵打仗时,他就十分残暴。 只要士兵打了败仗,回来多少他就处死多少。 这样严明的军纪,是杨素克敌制胜的法宝,用在战场上有一定的合理性而且效果显着。 杨安现在怀疑,杨素会不会把这套做法,用在普通老百姓的身上? 第88章 残忍的杨素 但仅仅是怀疑,无法将一个人定罪。 杨安接下来的任务,是要找到证据。 证据要如何才能找得到? 杨安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杨素替皇上修建行宫的现场。 为了尽快查出结果,杨安向皇帝奏准,调用了上千名士兵供自己指挥。 其中的大部分士兵,都被杨安用来故布疑阵,让其在大兴城里大造声势。 大兴城里安排的士兵,都是杨安用来迷惑杨素的。 另一边,杨安却仅仅带着赵七和几个心腹,乔装改扮之后,悄无声地地来到了大兴城西边的岐州。 因为修建行宫是一项大工程,所以他们不用问人,便轻易找到了施工的所在。 可离施工现场还有一里多地的时候,他们被看守的士兵给拦住了。 士兵告诉杨安他们:前面是皇上修建行宫的重地,闲人禁入。 杨安不得不带着自己的人来路返回。 如果滞留过久,引起这些士兵的怀疑,那就得不偿失了。 但是杨安并没有走远,他带着自己的人,找了一个隐蔽的地点,暗中观察起来。 从早到晚,有好几拨人想要通过施工附近的山路,但最后都遇到士兵,不得不原路返回。 士兵防守严密,并不能因此就说杨素做的是见不得人的勾当。 为皇上修建行宫,派士兵看守得严格一点,也在情理之中。 杨安这才发现,要想找到杨素暴虐百姓的证据,实在是太难了。 眼看着天已经黑下来,杨安还是没有想到好的办法。 天黑以后,杨安并没有马上回去,而是乘着夜色,带人想爬到施工现场附近的一座山上。 可是离着老远,杨安便发现,有军营驻扎于此。 有军营驻扎,说明同样有看守的士兵。 杨安不得不再次放弃。 他本以为可以爬到山顶,居高临下观察到施工现场的一些情况。 赵七跟着杨安,是抱着游山玩水的心态来的,结果连山脚下都去不成,难免有些不开心。 杨安却没有表现出丝毫失望。 冲着杨素严防死守这一点,他更加肯定,施工现场一定有见不得人的事情。 第二日,杨安派出手下士兵,乔装打扮之后,在施工现场附近找了个隐蔽的场所,继续进行观察。 从早到晚,同样是一无所获。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 一天天的时间过去,还是一无所获。 终于在第八天的时候,杨安的人发现了一队士兵带来了一批新的民夫,足有四五百人。 可此后,仍如同之前一样,一无所获。 又是十几天过去之后,又新来了一批四五百名民夫。 赵七早已失去耐心,对杨安道: “大人,您不觉得这是白费功夫吗?这样就算再呆一年时间,也找不到任何证据。” 杨安却毫无失望之色:“赵七,你难道就没有发现有什么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赵七挠头,“一直都很正常啊。” “难道你没有发现,”杨安看向赵七,“修建行宫的民夫,始终只进不出?” “只进不出?”赵七思索道,“难道这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当然不对,”杨安郑重道,“杨素向来暴虐,修建行宫已经三月有余,” “在他的手下,民夫自然多有死亡受伤者,可为何从未见有百姓被送出来? “大人的意思是……”赵七迟疑道:“这些受伤死亡的民夫,都被就素就地处理了?” “对,”杨安肯定道,“我怀疑这些受伤死亡的民夫,被杨素就地埋了。” “这个杨素,”赵七瞪大了眼睛,“真的有这么残忍?” “比你想象到的,”杨安面无表情,“还要残忍百倍。” “只可惜,就算我知道杨素如此残忍,”杨安摇摇头,“却苦于找不到任何证据。” 听杨安如此说,赵七一拳砸到了旁边的一颗树上,“这个杨素,实在是太可恶了。” 杨安在这段时间,都是白天正常早朝,晚上询问监视施工现场的结果。 期间,杨安也找大兴城内负责调查的士兵问过,不出所料料,大张旗鼓的士兵们一无所获。 眼看着十多天的时间过去,杨安等人还是没有任何进展。 最大的收获,也只是观察到修建行宫的民夫,只进不出。 而另外一个收获,便是看到有一次补充粮食的马车进山,当天马车又空着回来。 但除此以外,再无收获。 连续几天以来,杨安的日子很不好受。 隋文帝已连着好几次询问调查的进展了。 因为杨安的回答一直都让隋文帝很不满意,隋文帝已经给杨安定下了最后的期限: 如果一个月之内,此事再没有任何进展,就换人来查。 而杨安推测,如果换人的话,最大的可能就是杨素。 让杨素自己查自己,这不是开玩笑吗? 到时候,杨素肯定随便捏造一个假案命案,将隋文帝糊弄过去了事。 而真正的罪魁祸首,则将继续逍遥法外。 杨安的焦急,被赵七看在了眼里。 为了找到杨素虐待民夫的证据,赵七甚至主动提出,自己带人去冒充民夫进入施工场地,以查找证据。 但却被杨安否决了。 他认为风险太大,不说赵七能否承受得住严重的劳役,就算能承受得住,杨素手底下的士兵也不是好对付的。 但受到赵七的启发,杨安想到了送粮食的马车。 于是决定从运送粮食上面下手。 很快,杨安派出去的手下,根据马车的特征,找到了粮食是从大兴城内户部的一个仓库运送来的。 杨安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身为尚书右仆射,户部也在他的管辖范围之内。 他当即回到户部进行询问,得知修建行宫的粮食,是十天供应一次。 杨安当即定下计策,等下一次运送粮食的时候,派出赵七带人参与其中。 转眼间十天过去,又到了给岐州输送粮食的时候。 根据杨安的安排,赵七带着人成功混进了送粮的队伍之中。 下朝以后,杨安回到少师府,静静的等着赵七回来。 他希望赵七带回来的是好消息。 终于天快黑的时候,少师府的大门口响起了一阵马蹄声。 “大人,赵七回来了。” 守在门外的手下报告道。 “快请他进来。”杨安有点迫不及待。 很快赵七进入屋内。 “正如大人所料,”赵七如一阵风般冲了进来,脸上却微有怒色, “杨素对待老百姓,实在是没有当人看待。” “不着急”杨安平静道,“你且慢慢说来。” “大人,我将粮食送到以后,杨素叫来几个民夫搬运粮食。” “我趁机将看守的士兵支开,询问民夫现场的情况。” “起初民夫不敢说,担心我会告发他们。” “后来我告诉他们,是皇上派我来为他们伸冤的,他们胆子才大一点,但也只敢小声说。” “他们告诉我,杨素对他们十分严厉,要求他们昼夜赶工。” “如果进度慢了,或者质量不好,就会挨打。” “为了防止有人偷懒,甚至让他们在规定的时间内如厕,如有其它时间如厕,则视为偷懒会受到重罚。” “因为劳役太重,再加上昼夜赶工,有很多民夫体力不支,倒在工地上。” “而这些体力不支的民夫,则被视为‘无用之人’。” 赵七停下,喝了一口水,继续道,“对付这样的‘无用之人’,杨素处理的方法,简直没有人性。” “如何没有人性?”杨安看向赵七。 “大人也知道,”赵七回道,“在山里修建行宫,要填平山谷,造出更多的平地出来。” “而杨素干脆下令,就用这些失去劳动能力的民夫去填,直接把他们推下山谷。” “然后,在上边再盖上土石,打成地基!” “什么?”杨安听到此处,怒目圆睁:“太过分了!这还是人能做出来的事吗?” 杨安知道,杨素带兵,素来以残酷着称。 他也怀疑过杨素会把带兵的那一套,用到普通老百姓的身上。 但他完全没有想到,杨素对待老百姓,比对待士兵还要残酷! 接下隋文帝调查百姓惨死的重担后,他至多也只是怀疑杨素暴虐民夫,但没有想到,杨素居然会残忍到活埋百姓的程度! 如果说对于打了败仗的士兵,杨素下令处死,是因为严明军纪的需要, 那么对于体力不支,累倒在工地的民夫,杨素便下令进行活埋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 只有一个解释,被活埋的民工多了以后,可以省去从别处运来土石的时间和劳动力! 如此做法,让杨安不寒而栗。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讲任何的仁义和道德, 这,就是杨素的本性! 杨安以前只是从史料记载中,看到过对杨素其人的分析。 但第一次身临其境,体验到杨素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的残忍,还是震撼到了杨安。 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是人,是魔,还是神? 但杨安已经没有时间多去思考这个问题。 他当天晚上,就将此事告诉了太子,希望太子知道此事后好从旁相助。 太子得知后,和杨安共同认定,一定要将此事让皇上全部知晓。 杨安恨不得马上和太子一起去面见圣上,好让隋文帝知晓杨素的真面目。 可惜天色已晚,他们最终决定不惊动皇上。 从太子东宫回来后,杨安一口气将此事写成奏章,写完之后,久久不能平息。 只等明天一早,便将此事向皇上奏明。 第89章 皇上的心思 第二日一早,皇宫正殿,含元殿。 早朝开始后,有事要奏的大臣纷纷呈上奏章。 杨安也呈上了自己的奏章,并有意放在了最后一个。 他早就考虑到,因为修建皇帝行宫,而致使百姓惨死,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隋文帝一向爱民如子,而且十分在意自己的名声。 如果百姓是因修建行宫而死,显然会大大有损于他爱民如子的形象。 不出杨安所料,当隋文帝最后看到杨安的奏章后,沉默良久。 朝中众位大臣看皇上脸色不对,人人心惊胆战,以为即将要迎来一场狂风暴雨。 但隋文帝并没有马上发作,而是宣布退朝。 宣布退朝的同时,隋文帝将高颖、杨安和杨素留了下来。 等其余大臣全部走出含元殿之后,隋文帝喝道: “大胆杨素,眹命你修建行宫,你却残害百姓,该当何罪?” 杨素见隋文帝脸色不善,却忽然对自己发怒,上前施礼道: “回陛下,臣不知罪从何起?” 隋文帝听杨素回答竟不知有罪,顿时更加愤怒,拿起将杨安的奏章,啪的一声扔到了杨素面前的地上, “你自己看看,这上面说的,难道还冤枉你不成?” 杨素捡起地上的奏章,看完之后却不慌不忙道: “陛下,这些都是造谣。” “造谣?”隋文帝反问道,“你的意思,难道这本奏章,是有意在诬陷你?” “当然是在诬陷微臣。”杨素镇定自若:“臣为陛下修建行宫,一直尽心尽责。” “臣素知陛下爱民如子,怎忍心残害百姓,违背陛下心意?” “陛下,”杨安听杨素如此说,顿时忍不住了,“臣在奏章中说得明白,臣的手下,在修建行宫的所在,亲耳听闻民夫说有活人被埋进山谷之中。” “如此行径,难道还不是残害百姓?” 听到杨安的话,隋文帝瞪着杨素, “活埋民夫,可有此事?” “陛下,”杨素丝毫不慌,“臣以身家性命担保,绝无此事。” “臣在为陛下修建行宫的过程中,对那些偷奸耍滑的民夫,难免会略施惩戒,” “想来,定是这些小人因而生怨,有意造谣。” “陛下,这些民夫绝非造谣。”杨安义正辞严道,“是真是假,叫来民夫一问便知。” “杨素,你以为如何?”隋文帝看向杨素。 “回陛下,臣问心无愧,也认为此法可行。” 隋文帝又看向第一宰相高颖,“对此事,你有何看法?” “回陛下,”高颖上前一步道,“臣认为,可着大理寺调查此事,” “若此事是真,则应从严处置,” “若此事为假,则应还以清白,对造谣之人同样要严加惩处。” “好,”隋文帝点头道,“此事就交给你,十日之内找出真相。” 七日之后的一个下午,杨安接到圣旨,让他到仁寿殿觐见皇上。 等杨安赶到时,隋文帝和独孤皇后早已在场等候,杨素早已在场。又等了一会儿,高颖也奉旨赶到。 三人到齐后,隋文帝问高颖道: “对于修建行宫,而致使百姓惨死之事,大理寺查出什么结果来了?” “回禀陛下,”高颖施礼答道, “大理寺奉陛下旨意,在民夫中抽取一百人,一一进行询问,” “同时,在担任警戒的士兵当中,也抽取一百人,一一进行询问。” “最后得出结论,致使百姓死亡,确有其事。而且每月都有数百人死亡。” “但多是施工中意外坠入山谷中死亡,而非活埋百姓。” 隋文帝听完高颖的话后,看向杨素, “杨素,你还有何话说?” 杨素不情愿地跪下,“陛下,并非臣要残害百姓,” “施工意外,难免之事,” “况且这些民夫,为陛下修建行宫,因而葬身如此,也是他们的福气。” “陛下,杨素视百姓为草芥,”杨安也跪下道,“难道百姓的命,就不是命吗?” “臣请陛下严惩杨素残害百姓之罪,以消天怒人怨。” 听杨安如此说,隋文帝皱起眉头,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看向独孤氏, “皇后,你以为该如何处理?” 独孤皇后一直没有吭声,这时终于开口道: “如今天下太平,修建行宫本是一件好事,不想却生出如此事端,” “陛下好不容易有爱民如子之名,若此事传递开来,陛下名誉必会深受影响。” “臣妾建议陛下,此事当然要处理,但也不可大张旗鼓地处理。” 隋文帝本来正为如何处理此事而头疼,但皇后的话处处都说在了重点上,正中下怀。 听完独孤皇后的话,隋文帝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点头道:“好,就按皇后的意思办。” 随后,隋文帝当场宣布,因为修建行宫,致使百姓无辜惨死,责扣除杨素一年俸禄,以作为惨死百姓的抚恤金。 同时,朝廷也会特别拨出若干银两,作为死亡民夫的抚恤金。 修建行宫一事,因杨素尽心尽责,仍然由杨素主持。 但为了避免杨素继续再犯残害百姓,致使死亡数目巨大的错误,着杨安负责监理。可任意进入施工现场,查看施工安全,及监督民夫劳役强度是否过大。 杨安听到对杨素的处罚措施,很是失望。 他以为仅仅是杨素致使无辜百姓惨死这一点,就算不处死杨素,至少也要将其罢官免职。 但隋文帝不但没有将其免职,反而还让其继续主持修建行宫。 可以说,这件事对杨素并没有造成什么损失,唯一能称得上损失的,不过是被扣了一年俸禄。 但一年的俸禄,对于杨素来说,不过是小意思。 尽管对隋文帝的处罚,杨安非常不满。 但就算再不满,他也只能憋在肚子里。 伴君如伴虎,他明白这个道理。 这件事唯一收获的,就是杨安从此可以正大光明地去修建行宫的现场,再也不用让手下偷偷摸摸地去了。 可以正大光明地去施工现场,也就意味着杨安从此可以随时监督杨素的所作所为。 只要发现杨素再有残害百姓的行为,他就可以动用手中的权力进行制止。 如果杨素手下的士兵不听,他就可以再次告到皇帝那里,让杨素再次受到惩罚。 皇帝都爱玩制衡之术,杨安以为,隋文帝没有严惩杨素,恰恰是因为皇帝要用杨素来制衡自己。 第90章 当有所作为 为了杜绝杨素暴虐民夫,杨安再次上了一本奏章。 在奏章中,他重申天象异变,恰恰是因为暴虐民夫而引起。 并请求隋文帝派专人进驻修建行宫现场,监督杨素对民夫的暴虐行为。 隋文帝征询过高颖的意见后,最终同意杨安的建议。 几天之后,杨安奉旨专门组织了一支监督调查队,进驻行宫施工现场。, 这支队伍,专门负责调查监督是否有虐待百姓的事情发生。 一旦发现民夫有伤者、病者,立即责令杨素的手下送医。 因为有了这支监督调查队的存在,杨素对待民夫的严厉措施,不得不收敛了很多。 此后,参与修建行宫的民夫,伤亡大大减少。 但是为了赶工,被征召来的民夫,仍然不得不昼夜施工。 而杨安成立的监督调查队,却惹恼了杨素。 杨素认为,杨安的种种举动,处处都在针对他。 尤其是成立的监督调查队,严重耽误了施工的进度。 为此,他多次在隋文帝面前说杨安的坏话,将施工进度慢的责任,全部推到杨安身上。 好在杨安早已跟太子那边联系过,让太子妃经常到独孤皇后那问安,顺便将杨素在修建行宫中残害百姓的事,告诉了独孤皇后。 独孤皇后其实比隋文帝还要爱护老百姓,得知因修建行宫致百姓惨死,深为不安。 因此独孤皇后多次告诉隋文帝,杨安做得很对,只有要对杨素的施工加以严格监督,才能再次避免百姓惨死。 哪怕施工进度缓慢,迟个几年才能住进行宫,也不能暴虐百姓,致使天怒人怨。 尽管杨素借修建行宫为由头,多次进谗言,说杨安的坏话。 但隋文帝一想起皇后对杨安的看法,对杨素的话都置之不理。 杨安虽然没能扳倒杨素,但终究做了一件功德无量的善事,避免了更多老百姓的死亡。 但天象并没有好转。 一个月之后的开皇十四年五月,京师大兴城附近发生地震,致使关中农民歉收。 紧接着,关内诸州都出现旱情。 由于大兴城所在的关中地区,地窄人稠,所产的粮食,平时就已经难以满足关中地区人口日益增长的需要。 再加上这些事的接连发生,每次早朝时,隋文帝心情都十分沉重。 但更大的天灾还在后面。 开皇十四年八月的关中大旱,无疑是雪上加霜。 农民所剩无几的农产品,被彻底摧毁。 关中最终因食物匮乏,出现了隋朝建国以来最大的饥荒。 半年不到的短短时间内,关中区域连续发生“三波”天灾,严重考验着隋文帝及一众大臣。 隋文帝为此事已经连续两日茶饭不思,发愁该如何处理。 只可惜朝中众大臣所上的奏章,没有一个能合他的意。 据史料记载,这年发生的关中大旱,隋文帝并没有开仓放粮,赈灾救民。 《资治通鉴》中记载,隋文帝仅仅是对这场突如其来的饥荒,表现得十分自责: “关中大旱,民饥,上遣左右视民食,得豆屑杂糠以献。上流涕以示群臣,深自咎责,为之不御酒肉,殆将一期。” 隋文帝一边流涕,深深自责,并因此不食酒肉,一边却紧锁粮仓。当时这句自相矛盾的话,引起杨安很大的好奇。 为此,他查了更多的资料。发现隋文帝曾多次开仓赈灾: 开皇三年的时候,关中遭受饥荒,隋文帝当时下令调集十三州的粮仓储备,运送到关中赈济灾民; 开皇四年,“驾幸洛阳,关内饥也”,隋文帝立马打开“常平仓”,拯救了数不胜数的灾民; 开皇五年,隋文帝甚至下令在各地设置义仓,准备在当地遭受灾荒的时候,随时开仓放粮,解决饥荒问题。 仅仅从这三年的历史来看,隋文帝绝非像唐太宗所说,是一个小气到“不怜百姓而惜仓库”的人。 杨安觉得,这次关中大旱,隋文帝之所以没有开放粮仓,一定是出于某种方面的考虑。 乘着隋文帝还没有做出决策之前,杨安觉得,该有所作为。 因为关中大旱问题,隋文帝要求太子也要参加每日的早朝。 这天早朝散朝后,杨安跟着太子去了东宫。 进入东宫内殿后,杨安开口问道: “关中大旱,太子殿下以为该如何处理?” “自然是开仓放粮,赈济灾民,”太子头也不抬,“往年旱灾,父皇也是如此处理。” “下官也认为,理当如此,”杨安点头,“只是殿下发现没有,陛下今次始终有所顾虑?” “有所顾虑?”太子抬起头来, “正是,”杨安肯定道,“因为有所顾虑,所以陛下才拿不定主意。” “下官认为,如果能打消陛下的顾虑,则开仓放粮,必成定局。” “只是,”太子看向杨安,“如何打消父皇的顾虑?” “下官认为,可以从三方面出手。” “少师请说。”太子期待地看向杨安。 杨安缓缓道: “第一,天灾人祸。从去年的修建行宫暴虐百姓事件,到今年五月的京师地震、关内诸州旱灾,直到现在的关中大旱。” “每一次天灾人祸,都造成了百姓的死亡。而且一次比一次严重,无不验证着天象异变的预兆。” “而这些天灾,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陛下一定会担心,后面可能会有更大的灾祸来临。” “所以,陛下不敢轻易动用仓库中的粮食,” “以免下一次更大的灾祸来临时,束手无策。” 杨安说到此,看了一眼太子,“这是陛下的第一个顾虑。” “少师说得对,”太子赞许地点头,“近一年来,发生的灾祸,确实比往年多。” “陛下顾虑的第二点,”杨安继续分析道,“便是内忧外患。” “近几年来,内部有江南叛乱,五羌反叛,外部有突厥侵扰。” “陛下出于军事方面的考虑,得优先考虑军需粮草储备。” “第三,下官认为,陛下要借此旱灾机会,对义仓进行改革整顿。” “改革义仓?”太子疑惑地看向杨安,“何为义仓?” 见太子不解,杨安只得将义仓的形成原因及目前状况讲述了一遍。 开皇三年,大隋官员长孙平征拜度支尚书,他看到大隋多有旱灾,百姓深受其苦,于是向陛下上奏,在奏章中建议: 让百姓每年秋收季节,根据贫富不同,拿出一定数量的粮食,放到政府提供的仓库之中,以备凶年之用。 隋文帝欣然应允,并取名为“义仓”。 只是这义仓是本着自愿的原则建立的,管理人员也是百姓,所以十分松散。 再加上普通百姓意识不到“义仓”在凶年时的重要作用,经常以陈粮、腐烂的粮食,或者是杂粮充数。 所以,等到天灾来临时,“义仓”中的粮食多已腐败变质,并不能起到应有的作用。 “少师的意思,”太子听完杨安的解释后,恍然大悟:“父皇不愿意开仓放粮,是想乘着大旱之机,让百姓认识到义仓的重要性?” “正是如此,”杨安点头, “下官认为,陛下早就有意将义仓由自愿改为强制,只是一直在等待契机。” “这样的改革,是好是坏?”太子问道。 “当然是好事,”杨安肯定道,可跟着又摇摇头, “不过不是时候。” 太子沉吟片刻,迟疑道,“既然父皇不愿意开仓放粮,” “本宫是否应该站在父皇一边,反对开仓放粮?” “太子殿如果真的这样选择,也是人之常情。”杨安表示理解。 很显然,站在隋文帝一边,便是摸准了皇帝的心思,顺势而为,更有可能事半功倍。 但杨安并不想这么做。 他觉得,作为一个具有更开阔视野的后世有良知的人,他必须在这件事上要有所作为。 “如此说来,”太子仍然有所犹豫,“少师也赞成父皇宁愿舍弃百姓,也不舍得粮食?” 看得出来,太子怀有宽仁之心,十分同情受灾的百姓。 “非也,”杨安果断道。 “下官所言,只是陛下目前的顾虑。” “正是由于这些顾虑,所以陛下一直拿不定主意。” “而太子殿下要做的,就是打消陛下的所有顾虑。” “如此,陛下才能最终下定决心,开仓放粮。” “原来少师也赞成开仓放粮,”太子脸上露出喜色,“本宫终于放心了。” “可是要想彻底打消陛下的顾虑,并非易事。”杨安郑重道,“这些顾虑终究只是下官的猜测。” “少师,就算不能打消父皇的顾虑,”太子坚定到,“父皇最终决定不开仓放粮,” “本宫也绝不后悔。” “好!”杨安赞许道:“下官这就写一份奏章。” 太子当即让人拿来纸和笔,两人一边商议,一边写出了一本奏章。 奏章以太子的名义,主旨是建议父皇开仓放粮。 为了打消隋文帝的顾虑,奏章从三方面进行了详细的分析。 一是天象异变方面,天象异变预兆百姓惨死,而关中大旱如果处理得当,便能减少百姓死亡。 而开仓放粮、赈济灾民则是最好的处置措施。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灾民被救,则君主有德,朝政得当。 第91章 察看灾情 隋文帝顾虑的另外一个方面,有可能是内忧外患。 所以杨安在奏章中同样针对这点,列明无需担忧的原因: 因为大隋现在国富民强,对内百姓拥护,对外则军事和外交上面都取得巨大成功,突厥对大隋俯首称臣,并连年进贡。 而针对最后一点,隋文帝要借关中大旱之机,改造义仓,杨安则在奏章中加以重点说明。 首先,赞美隋文帝心怀天下,肯定义仓只有改革才能在凶年发挥更大的作用; 接着,分析现在还不是改革义仓的最佳时机,因为关中大旱是大隋建国后最严重的一次,此时再不开仓放粮,只会让百姓雪上加霜。 最后,歌颂隋文帝一个爱民如子的好皇帝,治理国家一向以民为本,此时救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是一件莫大的功德。 帮着太子写好奏章之后,杨安才赶回少师府。 第二日早朝,等杨安和太子一起赶到皇宫正殿含元殿时,早已有一众大臣等在门外。 如同杨安跟太子分析过的一样,朝廷中有两种意见。 一种是开仓放粮,救济灾民,以宰相高颖为代表。 另一种是以宰相杨素为代表,反对开仓放粮,认为天象异常,存在无法预料的危险。 最大的可能,突厥随时会翻脸攻打隋朝,粮食应优先保证士兵的供应。 借着关中大旱之机,将义仓收归国有,由自愿的原则改为强制,也正是杨素提出来的主意。 而且这个主意,似乎让隋文帝十分心动。 这也正是隋文帝没能像往年灾年一样,立即开仓放粮的原因之一。 此前连续几天,太子和杨安都没有明确表明自己的态度,一直都是在旁听,吸取诸位大臣提出的建议。 早朝开始之后,朝中大臣依次进入,站在殿中等候皇上问政。 隋文帝手握毛笔,一边浏览着呈上来的奏章,一边随手批示,偶尔会说上几句话。 连续批示了好几本奏折之后,隋文帝忽然在一本奏折上停了下来,并且念出了声: “开仓放粮,则灾民有救,父皇大德,朝政开明。” “太子,这就是你的建议?”隋文帝忽然停下来,看向太子杨勇, “回父皇,”杨勇上前一步回道,“这正是儿臣的本意。” “你的意思,”隋文帝却脸上变色,“眹若不开仓放粮,便是君主失德,朝政不明?” “儿臣不敢,”太子跪下道:“父皇在儿臣的心中,一直是英明神武,德高厚重。” “大隋一直以来朝政清明,父皇也深受百姓的爱戴。” “儿臣因担心若父皇形象受损,所以才请求父皇开仓放粮。” “嗯,”隋文帝听太子一番赞美之词后,微微点头,“原来太子不仅为百姓着想,也是为眹着想。” “儿臣理当如此,向父皇学习,以百姓为重。”太子谦虚道。 “好,好,”隋文帝一直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如此说来,眹当以黎民百姓为重,开仓放粮。” 隋文帝当即宣布,开仓放粮,赈灾救民。 但开仓放粮并不是口头上一句话的事,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和物资。 随后,隋文帝命太子主持赈灾工作。 命杨安和高颖,协助太子赈灾,负起开放粮仓的调度、监督之责。 同时,隋文帝指名若干名官员供太子指挥调度。 为了做好赈灾工作,杨安和太子先期赶到重灾区,察看灾情。 高颖则带着其他官员筹备赈灾物资。 这是杨安和太子,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到如此大的天灾。 关中重点灾区,因为大旱的缘故,赤地千里,遍野苍凉,不忍目睹。 地主豪门趁机抬高粮价,粮食的价格已经涨到了大旱之前的四五十倍。 而受灾的老百姓,不得不卖房卖地,甚至卖老婆卖女儿,以换来能够勉强糊口的粮食。 而银子花光的百姓,不得不挖草根树皮充饥,有的地方,草根树皮被挖得干干净净。 因为连草根树皮都吃不上,有百姓便饿死在路边。 杨安和太子经过的灾区,经常能看到灾民们拖儿带女,白天在街上乞讨,晚上就随便露宿在别人的屋檐之下,或者破庙之中。 杨安和太子甚至亲眼看到,灾民口吐黄水,转眼之间生命流逝,成为一具尸体。 看到种种悲惨景象,杨安和太子都感到十分痛心,恨不得马上将粮食发到灾民的手中。 可是粮食运送过来,仍然得需要时间,要经过层层管理分发。 太子也是第一次亲临灾区现场,亲身体会到百姓的疾苦。 深受触动的太子,为之前的奢侈享受而痛悔,惭愧不已。 如果说,此前太子东宫做出来的节约朴素,是表面工作,是为了给隋文帝看的, 那么经历过这次的体验之后,杨安相信,太子会从内心真正根除奢侈之风。 在重灾区和太子走过一遍之后,杨安和太子回到京城,再次向隋文帝上了一道奏章。 仍然以太子的名义,呈上赈灾工作中会遇到的难题以及处理方案,主要有三点: 一,根据轻重缓急的原则,先救济重灾区; 二,严厉打击哄抬物价,一旦发现哄抬物价者,没收其全部财产,用作救灾物资; 三,严厉打击赈灾过程中的贪污腐败,对于此类朝廷官员,同样没收全部财产,用作救灾物资。 后面两条处罚措施,是受到隋文帝对举报盗贼者有奖的启发。 但与隋文帝赏赐举报者盗贼全部家产又有所不同。 没收的全部财产,全部用作救灾物资,并非由举报人直接得利。 所以可以避免为了不当得利而诬告别人。 隋文帝看到这样的奏章,虽然心情仍然沉重,但对提出的处置措施很是满意。 尤其是后面的两条处罚措施,让隋文帝不住点头,当即在奏章上批示: 赈灾中,若有哄抬物价,贪污腐败者,可不经奏告,就地处理,该杀杀! 由此可见,隋文帝对乘着灾害之机,大发国难财的现象,深恶痛绝。 隋文帝批示最后三个字的意思就是: 对这一类人,处以没收家产还是轻的。 必要的话,可以就地给杀了,而且不必上奏请示! 有了隋文帝这样的批示,杨安和太子,以及高颖,就等于是拿到了尚方宝剑。 对于赈灾不力的官员,他们无需请示,可以不经皇上批示,就地处理! 第92章 暗 访 但在巨大的利益诱惑面前,仍然会有人铤而走险。。 杨安和太子以及高颖三人商量后,决定从两方面下手,一明一暗。 “明”,是指明示。由高颖派人在灾区贴上布告,明示所有官员及受灾老百姓,太子奉皇上圣旨,严查哄抬物价以及贪污腐败,一经发现,没收所有家产,官员则就地免职后,押解京师待待皇上治罪。 “暗”,则是暗访。由太子亲自带人,扮成逃荒百姓模样,实地考察地方官员赈灾具体落实情况。 因为是暗访,不能目标太大,同时又必须保证太子的安全,经过慎重考虑后,杨安亲自带着赵七,陪同太子展开暗访工作。 开皇十四年九月上旬,太子一行三人,按计划向大兴城北边的咸阳县进发。 一路上,都能看到灾民拖儿带女逃荒,甚至有不忍儿女挨饿,将儿女卖给人贩子的。 太子一开始还想停留下来,帮助这些灾民,却被杨安制止了。 杨安告诉太子,这样的灾民实在太多,根本就帮不过来。 灾民都是吃了上顿没有下顿,就算能帮得了眼前的几个灾民,也帮不了一路上遇到的众多灾民。 他们就算把身上所有的干粮和银子都拿出来,也只是杯水车薪。 个人的力量有限。 要想救灾民于水深火热之中,唯有依靠朝廷的力量,依靠灾区各地父母官的力量。 但若是父母官在此天灾面前,不能一心为民,只想着从中捞取利益,赈灾措施就无从说起。 赈灾措施不力,受苦的是百姓。 而眼下的暗访,正是为了打击奸商,严惩贪污腐败的官员,以保证粮食能发到百姓的手中。 杨安相信,朝廷制定的赈灾措施,只要每一级官员严格执行,实实在在地将这些粮食送到每一个灾民的手中,必然会有更多的人得救。 杨安和太子此行的目的之一,便是要在暗访的过程中,打击哄抬物价的奸商,抓几个发国难财,贪污腐败的官员。 以震慑不良之辈。 走了两三个时辰之后,咸阳城的轮廓已出现在视野之中。 还离得老远,杨安和太子便发现,正有百姓携家带口,从咸阳城内往外走。 太子和杨安当即起疑。 按理说,咸阳城开仓放粮,应是城外的百姓进城等待放粮才是。 可从现在的情形来看,这些百姓都两手空空,面黄肌瘦,完全是逃荒的模样。 “老丈请留步,”杨安上前拦住一位上了年纪的老者, “听说朝廷下令开仓放粮,你们没有去领粮食吗?” “开仓放粮?”老者停了下来,有气无力道,“没听说过……你别是做梦吧?” “没有开仓放粮?”杨安一愣。 “年轻人,我看你们是从外地过来的吧?”老者旁边的妇人道, “别去县城了,赶紧逃荒吧。” “城里的树皮都被吃光了,城外说不定还能找点草根树皮,勉强能填填肚子。” “老人家,城里已经如此严重了?”太子也上前问道。 “哎呀,我倒是忘了告诉你了,”妇人没有回答太子的话,却上下打量了一番, “看你们的样子,应该是富贵人家。” “城里面只要有银子,还是能够买到粮食。” “只是这粮食的价格,越来越高,你们要有思想准备。” “我们卖房卖地换来的银子,根本就不够买粮食的,” “所以现在我们只能逃荒。” 杨安听到这里,忙让赵七取出一点干粮,送给老者和妇人, “烦请老丈告知,在哪里能买到粮食?” 老者千恩万谢地接过干粮,却没舍得马上吃,而是抖抖索索地塞进了贴肉的衣服内里。 随后老者告诉他们,现在城里有三个卖粮的大户人家,分别是赵家、李家、王家,进城后,随便一问,便会有人告诉他们怎么走。 太子等三人谢过之后,便往城里走去。 走到城门的时候,一队守城士兵将三人拦住,领头的问他们进城有何事, 杨安便告诉他,是来买粮食的。 士兵头领一听,立即伸出手来,找他们三人要银子。 在杨安的示意下,赵七拿了一两银子出来,谁知这头领却说一人是一两银子。 赵七听到后,当场就要发怒,却被杨安拦住。 赵七无奈,又拿了二两银子出来,才得以进城。 太子虽然对银子没有什么概念,但也看出来守城士兵有意刁难他们三人,故意多收银子。 从这些士兵的行为,杨安便能推测出来,这咸阳城官员,估计是从上到下,腐烂到底了。 如老者所言,三人很快打听到附近有一家姓李的粮仓,正在出售粮食,当即决定过去看看。 三人走在冷冷清清的街道上,偶尔还能看到坐在地上乞讨的灾民。 可是大多数人都是匆匆而过,他们连自己都难以填饱肚子,又何来粮食施舍乞讨者。 很快三人看到前面有一处店面,牌匾上有四个大字:“李家粮仓”。 这李家粮仓的店面,足有旁边店面的四五个大。 除了这李家粮仓仍然在营业之外,整整一条街,几乎所有的店铺都是关闭的。 杨安甚至怀疑,李家粮仓的店面之所以这么大,是因为隔壁几家为了买粮,将店面卖给了他们。 可尽管李家粮仓的门面足够大,可此时却是门可罗雀,仅有两三个人在门前跟店家交谈。 太子和杨安、赵七走近一看,这些人衣衫褴褛,哪里是在跟店家交谈,分明是在跟店家乞讨。 只见这三个汉子,穿着并不寒酸,却正在苦苦跟店家乞求: “掌柜的,行行好吧,就给我们一点吃的吧。” “发发善心吧掌柜的。菩萨保佑您好人有好报,长命百岁。” “掌柜的,您也知道,我们是遇上灾年,实在是没有办法,才来求您的。” “掌柜的,看在咱们往日也算有交情的份上,就先借一点给我们吧。” “对对,掌柜的先借一点给我们,等灾年过后,我们加倍返还。” “不,不,是五倍返还,十倍返还……” “借一斤粮食,我们明年丰收的时候还十斤……” 掌柜的一开始并不打算理这些人,听到这里,却忽然翻脸道: “你们倒打得如意算盘!” “现在粮食的价格,都涨到之前的二十倍了,你们却想着十倍返还?!” “滚!都给我滚!” “滚得越远越好!” 太子听到这里,脸上变色: “粮食居然涨到二十倍了,这还得了!” “这批奸商,本宫要斩了他们的狗头!” “太子殿下莫急,”杨安劝阻道,“下官以为,这里面一定有官商勾结。” “我们还是先到县衙,看过官仓之后再做定论。” 第93章 再遇钱县令 李家粮仓的掌柜,令人赶走三个乞讨者后,一抬头忽然发现太子的三人站在眼前。 掌柜的也算见过世面,看太子三人虽然一副逃荒者打扮,但却自有一副富贵之气在。 顿时以为来了生意,上前堆出笑脸: “三位,是要买粮食吗?” “掌柜的,你那粮食太贵了,”杨安答道:“我们也买不起哦。” 掌柜的一听,顿时就不乐意了, “现在大旱,能买到粮食就不错了。” “这么告诉你们,这粮食也是我们花了大代价才搞来的。” “咸阳县城内都是统一价格,你到哪买都一样。” “是么?”太子按下要发火的冲动,不动声色地问道,“皇上下令地方开仓放粮,你们没听说吗?” “开仓放粮?”掌柜想了想,“就是官府开放官仓,把粮食分发给灾民?” 太子点头,“正是如此。” “你们也说是听说的,根本就不可信。”掌柜的却摇头道:“虽然往年有过几次,” “不过今年又是地震,又是大旱的,估计官仓里的粮食,再多也不够发。” 掌柜的看出来太子像是有钱人,想做成这笔生意,这才耐心地搭话。 “你们要想等开仓放浪,估计是等不到啰。” “很多人都是买点粮食先备着。所谓手中有粮,心中不慌。” “怎么样,还是先买一点吧?” “掌柜的,你这粮食还是太贵了,”杨安上前道,“我们还是不买了。” “不买你来干什么,”掌柜的收敛笑容,“特意来消遣我?” “掌柜的息怒,”杨安冲赵七一使眼色,“我们是想找您打听路怎么走。” 掌柜的反身要回去,看到赵七手上的银子,又回转身来: “说吧,你们要去哪里?” “我们要去县衙,请问怎么走?”杨安问道。 “去县衙?”掌柜的一愣,“难道你们是要去找钱县令?” “对,掌柜的也认识钱县令?” “哪里的话,我岂敢高攀。”掌柜的慌忙摇手,“不过我们家老爷倒是跟钱县令有交情。” 接过赵七手上的银子,掌柜的话又多了起来, “你们家老爷跟县令有交情?”杨安好奇道,“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老规矩啊,钱县令刚来的时候,我们家老爷就主动去……” 掌柜的忽然打住,朝杨安看了一眼,“我跟你说这么多干什么,真是的。” “这个钱县令,是不是叫钱寿安?”杨安忽然问道。 “你怎么知道钱县令的名字?”掌柜的眨巴着眼睛,不解道。 “这个钱县令,是不是上任不超过两年?”杨安继续问道。 “你……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掌柜的瞪大了眼睛。 “我当然知道,”杨安脸上露出一抹微笑,“因为我也是钱县令的旧相识。” 听杨安说是县令的旧相识,掌柜的放下心来,热情地给他们指路。 离开李家粮仓后,一行三人便向县衙走去。 杨安没有想到,他和这个钱寿安还真是有缘。 这个钱寿安,正是他几年前回老家接未婚妻时遇上的那位县太老爷。 从掌柜说的话来看,这个钱寿安,现在被调到咸阳来了。 虽然没有升官,但是咸阳接近皇城,可比杨安老家的县城要富饶得多。 在老家县城的那次,杨安本来怀疑钱县令也牵涉其中,没想到县尉却把所有的罪行都认了下来。 因为没有证据,杨安最后不得不放过了钱寿安。 而眼下,两人又要再次重逢。 一行三人来到县衙门前,却发现冷冷清清,一个人都没有。 赵七上前使劲敲门,半天没有一个人出来,倒是把衙门旁边睡着的一个老者给惊醒了。 “喂,你们是干什么的?”老者问道,“把老头子的美梦都给惊醒了。” “我们是来找钱县令的,”杨安朝老者作揖道,“请问老丈,您知道县衙里的人都干什么去了?” “还能干什么?”老者打量着三人,“自然去卖粮食挣银子去了呗。” “什么,县衙的人也去卖粮食?”三人闻言都是一愣。 老者点点头,对三人的惊讶很是满意,跟着却摇摇头,“不过今天他们倒是没有去卖粮食,” “那是干什么去了?”太子问道。 “听说是去喝喜酒去了。” “喝喜酒?”三人几乎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还以为听错了。 要知道,这里可是灾区中心。 百姓们携家带口正在逃荒,县衙里的人却去喝喜酒了? “请问老丈,他们为什么喝喜酒?”杨安恭敬问道。 “喜酒喜酒,自然是喜事才喝啰。”老者拿手盖住嘴巴,打了个哈欠。 “什么喜事?” “自然是县太老爷的喜事。” “县太老爷的喜事?”杨安更加奇怪,“县太老爷有何可喜?” “年轻人,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老者得意洋洋,“不过我知道。” “还请老丈如实告知。”杨安上前再次恭敬施礼。 “唉,这可不能告诉你,”老者神秘道,“这事别人都不知道,只有我知道。” “这事可保密着呢。” 杨安见状朝赵七一挥手,赵七拿出三两银子, “我们也不能白要您的消息,”杨安将银子放到老者手中,“您看这样可行?” 老者打量着手中的银子,却缓缓道,“这银子若是平时,倒是稀罕。” “只是现在,有银子也买不到粮食啊。” 听到老者的话,还没等杨安有所表示,赵七已经拿出一块干粮出来,放到老者手中。 老者顿时两眼放光,抓着干粮就吃了起来。 可没吃几口,便停了下来,看着干粮不舍道,“唉,还是不能多吃。现在是吃了上顿没下顿。” “多省着点,这干粮能保我多活好几天呢。” 杨安冲赵七使了个眼色,于是赵七又掏了一块干粮出来,放到老者手中。 “老丈放心,我们正是为粮食的事情来的。”太子看着老者饥饿的模样,忍不住道。 “用不了几天,我们一定会让所有的灾民吃上粮食。” 杨安也安慰老者,“老丈,我们跟钱县令不是一伙的。” “您就放心的把您的秘密告诉我们吧。” “唉,我老头子虽然一把年纪了,但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老者忽然脸上严肃起来。 “就算你们不给我银子和粮食,我也会把这件事告诉你们。” “这个钱县令可不是什么好人。” “我也知道,这个钱寿安不是好人。”杨安点头,“只是他很狡猾,难以抓到他的把柄。” “这次再落到我们的手上,他再也别想逃脱。” “好,”听到杨安的话,老者再次吃起手中的干粮, “如果你们真能除掉这个祸害,我代全城百姓谢谢你们!” 第94章 周老先生 躺在县衙门前的老者,看上去疯疯癫癫的。 可居他自己说,已经在县衙门前呆了好几天了,就为了监视衙门里的人。 要看看这些老爷们,究竟是为了赈灾,还是为了趁火打劫,乘机发国难财。 “老丈,”太子对老者产生了兴趣,“都说官官相护,您就不怕我们把你抓起来送给钱县令?” “哼!”老者瞪大眼睛: “我老头子都快要入土的人了,还怕什么?” “就算我被你们送到钱县令那里,至多也就一个死字。” “要么饿死,要么被钱县令害死。” “横竖都是死,我还不如赌一把。” “我宁愿相信你们,能给百姓带来活下去的希望。” 太子听到这里,眼中湿润起来,抬头望天叹道: “百姓们的愿望,仅仅是活下去。” “可就连这么简单的愿望,在天灾人祸面前,都变得如此艰难。” “是啊,”杨安也深有感触,“活下去,说容易不过是填饱肚子,说难比上青天还要难。” “老丈,请问您知道他们都在什么地方喝喜酒吗?”太子问道。 “当然知道,”老者自信道,“我现在就给你们带路。” 老者在赵七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多谢老丈。”杨安再次鞠躬致谢。 要不是这位老者,他们还真不知道到哪里去找钱县令。 老丈一边走一边告诉三人,虽然现在大旱,可是受灾的,都是那些穷苦百姓。 而县里的大户人家,都家底殷实,储备了足够的粮食,足够食用好几年。 所以大旱对大户人家,几乎不会产生任何影响。 而县城内更是有三家大户,赵家,王家和李家,更是有钱有权又有势。 “大户人家有钱倒也正常,”太子问道,“可是说他们有权有势,又是怎么回事?” “你这个年轻人哪,”老者朝太子一翻白眼,“有钱能使鬼推磨,这道理还不明白?” “老丈的意思,”杨安补充解释道,“就是有钱不但可以买动权力,还可以建立自己的势力。” “让权力和势力都向金钱一方倾斜,为金钱办事。” “本宫……本公子大概明白了。”太子听两人这么一解释,很快就理解了: “最简单的,就是拿银子交换权力,然后利用交换来的权力,建立自己的势力,去谋取更多的银子。” “嗯,”老者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不过我老头子告诉你们,” “这个钱县令,不仅用权力换银子,还要用权力去换小妾,供自己享乐。” “用权力换小妾?”太子重复道,“这个钱县令,实在可恶。” “年轻人,”老者头也不回道,“你们以为县衙里的人,都是喝的什么喜酒?” “难道,钱县令是今天娶小妾?”太子猜测道。 “正是今天,”老者点头,“而且听说要大办三日,今天是第一天,也是最热闹的一天。” “若是你们迟来一天,就没有这么热闹了。” “看来我们运气还不错,”太子冷冷地说道,“正好赶上了。” “要说这钱县令,也一把年纪了。” “可是他娶的小妾,可是又年轻又美貌。” “又年轻又美貌?”太子疑惑道,“她肯嫁给一个老头子吗?” “唉,不肯嫁又能怎么样?”老者摇头道:“难道白白等着饿死?” “这又年轻又美貌的小妾,难道是逃荒的灾民?” “你说对了,”老者渐渐放慢了脚步,“这小妾就是逃荒的灾民。” “我告诉你们,钱县令可看不上一般的美色,” “为了跟钱县令处好关系,县里的三个大户,赵家,李家和王家,可是花银子买了不少美色,让钱县令来挑选。” “那选不上的怎么办?”杨安难得插话道。 “选不上的,自然就留在三个大户家里了。” “不管选上选不上,她们终究还是有福气的。” “好歹有吃有喝,比逃荒的灾民要强得多。” “老丈,其实我觉得她们跟灾民一样可怜,”杨安感叹道,“在饥荒面前,他们都没有选择的权力。” “确实如此,”老者赞同道, “这些被卖的,如果遇上好的买主,那是他们幸运,” “如果遇上坏的买主,他们甚至生不如死。” “公子爷,您也听见了,”杨安对太子说,“咱们得尽快把这件事给解决了,拖的时间越长,百姓受苦越多。” “理该如此。”太子赞成道,“本宫……本公子万万没有想到,老百姓们的生活,实在是太艰难了。” “以后本公子一定要多出来看看,多体验一下老百姓们的疾苦。” 随后,一行三人跟着老者到了一处府邸附近。 老者停了下来,对三人指道:“前面就是钱县令办喜酒的所在,我老头子就不陪你们进去了。” “怎么,”杨安笑道,“老丈连死都不怕,难道还怕去见钱县令?” “我不是怕他,”老者吹胡子瞪眼道,“我是不想跟他们同流合污。” “这么说,钱县令认识老丈?”太子也笑了起来。 “他认识我,我可不认识他。”老者不屑道。 “如此说来,既然钱县令认识老丈,就更要劳烦您带我们进去了。” 太子和杨安都看出来了,老者和钱县令一定是老相识。 “老丈,我们也想进去,可是钱县令的人,也不认识我们。” “如果没有熟人带着,估计我们连门都进不去。” “就是,如果有老丈带着我们,事情就会好办得多了。” “这……”老者迟疑着。 “老丈,我们此次前来,绝不是和钱县令同流合污。”杨安认真到。 “好吧,既然你们是帮助灾民来的,我就帮你们一把。” 看着杨安一脸的真诚,老者终于下了决心。 随后,太子等三人,跟着老者来到了府邸大门前。 如同县衙的大门一样,这座府邸的大门同样紧闭,连看门的人都没有。 赵七上前敲门,敲了好半天,终于出来一个门房。 这门房将门开了一条缝之后,将赵七上下打量一番后,显然不认识。 于是一脸的不耐烦道,“你是干什么的?” “你知道这是县太老爷家的住宅吗?” “当然知道,我们就是找县太老爷来的。”杨安上前拦住刚要合上的门缝。 “你看我们将谁给带来了?” “周老先生?”门房看到杨安后面的老者,一脸的惊讶。 第95章 同道中人 门房不认识太子和杨安他们,对周老先生却十分熟悉。 认出了老者之后,门房的脸上露出了嘲笑的神情: “老爷子,你不是说宁愿饿死,也不愿吃我们家老爷给的一口饭吗?” “你甚至还说,要在县衙门前饿死,好让我们老爷被天下人耻笑。” “怎么,你终于饿得受不了了,终于想开了?” “放肆!”老者听着门房的数落,眼睛一瞪: “老夫好歹是钱寿安的恩师,岂能容尔等屑小之辈当面羞辱?” “若是见着钱寿安,老夫定然让他责罚于你!” “想见我们老爷?”门房却毫无惧怕之色:“那你也得看看,能不能进得了这道门?” “不怕实话告诉你,要想进这道门,门槛费得十两银子。” “你……”,老者气急:“你这是故意刁难老夫!” “怎么,拿不出来?”门房趾高气昂地看着老者,“拿不出银子,还有另外一个办法。” “你给我作揖行礼,我就放你进去。” “放屁!”老者止不住骂道,“想让老夫给你作揖,白日做梦!” “周老先生息怒。”杨安见状,忙将周老先生拉到一边,耳语了几句。 两人再次回来时,杨安让赵七拿出十两银子。 “门房老爷,这样能进去了吧。”杨安将银子递到门房的手中。 门房见杨安恭敬的神色,很是满意,“你,可以进去了。” “那他们呢?” “十两银子只能让一个人进去,”门房眼睛望天,“他们要进去,仍然是每人十两银子。” 周老先生又要发火,却被杨安使眼色止住。 赵七掏出一个元宝递给门房,“一个元宝五十两,再加上之前的十两,你得退二十两。” “真够小气的,”门房不情愿地嘟哝着,翻出二十两刚要找回给赵七,却忽然又收了回去: “瞧你们这身逃荒的打扮,能上得了桌面吗?” “这样吧,这二十两银子,我给你们找点像样的衣服换上。” 杨安看看太子,再看看自己,失笑道,“好吧,就依你说的办。” 太子全程看着三人跟门房讨价还价,难得一直没有说话,像是看杨安和门房做生意。 收到一个元宝加十两银子,并看着四人换上体面一点的衣服,门房这才让他们进去。 进了府邸后,周老先生便熟门熟路地走在前面。 他一边走,一边向太子等人介绍起来,这是前院,那个是睡房,中间是花园,后面还有一处后院。 而钱寿安办喜酒的地方,就在这座府邸的中堂。 离中堂还有老远的一段距离,便能听到猜拳喝酒声扑面而来。 等走到近处,早有迎宾之人迎了出来。 迎宾的两人,不似门房般态度恶劣,但显然认识周老先生,对几人也要客气许多。 当下将四人引了进去,在一个位置较偏的桌子旁坐下。 按一桌八人的配置,这张桌子上已经坐了三人,再加上他们一行四人,差不多凑满一桌。 杨安坐下来后,打量了一番,发现钱寿安并不在场。 同桌的三人,看服饰穿着,应该是本地的富人,尽管一桌的大鱼大肉,三人却基本没有动筷子。 而赵七就不同了,刚坐下便左右开弓,自斟自饮,大口吃喝起来。 赵七一边吃,一边嘴里嚷嚷:“嗯,好吃,两位公子爷,你们怎么不吃?” “周老爷子,你也不吃吗?” “咱可是花了六十两银子才进来的,怎么也得吃点回来。” 听赵七如此说,周老先生也开始吃起来,不过他的吃相比赵七要文雅得多。 太子和杨安也动起了筷子,毕竟这一路过来,路上也没有吃上一顿像样的饱饭。 同桌的三人,看着赵七一副恶鬼投胎的模样,都露出嫌弃的表情。 再看看太子、杨安和周老先生,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们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你俩说这四人,是不是进来骗吃骗喝的?” “嗯,我也怀疑他们的身份。今天到场的,有几个是为吃饭来的?不都是为送礼来的。” “也对,哪有像他们这样,像个饿死鬼投胎似的。” “别是外面逃荒的,冒充送礼进来蹭吃蹭喝的吧?” 尽管三人压低了声音,可偏偏声音又不是很低,仿佛故意要让太子等人听见似的。 太子等人却听而不闻,包括周老先生在内,只顾低着头,该吃吃,该喝喝。 很块,满桌的酒菜,就被四人扫去了一大半。 赵七吃得满嘴满手都是油腻,可他意犹未尽,又将手伸向了桌子上的一碗烧整鸡。 就在此时,厅中忽然从大门口进来一人,高声喊道: “各位,钱县令让小的带话。” “等一会,他会亲自给每一桌敬酒,以感谢各位的大驾光临!” “好啊,我们早就等着了。”立刻有人搭话。 “听说亲娘子是个绝色美人,也让我们开开眼。” “说得对,让钱县令带着新娘子一道来敬酒。” 众人纷纷起哄,气氛更加热闹起来。 “这个,小人可做不了主。”来人两手一摊,“小人也想看看新娘子,可是得看钱县令愿不愿意啊。” “甭管钱县令愿不愿意,你尽管带话就是了。”坐在中间桌子上的几人继续起哄道: “若是看不到新娘子,我老李家可不服输啊。” “就是,要是看不到新娘子,我赵家也不服输。” 听着这几人的话,杨安放下筷子,不解地看向同桌的三人,问道: “请问三位,这赵家和李家为了什么事不服输?” 坐杨安对面的一人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这赵家李家和王家,他们三家一直在暗中较劲,看谁跟钱县令的关系最好。” “他们同时选了三个美色送给钱县令,如果钱县令选中谁家送的美色,那就意味着另外两家都输了。” “最终的结果,是钱县令选中了王家送上来的美色,自然赵家和李家就输了。” “但他们不肯服输,一定要看王家送上来的美色,比他们强在哪里。” “原来如此。”杨安恍然大悟,“听兄台如此一说,我也想见识这样的美色。” “公子爷果然是同道中人。”同桌的另外三人,脸上都露出会意的笑容。 第96章 你是要造反么? “钱县令来了!” 就在此时,门口有人喊道。 “带新娘子来了么?”离门口较远的人问道。 甚至有人想先睹为快,从座位上站起来伸长了颈子张望。 “带了,带了,我看见了。” “可惜带着红盖头呢。看不见脸蛋。” “不用看脸蛋,只看新娘子的身段,已经是万中无一了啊。” 站着的人嚷嚷道。 可立马有坐着没动的人反驳:“那可不一定,身段好,不见得脸蛋也长得好啊。” “兄台你忘记了,这可是钱县令选中的,必须得身段好,脸蛋也长得好。” “对,对,钱县令选中的,一定是两全其美的。” “何止是两全其美,简直是三全其美,五全其美……” “不说别的,这身段,啧啧,称得上有肉的地方让人馋,没肉的地方让人怜啊……” 太子和杨安这一桌,因为离门口比较远,只能远远地看着这些人起哄。 但这些人嘴里说出来的话,实在是粗鄙不堪,听得太子皱起了眉头。 杨安却趁这功夫,问紧邻着自己的那人道: “请问兄台,这钱县令娶小妾有什么讲究吗?” “当然得有讲究。”还没等这人回答,三人中话最多的已经抢先道, “不过你们来迟了,他们已经行过三拜九叩之礼了。” “已经入过洞房了?”杨安心道,难道这钱县令,大白天就迫不及待地入洞房? “那倒没有,”那人道,“他们晚上才入洞房呢。” “还好还好。”杨安侥幸道。 “兄台说还好,是什么意思?”同桌的三人都奇怪地看着杨安。 “噢,”杨安有点发窘道,“我的意思是,我们来得不算太迟,” “钱县令的喜酒不是大办三日吗?今天才第一天。我们在这里有吃有喝,可以多呆几天。” “切……”三人听杨安如此说,脸上忍不住再次露出鄙视的神情。 在杨安和三人交谈的功夫,钱县令已经已经带着新娘子走到了大厅的中央。 中间同样摆着一张桌子,但是上面只坐着三人,显然这三人的地位比其他人更为显赫。 “钱县令,你们都拜过堂了,怎么还让新娘子盖着红盖头呢?”中间桌子上的一人问道。“你还是让把盖头掀了,好让我赵家输的心服口服。” “就是,我李家如果不看到真面目,也输得不甘心哪。” “二位,稍安勿躁,”钱县令喜气洋洋道,“钱某自会让你们如愿。” 随后,钱县令站定后,朝四周作揖行了一遍礼,说道: “今天乃钱某大喜之日,难得诸位相聚于此,让寒舍蓬荜生辉。” “钱某在咸阳上任的两年时间里,得到诸位大力支持。” “感谢诸位的信任和配合,钱某才有了今天。” “虽然钱某过上了好日子,但也没有忘记大家。” “钱某一直在努力,让在座的诸位都能过上好日子。” “钱某……” “我呸!”就在此时,一个声音打断了钱寿安的讲话, 跟着这个声音接着道: “你是过上好日子了,可是百姓们呢?” “谁?”钱寿安四处搜寻说话之人,“谁在说话?” “你连老夫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么?”那个声音继续道, “不过也对,你本来就是个数典忘祖,忘恩负义的家伙。” 大厅里鸦雀无声,这次钱县令终于找到声音发自何处。 随后他走到近前,对着周老先生道: “恩师,您终于肯来了?” “老夫没有你这样的弟子!”周老先生对钱县令的恭敬却毫不领情。 “恩师,您这是何必呢?” “既然来了,您只管吃好喝好。”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学生定将您侍候的满意。” 钱县令虽然被骂,在周老先生面前却毕恭毕敬。 “是呀,周老先生,您又何必呢?” “钱县令如此尊敬您,您也该知足了吧。” “就是,周老先生,您既然来了,就安心吃喝吧,没必要闹下去。” 有认识周老先生的人相劝道。 “老夫可不是来吃吃喝的!”周老先生怒道。 “钱寿安,睁开你的眼睛看看,我旁边的这两位是谁?” 钱县令听周老先生如此说,这才注意到太子等人。 他先朝太子看了一眼,却是显然不认识的。 随后他又朝杨安看去,打量了两遍之后,迟疑道: “这位却是眼熟,我们在哪见过?” “钱县令好记性,”杨安呵呵一笑,“还记得县尉崔怀远的事情吗?” 钱寿安经此提醒,顿时一惊,“你,你就是抓了钱县尉的御史大夫杨大人?” “正是杨某。” “钱县令办喜酒的场面可真够大的啊,杨某是闻着香味赶来的。” “杨大人真的只是来喝喜酒的?” 钱寿安忐忑不安道。 “你说呢?” 杨安反问道, “如今关中大旱,秋粮颗粒未收,关中赤地千里,遍野苍凉,不忍目睹。” “灾民卖房卖地,卖儿卖女,换粮糊口。” “咸阳城内,草根树皮掘食己尽,饿殍遍野。” “多数灾民拖儿带女,白天乞讨于街市,晚间露宿檐台。不少人口吐黄水,陈尸道旁。” “灾民们因为饥饿,甚至换子相食。” “而你们却在干什么?” “你们在大鱼大肉,大办喜酒,还一办就是三日!” “你们这分明是在吃灾民的肉,喝灾民的血!” “打住!”钱寿安听到这里,忽然平静下来。 “杨大人,这可是我的地盘。” “你若是道喜来喝喜酒的,钱某欢迎!” “如若不是,钱某请你马上离开!” “你好大的胆子!”杨安指着太子,怒喝道: “钱寿安,你知道这是谁吗?” “这是当今储君,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钱寿安却镇定自若道,“你吓唬谁呢?” “你居然敢让人冒充太子殿下?” “来人啦,给我把这几人全都拿下!” 只听钱县令一声令下,顿时从门外涌入十几个手下。 “钱寿安,你是要造反么?”杨安大喝一声。 “要说造反,那也是你造的反,你敢找人冒充太子殿下,就该将你以造反治罪!” 第97章 大势已去 皇帝下旨开仓放粮,钱县令却趁机中饱私囊。 这是大逆不道之罪,可是要掉脑袋的。 钱县令也深知这点。 县尉崔怀远是怎么栽在杨安手上的,他可是记忆犹新。 而眼下他的罪行,偏偏又被杨安撞破。 落在杨安的手里,绝对没有什么好下场。 所以他稍加思索,便当机立断,要倒打一耙: 与其被动,让杨安抓住送到皇上那定罪, 还不如闹个鱼死网破,先把这个杨安给解决了。 至于那个太子,是真的还是假的,并不重要。 如果是假的,正好可以名正言顺地将杨安和假太子一起抓起来,向皇上报功。 如果是真的,那也好办。 早就听说太子荒淫享乐,爱好美色,把杨安给办了之后,再多用几个美色把太子给争取过来。 到时候,就算自己仍然要被治罪,但有太子帮着自己说好话,再怎么着,罪行也比杀头要轻。 钱县令打得如意算盘,可是他不知道的是,他所听到的,只是早年间太子的传闻。 而如今的太子,在杨安的耳濡目染之下,已一改前非,严于律己,心怀百姓。 见钱县令的手下十几人要过来拿杨安,太子一拍桌子战了起来: “本宫在此,尔等岂敢放肆!” 太子贵为一国储君,自有一股威严在。 钱县令的手下,被太子的气场震慑,顿时迟疑起来。 见此情景,钱县令顿时急了, “这是假冒的太子!” “你们怕什么?” “出了事有老爷我给你们担着!” 听到钱县令的话,这些手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原地不动。 钱县令一看自己的话没有见效,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 “老爷我命令你们,抓住此三人,赏你们白银千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虽然钱县令的手下,未必都是勇夫,但是千两银子的重赏,还是足够让他们心动。 于是他们再次向杨安和太子逼了过来。 “少师小心!”太子见情形不对,想要站到杨安面前。 杨安如何肯让,和赵七牢牢将太子护在了身后。 周老先生也站了起来,和杨安并排站定,怒视钱县令: “钱寿安,如果你想抓他们,得先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恩师,您这又是何苦?”钱县令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 “他们只是外人,而我是您的学生啊。” “你还记得我的学生?”周老先生指着钱县令,“如果你眼里还有我这个恩师,你就应该让人把你捆起来,到皇上那负荆请罪!” “恩师,您可知道,”钱县令露出痛苦表情,“如果我被他们抓住,那就是死罪啊。” “你还知道你是死罪?”周老先生义正辞严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恩师,您难道真的愿意帮着一个外人,”钱县令不甘心道:“而不管学生的生死?” “老夫帮理不帮亲。”周老先生大义凛然道。 “既然如此,”钱县令脸上露出狰狞,“就休怪学生不念师生之情了。” “老夫也没有你这样的学生。” 见钱县令仍然孤注一掷,周老先生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钱县令,你请便吧。” 虽然不愿周老先生彻底和自己决裂,钱寿安还是一咬牙,冲着手下再次挥手道: “将这四人全部给我拿下。” “得令!” 十几名钱府的护卫,拿着棍棒家伙,齐喝一声,向杨安和太子等四人逼近。 不等杨安开口,赵七已经第一个扑了上去。 几个照面之间,为首的三名护卫,已经倒在了赵七的拳脚之下。 可是对方终究人多,再加上训练有素,很快就和赵七僵持不下。 杨安想速战速决,于是也加入进去,和赵七一起对付钱寿安的手下。 有了杨安的加入,钱府的手下虽然人多,却反而落了下风。 此时大厅中却响起了一个声音: “如有能拿住此四人的勇士,王家重赏白银千两。” 一听王家如此表态,另外两家也坐不住了: “能拿住此四人者,赵家同赏白银千两。” “李家赞同,同赏白银千两。” 这三家差不多同时表态,只要有人能将杨安和太子等四人擒获,可以额外得到三家重赏白银三千两。 再加上之前钱县令许下的重赏,总数目已经增加到了四千两白银。 听得如此重赏,早有见钱眼开的,跑到外面呼叫援兵去了。 若是钱县令被抓,对在场所有参加宴会的人都不利,所以他们早有意合伙除掉杨安等人。 现在,再加上如此重赏,许多人便立即行动起来,加入钱寿安一方。 虽然杨安和赵七占着上风,可若是等这些人的援兵以来,任他和赵七如何勇猛,也对付不了众人的车轮战。 杨安见势不妙,趁着交战的功夫,对赵七道:“擒贼先擒王!” 赵七会意,随手抢过来一个棍子,在桌子上敲断,随后拿起另外一头尖锐的半截。 只见赵七几个跳跃之间,已来到钱寿安的面前。 钱寿安毕竟只是一介文官,不若赵七勇猛善战,猝不及防之间已被赵七拿住要害。 赵七将棍棒的尖端,对准钱寿安的咽喉,“下令让他们罢手,否则我要你的狗命!” 赵七离开的瞬间,杨安便已险象环生,差点被钱寿安的手下突破,攻向太子。 幸好赵七已经拿住钱寿安,他的手下一看县太老爷被人拿住,顿时停了下来。 杨安这才有停下喘气的功夫。 但钱寿安却是个狠角色,早已拿定主意决不能落在杨安的手中。 所以他不但没有下令让手下罢手,反而高声喝道:“你们都停下来干什么?难道不想要赏银了?” 随后,钱寿安朝着杨安狂笑了起来: “钱某反正逃不过一死,可钱某临死之前,也要拉个垫背的。” 赵七没想到钱寿安如此执迷不悔,顿时杀也不是,不杀也不是,只能求援似地看向杨安。 而钱府的护卫,听到钱寿安的命令后,再次蠢蠢欲动起来。 “你们要银子不要命了吗?”杨安大声喝道, “你们可知,谋杀朝廷命官,可是株连九族的死罪!” “更何况,这位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殿下!” 听到杨安的话,钱府的护卫再次迟疑起来。 “你们还想什么?这太子根本就是假冒的!” “你们把他们拿下,不但无罪,反而有功!” 钱寿安在一旁疾言厉色道。 “给我闭嘴!”赵七气急,一巴掌抽在钱寿安的嘴上。 顿时几颗牙齿和着血丝飞了出来。 可是钱寿安却仍然不管不顾地狂笑着,嘴里含糊着叫嚣道: “想要我死?没那么容易!” “就算死,我也要拉着你们陪葬!” “都给本宫住手!”看着杨安和钱寿安的人僵持不下,太子再次发话道。 “本宫只擒拿罪魁祸首钱寿安,其他人等,如能幡然醒悟,既往不咎!” “如再有执迷不悟,助纣为虐者,则如钱寿安同等处置,株连九族!” 听太子如此说,在场的众人都静了下来。 随后,当朗朗的棍棒落地之声响起。 一名钱府的护卫走到钱寿安面前,跪下磕头道: “老爷,对不起了,小人不想株连九族。” 随后这名护卫掉头而去。 跟着又一人也走到钱寿安面前跪了下去, “老爷虽然待小人不薄,但小人上有老下有下,只能对不起老爷了。” “小人也不想株连九族……” 第三名护卫放下了手中的棍棒。 跟着第四个、第五个……更多的护卫放下了手中的棍棒。 他们都有着同样的想法:不想被株连九族。 这些护卫当中,有走到钱寿安面前跪下磕头的,也有不磕头直接掉头而去的。 片刻的功夫,钱府的护卫都放下棍棒,走了个干干净净。 “你们……你们这些忘恩负义的东西!” 钱寿安咬牙切齿地骂着,心里却明白大势已去。 他闭上眼睛,长叹了一口气,瘫软了下来。 第98章 究竟怪谁 钱寿安的手下,都放下了武器。 那些本来想要分赏银的,也都收起了坏心眼。 可是之前跑出去叫援兵的,居然真的找来了六个膀大腰圆的士兵。 新来的几个士兵,看到钱县令被杨安拿住,不了解内情,一时倒不敢轻举妄动。 钱县令看到搬来的救兵,反而重新燃起了希望,高声喊道: “几位勇士,你们来得正好。” “这几人要刺杀本县令,” “只要你们将本县令救出来,赏银万两!” 性命攸关。钱县令此时已顾不得钱财了,一下子把赏银提高了十倍。 “大胆钱寿安,你还敢骗人!”杨安喝道: “你们不要被他骗了!” “本官乃当朝宰相,这位,便是太子殿下。” 杨安之所以没有说自己是尚书右仆射,是因为担心这几名士兵不清楚尚书右仆射是多大的官。 而宰相,却是人尽皆知的。 果然,那六名士兵听到他们要对付的是宰相和太子殿下后,顿时脸上变色。 “太子殿下此次只为处理钱寿安贪污腐败之事,与他人无关。” “但若有执迷不悟,助纣为虐者,则同等处置,株连九族!” “太子殿下?”钱寿安仍然不肯死心,“太子殿下在京城呢,他不可能跑到这地方来!” “这几人分明是假宰相、假太子!” “只要你们把这假太子和假宰相拿下绑了,送给皇上,一定重重有赏!” 六名士兵,听着双方各执其词,看看钱寿安,再看看太子等人,也不知道该信哪一方。 而前来喝喜酒的宾客,包括赵家、李家和王家在内,此时也沉默不语。 因为他们也不想被株连九族。 六名士兵中的为首之人忽然开口道, “你说你们中有宰相,有太子,可有何凭据?” “本县令知道他们的凭据,是一个官印,”钱寿安不等杨安回答,便抢先答道: “不过本官可以告诉你们,他那个官印是捡来的,” “他正是靠这捡来的官印,到处骗人。” “捡来的官印?”为首之人听钱寿安如此说,皱了皱眉头,“可是太子殿下是没有官印的。” “我听说太子随身带有玉契。” “如果你们能拿出玉契,我等便信了各位。” 杨安见这人如此说,不由得看向太子。 太子有玉契作为身份证明,杨安倒是听说过。 可是就连他自己,也从来没有见过玉契长什么样子。 “没想到,”听到为首士兵的话,太子却笑了,“你也算是有点见识的。” “既然你们要看,我就让你们见识一下。” 说完,太子将玉契从身上翻了出来,随后高高举起: “这就是玉契!” “你们还有谁怀疑本宫的身份?” 见太子亮出玉契,为首士兵带着另外五人一起跪倒在地,“属下赵孟德拜见太子!” “属下?你们是谁的属下?” “回太子殿下,属下是奉了高宰相之令,前来保护太子殿下的安全。” “你是高颖派出来的?”太子脸上露出喜色,“你们如何得知本宫在此?” “本来,下官只知道太子殿下和杨宰相到咸阳县来了,”赵孟德回道: “可是咸阳这么大,一时也不好找,” “所以下官只能带着他们在街上碰运气。” “恰巧碰上有人在街上找人,说如果能抓住冒充宰相的恶徒,重重有赏。” “下官以为,这事定跟太子殿下有关,于是就跟着他们来了。” 说道这里,赵孟德再次跪下道: “由于下官不识太子殿下,无奈之下,只能请您亮出玉契。” “一是可以证明身份,二是可以震慑在场众人。” “但下官职位卑下,如此怀疑您,难免有不敬嫌疑,还请太子殿下恕罪。” “快快请起,”太子听赵孟德如此言语,摇头道,“你何罪之有?” 随后,太子看向钱寿安,“这个钱县令,对本宫才是真正的不敬!” 大厅中,那些前来喝喜酒的宾客们,这时也看出来了, 这两人,确实是太子殿下和当朝宰相。 也不知是谁带头,跪倒在地,嘴里喊道: “小人叩见太子殿下!” 跟着一大片都跪了下去,口呼叩见太子殿下。 赵家、李家和王家,本来还在迟疑,可眼见着差不多所有的人都跪下叩头, 眼见情形不对,他们也只能和其他人一样,跪倒在地。 钱寿安直到此时,才终于知道,再也不会有人来救他了。 “赵孟德!” “在!” “带着你的手下,把这个钱县令给本宫绑起来!” “得令!” 听到太子发话,赵孟德带着五人,将钱寿安绑了个结结实实。 可是此时,大厅中仍然还有一个人始终在站着。 太子注意到了此人,上前道: “新娘子,你也不用拜堂成亲了,还是回家吧。” 新娘子这才将红盖头从头上掀了下来,随后冲着太子跪下: “奴婢拜见太子殿下。” “免了,免了……”太子挥手道:“赶紧回家,跟你的家人团聚吧。” “回太子殿下,”新娘子却一脸悲容道:“奴婢不能回去。” “不能回去?”太子一愣,“究竟是怎么回事?” 新娘子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奴婢的家人,为了换粮食,把奴婢给卖了……” 新娘子开始哭哭啼啼起来。 太子看到新娘子梨花带雨的模样,顿时生起怜爱之心,想要搀扶她起来。 可是跟着他又想起杨安的教诲,自己可是向父皇和母后做过保证,绝不能对别的女子动心。 最终太子还是收回心思,寻找杨安的身影: “少师,你将此事处理一下。” “下官遵令。”杨安赶了过来。 “奴婢拜见宰相大人。”新娘子冲着杨安便要跪下。 “快快请起。”杨安连忙阻止,随后问道: “你姓甚名谁?为何不愿与家人团聚?” “小女子姓冷,名玉兰。” “只因父母兄弟将我卖于街市,以换取粮食,所以小女不愿与家人团聚。”冷玉兰泣道。 “你可知,你父母兄弟用你换口粮,亦是逼于无奈?”杨安开导起冷玉兰, “如此大旱,能够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你父母兄弟之所以将你卖于街市,可以换取口粮,固然不假,” “但是若能将你卖于富贵人家,也可以让你能够活下去,甚至能过上好日子。” “可小女子终究不是牲口,岂能随意买卖?” “况且,是被自己的父母兄弟所卖?” 冷玉兰忍不住悲愤起来。 “……”杨安一时无言以对。 虽然天灾是实情,但是卖自己的亲生骨肉,还是让他一时接受不了。 “你不能怪自己的亲生父母,”杨安沉默了一会,终于才憋出来一句: “要怪,你只能怪老天,怪那些像钱县令一样的贪官污吏!” 第99章 吃下去的都要吐回来 尽管杨安对冷玉兰再三好言相劝,让她回到父母身边。 可冷玉兰却是坚决不肯。 太子也过来问冷玉兰父母兄弟在何处,冷玉兰也只说不知。 无奈之下,杨安和太子只得将冷玉兰交给赵七,让他负责看护。 赵七本来只对打架感兴趣,听杨安让他安排面前的女子,十分不情愿。 可等他看清冷玉兰的容貌时,立马就变了一副神色,居然将冷玉兰带到一边,两人聊得十分投机。 安排好冷玉兰后,杨安和太子便商议下一步的计划。 此时钱府的宾客早已走了个干净,只剩下钱府的下人,以及太子和杨安的人。 因为天色已晚,杨安和太子等人,当晚就留宿在钱府。 第二日一早,他们兵分两路。 一路,由赵孟德带着五名士兵,清点官仓内官粮的情况,同时派人到赵家、李家和王家的粮仓去查到官粮的证据。 另一路,则由杨安和太子押着钱寿安赶往衙门。 县衙里的人昨天得到消息,早已在此等候。 杨安走进大堂,坐在本该是县令坐的位置上,开始审理钱寿安贪污挪用官粮一案。 而太子则坐在一旁监审。 整个审问过程,远比杨安想象的要艰难。 杨安以为经过昨天的较量之后,钱寿安所犯的罪行证据确凿,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了。 钱寿安现在所要招供的,就是交待出幕后之人。 正如太子所说,一个小小的县令,如果没有后台,就是给他天大的胆子,他也不敢做出这种杀头的事情。 可是钱寿安的嘴,严实得出乎太子和杨安的意料之外。 尽管杨安和太子让钱寿安坦白从宽,将功补过, 可钱寿安就是咬紧牙根,死都不肯承认背后有主使之人。 他从头到尾,始终都咬定,所有的事情都是自己一人所为,与他人无干。 而杨安若是追问官粮去处,钱寿安便沉默不语,坚决不肯说粮食都和谁进行了交易。 杨安这一路没有审出来什么结果,而赵孟德的那一路却旗开得胜。 对钱寿安审了一个多时辰之后,赵孟德的人便来回报。 经过清点,官仓内尚有近一半粮食。 同时,他们在咸阳的三个大户,赵家、李家和王家分别搜出极少一部分官粮。 而且,赵孟德还说,这三家大户,正要将上有官粮字样的盛装米袋进行销毁。 如果他们迟去一步,就连这仅有的证据,也会被销毁干净。 得知官仓内还有近一半的官粮,总算是个好消息。 杨安和太子本来还担心,如果官粮被钱寿安给折腾殆尽,此行赈灾,无异于难上加难。 有了剩余一半的官粮做保障,杨安和太子再谈起赈灾来,终于有了底气。 经过商议之后,两人当即决定,赈灾分两个方面进行: 一、设立施粥点; 根据咸阳县内目前的受灾情况,及逃荒人口密度,在人多的地方由专人就地架起大锅,熬制米粥。 米粥熬制标准,以一根筷子落下不倒为准。 二、开仓放粮。 在全县贴上布告,告知所有难民朝廷开仓放粮,所有逃荒的灾民回到原居住之地后,便可领到朝廷派放的口粮。 而派放口粮的依据,便是根据朝廷“输籍定样”户口数。 “输籍定样”,原本是隋文帝为了合理收取老百姓赋税而出台的一项政策。 而眼下,在赈灾时也恰好派上了用场。 因为杨安和太子采取的两项措施,都是实心实意的在为灾民办实事,是真心为灾民着想,很快就赢得了县衙内大部分人的拥护和爱戴。 有人主动站了出来,要参与到赈灾的行动之中。 对于这些人,杨安和太子当然表示欢迎,因为他们本来就人手不够。 而对于那些态度不明者,杨安和太子也不勉强,只要他们不添乱,也暂时不用管他。 在派出人手尽快实施开仓放粮之后,杨安和太子再次商议,如何处理赵家、李家和王家粮仓之内发现官粮的事情。 太子认为这三家太过于胆大包天,应该和钱寿安同等处理。 但杨安认为,因为昨天当着他们的面许诺过,只抓钱寿安一人其他人既往不咎; 再加上此三家大户,在咸阳城内根深地固,处理得不好,容易引起更大的骚乱; 所以暂时不便处理这三家大户。 太子听到杨安的分析后,尊敬地表示,还是少师考虑周到,一切听少师安排。 但杨安跟后说道,虽然这三家可以暂时不处理, 但是,少了的一半官粮,还是要从他们身上找回来。 吃下去多少,就要吐出来多少。 随后,杨安和太子,让人将三家的家主找了过来。 杨安提出,现在关中大旱,是非常时期,三位家主作为咸阳城内的大户,应该为灾民做些什么。 为灾民做事,也就是为朝廷做事,是在为皇上分忧解难。 朝廷会记住你们的功劳,皇上也会记得你们的贡献。 虽然杨安闭口不提在三家粮仓中发现官粮的事情,但是三位家主心中有数,这是给他们留着面子。 当下,三位家主纷纷表示,愿意捐出若干粮食,帮助朝廷赈灾。 杨安和太子一听,这三人实在是吝啬,仅仅只捐了一小部分,与官仓中所少的一半粮食还相差太远。 于是杨安表示,这点粮食,只是杯水车薪,根本不够灾民吃几天的。 三位家主立时明白,这是嫌他们捐得太少,于是很默契地将数量往上提了一些。 可是增加的数量有限,还是不能让杨安和太子满意。 于是,三位家主只得再次将数量往上提。 杨安和太子还是嫌少,让他们再商量个数字。 可尽管嫌少,杨安和太子还是只字不提在三家粮仓内发现官粮的事情。 如此再三,三位家主都坐不住了,想要告辞离开县衙。 可是杨安和太子不开口,再加上赵七和赵孟德在一旁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谁也不敢走。 三位家主经过多次商议之后,杨安和太子听着数字,觉得应该差不多能补上官仓内所少的一半粮食,这才口气有所松动。 可是,杨安和太子仍然没有点头。 三位家主只得再次进行商议。 第100章 难以下咽的米粥 三位家主商量过后,再次说出了一个数字。 这个数字,甚至已经超过了官仓所缺少的粮食。 太子和杨安终于点头。 赵、李、王三个家主,随后被送了回去。 可是三家家主刚回到家中,在杨安的安排下,县衙便派人将粮食从他们的粮仓之中拉回了官仓。 清点数量后,再将这批粮食分发到灾民的手中。 而咸阳内各处灾民集中的地方,早已分别架起了大锅,就地熬粥,分发给灾民。 到咸阳后的第三日。 在杨安的建议下,太子亲自到施粥现场就地考察。 随后,太子、杨安以及赵七三人,来到了县衙附近的一处施粥点。 不想此处负责施粥的官吏,恰好在县衙里见过太子等人。 看到太子殿下亲临现场,慌忙就要下跪,却被杨安制止。 杨安告诉这名官吏,不必拘礼,他们只是随便看看。 随后,杨安让这名官吏找来一只干净的碗,盛了一碗粥亲自端给太子: “请太子殿下也尝尝滋味如何?”杨安小声道。 太子打量着杨安端上来的这碗粥,虽然很稠,但是没有一点油星,更没有可下饭的菜肴,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如此仓促之间熬出来的米粥,仅仅是看相,跟他在东宫内所吃的山珍海味,便已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可是看到杨安期待的目光,太子还是接过来尝了一口: “除了有点咸,什么味道都没有,”太子摇头道:“实在是难以下咽。” “太子殿下,您再看看他们?”杨安示意太子道。 太子顺着杨安的目光看过去:只见那些灾民们,吃上热乎乎的米粥之后,一脸满足的模样。 太子不由看得呆了。 半晌,太子才唏嘘道: “本宫从未想过,一碗寡淡无味的米粥,在他们的嘴里,似乎是这世上最美味之物!” “若非身临其境,又如何能体会民间疾苦?” “恭喜太子殿下!”杨安脸上露出笑容, “下官请求太子殿下,吃完这碗米粥,体会更加深刻!” “少师,你……”太子一愣,没有料到杨安会有后招:“这就没有必要了吧?” “下官只是请求,”杨安一脸郑重道:“是否要吃完这碗米粥,还请太子殿下您自己拿主意。” “不过下官以为,有如此多百姓在一旁看着,太子殿下一定会吃完这碗粥的。” “好你个杨安!”太子佯怒道,“本宫吃一碗,你得吃两碗!” “太子殿下,这施粥可是有规定的,”杨安笑道,“灾民每人只得一碗,两碗就坏规矩了。” “那就让赵七也领一碗,”太子也笑道,“把他那一碗也让给你吃。” 杨安无奈,只得让施粥的官吏盛了两碗粥,陪着太子在一边开始吃起来。 不过相对于太子来说,杨安并没有觉着难以下咽,吃完两碗的功夫,太子也恰好艰难地吃完。 “少师,本宫可是记住这顿难忘的米粥了。” “下官希望,太子殿下记住的不仅仅是米粥,还有这些忍饥挨饿的百姓。”杨安适时补充。 “这样的米粥,应该让那个钱县令也来尝尝。”太子若有所思。 “这倒是个好主意。”杨安笑道,“不过他更适合吃牢饭。” “说到这个钱寿安,他身后一定有更大的后台。” “否则一个小小的县令,断然不敢如此胆大妄为。” “少师,”太子看向杨安,“不若我们回县衙,审出他究竟是受何人指使?” “下官以为,赈灾比审问钱寿安更重要。”杨安摇头道, “施粥现场,太子殿下已经看过了,大可放心。” “下一步,是要看开仓放粮进行得如何。” “这一次,我们一定要去咸阳最偏僻的地方。” “如果连偏僻地方的灾民,也能领到粮食,” “便能说明,开仓放粮被真正执行到位。” “太子殿下才能真正放心。” “好!”太子赞成道:“便依少师所言。” 随后,杨安让赵七到县衙去牵了三匹马过来,一人一匹,骑着出了咸阳城。 此次,他们的目的地是咸阳城外,较大的村庄。 刚出城门不久,三人便就近下马,去附近的村庄考察一番。 杨安正好借此机会了解了一下大隋的农村制度。 此时的大隋,以五户为一保,设保长; 五保为一里,设里正, 四里为一党,设党长。 也就是说,一个党长,管理大约一百户人家。 因为他们在两日之前,便已命令开仓放粮。 所以等他们经过这些村庄的时候,官粮也已经运送到位。 甚至有的地方已经将粮食全部发放到位。 但是这是咸阳城附近的农村,并不能说明政策已全部执行到位。 离开这些村庄之后,在杨安的建议之下,太子一路没有停顿,策马扬鞭,一直走了一个多时辰。 直到日头快要偏西的时候,三人看到附近村庄有炊烟升起,这才打马进了村庄。 三人专门找了没有炊烟的一户人家,走进之后,发现里面只有一对年老的夫妇。 两人正对面而坐吃着什么。 “你们……你们是谁?”老妇人听到动静,回过头来。 “老人家,我们路过此地,想找口吃的。”杨安上前答道。 “现在干旱成这样,”老妇人摇头,“喝的都快没有了,哪里还有吃的。” “吃饭不可以,”老丈抢过话头,“不过这草根也是能充饥的。” “你们不嫌弃的话,草根倒是可以分给你们一些。” 听到老丈的话,三人这才发现,桌上的正是草根。 “难道你们没有领到朝廷发放的粮食吗?”太子奇怪道。 “没听说发放粮食,”老丈摇头,“不过村里来了几个人,不知从那搞来的粮食,说是可以便宜卖给我们。” “卖给你们?”太子皱眉,“有多便宜?” “跟没有大旱之前,差不多的价钱吧。”老丈回道。 “老丈,”杨安看着桌上的草根:“你们怎么不去买一点?” “我们倒是想买,”老丈苦着个脸,“可是人家不卖给我们。” “不卖给你们?为何?” “还能为何?”老丈气愤道: “这里的事情,都是党长说了算,” “他说卖给谁,就卖给谁,” “跟他关系好的,才能买到粮食。” “关系不好的,得十倍价钱才能买得到。” “岂有此理?!”杨安看向太子, “公子爷,您说这事该如何处置?” 第101章 暂且饶你一命 “还能如何处置?”太子沉着脸道,“该抓的抓,该杀的杀!” “本宫……本公子以为,这些人搞来的粮食,绝对来路不正!” “确实如此,”杨安点头道,“这个党长卖的粮食,一定是官仓送过来的。” “不过像这样以权谋利的人,无论在朝廷还是在乡下,都有很多,” “公子爷能杀得完吗?” “这样的人有很多?”太子看着杨安,“那就见一个杀一个!” “可是太子爷能保证,”杨安摇摇头,“顶替上来的,就一定大公无私吗?” “就算顶替上来的人,暂时不会以权谋利,” “但是一年以后,两年以后……若干年以后,还能保证大公无私吗?” “这……”太子迟疑起来,“以你之见,该如何处置?” “窃以为,有贪念,乃人之常情,”杨安侃侃而谈道, “人非圣贤,断然不能灭绝贪念。” “只是各人所贪不同,有贪名,有贪利,有贪美色,又或者三者皆贪,不一而足。” “如此处党长,因贪银两,便可置灾民之生死于不顾,一心只为己谋私利。” “而今用人之际,太子爷无需杀之,只需晓以利害,震慑其心,” “让其去除贪念,一心为百姓办事即可。” “少师所言极是,”太子似有所悟,“本宫受教了。” 既然杨安说明,要震慑此处党长,让其收起贪念,一心为百姓办事,太子也就不再装下去。 “既然如此,本宫现在就去找这个党长。” 随后,杨安对着还在啃草根的老丈道: “请问老丈,此处党长家住何处?” “不远,”老丈头也不抬:“怎么,你们要去找他买粮食?” 显然老丈对他们刚才的谈话不以为意。对于太子声称要杀了党长,更是没当一回事。 “不是买粮食,”杨安只得解释道,“我们是去找党长,让他把粮食发给你们。” “发粮食给我们?”老丈问老妇,“老太婆,你听清了吗?” “我听清了,”老妇看向老丈:“他确实说的是发粮食给我们。” “真有这种好事?”老丈仍然不肯相信。 “老丈,您就放心吧,”太子肯定道,“运到党长那里的粮食,是奉皇上圣旨,开仓放粮,救济灾民发下来的。” “我就说呢,”老丈这下终于明白过来,“这党长哪来的本事,这时候居然还能搞来粮食。” “老丈,”杨安将老丈手上的草根拿了下来,“领了朝廷发下来的粮食,你们就不用再吃草根了。” “可是,”老丈忽然又开始不放心起来,“你们斗得过那党长吗?” “放心,”杨安一拍胸脯道,“别说一个小小党长,就是县令见了本官,也得低头。” “而这位,”杨安示意老丈看向太子,“比本官的官还要大。” “那我就放心了。”老丈似乎放下心来,“我这就带你们去。” 随后,太子和杨安,以及赵七,跟在老丈后面,向党长住处走去。 党长住得离此处不远,只走了一会,便已看到房屋的轮廓,明显比老丈的住家要宽大数倍。 几人走近,便听得党长家的院子里有人在说话: “党长待咱不错,这些粮食来得可真是及时。” “咱家也快要断顿了,再买不到粮食,咱也要跟那些穷鬼一样吃草根了。” “难得啊,难得党长在这个时候,粮食还没有涨价。” 此时几人已经走到了门口,赵七刚要去敲门,却被杨安止住了。 接着,院子里传来了另外一个声音: “本党长告诉你们,给你们的价格是内部价,至于别人,可是一律十倍的银两。” 听党长如此说,最开始说话的那人道: “党长的心意,咱都明白。” “以后党长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咱也绝不含糊。” “就是就是。”另外几人纷纷附和道。 “你们都上当了!” 就在此时,院子外面传来一个声音: “这些粮食,是奉皇上圣旨,开仓放粮,救济灾民发下来的。” “根本就不用花银子去买!” 与此同时,院子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赵七踹开大门之后,站在一旁,将杨安和太子迎进了院子。 “你们……”党长看到闯进来的太子等人,顿时一愣, “你们究竟是何人,竟敢私闯民宅?” “私闯民宅?”杨安轻蔑一笑,“又怎能与你的欺君之罪相比?” “你……你满口胡言!”党长怒道:“谁欺君了?” “皇上下圣旨,开仓放粮救济灾民,”杨安不急不忙道: “你却拿官仓的粮食用来买卖,以权谋私,” “难道这不是欺君之罪?” “你们说这粮食是免费发放的?”党长心虚道。 “难道运粮之人没跟你们说,奉圣旨开仓放粮救济灾民之事?”杨安见党长不似作假。 “运粮之人,确实说粮食是用来救济灾民的,”党长迟疑道,“不过他们还是收了我们一些银两。” “什么?”太子听到此处,不由怒道: “朝廷免费发放的粮食,却被你们层层盘剥!” “尚未发到百姓手中,便已升到了他们根本买不起的价格!” “该死!”太子沉着脸,“你们都该死!” “太子殿下息怒!”杨安劝道,“当务之急,是将这些粮食发放到灾民们的手中。” “太子殿下?”党长闻言惊慌失色,“小人听运粮的两人说过,说是太子殿下到了咸阳,这才有粮食运过来。” “没想到太子殿下,竟会到咱这穷乡僻壤之地?” “本宫如果不是亲来此地,”太子怒视着党长,“又如何得知你们竟然昧着良心,做出如此卑鄙龌龊之事!” “小人该死……”党长忽然跪倒在地,“请太子殿下饶命,小人再也不敢了……” “你想死还是想活?”太子好不容易平息心情后,问道。 “小人当然想活。” “既然想活,”太子缓缓道,“那你就得听本宫的,” “将这些粮食,分文不取,按受灾情况,发放到百姓的手中。” “可是……”党长为难道,“这些粮食,也是小人花银子买来的。” “难道你想死?”太子两眼一瞪,“本宫这就成全你,” “赵七,把他拖出去斩了!” 还没等赵七动手,党长已经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太子殿下饶命,小人想活,” “小人按太子的吩咐办便是……” “好吧,”太子挥手让赵七退了下去,“本宫暂且饶你一命,” “如若再发现你以权谋私,本宫定让你株连九族!” 第102章 得依靠制度 党长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见到太子殿下。 要知道太子殿下,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一国储君。 只是太子见到他后,便要砍他的人头,甚至还要株连九族。 这让党长吓得差点大小便失禁。 好在太子仅仅只是吓唬他,并没有真的要杀他。 但杨安还是跟在太子后面,给这个党长上了一条紧箍咒: 必须将剩余的官粮,立即发放到所有的灾民手中。 而且不得再有任何巧立名目、贪赃枉法的行为。 党长见自己的小命终于得以保留,哪里还敢反对。当着几人的面,立刻派人到各村敲锣,通知灾民前来领粮。 而为太子和杨安带路的老丈,则第一个领到了粮食。 老丈对太子等三人千恩万谢,一定要请他们再次到家中,要盛情款待他们。 可是杨安等人再三推辞,坚决不肯。 因为杨安考虑到,这些发下来的粮食,毕竟有限。 他们三人要是真的到老丈家去吃一餐,都足够老夫妻俩省着吃好几天的了。 在党长的计算之下,一人平均不到六斤的粮食。 而且这每人不到六斤的粮食,还得结合每户的实际情况进行发放。 如这户人家,家中老人小孩多的,自然粮食分到每个人头上,就会比平均数要低一点。 而另外一户人家,家中青年壮年多的,粮食分到每个人头上,就会略高于平均数。 老丈这一户,因为只有老夫妻两人,领到的粮食本应低于平均数。但党长看在老丈有太子等人撑腰,多给了一些。 杨安和太子看在眼里,相视一笑。 他们并不想用手中的特权来谋利,可是党长却很自然地把老丈视为他们的人,并给了特殊待遇。 或许,这就是人之常情吧。 而在对待其他人上面,党长可就没有这么客气了,都是照着登记册上的数字,该给多少就给多少,一点都不含糊。 仅仅从这方面来看,党长在这个位置上还算胜任。 杨安忽然想起他穿越之前的那个世界,那里同样有贪污腐败。 而且贪污腐败的,都是各行各业里面的佼佼者,都是能人。 一个人,尤其是身在重要岗位上的人,越是有能力,越有机会贪污腐败。 这种机会,因为其低成本高收益,所以绝大多数人,都无法抵制这种诱惑。 想到有能力的人,杨安忽然又想到了这个世界的太子杨勇和晋王杨广。 晋王杨广有没有能力?自然是有的,否则他也不会赢得皇帝皇后,以及一众大臣的称赞。 为何杨广能赢得称赞?晋王杨广一直以隋文帝为榜样,从未有过贪污腐败的行为,便是其中一方面。 反观太子杨勇,有没有能力?同样有能力,而且在杨安的用心良苦下,已经告别腐败享乐的坏习惯,正在让太子的地位越来越牢固。 杨安陷入沉思的时候,院子内堆着的粮食已经越来越少。 根据杨安的要求,党长没有将太子的身份告诉灾民,只是说朝廷派下来的官员,奉皇上圣旨来给大家发放粮食。 而每一个前来领粮食的灾民,在领到粮食后,都当场跪下,面对着京城的方向谢恩: “多谢皇上赐给小人的粮食!” “皇上万岁!万万岁!” 太子看着百姓们虔诚的模样,心有所感,看向杨安,问道: “少师,如你所言,人人皆有贪欲,” “有贪名,有贪利,有贪美色,不一而足。” “本宫试问一句,少师贪的又是什么?” 杨安一愣,他没有想到太子会有此问,思索片刻道: “下官不贪名,不贪利,也不贪美色,” “下官只贪,能一直伴在太子身边。” 其实杨安更想说,他所贪的是,能看着太子登上皇位,成为千古一帝,在太子的治理下,大隋国祚能再续五百年。 可是他终究没敢说出口。 大隋国祚,能否续上五百年,那是皇帝才有资格考虑的事。 “少师,你贪的也太少了吧?”太子带着笑意看向杨安。 “回太子殿下,”杨安庄重道,“能够一直伴在太子身边,那可是下官几辈子才能求来的福气。” “虽然你这话有点夸张,”太子收敛起笑意,“不过本宫爱听。” “下官也想请问,”杨安见太子心情不错,也趁机问道: “太子殿下贪的又是什么?” “少师问得好,”太子皱起眉头,“本宫之前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可是想来想去,本宫并无可贪之处。” “少师说过,圣贤方能去掉所有贪念,” “如此说来,本宫难道已入圣贤之道?” “可是,本宫又觉得哪里不对,总觉着离圣贤差得太远……” “太子所虑极是,”杨安答道,“殿下并非无可贪者,而是没有找到贪的目标。” “得民心者得天下,已被无数朝代所证明。” “得民心者得天下?”太子醒悟道: “少师是说,本宫所贪者,应为民心?” “正是民心。”杨安赞许道, “只有为百姓办实事者,才能得到天下百姓的拥护。” “此次赈灾之行,太子殿下已经深刻的体会到民间疾苦,” “而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如何帮百姓摆脱这些疾苦,让百姓过上好日子。” “仅仅是让此处的党长,将赈灾的粮食发放到灾民手中,只能解决附近百户的灾民。” “而受灾的不仅仅是此地,不仅仅是咸阳,还有关中的大片地区。” “仅仅靠我们几个人的力量,并不能解决普遍存在的贪污腐败问题。” “确实不够,我们几个人的力量太小了。”太子点头:“本宫回京城后,当奏明父皇,对于这些大发国难财的小人,就该见一个杀一个。” “太子殿下,下官曾经说过,”杨安提醒道,“像这样的人,是杀不完的。” “在低成本高收益的机会面前,任何人都难免起贪念,犯下贪污腐败的错误。” “没办法制止他们,可是却又杀不完,”太子恨恨道:“难道少师有更好的办法?” “确实有更好的办法,”杨安道,“那就是依靠制度。” “什么样的制度?”太子期待地看向杨安。 第103章 贪腐与人性 每个普通人,或多或少,都有贪欲。 而贪欲表现的多少,则与一个人的能力相对应。 能力强者,位置越高,权力越大,贪欲就有机会被不断放大。 能力弱者,通常少有机会去贪污腐败。 但一旦给一个弱者机会,让他掌握了很大的权力,而这种权力又缺少监管的话, 弱者的贪欲,甚至比强者的贪欲还要膨胀得厉害。 这就是人性。 杨安从历史中早就知道,古今中外、历朝历代,要想彻底解决贪腐问题,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但最大限度地减少贪污腐败,始终是历朝历代贤明统治者努力的方向。 就比如当今陛下隋文帝。 在对待贪腐问题上,隋文帝热衷于从源头上进行治理。 明面上,强化对官员的监督,让亲信“秘查百官”,发现贪腐行为必严惩不贷。 据史料记载,根据秘密查到的证据,隋文帝曾一次罢免河北五十二周州贪官污吏二百余人。 暗地里,隋文帝还以“钓鱼”的手法,进行铁面反腐。 隋文帝通常先派人向一些可疑的官员行贿,“私以贿之”,这些官员一旦受贿,则立即处死。 隋文帝引以为傲的一个“发明”,便是命人悄悄把金银财宝以及丝绸和南方出产的缎子送给一些大臣和官员。以此来衡量一个大臣和官员是否清正廉明。 假若某个大臣接受了金银财宝等钱物,不但以受贿罪处理,甚至会当着朝堂之上所有大臣的面,当场处死。 这是隋初的做法,在短时间内,成绩斐然,让隋文帝很是自豪了一阵子。 可是,“钓鱼执法”终究有其局限性。 隋文帝不可能想到,居然有人会大着胆子,在关中大旱之时趁机敛财。 甚至就连一个仅仅管理百户的党长,也会滥用手中职权,趁机谋取私利。 隋文帝没有想到这一点,太子也没有想到。 但太子却亲身经历了这一切。 不仅仅亲身体会到民间疾苦,更是亲眼看到了贪官污吏们的丑恶嘴脸。 太子想在治理贪腐上有所作为,甚至对这些贪官污吏,恨不得见一个杀一个。 当然这只是太子单方面的想法。 就算要杀这些贪官污吏,也得经过隋文帝的同意。 当太子听到杨安说,有更好的办法可以治理贪腐,太子顿时来了兴趣。 杨安看到太子迫切的模样,心中也很高兴。 他曾经对历史中的贪腐现象做过研究,总结过一些在治理贪腐上卓有成效的经验。 而这些,恰好在此时派上了用场。 看着太子期待的眼光,杨安平静道: “贪欲,乃人之本性。” “趋利避害,乃人之本能。” “本性加本能,皆为不可缺少的构成。” “少师的意思,”太子思索道,“贪欲和趋利避害的本能,正常人缺一不可?” “正是如此。”杨安点头,继续说道: “没有贪欲,人类就会停止进步,” “没有趋利避害的本能,人类恐怕早已灭绝。” “少师,你未免扯得太远了,”太子摇头,“本宫现在只想知道,如何方能彻底解决贪腐问题?” “回太子殿下,无法彻底解决贪腐问题。” “但是合理制定制度,可以最大程度地预防和减少贪污腐败。” “行,”太子迫切道,“少师就请说说,该如何制定制度?” “下官以为,”杨安缓慢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治理贪污腐败,应如同治理军队,本着赏罚分明之基本原则。” “对于清正廉明之官吏,当重赏;” “对于贪污腐败之官吏,则严罚。” “赏罚分明,再简单不过,”太子不以为然地看向杨安, “难道仅仅靠这个,就能减少贪污腐败的现象?” “下官说过,”杨安回道: “赏罚分明,仅仅是最基本之原则,” “很多原则,看似简单,但真正要执行下来,则很不简单。” “而治理贪污腐败,要做到赏罚分明,最难的点,便在于一个‘度’。” “大小官吏,之所以敢于贪污,便是因为低成本,高收益。” “如果他们因贪污所受的惩罚,远高于他们的收益,谁还愿意贪污?” “如果大小官吏,清正廉明所获得的赏赐,能让他们名利双收,谁不愿意做个清官?” “少师所言,现在有点意思了,”太子渐渐明白了一些,“只是具体到制度上,该如何实施?” “下官以为,”杨安胸有成竹道,“一个好的治理贪污腐败的制度,应该要做到以下几点:” “一,设立监察制度,监督朝廷官员是否有贪污腐败行为;” “监察官员,不仅仅监督京城大小官吏,而且要监督到地方所有官吏。” “二,提高官员待遇,让官员的付出与收入成正比,同时让官员的俸禄与业绩挂钩;” “三,在提高官员待遇的基础上,让官员的收入透明化,一旦发现官员收入来路不正,则依法处理;” “四,加大对贪腐官员的处罚力度,提高官员贪腐成本,对贪腐官员一律没收所有财产,并殃及子女家人;” “五,加大对清正廉明官员的奖励,在清官致仕(退休)之后,朝廷应额外发放俸禄,以资鼓励提倡;” “此额外发放的俸禄,可结合清官在任之时的业绩综合考虑,数十倍甚至百倍于清官每年的俸禄。” “六,查找容易引发贪污腐败的漏洞,比如在官文或者朝廷账本中,一律要求以大写数字代替小写数字,这样就可以防止‘一改十’、‘十改千’的事情发生。” “如果能将这六点,真正实施到位,”杨安最后总结道:“贪腐现象必将会越来越少。” “好,少师果然想得周到,”太子连连赞道:“如此赏罚分明,却比治理军队要复杂何止百倍?” “本宫现在想立刻回到京城,奏明父皇,” “如果真能建立这样的制度,一定能还父皇一个清明盛世!” “让所有的贪官污吏,都现出原形,” “让那些本来想要贪污腐败的,也都收起贪腐之心,” “让那些清正廉明的官员,老有所养。” 杨安深以为然: 如果说开皇十三年之前,还属于开皇之治的话, 那么开皇十三年之后,大隋走上下坡路,此时的腐败也是意料之中。 所以,治理贪腐同样不可轻视。 若太子提出的措施,在治理贪腐上取得成效,并获得随文帝的赞赏, 那么,杨安必定是大功一件。 同时也意味着,杨安朝着自己的宏图大业,又迈进了一步。 就在两人商量着如何奏明隋文帝的时候,党长家里的粮食也差不多全部发放完毕。 “太子殿下,我们也该回县城了。”杨安提醒道, “也不知道那个钱寿安,此次买卖官粮,趁机敛财,会不会殃及他的家人?” “是该回去了,”太子点头,“我倒更希望,这个钱寿安想通了,供出幕后指使之人。” 随后,杨安和太子以及赵七,上马后向着县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可是等三人回到咸阳县城后,却得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前任县令钱寿安,在牢中自杀了。 第104章 卓有成效 因为赈灾是头等大事。 首要解决的,是灾民们的饥饱问题。 再加上仓促之间,钱寿安死都不肯供出同伙或者背后指使之人, 所以杨安和太子只能将钱寿安关进了县衙大牢。 想着等有空了,再将钱寿安提出来,仔细审理一番,或许能找到有用的线索。 在临走之前,杨安和太子特意交待,未经他们的同意,任何人不得探望钱寿安。 可是几人没有想到,他们仅仅离开半天的功夫,钱寿安便在牢里上吊自杀了。 接到这个消息后,杨安心中起疑,将看守大牢的牢头传来询问。 牢头心虚,一开始还遮遮掩掩,可禁不住杨安再三逼问,终于道出实情。 不出杨安所料,这期间确实有人探望过钱寿安。 牢头一开始也牢记杨安和太子的叮嘱,不让此人见钱寿安。 可是此人却拿出了很多的银两,足够让牢头动心,最终还是没抵住诱惑。 但牢头还是牢记自己的责任,亲自陪着此人去见钱寿安。 而且牢头保证,那人探望钱寿安的时候,他全程相陪,而且亲眼看见钱寿安一直都好好的。 探望之人离开后,又过了一个多时辰,才发生的意外。 太子和杨安,跟着询问探望之人的特征。 牢头虽然贪心,但是对探望之人的特征倒是记得仔细,说这人虽然一身灾民打扮,却明显不是灾民。 个头很普通,长相也很普通,唯一明显的特征,是左眼的眉毛之上,有一道发白的疤痕。 杨安和太子当即下令,根据牢头描述的特征,画出画像,全城张贴,如有举报者奖五百两银子。 可是连着好几天过去,此人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半,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愤怒之下,杨安和太子,将牢头重责八十大板关进大牢,并没收贿赂的银两。 因为抓了几个借赈灾之机趁机敛财的典型,再加上在县城内张贴布告宣传的结果,咸阳城内的灾民们,在吃上米粥的同时,也领到了分发的粮食。 咸阳城内的灾民们,不再四处逃荒,渐渐安定下来。 而那些之前逃荒在外的灾民们,收到消息后,也回头赶回咸阳。 太子甚至担心,这些灾民们除了咸阳县的灾民,还会混杂其他地方的灾民。 可是杨安告诉太子,外地的灾民只能领到米粥,而咸阳县的官粮是根据户口发放的。 也就是说,外地的灾民,即使到了咸阳,也只能喝上暂时充饥的米粥,并不能领到赈灾的官粮。 如果想领到官粮,他们还是必须回到户口所在地。 而且,杨安下令,因为官粮已经发放到灾民的手中,早已取消多数米粥点的供应,只留下县城之外的几处米粥点,用于供应路过的灾民。 在咸阳开仓放粮的同时,杨安和太子也抽时间到附近的几个县城去视察了一番。 附近的几个县城,受灾情况跟咸阳基本差不多,但是好在没有发现趁机敛财的官吏。 杨安和太子甚至发现,这些赈灾的普通官吏中,同样有一些真心为灾民办实事的基层小吏。 在视察的间隙,杨安也抓紧时间,为太子写好了一本奏章。 这本奏章的目的主要是三个。 一是说明太子在赈灾路上的所见所闻,亲身体验到民间疾苦。 二是说明有官员居然趁着朝廷赈灾之机,大发国难财,太子是如何进行处理, 同时太子也提出了如何预防和减少贪污腐败的措施,这些措施也正是杨安向太子建议的六条制度, 而制定者六条制度的基本原则,就是要赏罚分明:清正廉明者重赏,贪污腐败者严罚。 三是说明百姓们在领到朝廷发放的官粮之后,是如何对隋文帝感恩戴德,口呼万岁。 由于这一年的关中大旱,是隋文帝建立大隋之后,从所未见的天灾,再加上贪污腐败之人祸,使得百姓们更是难上加难。 杨安在突出这些内容的同时,也突出了另外一个方面,那就是隋文帝的英明决策。 正是隋文帝做出了开仓放粮的决定,才避免了更多的百姓流离失所,背井离乡,无家可归。 因为隋文帝英明的决定,百姓们更加拥护隋文帝的统治,大隋的基业,也更加稳定。 但仅仅是隋文帝的英明决策还不够,因为这些决策,需要底下的官员去执行。 一旦底下的官员,不顾老百姓的生死,趁机敛财,则不但辜负了隋文帝,同时也坑害了对隋文帝感恩戴德的百姓。 所以,治理贪污腐败刻不容缓。 但既然是治理贪污腐败,就必然要除掉一些贪官污吏。 朝廷的官吏,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除掉这些贪官污吏后,又如何补充新的血液? 杨安借机提出选拔人才的新观念。 在奏章中,杨安以太子的口吻提出,通过此次视察,还发现了基层小吏中,有一些可造之才,可堪大用。 而朝廷的科举制度,无法发现这样的人才。 因为隋朝的科举制度,考生并非自由报考,而是由各州刺史推荐。 各州每年也只是选派三人,到中央参加一年一度的考试。 因为名额仅仅只有三人,而且还需各州刺史推荐,极有可能造成人才没有被发现。 所以杨安同时在奏章里提出建议,希望隋文帝放开科举制度,让考生可自由报考。 杨安将这些自己所能想到的内容,都以太子的口吻,写在了奏章之上。 他不仅仅希望隋文帝在看到这些奏章之后,对太子的表现越来越满意。 同时也希望,能将这些措施真正地贯彻下去,对朝廷有利,对百姓有益。 这样的事,他愿意做得越多越好。 做得越多,大隋的基业越稳定,太子之位也会更加牢固。 大隋,应该能走得更远。 写好奏章之后,杨安将奏章交给了太子,让太子熟悉上面的内容。 如果太子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他可以马上解释给太子听。 太子对杨安的奏章很满意。 对于上面的内容,因为之前杨安也都和太子探讨商议过,所以没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 又过了一日之后,三人打马上了回京城的大道。 第105章 考核制度 在回京城的路上,杨安和太子的心情都十分沉重。 虽然朝廷开仓放粮,暂时解决了灾民们的饥饱问题,可谁也不知道这场灾荒会持续多久。 官仓的粮食,只能救得了一时。 太子担心官仓的粮食不够用的时候,杨安已经想得更远。 杨安甚至想到,如果持续灾荒,就只能再从其它地方运来粮食。 而关中大旱之时,江南由于位置特殊,河流湖泊较多,正是丰收的季节。 所以第一个选择,就是从江南调运粮食。 可是此时铁路还没有被发明出来,运输条件十分有限。 隋朝的时候,运输的途径,不外乎是陆路和水路两种。 陆路运输,主要靠人力和蓄力,比如马车。 水路运输,靠的主要是水力,比如轮船。 而相较于马车运送,水路运输则要便捷得多。 所以,就算是从江南运送粮食过来,第一选择也肯定是走水路。 而隋文帝其实此前已经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为了让运输更加便捷,开皇四年,隋文帝便已经下令开凿了一条从洛阳到大兴帝城的运河。 这就是最早的广通渠,以方便从江南运送物资到大兴城。 但这条运河,只能沟通洛阳到京城,并不能做到贯通南北。 杨安想到这里,不禁想起来历史记载中的隋炀帝杨广。 虽然杨广是个暴君,但是在开凿大运河,沟通南北这件事上,体现了高瞻远瞩的眼光。 只是杨广在开凿大运河的过程中,因为不能体恤百姓,滥用民力,致使百姓民夫大量死亡。因此失去民心,才导致了大隋朝的短命。 但无论如何,开凿大运河是一件功在千秋的伟大工程。 如果在开凿大运河的过程中,杨广能够放慢一下脚步,多体恤一下自己的子民,让他们能够稍稍喘口气,得到及时的修养生息,也不至于让百姓与皇帝离心离德。 正因为杨广是个刚愎自用的暴君,在登上皇位后,无论是谁提出建议,只要不对他的胃口,都被他免官或者处死,没一个能安度晚年。 这也正是杨安宁愿选择辅佐太子杨勇,而放弃杨广的关键所在。 杨安看着策马走在前面的太子,不由得感慨万千。 这一路走来,虽然艰难,但总算没有辜负自己的付出。 此次赈灾之行,最大的收获,就是让太子亲身体验到了民间疾苦。 事实证明,太子并非历史上所记载的,一味沉迷于荒淫享乐。 只要给太子一个机会,他做得并不比杨广差。 在咸阳视察赈灾情况时,虽然刚开始的时候,他连米粥都难以下咽, 但仅仅几日过去,看到灾民们的凄惨状况,他已经学会和灾民们吃一样的伙食,并再三交代,不许搞特殊化。 因为看到咸阳的官员赈灾不力,他甚至怒不可遏,要就地处死这些贪官污吏。 在回京城的路上,遇到路窄的地方,太子也会跳下马来,将马牵到一边,让灾民们先走。 凡此种种,说明太子已彻底向过去贪于享乐的日子告别,而且是从骨子里的改变。 在回来的路上,太子并没有和高颖汇合,而是直接返回京城。 回到京城,已是早朝退朝之后。 太子没有片刻停留,直接在皇宫的仁寿殿找到了隋文帝和独孤黄守。 随后,太子将杨安替他写好的奏章,面呈给了隋文帝。 隋文帝结果奏折之后,并没有急着打开,而是看向太子问道: “太子,此次开仓放粮,效果如何?” “回禀父皇,”太子郑重道:“在父皇的英明决策下,开仓放粮之后,受灾地区的饥荒问题,已经得到大幅度缓解。” “而在外逃荒的灾民,得知开仓放粮之后,也大分部都已回到所在之地,而没有来得及赶回的,也已经在途中。” “灾民们收到赈灾的粮食之后,对父皇感恩戴德,纷纷口呼皇上万岁,朝着京城的方向而拜。” “官仓内的余粮,如果能够合理分配,尚能支撑半年,足够灾民们度过寒冬。” “只是儿臣在赈灾现场,发现有赈灾官员与当地大户勾结,贪污腐败,借机敛财。” “嗯?”隋文帝听到此处,不由得脸色一变。“竟然有此事?” “究竟是何人所为?你快快说来。” 太子随后,将咸阳县令钱寿安贪腐之事详细说了一遍。 听太子说到,逃荒的百姓们食不果腹,以草根树皮为食,而县令却在府邸内大办纳妾的喜酒之时,隋文帝怒不可遏。 隋文帝最恨的,就是官员贪污腐败。 为了抓贪官,隋文帝甚至发明出最早的“钓鱼执法”。 可是还是出现了这样的贪官,这让隋文帝觉得防不胜防, 他恨不得马上将钱寿安抓到面前,乱棒打死。 不过,太子并没有说出自己的怀疑,他和杨安都推断钱寿安背后有更大的后台。 只说钱寿安是畏罪自杀。 在听太子说到钱寿安自杀之后,隋文帝连叹可惜,说实在是便宜他了。 随后,太子又说了沿路看到的灾民们的凄惨状况。 隋文帝听得眼泪滚滚而下,当即说从今日起,自己要带头节约,并在一个月内不喝酒吃肉。 说完这些情况后,太子也将如何预防和减少贪污腐败的六项措施提了出来。 太子此前早已将这六项措施烂熟于心,向隋文帝说起时有条有理,头头是道。 隋文帝本来皱着的眉头,也渐渐舒展开来。 开皇十四年年底,隋文帝针对如何预防和减少贪腐现象,在原有的“刺史制度”上,制定了一项新的考核制度。 这个考核制度,专门用来考核大隋朝的所有官员。 而考核的基本原则,正是赏罚分明。 此前的刺史制度,是在各州设立一名刺史,以监察当地官员。 但因为刺史长期居住各州,极有可能和当地官员沆瀣一气。 而隋文帝建立的赏罚分明的考核制度,则可以很好地避免这个弊端。 正如杨安给太子分析过的一样:贪是人的本性。 不论是何种渠道上来的官员,只要他是个人,他就有贪欲。 但道德高尚的官员,他会守住清正廉明的底线,控制住自己的贪欲,为官一任,造福一方; 而道德低下的官员,则被贪欲吞噬击溃,越来越腐化堕落。 隋文帝在考核制度中规定,地方刺史每年到京城述职,根据政绩决定赏罚。 平时还不定期派出检察官到地方寻访,地方官一旦被查出贪污腐败,立即赐死。 这是罚的方面,而有罚就有赏。 对于清正廉明的官员,隋文帝则根据其考核政绩,加以重用,并且毫不吝啬,赏赐大量布帛绸缎银两。 尽管自己提出的建议,通过太子转交之后,得到了隋文帝的重视并采纳。但杨安并没有因此而沾沾自喜。 因为他此前提出的开仓放粮的建议,虽然得到了隋文帝的采纳,但此时的效果仍然还不明显。 杨安担心,如果关中大旱持续个一两年,开仓放粮的效果,便可以忽略不计。 如果到时候,天象仍然没有好转,隋文帝会认为自己受到了太子和杨安的愚弄。 第106章 本宫和你一起担着 隋朝的关中大旱,究竟持续了多长时间,是一个月还是三个月,是半年还是一年,历史上并未详细记载。 虽然杨安和太子,在隋文帝面前争取到了开仓放粮,救济灾民。 但杨安还是心中没底。 因为他不知道灾区官仓中的粮食,能不能支撑到大旱结束。 官仓中的粮食,最多只够支撑半年。 如果半年过去,旱情仍然继续,隋文帝一定会迁怒于杨安和太子。 杨安深知,古时历朝历代,上至帝王将相,下至黎民百姓,普遍相信“灾害天谴论”。 一旦发生自然灾害,他们会认为,这是上天对人间的示警与惩罚。 而皇帝的处理方法通常有两种: 一是按照惯例,下罪己诏。 二是朝廷中的重臣,会阻止皇帝下罪己诏,并主动揽责,请求皇帝罢免自己的官职。 这两种方法的目的,同样都是为了获得上天的谅解,以缓解降下的灾害。 但不同之处在于: 第一种方法,是皇上为了维护皇朝统治,用来笼络人心,加强统治。 即使不能免除灾害,但至少不会造成其它负面影响。 而第二种方法,则极有可能被心怀叵测之人利用,用来攻击朝中重臣。 皇帝有可能急着找替罪羊,正好借坡下驴,免掉朝中重臣的官职。 一旦朝中重臣被免官,就会造成权力的重新洗牌,甚至会引起朝政动荡。 杨安现在担心的正是这点。 一旦半年过后,灾情仍然不能得到有效缓解,官仓中的粮食被消耗殆尽。 不光隋文帝会因此责怪他和太子, 那些平日里本就嫉恨他们的官员,也会趁机煽风点火,落井下石。 而那些风吹两边倒的墙头草们,看到太子失势,也会调转矛头,倒戈相向。 杨安在建议开仓放粮之前,便已想到了这些。 他已做好了两种准备,一好一坏。 好的方面,是三个月之内,灾情结束,因为开仓放粮,获得上天的谅解,同时也赢得了民心,隋文帝会更加信任太子。 坏的方面,是半年过后,灾情仍然不能得到有效缓解,隋文帝会迁怒于他和太子。 此时,他会主动出面,揽下所有责任。 然后,请求隋文帝罢免自己,以获得上天的谅解。 杨安的目的很简单,那就是宁愿牺牲自己的地位和前途,也要保住太子之位。 只要能保住太子之位,他就还有被重新启用的希望。 而如果太子之位都保不住,杨安也必然收到牵连,所付出的心血也必将前功尽弃。 这叫弃卒保帅。 可就算真的到了这一步,杨安也毫无怨言。 虽然他的本意,是为了保太子, 可他无法为了保太子,而放弃一切。 他无法看着那些关中大旱的灾民们,忍饥挨饿,流离失所,换子相食,饿殍遍野,而无动于衷。 他的良知告诉自己,他必须要有所作为! 就算真的因此被隋文帝迁怒,就算真的走到了被罢官的这一步,他也无怨无悔。 关中大旱,是从开皇十四年八月初开始的。 而开仓放粮,则是从八月下旬已经推行到关中所有灾区。 杨安和太子赴咸阳暗访,是在九月上旬。 回到京城后,转眼间已经是十月上旬。 开仓放粮,已经实施了一月有余。 可是旱情,依然没有丝毫缓解的迹象。 开仓放粮,也不得不持续下去。 在此期间,杨安和太子仍然会辗转灾区各地,视察赈灾情况。 因为有了咸阳钱寿安的前车之鉴,隋文帝有意将此事通告天下,趁机敛财的现象少了许多。 尤其是灾区的官吏们,因为贪腐付出的代价太大,再没有官员敢顶风作案。 但就算如此,杨安和太子还是发现了数起乘机哄抬物价的事件。 毫无例外,这些事件中的主犯都被处以重刑,就算不死也得脱几层皮。 除此之外,还要没收他们的全部家产。 太子看着这些人得到应有的惩罚,心中大快,别有一番满足感。 可是杨安始终高兴不起来。 “少师应该高兴才是,”太子疑惑地看向杨安,“难道是不忍他们受罚?” “回太子殿下,”杨安勉强露出一丝笑意道,“这些人罪有应得,下官见他们受罚,自然高兴,” “可是每每想到,灾民们在承受天灾之时,还要受到这些奸商的剥削,” “下官便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确实如此,”太子的脸色也凝重起来,“不光是粮食涨价了,所有相关吃喝住行的物品,也都涨价了。” “好在可以没收他们的家产,让他们一无所有。” “让他们也尝尝四处乞讨的滋味!” 太子恨恨道。 杨安没有言语。 其实他之所以高兴不起来,一方面是因为灾区的惨状,另一方面,是为太子担心。 担心如果此次开仓放粮,如果在半年内仍然不能得到缓解,必将牵连到太子。 转眼间又是半个月的时间过去,已经到了十月下旬。 可是灾情仍然继续,老天并没有因为杨安和太子的努力而同情他们。 从八月初到十月下旬,近三个月的时间,老天吝啬得连一场雨都不肯下。 而开仓放粮,已经持续了两月,官仓内的粮食已经少了一小半。 这段时间,杨安都是在焦灼中度过的。 转眼间,又过了大半个月,到了十一月的下旬。 旱情仍然没有丝毫缓解的迹象。而官仓内的粮食,已经只剩下一半。 而大兴城的皇宫里,隋文帝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因为每次接到灾区呈上来的奏折,无一例外,都是坏消息。 这些奏折中,说的差不多是同样的意思: 灾情没有缓解,而官仓中的粮食,却越来越少。 朝中以杨素为主的官员,也纷纷呈上奏章,指责杨安、太子以及高颖,当初建议开仓放粮,就是个天大的错误。 眼下不但灾情没有得到丝毫缓解,而且开仓放粮,致使官仓内的粮食白白流失。 如果此时有外敌来袭,如何拿粮食来供应军队,抵御外敌? 如若隋文帝当初不同意开仓放粮,局面就会好很多。 随后,杨素提出建议,让隋文帝率百官和黎民百姓到洛阳就食,以度过旱灾。 隋文帝并没有马上表态,但是明显已经产生了动摇。 当此情形之下,杨安不得不向太子说出了自已一直以来的担心,以及提前准备好的对策。 太子听了杨安的担心以后,却一脸平静,随后缓缓道: “少师所担心者,不过是本宫的太子之位,” “可是本次赈灾,让本宫有了新的看法。” “若不能解救灾民于水火之中,本宫要太子之位,又有何用?” “若父皇一定要怪罪下来,本宫和少师一起担着便是。” “少师请放心,此次开仓放粮,本宫无怨无悔。” 听太子如此说,杨安大惊失色:“太子殿下,万万不可。” “太子殿下在,下官还有希望。” “若太子之位不保,则万事皆休!” 第107章 谋事在人 “有何不可?” 太子反问道:“少师肯为本宫舍弃一切,难道本宫能无动于衷?” 杨安被感动得差点眼眶湿润,“下官受太子如此礼遇,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少师无需担心太多,”太子继续道,“少师一心为民,老天看在眼里,定然不忍少师被免官。”太子反过来安慰杨安道。 听太子如此说,杨安苦笑。 他是个无神论者,从不相信“因果论”,更不相信“坏事做多了遭天谴”这类鬼话。 如果真有老天,真有神明的话,又如何能忍心让自己的子民受苦受难? 而且,受苦受难的都是些普通老百姓,而那些趁机敛财的贪官污吏和奸商们,却过着逍遥的日子。 虽然杨安和太子努力抓了几个贪官污吏和奸商,但这只是冰山一角,幕后主使者是谁,在钱寿安死后,便再也找不到线索。 但这些话,杨安并没有说出口。受时代所限,太子和隋文帝一样,宁愿信老天,也不愿信百姓。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样的话对唐太宗李世民说,他会认为你是个人才。 但若是同样的话对隋文帝说出来,他会认为你有逆反之心。 杨安苦笑过后、正色道:“天意无常,非下官所能揣测。” “下官唯有居安思危,早做万全之策。” “少师何必如此!”太子看着杨安,“本宫以为,少师还是多虑了。本宫相信,旱灾定然不会长久。” “就算天意难违,旱灾持续,父皇因开仓放粮而迁怒,本宫愿意承担所有罪责。此事与少师无关!”太子坚定道。 “太子殿下……”见太子如此决绝,杨安心中有许多相劝的话,却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 “本宫心意已决,”太子制止杨安继续说下去,“少师多说亦是无益。” “还请太子殿下三思……”杨安不肯放弃。 “别的事本宫可以听少师的,”太子一挥手,“但此事,绝无商量余地。” 太子说完之后,一甩衣袖,离杨安而去。 “太子殿下……”杨安怔在当地。 他没有想到,此次赈灾之行,会让太子的改变如此之大。 以前,他也曾经跟太子说过,让太子以百姓为重,以民心为重。可是并没有收到什么实质性的后果。 口头教育,远不如亲身体会来得深刻。 赈灾的路上,仅仅是因为看到了灾民们的惨状,亲身体验到了民间疾苦,太子便真正理解了他所要承担的责任。 此次面临随文帝的信任危机,太子也坚决不肯将责任推给杨安,宁愿承担太子之位被废的风险,而无怨无悔。 眼看着太子身上发生如此大的变化,杨安却分不清,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要说是好事吧,可万一真的因此太子之位被废,变得和老百姓一般,又如何能替老百姓办实事?又如何能救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 太子因为要保他杨安,而放弃了保护老百姓,这是“因小失大”,如何又能称得上是好事? 可要说是坏事吧,太子的所作为,恰恰说明他心怀百姓、敢作敢当,体现的是他勇于承担责任的一面。 “如此说来,能让太子有如此大的改变,又何尝不是一种成功?”杨安自言自语道。 想到此处,杨安豁然开朗。 正如杨安穿越之前对“老师”的理解:教书育人,教书尚在次要,首要在于“育人”。 一位老师,如果教出来的学生,品德败坏,就算这个学生本事再大,那也是老师的失败。 而眼下的太子,就算因开仓放粮之事被降罪,杨安也会引以为自豪。 更可况,眼下还没有到最后关头,官仓内的粮食还足够支撑三个月。 轻易言败,尚为时过早。 只要这后面的三个月当中,灾情有所缓解,便是取得胜利。 “成事在天,谋事在人。”杨安仰天长叹:“现在也只能看天意了。” 虽然杨安不信天地,不信鬼神,可是此刻也只能看老天脸色。 不得不说,这是一种无奈的选择。 可是杨安和太子并没有坐以待毙。 杨安很快向太子再次提出自己的建议,让太子妃出面,多去探望独孤皇后。 探望独孤皇后的同时,顺便说些从太子那听说的灾民们的惨状。 不得不说,独孤皇后除了嫉妒心强之外,称得上是一个品德高尚、体恤百姓的好皇后,听到灾民们换子相食、饿殍遍野的惨状,止不住落下泪来。 听到百姓们收到救济的官粮,激动感恩、高呼皇上万岁的时候,独孤皇后又欣喜万分。 而救济的官粮,是通过太子建议隋文帝争取来的。听到此处,独孤皇后已经选择了站在太子一边。 隋文帝连日来,都被朝中开仓放粮是否错误的辩论闹得头大,回到仁寿殿后难免和独孤皇后说道此事,并透露出欲降罪太子,以换得老天谅解之意。 可是独孤皇后却坚决支持太子,认为开仓放粮,恰恰体现了隋文帝爱民如子的美德。 经独孤皇后如此多番劝说后,隋文帝降罪太子的念头逐渐被削弱。 尽管杨素为主的诸多大臣,一再提议降罪太子,但隋文帝一直没有采纳。 杨安和太子这边,换来了暂时的安全。 但他们并没有因此而丝毫放松,仍四处视察关中各地赈灾情况,以免再出现贪腐之事。 只有杜绝贪腐,才能让每一粒粮食都能如实发放到灾民的手中。 太子心态已日趋平和,只管一心赈灾,而不再担心其他。 但是杨安仍然处在焦灼的状态。 尽管有独孤皇后支持,隋文帝一时没有降罪太子,但隋文帝也没有疏远杨素。 只要杨素还在朝中,就必然不会放弃扳倒太子的机会。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转眼已经是十二月中旬。 可是旱灾仍然没有得到丝毫的缓解,而官仓内的粮食,已经越来越少,只剩下三分之一。 又是三天过去,仍然没有降雨。 杨安度日如年,几乎每天晚上都睡不着觉,半夜爬起来看天象,看老天有没有下雨的迹象。 此后,又是两天过去。 两天过后,又是一天过去的傍晚。 忽然,起风了。 起风的同时,南边隐隐有乌云密布,期间夹杂着闪电。 “太子殿下,老天开眼了!” 杨安兴奋地朝着前面不远的太子喊道。 第108章 杨素很郁闷 开皇十四年那月中旬末,关中终于迎来了久旱之后的第一场雨。 虽然这场雨不大,持续时间也不长,但还是让关中的灾民们看到了希望。 太子东宫,内殿,有两人正站在门口。 看着零零碎碎的小雨,敲打着久旱的大地,杨安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对身边的太子道: “恭喜太子殿下,贺喜太子殿下,老天开眼了!” “少师如此激动,”太子脸上也露出喜色,“实在难得。” 如太子所言,杨安确实很少如今天这般激动过。因为据史料记载,历史上的关中大旱,隋文帝不知出于何种考虑,并没有开仓放粮。 而现在的开仓放粮,恰恰是太子在隋文帝面前力谏的结果,而为此出谋划策的正是杨安。 可以说,杨安凭一己之力,改变了隋文帝的决策,这才有了此后的开仓放粮。 而改变的后果是什么,杨安无法预料。 开仓放粮几个月之后,以杨素为主的大臣,便向隋文帝进谗言,指责太子开仓放粮是大错特错。 因为旱情仍在继续,隋文帝甚至也开始动摇起来,有降罪太子之心。 此时的太子,随时有可能失宠。 尽管之后,靠着太子妃的努力,赢来独孤皇后的支持,才又争取到了隋文帝的信任。 可是隋文帝的信任毕竟有限。 一旦半年之后,官仓的粮食全部消耗殆尽,而灾情仍然不能缓, 那时的太子,便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终究逃不过失宠,甚至是被废的命运。 而眼下的这场及时雨,预示着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之后的第二天、第三天,仿佛进入了阴雨季节,连续几天都是阴雨天气。 之后的第五天,老天更是降下了一场大雨,足足下了七八个时辰。 这几场雨一下,让关中大旱受灾之地,终于再度活了过来。 同时也说明了一点:开仓放粮,是个英明的、正确的决策。 因为采取了正确的决策,得到了老天的谅解,黎民百姓从而得救。 隋文帝也因此更加受到百姓们的爱戴和拥护。 虽然开仓放粮,最大的功臣是杨安,具体执行的是太子和宰相高颖, 但是这笔功劳,百姓们可都记在隋文帝头上。 不仅仅是老百姓们,朝中那些见风使舵的大臣们,也纷纷结合隋文帝开仓放粮的丰功伟业,歌功颂德,极尽拍马之事。 于是封禅之事,被再次提了出来。 封禅,是古代帝王祭天地的大典。 封为“祭天”,多指天子登上泰山筑坛祭天; 禅为“祭地”多指在泰山下的小丘除地祭地。 封禅的目的,是在泰山顶上筑圆坛以报天之功,在泰山脚下的小丘之上筑方坛以报地之功。 早在战国时代,齐鲁有些儒士认为五岳中泰山为最高,帝王应到泰山祭祀。此后的秦始皇、汉武帝等都在泰山举行过封禅大典。 早在开皇九年,平陈战争取得胜利,南北统一之时,朝中大臣便纷纷敦请文帝登封泰山,以告成功,隋文帝下诏谦称“薄德”而不许。 而此次开仓放粮,隋文帝再一次受到老百姓的爱戴,群臣趁机再次上表,请隋文帝封禅。 杨安和太子也呈上奏章,请隋文帝封禅。 隋文帝却推辞道:“此事体大,朕何德以堪之?”随后将群臣的奏章驳回。 杨安早料到隋文帝会有此举,早有安排。 于是,在太子的带领下,群臣再次请封。 “太子帅百官抗表,固请封禅。” 在太子和百官的坚持下,最终隋文帝下诏,于明年东巡泰山。 几日之后,隋文帝再次下诏,定于明年正月中旬东巡泰山,令负责礼仪的官员草拟仪式,并让太子负责前期准备工作。 虽然礼仪有专人负责,但是封禅的其它准备工作,可一点都不简单。 能让太子负责这项工作,充分说明了隋文帝对太子的信任。 泰山封禅过后,又过了几个月的功夫,隋文帝再次收到了一个好消息。 在开皇十三年二月便开始兴建的仁寿宫,终于在开皇十五年五月建成。 如果不是杨安和太子发现杨素暴虐民夫,仁寿宫应该至少可以早半年建成。 仁寿宫建成之后,隋文帝先派首席宰相高颖去验收。 高颖和隋文帝是一起开创节俭型政府的人物,跟杨素享受奢侈的价值观大不相同。 看到仁寿宫极尽豪华之事,高颖马上心疼国库,心疼起百姓来。 随后,高颖向隋文帝如实禀报:“极尽豪华奢侈。” 隋文帝一向节俭,最容不得奢侈,一听高颖如此汇报,登时有了先入为主的坏印象。 过了几个月之后,隋文帝终于找了一个时间,亲自去视察仁寿宫。 等亲自看到仁寿宫的豪华奢侈之后,隋文帝怒不可遏地说了一句:“杨素竭百姓之力,雕饰离宫,为吾结怨天下。” 杨素用尽百姓的财力来修建仁寿宫,这是在给我招来百姓的怨恨啊。 听到隋文帝对仁寿宫的评价之后,杨素很是担惊受怕了一阵子,深怕隋文帝会因此降罪于他。 很快,杨素便想到了一个主意,要通过独孤皇后来为自己说情,好让隋文帝改变对自己的看法。 可是对此事深有了解的杨安,早已提前做出对策,建议太子,让太子妃探望皇后之事,无意之中说出太子和杨素之间的矛盾,以及杨素在修建仁寿宫时的恶行。 因为杨安提前做好了对策,等杨素再次找到独孤皇后,想让其替自己说情之时,却碰了一个钉子。 因为没有独孤皇后说情,杨素因为修建仁寿宫极尽奢侈,而惹得隋文帝十分不快。 也因此,隋文帝逐渐疏远了杨素。 杨素没有想到,他修建仁寿宫,劳心劳力,竭尽全力想讨好隋文帝,不想拍马屁却拍到了马腿上。 仅仅过了两个月之后,杨素的宰相之职,再次换成了御史大夫。 这还是隋文帝看在他是开国功臣的份上。 否则,隋文帝可能随便找个理由,就把他给再次免官。 这让杨素很郁闷。 第109章 杨素兄弟密谋 郁闷的不止是杨素,还有杨素的弟弟杨约。 杨素虽然治军严格,带兵有方,但仅仅靠这些并不能做到百战百胜。 打仗不仅靠勇,还得有谋。 而杨素性格粗疏,谋略并不十分出色。 之所以能够百战百胜,便是依靠他有一个出色的谋士。 而这个谋士,正是他的弟弟杨约。 杨素和杨约,俩兄弟俩的感情十分深厚。 杨约小时候十分淘气,有一次爬树时不小心从树上摔了下来,摔成了宦官,从此对美色便彻底免疫。 杨素身为兄长,因为对弟弟照顾不周造成终生遗憾,也因此一直心怀愧疚。 所以杨素不管做什么事,都把杨约带在身边,兄弟俩有福同享。 杨约不愿意在兄长的家里吃闲饭,总想着要做点什么事。 杨素遇到难题时,也经常会找杨约商量,并渐渐发现了他这个弟弟在谋略方面的天赋: 因为身体上的缺陷,杨约养成了为人阴鸷的性格,智力发面,也得到了超出于常人的发育,再加上心思缜密,所以杨约提出的谋略总是出人意料,格外见效。 杨素本来是个骄傲自大的人,很难瞧得起谁,可是对他的弟弟,却一向言听计从。 杨约在杨素这里,也重新找到了自己的价值所在。跟着杨素,除了美色不能享受之外,该享受的,他也都享受到了,而且因为杨素当宰相时候的推荐,他还当上了大理寺少卿。 可是眼下,看着兄长闷闷不乐,杨约心情也不好受。 因为他深知,兄长一向潇洒。 此前因为和老婆吵架,说出大逆不道的话来,后被老婆举报因此获罪免官,杨素也没有像现在这么郁闷过。 可眼下,仅仅是从宰相变成了御史大夫,便因此而情绪大变,这其中必有原因。 杨约细问之下,很快得知,此次官位变迁,是因为杨素敏锐地感觉到了皇帝和皇后对他态度上的改变。 以前尽管被免官,可是隋文帝对他仍然十分重视,并允许他进宫参与议政。 可是此次调整,杨素明显地感觉到了隋文帝对他的冷淡。 不仅仅是皇上不喜,就连独孤皇后那里,也因为仁寿宫的事,认为他过于奢侈,有悖于皇上节俭的理念。 这也就意味着,杨素很难再有重新上位的机会了。 杨素身居高位之时,因为骄傲自大,得罪过不少人,让不少大臣都记恨他们。杨素得势时,这些大臣敢怒不敢言,但在背地里可没少咒骂过他们。 而一旦失势,那些暗地里想整他们的人,很容易就能找到机会,给他们罗织罪名。 最最关键的是,皇帝的继承人,太子杨勇,也和他杨素一向不和。 一旦皇帝升天,杨素和杨约的情况,就更加不妙。 杨约听完杨素的顾虑之后,却不以为意,轻笑道: “难得见兄长愁容满面,却是为了这等小事。” 杨素愁眉不展道:“这可不是小事,关系到你我兄弟的富贵。” “既然兄长在意这等小事,为何当初不投靠太子?”杨约问道。 “当初太子荒淫享乐,任性奢侈,为兄料其难成大事,所以从未将其放在眼中。”杨素摇了摇头,“不想却多出来个杨安,在其辅佐之下,太子愈发长进,又岂是为兄所能预料?” “兄长料太子难成大事,难道当初早已另有所属?”杨约疑惑道。 “唉,”杨素叹了口气,“为兄一向知人识人,却不想偏偏在太子这件事上,栽了个跟头。” “敢问兄长,”杨约隐隐已猜到杨素所指,却仍然问道,“当初所属为哪一位殿下?” “自然是晋王殿下。” “晋王殿下自小聪慧过人,长大后更是仁义孝顺,文武双全,”杨约点头道, “而且晋王殿下朴素节约,颇有当今陛下明君之风。也难怪兄长会有此想法。” “你也认为,晋王殿下远胜过太子?” “若是十年前,的确如此。”杨约语气平静道,“可是眼下,已今非昔比。” “太子在杨安的辅佐之下,平定江南叛乱,立下军功;关中大旱,力谏开仓放粮,获得皇上的信任,这些功劳,已经超过晋王殿下。” “如此说来,”杨素不甘道“难道我们,只有眼睁睁看着太子和杨安上位的份了?” “可是一旦让他们上位,我们的富贵也就到头了……” 杨素说道此处,忍不住再次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我们也并非没有机会……” “你难道有什么妙计?”杨素一听还有机会,急忙说道,“快告诉为兄。” “兄长说过,当今朝中权力最大的,便是宰相高颖,”杨约不慌不忙道,“高颖明显支持太子。” “既然如此,我们首先除掉这个最大的障碍。” “而且据我观察,当今陛下已有追求享受之意,虽然一时因为仁寿宫过于豪华奢侈而惩罚兄长,但时间一长,耽于享乐之后,便会念起兄长的好。” 杨素听到此处,脸上终于露出笑意“果真如此,注定你我兄弟享不完的富贵。” 尽管仁寿宫修建得富丽堂皇,豪华奢侈,可隋文帝还是于开皇十五年六月正式搬过去入住。 不出杨约所料,隋文帝在住进仁寿宫之后,果然再也没有提到仁寿宫豪华奢侈的不好之处。 相反,隋文帝认为自己为大隋操劳了大半辈子,辛苦了这么多年,也到了稍微享受一下的时候了。 仁寿宫建得美轮美奂,很好地满足了隋文帝的要求,给了隋文帝感官上很大的满足。 虽然隋文帝起初因为生气,将杨素从宰相之位调整到了御史大夫,但因为对杨素的忠心,还是非常满意。 为此,隋文帝还私下里特意奖赏杨素,赐银百万,赐绢三千段。 与此同时,杨素和杨约密谋要搞垮第一宰相高颖的计划,也有条不紊地正在开开展中。 但是第一宰相高颖,一向为人正直,且有才有谋,可不是那么容易被抓到把柄的。 杨素和杨约,一直想看着高颖犯错,一直都没有找到机会。 可是尽管如此,他们也没有放弃,而是耐心地等下去。 第110章 高颖免官 杨素和杨约商量的结果,是趁着隋文帝追求享受之机,除掉支持太子的第一宰相高颖。 高颖在朝中的地位,举足轻重,远比杨安重要。 既然高颖如此重要,杨约和杨素为什么没想过要拉拢他? 一是因为他们不想屈居人下,就算高颖能被拉拢过来,以高颖的能力和声望,必将在杨素之上; 二是因为他们深知高颖的为人,不可拉拢。 高颖有才有德,为人正派,处事向来不偏不倚。他可不像杨素一般,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不择手段。 除掉高颖之后,他们下一步的计划,才是除掉杨安。 在他们看来,除掉杨安可要容易得多。 除掉这两人的同时,杨素和杨约可以趁机上位,牢牢掌握朝中大权。 到时候,一旦隋文帝升天,无论是让太子顺利登基,还是废掉太子,让晋王杨广做皇上,都是他们说了算。 杨素和杨约如此密谋的时候,杨安和太子一点都不知情。 他们以为,自从平叛江南取得胜利开始,太子无论是文治还是武功,都表现得十分出色,让隋文帝十分满意。 也正因为太子的出色表现,隋文帝也逐渐放下下来,开始追求安乐享受。 照此形势发展下去,太子之位越来越稳固,只等着顺利接班。 杨安此时考虑的重心,甚至已经转移到了太子顺利登基后的种种局面,以及采取何种措施应付。 他以为,一旦太子登基,晋王杨广必反。 如何平息晋王的叛乱,甚至将晋王谋反的计划灭杀于萌芽之中,他必须提前做好布置。 这些布置,包括在皇城各处守卫,神不知鬼不觉中安插上忠于太子的人。 那些手中握有大权的大兴城守卫将军,杨安则安排太子手下的武将秘密结交,关怀备至,让这些人对太子感恩戴德。 就在杨安趁着隋文帝追求享乐暗中进行各种布置之时,却得到了一个不利的消息。 开皇十六年正月,晋王杨广从驻守的并州回来探望父皇母后。 杨广十分善于表现自己对父皇母后的思念之情,一番呜呜咽咽之下,让隋文帝夫妻深受感动。 隋文帝感动之下,立即下令,让晋王杨广从驻守的并州回迁大兴城,可以带着手下的士兵驻守晋王府。 这样,杨广便可以随时探望父皇母后,以满足他的孝心,同时也可以缓解独孤皇后的对儿子的思念之苦。 这还只是杨安得到的第一个不好的消息。 不久之后,又传来了另外一个更坏的消息。 这次的坏消息,跟谋反案有关。 此处某犯案的主角,名叫王世积。 王世积被仇人告发,说他曾经请人看相。 若是普通看相倒也罢了。 问题是看相之人,说王世积贵为国君。 这王世积若只是一个普通老百姓,隋文帝大可一笑置之。 问题是这王世积是一名将军,曾经担任凉州总管。 而且在担任凉州总管期间,王世积曾经和手下议论凉州是用武之地,可以把这里作为基地,图谋大事。 这不明摆着是要造反吗? 虽然这件某犯案,仅仅只有人证,并没有查到其它证据。 但是,这个王世积,是第一宰相高颖向隋文帝推荐的人才。 隋文帝的皇位本就是篡位来的,疑心极重,时刻担心底下的大臣以他为榜样,也来个篡位夺权。 一听说谋反之人,跟当朝重臣第一宰相高颖联系上了,隋文帝当下不敢轻视,立即命大理寺严加审问,顺腾摸瓜,一定要找出幕后主使之人。 此时的大理寺卿苏威已被免职,一应事务全部由大理寺少卿管理。 大理寺少卿,非是别人,正是杨素的弟弟杨约。 杨素和杨约正愁着找不到机会搞垮高颖呢,听到这个消息,登时喜出望外。 可想而知,就算这个王世积是被仇人冤枉的,可是既然到了大理寺少卿杨约的手下,他能落得了好? 一番大刑伺候之下,王世积即使曾担任过将军,也挨不过酷刑,不得不招出了杨约需要的信息。 王世积招供,他确实想谋反,而且他背后的主使之人,正是当朝第一宰相高颖。 除了王世积的口头招供,杨约还从其它方面找到了王世积和高颖过从甚密的证据。 这个证据,便是王世积私下里给高颖送过三匹名马。 如果说谋反之事仅仅是口头招供的话,那么这三匹名马,可是实实在在的物证,当即被杨约让人从高颖的住处找了出来。 有了名马作为证据,已经是明白无误的受贿。 要知道,隋文帝对贪污受贿,可是万分痛恨。 仅仅凭受贿这一条,便可以对高颖进行治罪,可何况加上谋反大逆不道之罪? 杨约将审出来的结果禀报之后,隋文帝当即下令处死王世积。 可是念在高颖是开国功臣并屡立大功的份上,隋文帝还是对高颖从轻发落,就地免职,贬为庶民。 杨安和太子得知高颖被抓后,便曾经找过隋文帝,力谏高颖绝无谋反可能,可是隋文帝不为所动。 在查出高颖受贿之事后,太子仍然想力保高颖,却被杨安制止。 杨安深知,受贿之事有名马为证,就算想保也保不了,反而会惹恼皇上,只能寄希望于皇上的宽恕之道。 可是高颖终究没能被宽恕,而且在隋文帝自己看来,没有处死他已经是法外开恩。 杨安很是失望,也第一次领略到了隋文帝的冷酷无情、薄情寡义。 高颖被贬为庶民,让杨安和太子十分被动,也再次敲响了杨安脑中的警钟。 现在的形势,对他们再度不利起来。不仅仅是支持太子的高颖被免官,晋王杨广,也已回到了大兴城。 而杨约因为审理高颖谋反受贿一案有功,被隋文帝任命为门下省纳言,与杨安平起平坐。 此时的苏威,已经两次因隋文帝降罪,被免去官职。 第一次是因为朋党事件受到牵连,被免去官职,后于开皇十四年七月官复原职,但因为在隋文帝泰山封禅时表现出不敬,再一次被免职。 杨安从史料从早已得知,苏威虽有才能,但却是个明哲保身、性格耿直之人,两次被免官职并非他本意。 而且隋文帝也对苏威深有了解,曾经评价他的大缺点是“生性乖僻,不明白世事关键,追求名声太急切,顺从他的就喜欢,违背他的就发怒。” 依据杨安的推测,苏威虽然暂时被免职,但之后必将再次受到重用。 所以他打定主意,和太子一起在隋文帝面前,再次举荐苏威。 杨安和太子的目的很明确,待苏威受到重用后,可用来牵制杨素和杨约。 高颖被杨素和杨约借刀杀人,利用隋文帝疑心重的缺点成功除掉。 而杨安和太子,也要利用隋文帝重视人才的优点,让苏威上位,平衡力量。 杨安和太子的推荐,和隋文帝正好想到了一起。隋文帝当即决定,让苏威任内史令,和杨安、杨约组成新的宰相集团。 第221219章 日 请 假 四天前,家中便已有小孩发烧,发烧时间不长,第二日便重新活蹦乱跳。 全家人都不以为意,只当是一般感冒。 当天也根据老师的要求作单管核酸,但结果直到今天下午才出来,阳性。 都说小孩发作快,好得也快。大人潜伏期有三四天。 今天正好是第四天,早上便不对劲,畏寒畏冷,流涕身上发软。 撑到晚上回家,脑壳嗡嗡的,勉强写了几行字,发觉难以为继。 惭愧笔者没有存稿,兼且手残。 只能对一直陪伴的读者大大谢罪并表示抱歉,待缓解后再战。 祝各位读者大大身体健康,幸福美满,早日战胜可恶的疫情. 第111章 阴谋与对策 宰相高颖被免官,对大隋朝政产生了重大的影响。 相比于其他人,高颖算得上是一个有能力、有节操、有见识的朝廷重臣。 而再次上任的宰相苏威,虽然有能力,但明哲保身,关键的时候,并不能指望他有所担当。 杨安甚至可以想象得到,一旦发生太子之争,苏威只会想着,争来争去都是你们几个皇子在争,他才不会以身犯险。 杨素和杨约,虽然有能力,却没有道德底线。 太子私下里曾经对杨安透露过,当朝大臣中,真正能托付江山社稷的,唯有杨安和高颖两人。 高颖被废,是太子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同时也对杨安的计划,增加了更大的阻力。 与高颖被废的同时,是杨约的崛起。 杨素兄弟的重新上位,让杨安有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但这仅仅是明面上的危机,还有暗地里的危机。 暗中的危机,便是晋王杨广被隋文帝召回大兴城。 之前晋王杨广远驻外地时,尽管杨安一直没有忘记这个暗中的对手,但并没有那种迫切感。 可是晋王杨广被隋文帝召回大兴城后,杨安便立即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杨广此次回到京城,刻意表现出前所未有的低调,对太子杨勇,更是表现的毕恭毕敬。 就连太子,也被杨广的表象所迷惑,认为晋王长期驻守外地,变得跟以前大不相同,越来越尊敬他这个大哥了。 但是杨广的种种表面上的行为,又怎么可能瞒得过杨安? 尤其是,此次杨广回到晋王府,还带回了一万多名士兵。 杨安将这其中利害告诉太子后,太子的脸上也凝重起来: “少师所言极是,倒是本宫疏忽了。” “本宫差点放松警惕,原来是他长本事了,差点骗过本宫。” “太子殿下英明,”杨安不失时机赞许道:“晋王殿下目能够安分守己,不过是迷惑太子殿下罢了。” “安分守己的背后,一定藏着更大的阴谋。” “阴谋?”太子看向杨安,“会有什么样的阴谋?” “什么样的阴谋,下官也无法知晓……” “就连少师也无法知晓,难道本宫就只能坐以待毙?”还没等杨安说完,太子便激动道。 尽管太子在杨安的教导之下,日益宽仁忠厚、节俭爱民,可一旦牵涉到太子之争,还是让他不安起来。 这也难怪,和杨安经历过一系列事件之后,太子已经立志要当一个英明神武、爱民如子的好皇帝。 而杨广即将成为他实现志向的最大阻碍,他当然难免激动甚至是愤怒。 “太子殿下莫急,”杨安安慰太子道:“且听下官慢慢道来。” “太子殿下深得当今陛下的信任,这是最大的优势。” “但是晋王殿下同样深得皇上和皇后的喜爱。也正因为如此,陛下才放心让晋王带着士兵驻守晋王府。” “少师之言,难道是想让本宫奏明父皇,撤去晋王府的士兵?”太子疑惑道。 “非也,”杨安摇头道,“撤去晋王府士兵,若是旁人提出,倒不失为一策。” “只可惜高颖被罢官。若是高颖提出,极有可能被皇上采纳。” “若是由少师提出,同样不妥。”太子紧皱眉头,“这样的建议,杨素和杨约不可能提,而其他大臣就算提出来,也不会被采纳。” “正是如此。”杨安点头,“所以下官以为,当前最重要的,是维持皇上对太子殿下的信任,同时设法降低皇上对晋王殿下的信任。” “而晋王殿下要想争夺太子之位,必定要从皇上对太子殿下的信任方面着手。” “少师所言极是,”太子恍然大悟:“有何妙计,还请从速说来。” “并非什么妙计,不过安分守己而已。” “安分守己?”太子再次不解道。 “下官斗胆请问太子殿下,”杨安压低声音道:“从开皇元年被立为太子,如今已一十九载。” “也就是说,殿下在太子之位上已经十九年之久。” “下官敢问太子,有没有想过早日登上皇位?” “大胆杨安!”见杨安居然问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话,立刻脸上变色。 “太子殿下恕罪,”杨安却不慌不忙道:“下官知道太子殿下从未有此想法。” “但是难免晋王殿下会有如此想法,而皇上同样会有此想法。” “所以太子殿下为了维持此前皇上的信任,应该更加安分守己,绝不能让晋王殿下和皇上找出您的破绽。” “原来如此。”太子脸色恢复如常,“难得少师一片苦心。” “可是仅仅有太子殿下安分守己还不够,”杨安补充道,“还要让东宫内的所有人,都安分守己。” 随后,杨安向太子详细说出了自己的对策。 因为是维护太子在隋文帝那的信任,所以太子要以身作则,做到安分守己: 在隋文帝和独孤皇后面前,要尽到最大的孝心,绝不能表现出丝毫不恭敬之意。 对于朝中大臣,做到平易近人,绝不端着架子,以赢得大臣们在隋文帝之前的好评。 杨安对太子殿下的演技有一点了解,杨勇要真是表演起来,可一点不比杨广差。 除此之外,东宫在杨安的管理下,外松内紧。 表面上一如往常,但实际上,杨安已经让赵三带着手下,加强了对几个重要目标的监控。 这其中,尤以太子左内率宇文甲为甚,杨安让赵三亲自跟踪 不出杨安所料,随着晋王杨广回到京城,宇文甲果然有所动作。 而赵三仅仅三天之后,便向杨安汇报,说是亲眼看到宇文甲在大兴城内和人喝酒。 喝完酒之后,宇文甲便回了东宫,而那人回到了晋王府中。 赵三问杨安,要不要在两人接头之时,将他们抓住,然后带回来审问。 杨安却摇头,因为他担心打草惊蛇,而且就算将两人抓住,也并不能说明两人的交往,一定跟太子之争有关。 这种事,只能放长线钓大鱼。 过了十几日之后,赵三再次来报,说是宇文甲再次和晋王府的人接触。 但是杨安仍然没有采取行动。 直到一个月之后,赵三再次带来一个惊人的消息。 说是宇文甲和晋王府的人接头后,带回来一个布包,然后他趁着没人注意之时,到后花园去了一趟。 回来之时,那个布包不见了。 第112章 宇文甲的罪行 听赵三说完宇文甲的行踪,杨安当即当即派出两路小队。 一路让赵三传令,让杨安一手提拔的崔元起带人去抓宇文甲; 另一路由杨安亲自带队,带着赵七等手下,去东宫后花园搜索宇文甲埋下的东西。 众人很快就在后花园找到了被抛弃的布包,跟着在一处小树底下,找到了新鲜的泥土痕迹。 杨安一声令下,早有带着工具的士兵便开挖起来。 不出片刻功夫,便挖出一个小坑来。 看到坑中出现的第一个木偶人,手握工具的士兵,不由得一阵惊呼。 “厌胜之术?”杨安同样心中一惊。 厌胜是巫蛊术的一种,是历史上最经典的诅咒别人的方法。 杨安没有想到,第一次见到厌胜,是在自己的手上。 紧跟着,坑中又出现了另外一个木偶人。 士兵将木偶呈上来时,杨安仔细打量,只见两个木偶人都被困住手脚,再用针刺在木偶心脏的位置。 而且木偶心脏的部位,被刺了个对穿。 第一个木偶的胸前,写有隋文帝的名字,而另一个木偶,胸前写的则是隋文帝的第三个儿子——蜀王杨秀的名字。 而想象当中的晋王杨广的名字,并没有出现。 杨安仔细一想,很快就明白了: 杨广之所以没有写自己的名字,是为了避嫌,省得有人怀疑是他干的。 隋文帝的五个儿子当中,小儿子杨谅,与大哥杨勇关系最好,杨勇就算诅咒,也没有理由带上杨谅。 而三儿子杨俊,对政治不感兴趣,对太子之位并不构成威胁。 隋文帝的四儿子蜀王杨秀,则精力充沛,且热衷政治,最关键的是他行事高调,做起事来锋芒毕露。 隋文帝杨坚,看到杨秀如此表现突出,曾经私下对独孤皇后说:“秀必以恶终。我在当无虑,至兄弟必反。” 意思就是,杨秀作为咱们的儿子,肯定不得善终。我活着的时候,还能压住他,到他兄弟掌握天下的时候,他一定会造反。 就连隋文帝都看出杨秀有造反的嫌疑,身为太子的杨勇,将其作为诅咒对象,也就顺理成章。 杨广为何不干脆添上一个木偶,再写上自己的名字?一方面是为了避嫌,另一方面是为了向隋文帝表明,太子诅咒时没有加上他,说明他做人很成功。 杨安想到此处,不由得心下生寒。 晋王杨广心思之狡诈深沉,实非常人可以预测。 如果不是对东宫的内奸早有监视预防,历史上将再现第二次“巫蛊之祸”! 在坑中挖出两个木偶之后,再无所获。 杨安随后下令,带着被抛弃的布袋以及木偶,返回东宫内殿。 赵三和崔元起带领的士兵,早已押着宇文甲赶到内殿。 宇文甲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内殿之内,只有赵三崔元起等寥寥数人,其他无关之人,一律不得入内。 内殿之上,太子杨勇,威严正坐直视宇文甲: “宇文将军,本宫自问一向待你不薄,为何却做出如此忘恩负义之事?” “太子殿下,下官冤枉啊,”宇文甲故作糊涂,“下官向来忠心耿耿,并未做任何非分之事,更谈不上忘恩负义。” “宇文将军,你若从实招来,本宫或可念在以往的情分上,可免你不死。” 太子早已从杨安那知道宇文甲的底细,所以胸有成竹:“若你一意孤行,可别怪本宫手下无情,定你株连九族之罪!” 听太子说到株连九族,宇文甲浑身颤抖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平静: “下官糊涂,还请太子殿下明示。” “赵三,你把经过说一下。”太子示意道。 “回太子殿下,”赵三站了出来,“奴婢亲眼看见,今儿个下午,宇文将军带着一个布包,到后花园去了一趟,” “回来的时候,布包不见了。一定是被他埋在后花园了。” “你胡说!”宇文甲矢口否认,“我根本没有去过什么后花园,更没有带什么布包。” “宇文甲!”太子脸现威严,“本宫是在给你机会。” “本宫已经让人去后花园了,很快就会回来,难道你就不想说点什么?” “太子殿下既然不肯相信,下官说了又有何用?”宇文甲却死活不肯承认。 宇文甲深知,背叛太子,肯定是死路一条,在太子没有拿到证据之前,他不可能轻易主动承认。 “禀太子殿下,少师回来了。” 就在此时,门口一个声音传了进来: “快请少师!”太子脸上露出喜色。 随后,杨安带着一名将军走了进来。 “禀太子殿下,下官奉少师之令,在后花园中新鲜的泥土中,挖到埋下的木偶两个,并找到装木偶的布包一只。” 与此同时,两个木偶和一只布包,被呈送到了太子面前的桌案上。 看到木偶和布包后,宇文甲顿时面如死灰。 证据摆在眼前,容不得他再行狡辩。 太子打量着眼前的两只木偶,不由得脸现怒色: “宇文甲,尔竟敢诅咒父皇和皇子!” “若是本宫将此事奏明父皇,尔等就是株连九族的死罪!” “不过本宫以为,你没有这么大的胆子,”说到此处,太子却话锋一转: “你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要栽赃陷害本宫。说吧,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只要你供出背后指使之人,本宫可以为你求情。” 宇文甲听到太子一连串的问话,久久不语,半晌之后方道:“下官横竖都是一死,还求太子殿下给个痛快。” “你想要个痛快?没那么容易。”太子摇头:“你这可是大逆不道,株连九族之罪。” “本宫知道你是个大孝子,难道你就不想想你的老母亲,还有你的妻儿?” 见太子提到自己的老母亲和妻儿,宇文甲再次沉默起来。 “宇文甲,你犯下大逆不道之罪,死罪难逃。” “但只要你肯从实招来,供出幕后指使之人,本宫向你保证,可以保你妻儿老小平安,不受此事牵连。” “下官有罪,只要太子殿下能兑现诺言……”宇文甲终于再次低下头颅,“下官愿意从实招来。” 随后,宇文甲竹筒倒豆子般,详细交待了这件事情的经过。 第113章 来而不往非礼也 杨安知道,宇文甲早就被晋王杨广收买,在必要的时候,作为扳倒太子杨勇最强大的秘密武器。 但宇文甲交待出来的经过,还是让杨安和太子大吃一惊。 和宇文甲经常在一起喝酒的,据宇文甲介绍,说是他的老乡,名叫张目。 此人是否是宇文甲的真老乡,杨安和太子并不感兴趣。 太子更感兴趣的是,此人是晋王杨广心腹张衡的手下。 张衡作为晋王杨广的手下,虽然没有什么大的本事,但胜在一直对杨广忠心耿耿,从无二心。 也因此,杨广对其十分信任,有什么重要的事都交给他去办。 而张衡作为杨广的心腹,又将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给了他最信任的张目来办理。 张目很快就找到机会联系上了宇文甲。起初是以老乡喝酒的名义,喝了几次酒之后,便向宇文甲透露了自己正式的身份。 宇文甲起初得知张目的身份之后,大吃一惊。因为这么多年来,杨广因为一直驻守并州,远离京城,所以一直没有联系过他。 可尽管如此,杨广当初许下的好处,始终数年如一日地供应着他,时刻提醒他,他是晋王杨广的人,要随时准备被启用。 而且一旦晋王杨广夺嫡成功,他也必将飞黄腾达。 可宇文甲也并非一个完全无脑的将军,他深知太子杨勇的地位之稳固,如果没有把握,他也不愿意轻易去冒险。 可听完对方所说的计划后,宇文甲立刻就动心了。 他觉得有此妙策,何愁板不到太子杨勇? 如果隋文帝知道太子居然在东宫搞厌胜,在背后诅咒他早死,隋文帝怎么可能不动怒? 一旦皇上动怒,就算不会马上废掉太子,太子地位也必将不稳。 到时候,晋王杨广再串通杨约等几个大臣,捏造出太子谋反的证据…… 到那时,就算朝中其他大臣想保住太子杨勇,隋文帝也必然会废了杨勇的太子之位。 一旦太子杨勇被废,最有可能被立为太子的,自然是晋王杨广。 而自己作为这一计策中最最重要的环节,自然立下大功! …… 可是宇文甲想得再美,可还是没有想到,自己刚一出手,便被拿了个人赃俱获。 宇文甲对太子虽然不忠,但在家中却是个大孝子。 在杨安和太子一番攻心之下,宇文甲很快交待,两天之后,他会和张目再次见面。 此次见面的目的有两个,一是向张目交待厌胜之事是否办得顺利,另一个目的,就是张目向宇文甲传达下一步计划。 审完宇文甲之后,杨安陷入了沉思之中。 在历史的记载当中,杨广是个精明机智,善于隐藏自己的人。 按理说,他不会如此轻率,轻易动用数年前自己买下的不定时炸弹。 可再深入一想,杨安似乎又有点明白了。 杨广虽然善于隐藏自己,但他首先是一个有着巨大野心的人。 隐藏自己的前提,是为了让自己的野心能够得到满足。而一旦自己的野心看不到任何实现的希望,杨广必然会越来越焦急,甚至会铤而走险。 眼看着大哥杨勇的太子之位越来越稳,父皇对大哥越来越信任,一向野心勃勃的晋王杨广如何肯甘心? 尤其是在统一南北、对外消除了突厥对大隋的威胁之后,随着年岁越来越大,隋文帝和独孤皇后也逐渐开始追求享受安乐,在思想上不再自我约束自我克制,逐渐露出了放纵的苗头。 开皇十五年,隋文帝和独孤皇后搬进仁寿宫,这是一个最明显的标志。 杨安看到了这一点。 晋王杨广,同样也看出了隋文帝和独孤皇后在思想上的改变。 杨广甚至担心,隋文帝的下一步行动,很有可能就是将朝政全部交到太子的手里,自己和独孤皇后乐得在功劳簿上睡大觉。 也正是这样的情况下,杨广还是忍不住出手了。 更何况,在杨安眼里的“铤而走险”,在杨广和他的谋士那里,根本就是万无一失。 如果杨安不是早就发现宇文甲这颗不定时炸弹,谁又能料到,东宫中有人是内奸,早就投靠了杨广? 又有谁能料到,宇文甲在东宫后花园随便那么走一趟,就埋下了能够扳倒太子杨勇最重要的证据? “少师,”太子打断杨安的沉思道,“现在该如何处理此事?” “来而不往非礼也。”杨安回道,“下官以为,我们该将计就计。” 随后,杨安和太子到一边耳语了一番。 听完杨安的计策,太子脸上露出喜色:“好,一切依少师所言。” 在杨安的安排下,宇文甲毫发无伤地被放了回去。 而且按照太子的吩咐,今天东宫所发生的事情,任何人都不得泄露,否则一律处死。 本来参与事件的,都是东宫内太子和杨安信得过的人,但因为事关重大,不得不再次申明。 而宇文甲那里,已派人将其家人暗中控制起来,宇文甲为了保全家人,自认也不会泄露消息。 第三天,宇文甲如往常一个,一个人在约定的时间和地点,与张目再次会面喝酒。 宇文甲回来之后,立即向杨安和太子汇报了此次见面的详细经过。 根据杨安的安排,他告知对方,自己已经顺利地将木偶埋进了东宫的后花园之中。 同时,宇文甲还告知了杨安和太子一个让他们吃惊的消息。 根据张目带来的下一步的安排,他将在一天之后的下午,赶到仁寿宫,向皇上揭发太子在东宫私下里做出厌胜行径。 因为宇文甲担心自己的揭发不为皇上所信,到时候会有宰相杨约以及御史大夫杨素在场替自己说话,以保证自己的揭发起到作用。 宇文甲问晋王杨广是否会在场,张目却不置可否。 杨安听到此处,心中明白,杨广一定不会在场,以作避嫌。 如此一来,杨广能置身事外,就算最后在东宫内未能搜到厌胜的证据,可是不能将此事关联到杨广的身上,那还是对太子十分不利。 杨安紧皱眉头。 恰在此时,赵七来报: “我有要事相报。” “你有何事,速速说来。” “我今日在京城之中,发现一左眼眉毛上有一道白色疤痕之人。” “可是咸阳赈灾时的那人?” “正是此人。” “那人住在何处?” “我亲眼看见,他进了杨约的府中。” “嗯?”杨安和太子同时一惊。 难道借赈灾之机,大发国难财的咸阳县令钱寿安的后台,与杨约有关? 第114章 事关重大 杨素向来追求奢侈享受惯了。 杨约深受兄长的影响,虽由于身体上的缺陷,不得不放弃对美女的爱好。但对金钱上的追求,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出于了解对手的需要,杨安对杨素兄弟俩的奢侈作风素有耳闻。 兄弟俩之所以有追求奢侈享受的资本是由于隋文帝对功臣的赏赐。 隋文帝在建国之初,是一个严于律己、宽以待人的好皇帝。 虽然他生性吝啬,但是奖赏功臣却一向都很大方,这也是很多旧朝大臣愿意跟随隋文帝的重要原因。 杨素在大隋建立之初,曾经立下过赫赫战功,也因此得到隋文帝的很多赏赐,慢慢养成了奢侈的作风。 而且杨素以为凭自己的能力,必将立下更多的战功,得到更多的赏赐。 可是杨素完全没有想到,半路上杀出来个杨安,导致他在平江南、平突厥等重大战争中,再没有立下什么大的战功。 没有战功,就很难再得到皇上的赏赐。 缺少了皇上的赏赐,奢侈享受也就难以为继。 杨素自命风流潇洒,对于不能继续奢侈享受,还能泰然处之。 可是杨约对金钱的追求,更超过杨素。 也因为身体上的缺陷,杨约在金钱方面的追求,更加没有底线。 但杨约无论是智力,还是谋略,都超过一般人。所以尽管他不择手段谋取财富,但却一直做得天衣无缝,让人很难抓到他的把柄。 得知左眼眉毛上有疤痕之人与杨约府中有联系后,杨安不得不怀疑,借赈灾之机敛财的腐败案,与杨约有关。 因为咸阳县令钱寿安一死,便就此掐断了借赈灾之机趁机敛财的线索。 而掐断这条线索的,正是左眼眉毛上有疤痕之人。 但这些目前都只是杨安的怀疑,并不能就此给杨约定罪。 而且眼下,杨安和太子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这件事,事关生死,稍有不慎,太子之位不稳,必将引来杀身之祸。 权衡得失以后,杨安让赵七继续紧盯左眉毛上有疤痕之人,一旦发现确凿证据,立即汇报。 而在如何处理宇文甲这件事上,杨安和太子商量一番之后,也做出了新的对策。 两人一致同意,继续放长线钓大鱼,将计就计。 宇文甲不但没有得到任何惩罚,反而在得到杨安和太子的吩咐后,毫发无伤地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东宫内外松内紧,虽然宇文甲表面上若无其事,但实际上他的家人已经被作为人质,牢牢控制在太子的手中。 外表上看,宇文甲仍然如往常一样过着自由自在的生活,可实际上他的内心早已煎熬万分。 他只盼着一日之后的那个下午的来临,到时候无论这件事是成还是败,对于他都是一个解脱。 杨安和太子,也同样静静地等候着一日之后那个下午的来临。 等待的日子,显得更加的漫长。 此时的隋文帝,已经不再每日早朝,除非有要事,才会命诸位大臣第二日早朝。 而宇文甲所说的日期,恰恰没有早朝。 好不容易终于到了这天的下午,还没等宇文甲出门,杨安和太子已超前一步,赶往仁寿宫。 杨安和太子以为,他们去得已经算早的了,可是没有想到,居然有人比他们还要早。 等杨安和太子进入仁寿宫以后,这才发现,杨素兄弟俩,以及宰相苏威,正在和隋文帝、独孤皇后谈论事情。 见到杨安和太子之后,隋文帝本来皱着的眉头却舒展开来: “你们来得正好,眹正为此事发愁呢。” 杨安连忙和太子作揖行礼,见过隋文帝和独孤皇后。 隋文帝赐座后,杨安和太子这才明白,隋文帝是为秦王杨俊之事发愁。 秦王杨俊,是隋文帝的第三个儿子,也就是太子杨勇的三弟。 太子的这个三弟,天性善良,而且没有任何从政方面的想法,但由于隋文帝的教育上的不得法和疏忽,同样让他染上了奢侈的恶习。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因为杨俊生在了帝王之家,从小就不缺吃穿,再加上他又没有什么追求,自然就逐渐耽于享乐。 最主要的是,杨俊的父亲贵为天子,再加上隋文帝疏于管教,杨俊的享乐轻易就能得到满足,所以这也逐渐养成了杨俊奢侈的坏习惯。 但秦王杨俊还是有一个爱好,他对建筑感兴趣,特别喜欢把自己的宫殿装饰得富丽堂皇。在隋文帝眼里,这明显就是奢侈。 杨俊的奢侈仅仅是用自己的钱财倒还罢了,因为毕竟是自己的儿子,不至于引起隋文帝的愤怒。 可偏偏杨俊身为秦王,拿自己的办公经费当本钱,放起了高利贷,再用高利贷生出的高利息,来满足自己装饰宫殿的愿望。 这样的事情很快就传开了,眼下更是传到了隋文帝的耳朵里。 隋文帝现在发愁的有两件事,一是如何处理秦王杨俊,二是如何想办法改掉秦王杨俊奢侈享乐的坏习惯。 而眼下看到太子,隋文帝立即想到,太子起初也是养成了奢侈享受的坏习惯,而现在却已经彻底告别了这些陋********,你且说说,如何让你的弟弟杨俊改掉这些坏习惯?”隋文帝期待地看向太子杨勇。 “回禀父皇,”太子站起道,“儿臣之所以能改掉这些陋习,都是拜父皇所赐。” “哦?”隋文帝听太子如此说,很是中用,脸上浮出笑意道,“可是眹为何没有觉得?” “父皇难道忘了?”太子看向杨安,“正是父皇将少师赐给儿臣,又命少师带着儿臣,体会民间疾苦,儿臣深有感触,才改掉了种种陋习。” “说得好!”隋文帝哈哈大笑,“太子能有今日之醒悟,太子少师功不可没。” “如此说来,眹也应该让秦王杨俊,去体会民间疾苦才对。” “父皇英明!”太子再度奉上马屁,“此次三弟犯错,皆因他喜欢建筑而起。” “儿臣建议,就罚三弟到民间去看看百姓们住的都什么房子,让他以后一想到装饰宫殿,就会想到还有百姓无家可居。” “好!”隋文帝拍板道;“这件事就照你说的办。” 随后,隋文帝下令,将秦王杨俊手下的一百多人,全都贬官,而秦王本人,下放到几百里外的一个偏远地区,待一段时间再回来。同时下令当地官员,除了人身安全外,不得对秦王有任何照顾,只当普通人对待。 刚处理完这件事,便有一名内侍上前,向隋文帝说了几句。 隋文帝狐疑地看着这名内侍,又看了看太子,随后道:“让他进来。” 很快一人走了进来,向隋文帝作揖行礼:“东宫左卫率宇文甲觐见陛下。” “宇文甲?”隋文帝狐疑道,“既然你身为东宫官员,为何有事不先向太子禀告?” “下官所告之事,事关重大,所以不得不觐见陛下。”宇文甲强自镇定着答道。 “哦?”隋文帝面无表情:“你且说来听听。” 第115章 居心何在 宇文甲看了太子一眼,忽然跪下朝皇上磕头道:“微臣所告之事,与太子殿下有关,还请陛下恕罪。” “如此说来,你是要告发太子?”隋文帝皱起眉头,随后看向杨勇: “太子,你有何事要提前跟眹说的吗?” 隋文帝的用意很明显,他的意思是让太子自己主动坦白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否则,这些事情要是让宇文甲给揭发出来,可就难有挽回的余地了。 “宇文甲……”太子先是吃惊,随后脸上露出愤怒痛苦的神色,起身面向隋文帝回道: “回禀父皇,儿臣时常将父皇母后的教诲熟记于心,自问没有做任何对不起父皇母后之事。” “儿臣所做之事,向来不会对父皇母后有所隐瞒,也不敢隐瞒。” “所以,儿臣没有什么需要跟父皇提前说明的。” “儿臣待东宫所有属下,向来不薄。儿臣现在唯一担心的,是宇文甲可能被奸人所用,诬告儿臣,另有所图。” “好,说得好!”还没等太子说完,便有人鼓掌叫好。 杨安循声望去,正是杨素和杨约兄弟俩。 “陛下明鉴,”开口的正是杨素,“臣不知太子何时练得如此好辩才,宇文甲尚未说出何事,太子殿下便已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说宇文甲是受奸人指使。高明,实在是高明啊。” “臣附议,”杨约趁机在一边附和道:“陛下应该听宇文甲告发何事,再下结论也不迟。” “臣同样附议,”杨安也站了出来,“凡事要讲究证据,既不能听信宇文甲一面之词,也不能听信太子殿下所言。” “少师?”太子一愣,“难道你连本宫也不相信吗?” “下官正是出于对太子殿下的信任,所以才想听听,宇文甲的嘴里,会编造出什么样的谎言?”杨安镇定自若道。 太子差点被杨素杨约兄弟俩阴阳怪气的话激怒,可看着杨安胸有成竹的样子,也再次镇定下来。 “苏宰相,”隋文帝看向苏威,“你如何看待此事?” “臣附议,”苏威作揖道,“先听听宇文甲举报何事,再做决断不迟。” “好。”隋文帝再次看向宇文甲:“你有何事举报,尽管放心大胆地说,眹恕你无罪。” “谢陛下圣恩!”宇文甲直起身来:“臣举报太子在东宫行厌胜之事,对陛下不祥!” “嗯?”听说事关厌胜,隋文帝的脸色立即严肃起来。 在皇宫内有厌胜行径,这可犯了隋文帝的大忌。 因为隋文帝的皇位是通过不正当的手段得来的,而他本身又是个迷信的人。 在谋取皇位之前,他便采取过很多迷信的行径,如占卜,请人看星象。 所以他登上皇位之后,十分忌讳别人有同样迷行的行径。朝中重臣,甚至是自己的亲儿子,一旦被他发现有迷信行为,他就会怀疑对方是要谋权篡位。 “太子,”隋文帝怀疑的眼光看向太子杨勇,“可有此事?” “绝无此事!”太子斩钉截铁道:“儿臣以性命担保,若儿臣瞒着父皇私下有厌胜行径,儿臣甘愿以死谢罪!” “嗯……”隋文帝沉吟半晌,还是将信将疑的道:“如此说来,宇文甲是冤枉你的了?” “陛下,宇文甲是否冤枉太子,臣倒有个主意……”见皇上犹豫不决,杨约开口道: “正如太子少师所言,凡事讲究证据,若宇文甲是诬告,自然找不到证据……” 杨约还没有说完,杨素已经接口道:“若宇文甲所言非虚,自然会留下蛛丝马迹。” “这倒是个办法……” 经杨素杨约兄弟俩一提醒,隋文帝再次看向宇文甲:“你是如何看见太子行厌胜之事?” “微臣是无意之中得知,太子让人做了两个木偶,微臣跟了过去,看到太子让人将这两个木偶埋进了东宫后花园中。” “你可知这两个木偶,刻的都是何人?” “这……”宇文甲小心回道:“微臣不知。” “木偶埋在何处,你可知道?” “微臣因为担心被发现,只是跟到后花园外边,并没有进去。但微臣可以肯定,木偶一定是埋在了后花园中。” “嗯。”隋文帝再次严肃地看了过去:“太子,你还有何话说?” 如果不是之前做了充分的准备,任何一个人遇到现在的场面,遭遇了自己根本不知道的谎言和诬告,难免会愤怒,会惊愕,甚至会惊慌失措。 可因为这些情景都提前被杨安在太子面前演练过,所以太子一直不慌不忙,面不改色心不跳。 “回禀父皇,”太子理直气壮道:“儿臣还是那句话,儿臣愿以性命担保,绝无此事。” “若太子真的没有做过此事,臣相信,宇文甲不会无缘无故冤枉太子。”杨约再次火上浇油。 “本宫也正在疑惑,宇文甲究竟是受何人指使,一定要陷害本宫?”太子针锋相对:“陷害本宫阴谋得逞之后,此人又会得到什么好处?” “多说无益,”杨素见杨约落了下风,站出来道:“臣以为,能否在东宫后花园找到两个木偶,才是此事的关键所在。” “好,”隋文帝点头,“就这么定了。” 随后,隋文帝下令,派一队禁卫军到东宫后花园搜查木偶。 为了公平起见,暂时将太子看管了起来。朝中重臣,杨素杨约兄弟俩,宰相苏威,以及太子少师杨安,都赶到现场,保证查找木偶过程中的公正透明。 在当朝三大宰相,以及御史大夫杨素的见证下,隋文帝派出的一队禁卫军将东宫后花园翻了个底朝天,却连木偶的一根手指都没有找到。 而在一旁被押着的宇文甲,早已哆嗦个不停,他和杨安一样,早就知道结果。 可是因为家人在太子的手中,他不得不配合太子行事。 杨素和杨约兄弟俩,同样得到消息,以为一定会出现想象中的结果,但现在的情形,却让他们大失所望。 而宰相苏威,脸上不喜不悲,他更多的是愿意去做实事,对于这类勾心斗角之事,他不懂也不愿意参与其中。 按着杨素和杨约兄弟俩的意思,应该扩大范围,一定要在东宫中搜出木偶人才肯罢休,却被杨安和苏威制止了。 因为皇上的旨意,只是让他们搜东宫后花园,而不是将整个东宫翻个底朝天。 看着空手而归的禁卫军,隋文帝的脸上波澜不惊,谁也猜不透他此刻的心思。 但是再次看到宇文甲之时,隋文帝的脸上登时阴晴不定,让宇文甲恐惧万分。 “宇文甲!”隋文帝怒喝道:“眹说过恕你无罪,但前提是你告发太子的是事实!” “而现在的事实是,你诬告陷害太子!” “给眹从实招来,你居心何在?” “如若有半句虚言,眹决不轻饶!” 第116章 礼尚往来 宇文甲作为东宫官员,本就很少见到皇上,虽身为一名武将,但亲眼下见到皇上发怒,也忍不住心惊胆战。 更别说皇上发怒的原因是因自己诬告太子而起。 当此情形之下,宇文甲只得照先前杨安和太子的吩咐,依计行事。 只见宇文甲“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以头触地,带着哭腔嘴中呼号道: “罪臣罪该万死,不该诬告太子……” “可是罪臣也是迫于无奈,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隋文帝打断宇文甲,咂摸着这句话的含义:“这么说,是有人逼着你这么做?” “陛下英明!”一直静观事态发展变化的杨安,终于找到了开口的机会。 眼下的情形,正如杨安和太子事前所预计的一样,向着对太子有利的方向发展。 “正如陛下所闻所见,宇文甲定是受人指使,这才诬告太子私下行厌胜之事。” “眹,既不瞎也不聋。”隋文帝被杨安打断问话,很是不悦。 看到隋文帝不悦,杨安知道,皇上已经因为这件事,真的动怒了。 皇上动怒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有人诬告太子,而诬告太子的目的,定是跟权谋有关。 惹恼皇上更深层次的原因,是因为宇文甲是受人指使。 皇上现在最关心的是,背后指使之人究竟是谁?目的何在? 虽然现在还不知道背后指使之人,但皇上已经隐隐猜到了诬告太子的目的。 “快说!”隋文帝已经被气得圆睁双眼,“你究竟是受何人指使?” “罪臣……”宇文甲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罪臣不敢说,若是说了,就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宇文甲!原来你也知道这是株连九族的大罪!”重获清白后的太子,一直在旁没有发言,此时终于开口: “可你还是要诬告本宫!” “看来指使你的人来头不小啊!” “不过,”太子的语气缓和下来道:“若是你说出是受何人指使,本宫定向父皇替你求情,饶你不死!” 随后,太子面向隋文帝恭敬道: “父皇,宇文甲在儿臣手下一向尽忠尽责,儿臣念其忠诚,而且是个出名的大孝子。若是宇文甲肯招出背后指使之人,儿臣恳请父皇免其死罪。” “太子!”隋文帝瞪向太子杨勇:“如此小人已经背叛了你,你还要为他求情?” “正如父皇所见,”太子跪下道:“宇文甲诬告儿臣,是受人胁迫指使,事出有因。” “太子啊太子……”隋文帝摇头:“你是否过于宽仁了?” 随后,隋文帝沉吟半晌方道,“好吧,就依太子所言,可免宇文甲死罪。” “儿臣谢父皇圣恩。”太子拜谢道,随后看向宇文甲:“现在你可以说出来了。” “谢陛下圣恩!”跪在地上的宇文甲也连连叩谢,随后直起身道: “太子殿下在东宫私下行厌胜之事,是晋王府的张目,让罪臣说的。” “晋王府?” “晋王?” “此事与晋王有关?” 听宇文甲说出晋王府三个字,在场众人都是一愣。 尽管此事早在杨安和太子的意料之中,两人也都是一副吃惊的样子。 “不可能,此事绝无可能!” 反应过来的杨素,第一个忍不住叫出声来。 “大胆宇文甲!”杨约也跟着醒悟过来, “此前你诬告太子还不够,眼下你又要来诬告晋王!” “宇文甲!”隋文帝怒不可遏: “眹可以免你死罪,但前提是你说的都是实话!” “倘若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眹,别说是太子,就是所有人都来求情,眹也定要让你株连九族!” “宇文甲!”太子上前道,“既然你说是受张目指使,可有证据?” “这……”宇文甲为难道,“罪臣并没有证据可以证明,但只要将张目叫来对质,自可真相大白。” “荒唐!”杨素开口道,“宇文甲的一面之词,很有可能是狗急跳墙乱咬人。” “更何况,就算把张目叫来,又能如何?只要张目来个死不承认,并不能说明任何问题。” “这倒也是。”苏威赞同道。 “臣以为,宇文甲继诬告太子,再来诬告晋王的可能性更大。”杨素推断道: “而且以臣对晋王的了解,晋王一向对太子恭敬有加,绝无可能陷害太子。” “臣也以为,以晋王的为人,断无可能做出此事。”杨约也为晋王杨广辩解。 听着杨素杨约兄弟俩为晋王的辩解,几句话就大大化解了晋王杨广的嫌疑。杨安不得不暗自侥幸,庆幸他和太子此前做了更充分的准备。 “宇文甲!”杨安上前喝道:“即使叫来张目,也并不能证明,你所说的便是事实。” “你可还有其它证据,可以证明你所言非虚?” “罪臣……罪臣确实有其它证据,”经杨安询问后,宇文甲似乎醒悟过来一般,小心翼翼道: “罪臣知道,晋王早有谋反之心……” “什么?” 在场众人脸上浮现不可思议的神色。 “不可能!”杨约失声叫道。 “你说什么不可能?”隋文帝不悦地看向杨约。 “臣是说,晋王谋反不可能。”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杨约连忙辩解。 “今天之前,眹也认为晋王不可能谋反。”隋文帝有点疲惫道:“可是谁又知道呢?” “宇文甲!”隋文帝的脸上再次阴晴不定:“你居然说晋王有谋反之心,有何证据?” “罪臣的证据……”宇文甲压抑住紧张的情绪,强自镇定道:“罪臣前段时间偶然得知,张目曾经找来两个木偶人,按照晋王的意思,埋在了晋王府的后院中……”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晋王殿下决不可能做出如此愚蠢之事!” 这次说不可能的,是杨素。 因为能够做出如此之事,在杨素看来,实在是愚蠢至极! 而且以他对晋王杨广的了解,晋王向来精明机智,不可能犯如此低级错误,授人以把柄! “又是两个木偶人!” “又是厌胜!” 隋文帝两手撑着案几,眼睛瞪圆,气愤得根本没有将杨素的话听在耳中。 “快传禁卫军!” “带着眹的旨意,去晋王府的后院查找木偶人!” 听到隋文帝下令搜寻木偶人,杨安和太子不易察觉地对视了一眼。 既然晋王杨广不可能做出这样的蠢事,那么,杨安和太子可以代劳。 第117章 如此狠毒 晋王府。 守门的士兵看到皇上的禁卫军来到近前,还不知发生何事。 可跟着他们又看到了跟在禁卫军后面的三大宰相,杨安,杨约和苏威,以及御史大夫杨素。 他们这才意识到,一定是发生了重大事件,急忙让人报知晋王殿下。 可是为首的禁卫军首领,宣读皇上旨意后,未等晋王前来,便不由分说,带人进了晋王府。 随后,这队禁卫军长驱直入,直奔晋王府的后院。 来到后院后,禁卫军首领下令让几名士兵守住出入口,随后便让人拿着工具,在后院刨了起来。 皇上的禁卫军在刨地的时候,杨安、杨素兄弟以及苏威,则在一边看着,相互监督,以防有人从中作假。 这队奉旨查找木偶人的禁卫军,深得皇上信任,可之前在东宫中一无所获。 眼下,他们不得不再次在晋王府重复这样的活儿。 可是在晋王府查找木偶人的活儿,却异常顺利:不过片刻的功夫,便已有士兵惊呼道: “我刨到了一个木偶人。” “不对,是两个!” 听到这名士兵的惊呼,杨安和杨素、杨约以及苏威急忙赶到近前。 只见一颗大树之下,那几名士兵刨的小坑足有半尺深。 而坑中,赫然有两个桐木色的木偶人。 因为是被埋在土中,那木偶人上面还沾了一些褐黄色的泥土。 “不可能,这不可能……”杨素看到这一幕,很难相信自己的眼睛。 “木偶人上面似乎有字?”杨约一个箭步上前,就要去坑中捞出木偶人。 “慢着!”杨约的动作快,可是早有防备的杨安动作更快,抢在前面拦住杨约的去路:“纳言如此紧张,却是为何?” “我有何紧张?”杨约掩饰道:“不过是想看看上面究竟是何字,少师又何必小题大做?” “我等为见证而来,”杨安道:“既已查出木偶,理当由禁卫将军呈给陛下,若是经过纳言之手后发生意外,决非纳言所愿。” 杨安随后冲禁卫首领道:“还请将军收好木偶,呈送陛下。” “少师言之有理。”宰相苏威也开口道:“我等还是不接触木偶人为好。” “罢了,”杨约无奈道:“杨某不接触木偶人就是。” 此时晋王杨广早已接到手下报知,赶到后院欲知道发生何事,却被守在入口的禁卫军拦住,说是奉了皇上的旨意,不得让晋王殿下进入。 晋王杨广,对父皇一向敬爱有加,听说是父皇的旨意,自然不敢违坑,规规矩矩的等在后院入口。 皇上的禁卫军,在晋王府闹出的动静太大,偏偏杨广又不知究竟发生何事,早已心急如焚。 可即使如此,杨广也不愿意为难守在入口处的禁卫军,以免破坏自己在父皇那里建立的谦虚谨慎的形象。 如果杨广知道,在他的后花园中刨出两个木偶人,让他背上私下厌胜的嫌疑,他一定会不顾一切闯进后花园,毁掉木偶人。 在焦急的等待中,杨广终于看到禁卫军从他的后花园中走了出来,他急忙上前,询问禁卫军首领,发生何事? 可是禁卫军首领却一副无可奉告的态度,只说到了皇上面前,晋王殿下自然会知晓一切。 随后出来的是杨素和杨约等人,杨广迎上前去,想从杨素兄弟那打探消息。 可是杨素和杨约兄弟俩欲言又止,终于叹息一声,闭口不言而去。 事情发生至此,晋王杨广已经知道,必然发生了什么大事,而且是一件对自己非常不利的大事。 可是坏就坏在,自己对这件大事,毫无头绪,一无所知。 皇上派出的禁卫军和几个见证人,再次回到了仁寿宫。 在杨安、杨素兄弟俩以及苏威的见证下,禁卫军首领亲自捧着一个盒子,呈上给了隋文帝: “这是臣带人在晋王府后花园找到的证据。” “臣等不敢擅自查看,还请陛下亲自过目。” “好,”隋文帝接过木盒,赞许道:“你这件事做得非常好,先下去吧。” 等禁卫军首领下去之后,隋文帝才缓缓打开木盒的盖子:“嗯,上面居然还有新鲜的泥土,你们果然没有看过。” 隋文帝说话的同时,旁边的侍卫早已递过一块丝绸。 隋文帝将其中一个木偶人从木盒中取了出来,一边用丝绸仔细擦拭,一边自言自语道: “做得还挺精致……” “连手脚都被捆得像模像样。” “嗯,还用针把木偶人的心口都给刺穿了……” “上面居然还有字,让我来看看,都什么字,杨……勇?” 隋文帝念出杨勇的名字后,看向太子:“太子,这是诅咒你呢。” 太子一听,连忙跪下:“父皇明鉴,儿臣不知做错了什么,以致二弟对儿臣如此仇恨?” “别急,”隋文帝放下第一个木偶,又拿起另外一个擦拭起来:“眹再看看第二个上面,刻的是谁的名字?” “杨……坚?” “什么?这是眹的名字?” 只听啪嗒一声,隋文帝手上的木偶,掉在了地上:“这……这是连眹,都要诅咒吗?” 隋文帝脸上露出惊愕的神色,一脸的不敢相信,跟着转为愤怒,痛心疾首: “这……这就是眹的好儿子!” “你要诅咒太子也就算了,眹能理解,你想当太子,想做皇上……” “可是你为什么连眹也要诅咒?” “眹可是你的父皇啊!” “难道你想让太子和父皇一起升天,好让你早日坐上皇位?” “眹一直以为你聪明孝顺,谦恭有加,可是眹没有想到……” “你背地里却如此狠毒!” 隋文帝两眼布满血丝,嘴中念念有词,两手强撑着案几,才没有让自己倒下。 “陛下……” 隋文帝面前的几个重臣,见隋文帝突然受到如此打击,始料未及,齐齐跪倒在地: “陛下,保重龙体要紧。” “还请陛下冷静,此事事出异常。之前毫无征兆,未必便如陛下所想的那样。”说话的正是杨素。 “臣也以为,此事或许是奸人所为,使奸计往晋王殿下身上泼脏水。”杨约也乘机进言。 第118章 免留后患? “泼脏水?” 隋文帝看向杨约,“在眹看来,晋王是想往太子身上泼脏水未能得逞,反而溅了自己一身!” “晋王想陷害太子,已经不是第一次!” “平陈战争那年,晋王得胜回朝,太子好意为他设宴庆功,” “晋王却设计要在酒宴上中毒,以陷害太子。不想天不佑他,机缘巧合之下被眹识破,” “眹念他初犯,所以并没有严加责罚,只是有意疏远他,盼着他能恭心自省,日后能够真心辅助太子……” “此次让他回京,眹以为他已经改了……不想才回来几天,他就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眹的这个好儿子,他……他这是要谋反啊……” “这……”杨约听隋文帝翻出旧账,而且是他所不知道的旧账,顿时哑口无言,不知道说什么好。 看着事态向着预期的方向发展,杨安面色如水。他知道,越是这时候,越是不能出错。 “臣请陛下息怒,”杨安郑重开口:“眼下最重要的,是冷静,臣请陛下下旨,全城戒严,以防有人谋反。” “全城戒严?”杨素反驳道:“少师用不着如此危言耸听吧?” “这不是危言耸听,”杨安仍然面向隋文帝:“臣是为陛下的黎民百姓着想,臣不忍大隋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局面,再生动荡。” “有陛下的威严在,又怎会产生动荡?”杨素不屑地看了杨安一眼,尽管在此时,他也不忘记派隋文帝的马屁。 可是这个马屁,拍得实在不是时候。 “够了!”隋文帝不耐烦地打断杨素的话,跟着道: “传眹旨意,全大兴城……进入戒严状态。” 说完这句话,隋文帝如全身虚脱一般,坐在了龙椅上。 一旁早有内侍去传达旨意。 朝廷四大重臣,包括太子在内,雅雀无声,谁也不敢再开口。 隋文帝在龙椅上闭眼片刻,跟着又睁眼道:“传眹手谕,立即向晋王府增派禁卫军。” “一旦发现晋王府有什么动静,即刻向眹报告。” 看来,皇上是嫌圣旨下达的时间太慢,担心出意外,所以迫不及待向禁卫军将军直接传达手谕。 连着办了几件事之后,隋文帝似乎这才想起底下还跪着四大重臣和太子,终于开口道: “此事与你们无关,都起来吧。” 等几人站起来之后,隋文帝闭上眼睛道: “眹乏了,你们先回去,过几天眹再找你们。” “请父皇保重龙体要紧。”太子关切道地看向父皇。 隋文帝却连眼都不睁,摆了摆手:“回去吧。” “还请陛下保重龙体。” “陛下放心,天佑大隋。” …… 余下一人也纷纷向隋文帝表明中心。 “眹知道了,”隋文帝终于睁开不满血丝的眼睛:“你们都回去吧。” 看着隋文帝似乎受到重大打击的模样,众人不敢再多言,纷纷施礼告辞。 杨安和太子来的路上,还算顺利,可回去的路上,早已情形大变。 皇上全城戒严的圣旨已经执行到位,路上几乎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尽管禁卫军小头领认得杨安和太子,也不敢无礼怠慢,但官印令牌验证却丝毫不肯通融假缓。 这些禁卫军小头领,一边陪着笑脸给杨安和太子赔礼,一边诉说下官奉上命行事的无奈。 两人带着几名侍卫,一路走下来,几乎走出了满身大汗。 好不容易花了好几倍的时间,杨安和太子才到了东宫。 杨安当晚并没有回自己的少师府,而是呆在东宫和太子一起等消息。 可是因为全京城戒严的缘故,所有的消息都被封锁。 直到第二天下午,戒严解除。 很快打探的人回来向太子报告消息。 昨日傍晚,晋王府被围之后,晋王杨广哭着要去面见圣上,可是隋文帝根本不愿意见他。 围住晋王府的禁卫军,没有皇上的圣旨,也不可能放杨广出晋王府。 上午,隋文帝下旨,调走晋王府的所有士兵,打散之后补充到大隋的军队之中。 同时隋文帝下令,晋王杨广不得迈出晋王府半步。 也就是说,晋王杨广,等于被软禁在了晋王府之中,要兵没兵,要权没权,再也没有机会谋权篡位。 太子得知消息之后,终于放下心来。 如此一来,晋王杨广在父皇心中的形象,已经彻底被颠覆,很难再有翻身的机会。 可是杨安并没有象太子那样兴奋异常。 因为杨广还是晋王。 仅仅是被剥夺兵权,暂时被软禁,这样的处罚,太轻了。 杨广是什么人?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只要给他希望,他便能抓住机会,东山再起。 而且,觉得杨广冤枉,同情支持杨广的,还大有人在。 尤其是杨素和杨约兄弟俩,只要有他们在,杨广仍然有东山再起的可能。 杨安本以为,厌胜之事,足以让隋文帝对杨广彻底失望并严加处罚,甚至将杨广贬为庶民。 如此一来,杨广就永无翻身的机会。 可是因为杨素杨约兄弟的活动,再加上独孤皇后对杨广的疼爱,隋文帝终于还是心软了。 最终,杨广仍然还在做他的晋王,还住在他的晋王府之中。 唯一与以前不同的地方,就是不得迈出晋王府半步。 但他仍然可以在私底下运作,在杨素杨约兄弟的支持下,继续他的夺嫡大计。 有隋文帝在,杨广一时还不敢有什么大动作。 可一旦隋文帝发生意外,杨广会有什么阴谋,就很难说了。 所以,杨安的计划,是要采取进一步措施,乘其病,要其命,让杨广彻底凉凉,不给他再次翻身的机会,免留后患。 杨安是这样想的,可是难以如愿,他一直没能找到机会。 第119章 新的发现 晋王杨广自从被隋文帝软禁后,在晋王府内更加谨言慎行,这让杨安反而很难再找出他的破绽。 好在杨广虽然还是晋王,既没有了兵,也没有了权,很难对太子再构成威胁。 形势一片大好,但杨安仍然没有丝毫放松。 按理说,厌胜之事,完全能够让隋文帝对晋王杨广彻底失去信任,就是将晋王赐死也不为过,依隋文帝强烈的猜忌心,至少也得将晋王贬为庶民。 可是隋文帝仅仅只是软禁晋王,杨广还在继续做他的王爷。 这让杨安不得不有所顾虑,难道隋文帝对晋王府内挖出两个木偶人有所怀疑? 一旦隋文帝对厌胜之事的真实性产生怀疑,隋文帝难免会想到,厌胜之事不过是被用来作为太子之争的工具。 几个皇子之间,为了争夺太子之位不择手段,在历朝历代中很常见。 晋王诅咒父皇早死,父皇却仅仅是撤掉杨广的兵权,隋文帝究竟有着怎样的想法? 杨安想来想去,始终想不透隋文帝的真实想法。 在杨安绞尽脑汁猜测皇帝想法的时候,隋文帝的心情却很不好受。 仁寿宫中,两人并排而坐,独孤皇后作为隋文帝在政治上面的高参,正在向隋文帝提供自己的意见。 “陛下,”独孤皇后平静问道:“真的认为阿??会用木偶人诅咒自己的父皇?” “皇后也如此认为?”隋文帝反问道。 “几个皇子之中,阿??从小孝顺懂事,臣妾以为,阿??决不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唉……”隋文帝叹了一口气,“眹又何尝没有怀疑过?” “眹这一生得意之事不多,五个皇子皆为一母所生,可以算得上第一件。” “前朝帝王,多宠幸妃子,废立之所由生,太子之争多因此而起,更甚者因此亡国。” “本以为,眹旁无姬侍,五子同母,可谓真兄弟也,可免太子之争。” “不想祸起萧墙,同室操戈,实非眹所愿也。” 隋文帝说道此处,脸上露出不忍之色。 “如此说来,厌胜之事并不可信?阿??并无诅咒陛下之心?”独孤皇后关切道。 “信又如何?”隋文帝摇摇头:“不信又如何?” “历朝历代,皇子之间为争太子之位而不择手段,这样的事还少吗?” “而今,太子与晋王,一母所生的亲兄弟,在权力诱惑面前,亲情如此不堪一击。” “这,才让眹最为痛心……” 隋文帝说到此处,满脸愁容。 “陛下还是保重龙体要紧。”独孤皇后安慰道。 隋文帝的顾虑和迟疑不决的原因,虽然被杨安隐隐猜到了一些,但他毕竟不是隋文帝肚里的蛔虫,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眼看着从晋王杨广这边,已经无法找到新的破绽,杨安和太子只得转移目标。 杨安思虑再三,觉得既然很难再找出晋王的破绽,唯有从支持同情晋王的人身上下手。 支持晋王的大有人在,以杨素和杨约兄弟俩为主。 晋王被软禁前,杨素和杨约便是支持杨广的中坚力量。 晋王被软禁后,虽然杨素和杨约兄弟俩不得不明面上断了和杨广的联系,但暗中他们还是在筹划着如何找准时机,让晋王杨广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要想阻止晋王杨广东山再起,就必须要逐步瓦解朝中支持同情杨广的力量。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明确了。 继晋王杨广被隋文帝软禁之后,杨素杨杨约兄弟俩,被杨安和太子列为首要目标。 其实早在之前,杨安便已发现了杨素和杨约兄弟俩的弱点:贪财、奢侈。 正当渠道上得来的银子,已经满足不了他们对奢侈享乐的追求,杨安推断出两人有腐败的嫌疑。 这并不是凭空得出的判断,而是因为得到可靠消息。 开皇十四年借赈灾之机大发国难财一案,切断重大线索左眉上有疤痕的嫌疑人,是杨约府上的人。 这个嫌疑人,是杨安的随身保镖赵七发现的。 发现此人之后,杨安便安排赵七紧紧盯住这个嫌疑人,以期发现更重要的线索。 这段时间,杨安的身边很难看到赵七,便是因为赵七忙住跟踪嫌疑人去了。 这天,杨安正在瞅着事情毫无头绪,毫无进展之时,赵七却来报,说是有重大发现。 这个重大发现,就是赵七跟着嫌疑人去了一趟咸阳县,发现嫌疑人前去拜访了一个妇人。 这个妇人,不是别人,正是死去的前县令钱寿安的妻子。 嫌疑人与钱寿安的妻子有联系,恰恰验证了钱寿安贪污腐败与此人有关。 也进一步说明,杨素和杨约兄弟俩极有可能就是此案最大的后台。 但这些仅仅是推断,要想确认杨素和杨约兄弟俩的罪行,必须靠证据说话。 在没有拿到确切的证据之前,杨安绝对不会轻易惊动杨素和杨约兄弟。 第120章 爷没救了 如果说长孙晟是隋文帝手下的情报专家,赵七就是杨安手下最杰出的情报高手。 赵七现在已经不仅仅是杨安最信任的保镖,也是他最信任的情报专家。 因为赵七的身手不凡,再加上有意对赵七在情报方面的培养,赵七不仅仅学会跟踪别人不被发觉,而且还学会了发展线人。 赵七甚至在杨安的授意下,神不知鬼不觉,暗中在大兴城编织了一张巨大的情报网。 重新找到咸阳贪污腐败案的线索,仅仅只是开始。 赵七进一步确认,左眉上有疤痕的男子叫关九,是杨约府中养的门客。 咸阳县令钱寿安本是贪生怕死之人,却在关九拜访之后,毫无征兆地果断自杀。关九对钱寿安说了什么话,杨安不得而知。 但是钱寿安死了之后,关九却仍然和钱寿安的孤儿寡母保持来往,究竟是何故? 赵七进一步探知,关九是送钱给钱寿安的孤儿寡母的。 杨素和杨约兄弟俩,并非情深义重之人,难道是关九同情孤儿寡母才有此举动? 杨安分析之后,觉得可能性不大。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杨约并非重情之人,既然看重关九,此人定是心狠手辣之人。 事情过去那么久,杨约仍然派关九帮助孤儿寡母,最大的可能,就是杨约有把柄在孤儿寡母的手中。 杨安找来赵七做陪同,亲自去见已故咸阳县令钱寿安的妻子。 赵七带着杨安,找到一座不大却也不算小的四合院,指着四合院的大门说道:“就是这里。” 杨安一脸的惊讶,钱寿安死后,他的家人,可是过得一点都不差。 想来关九这些年,送过来的银两可不在少数。 杨安更加确信,钱寿安妻子手中的把柄,跟咸阳借赈灾之机却贪污腐败的案件,必然有重大联系。 可是如何让钱寿安的妻子交出手中的把柄,杨安可犯了大难。 据赵七收集到的情报,钱寿安的妻子赵氏,虽然目不识丁,却是个十分厉害的妇人。 否则,她也不可能在钱寿安死后,住着四合院,有田有地,而且杨约还要派出关九,给他送来钱。 杨安经过深思熟虑之后,觉得此事不能强夺,只能智取。 进一步打听之后,得知赵氏虽然精明厉害,十分贪财,但她唯一的儿子,却因为娇生惯养,十分不成器。 这个独子还养成了赌博的坏习惯,而且逢赌必输。 人家输了几场之后,会觉着自己当天手气不佳,就此不赌,改天再来。 但他不同,越是输,越要赌,因此人送外号“烂赌钱”。 起初赵氏还没有发现儿子有这个恶习,但在几次赌场上的人找上门之后,赵氏替儿子还上赌债后,告诉赌场的人,以后谁再借钱给他儿子,她再也不替儿子还钱。 赌场起初不信,仍然借钱给她儿子,可赵氏却说到做到,就算赌场找上门来,也坚决不还钱。 久而久之,赌场也知道了赵氏的厉害,从此之后,咸阳的所有赌场,再也不借“烂赌钱”分文。 但赵氏的这个独子,并没有就此戒赌,只要找到机会,骗得了一些钱财,他便拿到赌场上输个精光。 了解到“烂赌钱”的这个恶习之后,杨安顿时觉得可以从这方面下手。 和赵七商量一番之后,两人很快定下计策。 说来也巧,赵七很快就发现了“烂赌钱”的身影,指给杨安看之后,两人立即远远地跟在了“烂赌钱”的后面。 不出两人所料,“烂赌钱”不知如何手中有了钱,火急火燎地赶到一处赌场。 杨安和赵七跟在后面,看着“烂赌钱”很快坐到了一张赌桌之上。 “烂赌钱”今天的手气还不错,居然有输有赢,最多一次连赢了三把。 可是很快,“烂赌钱”的好运气便被用尽,赢的次数越来越少,输得越来越多。 又赌了几次之后,“烂赌钱”便输得干干净净。 “烂赌钱”叹了一口气,摇摇头便要离开,可是却被人拦住了。 拦住去路的,正是杨安和赵七。 只见杨安开口道:“这位爷,玩得不尽兴?大爷我可以借钱给你,不过需要利息。” 有如此好事,“烂赌钱”顿时大喜过望。赌场里的人都认识他,也不愿意借给他钱,知道一定是有去无回,久而久之,他早已习惯,输了就走,不再向人开口。 而如今却遇到两个陌生面孔,肯借他钱,这对于他来说,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啊。 “烂赌钱”来不及多想,也不愿意多想。他只想着过赌瘾,当下连利息也不问,拿了杨安的钱便回到了赌桌之上。 可是,既然他的外号叫“烂赌钱”,他又怎么可能赢钱,就算偶尔能赢个次把,转眼之间也会输得干干净净。 不过片刻的功夫,从杨安那借来的钱,再次被“烂赌钱”输得精光。 输了之后,“烂赌钱”用期盼的眼神看望杨安和赵七。 杨安早有准备,再次掏出银两借给“烂赌钱”。 如是再三,杨安身上所带银两,已经被“烂赌钱”借空。 “烂赌钱”看着杨安掏空口袋,失望的眼神转向赵七。 赵七赶紧捂住口袋,“爷没钱,有钱也不借你。” 杨安见此情形,无奈笑笑,只能收回之前的打算。 他本来还想说服赵七借钱给“烂赌钱”,可是想想还需要有别的花销,只得作罢。 可是看着“烂赌钱”失望的眼神,杨安还是上前安慰道:“你一天之后再来,爷再借钱给你。” 听杨安如此说,“烂赌钱”的眼睛再次亮了起来。 “爷,你真的还要借钱给他?”赵七不相信地看向杨安。 “嗯,爷说话算数。”杨安却看向“烂赌钱”:“你一天之后过来,爷有大把的钱借给你。” “爷,你不会中邪了吧?”赵七觉得简直不可思议。 “爷没有中邪。”杨安瞪了一眼赵七:“爷就是觉着好玩。” “完了,爷没救了……”赵七摇头。 “放屁!谁说爷没救了?”杨安踢了赵七一脚。 第121章 还有没有钱,再借点 杨安身上所带的钱,全都借给烂赌钱输光了。 无奈之下,杨安和赵七只得走出赌场。 烂赌钱也跟了出来,三人在路边站定。 杨安朝赵七亮出烂赌钱的借据:“看到没?这些可都是签字画押的!” 赵七一撇嘴:“签字画押又有什么用?赌场都要不到的赌债,爷能要回来?” “烂赌钱!”杨安看向钱寿安的独子:“你说,能不能还上爷借给你的钱?” “……”烂赌钱见杨安忽然目标转向了他,顿时犹豫起来。 “快说,能不能还上爷的钱?”杨安逼问道:“要是还不上,爷明天就不借钱给你了。” “能……能还上,”烂赌钱一听要是还不上钱,明天就没法继续过赌瘾,连忙回道:“咱家有的是钱。” “听到没有?”杨安看向赵七,“烂赌钱说他家有的是钱。” “爷信你的话,我可不信。”赵七听杨安如此说,却眼睛一瞪,脸上露出杀气,看向烂赌钱:“你要是还不起钱,爷就要了你的命!” 赵七一边说,一边抽出身上的短刀,一刀砍在旁边一颗碗口粗的树上,那棵树应声而断,吓得烂赌钱一个哆嗦。 “别怕,”杨安安慰烂赌钱道:“爷说话算数,你一天之后这个时候再来,爷还借钱给你。” 杨安和赵七,一个演红脸,一个演黑脸,目的就是为了让烂赌钱知道,他们可不是一般人,真要下手,比赌场还要狠。 随后,杨安和赵七丢下在原地发呆的烂赌钱,扬长而去。 咸阳县离大兴城并不远,杨安很快和赵七连夜回到了京城。 杨安回来的目的只有一个,带上更多的钱。 杨安这些年来,在平江南叛乱以及分裂突厥消除外部隐患,以及关中大旱赈灾上面屡屡立功,再加上隋文帝在奖励功臣上面毫不含糊,所以杨安得到了隋文帝很多的赏赐。 因为赏赐足够丰厚,而杨安又没有什么恶习,所以此时的杨安,就算在京城,也差不多算得上是富翁。 借给烂赌钱一些钱,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 只不过之前去咸阳县时,准备不够充分,带的钱少,所以很快就被烂赌钱输光了。 而这次回京城,杨安有意准备了足够多的钱,多到足够在咸阳县买下好几个烂赌钱和他母亲现在所住的四合院。 一天之后的下午,杨安和赵七再次出现在了咸阳县。 两人离上次去的赌场还有老远,便看到一人在赌场外焦急地来回走动。 再走近点一看,正是烂赌钱。 烂赌钱看到杨安和赵七如约而至,小跑着迎了上来,脸上满是巴结的笑容。 杨安也不废话,掏出一袋钱扔给烂赌钱让他点数,然后是签字画押。 这是必经的程序,杨安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他之所以借钱给烂赌钱,自然是为了达到他的目的。 而签字画押,就是证据,后面用得着。 否则足够买好几个四合院的钱借了出去,却无凭无据。这样打水漂的玩法,杨安就算不在乎钱,可投入的时间和精力,却是不能不在乎的。 随后,三人再次进了赌场。 虽然烂赌钱早已被赌场列为不欢迎人士,可是当烂赌钱将一袋钱扔到赌桌上时,登时再次变成了有钱的大爷。 烂赌钱很享受这种感觉。虽然更多时候,他从大爷输回原形,变成赌场所鄙弃的小瘪三。 虽然此次钱袋中的钱足够多,但是烂赌钱的赌注也越来越大,所以尽管有输赢,但是很快,烂赌钱便将这袋钱输了个底朝天。 赌场不怕你赢,就怕你赢了不再来。只要你赢了还在赌场上,你迟早会输得干干净净。 烂赌钱更是如此,仅仅从他的外号就可以看出,他一定是要输个彻底,才肯从赌桌上下来的。 烂赌钱输光后,再次看向“金主”杨安。 杨安冲烂赌钱招手,来到赌场的一个角落,再次继续之前的程序,扔了一袋钱过去,然后是点数,签字画押。 杨安早已料到,烂赌钱会将钱输得精光才肯罢休,但是他并没有打算真的将自己带的所有钱,全都交给烂赌钱输掉。 他早已将钱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用来给烂赌钱输掉,另一部分有更大的用途。 眼看着烂赌钱输的钱,已经足够买下现在所住的四合院时,杨安冲赵七示意,将再次输光钱袋的烂赌钱,带到了赌场外面。 “烂赌钱,你知道已经输了多少钱了吗?”杨安一改之前和气的形象,阴沉着脸问道。 “爷,”烂赌钱仍然保持着赌钱时的亢奋状态,不以为意道,“还有没有钱,再借点……” 第122章 另有所图 见烂赌钱腆着脸皮还要借钱,杨安又好气又好笑。 好气是因为烂赌钱输的可是他杨安的钱。 好笑是因为正好烂赌钱有着这样致命的爱好,要不然要想套出需要的秘密,还真不好下手。 “还想借钱?”赵七的脸色更黑:“你输的钱已经足够买下你们家的房子了!” “不会吧……”烂赌钱不怕杨安,但是对黑下脸来一身杀气的赵七,却不由自主的生出一股惧意。 烂赌钱面对赵七如同狼一般瞪着他,急忙把头扭到一边,挠挠自己的耳朵,“应该……应该没有那么多。” “没有那么多?”杨安也黑着脸,此时对烂赌钱已经没有继续供着的必要。 而且杨安真的心疼那些钱,烂赌钱输掉的时候,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烂赌钱的钱,都是轻松得来的。要么是父母给他,要么是欺骗得来的钱财,他当然不会心疼。 不知道有一天,如果烂赌钱输掉的,是自己辛辛苦苦用血汗换来的钱,他会不会心疼?会不会因此戒赌? 从烂赌钱目前的情形来看,大概率不会。 杨安将一摞借据拍在手上:“这些,可都是你签字画押的借据,” “你们家的情况,爷早已打听得一清二楚。” “这些钱不计算利息,已经足够买下你们家的四合院。” “如果计算利息,利滚利一个月后就能买下两座和你们家一样的四合院。” 烂赌钱看着杨安一本正经地计算,却忽然换了一副面孔。 只见烂赌钱就地一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耍起了无赖: “两位爷,你们知道俺的外号是怎么来的吗?” “烂赌钱……烂赌钱,既然是烂赌,又怎么可能赢钱?” “你们明知俺叫烂赌钱,却还肯借钱给俺,而且借了那么多钱?” “你们一定有什么意图,一定是想从俺身上得到什么。” “不过俺可以告诉你们,俺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你们也别想打俺老娘的主意,俺老娘早就说过,只要俺还在外面欠赌债,俺就不是她儿子,俺的生死与她无关……” 烂赌钱小嘴叭叭叭一顿说,无赖的嘴脸淋漓尽致。而且从他说的情况看来,他老娘也不亚于一个老无赖。 也难怪赌场不敢借钱给他。这小子本就是个无赖,再加上他老娘一个老无赖,两无赖加一起,只能惹不起躲着走。 不过杨安可不是赌场,为了生财不愿意招惹无赖。 对付这种无赖,杨安有备而来,他早已想好了办法。 杨安再次拿出一个钱袋,这个钱袋,明显比之前的任何一个钱袋都要大,而且是之前的数倍大。 之前扔给烂赌钱的钱袋,也都之从这个大钱袋里拿出来的。 “爷有的是钱。”杨安当着烂赌钱的面打开钱袋。 看着里面从所未见的那么多的钱,烂赌钱的眼睛都直了。 “这些钱都可以给你,”杨安看着烂赌钱贪婪的眼神,“不是借给你,是送给你。” “甚至之前的借据,爷可以全部销毁,那些钱也算送给你的。” “这些钱都是俺的?”烂赌钱眨巴眨巴眼睛,“不对,你们一定是想从俺,或者从俺娘这得到什么?” “你还算聪明。”杨安点头。 “俺就觉着,这些钱不是那么容易拿的。”烂赌钱把伸向钱袋的手又缩了回去。 “说你聪明,你又多数时候不够聪明。”杨安刚把烂赌钱往上抬举了一下,又给压了下去,“难道你没看出来,这些钱,加上之前借给你的,足够买下四座你们家现在住的房子?” “没看出来,”烂赌钱再次挠挠自己的耳朵,“按爷的说法,爷要给俺这么多钱,爷究竟是图什么?” “你觉着你们家有什么东西,值四座你们现在住的房子的钱?” “没有,肯定没有。”烂赌钱这次答得倒挺快,“要是有,早就被我偷出来卖掉了。” “确实没有。”杨安肯定地点头,跟着又道。 “不过爷知道,你娘那里有一些东西,对于你们来说不值钱,但是我愿意花大价钱买下。” “只要你能把这些东西偷出来,这些钱都是你的。” 杨安再次朝烂赌钱扬了扬手中的钱袋。 第123章 验 货 好赌之人通常还有一个恶习,就是好吃懒做。 有钱在手上,除了赌之外,就是吃喝。 没钱了,不管是偷也好,骗也好,总之是要想着法儿用尽手段搞来赌资。 ““烂赌钱””也不例外。 来找“烂赌钱”之前,杨安早就知道,他除了赌之外,同样有偷摸骗的恶习。 当然,偷摸骗主要是要在他老娘的身上,用在别人身上,一次两次还行,次数多了就不灵了。 可是杨安还是没有想到,“偷”这个字眼从“烂赌钱”的嘴里说出来是那么的自然。 显然,“烂赌钱”从他娘那里偷的东西不在少数,而且显得天经地义。 这是个无耻到没有底线的烂赌鬼。 “烂赌钱”贪婪的眼光,看着杨安手中的钱袋,口水几乎都要流下来。 “爷,您要俺偷什么,只要您开口,一天之内,保准交到您的手上。”“烂赌钱”点头哈腰好不容易目光才从钱袋上移开。 “爷要你偷的东西,当然不是钱……” “也不是什么值钱的宝贝。” “这么跟你说吧,”杨安琢磨着该怎么把这东西跟他说清楚: “你有没有看到过你娘将什么东西,藏得特别隐蔽?” “特别隐蔽?”“烂赌钱”受到杨安的启发,挠挠自己的耳朵:“还真有一个袋子,俺娘藏得特别隐蔽,不过被俺发现了。” “俺当时好奇,偷偷地打开过袋子,不过里面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有俺爹用过的笔墨纸砚四样东西,明显是俺爹的遗物,便放了回去。” “笔墨纸砚?”杨安思索着;“纸上面有没有字?” “有字,”“烂赌钱”肯定道:“而且俺看过了,是俺爹的笔迹。” “上面写的是什么?”杨安似乎看到了希望。 “俺没细看,”“烂赌钱”摇摇头,“不过是俺爹随手写的,俺娘用来留作纪念,根本不值钱。” “不值钱?”杨安看着“烂赌钱”;“如果这些东西正是爷要找的,可就值大钱了。” “真的?”“烂赌钱”闻听此言,立刻眼中放光;“俺现在就把那个袋子偷来,送到爷的手上。” “不过……” “不过什么?”“烂赌钱”以为杨安要变卦,着急追问道。 “必须得证实那袋东西确实是爷要找的,爷才能给你钱,”杨安慢吞吞道,“如果证实不是爷需要的,你还得把东西还回去。” “而且,爷的一分钱你也别想得到。” “那是当然。”“烂赌钱”迫不及待道:“俺现在就回去拿东西。” “好。”杨安点头同意,跟着又补充道: “不过你要注意,别被你娘发现了。要是东西不对,你还得还回去。” “俺记住了。”“烂赌钱”头也不回:“一个时辰之后,你们在此等我。” 一个时辰不到,“烂赌钱”果然如约而至。 显然他得手得很顺利。 “烂赌钱”从怀中掏出一个布袋,冲杨安嚷道: “爷,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交什么钱?”杨安眼睛一瞪:“爷还没有验货呢。” “是,是,爷得验货。”“烂赌钱”将布袋快要递到杨安手上时,却又缩了回去:“要是爷验过货之后,不肯认账怎么办?” “就你心眼多!”赵七站到“烂赌钱”的前面,一股杀气登时将“烂赌钱”包围,让他不寒而栗。 “烂赌钱”几乎要后悔自己将东西交到他们的手上了。 可是两人一个是大金主,一个一身杀气,谁都得罪不起,“烂赌钱”现在只能祈祷老天保佑,对面的两位也能够说话算数。 “烂赌钱”只能乖乖地将手中的布袋,交到杨安的手中。 杨安一脸平静地打开布袋,正如“烂赌钱”所说,里面只要文房四宝,笔墨纸砚。 笔,墨,砚,一样一个,都是普通文人常用的物品,一眼看去,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杨安感兴趣的是布袋中的纸张,只见这些纸张叠成方块形,足有好几张。 看着杨安小心地打开纸张,赵七也开始期待起来。 “上面写的是什么?是爷需要的东西吗?”将纸张全部打开的一刹那,“烂赌钱”比杨安和赵七还紧张。 “不过是你爹随手写的一些字罢了。”杨安第一眼,便看出纸张上面写的,无关紧要。 “那……爷需要这些字吗?”从杨安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感情,“烂赌钱”仍然抱有期望。 “这些字,不是爷需要的东西。”杨安摇摇头。 “这么说,这些东西不值钱?”“烂赌钱”的脸上布满失望,再次看向杨安手上的钱袋。 “倒也未必,”杨安的目光看向另外三样,笔,墨,砚台。 说不定东西藏在这些里面,也未可知。 杨安第一个拿起的,是毛笔。 他觉着最可能藏东西的地方,是笔杆。 可是他仔细检查了半天,用东西敲打,尝试旋转,最终确认,笔杆是实心的,不可能藏东西。 接下来是墨,很明显,更不可能藏东西。 最后砚台,这玩意倒挺沉,但是也不像藏东西的样子。 最终四样东西检查完毕,杨安无奈地看着“烂赌钱”:“这些都不是爷需要的东西。” “你仔细想想,你娘还有什么东西藏得很隐蔽的?” “没有了。”“烂赌钱”有气无力地摇摇头:“俺娘最宝贝的,也就这几样东西。” “如果这些不是你们要找的,那我也没办法了。” “没办法?”杨安看向“烂赌钱”:“难道你不想要爷手中的钱了?” “爷可以给你的钱,足够买下跟你们家一样的四座四合院。”赵七补充道。 “俺想要又怎么样?”“烂赌钱”垂头丧气道;“可俺花力气找来的,你们却说不是你们要找的东西……” “烂赌钱”一边说着,一边发泄一般,伸手捞起砚台,就往地下砸去。 啪!一声脆响。 只见这砚台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了路边的一块大石上。 顿时砚台被砸得四分五裂。 而四分五裂的砚台尸首中间,却露出了同样被叠成方块的纸张。 “难道,这就是爷要找的东西?!” “烂赌钱”还在发愣的功夫从,杨安已经冲了上去,蹲下身捡起纸张。 只见纸张同样有好几张,上面一行一行写着楷书。 第124章 证 据 杨安小心地打开叠成方块形的纸张。 摊开后,只有巴掌大小,却有三张。每张纸上面,都有密密麻麻的楷书。 杨安盯着第一张纸上的第一行字,忍不住轻声念了出来: “开皇十三年正月二十六日,调任咸阳县令,送钱谢宰相杨素,数目……” 念到数目时,杨安停了下来,因为他不想让“烂赌钱”听到这个数字。 这个数字,虽然不多,但也不少,足够“烂赌钱”在赌场里逍遥一段时间。 “开皇十三年?”赵七忍不住道:“这不正是关中大旱的前一年吗?” 也就是说钱寿在关中大旱的前一年,刚刚调任咸阳县令。 事实上,钱寿安好不容易才攀上杨素这颗大树。 认识并贿赂杨素之后,才从偏远的穷县,调到离京城不远的咸阳县。 钱寿安本以为这是个肥差,可以捞得更多,但他偏偏运气不好,刚上任的第二年,就碰上了关中大旱。 “人算不如天算。”杨安抬起头来:“钱县令也真够倒霉的。” “是够倒霉的,刚任咸阳县令两年,便死在了这里。”赵七也摇头。 因为考虑到钱寿安的儿子就在一边,两人说话也客气了很多。 其实两人内心想的都一样:这个钱寿安,死有余辜! “纸上记的是什么,是两位爷需要的东西吗?”“烂赌钱”并没有听清杨安念的是什么,想过来打探,却被赵七拦在了外边。 只急得“烂赌钱”抓耳挠腮,一个劲的念叨: “两位爷,是不是你们需要的东西?” “你们说好给我的钱,还算数不?” “急什么?”杨安冲着“烂赌钱”一瞪眼,“这不正在验货吗?” “如果确实是我们找的东西,爷说过的话,自然算数。” 听杨安如此说,“烂赌钱”重新看到了希望,忍不住不安地搓起手来。 杨安不再理睬“烂赌钱”,继续往下看。 只见那巴掌大的纸上,用毛笔楷书书写了有六行字,每一行字的格式都差不多,都是某年某月某日,因何原因,为感谢某某送钱数目多少。 杨安看完第一页纸后,又打开第二页纸看了下去。 第二页纸从第四行开始,格式突变。 上面记录着从开皇十四年八月底,奉杨素之令,在关中大旱之时,趁着隋文帝下令赈灾之机,倒卖大批赈灾物资,大肆敛财。 其中便详细记录了隋文帝下令开仓放粮,钱寿安却按照杨素的意思,将官粮高价卖出。得来的钱财,大部分都进了杨素的腰包。 第三页纸,同样是记录关中大旱,借赈灾之机趁机敛财的详细数目。 而这些国难财,都进了参与官员的腰包,大部分是进了杨素和杨约的腰包。 这三页纸所记录的,上面牵涉到的官员,不仅仅是杨素和杨约的名字,还有其他官员的名字。 这其中,便包括时任州刺史的官员。 其他官员的名字,加起来也只有五六个。所有名字中,出现的最频繁的,便是宰相杨素。 杨安看完所有的三页纸后,默默将纸张重新叠成方块形,收了起来。 “烂赌钱”看到杨安面无表情,终于忍不住问道:“爷,您找到需要的东西了吗?” 杨安却没有回答“烂赌钱”的问话,而是面容一沉,郑重道: “实话告诉你吧,我们是你爹生前的好友。” “几年前,你爹死得不明不白。” “我们暗中得知,你爹是被人逼死在牢中的。” “我们此次来,便是为了查明真相,还你爹一个清白。” “爷是说俺爹死得冤枉?”“烂赌钱”对杨安的话将信将疑:“可是……你们说的钱还算不算数?” “如果我们不是你爹生前的好友,”杨安沉着脸道:“你以为,我们为什么要给你钱?” “那……你们究竟有没有找到你们需要的东西?”“烂赌钱”哭丧着脸,看向杨安手中的钱袋。 “要想得到这袋钱,”杨安将钱袋扔给赵七;“你得带我们去见你的母亲。” “你们要见俺娘?”“烂赌钱”惊慌失措:“要是俺娘知道这些东西是俺偷出来的,非得打死俺不可……” “烂赌钱”一边嘴里嚷着,一边掉头就逃。 可是跟着就一头撞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那人没事,“烂赌钱”却摔倒在地。 第125章 拜访钱寿安的遗孀 “烂赌钱”只觉着自己撞到了一堵墙上面,半天爬不起身来。 抬头一看,不是赵七却又是谁? “烂赌钱”心知在浑身透着杀气的赵七面前,讨不了好,只得坐在地上,一边揉着胳膊腿,一边求饶: “两位爷,你们一定要见俺娘?” “一定要见。”杨安面无表情道。 “能不能别让俺娘知道,东西是俺拿给你们的?” “不能。”杨安摇头。 “能不能你们自己去见俺娘,别让俺带着去?” “不能。”在杨安的示意下,赵七老鹰抓小鸡一般,将“烂赌钱”抓了起来:“你必须现在就带我们去见你娘。” “两位爷,你们的钱我不要了行不?”想跑又跑不掉的“烂赌钱”,继续讨价还价。 “现在已经不是钱的问题了,”杨安语气严肃道:“事关你和你娘的生死,你必须在场。” “事关生死?”愣了神的“烂赌钱”,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两位爷……事情有那么严重吗?” “俺和俺娘,会有生命危险?” “唉……俺和俺娘,本来日子过得好好的,怎么遇上你们,怎么就有生命危险了?” “俺可给你们害苦了……” “哪来那么多废话,爷现在可是在救你和你娘!”赵七把眼一瞪,吓得“烂赌钱”再也不敢言语。 “只要你和你娘,听我们的话行事,”杨安继续往下说道:“你们就不会有生命危险。” “两位爷,俺现在也想通了。”沉默了一会的“烂赌钱”终于再次开口道: “俺和两位爷,现在已经在一条船上,也只能听你们的话行事了。” “想明白就好。”杨安点头赞许,这个“烂赌钱”,其实脑子转得挺快,很快就想明白,怎么做对他最为有利。 虽然“烂赌钱”可以为了赌瘾而忘记一切,但在生死关头,毕竟活着更重要。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烂赌钱”也认真配合起杨安和赵七。 按照杨安的计划,两次来咸阳,他和赵七都经过了乔装打扮,和“烂赌钱”见面以及借钱的过程,都是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进行,以免行踪被对手发觉,打草惊蛇。 此次拜访“烂赌钱”的母亲,钱寿安的遗孀,杨安和赵七同样是在十分隐蔽的状态下进行。 “烂赌钱”的母亲见到他带了两个陌生人回家,立刻面如寒霜。 还没等“烂赌钱”介绍两人的身份,中年妇女便开口道:“你个不孝子,又在外面欠赌债了是吧?” 跟着中年妇女看向一身有钱人打扮的杨安和赵七:“两位爷应该知道规矩。” “如果他差你们的钱,你们找他要便是!” “找我这个老妇人没用,我可不差你们一毫钱!” “娘!”被误会的“烂赌钱”一脸的不情愿:“他们不是来要债的,是给您送钱来的。” “送钱来的?”中年妇女认真打量起杨安和赵七。 “嫂夫人,您误会了。”杨安上前施礼道:“我们是钱县令的生前好友,前来拜访您来了。” “死鬼的生前好友?”中年妇女一脸的疑惑,她印象中,并没有见过杨安和赵七。 杨安只得解释一番,说确实是钱寿安生前的好友,只不过因为当初事务缠身,所以没能参加钱寿安的葬礼。 但是他们知道,钱寿安死得不明不白。 作为钱寿安的生前好友,他们一直为钱寿安的死不平,并一直暗中在调查此事。 直到最近,他们有了新的线索,所以这才来拜访他们母子。 话说到此处,杨安示意赵七递上钱袋,说是作为钱寿安的生前好友,他们不忍故人的妻子日子过得如此艰难。 “这是一点心意,虽然不多,但也足够嫂夫人买下三座四合院,过上好日子。”杨安解释道。 钱寿安的遗孀连连推辞,但杨安坚决送出。最后钱寿安的遗孀才勉为其难收了下来。 本来她对杨安的话还将信将疑,可收到如此多的钱之后,心中已彻底相信了杨安和赵七。 杨安之后继续说道,因为此事事关重大,牵涉到朝廷官员,情况负责,甚至会有生命危险。 但是为了还钱寿安一个清白,作为生前好友的他们,责无旁贷。 所以即使冒着生命危险,他们也要把这件事调查到底,好对得起死去的钱寿安,对得起他们当初的相识相知。 这番话,杨安早已在心中演练过多遍,再次说出来,让钱寿安的遗孀感动得一再落泪,唏嘘不已。 等钱寿安的遗孀渐渐平息下情绪的时候,杨安乘机提出,因为此事事关生死,请他们母子一定要保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有外人私下找过母子两人。 钱寿安的遗孀当即连连答应,并让“烂赌钱”立下重誓,决不向外透露半句。 杨安随后问道:“不知嫂夫人手上,有没有钱县令的什么遗物,能够证明他的清白?” 钱寿安的遗孀闻言一惊,连忙摇头。 第126章 不能让钱县令死得不明不白 杨安之前从“烂赌钱”那得知,他母亲姓张。 父亲钱寿安死后,几个小妾因为没有儿女,不愿意守寡,找钱张氏分了一些钱财便离开了钱家。 唯有钱张氏,守着一座四合院,独自苦撑着,这个家才没有散。 看着“烂赌钱”母亲极力掩饰的样子,杨安已经猜到大半。 “烂赌钱”虽然不知道砚台中的秘密,但是他的母亲,钱张氏一定知道。 杨素和杨约兄弟俩,之所以安排关九定期给钱张氏送钱,并非出于善心,而是因为钱张氏手中握有他们的把柄。 据杨安推测,杨素兄弟一定想过,让关九从钱张氏这里找到对他们不利的证据,并加以销毁。 只可惜他们一直没能找到。 所以只能一直将钱张氏当做菩萨一般供着。 杨素兄弟一定没有想到,对他们不利的证据,就藏在不起眼的文房四宝之一,钱寿安曾经用过的砚台之中。 本来,杨安和赵七也几乎没有可能找到钱寿安留下的证据。 但终归老天有眼。 机缘巧合之下,“烂赌钱”无意之中摔碎了砚台,从而发现了当年咸阳赈灾却有人趁机敛财的真相。 杨安和赵七此次拜访钱张氏,便是想知道,钱张氏是否了解一些内情,能否提供一些更多的证据,以证明当年钱寿安贪污腐败是受人指使。 可是看到钱张氏惊慌失措的样子,显然,她并不想卷入这件事当中。 可是杨安不想轻易放弃。 “嫂夫人,”杨安将摔碎的砚台中取出的三张纸,拿在手中:“请问您有没有见过这几张纸?” 钱张氏眯着眼睛,对纸上看了看,然后摇头:“我一个目不识丁的老妇人,没见过这几张纸,不认得上面写的都是啥。” 显然,钱张氏对砚台之中藏有纸张并不知情。 杨安之前就知道,钱张氏并不识字,无奈之下,只得将钱寿安的“文房四宝”取了出来: “这些,想来嫂夫人一定是见过的吧?” 钱张氏一见“文房四宝”,立刻脸色大变: “这些都是死鬼生前用的东西,你们怎么也有?” “不对,越看越像是我藏起来的东西,怎么到了你的手上?” 钱张氏越看越眼熟,忽然一个转身,就要去看看自己藏的东西还在不在。 “嫂夫人不用找了,”杨安喊住钱张氏:“这正是你藏起来的东西。” “我藏的东西,怎么到了你的手上?”钱张氏奇怪道,跟着醒悟过来,看向自己的儿子: “一定是你,是你把东西偷给他们的。” “嫂夫人别责怪他了。”杨安将“烂赌钱”拦在了身后:“实话告诉嫂夫人,这几张纸,正是从砚台之中取出来的……” 随后,杨安详细向钱张氏说出了发现这几张纸的经过,并告诉了钱张氏纸上面记录的一些实情。 钱张氏听完杨安所说的事实之后,终于意识到,现在再想对杨安和赵七隐瞒,已经没有可能了。 好在二人都是钱寿安的生前好友,无论对死去的死鬼钱寿安,还是对他们母子,并无恶意。 而且二人第一次和她见面,便给了她一笔足以买下三套四合院的钱。 这些,都让钱张氏放下了戒心。 “嫂夫人,现在我可以告诉你的是,关九和这些害死钱县令的人是一伙的。” “关九?”钱张氏重复道:“谁是关九?我不认识。” “嫂夫人一定见过左眉上有白色疤痕的男子,”杨安解释道:“那人便是关九。” “钱县令罪不至死,可是关九在见过钱县令之后,钱县令便不明不白的就死在了牢中。” “可以说,是关九逼死了钱县令。”杨安进一步解释道。 “这么说,那人每隔一段时间,便送钱给我们,是不怀好心?”钱张氏听到此处,顿时紧张起来: “死鬼生前叮嘱过我,一定要藏好他的文房四宝。那人,那个关九,也曾向我打听过死鬼有什么重要东西留下来,幸好我没有告诉他。” “嫂夫人虽目不识丁,却有大智慧。”杨安赞许道:“我二人此来拜访嫂夫人,一是希望嫂夫人能够提供当年钱县令之死更多的证据。” “另一方面,也是希望嫂夫人能提高警惕,等下次关九再来之时,如之前一般对待此人,万万不可露出破绽。” “幸好我二人已找到这些证据,足以证明钱县令的清白。” “我二人就此向嫂夫人告别,进京向皇上献上这些证据,不能让钱县令死得不明不白,如此不枉我二人和钱县令好友一场。” 杨安慷慨激昂道。 第127章 夜见太子 杨安因为担心钱张氏把杨素和关九早已当成大恩人。 钱张氏一旦发现钱寿安的遗物不见,会向关九求助。到时杨素和关九一定会心中起疑,追查到“烂赌钱”的身上,很有可能查到杨安和赵七找过钱张氏。 所以杨安在拿到砚台中暗藏的证据之后,仍然要拜访钱张氏,就是为了稳住母子两人,以防两人在关九面前露出破绽。 用言语稳住两人之后,杨安和赵七便拿着证据,赶回京城。 进入大兴城之后,天色已黑,两人没有任何停歇,直奔太子东宫。 太子正在书房中读书,听说少师连夜来见,知是紧急事情,连忙迎了出来。 杨安进入后,看到太子读的正是太子妃推荐的《春秋》和《汉书》,心中甚是宽慰。 太子之所以反复读这两本书,是因为太子妃经常跟他说,不读《春秋》,不明礼仪;不看《汉书》,不晓兴替。 而且太子将这两本书看了多遍之后,兴趣越来越大,不仅仅是和太子妃有了共同话题,而且经常见了杨安,也要和他讨论《春秋》和《汉书》里面的内容。 当然今天太子没有和杨安讨论这些。 杨安将两次咸阳之行的经过,详细说给了太子。 最后,杨安将此行的最大收获,从摔碎的砚台中发现的三页纸张,递到了太子的手中。 太子接过之后,只看了一眼,便明白了这三页纸张的价值。 因为第一页,便记录了钱寿安是如何认识杨素,并通过贿赂杨素钱财,于开皇十三年正月,从而从一个偏远的小县,调任到京城附件的咸阳县。 之后,便是记录钱县令为了保持和杨素的关系,定期贿赂杨素钱财的数目。 起先,数目便不算大,也几乎没有牵涉到其他官员。 转眼便到了开皇十四年,上半年仍然如流水账一般。 而到了下半年的八月份,关中大旱开始,钱寿安按照杨素的指示,借赈灾之机,倒卖官粮及赈灾物资,大发国难财。 也就是开皇十四年的八月开始,牵涉的官员多了起来,仅仅有记录的,便有五六名之多。 而且钱寿安送给杨素的钱财,也越来越多,相比于之前的数目,一天甚至抵得上一年。 而这个记录,持续到九月中旬便终止了,因为此时杨安和太子已经赶到咸阳调查赈灾情况,便将钱寿安抓了起来。 随后钱寿安在牢中自杀,线索中断。 太子看完三页纸上的记录后,难得脸上浮现出笑容: “没想到这个杨素,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毫无底线!” 杨安面色沉重,担心道: “不知道陛下看到他一直信任的功臣,竟然如此沟壑难填、贪得无厌,会不会法外开恩,放他一马?” “绝无可能!”太子看向杨安,一脸严肃道: “父皇对贪污腐败,一直深恶痛绝,相信即使杨素是开国功臣,也绝不会轻饶!” “果真如此,便是大隋之幸。” 杨安的面色终于轻松了一些。 第128章 皇上倦了 杨安和太子连夜商议之后,最终做出决定:于明日觐见隋文帝。 第二日正好没有早朝。 没有早朝的日子,皇上和皇后通常都呆住仁寿宫。 杨安和太子一早便来到仁寿宫门前,确认隋文帝和独孤皇后都在后,便让侍卫通报求见。 很快,侍卫便出来让二人觐见皇上。 隋文帝自从搬进仁寿宫之后,渐渐过惯了享受的日子,而朝中大臣们也知道隋文帝的习惯,几乎没有人愿意这个时候觐见皇上。 按理说,太子和杨安这个时间来觐见,一定是有要事,但隋文帝见到二人后,仍然心情不悦。 “太子和少师有何要事?如此迫不及待要见眹?”皇上板着脸道。 “父皇恕罪,”太子杨安恭敬道:“儿臣之所以急着见父皇,是因为咸阳贪污腐败一案,发现了新的证据。” “咸阳贪污腐败案?就是钱寿安死了之后线索也断了的那个案子?”皇上对此案记忆犹新。 因为隋文帝最恨的便是官员贪污腐败,当年因为钱寿安之死成为悬案,隋文帝一直耿耿于怀。 “回禀父皇,正是此案。”太子回道。 “快,快给眹说说,发现了什么新线索?你们又是怎么发现的?”隋文帝顿时来了兴趣。 太子看向杨安,杨安会意,将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等杨安说完经过后,太子上前呈上砚台中发现的三页纸张: “父皇,这就是咸阳贪腐案新发现的重大证据。” “县令钱寿安私下将贿赂的钱财数目都做了记录,而且钱财的去向,所牵涉的官员,也都记录的一清二楚。” “凭借这三页纸张,咸阳贪腐案已水落石出,但其中牵涉官员众多,甚至牵涉朝廷大员……” “儿臣不敢擅自做主,还请父皇定夺。” “好好……”隋文帝连说几个好字:“任他多大的官,眹也决不轻饶!” 说完,隋文帝接过太子手中的三页纸张看了起来。杨安和太子不再言语,只静静地等着皇上看完。 只见隋文帝的脸色一变再变,口中喃喃说道:“杨素……杨约……还有当初的苏刺史……” “你们的眼里,还有眹的黎民百姓吗?” “可恶……实在是可恶!” 当看到最后一页纸时,隋文帝的额头已是青筋暴出: “太子!你这证据可靠吗?” “回父皇,证据是从钱寿安的遗物中得来的,完全可靠。”太子坚定道。 “可是又如何能保证,这份证据不是杨素的仇人捏造出来,以陷害杨素?”隋文帝对杨素参与甚至主导贪污腐败,并不完全相信。 “如果父皇不肯相信杨素贪腐,可以找到名单上的其他官员,父皇一问便知。”太子毫不迟疑地答道。 杨安和太子昨夜商议之时,早就料到隋文帝会由此一问,所以此刻的太子对答如流。 “嗯……”隋文帝思索半晌方道:“太子之言,也不无道理。” “可是眹还是不能相信,这个杨素,竟然敢背着眹,做出如此天怒人怨之事……” 隋文帝的情绪很复杂,有失望,有悲愤,有疲倦。 “陛下一定不信,臣建议从名单上的官员之中,随便挑出一人,臣举荐让长孙晟审理此案,一定可以审个水落石出。”杨安提出对策。 之所以推荐长孙晟,是因为由于隋文帝多疑,完全信任的人不多,而长孙晟是难得让隋文帝放心的朝廷重臣。 隋文帝听了杨安的建议之后,没有表态,只是挥了挥手,疲惫地说道: “眹倦了,你们先下去吧。” 皇上这是下了逐客令。 杨安和太子无奈,只得告辞而去。 可是当天下午,杨安和太子便收到消息,隋文帝下令长孙晟任大理寺寺卿。 此前,大理寺主事的少卿,而长孙晟空降大理寺任寺卿,显然是杨安的建议起了作用。 不出杨安和太子所料,很快朝中有一名大臣,便因为一件极小的事情,被大理寺抓了起来,由长孙晟亲自审问。 这名被抓的大臣,便是咸阳贪腐案名单上的人之一。 长孙晟不愧是情报专家,很快便得出了皇上想要的东西。 第129章 杨约之死 长孙晟是大隋的情报专家,同时也是审判专家。 经过长孙晟的秘密审判,这名大臣很快便招供,在任期间和当时的州刺史、以及名单上的另外几人,共同参与了咸阳贪腐案。 当然以这名大臣的胆略,尚不足以成为咸阳贪腐案的主谋。 这名大臣本来不愿意也不敢供出幕后主使之人,但在长孙晟搜集到的情报和证据面前,不得不说出实情。 当年咸阳贪腐案的主谋之人,正是有胆有识有,有勇有谋,但偏偏没有道德的杨素兄弟。 长孙晟审出主谋之人后,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即将审出的结果汇报给了隋文帝。 虽然这个结果早已在隋文帝的意料之中,但是长孙晟的汇报还是让隋文帝十分震撼,其中的细节,杨素兄弟使用的手段,让隋文帝愤怒之后失望不已。 隋文帝之所以愤怒,是因为杨素为了敛财,不顾灾民们的死活,没有道德底线; 之所以失望,是因为隋文帝一直很欣赏杨素,认为他能力出众,是个可堪重用的大才。 尽管愤怒、失望,可是隋文帝还是不愿意相信,他一直认为是大才的杨素,会做出如此恶劣的事情来。 为此,隋文帝立即下诏,让杨素和杨约兄弟俩入宫觐见,他要听到杨素亲口承认自己是咸阳贪腐案的主谋。 杨素和杨约还蒙在鼓里,并不知道当年的贪腐案东窗事发。 等到隋文帝将那名大臣供词摔在二人眼前的时候,二人才知大事不妙。 杨约不愧是杨素的军师,脑子好使,念头转得比杨素更快。 杨素还在愣怔的功夫,杨约便已跪在地上请皇上降罪,并供认不讳。 只不过杨约的供认不讳,又与一般人不同: 他将所有的罪行,都揽在了自己一个人的身上,说所有的事情,都是自己冒用杨素的名义做的。 他的哥哥杨素对此一无所知,就算偶有怀疑也被自己糊弄过去。 目的就是要将杨素的罪行撇得干干净净。 杨素虽然道德卑下,但却兄弟情深,不可能让弟弟顶下所有罪行,当下跟杨约争起来,说自己才是最大的主谋,弟弟只不过是奉自己的命令行事。 杨素和杨约两人,在隋文帝面前,上演了一场兄友弟恭的大戏。 这场大戏,若是在别的场合,一定会让隋文帝因此而感动,宣布赦他们无罪。 但隋文帝最恨的,便是贪腐,否则他也不会绞尽脑汁,发明出“钓鱼执法”。 再加上朝中一干大臣,平日本就与杨素兄弟有矛盾,此时纷纷谏言: 杨素罪不可恕! 如果任用这样一个道德败坏的能人,让他手中握有大权,造成的破坏力也必将越大; 对大隋的江山社稷,也必将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害。 而且此前杨素也曾犯过一些小错误,皇上都看在他是开国功臣,而且有能力的份上,一直没有严加处罚,正是此前的宽松才造成杨素如今犯的错误越来越大。 皇上应该吸收之前的教训,此次咸阳贪腐案,杨素罪不可恕,必须严惩! 众多大臣的谏言之下,让隋文帝不得不慎重考虑,该怎样处罚杨素才合理。 开皇十六年八月,也就是在关中大旱的两年之后,咸阳贪腐案最终告破之后, 隋文帝终于下诏,严惩此案牵涉到的所有官员。 对于杨约及其他五名官员,一律赐死,并没收全部家产。 但对于杨素,隋文帝则格外开恩,并没有赐死,仅仅是没收所有家产后,贬为庶民。 对于杨素,隋文帝终于还是心软了。 这样的处理结果,太子听到后,有些失望。 杨安不仅仅失望,还多了一些担心,因为以他对杨素的了解,杨约之死,杨素一定会把这笔账算在他们身上。 第130章 秦王妃下毒 不到一年的时间内,便发生了好几件大事。 首先是宰相高熲因王世积谋反案牵连,被贬为庶民; 接着是晋王杨广因厌胜诅咒隋文帝和太子,被隋文帝软件晋王府; 跟着又是宰相杨约与御史大夫杨素兄弟俩因咸阳贪腐案,一个被赐死一个被贬为庶民。 这几件大事的发生,让隋文帝既愤怒又痛心,连着数月没有早朝。 好在太子一直表现得中规中矩,两大宰相杨安和苏威,每每遇到朝中重大事务,都到仁寿宫去请示皇上,甚合隋文帝的心意。 杨安甚至以为,按照这种趋势,隋文帝说不定有一日干脆让太子监国,自己退居仁寿宫享福,也未可知。 可是跟着又发生了一件事,严重地打击到了隋文帝。 这件事跟隋文帝的第三个儿子,杨俊有关。 隋文帝跟太子和杨安有次在仁寿宫闲谈时,曾经说过对秦王杨俊胸无大志,一味追求奢侈享受极为不满,甚至想让太子和杨安帮助秦王改掉这些坏习惯。 杨安和太子当时提出来的建议便是,要让秦王杨俊有机会多体验民间疾苦。 可是这一年发生的事情太多,隋文帝听过杨安和太子的建议后,便把这事给忘了。 杨俊根本没有机会体验到民间疾苦,自然也就没有机会改掉奢侈享受的坏习惯。 再加上此时杨俊已经搬到离隋文帝很远的地方,任并州总管,也就是之前杨广待过的地方。 尽管秦王杨俊的种种行为,让隋文帝很是不满,可是现在他远离京城,所以只要他做得不是太出格,皇上也未必每件事都知道。 隋文帝之所以再次注意到自己的三儿子杨俊,是因为杨俊得罪了他的老婆,秦王妃。 杨俊的王妃,正是大隋酷吏崔弘度的妹妹崔氏。崔弘度为人严苛、性格暴躁,爱较真、不容人。 有其兄必有其妹,崔氏的性格同样如此,极为强势,而且和独孤皇后一般,崔氏也信奉一夫一妻的原则。 偏偏崔氏嫁的秦王杨俊,打小娇生惯养,而且有点艺术家气质,性格自由散漫。 这种人,别说在古代,在现代都是见一个爱一个,对感情极度不负责任。 更何况是在古代,让秦王杨俊这样的人,执行一夫一妻制简直难于登天。 崔氏眼见着丈夫今天喜欢这个,明天喜欢那个,身边围了一大堆美女,经常在丈夫专门设计用来享乐的水殿里莺歌燕舞,她就越看越气。 只是崔氏与太子妃不同。 太子原来一味贪图美色,冷落太子妃的时候,太子妃再怎么憋屈,也只是自己受着,哪怕自己气出病来,至多也只是独孤皇后问起时,偶尔诉诉苦。 若不是杨安穿越而来,使用手段让太子回到正道,太子妃早就被气死。 崔氏自己生气了,她就不会自己憋着,也不会找别人诉苦,更不会让别人帮自己出气。 崔氏是个又强悍有暴躁的女人,她既没一哭二闹三上吊,更没有找独孤皇后为自己做主,惩罚秦王杨俊为自己出气。 崔氏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往秦王杨俊吃的瓜里面投了毒! 秦王妃崔氏的想法很简单:既然我不能完全拥有你,就索性毒死你,看你还话不花心? 但是,崔氏投毒的剂量没有掌握好,没有一下把杨俊毒死,而是让秦王杨俊得了一场重病。 第131章 杨俊被免官 秦王杨俊表面上得了一场重病。 偏偏所在的并州医疗条件有限,无法治好。 只能回到京城去再想办法,看能不能把秦王杨俊的命给救回来。 杨俊不回京城还好,一回去问题就暴露出来了。 因为经过太医的诊断之后,太医告诉隋文帝,秦王不是一般的生病,而是中毒。 隋文帝一听,顿时大怒:皇子被人投毒,这还得了?马上让人调查真相。 这件案子一点都不复杂。调查的人很快回禀皇上,秦王中毒,是王妃崔氏亲自下的毒。 再一审,王妃为什么投毒? 因为秦王好色。 秦王好色到什么程度? 养了一大帮美女,在秦王亲自设计的水殿里荒淫享乐。 好色和奢侈,是隋文帝一贯痛恨的毛病。 太子杨勇就有这些毛病,并差点因此失宠。如果不是杨安帮着太子纠正了这些毛病和坏习惯,估计现在的太子之位已经岌岌可危。 隋文帝本来就一直就心情不好,得知查出来的结果后,大笔一挥:“免官,以王就第。” 意思就是:别当官了,让秦王杨俊以王爷的身份一直待在自己的府里,永远不得出王府。 看到隋文帝对自己的亲儿子做出这样的处理,一众大臣都纷纷上前劝解隋文帝: “虽然秦王有错,但是错不至此,陛下是不是处罚得太重了?” “秦王杨俊是被自己的老婆投毒,差点丢命,在这件事上,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教训。陛下是不是可以原谅他一些,从轻发落?” 可是隋文帝不但没有听进一众大臣的建议,反而驳斥道: “我是五个儿子的父亲,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绝不能因为他皇子的身份而偏袒他!” 包括杨安和太子在内,众人见隋文帝说得义正辞严,冠冕堂皇,很是无奈。 最后,一众大臣只能眼睁睁看着,继晋王杨广被软禁之后,秦王杨俊,也被软禁了起来。 但相比于杨广被软禁,秦王杨俊的处境更为艰难:杨俊此时还在病中,秦王妃虽然被赐死,但她下的毒并没有完全化解。 得知父皇对自己的处理决定后,杨俊还在病中,无法起床,只得派了一个使者,替他向父皇请罪,希望父皇能够看在自己重病的情况下,能够宽恕自己。 可是隋文帝一点都没宽恕的意思,反而当着使者的面,把自己的儿子杨俊大骂了一顿,意思就是老子好不容易打下江山,你却不想好,要败掉老子创下的基业,贬官对你已经算是最轻的处罚了! 秦王杨俊,虽然胸无大志,喜欢追求奢侈享受,但同时也是一个胆小怕事、性格软弱的人。 本来被自己的老婆投毒,又惊又吓,再加上毒性没有彻底解除,杨俊一直病得不轻。 经过隋文帝这么一番疾言厉色,他的病情更是越来越重。 杨安早就从史料中了解到,隋文帝虽然算是历史道德较为高尚的皇上,但在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上面,他一向铁石心肠,绝不宽恕。 一点不夸张地说,在对待秦王杨俊这件事上,隋文帝对待自己的亲儿子,可谓是“薄情寡义”。 虽然杨安很不理解隋文帝的这种做法,但他作为臣子,就算同情杨俊,也无能为力。 好在太子杨勇,没有让隋文帝失望。 杨广被软禁在晋王府之后,能让隋文帝寄予重望的,也只有太子一人了。 随文帝虽然有五个儿子,但已经被软禁了两个,小儿子杨谅,最受隋文帝宠爱,也和大哥关系最好,太子和杨安都很放心。 还有另外一个儿子,四儿子杨秀,却因为好色,同样也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