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是个腹黑的》 楔子 【楔子】 未经驯服的野马奋力地想挣脱背上妄想驾驭它的人,但抓着马鬃的雷朔夜却无惧野马的狂悍。 十八岁的雷朔夜是轩毓城第一首富——紫微院雷家的大少爷,他正享受着这驯服野马的快感。 野马狂奔,由这山野上的草地冲入不远处的密林里,速度之快让跟随着雷朔夜前来的雷家随从也来不及跟上,转瞬,野马便带着雷朔夜在密林里消逝了踪影。 雷朔夜发现这匹马儿不容易驯服,但他只觉更加兴奋,他喜欢享受驯服之后的优越感,这匹马越狂,他越喜欢。 只是这回雷朔夜遇上的比以往的野马都更难驯服,野马带着他钻进了枝桠较低的密林,让他不得不伏低身子躲过,野马似有灵性,寻到了它的目的地后竟停止了奔跑,反而发狂地扬蹄。 雷朔夜没意料到马儿骤停又立刻扬蹄,一个失去重心便重摔在地,正巧落在猎人为了追捕猎物所设的捕兽夹上。 在雷朔夜的脚被捕兽夹箝制的同时,头也撞上了一旁的大石,他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渐渐失去意识之前,他看见了一个哼着小曲,踩着轻快步伐往这儿走来的女娃……他还来不及开口,就因为头部的伤陷入了昏迷。 回忆引起了雷朔夜些许的痛楚,他头上的伤就是撞在大石上来的,脚上也还用布包裹着,在这里养伤的十天里,陪伴他的都是那个年方十一岁的小女孩。 雷朔夜曾要女孩告诉她家人自己的身分,让她下山去紫微院请人来,但女孩说她的师父不准。女孩从不说她的名字,她说是师父交代的,他问起她的师父是谁,她的回答也是「师父说不能说」。 这个神秘的师父,雷朔夜没有机会见到他,只能不断猜想着他隐瞒自己身分的原因。 但尽管那个师父给人怪异的感觉,这个女孩雷朔夜却很喜欢,喜欢她伶俐、喜欢她天真,除此之外,对他来说,她还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对她说,等他的伤好了后会好好的感谢她,她却落寞地表示他找不着她的。 当时的雷朔夜不明白女孩的语意,只是见她情绪低落,他让女孩由他的私物里找来一只布囊后,交给了她。 「这是什么?」女孩不解,睁着大眼眨巴眨巴的看着他。 「这是紫微院培育的异种罂粟花种子,只要你把它栽种在院子里,不管你在哪里,总有一天我会寻到那处开满罂粟花的地方,找到你,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女孩只是一如既往的端了一碗药要他喝下,雷朔夜喝了之后,不知不觉失去了意识,再醒来时,已是紫微院的人获报来这里寻他的时候。 而莫说那个神秘的师父,就连女孩也不见踪影。 「少爷……我们走吧。」 雷朔夜站在他曾经短暂居住了十天的竹居前,发现这里只要他一走就真的再无人烟,也等同再也看不见那个小女孩。 雷朔夜轻抚着额侧还覆着纱布的伤口,为了韬光养晦,他付出的代价不可谓不大,雷氏树大招风一直颇让皇帝忌惮,待他年纪够大知道自己危机重重时,便开始塑造玩世不恭的形象。 人家都说,雷朔夜没有雷氏风范,平日不读书却酷爱莳花弄草,更爱把紫微院所培育带有香气的名花种子放在香囊里,不是拿来炫耀就是充当香料。 幸好雷朔夜武术没荒废,否则全身上下真没一点紫微院少主的样子了。 他对随从点了点头,最终还是离开了此处。若有缘他们终会再见,也或许有一天,他会在一个开满罂粟花的花园,找到他的救命恩人。 第一章 【第一章】 七年后—— 崇德皇朝传帝三百余年,盛世不再,虽无战乱,但皇朝之势也大不如前,在崇德皇朝之中共有三氏举足轻重的豪强,尤以雷氏为最。 雷氏的产业几乎可左右整个皇朝的兴衰,连朝廷也不敢得罪,甚至为雷氏产业赐名为「天庄」。 雷氏本家掌天庄,旁系尚有三支,各为紫微院、太微院及天市院,三院虽各有其产业,但在天庄之下亦各有所长,太微院司文,在诗、画的领域出过不少当代名家,天市院则经商有成,虽依附本家天庄生存,但对天庄来说亦是不可缺少的旁支之一。 唯有紫微院是天庄旗下唯一一个几乎能与天庄并立的旁支。 紫微院司武,非但紫微院院主武功卓绝,紫微院更专为天庄旗下各部训练护卫、死士,再加上紫微院里培育各式奇花异草,民间口耳相传紫微院培训了一支善于用药、用毒的黑衣部队,可为天庄进行任何见不得光的秘密任务。 对朝廷来说,雷氏有了紫微、太微、天市三院已是令人忌惮的存在,再加上紫微院的前后两任家主,父子皆在朝为官,朝廷对这弃不了又制不住的雷家更是到达了又爱又恨的地步。 雷朔夜在父亲逝世后,不但接下了紫微院家主的位置,还因领皇命出征,平定边境战乱有功,皇帝不得不封赏,但为了不让雷氏坐大,于是皇帝下旨赏赐了雷朔夜回乡当轩毓侯,明面上成了侯爷,实则被逐出皇朝的权力中枢。 紫微院效忠的是雷氏本家,若不是本家希望紫微院向朝廷投诚,雷朔夜韬光养晦了这么多年,怎可能轻易底牌尽现帮朝廷出征? 然而帮朝廷立下这汗马功劳却没有消除皇帝的戒心,最终,雷朔夜又回到了家乡当爱种花草、喜玩乐的轩毓侯。 什么黑衣部队?雷朔夜没有心思做那样的事,但皇帝不信他,他也得寻张保命符,所幸他与郡主虞雪罄交好,有她在皇帝面前说话,尽管皇帝生性多疑,多少还是听得进她所言。 紫微院里培育着各式奇花异草,都是天下难得一见的,其中名为绿菱的名花是虞雪罄的最爱,今年紫微院又为郡主培育出一盆绿菱,由雷朔夜亲自送来京城献给她。 但雷朔夜见了郡主后,却见她郁郁寡欢。 「郡主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郡主府的花园一重又一重,小桥流水、溪畔垂柳,各式的景色充塞其中,最深处的庭院是用来接待郡主的挚友,如今雷朔夜与虞雪罄便身处这儿的凉亭,外边栽着双围兰草,一树的樱花正清幽地开着,再往深处走就是虞雪罄居住的院落,远远的只能看见青瓦灰墙以及精巧的木柱花窗,花窗外还立着一株白杨。 周遭风景美得有如身在一幅画中,但虞雪罄可没心思欣赏。 「朔夜,皇上虽然给了你封号,但自始至终都忌惮着天庄雷家的势力,若不是朝中没有像你如此骁勇的武将,绝不可能赐予你如此地位,你可知道?」 雷朔夜早就明白,但他并不在意皇帝的想法,只要他不出乱子,皇帝能将他如何? 「为了掌握你,皇上心里一直想要由公主或宗室之女中挑出一人为你赐婚,既可拉拢你又可监视你是否存有异心,皇上心意之坚定,连平常他最疼爱的我为你说项,他都听不进去。」虞雪罄拢起一双秀眉,为好朋友担忧。 「郡主莫再为朔夜向皇上进言,省得让郡主为难,除非……」雷朔夜似是想起了什么,他望向虞雪罄,由她的眼神中得到了证实。 「皇上看我们感情好,似乎有意为我们赐婚。」雷朔夜虽是战神,但容貌秀丽是名美男子,那美貌能让多数女子自叹弗如,可他长得再俊俏,虞雪罄也对他无意,他们之间就只是至交好友,她并不想嫁。 并不是雷朔夜嫌弃虞雪罄,就跟虞雪罄一样,他们是自小就认识的好友,两人之间可以为朋友之义两肋插刀,但绝不可能像恋侣一般给对方山盟海誓。 「郡主下嫁,是委屈了。」 「你啊!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们都这么熟了,若真成了亲,我做娘子你做相公,你就不觉得别扭?」 「郡主此话倒是……」雷朔夜无奈苦笑。 正在两人思索对策之时,一个抱着琴盒走过廊道的女子吸引了雷朔夜的视线,这绝美艳色融入周遭的春日美景中,竟毫不逊色。 桃花尖脸上有着一双秋水杏眸,精致得无可挑剔,长如流瀑的乌色秀发及腰,簪以一把白玉簪,娉婷走过时,绝色丽容紧紧地抓住了雷朔夜的视线。 而且见到她的脸,雷朔夜的心除了悸动之外,似乎还隐藏着什么奇异的情愫…… 洛棂罂没有发现自己成了注目的焦点,她的心思都在即将回到故乡的这件事情上。 当年她会离开故乡是被迫的,那时她是个尚在襁褓中就失怙失恃的孤儿,她的师父洛天华膝下只有一子,见她可怜就收留了她,为她取名洛棂罂。 七年前,年方十一岁的她已十分聪慧,而且对药草过目不忘,小小年纪便可为洛天华到离他们居住处不远的密林里采草药,那日她在采草药的过程中发现了脚被捕兽夹所伤,头部又撞上石块的雷朔夜。 洛天华看着徒儿着急的模样,轻轻拍了拍她的发顶,要她不要紧张,洛棂罂天性善良见不得人受伤流血,更何况这位公子还陷入了昏迷,看来伤势严重。 只是……这样一位贵公子怎么会到城郊的山上来呢?还在密林里误触了捕兽夹且摔伤了头…… 洛天华一边不解的思考着,一边为贵公子疗伤。 洛棂罂一向是师父的帮手,所以当师父在诊视公子头上的伤时,她就帮忙把他脚上伤口的血污清除,方便师父待会儿检查伤口。 洛天华将他额上的伤诊视完后,才放下心,这伤并不严重应无性命之危,不过还是得先留在这里住几天,观察头部的伤是否会有后遗症。 接着,洛天华转而要诊视他脚上的伤,却在见到他的脚时愣住了。 洛棂罂看师父的手僵住,只是看着,不说话也不做任何反应,这样的他实在太怪异。「师父,你怎么了?」 「三颗红痣……」 她方才在清理伤口时也看见了那三颗红痣,但并没有多想,难道师父可由这三颗红痣得知公子的身分吗? 「师父认得这位公子?」 「他是紫微院的少爷,雷朔夜。」 「这位公子身分尊贵,不可能独自上山来,他的随从一定在山里找他,我去告诉他们……」 「不行!棂罂。」 见洛棂罂转身就要跑,洛天华连忙喊住她,让她的脚步硬生生停住。 「师父,怎么了吗?」 「棂罂,答应师父一件事。」 师父怎么了,这时候不是应该先找到雷公子的家人吗?师父要自己答应什么?「师父请说,棂罂听着。」 「我们的身分要对雷公子保密,今天救了雷公子的事也不能告诉你师兄。」 「为什么呢?」 「不要问为什么,师父只能告诉你师父有苦衷,所以你听话,这事一定要保密,否则会伤害了你师兄,更会伤害了雷公子,你想见到这样的事发生吗?」 小小的洛棂罂其实并不懂,但她懂得师父凝重的脸色,于是她乖乖听话了,「好的!棂罂知道了。」 后来,师父便把照料雷朔夜的工作交给她,她也听从师父的命令没有告诉雷朔夜她的身分。 她照顾雷朔夜的那十天,他只有一天是昏迷的,他睡着时,她看着他那张精致的俊俏脸庞觉得赏心悦目,他清醒后跟她谈笑风生,她便真心喜欢这个大哥哥。 洛棂罂的师兄洛琌玥足足大了她十岁,当时已成年的他尽得父亲真传,每年都会到邻近乡镇巡回义诊两个月,所以救了雷朔夜的时候,洛琌玥正好不在家。 后来,雷朔夜的伤渐渐好转,行动不再是问题,当他快要能下床走动时,洛天华又告诉洛棂罂他们要举家搬迁,而且不等洛琌玥归返,他们出城与他会合后直接迁到京城来。 对于这意外的决定,洛棂罂知道自己只能听命,她只可惜以后再也见不到雷朔夜,而且,她才刚开始喜欢上他…… 通知了紫微院的人来接雷朔夜后,师父就带着她离开了轩毓城,洛棂罂便再也没有回去过,她有时常想,现在的雷朔夜好不好?还记不记得她?或许是巧合、或许是缘分,她的名字有个罂字,雷朔夜并不知道,但他还是送了她一袋罂粟花种子。 第二章 当年的罂粟花被她种在盆子里,她也年年取下新的种子重新栽植,就是希望有一天她寻到了落脚处之后,可以把那些罂粟花种在她的园子里。 如果有那一天,她的园子里盛开了异种罂粟花,他是不是真会找到她? 洛棂罂的师父洛天华在前些日子过世了,不知道当年父亲执意迁家原因的洛琌玥还是对故乡念念不忘,于是决定要带洛棂罂回轩毓城去定居。 从知道师兄这个决定后,洛棂罂总是心神不宁,因为她很清楚师兄对当年迁家的事一直有疑虑,如今回到了轩毓城,师兄再逼问她,没有师父帮忙挡着,她要怎么应付那些疑问? 洛棂罂就这么想着、烦恼着,慢慢的走过廊道往郡主府的门口而去,浑然不觉那打量着她的视线。 时隔七年,雷朔夜没认出长大后的洛棂罂,但她的容貌完全吸引了他的视线,她娥眉轻拢似是想着什么难解的问题,小巧直挺的鼻还会困扰而灵动的轻轻皱着。 如果她思考难题时都会露出这么可爱的表情,雷朔夜真想把世上最难解的问题全堆到她的眼前。 虞雪罄很难得看到雷朔夜这样的表情,她冰雪聪明,立刻看穿好友的心思。「她名为洛棂罂,是我认识多年的好友也是我府里的琴师,你别看她生得柔柔弱弱的,个性倔得很,不过倔也不全是坏处,她很有正义感爱路见不平,而且又很讲义气,我不过小小提拔了她,她却忠心耿耿,我提出的要求她都很少拒绝。」 雷朔夜好看的眸子睨了虞雪罄一眼,她言语中的撮合之意很明显,但非得说得好像他雷朔夜要强抢民女一样吗? 「下回再来郡主府,不知朔夜是否还能见到棂罂姑娘?」 「没想到呀没想到,终于有女人入得了轩毓侯的眼了。」 雷朔夜知道虞雪罄是铁了心的拿他当玩笑了,只是他的心思又岂止是虞雪罄想的那么单纯,「我分明就是不长眼,哪来什么入我的眼?要不然怎么会放着郡主这样的美人不挑,倒对一个琴师上心了。」 雷朔夜还恋恋不舍地望着洛棂罂离去的方向,真有动了心的感觉,不过他的一句玩笑话倒给了虞雪罄点子。 对啊!她怎么没想到?这样一来不但解决了自己的问题,又成就了雷朔夜的好事。 虞雪罄故作叹息,「只可惜,棂罂的师父刚过世,她打算要离开京城迁回故乡了。」 「真是可惜!」若她还住京城又是虞雪罄的好友,雷朔夜原想着近水楼台,如今人离开怕是再无缘分了。 「不!不可惜。」虞雪罄慧黠一笑,「世事便是这么巧,她的故乡,就在轩毓城,朔夜……你是否需要我居中撮合你俩?」 雷朔夜只给了虞雪罄一抹意味深远的微笑。 再得一株绿菱,虞雪罄设了花宴款待喜好这项花品的同好前来,绿菱难得,但郡主府中却有不少,全因虞雪罄乃是皇上跟前红人,否则以紫微院的地位不会随意为人培育此等名花。 花宴之上,虞雪罄邀请了洛棂罂来为这场花宴弹琴,这也是她在京城的最后一场演奏。 洛棂罂被安排在后厢一处院落里等待,她正在调琴,却听见房门外两名女子的对话声中,提及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你说……雷朔夜?」 「是的!今天的花宴,雷朔夜也是座上宾。」 「你啊!爱慕雷朔夜已久,怎么着,你打算做什么?」 能来参加郡主花宴的又岂是寻常女子,然而洛棂罂听着她们的对话似不像一般闺秀,她走到门边微拉开门,看见了两个舞娘打扮的女子。 显然,洛棂罂都可来为花宴弹琴助兴了,虞雪罄也安排了其他的节目。 「上回我在郡主府中表演时见过他一次,就深深为他着迷,如今他贵为侯爷,或许这是我飞上枝头最好的机会。」 「飞上枝头?怎么飞,虽然你是团里舞技最好的,但我看那位轩毓侯实在对女人没多大兴趣。」 「咱们江湖走跳,这方面的手段还少吗?你看这是什么?」 另一名舞娘看见她手中的瓷瓶,接过来闻了一闻,立刻塞上瓶塞,「该死的丫头,拿合欢散给我闻也不提醒我一下,万一上火了,你找谁帮我消火?」 「你也知道合欢散的厉害吧!待会儿藉着表演把合欢散加入雷朔夜的酒中,表演后,药效大概也发作了,到时再藉机撞上他的食案把酒泼洒在他身上,他一回房换衣,我就跟着进房……」 「你这个坏丫头。」 洛棂罂听着她们的对话,惊愕于一个女人怎能如此不知羞耻……雷朔夜,她们要对付的人是雷朔夜啊!洛棂罂想起七年前那个即使对她身分充满疑虑,但还是对她十分友善的大哥哥,万分不愿他面临这样的事。 虽然雷朔夜身为男人不算吃亏,而且凭他侯爷的地位,就算被迫纳了舞娘为妾室也不是什么大事,但她就是不想雷朔夜中计。 洛棂罂天性见不得人使坏,她得阻止。只是她推开门一看,哪里还有那两名舞娘的踪影? 洛棂罂急急忙忙的去寻虞雪罄,走出了院落就看见她正交代着奴人上菜、送茶的时机,切莫扰了她赏花的兴致,洛棂罂这才松了口气,急忙找上她附耳告知方才听见的话。 没想到虞雪罄听完后,只是掩着嘴轻笑了几声,「棂罂,你听错了吧,朔夜他是长得俊俏非凡,但要一个女人放下矜持去对他下合欢散,不太可能吧!」 「我真的听到了,郡主,您帮帮侯爷吧!娶妻要娶德,那样的女人不好。」 「他是侯爷,不会因为春风一度就被迫娶妻的,再说……这种好事咱们也别破坏,朔夜是男人,不会吃亏。」虞雪罄拍了拍洛棂罂后就要走开去忙,但又被她拉了住,「棂罂啊!你为什么这么执着,莫非……你也见过朔夜,见他要跟别的女人相好,你吃醋?」 「才不是!」洛棂罂急忙撇清,她是绝对不能告诉任何人七年前的那段往事的,如今的她只能装作不识。 「好好好,我不逗你了,虽然我觉得你听错了,但你若担心,我让人先去医馆找大夫拿合欢散的解药,你见机行事,如果你听见的事是真的,帮我个忙把朔夜带离宴会,让他服下解药。」 「我?那表演呢?不弹了?」 本来虞雪罄让她来表演就是为了顺势把她介绍给好友,若那两个舞娘真的不长眼敢对他下药,对洛棂罂和雷朔夜来说,这种初见面的方式也实在特别。 「这事闹大对郡主府的名声也不好,既然是你听见的,也只有你知道要下药的人是谁,这个忙,你得帮我。」 洛棂罂本是为难的,但想想为了雷朔夜,她还是接受了,「好吧。」 虞雪罄知道洛棂罂生性善良,如果这件事是真,她绝不会坐视,把解药交给她最好,「记住,要不着痕迹的带他离开宴会,我会派两个人帮你。」 「嗯,我知道了。」 舞娘的表演在洛棂罂的演奏之前,当她抱着琴来到花宴上时,正见抚着额有些神智涣散的雷朔夜,该不会……他已经被下药了? 他与她记忆中的模样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成熟了些,但现在她没时间好好欣赏他,他可是中了合欢散啊! 洛棂罂把琴放上琴桌,在虞雪罄正要为在场宾客好友们介绍下一段表演的时候,她以眼神示意虞雪罄,对方回头一看,瞧雷朔夜那模样好似真被下药了。 虞雪罄介绍的话语一顿,直接跳过洛棂罂的表演带出下一个节目。 洛棂罂见一名舞娘正打算行动,她先一步靠近,在舞娘撞上食案的前一瞬扶住她,「姑娘,小心点,你刚才差点跌倒了。」 洛棂罂明显看见舞娘脸上瞬变的神色,知道自己的确破坏了她的计划,待舞娘悻悻然的离去后,洛棂罂一回身,雷朔夜已涨红着脸,呼吸急促。 「侯爷,您还好吧?要不要棂罂扶您到后头院落歇歇?」 是她!是洛棂罂,那个初见就被她吸引了目光的女子,如今近看她的容颜,她的脸蛋如此精致,也是他所喜欢的类型…… 只是……他是不是眼花了?为什么会觉得洛棂罂和当年救了他的小女孩有几分神似…… 不!他一定是被药效所迷,恍忽了神智才会错看。 雷朔夜将双手紧握成拳,藉由指甲陷入掌心的痛楚维持神智,他看着洛棂罂睁着水汪汪的大眼望着他,眸中难掩焦心。 第三章 他们不过初识,根本谈不上交集,她就对他如此忧心,足见她是一名善良的女子。 因为她的关心,雷朔夜的心是暖的,但他下腹烧灼着的,更暖…… 他不能在筵席上失态,于是他点了点头,在洛棂罂的搀扶下前往后厢院落,而虞雪罄所安排的人也立刻跟上帮忙。 将雷朔夜扶进她刚才歇息的厢房中后,洛棂罂向那两名来帮忙的奴婢要合欢散解药,其中一名奴婢说要去看看拿药的小厮回来了没有,就连忙跑了出去。 看着那名奴婢急忙飞奔出去,洛棂罂想,在解药拿来之前或许可以先以冰水为雷朔夜降温。 只是她刚站起身,就被雷朔夜扣住了手,「别、别留我跟其他女人独处……」 看来他知道自己被下了什么药,洛棂罂只好交代另一名奴婢去取冰水及巾帕,自己则留在房里,坐在床沿陪着雷朔夜。 明明雷朔夜中的药对她来说也有危险,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相信他绝对不会做伤害她的事。「侯爷,我不会走,您放手吧。」她会留下来陪他,但毕竟男女有别,他这么抓着她的手并不恰当。 「对不住,让我感受你的存在,我才能维持一点理智。」 洛棂罂很想知道为什么她的存在可以让他维持理智,但她实在不想在雷朔夜这么难受的时候还要他分析解释,于是她静静地陪着他,拿着自己的手绢为他拭汗。 很快的,一名奴婢送来了冰水及巾帕,与洛棂罂一起在他身边照料着他,再过一会儿,合欢散的解药送来了,雷朔夜服下解药后,两相药效抵触,正缓缓夺去他的意识。 在他昏睡之前,他只来得及跟洛棂罂说:「别走,等我醒来,让我谢你……」 洛棂罂帮助人从来不求回报,但如今她要走也走不了,因为雷朔夜虽然昏过去了,但他的手还是牢牢地扣住她没有放开。 日近黄昏,雷朔夜缓缓清醒过来,他睁开眼看了看自己身在何处,突然想起他被下了合欢散! 他倏地坐起身子,确认自己没有因药乱性才松了口气,而他的手还紧扣住另一只纤细柔荑,他记得,是洛棂罂帮助了他。 他转头看见洛棂罂的手仍被他紧紧扣在手中,可能陪他陪得有些累了,她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倚着床打盹,他脸部的表情瞬间柔和下来,因为洛棂罂。 初见洛棂罂时,他的确因为她的美丽而惊叹,也希望进一步认识她,但他从没想过唐突佳人。如今他们靠得这么近,雷朔夜看着她精雕细琢的脸庞,让他想起,原来诗经之中所形容的美人是真的存在。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 这些词句都可贴切形容洛棂罂,也更让他想知道,醒过来的她是不是也如诗经描述的美人般,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他的手不自觉地轻轻贴放在她脸上,微笑地看着她,直到……她似是感觉到了他的触摸,缓缓动了动身子,皱了皱眉头就要醒来…… 雷朔夜立刻躺回床上,但紧扣住她的手已放松了力道。 洛棂罂醒过来后,发现雷朔夜还是睡着的,而他的手已放开,她收回手转了转自己的手腕,注意到手腕上有被他扣出的红痕。 七年不见,一个意外竟将他们又牵连在一起,这是缘分吧! 只是是善缘还是孽缘? 既然得到了自由,洛棂罂便打算要离开,只是当她转身时,身后传来了雷朔夜的声音。 有别于刚才因为强忍药效的压抑,如今的他就像她记忆中般嗓音温润,问:「我……没有轻薄你吧?」 被他发现了,当然走不了了。洛棂罂只得转回身子回答,「侯爷很君子,没有对民女做出不当的举动。」 「我不是爱排场的人,别在我面前这么自称。」 「是,棂罂明白了。」 「你走近一点我看看。」 堂堂轩毓侯命令,洛棂罂不敢不听,她缓缓地上前一两步,然后便止步不走了。 她看见雷朔夜坐起身慵懒地靠坐在床头,带着玩味的笑看着她。 「侯爷……为什么这么看我?」 「你帮了我却要趁我睡着时离开?你不想要我的谢礼?」 洛棂罂摇了摇头,对她来说帮助他只是因为她看不惯,并不是想要他的谢意,「如果帮助人都要求回报,那这世道也太可悲了。」 「但受人帮助却不回报,不是我做人的原则。」 「那么很抱歉,可能要让侯爷您违背您做人的原则了。」 就在这僵持中,门上扬起了轻响,一名郡主府的奴婢为虞雪罄推开房门,她缓步走了进来,发现气氛有些尴尬。 虞雪罄走到床边,立刻有奴婢为她搬来凳子,她在凳子上坐下,双臂适意地交叠在胸前,半是玩笑、半是指责道:「朔夜,瞧瞧你生得那张女人皮相,不但男人觉得你美,连女人都爱你爱得要下药得到你。你说说,你若在我花宴上出了丑,我郡主府的名声你怎么赔我?」 雷朔夜有些无奈地睨了好友一眼,「郡主,您是不是忘了险些失身的人是我?」 「失身?本来你一个男人被下药还是怎么了也不算吃亏,是我家琴师棂罂心地好,不忍见你被那样的女子缠上才出手助了你,你说说,要怎么感谢棂罂?」 「我刚刚说要给她谢礼,她一口回绝了。」 虞雪罄看着洛棂罂,知道她的确是不求回报的人,但她打定了主意要撮合这两个人,于是道:「送礼得送到人家心坎里,一定是你态度不对。」 虞雪罄走向洛棂罂,很自然熟络地揽住了她,「棂罂,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开口,朔夜是个侯爷,他一有钱,二有势力,你要的他一定都能为你办到。」 「郡主,我真的不需要,更何况我就要离开这里,家当都已经搬走了,侯爷的赏赐我带不走。」 虞雪罄心思一转,立刻有了方法,「朔夜,你上回不是跟我说紫微院缺一名与你切磋琴艺的琴师吗?还说这名琴师的琴艺必须与你相当?」 他曾这么说过吗?但看她对自己挤眉弄眼,很快就明白她的用意了,「是,紫微院的确缺一名琴师。」 「那么就是棂罂了,琴艺要胜过你的,在我认识的人当中只有棂罂了。」 洛棂罂一个怔愣,不是她害怕到紫微院当琴师,琴师本就是她的工作,而是师父当年千叮咛万嘱咐绝对不能再与雷朔夜扯上关系,她怎能违背。 「郡主这番好意我不能接受,请郡主及侯爷见谅,容棂罂告辞。」 「欸?等等!」虞雪罄连忙拉住了洛棂罂,她没想她会如此倔强,「棂罂,你一到轩毓城不可能马上找到琴师的工作,朔夜是轩毓侯,他可是轩毓城里权势最大的男人,到他的侯府当琴师是可遇不可求的。」 「如果侯爷是看重我的本事,那棂罂或许可以考虑接受这份工作,但若只是为了报恩,棂罂已说过,施恩不望报,请郡主及侯爷莫再为难,棂罂告辞。」 看着洛棂罂转身快步离开厢房,雷朔夜没有因为提议被否决而动怒,反而朗声大笑起来。 虞雪罄瞪了雷朔夜一眼,不明白他在开心什么,「人都跑了你还笑。」 「她若不是这么有个性的女子,我也不会喜欢。」 「所以你真喜欢棂罂?」 「我对她有兴趣极了。」 「那我就更得撮合这件事了。」 「郡主……」雷朔夜有些无奈,她这是怕被逼着嫁给他,所以打算赶快塞个人让他娶了吗? 「你别管,乖乖接受就是了。」 虞雪罄一说完,立刻转身去追洛棂罂,雷朔夜摇了摇头,下床打理好衣裳,其实他的心里有些期待,期待郡主真能说服洛棂罂到紫微院当他的琴师。 洛棂罂在来到郡主府门前时被虞雪罄及时拉住,她为难地看了对方一眼,如今四下无人,便恢复了平日与她私下互动的称呼。 「雪罄,别这样为难我。」 「你为什么就不肯去侯府当琴师呢?」 「我有苦衷。」 「能有什么苦衷?」 「我不能说。」 看洛棂罂坚持,虞雪罄知道得用不一样的说法让她答应了。 「就算是帮我这个多年手帕交的忙,你也不肯?」 这句话总算吸引了洛棂罂的注意,她望向虞雪罄,见她双眉轻拢,便伸出手为她抹平,「雪罄,怎么了?」 「我的好妹妹,帮帮我这一次吧!不然我就得嫁给朔夜了。」 第四章 「嫁?雪罄你不想嫁,谁可以逼你?」先不说虞雪罄的身分,光是她那么受皇上宠爱,谁敢逼她嫁给她不想嫁的人? 「你知道紫微院是天庄雷家的旁支吧?崇德皇朝有三氏举足轻重的豪强,尤以雷氏为最,本来皇上就够忌惮雷家了,如今身为紫微院家主的朔夜又打了胜仗,对皇上来说整个雷氏就是功高震主。」 洛棂罂不否认雷氏真有这本事,而且民间一直有耳语说紫微院培训了一支纪律精良的黑衣部队,专为雷氏办些常人不可能办到的事,甚至是暗杀也都轻而易举。 「皇上忌惮雷氏,与雪罄你下嫁雷氏有何关系?」 「皇上为了拉拢紫微院让其脱离天庄掌握,想找一名宗室女嫁入侯府,就算真不能拉拢紫微院,至少也要成为皇上在紫微院的眼线,而我就是皇上选中的人。」 原来如此!不知为何,一听到虞雪罄可能嫁给雷朔夜,洛棂罂心中就有一股异样,有些揪疼又有些酸楚。 「所以,你要我帮你什么忙?」 「帮我到朔夜的身边,当皇上的眼线。」 「当皇上的眼线?!」洛棂罂惊愕不已,雪罄与雷朔夜不是好友吗?她竟要她帮着皇上当眼线?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做坏事,也不会让你做对不起朔夜的事,朔夜的心思我明白,他乐得当一个安乐侯爷。天庄雷家我也相信不会有意谋反,所以你只需照实禀报,定时传消息回京给皇上就行了,不用隐瞒老实说就好,我信任天庄雷氏更信任朔夜。」 「这……」洛棂罂不能说她没有动摇,能进紫微院当琴师的确是难得的机会,而且郡主与她是多年好友,她又怎能不帮她,更何况……她也不想看雷朔夜被迫接受他不要的婚姻。 「棂罂,帮帮我,你若答应,我就带你进宫去见皇上向他推举你。」 「皇上也不一定会挑我……」 「我会尽力促成这件事,其实我希望皇上派去朔夜身边的人是会说真话的人,雷氏在朝中不是没有敌人,如果皇上挑中的是存心想扯下雷家的人,做些伪证也不是不可能,所以我得先发制人。」 洛棂罂看着虞雪罄如此认真的表情,终究妥协了。她是答应了师父绝口不提当年救雷朔夜的事,但如果她不说,与雷朔夜维持主雇关系,应该不算违背师父的命令吧! 于是洛棂罂答应她的请托,「我明白了,我随你进宫面圣,当皇上在紫微院的眼线。」 虞雪罄终于成功说服洛棂罂,她不由得开心地抱住她。 至于洛棂罂,心中也有丝窃喜,当了紫微院琴师她就能更靠近雷朔夜一些,这好像……也不是坏事…… 雷朔夜就在不远处,倚着转角的墙没有现身,只是听着。 虞雪罄的心思很好测度,他不过在她面前随意提了一句,她还真的把洛棂罂给送上门来。 不过他心里明白他与郡主再如何交好,毕竟郡主与皇帝才是一家人,即使目前郡主是相信他的,难保以后不会改变。 所以洛棂罂若真被送来他身边,虽然……把这么一个美人送来他是绝对开心的,但不能不防,或许……他得加强攻势得到洛棂罂的心才是最根本的解决办法。 如果洛棂罂成了他的人,他就不用担心郡主的心思会不会转变了。 【第二章】 虽然只是偏殿仍气派辉煌,对于富丽堂皇的皇宫大内,洛棂罂却完全没有心思欣赏。 她看着虞雪罄在皇帝身边撒娇,过去是听说过,但如今真的看见了,她才知道虞雪罄与皇帝的关系有多亲近。 「你啊!就是因为你跟雷氏的关系好,朕才不能用你送来的人。」皇帝只睨了洛棂罂一眼,长得很美,但要到雷朔夜身边帮他办事,光是美还不够。「你若担心朕送去的人会害了雷氏,不如你嫁去紫微院,替朕好好的掌握住那里。」 「我才不要!朔夜长得比我还美,皇上您说,以后我们俩站一起,大家是看他好还是看我好?」 皇帝捏了捏虞雪罄皱着的小鼻子,虽然神色轻松,但语气可不容反对,「不行,朕不相信你的人能替朕办事。」 「皇上,那是您不了解雪罄。」 「喔?怎么说?」 虞雪罄放开了勾着皇帝撒娇的手,一脸正经,「就是因为我相信朔夜,所以才更要证明给皇上看朔夜是没有异心的,皇上应该看得出来棂罂不是那种专门培养来当眼线的人,就因为她不虚假,所以皇上更可以信任她。」 皇帝走下殿来,他的身材高大,走到洛棂罂的身前有十足的压迫感,但洛棂罂没有一丝害怕的神情,虽然不到倨傲的看着皇帝,但她也不像一般乍见天子龙颜的村妇般失措,只是半低着头直挺挺的站着,垂首是因为礼节,不是因为惧怕。 「你……抬起头来。」 听了皇帝的命令,洛棂罂抬起头来,皇帝生性多疑,但看进洛棂罂的眼神后却有些改观,或许就是因为她那双眸子清澈得藏不了事吧。 「你为了什么肯帮郡主这个忙?」皇帝接着又问了。 「民女也来自轩毓城,自小听说轩毓侯对朝廷忠心耿耿,如果轩毓侯真如皇上所怀疑的,那么他也骗了轩毓城里的所有百姓,所以民女想亲眼看看轩毓侯说的是真是假。」虽然洛棂罂多少带了私心,但这的确也是她的目的之一,她没有说谎,自然能够取信皇帝。 皇帝现在是相信她的,但以后呢?就因为她不是培训来当眼线的人,会不会到了雷朔夜身边就失了魂? 「你到紫微院去是当琴师,如果有朝一日轩毓侯想纳你当妾室呢?」 洛棂罂沉默了下来,她答应这件事是为了帮忙,但为了帮忙献身,不可能。「皇上,民女对于男女之情很专一,此生绝不为妾,而且,即便侯爷真想娶民女为妻,若不是民女也有意,侯爷便娶不了。」 皇帝的神色未变,看不出他真实的心情,只是再问道:「如果朕赐婚要你嫁去紫微院,完成朕交付给你的任务呢?」 「那么……皇上会看到民女以死明志,绝不嫁民女不爱的男人。」 虞雪罄捏了一把冷汗,她跟皇帝说过洛棂罂是好女人,不是以美色交换情报的探子,没想到皇帝居然会这样要求,更没想到洛棂罂胆敢拒绝。 直到皇帝大笑出声,好似真的十分开怀,虞雪罄才松了口气。 「雪罄啊!朕这下真的相信洛棂罂不是你安排到雷朔夜身边敷衍朕的人,而是真的打算查查雷朔夜是否忠心的眼线了。」 「本来就是!雪罄的心当然是向着皇上的,不然要向着谁啊!」 皇帝想着,就先让洛棂罂接下任务,她是以虞雪罄送的琴师之名义去的,表面上看来与他无关也不会引起雷朔夜的戒心。 如果他日洛棂罂真胜任不了,他再依自己的计划派人到雷朔夜身边去,这一回就先依了虞雪罄。 「好,你就把洛棂罂送去雷朔夜身边吧。」 「雪罄遵命。」 洛棂罂没有让雷朔夜知道她承接了皇命来监视他,怕他猜忌她。因此表面上,她是答应了郡主的提议才到紫微院当他专属的琴师。 在回乡前,他曾邀她一同返回轩毓城,但雷朔夜是什么人物,出门一趟都是大阵仗,那一列长长的车队回乡不知得走几日?不如她一辆马车没有负担,还可以快些返乡。 而且若跟着一起回乡,一路上定有众多繁文缛节,她虽在郡主府工作了一段时日,依然不适应那样的麻烦事,所以她想了想还是拒绝了,她已雇好马车,可以自己上路。 最后,雷朔夜也不勉强她,由于他的车队阵容较大返乡需要比较多时日,所以他早了洛棂罂三天上路,基于礼仪,他离开京城的那天洛棂罂也去送行。 三天后,洛棂罂也启程返乡了,驾马车的车夫是洛家相熟的一位邻居大哥,他的母亲当年重病没有钱就医,是洛琌玥为她义诊医好的,而且不但不收诊金,连药钱都帮忙垫,所以车夫很感谢洛家,这回一听到她返乡需要车夫,立刻自告奋勇说让他来送,要洛琌玥放心,他一定把洛棂罂安全送回轩毓城。 上路了好一阵子,洛棂罂搭乘的马车却在临近轩毓城的郊道上被前方车队挡住了通道,车夫说要去看看情况,洛棂罂便在马车里等着,没多久,车夫回来说是轩毓侯的车队。 第五章 洛棂罂没想到他们这么有缘,连不同时间返乡也能碰在一起,她好奇的走下马车想去探视雷朔夜的车队发生了什么事,结果一走近,居然发现堂堂轩毓侯竟然无视血污在为一名老者止血。 「怎么了吗?」 雷朔夜本专注着手上的事,听见了熟悉的声音,他回望,竟是洛棂罂。虽然他们的目的地都是轩毓城,但不同日出发竟会凑巧地在这里遇上。 「是我的错,我身上带着马儿最讨厌的刺玻种子,车队在这里休息时,我本想亲近亲近这匹马,没想到它一闻到种子的味道便发狂扬蹄,把路过的樵夫老伯给踢伤了,我先帮他止血,接着要送他进城医治。」 其实他贵为侯爷,这种事不必亲力亲为,但毕竟是自己导致老伯受伤,他一着急就自己为老伯止血了,没有多想其他。 洛棂罂看着老伯的血弄脏了雷朔夜名贵的衣裳,但他不以为意,只是担心着老伯的伤,对于此举,让她对他的好感倍增。 雷朔夜帮老伯先暂时止血后,看了看除了他的马车外,其余车上全载着奴仆或者行囊,于是他命人将老伯抬上他的马车,要先送老伯回城里。 紫微院的奴仆们高呼不可,这老伯先别说身上脏污,以他的身分怎么能上侯爷的马车,于是连忙说要去卸下其中一辆马车上的行囊。 雷朔夜一听,皱眉怒斥,「现在人命关天,是担心那种事的时候吗?叫你们抬就抬。」 看着奴仆们的为难,洛棂罂走上前为他们化解僵局,「侯爷,用棂罂的马车吧!棂罂的马车较小,而且没有什么行囊,再怎么说也跑得比侯爷这辆大马车来得快,再说了,我师兄是名医者,可以直接送到我洛家的医馆去。」 雷朔夜权衡了一下,他们仅有几面之缘,说来还是陌生,可现在人命关天没有心思再去考虑什么男女有别的事,「好吧,那先谢谢棂罂姑娘了。」 「请将老伯抬上我的马车吧。」 洛琌玥的医术全承袭自父亲洛天华,而且可说是青出于蓝,父亲过世后,他再回到轩毓城,没有选择回到过去洛家三口人在城郊山上的小竹居,而是在城里跟人租了一个小铺子,前头拿来当医馆,后头厢房则是他及洛棂罂居住的地方。 由于洛棂罂是郡主的琴师,所以洛琌玥先回轩毓城打理返乡定居的事宜,让她结束在郡主府的工作后再回乡,只是他没想到洛棂罂这回回乡竟不是独自回来的。 算算日子,洛棂罂应该这两天就会到,洛琌玥想着要不要到街上最有名的酒楼去订一桌筵席给她接风,就听到有人急忙敲着门。 他刚出诊回来,所以医馆还没开,走到前头开了门,就见一名穿着贵气的公子哥,洛琌玥睨了他一眼,「您是外地人吧,不知道我的医馆不医您这样的贵人吗?」 雷朔夜没管太多,硬是把樵夫老伯给背进去,自作主张的放在诊疗床上。 「洛大夫,请你帮忙看看这位老伯的伤。」 谁也不知道洛琌玥为什么这么讨厌富贵人家,当时在京城,洛家医馆就有一个规矩,洛天华有医无类,但洛琌玥贵人不医。 可偏偏他越不医,贵人们便觉得他医术精湛才恃才傲物,于是更想说动洛琌玥为自己调养。 为难、勉强的事一多,洛琌玥就更厌恶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好似全天下所有的人都得为他们这样的贵人服务一般,他索性想了个藉口推拒,「这位公子,您不见我医馆关了门吗?我正准备出诊。难道您们富贵人家的人受了伤是伤,别人受的伤不是伤,下个街口还有一间医馆,您把人送去那里吧!」 洛琌玥话刚说完,就看见身着淡青色衣裳的雷朔夜身上沾染了脏污及血痕,他又看了看被放在诊疗床上的人,很显然这樵夫打扮的老伯并不是这贵人府上的人,但这位公子脸上的担忧却是真实的。 「听洛大夫语意,是对‘富贵人家’四个字有了误解,我无法改变你对我的看法,但这位樵夫就只是一个单纯的伤者,与洛大夫的偏见无关吧!」 「我不是偏见,而是一视同仁,我的病人同样重要。」 「既然一视同仁,那么洛大夫是否该视情况有轻重缓急之分,这位老伯急需洛大夫的医治。」 「师兄……」洛棂罂一走进医馆,就看见师兄在刁难雷朔夜,她知道师兄是贵人不医,但眼见那老伯受了这么重的伤,他还能无视吗? 因为雷朔夜心急,他先背着老伯入内,洛棂罂还在交代车夫卸下她的行囊,没跟着进医馆,不料却让师兄为难了他。 「师兄,救这老伯并没有违背你的原则啊!是我让侯爷把人送来洛家医馆的。」 洛琌玥看着久违的师妹,本该是热情的欢迎她回家,可现在因为这个男人,他师妹一回家给他的居然是指责? 他望向雷朔夜,眼神比方才更不善,而师妹喊他侯爷,莫非此人就是轩毓侯雷朔夜? 雷朔夜当然没漏掉洛琌玥打量的眼光,洛棂罂或许看不出洛琌玥的心意,但他可是把对方的心思看得分明。 这个男人并不只想当师兄而已,而自己的出现让他有了竞争之心。 雷朔夜的确对洛棂罂颇有好感,而且他一向自信,他若真想要得到洛棂罂,眼前这个男人对他来说构不成威胁。 或许互相知道对方是情敌,两人相交的视线也冲撞出了些许的火药味。 「师兄,你不帮忙看看老伯的伤吗?」 洛琌玥无奈,只得转身医治那名樵夫,虽然他看不惯雷朔夜,但他有一句话说得很对,事有轻重缓急之分,老伯的伤的确急需医治。 老伯虽然伤了头流了不少血,但没有大碍,只是暂时昏迷,但惊悸的原因居多,经过洛琌玥的医治后已可返家。 雷朔夜让人将老伯送回后才算真正松了口气,接着便随着侯府来接他的人离开了洛家医馆。 「你怎么认识轩毓侯的?」洛琌玥可没忘了问原由,虽然师妹常在郡主府进出,但要认识一位侯爷也并不容易。 洛棂罂觉得如果老实说出皇上交付的任务,师兄一定会大发雷霆,所以她只说了部分的事实,「轩毓侯是郡主的好朋友,我最后一次为郡主弹琴是在她的花宴上,那时意外救了侯爷,于是在郡主的牵线下,我得以进入紫微院成为琴师。」 「我不是说过回轩毓城你不用担心生计问题,无须再做琴师的工作?我当初答应让你去郡主府工作是因为郡主会保护你,可这个轩毓侯,我不放心。」 又来了……洛棂罂十分无奈,还腹诽了师兄好几句。 她都多大一个姑娘了,为什么师兄还这么不放心她?整天在她身后管她这个管她那个的,他不爱让她独自上街,说什么街上乱,所以她出门采买的时候,十次有九次他都要跟,剩下的那一次则是因为有师父陪着。 年纪大了些后,她开始在医馆帮忙,但举凡会传染的患者,师兄都不让她近身,最后她只能躲在柜台后帮忙抓药及收帐。 要不是有一次在乐坊巧遇,她和当时扮成丫鬟溜出郡主府游玩的雪罄相识,雪罄得知她想脱离师兄的管控,才说要帮她引进郡主府当琴师。 那时她也拜托师父帮忙说话,两个人费了好一番唇舌才说服师兄让她去郡主府工作。 而进了郡主府,她才知道那个丫鬟原来就是郡主虞雪罄。 洛棂罂不是妄自菲薄的人,她知道自己很美,对她露出恶意眼神的男人她见多了,而雷朔夜对她却不曾有过这样的神色。 她承认雷朔夜会因为她的容貌多看她几眼,但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心思,因此她认为师兄实在多虑了。 「侯爷是贵人,见过的美人多得去了,我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稀奇。」 洛琌玥可不这么想,见多了不代表不感兴趣,而且刚刚雷朔夜与他对视时是目空一切的,但不代表自己会被他的眼神吓着,乖乖将心爱的女人让给对方。 对!他爱着洛棂罂。 他不知道自己对洛棂罂的兄妹之情何时变了质,他只知有一天她笑意盈盈的跟他说饭菜都做好了,有他最爱吃的菜时,他突觉心上一阵震撼,如果每天回到家都能见到这样的笑靥,再多的疲惫都会消失吧! 知道有她在家里等他的感觉,就像有妻子等着他的心情一样。 「总之我不希望你到紫微院去当琴师。」 第六章 洛棂罂总觉得师兄对她过度保护了,这一次她很坚持,「我已经答应了侯爷。师兄,我是个大姑娘了,能为自己做决定。」 洛琌玥一股怒气全憋在胸口,棂罂这是为了雷朔夜而违逆他吗?「棂罂,那个男人对你有意……」 「师兄!侯爷是正人君子,我救他的时候他中了合欢散,在那样的药力下,他都没有对我做出逾矩的事。」 「合欢散?一个男人中了合欢散你居然还接近他?你不知道合欢散是什么东西吗?你这么多年跟在爹的身边,药学都白学了吗?」一听到洛棂罂与中了合欢散的雷朔夜曾经独处,洛琌玥便像发狂似的扣住洛棂罂的手,怒斥着她。 洛棂罂从没有跟师兄吵过架,但今天师兄从见到雷朔夜起就刁难他,一直到现在不论她为他说了什么,师兄依旧不信,这让她也扬声辩驳了起来,「师兄!我知道侯爷是什么样的人,而且进紫微院当琴师也是我自己想去的,你该知道我不愿意,谁也无法逼我。」 洛琌玥因为她的话而怔住,扣着她的手也放松了力道,洛棂罂这才收回手,她余怒未消,「师兄,我希望你以后能更懂得尊重我,我不是小孩子了。」说完便转身离去,她才刚回来,还有一大堆行李要整理,不想浪费时间与师兄吵架。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洛琌玥对雷朔夜的出现更觉忧心了,他有一种感觉,棂罂从来不属于他,未来……似乎会离他越来越远了。 紫微院花园里的撷碧亭一向是雷朔夜休憩的地方,午后,他喜欢拿着书册适意的倚着亭柱看书,有时则会在亭中央的石桌上下玲珑棋,再有时,则会自己煮茶品茗。 今天的撷碧亭里多设置了一座琴桌,洛棂罂正在为他抚琴。 风微扬,桃花暗送芬芳,勾起了他的心思,倚着亭柱看书的他早已无心在书册上,耳边倏地传来熟悉的曲调,雷朔夜一怔,是 《弱水吟》。 七年前,他受了伤被一个不知姓名的小女孩所救时,曾在房中听见女孩抚琴,后来他便与她聊起了琴曲,他告诉她,他最爱的曲子是《弱水吟》,甚至还教了女孩怎么弹奏。 后来他入朝为官,也当了紫微院家主,如今想起,他已许久不曾再弹奏 《弱水吟》。 弱水意指情爱之河,时而凶险如滚滚江水,时而轻缓如流水潺潺,随着这样的意境,有时奏来琴音似要引来风暴卷起漫天风雪,有时又似弄风摇雪,低低吟诉,只余绝音回荡。 他十分喜爱这首曲子,然而这首曲子末尾太过悲伤,原意是 《弱水吟》的谱曲者最后并没有得到他想要的幸福,因此,他自创了一段小小的变奏,不想让《弱水吟》结束在遗憾之中。 悠闲聆听着洛棂罂优美琴声,音未尽、声未罢,弦鸣在指间流荡,可突然却变了意境,好似琴音有体无魂,这是抚琴者失去了专注力的结果。 他将目光转移至她的面容上,果然看见神游太虚的洛棂罂。 她不知怎么突然失去了专注,手上还在撩动着琴弦,但心思已不在琴曲上了。 「你不专心,在想着什么?」他出声唤了她。 洛棂罂被突然出声的雷朔夜所惊,手一滑,指下的琴弦也同时断了弦,绷断的琴弦如两把利刃划开,其中一把划过她的右手心,洛棂罂吃痛,立刻缩起了手。 雷朔夜立刻放下手中书册上前探视,男女有别,洛棂罂自幼被师父及师兄保护得很好,何曾被一个男人紧紧握着手探视伤口。 「来人,去取药箱过来。」 雷朔夜对亭外侍立的奴仆下了命令,亭外的奴仆屈身应命,不一会儿便送来能处理这类小伤的药箱。 药箱放在亭中石几上,雷朔夜熟练的为洛棂罂拭去血迹,知道上药会痛,还放轻了手脚。 洛棂罂该收回手的,但她收不回,除了是他紧紧拉着她的手以外,还因为她看着他轻皱着眉为她疗伤,好像真的很担心她一般。 看着他的模样,她轻笑出声。 雷朔夜抬起视线望向她,不痛吗?她怎么还笑?「棂罂姑娘笑什么?」 「棂罂只是想着……侯爷一向都这样亲力亲为吗?」洛棂罂以自由的左手指了指她的右手,雷朔夜仍紧紧握着她的手,并没有放开。 「要不,你能自己来吗?」拭去了血迹,他继续为她的伤口洒上伤药才覆上纱布,接着边替她缠上纱布边说:「《弱水吟》是一首需要十分专注的曲子,你想着什么失了神?」 《弱水吟》?她弹奏了《弱水吟》?她弹了多久,弹到变奏的地方了吗?若弹到了变奏之处,雷朔夜肯定立刻认出她就是当年救他的人。 她怯怯地抬眼看向雷朔夜,见他神色无异才放了心。 「我很喜欢 《弱水吟》这首曲子。」 「喔?」雷朔夜很意外,原来她也喜欢这首曲子。 「我喜欢《弱水吟》这曲子所描述的感情,有喜、有悲、有苦、有甜、有酸、有涩……只可惜,结局不甚好。」 「的确。」 但洛棂罂很喜欢雷朔夜变奏过的曲子,她从七年前听过后就念念不忘,那是即使自己学会了曲子,也学不来他弹奏出的韵味之悬念。 「如果有人可以将曲子结束前的那段乐章变奏,给这凄美的曲子一个好结局的话,我想听。」洛棂罂不能明说,只能以这样的方式试看看能不能让他为她弹奏。 不过,她终究是失望了。 雷朔夜只是挑眉看了她一眼,然后转移话题,「棂罂姑娘,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是不是有心事?」 或许是她暗示得不够明显吧!洛棂罂有些失望,不过她转念一想,她现在在紫微院当琴师,应该有得是机会再听他弹那曲 《弱水吟》吧。 心一宽,她便老实地回答了雷朔夜的提问,「师兄不许我来紫微院当琴师,所以我跟他起了争执,我们已冷战好些天了。」 处理好她的伤势,雷朔夜命人收走药箱,接着捧起她的琴端详,「他担心我吧!」 洛棂罂怕雷朔夜生师兄的气,急着想为师兄说话,他毕竟是侯爷,得罪不得。雷朔夜见她模样,扬手制止她开口,微笑道:「你别紧张,我知道你师兄对所谓的‘达官贵人’是什么想法。」 洛棂罂及雷朔夜都想起了他们初回到轩毓城那天在洛家医馆发生的事。 「棂罂姑娘,你别太信任我,或许……我真是带着邪念的男人也不一定。」 他的话反而让洛棂罂轻笑出声,她掩着嘴,笑声如铃声清脆,会这么说自己的人能有什么邪念,「侯爷现在对琴的兴趣,怕是比对我的心思还大吧!」 雷朔夜放下瑶琴,或许是自幼学琴,他的确也很欣赏名琴,「这把琴并非凡品。」 洛棂罂轻抚着琴,这把琴跟着她不少年了,「这把琴是郡主送我的,我非常感谢她的知遇之恩。」 这就是她愿意为了郡主来他身边当眼线的原因吧!雷朔夜方才没有说谎,他对洛棂罂的心思不是单纯只要她到紫微院当琴师而已,但正因为他也知道她的目的并不单纯,反而没有进一步的举动—— 他不想看洛棂罂是为了得到情报,而接受他。 「名琴不可以随便修缮,你带着琴随我来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雷朔夜说完便径自走开让洛棂罂没有机会细问,把琴收进了琴盒后,她抱着琴盒快步跟上。 【第三章】 雷朔夜说的地方应该距离紫微院不远,因为他没让人备车备轿,直接带着洛棂罂走出紫微院大门。 回头看见她抱着琴盒,要跟上他似乎有些吃力,于是他放慢歩伐,还接过了她手上的琴盒。 「不劳烦侯爷,我自己拿就行了。」 雷朔夜闪了个身没让她把琴盒抱回去,他笑得很暖,眼神亦暖,「这琴盒压不垮我,但压得垮你,所以琴盒我拿就好,我只担心你没了这只琴盒,风一吹你便被吹飞了。」 洛棂罂鼓着颊,不满意雷朔夜这样笑话她,「侯爷!我没这么弱不禁风。」 雷朔夜忍俊不禁,这女人没有自觉吗?她那清弱的模样,或许自己往她的额头屈指一弹就能把她弹飞一丈远。 洛棂罂知道雷朔夜肯定在腹诽她,她更不服气的看着他,看得对方赶紧收回笑意,连忙把话题再拉回她喜欢的曲子上,「棂罂姑娘方才弹了 《弱水吟》,我很意外。」 第七章 他又提到《弱水吟》了!所以她真有机会再听见他弹奏《弱水吟》吧? 「为什么《弱水吟》这么吸引侯爷的注意呢?」 「曾经,我很喜欢 《弱水吟》,也狂妄的认为这世上没什么身不由己,所以对于《弱水吟》以悲律收尾不甚满意,索性为《弱水吟》补上了一段变调。」 听雷朔夜主动提起,洛棂罂脸上满是欣喜之色,看得雷朔夜莫名。 其实她不但想听雷朔夜弹 《弱水吟》,还想着只要他弹过《弱水吟》给她听后,下回她若不小心在他面前弹了变奏的《弱水吟》便不用担心了。 毕竟她听雷朔夜弹过,可以以这个理由做为搪塞。 因为小时候学 《弱水吟》时就是他教她的版本,如今她弹奏的《弱水吟》几乎都是变奏版,不弹原调了。 「希望棂罂能有机会,听到侯爷弹奏的《弱水吟》。」 雷朔夜的脚步顿了顿,并没有垂眸望向她,只是看着前方又迈开步伐,「身为紫微院的少主,我也曾经有遗憾,后来当了家主、当了轩毓侯,身不由己的情况亦有,对于改编 《弱水吟》,我再不觉得理直气壮了。」 他的声音带着些许落寞,吸引了她的注意,「棂罂有幸能帮侯爷分担一些内心的感受吗?」 对于她的善意,他心暖地接受了,「当年我年少轻狂自诩是天之骄子,没有任何事物能伤得了我,我寻找刺激的方法是驯服野马。在一次意外之中,我伤了头,是一名小女孩救了我。」 洛棂罂的心猛然一震,雷朔夜竟还记得她,而且记得这么深,「是……什么样的情况?」 「我摔下马后,脚被捕兽夹所伤,本来脚伤并不严重,但摔马时撞伤了头,如果不是那个小女孩发现我,我早因为流血过多死了。」 提到过去,为什么他如此感伤?洛棂罂不解,「然后呢?发生了什么事?」 再提起自己的救命恩人,雷朔夜很是遗撼,「她突然消失了,我也一直没找着她。」 原来当时她的不告而别让雷朔夜这么在意吗?她虽然因为他还记得她而高兴,但并不想他如此记挂,「或许……她就是不想要您找她,侯爷是不是该放弃了?」 「我不会放弃,她给我的是一条命,我一定得表达我的谢意。」 她真切地看着他,只能劝他,「侯爷虽然不知道那位姑娘是谁,但您的身分并非常人,她一定是识得侯爷的,她不来找侯爷就是刻意不想让您找她吧。」 「可我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也想报答她。」 「知道您没事,而且接掌了紫微院家主、成了侯爷,对她来说,这就是一种回报。」她此时说的是自己真实的心情,虽然重逢时发生有人要下药害他的小插曲,让她没有心思细想,但再看见他,她是开心的。 「怎么说?」他好笑地看着她,说得好像她能知道当年救他的小女孩有什么心思一般。 洛棂罂发现了雷朔夜的视线,连忙解释,「我师父是大夫,从小到大我看他救了不少人,师父常说身为一个大夫,救人是天职,有时大夫要的不是诊金或是感谢,而是病人能恢复健康,这对他来说就是最大的回报了。」 「我无缘见到洛大夫,想必他是一个仁心仁术的好大夫。」 提起师父,洛棂罂则有满满的骄傲,「是的!我师父他是个好大夫,所以我们洛家才会一贫如洗、家徒四壁啊!都是因为师父是以救人为目的,不是以收诊金为目的。」 这是雷朔夜第一次看见洛棂罂在他面前露出这么自然不矫作的笑容,让他想起了当年那个天真的小女孩。 这个想法,又让他叹息了。 看见他叹息,她拉了拉他的衣袖吸引他注意,「侯爷,若不是她救了您,崇德皇朝就不存在了啊!」 雷朔夜看了洛棂罂一眼,一哂,「就算没有我,我相信朝廷也有其他能人。」 「侯爷这么妄自菲薄,这叫当年救您的姑娘何堪啊!如果那姑娘知道她当初救了您会让您记挂、遗憾,那她还开心得了吗?这就是侯爷对那位姑娘的感谢?」 「我明白了,原来你在开导我吗?」 洛棂罂露出了甜笑,将目光调转向前方,只笑不语。 雷朔夜也没再多说,只是维持着速度与她并行。 洛棂罂开导了他,让雷朔夜释怀了些,多年来他一直记挂着这份遗憾,却从没想过这份遗憾对那小女孩来说可能是一种负担。 「侯爷要带我去哪里?」见雷朔夜的神色轻快不少,洛棂罂便主动与他攀谈起来。 「听过江南第一琴匠高大师吗?」 洛棂罂停住了脚步,也收起了笑容。 高大师的名号,对琴有粗浅涉猎的人就会知道,他是一个非常有名的琴匠,一般人就算捧大把金银财宝送上门也不一定能请高大师制琴,除非皇亲国戚,否则都得付出极大的代价。 而高大师就住在轩毓城里。 即便雷朔夜是整个轩毓城里权势最大的人,但洛棂罂不能麻烦他,因为找上高大师要付出的代价,她不能让他替自己承担。 「我想……不用找上高大师吧。」 雷朔夜知道洛棂罂担心着什么,云淡风轻的道:「高大师欠我一个人情,紫微院为他培育过一株名花,所以他承诺可以帮我一个忙。」 「侯爷大可要求高大师为您制作一把琴,不必把这个人情用在修补我的琴上,何况还只是条琴弦,这实在不妥。」 「棂罂姑娘,你可知这把琴的琴弦是什么做的?随便一个琴匠来修缮,可能会破坏了这把琴的音色,你是我的琴师,为我弹奏出最完美的天籁是你的责任。」 洛棂罂看雷朔夜似乎十分坚持,但她不愿让他这么做,她知道郡主送她的琴是名品,不该随意请一名琴匠修缮,但她不能接受雷朔夜的善意,所以急着想把琴由他手中取回。 没想到他一个旋身便躲开了她,「棂罂姑娘,你的琴是我的人质了,你就放宽心陪我走一趟高大师那儿吧。」 「侯爷,我会想办法修缮这把琴,不会让侯爷失去了兴致。」洛棂罂说完,还想拿回自己的琴,于是两个人就像孩子一样在街道上闹了起来,「侯爷请把琴还我,除了高大师,我想轩毓城还有其他手艺超凡的琴匠才是。」 雷朔夜有些恼怒,因为洛棂罂的见外,他正想再说什么,就见一名男子走过他们身边,他的双眼直盯着洛棂罂,看得他相当不快。 洛棂罂看着她的琴盒,有些烦恼地轻拢秀眉,没有注意到别人的凝视,直到那名男子开口。 「棂罂?!你是棂罂吧!」 她抬起头看了那名男子好一会儿,才想起久别重逢的他,「贤熙哥,是你!」 「是啊!我们都多久没见了?四年了吧!你已经是大姑娘了啊!」 原来是旧识!雷朔夜目光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眼前人,他长得粗犷性格,身材高大,比精实的自己还足足高了几寸,他正背着一个大竹篓,因为重量不轻,所以卷起袖子背着,露出了半截肌肉线条明显的手臂。 雷朔夜看着洛棂罂见到那男人也显得十分热络,那红扑扑的脸蛋说明,这男人不只是一个四年不见的普通故人而已。 「贤熙哥,你在笑话我吗?都四年了,当然是大姑娘了。」 雷朔夜是不接受被冷落在旁的人,他介入了两人的谈话之间,「你们是旧识?」 石贤熙这才看清楚站在洛棂罂身边的男人是谁,连忙下跪行礼,「草民石贤熙见过轩毓侯。」 雷朔夜居高临下的看着对方,并没有免他的礼,「你们是什么关系?」 洛棂罂的介绍听来十分平常,「侯爷,贤熙哥他姓石,他的父亲石大叔与我师父是好友,石洛两家是世交,只是我们洛家搬离轩毓城后就鲜少再连络了,四年前曾重逢了一次,再次见面就是这回了。」 世交啊!雷朔夜见洛棂罂对石贤熙的介绍就像只是一位邻居大哥一般,他收起了对石贤熙的不善,免了他的礼让他站起身。 不过,虽然她说得简单,但他看石贤熙的脸却是有不一样的解读,这个男人对她可不只是一个世家的大哥而已。 「是啊!洛大夫当年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举家搬迁去京城,还误了我们两人的婚事。」 婚事两个字给了雷朔夜一个警醒,但他的神情却没有表现出来。 第八章 倒是洛棂罂又绯红了双颊,「贤熙哥说什么啊!那是石大叔笑话我的,师父跟我都没有当真。」 石贤熙的笑容有些僵硬,但随即恢复正常,那转变之快,虽然洛棂罂没有发现,但雷朔夜尽收眼底。 「棂罂,你回轩毓城定居了?」石贤熙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她,如果她是回来定居的,是否他又有机会了? 「是啊!」 石贤熙再看她跟着雷朔夜,而后者正抱着琴盒,他记得洛棂罂琴艺非凡,虽然他这个粗人听不懂,但来自他人的评语他可听得一清二楚。「为何侯爷会抱着琴盒,里头的琴怎么了吗?」 提到琴盒,洛棂罂就想起方才正和雷朔夜提到的事,「这把琴是我的,琴弦断了正要找琴匠修缮。」 既然是她的琴,石贤熙当然急着献殷勤,「琴匠?我记得你的琴艺不错,用的琴也定是好琴,怎么可以随意找个琴匠修缮?」 洛棂罂要制止石贤熙的话都来不及,她本就因为要找谁修缮而与雷朔夜意见分歧,他这话无疑是认同了雷朔夜的想法。 她看向雷朔夜,果然见他脸上出现了得意的神色。 「棂罂,你知道高大师吧!」石贤熙没发现他们的默契,只是想到他有门路可以在她面前表现。 雷朔夜挑起了眉,如果这人也能请得动高大师,那他紫微院的面子何在? 「知……知道……」洛棂罂怯怯地看了雷朔夜一眼,方才他们也正提到这件事,雷朔夜还因此心生不快,此时再提起高大师,她担心又勾起他的怒气。 「高大师调养身子需要一味很特殊的药材,得跋山涉水的由北方运来,居中协调的就是我石家药铺,虽然修缮的费用少不得,但平常就算捧着金银珠宝高大师也不一定帮忙修缮的,我带你去高府吧!高大师应该还会卖我一个面子。」 「这……」虽然一样是找上高大师,但因为贤熙哥带她去不用欠人情,只需付出银子,她想,还是让贤熙哥带她去较好,可方才侯爷提时她不肯,如今却让贤熙哥带她前去,会不会让侯爷心生不悦? 雷朔夜怎不明白洛棂罂的想法,可他虽然不快,却不想在大街上起更多争执,像无理取闹的孩子,「棂罂姑娘想随石公子前去吧?」 「是……」洛棂罂怯怯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但修缮费呢?让高大师为你修缮,所费不赀。」 「我会想办法的。」 雷朔夜由怀中拿出一块令牌,这是准备给她的,有了这块令牌,她可以自由出入紫微院不必等候通传,她是他的琴师,他要她随时可以入府,「这令牌早该给你的,不但可以自由出入紫微院,更是你身为紫微院琴师的象征,给高大师看这块令牌,让他到紫微院来收取修缮费即可。」 「我不能接受侯爷的好意。」 雷朔夜神情淡漠,但心里可是扬起了灼灼怒火,她还真打算与他分割得如此彻底吗?她可是奉郡主之命来当眼线的,却一点小手段也不会用? 「你是我紫微院的琴师,没有一把好琴弹奏我听了也伤耳,收下吧!你这么推辞是不是忘了我的身分?」 他……终究是生气了吗?洛棂罂看着雷朔夜,她不是害怕他,而是不希望他生她的气,「侯爷……」 看着洛棂罂怯懦的模样,雷朔夜懂得怎么去掌握她,不能太由着她,当然也不能让她怕他,「听话,就这么决定了,我不是为了你修这把琴,是为了我自己。」 雷朔夜乃是堂堂轩毓侯,他说的的确是事实,如果她连一把好琴都拿不出手,又怎么能弹出让他满意的琴声。 「我明白了,侯爷。」洛棂罂接下了令牌,又接过雷朔夜终于还给她的琴,对他福了个身,「那侯爷,棂罂随贤熙哥去找高大师了。」 「嗯,去吧。」 雷朔夜没有多给她一个眼神,旋即转身离开,仿佛对他来说,亲自带她前去找高大师真不是因为她特别,只是他为了自己听琴的享受罢了,直到他走得够远,都未曾听见石贤熙及洛棂罂离去的脚步声,知道她一定还悬着一颗心看着他,那淡漠的表情才渐渐融入一抹笑意。 回过身,看见她果然如自己所想的看着他,适时给了她一个笑容,用的正是一手糖一手鞭的策略,「还不快去修琴,万一我想听琴的时候你的琴还没修好,你该当何罪。」 「是!棂罂知道了。」 这回,她是真的与他告辞,让石贤熙为她带路前往高大师府上。 雷朔夜目送着洛棂罂离去,突然感叹,好一名窈窕淑女啊!果然君子好逑,竟能让他面临如此大的挑战。 棂罂那个师兄对她应该是有爱意的,毕竟日久生情;至于这个石贤熙,由他主动提起当年婚事看来,大概对她也是有意的。 但自信让他无视这两名敌手,要配得上他雷朔夜,还非得是像洛棂罂如此抢手的女人不可。 对他来说,越难驯服的,得到之后的果实便更甜美。 而且她也的确不同于以往他见过的女子,她从不主动迎合他,也不会刻意与他保持距离营造疏离感,她是一名很真的女子。 石贤熙先顺路带着洛棂罂到石家药铺一趟,放下了背着的竹篓,继而带着她前往高府。 洛棂罂抱着琴盒静静的跟在他身后,石贤熙虽与她相隔着合乎于礼的距离,但双眼始终是偷偷看着她的。 石家经营药铺,洛天华当年是药铺常客,因此只比洛棂罂大两岁的石贤熙便成了她的朋友,他们两小无猜的模样让长辈们越看越有趣,而石贤熙的父亲曾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向洛天华提起要先为他们两人订下亲事,待成年之后再完婚。 只可惜洛棂罂十一岁那年不知何故,洛天华突然带着她举家迁离轩毓城,直到四年前石贤熙进京去办事才意外重逢了洛天华,当然也再次见到了洛棂罂,那时她才十四岁,但已经可以看出她清丽的容貌。 当时的她墨黑长发披泻在脑后,只用一把朴素的玉簪簪着,与现在相同穿着一袭雪白的罗衣,不过那时还素着一张脸,如今已懂得轻施薄粉,那双唇瓣依然不点而朱,轻轻眨着的双睑之下,是一双如夜星般闪烁的灿眸。 石贤熙当下就决定,待她成年之后一定要去京城向洛家提亲,只是回轩毓城不久后父亲便过世,他接下了药铺,忙得再没有办法去思考自己的婚事。 前不久,他在轩毓城街上看见了一家新开的洛家医馆,他既是开药铺的,自然得去打声招呼、拜访拜访,一见,竟然是洛琌玥。 那时他才知道原来洛天华也过世了,于是他们师兄妹决定再回故乡来,他一直等着洛棂罂回乡,今天就在街上巧遇。 他觉得这是他与洛棂罂的缘分,他想着……或许连上天都要他不可错过这段姻缘,才会又将他们的缘分拉在一起。 「改天我在城里的粟月楼作东,替你们师兄妹接风。」 由于洛石两家是世交,再加上石贤熙请的是他们师兄妹,洛棂罂没觉得不妥便答应了。 「好的,我回去就告诉师兄,我们两家是该好好聚聚了。」 「洛大夫他开了医馆,我是知道的,那棂罂你呢?还在医馆里帮忙?」他记得在京里时洛棂罂也在医馆帮忙洛天华,她识得药草,所以帮洛天华写的药方抓药,但如今洛家医馆没有附设药铺,也就是她不在医馆里帮忙了吗? 洛棂罂摇了摇头,其实上回石贤熙到京里看见她在医馆帮忙只是碰巧,她虽然识得药草,但只是偶尔在医馆里帮忙而已,「我现在是琴师。」 是啊!刚刚轩毓侯说过了,「在紫微院当琴师,是否不妥?」他总觉得让侯爷纡尊降贵的领着她,找琴匠为她修缮瑶琴,似乎并不寻常。 「怎么了吗?」怎么贤熙哥和师兄都觉得她在紫微院工作不妥,她不就是当一名琴师吗? 看见洛棂罂轻蹙起双眉,知道她并不乐意听到这样的忠告,大概是洛琌玥也曾反对过吧! 其实轩毓侯在城中的风评不错,并没有什么不良事迹,比起大多数妻妾成群的大老爷们名声好上不只千倍,但也就因为如此,他实在不希望棂罂与轩毓侯走得太近。 「我觉得侯爷人品不错,你真的不用为我搛心。」洛柜罂说出这句话时,脸上有她自己也不知道的奇异情愫。 第九章 她看着手上还缠着的纱布,想起雷朔夜为她包扎,而她这右手也曾经被他紧紧扣住,在他受合欢散药性所苦的时候,他说,抓着她的手,能清醒他的神智。 她很肯定雷朔夜不记得她,但她能给他的安心感是否和七年前一样? 她当年问过他,她什么都不能跟他说,他会不会防着她?担心她害他? 雷朔夜当时只是仰天朗笑数声,接着便欺近,带着气音问她,「就凭你一个小女娃,伤得了我吗?」 她嘟起嘴,但再不满也只能同意他说的,「也是,我怎么伤得了你。」 雷朔夜则是给了她一个摸头安抚,对她说,她给他的感觉很舒服,他觉得他可以相信她,所以不会防着她,那是一种安心感。 见洛棂罂想起雷朔夜,竟然双颊飞出了赧意,石贤熙皱起眉头,再开口就是诋毁,「棂罂……有些话,我不知该不该说?」 「怎么了吗?」洛棂罂见他脸色凝重,顿时不解。 「轩毓侯他……有些不好的名声。」 「不好的……名声……」 「他是个侯爷,却二十五岁了还未娶亲,就是因为他游戏人间、留恋花丛还定不下心。」 洛棂罂不太相信这件事,直觉是谣言,她在紫微院当琴师也有几日了,看不出雷朔夜是这样的人。 反而是他拿着书在撷碧亭里阅读的模样,给人脱俗不食人间烟火的印象,让她几乎都要忘了他其实是一名能上战场杀敌卫国的骁勇武将。 见洛棂罂一脸狐疑,石贤熙给她模棱两可的回应,「依他的身分当然不能太过明目张胆,但天下没有永远的秘密,总会有一两件丑事在私下传开来。」 真的吗?洛棂罂还是不信,遂笑着对石贤熙说那应该是谣言。 在洛棂罂未注意到的时候,石贤熙敛起了神色,他发现……雷朔夜在洛棂罂的心中似乎有其特别之处。 这怎么行?他可不允。 撷碧亭中,今日洛棂罂抱琴而来却意外听见琴音流泻,琴声旷远悠然,她缓下步伐,被这琴音吸引,这曲子之中隐含着潇洒,而抚琴者正是雷朔夜。 一直以来,她以为像雷朔夜这样的武将,就算弹琴也是豪气干云的战曲,怎么他的琴音好似沧海一笑,不带任何垩念? 这琴声若是出自于一名武将之手,那也好像是将一生之路走到终老,始将心融于琴才能让这琴曲弹得似诉似忆…… 似是听见她的脚步声,雷朔夜停了琴曲,回身一望果然看见了洛棂罂。 「棂罂姑娘,你来早了。」 「有幸能听见侯爷抚琴,棂罂早来得好。」抱着琴盒走进撷碧亭,在琴桌上放下自己的琴,再望向雷朔夜时,他已走至亭边仰望着湛蓝的天,「或许能有幸听见侯爷的 《弱水吟》。」 她还真是对那曲《弱水吟》念念不忘啊!雷朔夜唇角微勾,没有针对《弱水吟》做回答,「我很久不弹琴了,今日只是一时兴起,本想在你来到之前将琴收起,没想到你早来了。」 「侯爷不是要一名琴师与您切磋琴艺吗?怎么会在棂罂来之前收起瑶琴呢?」 雷朔夜想起了虞雪罄为他找的借口,他哪里是要与她切磋琴艺,这是当初要她来紫微院当琴师的借口罢了,但他不能明说,所以转了语意,「听了棂罂姑娘的琴艺之后,我觉得单纯欣赏棂罂姑娘的琴艺更好,便不再提起切磋琴艺的事。如今棂罂姑娘听过我弹琴,还觉得我能与你切磋琴艺吗?」 「侯爷这么说真是折煞棂罂了,是棂罂不配与侯爷切磋才是,方才那首琴曲诉说的意境,像走过一生坎坷最后终于寻到了归处一般,身,随遇而安;心,无负所择,恍若只需一琴一樽见证自己的一生,一派潇洒、一世悠然,无人能诉平生。」 雷朔夜一哂,回身望向洛棂罂,她语意里充满称赞,但为什么他觉得自己被她说得好似已是风中残烛之年,以琴曲尽诉此生? 「棂罂姑娘,或许生而为人,最终想要的都是一派潇洒、一世悠然,无人能诉平生。」 「与侯爷相识越久,棂罂越不认识侯爷了。」她来到雷朔夜的身旁,与他一同仰望天际,天湛蓝得不见一朵白云。 「喔?是失望?」 「不,原先棂罂想侯爷是武将,一定不甘屈就于轩毓城,一定想着上战场快意杀敌。」 雷朔夜不想误会,但洛棂罂毕竟是皇帝的眼线,会不会是有意问了这个问题? 「快意杀敌?我并不喜战争,会领皇命出征是天庄本家希望我为朝廷效力,对于权力斗争我更是无心,回到轩毓城对我来说不是屈就,反而如鱼得水。」 雷朔夜是有意说给洛棂罂听,让她将此话传给京城的皇帝,但他说的的确也是实情。 洛棂罂为雷朔夜觉得可惜,如果皇上也像她这样相信他便好了,那天石贤熙与她说了不少关于雷朔夜的事。 说他不学无术,爱拈花惹草,不管是真的花草还是指风月场所的女人,又说他会打胜仗全是因为崇德皇朝本就兵强马壮,雷朔夜只是运气好,正逢朝中没有武将才立了战功,回到轩毓城虽然远离了京城的权力核心,但或许他自己都不想回京,乐不思蜀了。 不过,这些话她没有尽信,崇德皇朝如果兵强马壮,哪里会国力日渐衰败引得外患不断?雷朔夜若真的只是运气好,那怎么领兵?怎么服众? 她不是没看过史书,总觉得雷朔夜这是韬光养晦,「棂罂觉得侯爷不像谣言所传,是个留恋风花雪月操弄感情之人。」 雷朔夜难掩失望,如果她的第一句话他不相信是试探,一连问了两句,他还能认为不是吗?她终究还是任务为重,在为皇帝监视他。 这让他有些恼怒,只是神情没有显现出来,他有办法可以改变她的心,但他得先找出在她身边碎嘴的人。 他是给了皇帝一个塑造出来的形象,若不是这回真的国难当前他也不会接掌兵符,如今兵权交出去了,他又恢复成那个性喜风月的侯爷,但对于女人,他可一向是洁身自好的,毕竟能入得了他眼的女人,真的不多。 而给了洛棂罂错误消息的人是谁?分明是想诋毁他! 雷朔夜收回视线望向洛棂罂,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是谁胆敢在棂罂姑娘耳边这样诽谤我?我若是操弄感情之人,第一个要得到的应该就是棂罂姑娘的心才是,棂罂姑娘仙姿绝色,见过了棂罂姑娘,哪个男人还有心思想着其他?」 乍听雷朔夜的称赞,洛棂罂双颊一热,透出了娇羞的绯红,「棂罂是果断地否决了这个谣言,侯爷居然还笑话棂罂。」 「若棂罂姑娘真的果断地否决了,这件事就不会放在你心上,莫不要告诉我这么跟你说的人,是你的贤熙哥。」 「不是的……我真的不相信侯爷是这样的人。」 雷朔夜凝望着洛棂罂,她没承认,但他很清楚的由她的神情读到了肯定的答案,那个石贤熙,为什么要如此说他?真将他当成了情敌? 关于这点他颇有自信,石贤熙,他并不放在眼里。 洛棂罂本是闪躲着他的视线,却因为他直盯着她,那么专注,反而让她像被吸住了视线一般,再也无法把目光从他身上拉开。 「棂罂姑娘,其实我不希望你这么想我……」雷朔夜略微低下身子让洛棂罂有他就要吻上自己的错觉,但他在距离拉得更近前就停下,「如果棂罂姑娘这么想,那么若我对棂罂姑娘有了进一步的接触,岂不是让你幻灭了?」 「侯爷……莫对棂罂说笑了。」 「我没有说笑,棂罂姑娘。」 雷朔夜挺起身子,又恢复了方才仰望天空的模样,好似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但在洛棂罂的感觉里却再不一样了。 此时,一名奴仆上前对雷朔夜说了一件事,他听完脸色一沉,向洛棂罂告辞后便匆匆离去。 看着雷朔夜的背影,洛棂罂好奇什么事情可以让他如此着急,看着他急急离去,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有些怅然若失…… 【第四章】 洛琌玥不但是医术高明的大夫,有时也会参考各种药物的药性来调配新药方,今日他在调配新药时缺了一味药材丁仁,正巧有人上门来看诊,所以洛垮玥便托洛棂罂到石家药铺去取药。 丁仁很多见,所以价格不高,只是多生长在崖壁边,采药人不会特地去采,通常都是采其他的药材时顺便采一些丁仁回来配货。 第十章 不过这几日阴雨绵绵,在崖壁边采丁仁多少有些危险,采药人并不想为了少少的报酬而冒着生命危险采药,因此石家药铺也缺货了。 洛棂罂见今日放晴,便跟石贤熙告辞打算自己上山去采些回家。 来到久违的地方,洛棂罂想起小时候她就是在这山上生活的,或许是因为回忆起过去,她不自觉地往以前居住的小竹居而去。 来到竹居前,洛棂罂看见了荒芜的景象有些欷歒,走过长满蔓草的庭院进入竹居,里头还维持着他们当年离开时的模样,洛棂罂想着,或许可以重新整理这个地方做为她休沐日时的休憩之地。 再度走出竹居看到那片庭院,以前师父会在院子里种菜、养鸡,现在……她拿来种罂粟花好了。 当年雷朔夜给她的罂粟花种子,本来她都用小盆子栽种着,既然这里有园子,她可以种个满园的罂粟花。 做了决定后,她便前往山崖要去为师兄采药。 就在洛棂罂刚走不久,竟是雷朔夜骑着马出现,缓缓来到此处。 雷朔夜下了马走到竹居前,七年了,他偶尔还是会到这座山上来,每一次来到这座竹居都可以看出它日渐荒芜。 他今天带了两名随从,都只是静静的守在身后不作声。 过去的雷朔夜心里总是有着遗憾,对于不能报答救命恩人,但那日经由洛棂罂开导,他真的想通了不少。 若上天真打算让他报这个救命之恩,那么总有一天他会见到她的,他让她带走了唯有紫微院才有的种子,只要找到了花便能找到她。 这里……再也不会出现那个小女孩的身影了,从此之后,他不再来此…… 「走吧!」 雷朔夜转身对两名随从交代便上马离开,由这里前往山径有一条必须穿过竹林的捷径,他带着两名随从进了竹林,却在接近山径时看见两名身着黑衣的蒙面人走过。 不敢露出真面目的人,非奸即盗。 雷朔夜扬手让随从停下马匹,果不其然,就听见那两名蒙面人讨论着有人雇他们来此假扮山贼,不但要打劫且要调戏一名落单女子,接着再由雇主英雄救美。 对于这种小把戏雷朔夜向来不屑,他挥了挥手把随从叫上前,正想交代随从抓住那两名蒙面人时就听见…… 他们所说的目标女子竟是洛棂罂! 雷朔夜一听大怒,就算是事先安排好的局,但终究是轻薄了洛棂罂,他不知道那个雇主对她是什么心思,若真心仪她,不能光明正大追求吗? 「拿下那两人,我去寻棂罂姑娘。」 「是!侯爷!」 下了命令后,他便动身去找洛棂罂,当年他受伤的地方就在前方,所以还记得地形。 雷朔夜很快就看见洛棂罂,不过……她不知道在山崖边做什么,看起来险象环生。 看她如此专注,雷朔夜不敢喊她,怕吓着了她会导致她失足,轻声走近后才发现她正在采药。 虽然在山崖边,但可以把远方的景色尽收眼底,本是蹲着采药的洛棂罂突然被这片秀丽的山水所吸引。 雷朔夜走至她身边时,洛棂罂一楞,抬起头来看他,「侯爷怎么会来此处?」 雷朔夜想想,还是决定不告诉她有人打她坏主意的事,总之他已帮她化解这个危机,那么她便无须再担心,「你呢?你来这里做什么?」 「来帮师兄采些草药。」洛棂罂提起手上的小竹篓,里头装了不少丁仁。 「采够了吗?山里气候变化快,待会儿怕是会下雨,我送棂罂姑娘回洛家医馆吧。」 「嗯,这些应该够了。」 见她没有推辞,而且还同意让他送她返家,不如先前那般与他有着若有似无的距离,雷朔夜正觉得欣喜,此时,洛棂罂站起身,因为突然改变姿势,有些贫血的她身子一晃,加上又踩到了一块松脱的石块,整个人就这么重心不稳的往山崖跌去! 「小心!」雷朔夜一看,心都要停了,他连忙上前拉住洛棂罂的手臂,但她已完全偏离重心,雷朔夜不但拉不回她,还连带一同往下摔。 雷朔夜没有心思细想其他,只是下意识将洛棂罂抱进怀中护住她,他们沿着山壁滚下去,雷朔夜的手臂被粗糙的山壁划开了好几道伤痕,所幸山崖有一处突出的岩壁,两人就摔停在那里。 雷朔夜因为身上的伤,再加上承受了洛棂罂的重量跌在岩壁上,好一会儿都恢复不了。 洛棂罂在往山崖掉时就吓得失了心魂,她以为自己就要死在这个地方了,可不知为何,她竟连摔痛的感觉也没有。直到此时,她才敢睁开眼,一睁眼发现自己被雷朔夜搂在怀中,而他竟是阖着眼动也不动的。 洛棂罂被吓傻了,难道雷朔夜为了救她受伤了?是撞伤了吗?伤在哪里?头吗?她急忙挣开他的怀抱探视着他,他的衣裳被粗石划出不少道开口,身子也被划出了血痕,虽然不是致命伤,但他怎么一直阖着眼? 「侯爷!侯爷!还好吗?您怎么了?」 雷朔夜这才缓缓动了动身子,嘴里也终于吐出几声呻吟…… 「侯爷,您还好吗?我扶您起来!您身上都是血,有没有撞到头?」她声音带着哽咽,见雷朔夜动得困难,又是担心又是焦虑,万一真撞伤了头,看不见血的内伤是最危险的。 听见她的哭泣声,雷朔夜勉力地坐起身子,他可以感觉到自己抱着她的那条手臂应是脱臼了,但若让她知道,只是更让她自责而已。 因此,他以没受伤的左手拍了拍她的手臂,「别哭,我没事……」 「全身都伤还说没事?您刚才都动弹不得了还说没事?您有没有摔伤头?摔伤头可不是开玩笑的!」洛棂罂抱着他的头检查着,就怕他真的撞伤了头。 「我没撞伤头,内伤可能有不少,刚刚一直动不了是你这么大一个人压在我身上,我一时气窒。」 洛棂罂跪坐在他身旁,好似这才真的相信他没事,但人一放松,心定下来,泪水反而止不住的往下滑。 「多谢您,要不然我就要死在这里了!对不住!都是我害您掉下来的!」 雷朔夜看她哭着又道歉又道谢的,反而被她逗笑,她这失了分寸的模样跟他以往看见的样子都不同,「好了,我真的没事,最重要的是你没事,要不然以后谁弹琴给我听。」 「没有我弹琴,侯爷可以再找一个琴师嘛,干么这样救我,很危险啊!万一侯爷有什么万一怎么办?我如何对得起天下百姓,一个骁勇善战的侯爷被我害死了,我该当何罪?」洛棂罂双手掩面,刚刚经历生死关头的恐惧全化为泪水涌出。 「就为天下人可惜?你自己呢?我若摔死了,你不会难过我不存在?」或许是因为没有大碍,也或许是为了要安抚哭泣的洛棂罂,雷朔夜半是调戏、半是玩笑的说着。 但他绝对没有想到,刚说完,洛棂罂竟直接扑进他怀里放声哭泣,「我当然会伤心!不只是为天下百姓伤心,我也会伤心,从此再也见不到侯爷有些坏心的说话逗我、听不到侯爷弹出优美的琴声,再也看不到侯爷……」 雷朔夜低头看着她,轻轻的扬起嘴角,那抹浅笑很温暖,因为洛棂罂的话。 他不知道他怎么会不顾危险去救她,但他很庆幸当时他救了,否则如今,他见不到她这样抱着自己哭泣的可爱模样。 「棂罂姑娘,同样的话我也要对你说,如果见不到你我也会伤心。」 洛棂罂身子僵住,这才发现她倚在雷朔夜的怀中,但她没有推开他,反而因为他温暖的怀抱、他胸口规律的鼓动而渐渐放下了心。 直到山崖上方传来了呼唤声,那是终于发现他们出事的紫微院随从。 洛琌玥在为雷朔夜诊疗时,发现他头部没有受伤,但诊脉的结果显示他气血窒碍,是内伤导致。 雷朔夜现在正昏迷着,因为内伤一时气窒,只要服了药,明天醒来就会见缓。 何况他一直忍着没告诉洛棂罂他的右臂脱臼了,虽然洛琌玥已帮他推了回去,但因为发炎的关系他可能会发高烧,目前已在药里加了清热消炎的药,他明天醒来烧便会退掉。 只是……手臂要休息几日不能动作,内伤也要连续服药半个月才能完完全全康复。 他们虽没摔到崖下去,但那突出的岩壁毕竟离山崖有段距离,重摔那一下并不轻,连紫微院的随从都花了一番功夫才把两人救上来。 第十一章 洛琌玥看着洛棂罂焦心地守在床边等他诊疗雷朔夜,又在他诊疗完毕后待在床边守着雷朔夜,即使他睡去,她还是仔细看顾他,洛琌玥开始担心起她是不是对雷朔夜动心了。 「棂罂,侯爷没事了,我们回去吧。」 「师兄,我想留下来照顾侯爷,他的伤都是因我而受的。」洛棂罂不肯依从,因为一被救起雷朔夜便开始昏睡,虽然师兄诊断他没有大碍,但她还是不放心,她非得见他清醒了,她才相信他真的没事了。 此时,方才拿着洛琌玥开的药方去石家药铺抓药的紫微院奴仆归来,还带回了石贤熙。 石贤熙见紫微院的人来抓药,认出药方是出自洛琌玥之手,本来只是随口一问,想知道紫微院的谁受了伤需要伤药,没想到却问到雷朔夜与洛棂罂摔下山崖的消息。 虽然紫微院奴仆一直说洛棂罂并无大碍,但石贤熙还是不放心,拜托那奴仆带着他一起进紫微院,他要亲眼看看洛棂罂才放心。 石贤熙一来,洛琌玥就看见一脸焦虑的他,走到了洛棂罂的面前,「棂罂,你还好吧?!」 洛棂罂的心思全在床上的男人身上,只给了石贤熙一个让他放心的微笑,便又回望着雷朔夜,此时的他已开始发烧,额上也沁出热汗,她在床边几上的水盆里拧了一条巾帕,轻轻地拭去他额上的汗水。 石贤熙怀疑现在的洛棂罂虽然对他露出了微笑,但她真的知道她是在对谁微笑吗?她又是否发现他真的也很担心她呢? 不管洛琌玥及石贤熙两人有什么心思,洛棂罂现在看着、关心着的都不是他们两人。 「好吧!棂罂,如果你是因为自责,我让你留下来照顾侯爷。」洛琌玥最后妥协了,一是为了不让她到紫微院来,他们已冷战了很久,好不容易才缓和一些,他不想再惹她生气,二是雷朔夜毕竟是救了洛棂罂,她想留下来也合情合理。 洛棂罂很想坦然的说她当然只是因为自责,但如今的她已厘不淸自己的心思,她如何能告诉师兄,七年前她就很喜欢雷朔夜这个大哥哥了? 她又如何能告诉师兄,七年后他们再重逢,每次见雷朔夜,她就会看到不同面向的他,那让她对他充满了兴趣,想更了解他,知道更多不同的他? 最后,她把一切心思全压了下来,垂首说:「是!我很自责,若不是我不小心就不会害了侯爷。」 「不,是我的错,明明知道近来阴雨绵绵,很可能药铺里的丁仁会缺货,不该急着要调配新药方。」 「师兄……」 「你留下来吧,侯爷没事了就回来。」 「嗯,我知道了。」洛棂罂露出了笑容,仿佛能留下来是她此生最大的愿望一般。 洛琌玥转身要走,见石贤熙还直盯着洛棂罂不放,遂拍了拍他的背,推着他一起走出雷朔夜的寝房。 方走到紫微院院子,迎面就看见一个园丁打扮的人走来,洛琌玥疑惑地看了对方许久,才认出来那是他和雷朔夜初见那天,雷朔夜背来让他诊疗的樵夫老伯。 「那老伯怎么会在紫微院成了园丁?」洛琌玥沉吟着。 石贤熙听见了,不明白一个老园丁怎么会吸引他的注意,「那个老园丁怎么了吗?」 洛琌玥把初见雷朔夜那天的事约略地提了一遍,还说雷朔夜救了那名老伯的过程,让洛棂罂对他的印象很好。 没想到再把那件事说一次,还是打击到了自己,洛琌玥露出苦笑,「只是…… 明明当时他是一个樵夫,现在怎么变成紫微院里的园丁了?」 「这事是很古怪。」石贤熙看着那老园丁专心地在打捞庭院池塘里的落叶,根本没有发现他们两人。 「也可能是侯爷觉得伤了那老伯过意不去,给了他一份差事吧,毕竟这老伯年纪大了,再当樵夫也当不了几年。」 洛琌玥说完,便继续往紫微院大门走去,但石贤熙的心胸却不像他那样坦荡,对于这个本该是樵夫的人却在紫微院当园丁,他有了不一样的猜测。 明明是在发烧的,为什么雷朔夜还会颤抖? 是因为他的身体热,夜里的凉意反而感受得越发明显吗? 洛棂罂把雷朔夜的被子捣紧,因为他发烧全身都在出汗,更不可以吹到夜风,否则一定会着凉。 听着他的呻吟声,她担忧地紧蹙着双眉,都是她,她怎么这么不小心,雷朔夜都是为了救她才要受这些苦。 雷朔夜发着烧还呓语着,双唇干燥得都裂了,洛棂罂连忙要人取来温水,扶起他让他喝了一些,见他润了润喉似乎舒服许多,便拿出自己的丝巾沾水轻拭着他的唇。 看他眉头渐舒终于不再呓语,她才渐渐放了心,在几旁的水盆里拧了一条巾帕贴放在他额上降温。 洛棂罂轻轻打了一个呵欠,见雷朔夜连颤抖也缓了下来,安静地睡着,她把手肘撑在床沿,托着下颚大方地盯着他看。 雷朔夜的脸绝对不只是「英俊」两个字可以形容,精致的眉眼端正得像画在脸上一般,紧闭的双睑之下是一对长睫,直挺的鼻让他的五官更为立体突出,最后是他那对丰润的唇,这样的脸庞连女子都自叹弗如,但放在雷朔夜身上,虽然让他不若男人阳刚,但因为他本身的霸气,倒让这张脸多了几分俊俏。 如果不是他这样的神态,拥有这张脸怕是会让人误以为他是个阴柔的男人了! 洛棂罂又打了一个呵欠,或许是放下心来的关系,她倚着床柱渐渐阖上了眼…… 天方亮,雷朔夜缓缓清醒了过来,他的额上还放着一条巾帕,他取下巾帕,感觉到右手臂的痛楚。 一摔下山崖时,他便知道自己的手脱臼了,想必是因为脱臼发炎,所以他昨晚发了高烧吧。 他吃力的坐起身子,斜靠在床头,这才看见洛棂罂靠着床柱睡着了。 因为一夜的折腾,他衣领微敞,半露出结实的肌理以及两道似划开在前胸上的锁骨,他不像一般人刚睡醒时的邋遢、头发蓬乱,反而就像梳理整齐般适意地靠在床头,显得有些迷人的佣懒。 雷朔夜唇角勾出一抹淡笑,洛棂罂彻夜照顾他,是自责?还是有其他的心思? 虽然他是为了救她而伤,但她一个女孩子家这样守在床边照顾他,就不担心会有什么不好的传言? 不过他当然不会让她为谣言所苦,这紫微院里的事,只要他不同意就不会传出去。 该唤醒她吗? 他有些不舍,很清楚她不是随便的女子,在山崖边她会抱着他哭是一时心急,现在会照顾他是因为她觉得看护他是她的责任,如果他无碍、如果她清醒,她一定会回到过去那冷静带点疏离的模样。 雷朔夜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多少起了变化,但那也只是小石子投入水面泛起的小涟漪而已,他们之间还需要其他事来堆迭,才能让平静的湖面激起更多水花。 雷朔夜下了床,轻轻地横抱起洛棂罂,即使她如此轻盈,脱臼才刚推回的手臂抱起来仍觉吃力。 或许是照顾他一夜累了,她只是动了动没有醒来,雷朔夜把她放在他的床上,才起身披起外衣走出房门。 随身侍卫早已守在门外,看到他立刻上前见礼,雷朔夜扬手免了他们的礼,怕吵醒了洛棂罂。 「昨天抓到的那两个蒙面人呢?」雷朔夜此时的神情再也不若刚才看着洛棂罂时那般温柔,反之还带着阴冷,他要弄清楚是谁想藉由这方式接近洛棂罂,那人又是怎么觊觎着她,是不是需要帮她排除这个隐忧? 「在紫微院地牢里。」侍卫颔首回禀。 雷朔夜领着侍卫,大步往地牢而去。 洛棂罂照顾雷朔夜一夜醒来,竟发现自己躺在他床上睡着,她受了惊吓,不明白自己怎么爬上人家的床了。 不过床上只有她,是因为男女有别,所以雷朔夜把床及房间让给了她吗? 仿佛听见动静般,随即有几名侍女敲门入内,洛棂罂还来不及从床上下来,本以为紫微院的侍女会因为她躺在床上而惊讶,但侍女只是垂首为她送来洗漱水,并问她需不需要服侍她梳洗。 洛棂罂并非出自豪门,自然不习惯被服侍,她打理好自己,还是忍不住地说:「我虽然睡在床上,但我与侯爷是清白的……」 「奴婢们知道,奴婢们不会碎嘴。」 洛棂罂转念一想,她们一定是被雷朔夜交代过的,她实在不用担心,「好吧,那……侯爷他人呢?」 第十二章 两名紫微院侍女便带着她去到撷碧亭,她发现雷朔夜一如以往的站在亭柱旁,或许是这回站得较远,她才发现了他不只望着天空,还望着亭边的那株山樱花。 走进撷碧亭,看见随从手上披挂着雷朔夜的披风,她把披风接过走到他身后为他披上。 雷朔夜见是她,本因思考着什么而凝着的脸立刻缓了下来,换上温柔的微笑,「多谢棂罂姑娘照顾了我一夜。」 见他没有提她怎么上了他的床的事,知道是他的体贴,洛棂罂也索性不提了,「侯爷高烧方退,不该在这里吹风。」 「没事,你帮我披了披风,很暖。」 洛棂罂听了有些害羞,她上前一步站在他的身边,没有抬头看他。 「棂罂姑娘你呢?会冷吗?」雷朔夜刚说完,就连咳了好几声。 她抬起头担忧地看着他,「怎么了?一定是高烧刚退就来亭子里吹风,风邪入体,侯爷快回房休息吧!」 「我没事,也不觉得冷,站在这里看这株樱花总能让我的心情平静下来。」 看着他的笑容,她一瞬间像被夺去了呼吸一般,这让她意识到自己可能对他动了心。 想到这里,她又垂首掩饰自己的真实心意。 「侯爷方才神色凝重,在想着什么呢?」 他神色一凝,才又恢复平常,「棂罂姑娘,有时隐瞒一件事是不想让当事人为难,但不晓得若有一天当事人知道我自作主张为她解决麻烦事,她会不会怪我?」 「侯爷为那一位所解决的事,手段不够光明吗?」 「嗯……说来是不太光明磊落。」 「可是侯爷不会伤害无辜的人吧?」 「不会,我会让为恶者自食恶果,不会伤害他人。」 洛棂罂露出笑颜,她知道有时对付恶人是要用些手段,只要不伤及无辜,她是赞成给恶人教训的,「那就是了,侯爷不告诉那一位当事人,不也是不愿那位为难吗?如果那位不知道便罢,知道了,只要侯爷好好解释,我想那位能谅解的。」 「希望她知道之后,真能这么想……」 「好好解释,我想那位会理解的。」 「有了棂罂姑娘这句话,我就放手去做了。」 雷朔夜不想告诉洛棂罂有人用计想接近她,在问到那人是谁后,更不想让她知道了。 她或许对那人无意,但不一定没有感情,知道了只是为难,不如他帮她解决,让那人静静消失在她的生命里。 粟月楼,自从那日石贤熙与洛楼罂在街上重逢后,就约定了改日他要好好请洛家师兄妹吃个饭算是接风,没想到历经一连串的变故竟是延迟至今。 粟月楼是轩毓城里最有名的酒楼,厨子的手艺媲美御厨,而粟月楼里的佳酿更是甘醇的陈年美酒,喝了一坛就少一坛了。 洛琌玥及石贤熙把酒言欢,但洛棂罂却不甚专心,她已经好些天没去紫微院了,因为雷朔夜说这些天他想好好歇息养伤,而她那天由山崖上摔下受了惊悸,她也需要休息几天。 昨日,雪罄派人到洛家医馆捎信给她,说她与九皇子及十二皇子要到紫微院做客,好久没听到她的琴声了,要她到紫微院来找她、弹琴给她听。 她接到信很欣喜,不过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竟不是因为可以见到久违的好友而开心,而是能再去紫微院见到雷朔夜而开心。 没一会儿,聊得愉快的石贤熙及洛琌玥也发现她的异常了。 「棂罂怎么心不在焉的?」洛琌玥因这几天她不再去紫微院,正觉得欣喜,如果能让她彻底切除与雷朔夜的关系就更好了。 「对不住,因为郡主要到紫微院做客要我去弹琴,我在思考曲目所以分心了。」洛棂罂不想把心里事告诉洛琌玥,他虽然是她的师兄,但终究不是能让她谈心的人。 「你还是打算当紫微院的琴师吗?你看我的医馆越来越忙碌了,你要不要回来帮我?」 洛棂罂不明白师兄为什么总是反对她到紫微院去,他是她唯一的亲人了,她实在不想因为这件事不断地与师兄争论。 石贤熙听着他们师兄妹的对话,对于洛棂罂在紫微院当琴师一事其实也是不赞同的,只是没有立场表示意见,如今见洛琌玥也不同意,遂顺势配合。 「棂罂,你师兄这么担心是有理由的。」 洛棂罂本是夹了一小口菜准备放进碗里,听他这么说,她又放了下来,「贤熙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上回跟你说过轩毓侯的风评,你真的不信?」 洛棂罂摇了摇头,她的确不信。 「你就没想过,他可能只是表现给你看的?」 「棂罂,或许你该静下心来听听贤熙怎么说。」洛琌玥知道洛棂罂十分信任雷朔夜所以不够客观,但毕竟他们一家离开轩毓城多年,很多事不如石贤熙看得多。 表现给她看?这更不可能了,洛棂罂一笑置之,有件事石贤熙不知,但洛琌玥不是很清楚吗? 「师兄,侯爷若是有心人,一开始我们的相遇就不会那样。」 「如果……连那件事也是场戏呢?故意做给你看的戏?他先是佯装被算计取得你信任,再藉由樵夫老伯一事接近你……」洛琌玥仍不放弃,就是因为那件事才让她更笃定雷朔夜是个君子。 石贤熙不知道他们师兄妹在说什么,但看洛琌玥既然与他目标一致,也就不多问。 雷朔夜不像这么有心机的人,他们初重逢时,他看来很意外,没有意料到自己会被下药,他又如何在她面前表现出他君子的风度? 他受药力所苦却没有轻薄她也是事实,「那是郡主府,不是紫微院,侯爷如何能与郡主请来的舞娘串通?师兄,别再说了!」 「他们是好友,难保不会知道郡主要请哪一个舞团来表演,事先安排好一切。」 洛棂罂对师兄的偏见觉得无奈,光看雷朔夜为上回不小心误伤的樵夫老伯又是疗伤、又是亲自背着他送医的模样就知雷朔夜是个好人,他无须刻意在她面前表现什么,她便对他有十足的好感了。 更何况,他还是她的救命恩人。 「师兄、贤熙哥,侯爷不是那种人。」 「棂罂,你可知道我跟你师兄上回在紫微院里看见谁?」石贤熙放下酒杯。 洛琌玥立刻想起了上回看见的老伯,莫非石贤熙想提这件事? 「看见谁会让我改变想法?」洛棂罂笑石贤熙那凝重的神情,他究竟在紫微院看见谁?钦犯?江洋大盗? 「还记得你刚回轩毓城,遇见轩毓侯的马误伤了一个樵夫的事吗?」洛琌玥想唤回她的记忆。 「记得啊!」事实上,她刚刚还想起这件事。 「那个人根本不是樵夫,而是紫微院的园丁,我怀疑是轩毓侯故意演了出戏给你看,让你对他产生好感,轩毓侯心机之深,你不能不防。」 听见石贤熙的话,洛棂罂拢起双眉,石贤熙上回说的她还能当是他误信谣言,可他这回说的很明显是造谣了,她不相信雷朔夜会是心机这么重的人。 他的确找过她一起返乡,但她以男女有别回绝了,他们的行程不同,马车的行进速度也不同,会在那里碰上就只是巧遇而已,雷朔夜如何先安排好这出戏让她看? 「侯爷不是这种人,更何况他才刚为了救我差点丢掉性命。」 「棂罂,他堂堂一个轩毓侯没事到那山上做什么?你不觉得他救你救得太巧合了?」 贤熙哥这是连雷朔夜救她的事都想说成是计谋吗?洛棂罂因为师兄及石贤熙对雷朔夜的恶意,渐渐觉得不快。 她的确不明白雷朔夜为什么去山上,但她七年前第一次遇见他也是在山上,以此便能证明他并非不会去,或许那儿有什么让他上山的原因。 更何况雷朔夜为了救她连命都差点丢了,那可不是戏吧!他也无法预料到她会这么不小心摔下山崖去。 听着石贤熙的话,洛琌玥深思起来,本就对大户人家有偏见的他渐渐被石贤熙影响了看法。 洛棂罂站起身,顾不得礼仪,因为她听不得有人诋毁雷朔夜,「贤熙哥,那位老伯可能是你们错看,也有可能是因为什么原因进了紫微院,贤熙哥因为这件事而怀疑侯爷,对侯爷不公平。」 「棂罂……」 「贤熙哥,我相信你是善意的,但你真的多虑了,我还得回去准备曲目,就先告辞了。」洛棂罂说完便起身离开,她相信雷朔夜,不会被石贤熙的话左右。 第十三章 洛琌玥也起身向石贤熙告了罪,随即追着洛棂罂出去。 石贤熙见她竟不相信自己,脸上怒气难平,他不相信雷朔夜没有心思,他对洛棂罂有誓在必得的决心,石贤熙相当明白。 洛棂罂在街上被洛琌玥追上,她鼓着颊看着师兄,不满道:「师兄也要来跟我说那老伯的事?」 洛琌玥知道她在生气,但石贤熙的话不得不提防,「我的确在紫微院见到那老伯,但我没有上前与他说话,或许真是我错认了,再者就算那园丁真是那位老伯,也有可能是因为什么原因到紫微院工作,以此来评断轩毓侯的确不公平。」 洛棂罂听见师兄这么说,才缓了怒容,「就是。」 但洛琌玥想的可不那么单纯,「可是棂罂,我们万事不要过度去猜忌别人,但也不能毫无防心,你……要留意一些……」 师兄又是要她别去紫微院,又是要她提防侯爷,那跟贤熙哥有什么不同?她知道师兄会说这些都是为她好,但他的约束实在给她喘不过气的感觉。 「师兄,你还觉得我是个小丫头是吧!我说过了,我是大姑娘懂得照顾自己,你该放手了。」 「棂罂……」 「好了!师兄,」洛棂罂挽起他的手臂,那感觉就像兄妹之间的感情,没有一点情人之间的暧昧,「我还要准备琴曲,我们快回去吧。」 见她不肯再谈,洛琌玥一叹,只好依了她。 【第五章】 轩毓城的春天气候宜人,再加上离京城不远,感情不错的九皇子及十二皇子和郡主虞雪罄便一同来轩毓城春游,住进了紫微院。 虞雪罄也不知道真是想念洛棂罂还是为了打探雷朔夜与她的关系,一住进紫微院,就越俎代庖把她给请到了接风宴上弹琴。 雷朔夜让洛棂罂暂时别来紫微院是刻意的,他要让她厘清自己的心思,他不要她对他的好感是因为他救了她,他要她真正动心才行。 所以在接风宴上他并没有刻意与她接触,继而他便发现她怅然若失的表情。 他看在眼里但不言明,只是在洛棂罂离开筵席时追了上去,邀请她及洛琌玥参加三天后紫微院办的狩猎宴。 然后,毫不意外的看见了洛棂罂飞扬的眉眼。 「棂罂姑娘喜欢参加这样的宴会?」 「不是的!只是没参加过觉得好奇。」这句话倒是真的,虽然她的笑容大部分是因为雷朔夜邀请了她。 雷朔夜喜欢看她因为新奇事物而露出开心的表情,「以后有这样的场合,我都邀请你来。」 「真的吗?那棂罂先谢过侯爷了。」 「何必言谢,看你开心我也开心。」 雷朔夜说这话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撩拨得洛棂罂心跳加快、面红耳赤。 抱着琴盒的洛棂罂转身要走,方一转身就看见在庭院修整花草的园丁,未看到老园丁前,洛棂罂还可说是洛琌玥看错,但如今她也瞧见了。 「那是……那位樵夫老伯吗?」 雷朔夜顺着她的视线,也看见了老园丁,他不明白她的神色为何如此怪异,「是的,他便是上回不小心被我的马误伤的樵夫,记得有一次我们谈天,我突然有急事离去吗?」 洛棂罂点了点头,不明白那件事与老伯出现在这里有什么关系。 「我一直有派人注意他的伤势,没想到因为他受伤不能上山砍柴,所以导致欠下的债务不能及时偿还,差点让债主痛打一顿,于是我替他还了债,要他进紫微院工作,至少比砍柴轻松,每月薪饷也固定。」 洛棂罂怪异的神色,在听见这段话后才缓了下来,雷朔夜当然发现了她的异常,于是双手交抱胸口打量着她。 发现雷朔夜在看着自己,洛棂罂心虚地垂首不语,正要迈开步伐往外走,却被雷朔夜喊住了,「棂罂姑娘……你有话没说是吧?」 「我……没有啊!」 「棂罂姑娘,我们认识也有一、两个月了,我以为我们多少是了解对方的,就算你不了解我也得了解你自己,你并不擅长说谎。」 「我……」 「你看见园丁后,想着什么?」 她有些着急地的想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只得以表白自己的想法做开头,「我真的没有误会侯爷的意思,只是一看见那老伯真出现在紫微院里,一时错愕……」 「喔?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说误会我?」 「有人说在紫微院看见老伯,还说可能老伯是紫微院的人,上回的事是配合侯爷安排演给我看的戏,我当时立刻就反驳他了。」 「知道我与他渊源的能有谁?洛大夫吗?」 「当然不是!」 回答得这么快,就真不是,那还有谁喜欢造他的谣?莫非…… 「又是你的贤熙哥?」 洛棂罂没有回答,就是代表了默认,上回雷朔夜还可以一笑置之,这回他却板起了脸孔。 「棂罂姑娘,你相信你的贤熙哥多一些,还是相信我多一些?」 「我、我是相信侯爷的。」 「那就证明给我看,既然相信我就不该因为看见园丁而错愕,要多相信我一些。」 洛棂罂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不能怪他,她确实两次都被石贤熙的话给影响,「侯爷您不要怪贤熙哥,他是为我好,所以多疑了些。」 「棂罂姑娘,过去的事我可以不再计较,但我不希望再有第三次。」 「侯爷……我真的没有那个意思……」 见她怯懦的模样,雷朔夜知道自己是因为对石贤熙的厌恶迁怒了她,于是缓下面容露出微笑,「吓着你了?」 「不,是我的错。」她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垂眸轻声的说:「侯爷不要生我的气。」 「我不生你的气,只要你信我。」 「我一直是相信的。」 「我派人送棂罂姑娘回洛家医馆吧。你啊,还是别和那个石贤熙走太近,耳根子太软。」说完还在她的耳根弹了一记,才转身命人送她回去。 洛棂罂捂着耳朵,对这亲密动作感到害羞,庆幸的是,雷朔夜最后的这段话,的确已不再生气,而且……似乎还十足的宠溺? 九皇子及十二皇子与虞雪罄,这三名皇室成员爱热闹,雷朔夜在轩毓城外的狩猎场办了场宴会及比赛,把城里颇好此道的富家公子们全请来,这场比赛除了狩猎外,还举办了箭术比赛。 洛琌玥对这样的宴会没有多大兴趣,但堂堂轩毓侯邀约,他怎能不来? 席上,他看着这些富贵人家的消遣,不禁暗自摇了摇头,也唯有这种不须为生计操劳的公子哥们才有此等闲情逸致,猎户打猎是为了营生,而他们只是玩乐。 可洛棂罂却觉得这样的活动很新奇,对她来说,万物皆有其循环,只要不是滥捕滥杀即可,何况紫微院宣布天猎捕的野味会分送城中贫苦人家,这是行善。 狩猎比赛纯然阳刚,又耗体力又要见血,虞雪罄并不爱,但狩猎比赛之后的射箭比赛,她却十分有兴趣,她虽不是百步穿杨,但也算弓不虚发。 洛棂罂回轩毓城一、两个月了,虞雪罄看得出来她与雷朔夜之间略有进展,心思一转,想到了一个再拉近两人距离的方法。 「棂罂,方才那个狩猎比赛不适合我们,接下来的射箭比赛我们一起参加吧!你当我搭档。」 「郡主……我不会箭术。」洛棂罂颇为难,看场上女子扬弓拉弦,英姿飒爽,让她好生羡慕,她此生大概不会有如此豪气的一天。 「那……既然棂罂是生手,朔夜,我让你教教楼罂不为过吧!」 雷朔夜睨了虞雪罄一眼,立刻知道她的心思,他是不介意,但她再这么明着撮合下去总有一天洛棂罂会发现,届时他与洛棂罂可别因此变得尴尬而疏远才好。 「郡主,您让我在您与皇子们住在紫微院的这段时间,办了大大小小的宴会,还要我每场宴会都邀棂罂姑娘来,那你还不让棂罂姑娘养足体力,非得这么压榨她的精力吗?」 「不过就是个射箭比赛,需要什么体力?」虞雪罄一如过去骄纵,她走到洛棂罂的面前,让同席的洛家师兄妹连忙站起身,「棂罂,我们那么久没见了,你不会让我失望吧?」 洛棂罂的确舍不得让郡主失望,在京城那几年郡主待她真的极好,还对她有知遇之恩。 「不,棂罂不会累,请侯爷教我吧!」 既然她不介意,雷朔夜当然乐意配合,只是要教授她箭术,那他们之间可无法再保持有礼的距离。 第十四章 雷朔夜领着洛棂罂上场,为她挑选了一把适合女人拿的弓,「来,棂罂姑娘。」 他让洛棂罂站在他的身前,扶住她的双肩,她瞄了瞄他放在她肩上的手,又抬眼看了他一眼。 他一个任意的触碰都会让她心如擂鼓,但他却依然神色自若。 「棂罂姑娘,保持身体直立,看着前方目标。」 「是。」 接着,雷朔夜把弓放在了她手中,「左手握弓。」他由一旁的箭桶取出一支箭搭在弓上,「右手引弦。」 洛棂罂依着他所教授的一一完成动作,却因为感觉到他越来越贴近的距离而呼吸急促。 雷朔夜偏过头看她,唇几乎要贴在她的颊上,「别紧张,放松。」 她不敢移动,怕她一看他,两人就真的会在这场上唇贴着唇了。 「把弓弦右侧对准此处,再瞄准靶心,连成一线后将引弦的手指放松,让箭自然放出。」 洛棂罂依着雷朔夜的话做,或许是太过紧张,箭一出,还未中靶就跌落在草地上。 与她搭档的虞雪罄不以为意,笑着安抚她,「别关系,我会拉回些分数,你下一箭再试试,别太紧张。」 洛棂罂看着她流畅的搭箭、扬弓,手指一放,箭矢完美的射出,瞬时就中了靶心,让她好生羡慕她的英姿。 她想再试一次,这一回雷朔夜双手各别托住她的双手,手把手地教她,洛棂罂可以感觉到他掌心的热度。 或许是心思全在雷朔夜身上,她没有余思再去想其他,身体本能的跟着他的教导而摆放,双手也随着他的引导,这回再射出箭时,箭矢发出破空的声响,直中靶心。 洛棂罂一看,开心雀跃地道:「侯爷!我射中靶心了!郡主!我射中靶心了!」 雷朔夜看着这么容易满足的洛棂罂,也因为她的笑容而开心,因此,握着她的手便忘了收回。 虞雪罄看她雀跃的模样,也抽起一支箭搭在弓上,再度放出了箭。 她看得出来雷朔夜及洛棂罂之间不是暧昧不明,而且跟她所射出的这支箭一样,都互相射中了对方的靶心。 她这个红娘,做得还挺称职的嘛。 可一旁却有个不愿见到这一幕的人,看着他们互动,洛琌玥知道自己必须采取行动了,否则洛棂罂就要被雷朔夜给抢走了。 今天医馆还没开门,洛棂罂走到前头来就见洛琌玥在诊桌上放了一只布包,一见到她便要她上前。 「棂罂,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什么日子?」她不明白,今天是什么大日子吗? 「今天是你的生辰,你忘了?」 生辰?她对自己的生辰从来不上心,因为这并不是她真正的生辰,而是她来到洛家的日子。她尚在襁褓中时,她的父母就病死在洛家医馆中,所以师父便把他们一家被送到洛家医馆的日子当成她的生辰。 师父对她视如已出,所以在她生辰当天,总是会让师兄到城里最好的酒楼买几道好菜回家加菜,今年师父过世了,没了他的提醒,她根本不记得自己的生辰。 「不过就是个生辰。」 「什么叫不过是个生辰,咱们洛家的传统你忘了,每年生辰都要好好庆祝的,瞧瞧我送了你什么?」 她看着师兄指着的布包,好奇的上前打开,里头是一套漂亮的衣裳及一支华美的珠簪,那衣裳是织锦缎所制,不但花纹精致、色彩绚丽,且质地紧密厚实、表面平整光泽,即便洛棂罂不爱打扮,但身为女子,见了这色彩如此美丽的缎子又怎能不欢喜。 「我的小师妹生得仙姿丽容,当然得以天衣来衬。棂罂,你要多打扮打扮自己,我不希望你隐藏自己的美。」 洛棂罂从来不曾听过师兄如此称赞她,因此羞红了脸。 洛琌玥看着洛棂罂低眉垂眼,浅浅的笑意漾在唇角是那般的桃羞杏让,一时被迷住了心神,「棂罂……」 她由布包里拾起珠簪正把玩着,听见师兄唤她,于是抬起头,「师兄?」 「对你来说,我是什么样的存在?」 她失笑,师兄怎么会这么问,他是她的师兄、她的家人啊!师父不在了,他是她最重要的人了,「师兄是很重要的存在,对我来说不可或缺的存在。」 这话给了洛琌玥希望,他扣住她的双臂,满怀的情意全流泻在眼神里,洛棂罂看着他用从来没见过的眼神看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师兄,你怎么了?」 「棂罂,如果我说我很喜欢你,想娶你,你愿意嫁给我吗?」 洛棂罂不知道师兄竟是用这样的心思看待她的,她退缩了,但她的双臂还在他手中,她欲挣脱开洛琌玥的手,他也从她的表情解读出自己误解她的话了。 而这个认知,让他松开了手。 洛棂罂得到了自由,立即拉开与洛琌玥的距离,「师兄……你在说什么,我们就只是师兄妹啊!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只当师兄是大哥。」 她说得真切,但听在洛琌玥耳中就有如针刺刀割,「所以,我只可能是你最重要的家人、亲人,而永远不会是你的爱人?」 「师兄……我们当家人不好吗?你难道不是因为是我的师兄才对我好吗?」 「我过去是,但这两年来我变了,我对你好是因为我喜欢你,我希望你把我当男人看待,我希望你喜欢我。」 「我不信!师兄对我那么好,总是保护我不受伤害,那就是因为你是我的家人啊!」 「我、不、是!」洛琌玥不想再听她的拒绝,而且还硬要把他对她的心意全转化为亲情,他知道根本不是,他明白自己对她有什么心思,「我对你的感情已经变了,所以我不让你跟轩毓侯走太近,所以我不让你去紫微院当琴师,因为我嫉妒轩毓侯能独占你的注意力,我嫉妒你替他说话而跟我吵架,我甚至嫉妒他对你的心思。」 洛棂罂从没见过反应如此激烈的洛琌玥,他对她总是温柔的,虽然偶有争执,但那也是属于兄妹之间的小吵架,如今的他让她觉得陌生。 「师兄,侯爷能对我有什么心思,我就只是一个琴师……」 「是吗?你对他来说是琴师吗?你就这么确定他对你没有其他心思?如果有一天他表明了他真正的心意,你还会如此说吗?我只是你像亲人一样的存在,他呢?他对你来说是什么?他才是像男人一样的存在吗?」 洛琌玥想起了雷朔夜,想起了洛棂罂几次为了他与自己争执,想起那日狩猎宴上两人的互动,他突然明白了,洛棂罂不会把他视为男人,因为她的心里有雷朔夜,这个认知让他感到绝望,他压抑不住怒气,对她狂吼出了心声。 被洛琌玥一吼,洛棂罂更显怯懦,她退着身子,「师兄……别这样……」 洛琌玥好似这才发现自己失态,看着她惧怕他的样子,上前想弥补自己的冲动,没想到却看见她拉开了与他的距离。 洛琌玥停住脚步,知道自己表错了情,也破坏了他们师兄妹之间的关系。 在他们师兄妹僵持不下时,有人敲了医馆的门,洛棂罂为了闪避洛琌玥,主动开口,「我去应门。」 洛琌玥来不及回应,洛棂罂也不给他机会,她上前打开门,看见了紫微院的仆人。 「洛琴师,这是侯爷命奴才送来给洛琴师的生辰贺礼。」 「生辰贺礼?」洛棂罂接过对方送来的木盒,雷朔夜怎么会知道她的生辰? 「是的。」 「请先帮我跟侯爷道谢,改日我会亲自到紫微院致谢。」 「是,东西既然送到,那奴才告辞了。」 洛棂罂抚过那只木盒,轻启盒盖,朴素的盒子里只装了一串珊瑚手钏,带着淡淡的檀香味儿。 「他……也送了生辰贺礼……」洛琌玥已冷静下来,只是听似平静的语调却隐含着万千情绪。 洛棂罂抬头,不知要说什么,只得呐呐道:「我……先回房。」 看着洛棂罂与他之间突然变得疏远,洛琌玥直到看不见她的背影了,才发怒地挥落诊桌上的所有物品,他错了!错得彻底了! 停留数日,两位皇子及郡主虞雪罄春游结束,准备回京了。 紫微院办了一场宴会要为三人饯别,洛棂罂当然也受到了邀请。 她已经多日未与洛琌玥说话,倒不是她躲着他,而是他躲着她,觉得两人现在见面也尴尬,于是她决定给他一些时间,便有默契的与他错开彼此。 第十五章 所以此时因为虞雪罄的关系来到紫微院,洛棂罂其实是松口气的。 一来到紫微院,她便到虞雪罄的院落去找她,院落里的侍卫及奴婢都识得洛棂罂,所以没有阻拦她,来到院落厅前,正好听见虞雪罄与雷朔夜在谈话,她直觉非礼勿听,正要出声示意自己来了,却正好听见虞雪罄提起她的名字。 「朔夜,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对棂罂动心了?」 这句话让洛棂罂停住了步伐,因为她非常想知道雷朔夜的回答,但她没等到。 雷朔夜知道虞雪罄不会放弃打听,但也不打算让她如愿,「郡主真的很关心我的感情事。」 「我从没见过你这么认真的模样,你若不是对棂罂动了心,怎么会为了一串珊瑚手钏在佛寺里跪了三天,把膝盖都给跪青了。」 洛棂罂轻抚着腕上的珊瑚手钏,原来这串手钏并不是一串单纯的饰物吗? 对富有的雷朔夜来说,送一串手钏不算什么,既然要表达心意就不能只是单纯送一串饰物而已,所以他将手钏送至佛寺接受佛礼熏陶,为示诚心向佛请求,佛寺要他长跪佛前,诚心祷念佛经三日以求心中所愿。 虞雪罄知道这事后,本打算笑话雷朔夜的语句全梗在喉头,开他玩笑是一回事,发现他真做了这么让人感动的事又是另一回事,「其实你根本无须这么做,而且要讨好姑娘家,做了这种事又不说,人家怎么会知道?」 雷朔夜只是淡然一笑,「我做这事就没想让她知道。」 「那你不是白跪了?」 「只要能保棂罂姑娘平安喜乐,我这个大男人膝盖瘀伤是小事。」 洛棂罂心里受到不小的震撼,她又想起了那天与洛琌玥的争执,莫非师兄早看出了雷朔夜的心思?莫非他真对自己…… 她没时间多想,就在她还慌乱着这新发现时,雷朔夜与虞雪罄已走了出来,见到她站在门外,两人神色一顿。 虞雪罄先问了,「棂罂,你来多久了?有听见我们说什么吗?」 「郡主,棂罂才刚来不久。」洛棂罂实在没好意思说她全听见了,只好装作才刚来。 「那么一起前往筵席吧!郡主,请。棂罂姑娘,请。」雷朔夜主动请她们前往筵席,但眼神却没有离开洛棂罂。 洛棂罂垂首走着,心虚地想,雷朔夜是不是发现她在说谎了? 紫微院很少过这种风花雪月的生活,但自从爱热闹的两位皇子及郡主来春游后,院里三天两头的办宴会,整个轩毓城的名流几乎都被邀请来参加过宴会了。 可两位皇子及郡主没有一丝厌烦的感觉,开心地看着筵席上的表演,只是这么折腾下去,对雷朔夜这种不喜排场更不爱玩乐的人来说,就显得日子难熬了。 他那爱玩不羁的模样是演给皇帝看的,可不是真的。 基于他是紫微院主人,他得陪着笑继续坐在筵席上,这个宴会过后,明日就要把三位贵客送回京,之后一切便能恢复正常,虽然他与郡主是好朋友,但她这么狂欢的过日子方式不适合自己,他已开始暗喜着即将重得自由的日子。 表演方歇,虞雪罄清了清嗓引来大家的注目,连主座上的两位皇子也认真的看她又有什么点子。 侧座的雷朔夜却是捏了把冷汗,虞雪罄那张脸上分明有了什么坏主意,紫微院这几天办的宴会已远远超出过去一整年的次数了,郡主在这钱别宴上还打算做什么? 「我这几日在轩毓城玩得很开心,想必……朔夜你在轩毓城也是每日大小宴会不断吧!」虞雪罄刚说完,就以眼神示意雷朔夜,又看了两位皇子一眼。 「三位是贵客,理当好好招待,若三位不嫌弃我这紫微院整日都玩耍、宴会,还请以后常来。」雷朔夜明白了她原来是想为他在皇子面前塑造一个乐不思蜀的形象,便因刚刚的腹诽对虞雪罄过意不去。 郡主是想让两位皇子回去后,藉由这段时间的玩乐情形让皇帝放下戒心,认为他的确无心权势吧! 只是雷朔夜才刚对她有些许愧疚,就听见她提出新点子,他睨着虞雪罄,哭笑不得。 「朔夜啊!我这回来轩敏城虽然玩得开心,但最可惜的就是没机会再听你弹一次琴。」 她这段时间听棂罂的琴还听不够吗?而且他并没有在他人面前弹琴的习惯。堂堂一名侯爷,哪里需要弹琴为人娱兴,「郡主让朔夜在棂罂姑娘面前弹琴,叫我情何以堪?」 「你的琴跟棂罂的不一样,棂罂的琴韵优美,听来心旷神怡,但你的琴……如泣如诉——」 雷朔夜打断了虞雪罄,不明白她为何硬是要他弹奏,「郡主,今天是为两位皇子及您饯别,还是别让朔夜的琴声坏了这个宴会。」 虞雪罄知道他弹琴的意愿不大,但她可不会让他拒绝,因为她还有其他的目的。「既然说是两位皇子与我的饯别宴,我的小小心愿难道你不肯成全吗?」 「郡主……」 「不只你的琴艺,我记得我看过一次棂罂的舞,深受震撼,朔夜,你弹一首曲为棂罂伴舞吧!」 本来因雷朔夜将要弹琴而满脸期待的洛棂罂,听到这话一楞,怎么话题绕着绕着就绕到她身上来了? 雷朔夜也同样惊讶,原来棂罂除了擅长弹琴,舞技亦非凡吗? 或许是想看不同面向的洛棂罂,也或许开口要求的是郡主,何况座上宾客还有两位皇子,他若一再推辞怕是不识好歹,最后他只好应命,并让人取来他的琴。 洛棂罂怎敢造次让雷朔夜为她伴奏,但很显然的,虞雪罄不想听见拒绝。 她站起身来到虞雪罄的案前,垂首福身,「棂罂的舞技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棂罂,你不见连朔夜都乖乖听话了吗?」 洛棂罂偷偷看了虞雪罄一眼,看见她板着脸孔,实在无奈,只好应命了,「棂罂遵命。」 在奴仆为雷朔夜取琴的同时,洛棂罂也与方才在席上表演的舞妓借了水袖别在自己的衣袖上,待雷朔夜琴弦一拨,洛棂罂也已福身等待。 雷朔夜琴音一出,众宾客终于明白为什么虞雪罄会认为洛棂罂及雷朔夜的琴声是双绝,洛棂罂的琴音好听但少了沧桑,而雷朔夜明明出身豪门,一生顺遂,可他的琴音却沧桑得好似看破了人世轮回。 琴声犹如形容人的一生般,时而低回、时而澎湃,洛棂罂随着音律流转于身体的舞动,时而轻盈俏皮、时而婉约、时而魅惑狂野,让雷朔夜非得多用了一分心力专注在手上,才不至于因为欣赏她的舞而错弹了调。 洛棂罂一个旋身,视线与雷朔夜对上,他的琴韵像在抒发内心深处隐藏的情感般,她听得入心、舞得专心,可却在看见他的眼神时紊乱了思绪,这首曲子原是抒情之作,既有与情人倾诉衷曲的桥段亦有对生命的感叹,本就容易投注感情思绪,再加上雷朔夜的这个眼神,洛棂罂为了不出丑,借着舞蹈的动作抬起了手,成了她与雷朔夜对视间的阻碍。 雷朔夜发现她在闪躲他,那就代表他们之间真产生了什么火花吧! 曲子来到尾声,似在泣诉着人生的无奈,恍若藉由琴韵替饱经风霜的情感找到出口一般,而洛棂罂的身段也随之变得如风韵犹在的迟暮女子,风采依旧在,但神态已沧桑…… 一曲舞毕,雷朔夜双手贴着琴,压着弦,似乎也在平息自己看见洛棂罂舞姿的震撼。 直到两位皇子拍手叫好,才拉回了大家的注意力。 「雪罄,要不是你的提议,我还真见识不到这么优美的舞姿及琴声啊!」九皇子一向喜欢虞雪罄这个堂妹的伶俐,虽然硬是被她拉来轩毓城春游,但这些天他的确愉快,今天还看见了如此令人赞叹的表演,「朔夜、洛琴师,今天还真让我见识到了。」 「朔夜不敢当,九皇子谬赞了。」 「棂罂献丑了,实在愧不敢当。」 雷朔夜及洛棂罂一同来到主座案前,各自行礼称谢。 「朔夜、棂罂,让我敬你们一杯吧!谢你们提供的演出。」虞雪罄抬起酒杯,紫微院的奴仆也立刻为雷朔夜及洛棂罂送来他们的酒杯。 让郡主敬酒,他们哪里承受得起,两人捧着酒杯高举,见虞雪罄不但亲自走下座,还来到他们眼前举起酒杯一敬后一饮而下,雷朔夜及洛棂罂相视一眼,只得把酒饮下。 第十六章 相敬一杯后,九皇子让他们退下,雷朔夜本着君子风度抬手示意洛棂罂先行回席,就在此时,她脚突然一绊,眼见整个人就要往地上跌去,雷朔夜便眼明手快地扶住了她,席上众人皆一阵惊呼,因为由洛棂罂身后抱住她的雷朔夜,一手紧揽住她的腰,另一手抱住的却是她的胸,而他那手掌正好托住她的胸前丰丘。 雷朔夜直到意会到手心的触感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立刻将洛棂罂扶好,收回双手向她道歉,「棂罂姑娘,是朔夜唐突了。」 洛棂罂知道雷朔夜搀扶她是好意,扶住了不该扶住的地方则是意外,但这么多人看在眼里,她不禁暗恨自己怎么连路都走不好,在这情境下她着实羞愤不已,一委屈,眼泪便滑了下来,于是跑着离开了宴会。 雷朔夜身为主人不能跟着离开,只得回望虞雪罄,还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她作怪的脚。 刚刚故意踩了洛棂罂衣摆的虞雪罄,只是俏皮地对雷朔夜吐了吐舌,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第六章】 今天本该是两位皇子及虞雪罄启程回京的日子,但一大早雷朔夜便被告知九皇子突然得了急病,刚梳洗完就昏倒,怎么也唤不醒。 九皇子是皇帝最疼爱的皇子,如果让他出了什么事,后果不堪设想。 雷朔夜命人将整个轩毓城的大夫都请过来一同会诊,就是为了查出九皇子出了什么毛病。 但大夫们一一诊脉之后,个个摇头叹息,「九皇子脉象迟弱微细、意识昏迷……」 十二皇子及雷朔夜坐于一旁椅上,脸色凝重,而虞雪罄则是坐在床沿,她托着九皇子的手,脸上满是担忧之色,听了大夫的话她神色一敛,「九皇子都昏倒在床上了,我当然知道他意识昏迷,然后呢?你说说他生了什么病?怎么治?」 「这……这九皇子是心衰的脉象。」 心衰?怎么衰了?虞雪罄因大夫讲话吞吞吐吐而动了怒,「然后呢?知道是心衰之症还不快治。」 几名大夫面面相觑,最后是另一名大夫开口了,「九皇子是心衰的脉象,但查不出原因,若贸然下药,伤了九皇子的心脉就更不妥了。」 「你们查不出原因?!那轩毓城要你们这些大夫做什么?」几名大夫垂首,下跪告饶,虞雪罄实在想把这些人全拉去衙门关了,真是一群庸医!「这样不行!我们立刻启程,把九皇子送回宫让御医诊治。」 雷朔夜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尤其在整个轩毓城的大夫都束手无策的时候。 但他扫视过所有大夫一眼,轩毓城有多少大夫他不清楚,但他知道有一个大夫没来——那个贵人不医的洛琌玥。 「郡主,还有一个大夫没来,请郡主再等等,我让人去请,如果他再诊不出病因,我们就立刻把九皇子送回京。」 「好!快派人去。」 雷朔夜转头对奴仆交代,「派人去洛家医馆请洛大夫过来,洛大夫对豪门有偏见,去请的时候注意语气。」 「是。」 心慌则乱,看着堂兄倒在床上,虞雪罄一紧张都忘了洛棂罂的师兄就是一名大夫。 为了不浪费诊疗时间,雷朔夜还让人把刚才几位大夫诊疗之后的脉案一并送去洛家医馆,要让洛琌玥先过目。 第一次紫微院的人到每间医馆找人到紫微院看诊时,洛琌玥只应了,但没有前往。 他知道九皇子身分尊贵,但他的医馆里也有不少人等着要看诊,更何况昨日紫微院大宴为两位皇子及郡主饯别,可没听说皇子有什么毛病,大概至多就是宿醉闹头疼之类的吧。 而且紫微院让城里的大夫全都过去,那么就不欠他一个了,因此他还是一个接着一个的为病人看诊,没有离开。 当紫微院的人第二次来到医馆,而且一改第一次来时目中无人,将全城大夫皆应该随传随到的神气时,洛琌玥才正视九皇子或许不只是宿醉而已。 而这紫微院仆人突然改变的态度,应也是被雷朔夜指点过的。 「洛大夫,侯爷知道洛大夫医馆里忙,所以命奴再来请洛大夫一次,这回还带上城里其他大夫会诊的脉案过来,让洛大夫过目。」 洛琌玥看着之前还颐指气使,现在变得恭恭敬敬的紫微院奴人,也没有一丝奉承,只是嘴上恭敬地说:「在下不才,侯爷实在太看得起在下了,如果整个轩毓城的大夫都治不了,在下也无能为力。」 「就请洛大夫先看过脉案吧!」紫微院奴人又把脉案递了一次,这回洛琌玥接下了。 只是洛琌玥接下脉案后,看得越仔细,表情就越纠结,为何会有心衰之象却诊不出为何心衰?而且这样的脉案,他总觉得眼熟…… 紫微院奴人看洛琌玥的表情,也捏了把冷汗,若洛大夫也无法医治九皇子,不如决把九皇子送进京吧,让九皇子在紫微院里出了事,皇上还不怪罪? 洛琌玥好似突然想起什么,让紫微院奴人暂待,径自起身走进内院,不久后他捧了一本老旧的医书出来,并把医书放进出诊箱里。 「我们走吧!」洛琌玥虽然看不惯那些贵人,但九皇子的病征实非小病,他若真的不理,九皇子怕要命丧轩毓城了。 于是他背起出诊箱,跟着紫微院奴人一同前往。 来到紫微院,洛琌玥正看见不少大夫被紫微院奴仆请回,看着大夫们的愁容,他沉吟,如九皇子的病真是他在医书里见着的那种……那么,这对九皇子来说不是好事。 洛琌玥跟着奴人来到九皇子居住的院落,一进房就看见大阵仗,又是侍卫又是奴婢的站了一整排,郡主及十二皇子焦急地等着,而雷朔夜的神情虽然凝重倒还平静。 洛琌玥以为人在紫微院昏迷,雷朔夜担心九皇子出事,自己也有杀身之祸,多少会有些慌乱之色,没想到他的神情丝毫看不出异样,还能与他应对。 「洛大夫,麻烦你来这一趟了,如果连洛大夫都诊不出九皇子的病因,我就必须立刻将九皇子送回京城。」 洛琌玥看着躺在床上的九皇子脸色苍白,气息微弱,「没有诊出病因就贸然把九皇子放上马车,万一路上颠簸出了事,侯爷可担当得起?」 虞雪罄没有想到洛琌玥对好友不友善的原因,只奇怪他不快来诊脉还有时间数落雷朔夜,「你到底行不行? 你是大夫还是只会耍嘴皮子?」 而雷朔夜很清楚洛琌玥不友善的原因可能是为了洛棂罂,但他不动声色,这男人对洛棂罂来说只是师兄,不管他做了什么都不会改变,所以自己无须与他计较,也没回应他的讥讽,只淡淡说:「洛大夫,请。」 洛琌玥上前仔细地看着九皇子的气色,也不立刻诊脉,惹得虞雪罄又要出声骂人,雷朔夜将手搭在她肩上,「郡主,大夫看诊,望闻问切。郡主莫急,先一旁稍待吧。」 虞雪罄看着洛琌玥不愠不火的模样,又见雷朔夜衷心劝告她,只得生着问气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去。 洛琌玥看了雷朔夜一眼,点头算是示意,又认真的看诊起来。 他的手压在九皇子胸膛上,感觉到微弱的气息几乎就要断了,苍白的脸色是血气无法运行所导致,「是心衰之症状。」 「这我知道,刚刚那些大夫全说了,心衰是吗?知道了毛病还不能医吗?」虞雪罄终于按捺不住脾气,指责出口。 「雪罄,莫急。」十二皇子亦是满面忧心,但他出声安抚着堂妹,这回来轩毓城是她极力促成的,他知道皇兄若出了事,她定会十分自责。 洛琌玥见过太多慌乱的病患家属,所以虞雪罄的脾气他并没有放在心上,仍旧按照步调为九皇子把脉,这脉一诊却让他皱起了眉,果然没有猜错,他叹息。 洛琌玥走回几旁打开出诊箱,拿起刚刚带来的老旧医书端详,会患这样的毛病,通常为父母是血缘相近之人所导致,而九皇子的身世全国上下皆知,他是姑表兄妹所出。 「你怎么看起书来了?九皇子到底生了什么病?」 「九皇子这不是病,是痼疾,名为迫心症。」洛溥玥终于回答了所有人。 「迫心症?痼疾?但九皇子一向身强体健。」雷朔夜不解,一是没听过这病名,二是没听过九皇子有什么迫心症的老毛病。 第十七章 「迫心症是先天性的毛病,通常好发于父母血缘相近之人,这种毛病由病患年幼时便与之共生共存,严重的会被断为心疾,却不知这是迫心症,最终延误救治而回天乏术,而病况轻的,身体健康的话,有人或许一辈子都不会发现自己患有此症。」 「那么请问洛大夫,九皇子这症状算是轻微的,还是严重的?」 洛琌玥详细看着医书里的描述,再看九皇子情况,得出了结论,「九皇子的迫心症并不算严重,加之是皇室之人,自小养尊处优,调养得宜,所以病征出现得慢,才会导致九皇子出现心衰之症状。」 「我们该怎么为九皇子调养,才能让他恢复清醒?」 洛琌玥听雷朔夜的语气真切,真的与一般富贵人家很不相同,此时若换成一般贵人,大概就是财大气粗的说——银子不是问题,将他治好就是了。 「侯爷,九皇子没有大碍,不必担心,让我配合针疗顺了九皇子的血气,血气运行全身后就可缓解心衰的毛病,接下来只要做好调理就与常人无异,不过……」 接下来的话,他不知道对九皇子来说是不是跟判了死刑一样,他看了看一屋子的人,觉得不该在这情况下实说。 雷朔夜见他似有顾忌,遣退了房里的所有奴仆、侍卫,并要他们退出去后将门关上,不准任何人进房打扰。 房里如今只剩虞雪馨、九皇子、十二皇子及雷朔夜,雷朔夜见洛琌玥似乎还有顾虑,便挑明了说:「洛大夫,十二皇子与九皇子乃一母所出,感情甚笃,他不会背叛九皇子。」 十二皇子一听不禁又担忧起来,刚刚不是还说与常人无异吗?怎么现在洛大夫又一脸沉重? 洛琌玥本就不懂皇宫之中的勾心斗角,如今雷朔夜这么说了,应该就无妨,「九皇子这毛病只要按时吃药是无大碍,但也因为天生心脉缺损的迫心症,九皇子无法过于劳心劳力,甚至到了……无法操劳国事的地步。」 无法操劳国事……那岂不是宣判了皇兄无法继位,若真要继位,可能死在皇位之上?! 「这怎么行!无法根治吗?」十二皇子知道这对皇兄来说是重创。 洛琌玥摇了摇头,心脉缺损是天生的,如何能治?「而且这药一调理就是一辈子,有心人也会拿九皇子的病来做文章,我不懂皇室之中的权力斗争,只是以医者的立场告诉你们九皇子的情况。」 「这……」十二皇子忧心忡忡,虽然父皇没有立太子是担心夺嫡之事,但朝野皆知父皇属意让九皇兄继位,「命是皇兄的,待他醒来后让他自己决定吧。」 雷朔夜在心上一叹,可惜了,九皇子虽然还心性不定、爱玩乐,但论文韬武略,他绝对在他所有的兄弟之上,「洛大夫,此事……还望洛大夫保密。」 「我会,希望侯爷屏退左右就是为了保密。」 洛琌玥治好了九皇子后便没再出现过,直到九皇子派人再次把他请到了紫微院来。 他想过很多可能,甚至想九皇子是不是想灭口,但他绝对没有想到九皇子会问他想不想进御医监学习。 进御医监,那是全天下所有医者可遇不可求的机会。 可洛琌玥却犹豫了,进了御医监他就得到京城去,离开轩毓城,而分隔两地后,他与洛棂罂之间就真的再无可能了。 但九皇子说他不甘心自己就只是一个皇子、未来当个王爷而已,他希望纳洛琌玥为心腹,现在的他就能诊断出整个轩毓城大夫都查不出的疾病,若在御医监再进修一段时日,或许他能根治迫心症也不一定。 九皇子承诺重用洛琌玥,希望他好好考虑,若他愿意,待他们回京时,要洛薄玥随他们的车队一起离开。 自从九皇子提出这个建议后,洛家医馆也暂时关门休息了,雷朔夜知道他陷入了长考,而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洛棂罂。 提起洛棂罂,自从上回宴会上的变故后,她没再去过紫微院,他不能让事情就这么悬着,为了化解僵局,他主动来到洛家医馆希望能见她一面。 人都已经上门,洛棂罂没理由再把他赶出去,尽管她想起那日宴会的事仍觉得羞愤,但她还是在医馆的中庭接待了他。现在是春季,中庭有株樱花树,虽然花开得没有紫微院里那株山樱漂亮,但红了一片树头也煞是好看。 洛棂罂端来了杯茶,是她方才为雷朔夜沏的,他接过轻啜了口,看来洛家品茗亦有一定的坚持,这茶观其色,琥珀明亮,茶香闻来没有扑鼻的味道,但却清幽淡雅,茶汤入口喉韵极佳,甘润生津。 雷朔夜放下茶杯凝视洛棂罂,她看似十分适然,仿佛宴会上那件事对她来说只是一个不经意的插曲,她根本没放在心上,但雷朔夜知道她是假装的。 「棂罂姑娘,你不再去紫微院为我弹琴了吗?因为我做错了事?」 洛棂罂抬眼望向雷朔夜,他的表情有明显的失望。那日出丑,错不在他,她没脸见他是因为害羞,并不是他做错了什么,「侯爷,事情不是这样的。」 「唐突的人的确是我,即使我并非有意。棂罂姑娘,这事没人敢碎嘴,再说席上的人谁不知道那是意外,要敢多说,不是跟你过不去,而是跟我过不去。」 洛棂罂知道宴上的人不会在意她这个小角色,顶多会有紫微院的奴仆碎嘴,而雷朔夜敢这么说,肯定是下了封口令,她多少放了心,但还是无法释怀。 「假如你还是介意那天的事……若棂罂姑娘不弃,我愿意负责。」 洛棂罂震惊不已,雷朔夜怎么会这么说?负责?是她误解了负责的意思吗? 「侯爷,不要轻言负责,您的身分尊贵,我们之间连最基本的门当户对都没有……」 「我愿意负责,心甘情愿,对我来说从不考虑什么门当户对。」 「侯爷只是因为自责,所以愿意负责?用侯爷的终身大事负责,这是很大的代价。」 「棂罂……」雷朔夜第一次只以她的名字唤她,大掌也覆盖在她搁放在石桌上的手。 洛棂罂心一惊,收回了手,就在此时,一直因为九皇子的提议觉得心烦意乱的洛琌玥正拿着钓竿要出门去山溪边钓鱼,来到中庭,就看见了他们。 「侯爷,我不需要您负责。」她露出淡淡的笑意,这回不勉强,「我真的不在意了,若是您已下了封口令,等于那件事不曾发生,既然不曾发生,我怎能用那件事逼侯爷给我一个交代?」 「棂罂,如果我说不是交代,你怎么回应我?如果我说我对你有爱,只不过你总是视而不见罢了,你怎么说?」 看着他真诚的眼眸中带着情意,她下意识地抚摸着手腕上的手钏,想起上回不小心偷听到的对话,侯爷跟郡主说他为了让这串手钏受佛礼,在佛前跪了三天…… 「我……我不知道……」 雷朔夜一叹,他知道洛棂罂心情紊乱,所以并不想逼她,「棂罂,我在紫微院等你答案,就算最后你告诉我你只想当一个琴师,我都接受,也会以对待琴师的方式对待你……」 这是什么意思?这是她若不接受他的情意,她就只会是一个琴师,连他的朋友都不是了吗? 雷朔夜知道他的话会给洛棂罂带来什么震撼,但他若不使出一些小手段,她永远也走不到他身边来。 「棂罂,我给你时间,就先告辞了。」 洛棂罂回过神想喊住雷朔夜时,只来得及看见他的背影,她怯懦了,明明知道自己对他并不是无心,但她真能这么做吗? 这份犹豫让她冷静下来,所以她没有出声、没有追上前去,反而转身躲入了自己的房里。 看着洛棂罂的仿徨、看着雷朔夜终于说出他的心声,洛琌玥追了上去,雷朔夜的脚程很快,不像是故意引洛棂罂追来的样子,他是真的要给她时间思考。 「侯爷!」 雷朔夜听见了熟悉的声音,回头见到洛琌玥,他们一向没有什么交集,他会找上自己,莫非是刚才他与洛棂罂说的话,洛琌玥听见了? 「洛大夫是巧遇上我,还是追着我来?」 「当然是追着您来。」 「那么你是听到我与棂罂说的话来的?」 洛琌玥没有立刻回答他,反而对他提出了邀请,「有钓过鱼吗?一起去吧!」 雷朔夜不是一个很有耐性的人,他不喜钓鱼这种浪费时间等待的活动,但他感觉得出来洛琌玥有事要找他谈,只好应允了。 第十八章 山溪旁,抓着钓竿的雷朔夜整整等了半个时辰都没有钓起半条鱼,而似有意要与他说什么的洛琌玥到了这里后,却没开口说过半句话,没耐性的雷朔夜遂将钓竿一抛、袜靴一脱,撩高了裤管便走进溪水里徒手抓鱼。 雷朔夜的身手好,轻松地就抓起一条放进鱼娄里,「这样快多了,钓鱼实在太慢。」 洛琌玥终于笑了,雷朔夜这毛毛躁躁的样子根本就不像侯爷的身分,更不像是一个偌大紫微院的家主。 「侯爷知道……九皇子提议我进京,他会重用我,还让我进御医监学习的事吗?」 「我知道,更知道这对医者来说是十足难得的机会,不过你心仪你的小师妹,不想离开她,却也放弃不了九皇子提供的大好机会吧?」 「是,我是。」 「那你真不该犹豫,快快应了九皇子跟他走吧!」雷朔夜充满自信的对洛琌玥说:「你还是好好选择自己的前程,因为你与棂罂之间不可能了,我亦爱慕棂罂,而且志在必得。」 洛琌玥何尝不明白,洛棂罂即使现在没对雷朔夜动心,但他也已经悄悄在她心上占据一个角落了。 他的存在感不比对方小,却永远赢不过雷朔夜,因为他只是哥哥。 一连抓了几尾鱼后,雷朔夜走回岸上,坐在他方才钓鱼的大石上,适意的伸展了双脚。 洛琌玥终究虚长雷朔夜三岁,见他这般孩子气,笑着摇了摇头,只是他不经意一看,却被雷朔夜脚踝处的三颗红痣吸引了目光,「您的脚……」 雷朔夜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的脚踝,那里留着一道丑陋的疤痕,「七年前,我在城郊山上误踩了捕兽夹,所以留下这个伤口,当时还伤了头,所幸遇到一个小女孩救了我,否则我已不在人世。」 「七年前?在城郊的山上?」洛琌玥本不是因为他的伤口而问,但他却引起了他另一个疑问,「可以告诉我,当时是谁为侯爷医治的吗?」 「那位大夫我不曾亲眼见过他,只知道也住在城郊那座山上,小女孩是他的徒弟,七年前就是那个小女孩照顾我的,除了她,我谁也没见过。莫非……洛大夫识得这位大夫?我一直想向他好好道谢,却无从找起。」 城郊的山上吗?身边跟着一个小女娃吗?洛琌玥再看向雷朔夜的伤口及伤口旁的红痣,要诊疗这个伤口一定会见到那三颗红痣,见到的同时应就能发现雷朔夜的真实身分了! 洛琌玥终于明白,七年前父亲为什么要匆匆搬离这里,连等他义诊回来都等不了,带着洛棂罂与他会合后便去了京城,一直住到父亲过世,他因为思乡想返乡才又回来。 「洛大夫?」雷朔夜发现洛琌玥的异常,出声喊了他。 「喔!我没事,只是在想自己认不认识那位大夫,但仔细想了想还真没有印象,对不住。」 「别这么说,若那位大夫那么好找,我早就找到他了。」 洛琌玥虽然将视线拉回,但他看着钓竿,心却不在上头,所以鱼儿吃饵了他没发现,甚至鱼儿挣脱,他的钓竿断了钩,他都没回神。 二十五年前,洛琌玥生了一场重病,需要一味特殊的药材入药,可那药材稀有,全天下只有培育奇花异草的紫微院有。 当时洛天华与妻子亲自前往紫微院求药,请求老家主能救救洛琌玥,他知道紫微院培育的异草无法以金钱衡量价值,所以他愿意答应老家主任何条件只求能救他的孩子。 紫微院的奇花异草当然不会随便赠人,尽管是为了救人性命,但老家主看见了大腹便便的洛天华之妻,遂转了念。 当时老家主无法让他的夫人怀孕,一直担心紫微院会因为他没有子嗣落入他那些兄弟手中,左思右想之下便要妻子假装怀孕,并在外地打听是否能买一个健康的孩子回来,当成是雷夫人所生。 只是条件适当的孩子他一直找不到,而雷夫人伪装有孕的时日却已接近临盆的日期。 看着洛夫人的肚子也近足月大小,再加上洛家是医家,洛夫人的身体肯定调养得当,孩子一定健康,正符合了他的条件。 「洛大夫,我可以无条件提供那味罕药给你,直到你的孩子康复,但这并不是没有代价。」 「什么代价?您请说,为了我的孩子,我都答应。」 「我要洛夫人腹中的孩子,当成雷家的孩子养大,继承我所拥有的一切,但你们必须签下约定书此生不再见这个无缘的孩子,也会保守这个秘密一辈子,你能同意吗?」 洛天华怎能同意,但眼见洛琌玥病得严重,几乎就要保不住性命了,得到了那味罕药,洛琌玥便可活下来,虽然他们的小儿子从此不在身边,但至少他们知道他会成为雷家的孩子,未来还会继承紫微院,这一切是洛天华永远也给不了的。 尽管妻子不肯,但洛天华还是不顾她的反对答应了老家主。 虽然救了一个孩子,但洛夫人还是因为得牺牲另一个孩子而伤心自责,渐渐的她失去了笑容,镇日郁郁寡欢的她终究影响身体生了病,才刚生下孩子就血崩难产而亡。 而洛天华及洛琌玥都只来得及看刚出生的孩子一眼,就得把孩子送去紫微院。 而当年那个婴儿,脚踝上就有着红痣。 雷朔夜……就是他的弟弟吗? 当年雷朔夜连取名都没有就被送走了,洛琌玥还小,不知道父亲把弟弟送去了哪里,或许是不想让小小年纪的他自责,洛天华甚至没对他说弟弟是因为什么原因被送走的。 直到洛琌玥够大承受得起这件事时,洛天华才对他说出一切,但换药草的事很容易让他猜到孩子被送去的地方就是紫微院,所以洛天华用了不一样的借口,他说家里穷,要医治他的药材很贵,于是他同意了对方的要求用孩子抵债。 就因为洛天华没说孩子被送去紫微院,洛琌玥在弟弟被送走后还与弟弟住在同一个城里十八年,甚至可能曾经与他错身而过却从来不知。 七年前救治雷朔夜的就是父亲吧!父亲为了答应紫微院老家主的事,才会决定举家迁离故乡…… 洛琌玥震惊,这个原先他嫉妒着的男人,竟是他一直怀着满满愧疚的弟弟吗? 雷朔夜看着洛琌玥的异常及泛红的眼眶,不明白他突然怎么了,竟连钓竿断了钩都没发现,「洛大夫,你断了钩了,你不知道吗?」 洛琌玥放下钓竿,好似也一并放下了什么一般,「侯爷,我想问您一件事。」 「洛大夫请讲。」 「侯爷……老实说,刚刚在医馆中庭里,您对棂罂说的话我全听见了。」 雷朔夜并不意外,他多少猜到了,因此神色自若,「喔?洛大夫不是打算反对吧?」 「我想知道,您对棂罂是真心的吗?」 雷朔夜扬起一抹淡笑,是因为想起了洛棂罂,想起初见她时她娉婷的身姿、清丽的容貌是如何吸引了他的视线,再想起她救了他、想起她弹琴的风华、想起她几次与他谈天时那自然不矫造的笑意…… 雷朔夜承认他极少动心,对她的爱并不是刻骨铭心,但他的确是真心的,「是,我喜欢她!我对她是真心的。」 洛琌玥叹了一口气,先别说他在洛棂罂心里本就不是能托付情爱的男人,就算他有机会竞争,他又如何能与自己的弟弟争。 「侯爷,请告诉九皇子我愿意与他一同上京,谢谢他的提拔。」 这事真的让雷朔夜意外了,虽然他自信不会输给洛琌玥,但他以为对方还要经过好一番挣扎才会甘心放弃洛棂罂,他从没想过他会如此轻易放弃。 「洛大夫,你让我意外了。」 洛琌玥收回钓竿,似是没有心思钓鱼了,「我愿成全您和棂罂,不过……有件事我要提醒您。」 「喔?洛大夫请说。」 「棂罂天真善良,有时不太会识人,她心中虽有定见,不容易被他人三言两语影响,但我害怕的是三言两语逐渐累积之后,有一天会凝聚成一个莫大的疑问,可能一个契机,那个疑问终究会压过她内心的定见,最后改变了她的想法。」 不知为何,洛琌玥这话一出,雷朔夜立刻想到的就是石贤熙。 那个石贤熙第一次出现就让棂罂选择了他,由他引见琴匠高大师,继而又诋毁他,要棂罂与他保持距离,再来又说他当初救了老樵夫是为了在她面前演戏。 第十九章 棂罂虽然没有相信,但终究还是把事情记在了心里。 他行得端正,本不用担心石贤熙,但他想起那件事…… 洛琌玥再次开口打断了雷朔夜的思绪,「侯爷,虽然九皇子会生病是天意,但九皇子此时提出让我进入御医监学习的时机实在太巧合,几乎要让我怀疑是侯爷您促成的了。」 雷朔夜听了,但笑不语。 【第七章】 洛琌玥决定进京,他放下了本就不属于他的女人,成全了她及他无缘的弟弟,选择了自己的前程。 他原本从小就对这个无缘的亲弟充满不舍,过去只知道弟弟当了富豪人家的孩子,却不知道他被送去了哪里,过得好不好?会不会被欺负?若他知道自己是被收养的孩子,会不会恨爹娘当初不要他?会不会恨他这个哥哥生病,害他得被卖给人家? 所以如今他答应进京,多少还是因为对雷朔夜的愧疚。 雷朔夜不知所以,只觉得自从那回一起去钓鱼后,洛琌玥对他的态度改变了,但为什么变?他也摸不着头绪。 他是有自信可以让洛琌玥打退堂鼓,但他从没想过会这么容易,单单就凭他说了一句他对棂罂是真心的? 他的确是真心,他没说谎,但洛琌玥就这么信了他? 还有,为什么洛琌玥要离京了,他没有对洛棂罂依依不舍,反而扶着他的双臂欲言又止? 雷朔夜见洛棂罂正在向虞雪罄道别,才开口承诺,「洛大夫,如果你是不放心我那天说我对棂罂是真心的这件事,我可以再次跟你保证。」 「不……其实我……」 「洛大夫似乎有话要对我说?」 「侯爷,我……我想问您,您在雷家过得好吗?」 雷朔夜失笑,为什么洛琌玥有此一问,他看起来像在雷家饱受欺凌吗? 「雷氏家大业大,生活在这样的家庭,是有些普通人家无法了解的无奈,但谁人不是有属于他的无奈呢?」 洛琌玥就是想着这一点,如果雷朔夜当时留在洛家,或许无法过着富裕的生活,但至少是平凡而喜乐的,「如果让您选择,您想当平凡人吗?」 雷朔夜凝视着洛琌玥,似乎想从他的眼中解读出这么问的目的,或许是发现他的打量,洛琌玥放开了手,就在他的手离开雷朔夜的那一刻,雷朔夜回答了他,「我在雷家过得很好,我不知道如果真给我机会另做选择,我会不会选择不当雷家的孩子,但我可以告诉你,身为雷家人,我从无怨慰。」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洛琌玥感到释然。 如果雷朔夜说他根本不想当雷家人,洛琌玥还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告诉雷朔夜他的身世,如今老家主及父亲都已不在了,若他说出当年的事,他们两老也无法计较,但真要这么做的话,他只在乎一件事,那就是雷朔夜会不会因为这个身世而受到伤害。 此刻,雷朔夜说了身为雷家人,他从无怨慰,那他便放心的将这个秘密永远收藏着吧! 雷朔夜因为洛琌玥的异常感到怪异,但总之他觉得洛择玥对他再无敌意,于是由怀中取出一本医书,「洛大夫,我在紫微院珍藏的书阁里找到一本医书,看来收非凡品,本来是想送给你讨好你,让你不再反对我与棂罂的事,但现在你就要进御医监了,这本书对你来说便再不稀奇……」 洛琌玥连忙由雷朔夜手中抢过那本医书,先不论这本医书珍不珍贵,这是亲弟弟送给他的第一份礼物,他当然要收,「要送人的不告诉我就算了,既然告诉我了,哪有再收回去的?」 雷朔夜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掌心,又看洛琌玥十分珍惜那本医书般的将它收进怀里,不禁微笑一勾,摇了摇头。 虽然他不知道洛琌玥为什么变了,但他不讨厌这样的变化。 在洛棂罂与好友道别过后,继而来向洛琌玥告别时,雷朔夜便转向了郡主,对于虞雪罄,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事要问。 「郡主可否告诉我,为什么要那么尽力的撮合我及棂罂?究竟有什么目的?」 「我哪有!」 「郡主那天特地提起珊瑚手钏的事,我想您也知道棂罂就在外头,还有,您那天分明是刻意绊倒棂罂想让她摔进我怀里,怎知没有抓好时机,反而让棂罂险些摔下地,造成了那一个意外。」 已坐进马车里的虞雪罄由车窗探出头,皱了皱鼻子不满地抗议,也算间接承认那一切都是她所为,「那你要不要我说说,在郡主府的花宴上让人在你酒里下合欢散,是谁的主意呀?」 「是我,我的确是想制造一个与棂罂不凡的初遇,而且我的名声不好,为了让她不对我存有偏见,我刻意营造那个形势,不过我也不是没付出代价,一个不小心,我可能真的得对哪个不认识的女人负责,而且……郡主您不知道,要忍耐合欢散的药力,是很辛苦的。」 他还真好意思承认,且没有一点心虚,虞雪罄看着雷朔夜无赖的样子,突然觉得洛棂罂怕是上了贼船,「我也知道跟九皇子提议让洛琌玥进御医监的人是你,你这么做不就是为了棂罂吗?我做的事都是帮你的忙,你有什么好不满意的?」 「郡主就别瞒我了,是不是皇上还是不放心,要把您嫁来轩毓城?」 虞雪罄收起了刚刚还有些赖皮的神情,被说中的她微楞,皇上终究是她的亲人,她真不想让雷朔夜对皇上这么有戒心,甚至影响他对皇上的忠诚。 「郡主,您的神情出卖您了。」 「有了九皇子,我相信这一趟我们回去,皇上会改变想法的。」 「如果没改变想法呢?您真要嫁过来?」 「我……」 「郡主,希望不要落得皇逼民反,我对皇上的耐心真的已到极限了。」 虞雪罄以为雷朔夜就要气得拂袖离去,可此时洛棂罂竟哭着转身跑开,给了她一个缓冲,「你快去追棂罂吧!皇上的想法你先暂时不用担心,我跟九皇子都会帮你的。」 雷朔夜再无心思与虞雪罄争辩,他现在担心的是哭着离开的洛棂罂,不知道她和洛琌玥说了什么,怎么会伤心的跑了呢? 「我明白了,这事就拜托郡主了。」 送走了皇子及郡主的车队,雷朔夜追上洛棂罂,只见她静静地擦拭着眼泪缓步向前,他只是跟上,没有出声打扰。 洛棂罂走出轩毓城来到郊区的溪畔,溪畔有座小亭子,看来是供人歇脚用的,但已年久失修了。 雷朔夜看着此处荒草丛生,断井颓桓,而洛棂罂的身子融入这片景色里,只感到无边的萧索中透出孤寂苍凉,他正要出声喊她,就看见她在深处的大石上端坐。 他看了不舍,走进没膝的荒草里扣住她的手把她拉出来,洛棂罂傻楞地任他扯着,直至扯出那片荒草地。 「棂罂,这种荒草里,你不怕遇上什么吓人的虫蛇?」 洛棂罂看了那片荒草地一眼,好似这才发现自己走到了什么地方,但她也只是静静地站在他身前,轻风翻飞她的衣袂,也一并翻飞起她身上那股泌人的幽香。 「棂罂,你会哭,是误会了什么吧?」 雷朔夜的询问更加逼出她的泪,她连忙抬手拭去,而一时止不住的泪则化作了抽泣。 「别忍耐,如果你想哭,我等你。」 洛棂罂知道自己要坚强,师兄不就是为了不让她伤心才用心良苦的说了那些过分的话吗? 「我没事……」 雷朔夜看得清楚明白,他直接说出了她心里所想,「洛大夫终于对你说出他的心事了?」 洛棂罂不可思议的看着雷朔夜,是她傻得没发现师兄的心意,其他的人都看得一清二楚吗? 看她不言不语,雷朔夜知道答案是肯定的了,「因为你没有接受洛大夫,所以你自责,你觉得洛大夫是为了躲避你才去京城?」 「师兄他在京城时就一直想着回乡落叶归根,如今才回来不过两个多月又去了京城,我怎能不这么想?」 雷朔夜知道洛棂罂的拒绝肯定是洛琌玥答应进御医监的原因之一,但说来他进御医监并不委屈,「你对他这么说,他一定用了难听的话语说你没那么重要,就算你接受他了,他也会进御医监,因为那是所有医者梦寐以求的事,对不对?」 洛棂罂轻轻点了头,她知道师兄说的不是事实,只是要让她宽心。 第二十章 「棂罂,你说洛大夫心里想着返乡落叶归根,但我问你,如果两个多月前他有机会能进御医监,你觉得他会返乡吗?不要想他曾经跟你表白心意的事,就以你十八年来对洛大夫的了解,回答我。」 洛棂罂很认真的想了想,师兄是个很爱钻研医术的人,他满十八时就已经将师父的医术学得彻底,所以他遍读各家医书,仿佛要将全天下的所有病症都了解得透彻才罢休。 一有空,他更是不断修改自己的药方,非要找出最不伤身又能最快得到治疗效果的方法。 这样的师兄,就算再讨厌达官贵人都不会放过进御医监的机会。 于是,洛棂罂老实回答了,「师兄他不会返乡,他会选择进入御医监。」 「没错,进御医监对医者来说绝对是梦寐以求的,你却让他觉得自己选择那条路会伤了你,才让他对你说出难听的话,这事是你不应该。」雷朔夜不得不把话说得重一些,洛棂罂沉浸在那样的自责之中,他非得狠狠地敲醒她不可。 「我……错了吗?」她的确把自己想得太重要,却从来没想过,或许对师兄来说他的确做了最好的选择,而她竟自以为是表现出自责,让他本该是欢喜的前往京城进入御医监,却因而失去了喜悦之情。 「你是错了!你让洛大夫走得满是牵挂。」 「我该怎么办?就因为这个原因我没有恭喜过他,这明明该是喜事。」 「不用担心,你捎封信给他便好,也可让他安心。」 见洛棂罂已恢复了情绪并接受他的安抚,雷朔夜终于放下心,他拉着她的手,完全无视礼教,洛棂罂想过把手收回,但他没肯,他带着她顺着溪边往下走,直到走过那片荒草地,看见一株立于溪边的垂柳,他让她站在柳树下,他则站在她的身后双手扶住她的肩。 「洛棂,你闭上眼睛。」 洛棂罂的泪水已干,她回头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雷朔夜,他并没有看他,只是直视着远方,然后闭起眼睛,她回头,学着雷朔夜也闭上双眼,「我闭了,然后呢?」 「不要说话,静静的听。」 他让她别再说话,自己也不说了,少了两人的对话声后,这里变得十分寂静…… 不!洛棂罂突然发现,这里非但不寂静,而且还十分热闹,因为轻风拂过垂柳传来了沙沙的声响。 这样的音律让洛棂罂的情绪得到缓解,而肩上那属于雷朔夜的温度透过她的衣裳,珞印上了她的肌肤。 「沙沙作响,像音律。」 「棂罂,你知道吗?每个人一生都会有一句想跟情人说的话,可却无法传达,这时总是无声无息在每个人身边流窜的风儿就是最好的信使,所以人们总是把自己的话告诉风儿,风儿再透过吹拂造成的音律来传话,你现在听到的沙沙声也很可能是哪个有情人诉爱的话语喔!」 洛棂罂发出了几声轻笑,引得雷朔夜睁开眼,却只来得及看见她双唇开阖,似是说了什么。 「原来侯爷也识风花雪月啊!」洛棂罂轻轻的、近乎无声的对风儿诉说着。 「棂罂,你对风儿说了什么?」 洛棂罂摇了摇头,不肯说,「这话是只告诉风儿的。」 「所以有一天,风儿会随着吹拂的音律,传达给我知道吗?」 洛棂罂可没忘了刚刚他说的故事是指情人之间密语的传送,她下意识的说了给雷朔夜的话,是代表她真实的心意吗? 而雷朔夜希望她的话是说给他听的,这表示他已视两人为有情人吗? 看洛棂罂害羞垂首,雷朔夜不逼她,只是又搭上她的肩要她闭上眼,继续静静聘听。 既然她不说,他也不勉强,但就让他多感受一点与她独处的感觉吧! 洛棂罂再次感受到了雷朔夜的温度,今天,他与她的身体接触变多了,而且都是不该发生在他们之间的接触,但她觉得他即使就这样站在她身旁,都给她一种安心的感觉。 或许是伤心的情绪已平复,洛棂罂想到了那天雷朔夜来找她的事,她还没给他一个答复。 她能接受他吗?她是为了皇上来紫微院当眼线的事若被雷朔夜知道,他定会大发雷霆吧!这叫她怎能坦然的接受他? 于是,她打破了沉默。 「侯爷,其实关于我会答应进紫微院当琴师——」 雷朔夜睁开了眼,想也没想的打断她的话,有些话还是别说破的好,皇帝的猜忌,洛棂罂的单纯应付不了,「棂罂,我知道你不是心甘情愿来紫微院,是被郡主逼来的,可你能来,我真的很开心,但你若真的不想当我的琴师,我会尊重你的意愿。」 「不是的,侯爷,我会来是因为……」 「好了!棂罂,我不想听!」 看雷朔夜是真的不想听,而且还动了怒,洛棂罂退缩了,因为她真的不想看见他生气,她紧张地转身轻拉住他的衣袖,「我不说了,侯爷别生气好吗?」 雷朔夜叹了口气,露出笑容,「你看我像生你的气吗?」 他双眸透出的全是宠溺,仿佛她做了天大的错事都会原谅她一般,洛棂罂垂首,露出了宽心的笑意,才站至雷朔夜的身边望着前方。 方才来到这里的悲伤情绪消失无踪,全都因为雷朔夜而起了变化,至于她…… 也渐渐喜欢上这样待在他的身边。 皇子们的车队离开轩毓城几个时辰后,来到了第一个驿站,这便是车队今晚要下榻的地方。 日近黄昏、凉风如丝,洛琌玥独自来到驿站的院子里,方才下了点雨,现在虽然雨停了,但还是湿了一院的花草,地上还有被雨水打落的黄色花朵。 洛琌玥抬头看,院子里有株风铃木,两只不知名的白色鸟儿在树上叽叽喳喳的叫,风铃木上头还留有不少黄色花朵怒放着,赏花的人却没有笑容。 「在担心棂罂?」虞雪罄不知何时已走到洛琌玥身边,他想行礼,却被她扬手免了。虞雪罄与洛琌玥并不熟,但因为洛棂罂的关系有过数面之缘,「我也不怕你知道,我是有意撮合她及朔夜的,虽然我有私心,但我知道朔夜是好男人,不会亏待了我这个姊妹,才会撮合他们,你心里若是不快,我不会跟你道歉的。」 他的表现就这么明显吗?好似所有人都知道他对棂罂有兄妹以外的情感,那么怎么就棂罂没有发现?洛琌玥无奈苦笑,不!该怪他及父亲把棂罂保护得太好,所以她才会这么天真单纯,「郡主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觉得不快吗?」 「你不相信我?」虞雪罄听他好似说得语带酸意,不悦得挑起眉。 「不!不是的!」洛琌玥立刻换了表情,担心虞雪罄误会了,「现在我相信侯爷是真心待棂罂的,尽管…… 他促成了我离开轩毓城。」若不是雷朔夜的真实身分让自己对他多了点宽容,他都要担心雷朔夜私下使这些小手段是何居心了。 「朔夜的确是对棂罂一见钟情,这是我亲眼见证的,而且他总是私下为棂罂做些事却不让她知道。」 私下做些事?洛琌玥好奇了。 虞雪罄看洛琌玥有疑问,遂为他解惑。「有个男人叫石贤熙的,你知道吗?」 「我知道,棂罂的青梅竹马。」 「但你不知道的是,那个男人曾做过什么事。」 「郡主这是何意?」 「还记得棂罂摔下山崖被朔夜所救的那件事吗?」 「记得。」 虞雪罄在听雷朔夜提起此事时就跟他说了,他隐瞒棂罂的做法不对,他要老实告知才能让棂罂防着石贤熙,但他却说,他们之间曾因为石贤熙发生争执,况且他没有证据只有两个人证,人言,是最薄弱的证据,若是棂罂不信,只是徒增他们之间的不快而已。 不如,他私下为她解决。 她实在无奈,终究还是依了朔夜的想法没告诉棂罂,但告诉洛琌玥总行了吧! 「那一日,还带着伤的朔夜去了紫微院地牢,见那两名受雇要调戏棂罂的恶人,得知了雇用他们的人就是石贤熙……」 「石贤熙竟做了这样的事?!」洛琌玥虽然觉得他对棂罂也别有用心,但因为他没有逾矩,因此就没放在心上,现在知道对方居心不良、手段卑劣,他真不晓得自己该感谢雷朔夜还是该咒骂自己忽视了这个危险。 第二十一章 「后来,朔夜决定要为棂罂解决此事,他亲自去到石家药铺警告石贤熙莫要自不量力,要他趁早放弃棂罂,别再耍手段,但石贤熙死不承认,还说即使是轩毓侯也不能含血喷人。」 「若歹人要找人诬陷,也不会偏偏挑上他。」 虞雪罄认同这句话,但那家伙打死不认,雷朔夜也的确没有明确证据,「最后朔夜威胁了他,说他不是没有手段对付石贤熙。但朔夜终究还是理智的,他怕明着用手段对付石贤熙,万一没跟棂罂解释清楚会让她误解。」 洛琌玥知道洛棂罂此时很相信雷朔夜,但难保不会发生什么变故改变她的想法,「侯爷不说,找机会让我来说吧。」 「先静观情况吧,朔夜也做了处理,他只对我说,他会让石贤熙看见他的手段,必要时会让石贤熙无法在轩毓城里再待下去。」 洛棂罂刚由秘密地点出来,今天是固定会见皇上派来的探子的日子,虽然她回报的讯息不会伤了雷朔夜,但她总觉得仍是背叛。 或许是做了亏心事,当紫微院上街采买的奴仆因巧遇所以喊了她时,她吓了好大一跳,连琴盒都差点摔到地上。 「对不住洛琴师,吓到你了。」 「没事。」洛棂罂定了心魂,抑下狂擂的心跳。 「洛琴师怎么会来这附近,紫微院在另一头啊!」 「我有事去石家药铺一趟。」洛棂罂胡乱想了个借口。 洛琌玥去了京城后就不再需要租铺子当医馆了,于是洛棂罂迁回山上故居,也因为不再开医馆,所以有段时间没再与石家药铺连络,而且上回又与石贤熙闹得有些不愉快,洛棂罂想,就趁今天去见见石贤熙好了。 「可石家药铺歇业了喔!」奴仆回复。 「歇业?!」这么大的事她居然不知道?洛棂罂把手上的琴盒托给奴仆,「我的琴麻烦你先帮我送去紫微院,我去一下石家药铺,办完事就去为侯爷抚琴。」 「好的,洛琴师,那奴婢先回紫微院了。」 洛棂罂与奴仆分开后,立刻前往石家药铺,到了药铺门口,发现药铺真的没有营业了,她敲门敲了好一会儿才等到石贤熙来应门。 看到是洛棂罂来找他,石贤熙也没有露出笑容,只是继续收拾着他的家当。 「棂罂,你来啦。」 她明显感觉到石贤熙的冷淡,先前他见到她时总是热络,为什么现在却不太搭理她?「贤熙哥为什么把药铺收起来了?」 石贤熙收拾的手一顿,把手上几只木盒重重地往桌上一放,他突来的暴怒及木盒撞击桌面的声响让洛棂罂结实一震,微微退缩着身子,「贤熙哥……」 「你真不知道?」 「我为什么应该知道?」大大的眼睛里蓄着水气,洛棂罂委屈地看着石贤熙,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用这样的口气对她说话。 「因为我爱慕你。」 「贤熙哥对我……」这一幕,洛棂罂似曾相识,之前也有一个人这么对她告白,后来他离开了她的身边,那是她的……师兄。 「是!当初我爹说希望我们石洛两家结亲是认真的,后来洛家搬迁,我以为我们再无缘分,结果我们却在京城偶遇,甚至最后你及你师兄又回到轩毓城,我以为这是我们缘分未尽的证明,我以为是天意,所以我想尽办法接近你,想告诉你我的心意。」 「我……我不知道贤熙哥是这么想的……」 石贤熙冷笑一声,脸上满是自嘲,又继续收拾起来,「你当然不知道,要接近你太难,轩敏侯可说是用尽了手段。」 「侯爷吗?」她知道雷朔夜对她的心意,所以可能对石贤熙态度不友善,但他们毕竟没有什么交集,雷朔夜能怎么为难他? 「轩毓侯是这整个轩毓城权势最大的男人,我怎么跟他斗?」 「和侯爷何关?」他越说,她越不明白了。 「轩敏侯对你的心思,你难道不知?」见她不自然的神色,石贤熙清楚她是明白的,「所以轩毓侯不容许任何人介入,你晓不晓得他用了多少手段接近你?」 「够了!贤熙哥,你不要再诋毁侯爷了,我与侯爷初见时他便中了合欢散,若他有什么坏念头,我早就清白不保了。」 石贤熙冷笑,这男人为了棂罂连合欢散都能忍下来?真是用尽心机,「忍一忍合欢散的药力换来你的死心塌地,也算不坏的交易。」 「你这是偏见,就跟你在紫微院看见的老樵夫一样,那老伯真的就只是个樵夫,是出事后才被侯爷收进紫微院里当园丁的。」 见洛棂罂对雷朔夜的信任到了无法撼动的程度,石贤熙看了更加不悦,「你这傻女人,这全部都是计谋,你被他骗了,你从认识他起的一切就全是谎言,都是他用的计谋,他只要织好情网等你这个小虫子一沾上再也离不开时,就慢慢的接近你生吞了你。」 「不可能!」 「好!别人的事我无法证明,我自己的事总行了吧!轩毓侯他找了我,要我放弃你,我不肯,他便威胁要让我在轩毓城待不下去。」 「不可能!侯爷为人坦荡,不可能做这种事。」 「棂罂,你真的很傻,你要不去城里问问我石家药铺发生了什么事?一开始是采药人不把药材卖给我,因为卖给其他药铺的价格更高,接着药商也不把货给我,因为别的药铺高价收购,最后还莫名出现一个传闻说什么有人吃了石家药铺卖的假药因而丧失性命,这一连串的事件使得石家药铺一蹶不振,逼得我不得不离开轩毓城重新开始。而这一切,正应了轩毓侯的希望。」 「不可能!这不像侯爷会做的事。」 「你就真这么了解轩毓侯?再说我为什么要骗你,我已打算离开轩毓城了,难道……我骗了你你就肯跟我离开吗?」石贤熙见她深信着雷朔夜,更为愤怒。 「我……不能离开……」她的家在这里,如何离开?更何况她对石贤熙并没有男女之间的感情。 「棂罂,你傻得让我生气,笨得让我心疼!你不能留在轩毓城,否则你终究会成为雷朔夜的禁臀,跟我走吧!我们离开轩毓城。」他有些焦急地扣住她的双手。 洛棂罂当然立刻拒绝,硬是把双手抽了出来,「贤熙哥,你到底在说什么?我不信这是侯爷做的,也有可能是同业竞争啊!」 「棂罂!你想清楚,只有我能救你。」 「贤熙哥!我不知道我做了什么让你误解,但我对你从来没有朋友之外的情意。」 「你难道不曾想过你师兄凭什么进入御医监?就算他治好了九皇子,但给他丰厚赏赐即可,为什么要让他进入御医监?」 「这安排有什么不好,进御医监是所有医者梦寐以求的啊!」 石贤熙冷哼一声,「梦寐以求又如何?终究离乡背井,而且御医监里人才辈出,或许一辈子也出不了头,轩毓侯看似给你师兄一个更好的前程,事实却是在满足他想独占你的野心°」 洛棂罂神色一凛,发现他言语中的偏差,「师兄他想要的不是前程,而是进入御医监学习的机会,对师兄来说这就是最大的赏赐。」 「就算是最大的赏赐,但你能否认这其中没有轩毓侯促成的可能吗?」 洛棂罂顿时哑口无言,据说九皇子是没什么大碍的,当初整个轩毓城的大夫都断不出病因,只不过是因为九皇子的毛病罕见,但并非什么大病,当时若送回京也会痊愈,说来师兄并不真的那么特别,让他进御医监的确是莫大恩惠。 洛棂罂动摇了,因为她并不知道九皇子的毛病已被下令隐瞒,外人才会以为病并不严重,再加上洛琌玥与石贤熙这相似的情况,都是在对她表白心意之后就得离开,令她不禁怀疑…… 「棂罂,你想清楚,石家药铺面临的事,真的只是一个同业竞争能做到的吗?整个轩毓城,轩毓侯的身分最为尊贵,他又是轩毓城首富,唯有他能只手遮天。」 「我不信!」洛棂罂搞着双耳不想再听他的挑拨,甚至转身要逃离这里,只求不再听他的话。 最后,石贤熙怒火滔天,扯住洛棂罂的手腕,他为了她几乎失去一切,这个傻女人竟还痴傻地相信雷朔夜,既然说不听,他就用行动让她变成他的女人。 「棂罂,其实合欢散的取得并不难,轩毓侯要设计那场戏真的很简单,想见识看看吗?」 洛棂罂看着他由一只木盒中取出一个小瓷瓶,顿觉心惊,「你、你备着合欢散做什么?!」 第二十二章 石贤熙备着当然是想用在她身上,当初准备让两个雇来的歹人强灌她合欢散,他再出面救了她,等她药性发作对他求欢,他再半推半就的要了她的身子,没想到却让雷朔夜给破坏了。 他不甘愿,便继续诋毁雷朔夜,「之前有顾客订制,我便留下了些……棂罂,你可知来订药的人是谁?就是紫微院的奴人啊!」 「就算是紫微院的奴人,也不一定是侯爷要用的。」 「你真傻,你会跌下山崖不就是有两个歹人欺凌你,轩毓侯及时出现救了你,可你却不小心摔下山崖吗?」 「贤熙哥,你到底在说什么?」哪里有什么歹人? 雷朔夜有意误导石贤熙,所以才对他说自己打退了歹人救了洛棂罂,石贤熙若不认命离开,他会让洛棂罂知道那歹人是石贤熙雇来的,所以石贤熙一直这么相信着。 「我打听到那两名歹人就是雷朔夜雇的,要英雄救美,所以轩敏侯才更看我不顺眼,打算逼死我。」 「你胡说,根本没有的事!」 石贤熙怒红了眼,她全然相信雷朔夜的态度更让他生气,于是在洛楼罂的奋力抵抗下,他还是扯着她往他的房间而去。 洛棂罂终于意识到危险,她拚命挣扎,可石贤熙又是抓手又是绊脚的拉扯着她,强行将她压制在床上,单手紧扣住她的双手,硬是把合欢散喂进她嘴里。 「放开我!我不要——」 洛棂罂抵抗不了,被喂进了合欢散,又见石贤熙想脱去她的衣裳,她难以置信她的青梅竹马竟会如此对待她! 她一反以往的柔弱与矜持,甚至是狂乱的又是挣扎又是踢脚的抵抗着,可还是撼动不了他,洛棂罂想扞卫自己的清白,只得转过头用力往他压制她双手的手臂咬去。 「啊!你!」 石贤熙吃痛地收回了手,洛棂罂好不容易推开他,一得到自由便转身要逃,却又被他伸出脚绊倒,石贤熙立刻扑在她身上以身体压制她。 「不要——」她惊悸地张大眼睛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尖叫声。 石贤熙捂住她的嘴,「叫也没用,我今天一定要得到你!」 洛棂罂的双手再度被控制,身子也被强压着,她张大的双眸不断流出汩汩的泪水,惊恐万分。「呜呜……」 可最终,因为她勉力的挣扎加速了药性运行,渐渐的觉得浑身躁热,再也无法抵抗,她感受到了合欢散是怎么消磨她的意志。 就在她即将陷入绝望之前,似乎……看见了雷朔夜的脸…… 雷朔夜本在紫微院里等着洛棂罂来为他弹琴,可过了时间却一直没有等到她,由于本在凉亭里饮茶,便随意唤了路过的侍女让她找人去请洛棂罂,没想到那侍女却说,自己方才在街上遇到洛棂罂,她说要先去石家药铺,询问是否直接派人去石家药铺请。 雷朔夜一听到石家药铺便心生不祥,立刻领了两个近身侍卫快马加鞭前来石家药铺,不料竟会见到令他愤怒至极的一幕。 他看见被石贤熙压制在身下的洛棂罂,以及她被撕破的衣裳还有迷蒙涣散的眼神,分明是被下了药! 雷朔夜终于失去了理智。 【第八章】 洛棂罂服了药失态的模样,雷朔夜不能让他人见到,他命近身侍卫去备马车,用着马车把洛棂罂带回紫微院。 一进他为她安排的院落,又立刻让人去取合欢散的解药,拖了不少时间。 他吃过合欢散,所以知道抑忍药性有多痛苦,眼见着洛棂罂扯着自己的衣裳,扯得几乎衣不蔽体,他没有一丝欲望,因为他心疼更甚。 侍女送来解药时,连看都不敢看洛棂罂一眼,因为经过这件事,大家都知道洛琴师对侯爷来说是什么样的存在,所有人都不敢逾矩。 侍女离开后,房里又只剩他们两人,雷朔夜立刻喂洛棂罂解药,药性没有那么快发挥作用,但至少可以令她恢复一些理智。 雷朔夜把她拥在怀里,觉得自责,他早该告诉她石贤熙做的事,那么她至少会对他存有戒心,今天的事或许就不会发生。 他不敢想象自己若迟了一步,她会发生什么事? 「棂罂,对不住……」 「该对不住的是我,我居然曾经把石贤熙的话放在心里,惹怒了侯爷,我不知道石贤熙竟是这样的人。」渐渐恢复清明的洛棂罂声音低哑。 见她还颤抖着身子,但至少言谈已恢复了理智,雷朔夜松了口气,「药效退了吗?」 洛棂罂摇了摇头,她就这么被他搂在温暖的怀抱里,她不知道自己如今的动情是因为药效未退,还是对他的真心,「石贤熙人呢?侯爷怎么处置?」 方才她因为药效,神智有些昏乱,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事。 雷朔夜表情有一闪即逝的闪躲,他知道此时说实话会吓着了她,「送官了。」 「他说,我师兄进御医监的事是侯爷促成的,还说石家药铺歇业是紫微院的手段。」 这些都是事实,但他能对现在如此脆弱的棂罂说实话吗? 「棂罂,别再想石贤熙的话了,等你好一些,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 「不用了,我相信侯爷。」 「全然的相信?」 「是。」 「那就好好记住你说的话,下回再误会我,我会非常、非常、非常的生气喔!」 「我会相信侯爷的,石贤熙还胡说我与侯爷初识时,您是刻意让自己服药,我尝过这药性有多痛苦,所以我知道侯爷能忍得住必是正人君子,我方才都……」洛棂罂想起了刚刚的失态,忍不住羞愤地哭出声音。 「我一个大男人本来就比较耐得住药性,这不是你的错,别再想了。」 「侯爷不会看不起我吧?」 「怎么会?」雷朔夜无限疼惜,她如此自责,实在让他心疼。 「那侯爷对我没有一点欲念,是因为侯爷是君子,不是因为我那下贱的模样而看轻我?」 雷朔夜失笑,原来他对洛棂罂是如此真心,稍早看见她那模样只觉心疼,全然忘了欲念。 「我刚才是担心你才会没有任何念头,你再说这样的话挑逗我,我会变成扑羊的恶虎喔!」 洛棂罂不清楚自己如今的脆弱是不是因为方才遭遇到的事,但她知道她渴望雷朔夜的抚慰,甚至顾不得女人家的矜持。 「如果扑过来的是侯爷,我……可以。」她羞得都要把自己埋进他的胸膛里了,但忽然间,却感觉自己被雷朔夜推了开来。 她倒在床上,不敢去看离开床站到窗边去的雷朔夜,她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他方才可能是安慰她的,她却不知羞的说出那样的话,「我……居然把侯爷的安慰当成了真话……对不住,侯爷不要讨厌我。」 「不要道歉!棂罂,我真的没有看轻你。」 「那您为什么……」她接不下话,因为她的确是被无情的推开了。 「我不想在你这么脆弱的时候得到你,这是趁人之危。」 「如果我说,我早就喜欢上侯爷,不是因为药性才说的、不是因为被石贤熙背叛才说的,这全是我的真心话呢?」 「棂罂……」 「我真的喜欢侯爷。」 雷朔夜走到床边看着她楚楚可怜的眼神,终是伸出了手,洛棂罂握住他的大掌,也顾不得自己的衣裳还凌乱,扑进了他的怀里。 「棂罂,等一下如果你后悔了要喊停,我也不放开你了。」 「我……不会喊停的。」她羞怯地把脸闷在他胸口,说出了这句话。 下一瞬,雷朔夜就把她放倒在床上,与她激烈地缠吻起来…… 洛棂罂受了惊悸,雷朔夜不放心让她返家独居,再说他们已有夫妻之实,他已决心要给她名分,所以也不让她返家,硬是把她留在紫微院住下。 住在这里的洛棂罂,几乎被当成侯爷夫人一般服侍着。 不过被挑选来服侍她的侍女都很安静、不爱说话,洛棂罂知道这是雷朔夜的体贴,他们毕竟不是夫妻,可紫微院上下必定都知道他们的关系,但因她脸皮薄,他才找了不会碎嘴的侍女来服侍。 不过住了几天之后实在有些闷了,这些天雷朔夜不知道在忙什么,除了来陪她用晚膳之外,其余时间都没见过他。 这日午后,觉得无聊的洛棂罂决定到花园走走,侍女们立刻跟上要随侍左右,但她拒绝了,她不是出生在富贵人家的姑娘,对于这样亦步亦趋的服侍实在不习惯。 第二十三章 紫微院的庭院她并不陌生,毕竟也在紫微院当琴师好一阵子了,洛棂罂散步到花园里,顺着小径欣赏着径旁不知名的花朵,花径一直延伸到花园里的假山,她也缓缓地走至了假山后头。 「你说侯爷做了什么?!」此时,一名侍女拔高的声音,不但让与她同行的另一名侍女吓着,也吸引了假山之后洛棂罂的注意力。 「就那个石家药铺店主的死因啊!」 石贤熙的死因?雷朔夜不是说把那人送官了,他怎么会死?!死在牢里的吗?洛棂罂几乎要走出隐身的假山询问清楚,却听见另个侍女问了。 「官衙不是以意外结案了吗?」 「当然得以意外结案啊!整个轩毓城都在传是官衙不敢得罪侯爷,但其实并非意外,石店主是侯爷在盛怒之下杀的。」 「莫非……是因为他想轻薄洛琴师,所以让侯爷给杀了?」 「肯定是。」 「你又不是侯爷也不是近身侍卫,你怎么会知道的?」 那个侍女似是还有其他内幕,压低声音说着,让洛棂罂也得倾耳细听才能听得大概,「偷偷告诉你,前一阵子地牢里关押了两个人,是我负责送牢饭的,据狱卒说,人是侯爷的近身侍卫押回来的,好像是在山上要轻薄洛琴师才被侯爷抓回来。」 「你是说……上回洛琴师被侯爷由山上救回来那次?洛琴师不是采药摔下山崖的吗?」 「不是!听说是险些被人轻薄,洛琴师一时失神才会失足被侯爷所救。」 洛棂罂闻言纳闷,那日在山上她是采药摔下山崖,哪里有什么人要轻薄她?可这两个侍女的对话却成了另一件事的佐证…… 她又忆起石贤熙的话,他说,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雷朔夜的计谋,为了接近她,得到她的手段。 她是相信雷朔夜的,也应该要相信他,而且她没遇上那两个歹人,根本没有什么歹人想要夺她清白。 可是,若石贤熙说的有假,那侍女说的也是假话吗? 「那两个歹人呢?还关在地牢里?」既然石店主都落得这个下场了,那两个歹人难道还能活得好好的在地牢里吃闲饭? 「没有,守门的大哥之前告诉我不用送饭了,说是两个歹人已经送官,但这件事没有传出去,我想或许也被侯爷给……」侍女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侯爷不像会随意杀人的人,这不可能。」 「是真的,我说的句句实话。」 就在侍女一个不信,一个信誓旦旦时,又一个侍女走了过来,见她们在争论就问了原由,没想到听完后,她给了这句结论—— 「因为侯爷是真心喜欢洛琴师啊!所以一见洛琴师险些受辱,忍不住脾气嘛!」 「喜欢到为她杀人?」持相反意见的侍女说了。 「我也告诉你们一个秘辛,那天我回城东的老家去,那里巷子多又九拐十八弯的,我回家的路上拐着拐着竟然看见洛琴师和一个男人神秘兮兮地在巷子里说话,我回来就告诉王妈,不知道事情怎么传到了侯爷耳里,侯爷把我们叫过去,说谁要敢再乱说那巷子里的事,就要治我们造谣的罪。」 「洛琴师私会男人?!」 「嘘嘘嘘!别讲那么大声!若不是侯爷早就知道洛琴师私会男人,就是侯爷爱她爱到什么也不顾了,我猜是后者。」 「你们的话真是莫名其妙,完全不可能。」持相反意见的侍女只下了这个结论,决定不信这两个造谣的女人。 「其实你也别想太多,要有个男人,而且是像侯爷那样俊俏的男人为了我杀人,我早就以身相许了。」第一个说出秘辛的侍女扬声,双眸还散发着崇拜的光采。 「你?重新投胎还快一点。」后来说出秘辛的侍女取笑她。 「好了啦!这种谣言别再乱说了,当心传到侯爷耳里,教训你们两个。」 「喂!说好了,这些事就我们三个知道,可别传出去了。」 三名侍女一边议论着一边走出了花园,但洛棂罂的双足就像生了根似的无法移动,她非得捂住嘴才有办法克制自己别发出惊呼声。 城东私会?那不是她去见密探那天吗?所以雷朔夜早知道她是皇上的眼线却不说破?而地牢歹人的事也让她听得心生疙瘩,没错!她是采药摔下山崖,没遇上歹人,可是摔下山崖是意外,不是雷朔夜事先能知道的,会不会真如石贤熙所说,他的确安排了那一场戏,只是她摔下山崖没办法施计…… 至于那两个歹人……是被雷朔夜送走了吗?就像知道一切的石贤熙被逼着离开轩毓城?更甚者,会不会是被灭口了? 洛棂罂不敢再想象,她惊惧的发现为了接近她、得到她,雷朔夜竟施了那么多计谋,最后还杀了石贤熙! 她想相信他,毕竟她和他相处过,知道他不是那样的人,可是……这一切的一切都在佐证石贤熙的话。 而且,雷朔夜最终如愿得到她了,还是她自己送上门的。 洛棂罂的眼泪潸潸而下,却想不到任何解释为雷朔夜开脱,一件件一桩桩过去不曾怀疑的事如今都化为不堪,会不会他们的初识真的是计谋?会不会那个樵夫真的是计谋…… 她无法留下来面对这件事,所以,洛棂罂几乎是逃离了紫微院。 雷朔夜有件事隐瞒着洛棂罂,那就是他仍然去找了琴匠高大师,让高大师还他人情,为他制做一把琴。 高大师的手艺精湛,所以催不得,直到现在三个月有余才做出一把瑶琴。 雷朔夜以精致的漆盒装着琴,捧着琴盒来到洛棂罂暂住的院落,要把琴送给她,可来到她房里却没见到人。 侍女回复雷朔夜,洛棂罂说她在房里闷得慌要去花园里走走,而且不要人跟随,由于雷朔夜没有交代不能让她独自一人,所以她们便听命守在院落里。 雷朔夜沉吟,他方才就曾经过花园,为何没有见到她? 他放下琴盒又走回花园,来到唯一能遮蔽视线的假山后方,但依旧没有见到洛棂罂的踪影,这才下令要紫微院里的所有人找出她。 不久后,有名奴仆跑过来回报,说后院的门不知被谁打开了却没闩上,推开后门离开的人肯定没有回来。 雷朔夜立刻想到,由后门出去的应是洛棂罂! 她怎么了?为什么不告而别?! 「备马,我去找她。」 身为紫微院的琴师,最近又因为一件命案弄得满城皆知,所以洛棂罂失神地走在轩毓城里是很受瞩目的。 对于洛棂罂,城里的人对她是同情多于议论,因为石贤熙卖假药闹出人命的事,在城里的风评并不好,再加上他是意欲轻薄洛棂罂才出事,自然更得不到同清。 而且因为这件命案,连带着官府也把他买通盗匪意图调戏洛棂罂的事给结了案,所以石贤熙人死了却臭名远播。 不过这些事,洛棂罂都不知道。 最近雷朔夜就是在忙这些事,他要官府以最快的速度办好案子,不要让她受煎熬,他希望洛棂罂能一次就知道所有的来龙去脉。 不多久,一看到雷朔夜骑着马一脸担忧的出现,城里人立刻猜出洛棂罂果然出事了,几个人给他指了方向,他立刻追了上去。 洛棂罂是往城郊山上去的,虽然是有目的的走着,但她的脚程很慢,她在回想见到雷朔夜这三个多月来所发生的一切。 就在即将到达竹居前,天渐渐黑了,而且下起了滂沱大雨,洛棂罂失神地走着,浑然不觉,直到身后传来马蹄声惊醒了她。 她回望,果然见到雷朔夜骑马奔来,她呆傻地站立在原地,静静看他骑着马来到她身边,扯住了缰绳,停下马匹的脚步。 「棂罂,你没发现下大雨了吗?也不找个地方躲雨。」 「侯爷……您……不要管我好吗?」 「怎么可以不管你?」雷朔夜弯下身子,作势要捞起洛棂罂,「抱住我。」 她没有心思多想,只是他命令她便照做,在她勾住他的颈项时,雷朔夜捞起她放在身前共乘,并催促马儿快跑。 当年那个救了他的小女孩所居住的小竹居就在前方不远,竹居虽然颓圯了,但暂时还是能躲雨,所以他载着她往小竹居去。 夜幕已拉开,雷朔夜没细看竹居外的景色,只发现竹居有人整理过,「这、这竹居本已荒废了。」 「师兄离开后,我便整理了这无人居住的小竹居作为我的居所。」 第二十四章 雷朔夜没有时间细想,只担心洛棂罂会着凉,既然她住在这里那更好,她可以尽快把一身湿衣换下。 洛棂罂直到被他带进竹居里,才发现他也是一身湿,于是拉着雷朔夜进房,在她的五斗柜里翻出一套洛琌玥的衣裳,「这是我师兄的衣裳,他当初有几套没能带去京里,我搬家时便一并带过来了。」 雷朔夜没顾着自己,只是把衣裳往一旁的桌上放下,然后拿起布巾轻轻擦拭着洛棂罂,「你别管我,快把这身湿衣换下,我担心你着凉了。」 他这么着急她,她本该觉得开心的,可知道一切之后,洛棂罂怕了,怕雷朔夜的心机。 「侯爷……石贤熙是怎么死的?是侯爷杀的吗?」 听她的语气莫非是想责备他?雷朔夜本担心洛棂罂着凉,没想到她却为了做出那种下流事的石贤熙来指责他。雷朔夜怒气一升,语气也不再和缓,「石贤熙那种人,死不足惜!」 「那地牢里的两个歹人呢?也被侯爷杀了?」 「你……怎么知道地牢里有人?」 所以地牢里真的有人?洛棂罂跌靠在桌边,不敢相信自己会得到证实,「我听说,地牢里关了两个想调戏我的歹人,很可惜是不是?因为我跌下山崖,所以那两个歹人没有机会粉墨登场,演一场要轻薄我的戏。」 她是猜中了那两个歹人要演的戏,可为什么她语带讥讽?但不管如何,她语气中的讥讽好似不只在嘲笑施计的石贤熙,也像在自嘲。 她在懊悔对石贤熙的信任吗? 雷朔夜伸出手想安慰洛棂罂,她却躲开来,转身站起。 看着自己停在半空中的手,很明显的被拒绝了,雷朔夜也转身走至窗边看着远方,但视线在,心却不在。 他想到一个可能,会不会棂罂认为施计的人不是石贤熙,而是他? 他本是自嘲地低笑着,渐渐转变成仰头大笑,洛琌玥警告过他了,说怀疑一点一滴的累积终会让棂罂改变想法,他却没放在心上,棂罂如今分明是对他失去了信任。 「棂罂,你怀疑什么,问出来吧。」 「过去我从未质疑过您,我相信着您。」 「喔?那这回呢?不再信了?」过去相信,所以现在她不再相信他了是吧! 「石贤熙说,您派人到石家药铺订合欢散,说您在京城被下合欢散是为了接近我的计谋,又说因为他无意间得知您雇了两个歹人要演一出英雄救美的戏,所以您用尽手段让石家药铺歇业,逼他离开轩毓城,免得泄露了您没成功的歹计,这些我本都不信的,直到我得知您真关押了两个歹人,所以,石贤熙说的都是真的吧?」 「既然你都信了,还要我说什么?」雷朔夜心痛莫名,因为她最终选择相信的,竟是石贤熙。 洛棂罂其实想听见他的否认,否认他为了留她在身边,不惜用了这么多手段,可雷朔夜一句话也不解释。 「您说啊!只要您说的,我都信!只要您告诉我实话!」 雷朔夜愤怒的双眸盯视着洛棂罂,笑她话里的矛盾,「你要真这么信我,就不会问我!」 他是恼羞成怒了吧,所以才会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话。洛棂罂伤心、难过,不相信她竟把自己交给了这样的男人,「您说我就信,真的……」 洛棂罂的泪无法再让雷朔夜心软,因为她的指责已先一步伤了他的心,「我说你就信?那如果我说石贤熙说的都是真的呢?」他步步近逼,一句句一声声都打击着她,洛棂罂被他的气势所震,随着他前进,她节节后退着,「他说我是一个留恋花丛、情史不断的男人,这是真的!我让园丁扮成樵夫,演了出戏给你看,这也是真的!我为了独占你赶走你的师兄,甚至雇了两个歹人演戏,还为此想赶走石贤熙,这些都是真的!你全部相信吗?」 「侯爷……」 「喔,对了,再告诉你一件事,我们初见并不是在你救了我那天,因为更早之前我便在郡主府见过你,一见你的容貌便为你钟情,为了得到你,我买通舞娘对我下药,就是为了让你来救我。至于忍住药性不碰你,也是为了给你一个我是正人君子的印象,还要我再说吗……」 「不!不要再说了!」洛棂罂捂着双耳,不懂为什么他要对她说这么残忍的话?她已经对他献了身,回不去了啊! 「你想听我说不是吗?」 「为什么做这些事?!为什么?」 「因为我爱你呀!这还不够吗?」 「爱我就可以使出这些计谋吗?爱我就可以任意杀人灭口吗?您这样做,比石贤熙还可恶!」 「你说什么?!」他不敢置信,这女人竟拿他跟石贤熙比较,而且还比他不如! 「我说,你比石贤熙还可恶!」 他脸上霎时出现寒意,看得洛棂罂心惊,下一刻,她被横抱起来,「做什么?! 快放开我!」 「我做了这么多坏事,总不能白做吧!既然你说我比石贤熙还可恶,那我也不用顾虑你的心情,就做出比他更恶劣的事,石贤熙至少还下药让你不会感到痛苦,我却要你真真实实的感受到,压在你身上的男人是一个恶魔!」 「不!我不要!放开我!」洛棂罂的拒绝在她被毫不留情抛在床上时打断,她撑着摔痛的背坐起身,却迎上了雷朔夜激烈的狂吻。 她受了惊吓,狠下心咬了他的唇。 雷朔夜吃痛,微退开身子,手指擦拭唇瓣,看见上头的血,也看见了洛棂罂发现他见血后的惊恐,「是您先对我……」 「没错!是我对你做了坏事,一直以来都是,你尽管咬吧!这一回,你咬下我的唇我都不会放过你,你是我的女人,不管你怎么认定我,都是我的女人!」 洛棂罂的恐惧在雷朔夜那双愤怒至极的眼神里达到最顶点,她的推拒换来他无情地撕裂她的衣裳,她的不愿换来了他没有一丝柔情的对待,雷朔夜残忍地占有了她,或许她的第一次尝到了雷朔夜的温柔,所以这一回,才会伤得这么深,心伤、身体更伤。 天刚亮雷朔夜就醒了过来,他转身看着怀里的洛棂罂,昨天他做了无可挽回的事,他该怎么面对她? 他真是气疯了才强夺了她,现在他要解释这一切,她是否还能听得进去? 看见她赤裸的肩露在被子外,现在虽然是春天,但昨夜才淋了雨,雷朔夜怕她冷着,于是拉高了被子把她盖得严实后才翻身下床。 他拿起桌上那套她昨夜拿给他替换的衣裳穿上,走出了洛棂罂的房间。 他昨天真是气极了,口不择言半真半假的说了不少气话,是他逼出了她的狠话,可自己却因为那句狠话而发狂,是他不应该。 雷朔夜走出小竹居外,看见了昨夜没能细看的园子,那园子里种植的花朵震慑了他的脚步——满满的罂粟花,而且不是普通的罂粟花,是当年他送给那个小女孩的罂粟花! 棂罂……就是那个小女孩吗?! 雷朔夜急忙返回洛棂罂的房间,看见她正缓缓醒了过来,他坐至床边,除了对她的柔情外,还有猜测她可能是他救命恩人的感谢,瞬间柔和了神情。 当看见洛棂罂的发缠在颈子上,他伸出手想为她拂开,没想到她竟退了开来,抱着被子遮掩身体坐起身。 雷朔夜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他拳起手,缓缓的放下,没再试图拉近两人的距离,「棂罂,你是当年救了我的小女孩吗?你当时还小,变化大,但我当时已经十八,你不该不认得我……」 「是!当年是我救了你,我并不清楚师父为什么交代不能让你知道我们的身分。后来,师父就带着我与在外地义诊的师兄会合,搬去了京城。」许是被伤透了心,她也不再以敬语尊称他。 「太好了……你已经是我的人了,又是我的恩人,跟我回紫微院吧!我会给你名分,也要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洛棂罂的脸上从未出现那么寒冷的笑容,她是赤裸的,只能裹着被子下床拿衣物,只是双腿刚落地就因为虚软而跌倒在地,她知道这是雷朔夜昨夜的纵情才会伤了她的身子。 雷朔夜要扶她,却被她推开,「放开我!」 「棂罂……」 「放开我!这就是你报恩的方法吗?强迫我?」 雷朔夜被她这么一吼也失了主意,默默收回了手,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踉臆地走着,直到跌靠在五斗柜旁。 「棂罂,让我帮你。」 第二十五章 「帮我?我会这样不就是你做的好事吗?」 「棂罂,对不住,这件事是我做得太过了,但你听我解释……」 「我不想听!拜托你让我静一静。」 「不行,我现在留你一个人你只会胡思乱想,你听我解释,给我一点时间……」 「你不走就等着为我收尸!」她不只是言语威胁而已,还由五斗柜抽屉里拿出了一把剪刀,刀尖就抵着她的喉头。 「棂罂,你做什么?!快放下剪刀!」看见她用剪刀抵着自己,雷朔夜吓飞了心魂。 「你走啊!你走!」 「棂罂,你相信我,我没有做过伤害你的事,我的确在花宴之前就见过你,对你一见钟情,我承认舞娘下合欢散是我的计谋,是为了接近你,但之后……」 他还要那么残忍的把事情再说一次吗?她每听一次,心就痛一次。 「够了!我不要再听了!我什么都不信了……不信了……」 「棂罂,你听我说完。」 「你达成目的了还不够吗?我已经、已经让你夺了身子,还不够吗?」 「我不只要你的身子,还要你的心,我深爱着你,相信我!」 「你爱我?是啊,爱到明知道我是皇上派来的眼线,你也不在乎不是吗?」 「你怎么——」 他的表情告诉了她,他果然知情!洛棂罂将剪刀抵得更紧,几乎要划出血痕了。 雷朔夜大惊制止,「好!我走,我先走,棂罂,你不要伤害自己。」 「快走啊!快走!」洛棂罂泣不成声,只能一句句哭喊着要他离开。 「我会走,但你答应我别离开这里,让我派人来这里保护你、照顾你,而我在你气消之前都不来见你,好不好?」 「只要你走就好,什么都好……」 雷朔夜无奈,只得离开小竹居。 洛棂罂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后,才放下剪刀痛哭出声。 她能去哪里?她终究是被雷朔夜骗了清白,她还能去哪里? 【第九章】 紫微院门口,雷朔夜亲临,以盛大的排场迎接,远方尘沙飞扬,在不明的视线中隐约可以看见几部马车正往紫微院而来。 车队缓缓的进入眼帘,在门前停下,飞扬的尘沙才渐渐平息下来。 车队中被簇拥下车的是一名年轻男子,此人便是天庄家主雷倾天,而他与雷朔夜更是自小就认识的好友。 紫微院是天庄旁支,是天庄的附属,所以即使雷朔夜贵为侯爷,但他对雷倾天还是十足尊敬。 雷倾天早年或许还毛躁些,但这几年在他三哥雷之亦,也就是天庄前家主的调教下,越发沉稳。 本来老家主是属意让雷之亦接掌天庄的,可惜雷之亦爱美人不爱江山,如今已长居天市院与妻子长相厮守,并把天庄交给雷倾天。 雷倾天的成长也得到了老家主的认同,终于接受他成为天庄家主。 但也因为这样的改变,让从小就与雷倾天是挚友的雷朔夜渐渐看不懂他了,雷倾天态度没什么转变,只是原先毛躁的个性总让人觉得他容易看透,而如今,雷倾天不说话独自沉思时,总会让雷朔夜恍若看到了别人。 雷倾天变了,变得城府深沉,虽然要执掌天庄这样并不是坏事。 英挺的雷倾天满是贵族之气,结实精壮的身子比容貌斯文俊秀的雷朔夜还高壮,紫微院众人随雷朔夜来迎接雷倾天,而且似乎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般先低下了头。 果然,雷倾天一下马车,走近雷朔夜后,就是轻薄之举。 「朔夜,这么久不见,你还是这么美啊!」雷倾天手中折扇无礼的托起雷朔夜的下颚,他外表虽然不似江南男子文气,但气质却如江南男子风流。 「家主是不是太逾矩了?」雷朔夜忍着脾气,冷然的语气满是指责。 雷倾天只是斜睨他一眼,「朔夜,你知道这么顶撞我的人,活下来的有几个?我是在表示我的无奈,若你不是男人,你将会是身黥天庄家主图腾的人。」雷倾天轻薄的言语未尽,仿佛故意要惹怒雷朔夜一般。 「据我所知,身黥家主图腾的女人已经有一个,但她不是家主的妻子。」雷朔夜对这不人道的仪式一向不赞成,不过既然是天庄女主人才需有的装饰,自然也不关他的事。 「雷之亦的女人也算天庄女主人,她有黥身本就合理,我是指属于我的女人。」 「如不嫌弃,紫微院哪个女人若家主看上了,我便将她送给家主。」 「喔?那如果我要的是洛棂罂呢?」 雷朔夜神情一窒,乍听这个名字他的心还是猛然一揪,他这阵子去小竹居很多回了,她依然不见他。 「棂罂不是紫微院的女人。」 她不是紫微院的女人,而是雷朔夜的女人,雷倾天知道,这才是他真正想表达的意思。 但他来此是有正事的,于是不再逗弄雷朔夜,方才的言语就仅止于调戏而已。 雷朔夜把雷倾天请至偏院,那座院落环境清幽,是每回雷倾天来作客时居住的院落。 为了雷倾天的入住,院落已净空,只留下天庄的护卫,进入厅里,雷倾天让护卫全退到厅外,才径自坐上主座。 「朔夜,坐,我有话跟你说。」 雷朔夜看得出来雷倾天有要事商谈,因为他已收起方才的轻佻,此时奴婢敲门送来香茗,两人在奴婢放下茶杯离去后才又开口。 「倾天,你……是不是查到了什么?」回到两人独处的情况,雷朔夜与雷倾天便以名字相称。 「何以见得我查到了什么?」微侧过头看了雷朔夜一眼,雷倾天又转回。 「平常你非得讲那些混话到我想拆了你骨头才肯罢休,但今天你很快就放弃,不说混话了。」 「敢情你是想念说混话的我吗?那我继续……」 「倾天,如果你真没事,那就好好休息,晚上我办了小宴为你接风洗尘。」看好友不明说,他索性作势要离开,果然立刻被雷倾天喊住。 「朔夜,你居然这么伤我的心,你不懂我的心意吗?」雷倾天捧着心,就像被情人伤了心一般。 雷朔夜脸上的表情没有改变,说出来的话却不如脸色一般平静,「我们认识是一、两年的事吗?你是不是真的对我有兴趣,我会不清楚吗?更何况你的眼线布满三院,我都怀疑皇宫里也有你布下的眼线了,有什么事是你不知道的。」 雷倾天神色一敛,倾身道:「如果我说,我查出了洛棂罂的真实身分呢?」 「你有打算明示一下,让我知道我想娶的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吗?」 「想娶」两个字吸引了雷倾天的注意,雷朔夜这是拐着弯告诉自己,他对洛棂罂的执着吗? 雷倾天故意装听不懂,「就算我查到了什么,现在的你听得下去吗?」 「当然,我不是轻易被女人所迷惑的人。」 「朔夜啊朔夜……你看不见自己的眼神,就以为别人也看不见吗?」 雷朔夜一抹毫无温度的冷笑过后,双眸锐利地直视雷倾天,「你查出来的不外乎就是棂罂是皇帝的眼线吧!」 雷倾天也不意外,他知道雷朔夜没那么傻,「既然知道,你还留她在身边?」 「她这眼线是郡主送来的,对我无害,我若防她而不要她,下一回皇帝再送来的可不一定是我要的女人。」 雷倾天一副自讨没趣的脸,像唠叨一样的念着,「还说你不是轻易被女人所迷惑的人……」 「你再不说重点,我都累了。」 知他如雷朔夜,果然明白他真正想说的并不是洛棂罂的事。他来此的确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而且这件事可能造成他与雷朔夜友情决裂。 「皇帝还是打算为你及郡主赐婚,郡主知道后连忙进宫表达不愿,可皇帝不依她,因此郡主正在绝食抗议逼迫皇帝死心。」 雷朔夜脸色凝重,皇帝终究还是不相信洛棂罂传回的消息,非得让他当郡马才能保证他的忠心吗?这也想得太简单了,若他真要反,一个郡马的位置满足得了他吗? 「郡主有把握让皇帝改变心意吗?」 雷倾天走下主座,他也随之起身,看着对方有些烦心的踱步到窗边,再开口时语气里带着严厉,「朔夜,我来此是要亲自告诉你我的决定,我要你娶郡主。」 雷朔夜无法同意,他与郡主两人是好友,但绝对无法成为爱侣,「这件事我办不到。」 「如果我说,即使要命令你接受,我都要你非娶不可呢?」 第二十六章 他们是好友,紫微院更是忠诚于本家天庄,雷朔夜不明白雷倾天怎么开得了口如此命令他?用他的终生去换取那个多疑皇帝的信任。 如果他娶了,皇帝还是不信任他呢? 「不要逼我。」 「你为何如此执着?你对洛棂罂真是爱吗?」 「我是!所以我不能娶郡主。」 雷倾天接受了他的回答,但没同意,「你爱洛棂罂也行,说服她为妾便可,不管如何你都得娶郡主,否则我会让你永远也见不了洛棂罂。」 雷朔夜心惊,他是效忠天庄也与雷倾天是好友没错,但不代表他连喜欢的女人都得放弃,「倾天,你若逼我只是得到反效果,我相信你不想见到那一天。」 那天过后,洛棂罂就一直待在小竹居里没出过门,雷朔夜不但派人来服侍也多次来找她,但她就是不肯见他。 不过今天小竹居却来了一位访客,而且完全不理会她的意愿硬闯了进来。 洛棂罂冷冷看着来人的排场,虽然她在郡主府当过琴师,这些气派、摆阔的贵人见过不少,但不管见多少次她都不适应这些自以为高贵的人。 只有雷朔夜,是她见过最不过度排场的贵人。 来人一见到她,便态度高傲的说:「原来你就是洛棂罂,的确生得清丽脱俗,是朔夜想要的那种女人。」 这人不但认识雷朔夜,还可以直呼他的名字,看来身分不凡。 「我应该不认识公子吧,公子是因何事而来?」 雷倾天看着洛棂罂,夸张地做出松了一口气的模样,「幸好你长得还算可以,配上朔夜不会委屈他,现在就等你入了紫微院当妾后,赶紧给朔夜生个孩子,朔夜我得不到……只好退而求其次娶他的女儿当妻子,洛棂罂,你这肚皮可得给我争气点。」 这一连串的话让洛棂罂听得不悦,这男人是谁?哪里来的?为什么敢这么对她说话、敢对她这么颐指气使,「我并没有答应嫁给侯爷,更不可能当侯爷的妾,我是专情之人,我的丈夫只能有我一假女人,还有,就算我真嫁给侯爷,生了女儿,也绝不会同意让她当你的妻子!你年纪比我还大吧,娶我女儿是糟蹋了她。」 「你眼前的人可是天庄家主,注意你的语气。」雷倾天身后的护卫见不惯她的态度及语气,出声喝斥她。 原来这人就是天庄家主,但把天庄家主视为主子的是天庄及其附属旁支,她可不是雷家人,「那又如何?我非雷家人,对我来说,天庄家主不过就是一个有钱的公子哥罢了。」 雷倾天听完,不但没有生气,还仰头朗笑出声,这女子看来温弱,没想到竟然很有脾气。「洛棂罂,以你的身分能成为朔夜的妾已是高攀。」 「是,我是家世配不上侯爷,但不代表我一定得选择侯爷吧。」 居然是朔夜主动巴着她不放吗?雷倾天挑眉看着她,「我就进入正题,说说我来此的目的吧!但我希望能私下跟你谈,你可同意?」 洛棂罂看看左右,紫微院的人早在雷倾天来时就被遣了出去,现在小竹居里的全是天庄的人。 「这屋子都是你的人,要私下谈是你要处理的事吧。」 见洛棂罂算是同意与他谈话,雷倾天扬手屏退了左右,小竹居里只剩下他与洛棂罂。 「家主,你说吧,我洗耳恭听。」洛棂罂半是讽刺地回应了他。 没想到雷倾天却是倏地冷下脸,再开口话中也是杀意。 「我来,是要亲手杀了你的。」 雷朔夜从没想过再次进入小竹居,会见到洛棂罂的尸体。 接到消息赶来的他,脚步带着颤抖,本只想给她几天冷静思考的时间,在那过后,就算得到她原谅的路程再坎坷他也无惧,就算刮着风雪他也无畏,情路从来少不了峭寒、少不了荆棘,只要他迈着坚定步履一定能走到她的身边。 可他来了,伊人却已不在。 洛棂罂静静的躺在床上,不言不语像是睡着了般,雷朔夜走至她身边,跌坐在床上,托起她的手,满脸悔恨,「棂罂,你怎么了?为何睡了?你醒来听听我的解释啊!」 伊人没有回应,他不放弃,仿佛她还清醒着,能听到他的话语一般,「棂罂,用计接近你是我的错,但那是因为我为了韬光养晦释出了许多假象,我怕你信了那些会疏远我,所以才先一步给你我是正人君子的形象,让你不会误信传言。」 雷朔夜阖上双目,眼泪被挤出了眼眶,「我知道你是皇帝的眼线却不说,是因为我自信没有把柄,既然如此,我何必在意你的身分?」 他如今极度懊悔当初为什么要说那些气话,如今即便徒劳,他也想说给洛棂罂听,「……我救了樵夫的事不假,洛大夫进御医监也是我促成的,但请你相信我,洛大夫临去前我们已谈和,他是真心高兴能进御医监学习,至于石贤熙的事,真正雇那两个歹人的其实是他! 「我知道我没有证据,只有两个被抓住的盗匪的片面之词,你如何能信?所以我才选择不说,私下去找石贤熙要他离开你,他不肯,我便用手段逼他离开轩毓城,虽然采药人及药商不卖药给他是我授意的,但用假药害了人命却真是他做的,害了人命才是石家药铺倒闭的主因。 「他要非礼你的那天,不是我杀了他,而是石贤熙拿匕首要杀我却技不如人被我撂倒,他扑倒在地上时,手上的匕首误杀了自己……你相信我,这才是事实的真相。」 「侯爷……」近身侍卫想劝他,但开了口却不知该怎么说。 「棂罂,你还未原谅我,你怎么能走?你到底怎么了?」 没想到那次争执竟是他们生与死的分野,上天竟待他如此残酷,如果他与洛棂罂无缘,为什么要牵起他们的缘分?明明他们两人之间是有情的,为何上天硬要他们断情? 雷朔夜悲痛至极,怎料,还有另一个更令他遭受打击的话在耳边响起—— 「人是我毒死的。」 雷倾天就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地承认是他毒死了洛棂罂,「我说过你必须要娶郡主,没有转寰余地,洛棂罂说她不当妾,所以我不能留她。」 一瞬,只一瞬,雷朔夜跌落了万丈深渊,因为挚友的背叛。 雷朔夜至惊至恸,他望向雷倾天,无语凝噎。 「朔夜,对不住……」 「既知对不住我,为何这么做?」 「唯有洛棂罂死才能保住你,她死,你便会死心去娶郡主,保住你的地位、你的性命。」 「所以你为了我的性命,杀了她?!」 「我不后悔!」 「你不后悔?你竟说你不后悔!你有没有问过我,我需不需要你这么做!」雷朔夜气极、怒极,放下洛棂罂回身就给了雷倾天一拳。 雷倾天被打退数步,跌坐在椅上。「你目中无人,妄自以为能斗得过皇帝,他是天子,是你无法撼动的地位。」 「住口!住口!我不怕皇帝针对我,皇帝手下没有武将,他要杀我也得等到太平之时,我不怕!我无须你自作主张。」雷朔夜上前揪住雷倾天的衣襟,把他由椅子上拉起,拳头再度挥向他,雷倾天勉力挡下。 雷倾天的部属似乎早收到他的命令,所以没有人移动,只是静静在旁看着,雷倾天也不想真正动手,他只是尽力的防守,没有对雷朔夜出过一拳,「你就这么确定,他不是那种什么也不顾的昏君?」 雷朔夜把雷倾天压制在地,高高举起的拳头就要落下,却因为雷倾天凝视他的目光而顿住——自从接掌了天庄,他再也没有由雷倾天眼中读到他真正的心思,可如今他的眼神是真切的,他在对他说,这一切都是为了他! 雷朔夜的手就这么僵在半空中。 「不要心软,要打就打,如果打我能让你消气的话。」看着他停顿的拳头,他扣住雷朔夜的手,对他大吼着。 可雷朔夜还是松开了手,颓然的坐靠在一旁,他不再望向雷倾天,反而转头看着床上依然没有声息的洛棂罂静静淌着热泪,他重重地阖上眼,不知该如何面对现在的情境。 可不可以他再睁开眼,发现这只是一场梦,棂罂没死,倾天也没有背叛他,他还是拥有着原来的一切…… 见雷朔夜已不想再打,雷倾天这才坐起身子擦去嘴角的血,「朔夜,日后你便会知道,我做这一切对你才是最好的安排。」 第二十七章 雷朔夜再开口,声音透着无力,语调冰冷,「我敬天庄是主,所以不杀你,不背这个谋逆的罪名,但从今而后天庄及紫微院的关系一笔勾销,紫微院不再属于天庄、也不再听命于天庄,雷倾天,你走吧!轩毓城不欢迎你,日后我们就是陌生人。」 雷倾天不意外会有这个结果,默默的接受了,带着他的部属离开了小竹居、离开了轩毓城。 得知雷倾天的打算,洛琌玥在九皇子的帮忙下告假回乡,可到紫微院时却只来得及和奴仆们一同看见那令人痛彻心扉的一幕。 没人料想得到,那日好好离开紫微院的洛棂罂,竟会是以这个方式回来。 雷朔夜横抱着洛棂罂缓缓走进院里,他茫然的看着几名站在前门的奴仆,直到他们唤了他,「侯爷……」 雷朔夜勉强压抑着脸上的哀痛,看了看奴仆们,下了命令,「你们都下去吧,各自做各自的事情去。」 「侯爷,洛御医来了。」 众奴仆退开后,雷朔夜看见了洛琌玥,他在他的面前无法坦然,在洛琌玥离开前往京城的时候,他曾向洛琌玥说他对洛棂罂是真心的,他会照顾好洛棂罂,可如今,他照顾成什么样了? 洛琌玥把棂罂交给了他,现在见她成了这模样,肯定不能原谅他吧! 洛琌玥走上前看着洛棂罂,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情况,他缓缓轻抚着她的发顶,一旁的奴仆们以为会看见他因为她的逝去而哭泣,但他只是轻抚着她,脸上尽是惋惜。 「棂罂……这是你的选择,你好好的看着你的选择。」 「你……怨我吗?」雷朔夜的双眼满布着血丝,脸上的落寞哀痛让任何人见了都动容。 「如果您是我,您觉得我会更想看见您抛弃她,娶了郡主吗?」洛琌玥脸上的表情是遗憾,但并没有指责。 「洛御医知道郡主的事?」 「我就是奉郡主之命赶回,没想到……天庄家主……」他没有把话说完,因为知道雷倾天对雷朔夜的背叛,他同样心痛。 「为了棂罂,我与皇帝对抗也在所不惜。」 尽管如此,雷倾天希望他与棂罂,不要将情路走得如此悲壮不是吗? 洛琌玥有口难言,只是看着雷朔夜缓缓迈开步伐。 雷朔夜抱着洛棂罂回到他之前为她准备的院落,如今那座院落等到的,却是香消玉殒的佳人…… 洛琌玥跟随在他身后走着,在经过庭院时,他看见雷朔夜脚步顿止。 雷朔夜感受到吹送而来的一阵和风,拨弄了庭院里的树,似在传达什么音律的沙沙作响,他停下脚步倾耳细听,却听不到任何来自洛棂罂的声响。 「棂罂,风儿不是会将人的话语以音律传送的方式,倾诉予有情人知晓吗?还是……我真不是你的有情人?」 雷朔夜的苦笑声充溢在庭院中,夹着呼呼风啸,形成了一首新的音律,更显几分悲怆。 「侯爷……」洛琌玥上前开口要劝,却不知该从何劝起。 此时,洛棂罂的眼角滑下一滴泪珠,雷朔夜一惊,以为芳魂归来,他托高了她的身体细看,却发现是顶下枝叶落下的水珠,让他再次失望了,「棂罂,你当真不给我一丝丝的机会吗?」 他重新迈开步伐,缓慢又踉跄的将洛棂罂送入房中,这一幕之凄凉,让洛琌玥心头更加沉重,影子是双,但人是单…… 一走近洛棂罂的院落就可以听见轻风送来音律,那是雷朔夜为她弹奏瑶琴的声音。 自从她回到紫微院后,他就一直守在房里,有时握着她的手坐在床边,有时失神地看着远方静静地流泪,有时则拿起那把要送给她的瑶琴,弹奏她一直希望听到的变调 《弱水吟》。 一曲弹毕,雷朔夜双手搁置在琴上,几声悲笑,「棂罂,你想听的《弱水吟》我弹了,但你听得见吗?」他莫名狂笑,更凸显悲凉。 洛琌玥看他脸上冒着短胡碴,双眼红肿、下眼圈蒙着黑影,于是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 「侯爷,沉迷不起对棂罂是辜负,棂罂心软,若她灵魂不灭,她想看见的定是您昂首向前方走去,而非您与她同逝。」洛琌玥想拉起他,但雷朔夜不肯,只是挥开了他的手,「侯爷,您放下吧。先去梳洗好吗?」 「你们都要我放下,只有我还记着她,希望她回来,如果我真放下了,那她是不是真回不来了?」 洛琌玥轻声一叹,不再逼迫他,「侯爷,我不再说要您放下了,那么,您可以答应我先去梳洗,把自己打理好再回来陪她吗?棂罂绝不想见到沉溺悲伤的您,她想看的是意气风发,英姿飒爽的您。」 「我不要离开她,若她真有知,或许舍不得我就会回来了。」 「若她回来因您这模样而伤心,您舍得吗?」 雷朔夜无神的瞳眸听见这句话才重燃了温度,他望着洛棂罂,想着自己如今的颓废模样,最后,他听了洛琌玥的话,「好,我去。洛御医,帮我看顾她,好吗?」 「我会的,您去吧,我也有些话想跟棂罂说,就当您给我一些时间。」 看着雷朔夜离开后,洛琌玥又是一声轻叹,他回眸凝望了洛棂罂许久,才来到床沿坐下跟她说话,好似她还在世一般。 「棂罂,师兄想跟你说一个二十五年前,洛家送走一个孩子的故事。你是后来才被收养的,所以不知道洛家那个孩子的事,而现在我要告诉你一件大秘密,当时……洛家送走的孩子就是轩毓侯雷朔夜。」 洛琌玥略略停顿,恍若要给洛棂罂时间消化这个讯息一般,他等了等,才又开口,「在我三岁那年生了场病,需要一些珍贵的药材,当时家里穷负担不起,有个富户愿意为我支付医药费,但因为他膝下无子,所以要收养我即将出世的弟弟,你知道我对富户特别没有好感吧,就是这个原因。 「小时候爹不肯告诉我弟弟被送去了哪里,直到那日我与侯爷去钓鱼,无意中发现他脚踝的三颗红痣才认出了他,我相信你也记得他脚上的痣吧,七年前就是因为他,我们才会举家迁离的吧?」 洛琌玥由怀中取出一只小瓷瓶,打开红布瓶塞倒出一颗墨黑色的药丸塞入她口中,再扶起她喂了她一口水,没想到,洛棂罂竟能自己吞咽。 「棂罂,我一直对弟弟有所亏欠,虽然他被收养后,生活在富裕之家,但对他来说这真的是好事吗?而自小就被送走,不得与亲生父母相认,甚至我们就在同一个城里生活了十八年,居然相见两不识,他不怨吗?我始终这么想着。所以当知道侯爷是我的弟弟,知道他爱慕着你,我便选择离开,进御医监的确是我想要的,而我的离开又可以成全自己的弟弟及师妹,这是多么圆满的一件事。」 洛棂罂原本苍白的脸色似乎渐渐透出了血气,洛琌玥这才松了口气,「我并不是被侯爷逼走的,我曾耳闻你因为某些事和侯爷闹脾气,如果是为了石贤熙,那根本不需要,因为他不是好人,他死有余辜。侯爷做的某些事情虽然是用了手段,但那背后所代表的是爱意,你要相信侯爷。」 【第十章】 雷朔夜回到洛棂罂的房里时已梳洗得十分清爽,洛琌玥满意的看着,虽然他眼眶下还是有暗影,人也看得出樵悴,但至少不是方才那不忍卒睹的惨样了。 洛琌玥算算时间后,对雷朔夜说:「侯爷,我想棂罂停灵在紫微院于礼不合,所以我打算把她带回洛家去。」 雷朔夜乍听觉得意外,洛琌玥这段时间对他十分友善,为什么突然要把棂罂带走? 「我要棂罂留在紫微院。」 洛琌玥听了只是微笑,没有过多的情绪反应,「侯爷,你没有资格不让棂罂离开紫微院,因为棂罂姓洛,是我们洛家的人。」 雷朔夜明白他与洛棂罂之间什么关系都没有,可她已经是他的人了,无论如何都只能留在紫微院,不能离开。 于是他下定决心,十足慎重的对洛琌玥说:「棂罂是我的人,如果洛御医非要说我们之间没有关系,我对她的去留没有资格的话,那么我可以娶棂罂,这么一来她就是雷家人,她要留在紫微院一辈子陪伴在我身边。」 洛琌玥一哂,因为雷朔夜想得天真,「你既然这么爱棂罂,为什么没有为她想过,她没名没分不能留在雷家,至于嫁给你……如今棂罂躺在那里有口难言,你又怎么知道她愿不愿意嫁给你呢?」 第二十八章 「如果上天能够给我这个机会,我会好好问她,即使她不答应,我也会让她看见我的真心,直到她愿意成为我的女人,只要她肯嫁给我,我甘愿付出一切。」 就在这时,雷朔夜听见了轻轻的、几不可闻的声音,虽然带着沙哑,但那声音是熟悉的,而且说的是应允,是一句主动开口、没有任何勉强的回应。 「我……愿意……侯爷……」 雷朔夜错愕地看着洛棂罂缓缓睁开眼,屋外是黄昏的余阳,窗外透进一道金色光芒投映在她的丽容上,那光芒太耀眼,耀眼得让他觉得看见的是幻觉。 一定是因为他太思念伊人的倩影,还有棂罂被倾天所害,那心痛到忘也忘不了的深刻记忆,才会让他生出虚幻之感。 在洛琌玥的帮助下,洛棂罂缓缓坐起身子,雷朔夜无比错愕,不知道该相信眼前的真实,还是笑自己妄生假象。 「侯爷……」 雷朔夜难以置信,他背转过身子不敢看,他怕看见伊人倩影渐渐淡化而去,最后绝望的发现这一切都是假的。 「侯爷,您转过身去是不想见我吗?」 这是不是恶魔的呢喃?可却撩拨得他想回身拥抱这一切,「你……真是你吗?如果是你,怎会不介意我为了拥有你所使出的手段?还说愿意嫁给我?」 「记得侯爷曾经对我说,有时隐瞒一件事是不想让当事人为难,您接着问我,若有一天当事人知道您自作主张为她解决麻烦事,她会不会怪您。」 雷朔夜记得,那是他由两个歹人口中问出主使者是石贤熙的那天,他所问她的话,「我记得。」 「那时侯爷表示,虽然您手段不够光明磊落,但不会伤害无辜的人,只会让为恶者自食恶果,棂罂说了,如果是如此,那么有朝一日那名当事者知道了,只要侯爷好好解释,我想那位能谅解的。侯爷可记得?」 「我记得。」 「是棂罂的错!明明答应了侯爷,却没有好好听您解释,还因此质疑侯爷让您说出了气话,承认了那些不是您所为的事。棂罂真傻,说出了那句残忍的话,却没有想到那对侯爷来说也是一种伤害。」 她在向他道歉吗?她竟然向他道歉?!雷朔夜缓缓转过身子看着洛棂罂,他已经可以肯定这不是幻觉了,这绝对是真实,因为连站在一旁的洛琌玥都带着一脸笑意看着他。 「棂罂,真的是你,这不是幻觉?」 「说了那么羞人的事,棂罂还真希望自己是幻觉。」 「不!不要这么说!」雷朔夜狂喜,上前坐在床沿紧紧地搂住她,他用力地收拢双臂,仿佛不这么做她就会化为一缕轻烟又消失了。 见两人的模样,洛琌玥轻咳几声示意他的存在,洛棂罂才顿感害羞,想推开雷朔夜,他没肯,直到她手足无措,求救般地唤了一声,「侯爷……」 雷朔夜由她的声音里听出她的困窘,这才缓缓的推开她,但没让两人的距离拉得太远。 洛琌玥口一开,便细数起该有的礼数,「侯爷,长兄如父,棂罂既然是我的小师妹,我就像她的长兄一般,您贵为侯爷,要娶我家妹子,该有的仪式都要有,包括合八字挑日子、大聘、小聘,甚至六礼无一能免……」 「师兄!」洛棂罂惊呼,师兄刚刚还在她面前说了一个感人肺腑、兄弟失散的故事,怎么现在又为难起侯爷? 洛琌玥看向洛棂罂,捉弄她地说:「好吧,我刚说的那一些,准备得宜就好,不用太铺张,否则我这小师妹不会饶我。」说完,还夸张地叹了好大一口气,「女大不中留啊!」 雷朔夜看得出来洛棂罂的害羞,主动为她化解尴尬,「洛御医,你的要求我都会做到,这方面我们找时间再好好坐下来谈。」 洛琌玥知道洛棂罂面皮薄,便顺势不再说了,「好,不过……我要再肯定一次你们的答复,你们是真的决定互许终生了?」 此时洛棂罂怯怯的抬起头来问雷朔夜,「侯爷嫌弃过去棂罂的傻样吗?」 「不,你不傻,我又怎么会嫌弃你。」但他不满她的主动,于是托起她的双手放在自己心口,「这样的事,让我来说好吗?主动说的,该是男人。」 洛棂罂何尝不想听他的爱语,所以点了点头,双颊带着绯红,幸福地笑着。 「棂罂,你愿意与我相守,让我疼惜你、珍惜你,不只是今生今世,甚至永生永世吗?」 洛棂罂低垂着脸,娇羞地看着他,「棂罂愿与您相守,陪伴侯爷、照顾侯爷,不只是今生今世,甚至永生永世……」 这一回,雷朔夜再也顾不得洛琌玥还在场,立刻欣喜地将她给拥入怀中。 洛琌玥看着他们,露出欣慰的微笑,此时两人都沉浸在幸福里,不会想到洛棂罂这死了一回的曲折是如何来的,但洛琌玥不想打扰他们的小别重逢,等他们有心思细想其他时,再说吧! 把一切都交给明天,今天就别想了,抓住眼前的幸福就好。 洛棂罂死而复生没有在轩毓城成了怪谈,反而成就了洛琌玥的神话。 他先是医好了全轩毓城大夫都看不好的九皇子奇症,接着又发现洛棂罂只是中毒后进入假死状态,并没有真的死去,还把她的毒给治好,整个轩毓城遂将他视为神医。 唯有洛棂罂、洛琌玥及雷朔夜三人,才真正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那一日,雷倾天对洛棂罂说完要取她性命的狠话后,便拿了一颗他称之为毒药的药丸要逼迫她吃下,洛棂罂当然不肯,但紫微院派来服侍的人都被天庄的侍卫隔得远远的,所以她的挣扎及呼救,紫微院的人全没听见。 洛棂罂一个女儿身,怎么抵抗得了雷倾天? 当时他扣着她的下颔硬是把药塞入她口中,她不吞,他就拿着桌上的茶壷直接硬灌,逼她把药吞下。 在她几乎以为自己就要呛死之前,药丸滑入咽喉,她才没再被箝制,得到了自由。 但她得到的自由是假的,因为当药效渐渐发作后,她即使双手得到了自由也无力抵抗。 只是当她无力的倒下后,却依然可以感受到外界的一切,就好像她是阖上眼睡去一般,她可以感觉到自己被抬起来放置在床上,就在这时,她听到了雷倾天对她说的话。 「洛棂罂,不要怨我,唯有你死,朔夜才能活,朔夜是我今生最好的朋友,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去跟皇帝对抗,然后失去一切。」 洛棂罂直至此时还是不知道该不该把这段话告诉雷朔夜,雷倾天是伤害了她,但他毕竟是为了雷朔夜,现在既然没事了,她是不是该说出来让雷朔夜释怀,重拾他们的友谊呢? 因为他们的争吵,她是亲耳听见的。 就在雷倾天对她下了毒后不久,雷朔夜赶来,她听到了他跟雷倾天发生争吵,与他扭打,最后,还断了情义。 或许是眼睛不能看,所以双耳听到的更为清晰,她把雷朔夜被挚友背叛的痛心听得一清二楚,她知道失去这个朋友,雷朔夜最痛。 思及此,洛棂罂轻叹,还是决定将当时雷倾天的话转述给雷朔夜,可她几乎就要开口了,却看见他托着自己的手细细地把玩着,两人视线对上的那一刻,她看见了他眸中毫无隐藏的情意。 「棂罂,你在想什么?」 想什么?想很多、很多…… 想她服了毒看似昏迷的时候,他在她身边伤心欲绝的解释着、流泪着,他的言语之中满是忏悔,他在为他没做错的事道歉。而她在目不能视、口不能言后,才能真正的静下心来听清楚他的话,这才明白自己对他误会有多深。 这一刻,她忘了泪,因为她无法流泪;这一刻,她忘了恨,因为她无从去恨,但她可以忘了她此生的千千万万,唯有一念不忘,就是她不愿舍、不愿放。 想着自己不知何时会被毒药夺走性命,也想着自己会不会以这活死人的状态被封棺,她才发现没接受雷朔夜的情意,还质疑他、推开他,是多么的奢侈。 当然,还包括师兄说的,他那让人在意的身世…… 「想着我假死状态时,听见您说的话、听见师兄说的话。」 「喔?洛御医说了什么?」 看着沉默站立一旁的洛摔玥,洛棂罂想起他对她说的那个二十五年前的故事,让她听了备受震撼,也终于想通了师父当年的做法、还有师兄如今的隐瞒。 她能理解师父师兄,也明白她只需跟着保密便好,洛家的事轮不到她置喙,师兄及她彼此都有了默契,那就是雷朔夜的身世将会是一辈子的秘密。 第二十九章 「师兄说,他去御医监真的是心甘情愿的,我知道自己误解了您之后,很想跟您道歉,可那时我动也不能动,更无法开口……」 能再重新睁眼看见雷朔夜,洛棂馨感谢上苍,更决定自此之后,她要拥抱自己的幸福。 「好了!别再说什么道歉的话了,我才是最该道歉的人,都是我一时气话才害你差点死于——」雷倾天之手。这句话,雷朔夜梗在喉头说不出口。 「所以多亏师兄了!」洛棂罂迅速转向洛琌玥询问,「师兄,你为什么知道我还没死,每一个见到我的人都以为我死了,我听见你赶回来,还上前来探视我,我以为你会发现我没死,结果没想到你只是对我说了些话就什么反应也没有,让我误会你也认为我死了,自己就要活着被下葬了。」 洛琌玥微楞的反应立刻吸引雷朔夜的注意,洛棂罂醒来后他太过欣喜,的确没有发现这一切其实透着古怪。 「洛御医,若你知道什么隐情,请老实告诉我。」 洛琌玥本就打算说的,只是千头万绪还厘不清,而且他一直不敢肯定自己这样的做法到底对不对。 「侯爷,如果我要说出来的事,可能会让您失去您与棂罂的幸福,您也要听吗?」 雷朔夜回望洛棂罂,从今而后,他是不想再失去她了,但若他们的幸福需建筑在伤害别人上,那么他也不愿为之,「洛御医,棂罂的手我再也不会放开,不管我知道了什么,都会想办法化解那份险阻,直到我与棂罂得到幸福为止。」 看着雷朔夜如此肯定,洛琌玥也不是不相信他,他只是希望给雷朔夜一个选择的机会,既然他选择听,那他便说。 「我说我会赶回来,是奉郡主之命,但其实并不是。」 「不是?」雷朔夜不明白,如果不是郡主,还有谁知道赐婚的事,能提早告诉洛琌玥让他返乡处理。 继而他想到一个可能,就是雷倾天。 「我会赶回来,是天庄家主告诉了我一个计划。」 计划?雷倾天究竟玩了什么手段?雷朔夜不若以为洛棂罂已死时的心慌意乱,已冷静下来的他,当然一件件的发现事有蹊跷,「他让棂罂服了假死药?」 洛琌玥点头,当时雷倾天定了这个计划后,先去找的人便是他。 雷氏的基业如此,是雷倾天无法改变的,雷倾天是商人,对权势根本没有兴趣,但却无法将自己的心思剖白在皇帝面前,皇帝要猜忌他无妨,但若让皇帝猜忌了雷朔夜并威胁他,雷倾天怎能无视? 所以,要让皇帝不猜忌雷朔夜,唯一的办法就是让紫微院脱离雷氏,而且还必须是雷朔夜自己觉得天庄不配让他效忠,主动开口要独立出去。 如果由雷倾天单方面决定,皇帝非但不会信,还可能觉得这是雷倾天演的戏。 但要雷朔夜主动开口谈何容易?他个性倔强,只会跟皇帝杠上,可纵使他紫微院再大,大得过天、大得过皇帝吗? 所以雷倾天不得已,只能让雷朔夜对他失去信任,要让雷朔夜失去信任,就得从他最爱的人下手。 「所以,天庄家主来找我,告诉我他要到轩毓城来见侯爷及棂罂,如果棂罂不屈从为妾,侯爷又非棂罂不娶的话,那他便要牺牲天庄与紫微院的关系来帮助侯爷。」 「所以他对我说的那些全是试探,他早就抱着我们关系可能决裂的心思而来?」 「是的,虽然我不希望你们的幸福是用紫微院与天庄的决裂来换取,但我也不愿棂罂为妾,一路上我忐忑着,直到来到紫微院,奴仆们跟我说棂罂出了事,我便明白了侯爷及棂罂的选择,也为天庄家主惋惜,他…… 终究还是只能让棂罂服下假死药。」 「这个傻子……」雷朔夜为好友的犠牲自责,他居然没有发现他的用意。 「他那时曾说,只要侯爷认为棂罂被他毒死了,一定会逼得侯爷让紫微院脱离与天庄的关系,如此皇上就不用再猜忌侯爷,可他也不能真害死了棂罂,所以他把解药给了我,要我在约定的时间赶回轩毓城,由我来诊断出棂罂虽然中了毒,但只是呈现假死状态,这时只要我拿出解药让棂罂服下,她就会清醒过来。」洛琌玥一次将雷倾天的计划告知两人,他这个不相关的人都倍感欷歒,雷朔夜及洛棂罂自然也动容。 「想不到天庄家主竟安排了这样的计划……」洛棂罂想到初见时雷倾天那目中无人且说话毫不客气的模样,却不知道他是在帮自己。 「是的,他还希望我永远保密,只要你们是仇人,就永远不会有原谅彼此的一天,那皇上就不会再针对侯爷,但我实在不忍心让他一个人承受这些,还要面对侯爷的不谅解,所以我私自打算告诉侯爷真相,只是来到轩毓城又犹豫了,我怕说出口,一切又回到原点。」 雷朔夜点点头,总算明白了。 如今既然他知道了,就不容许雷倾天独自承受这一些,更何况皇帝生性多疑,真会不再怀疑紫微院吗?而天庄少了紫微院,皇帝对于这个一直忌惮着的雷氏,真不会想一举拔除吗? 天庄及三院本就同源同宗,他不想到了那一天,还独善其身。 「我们进京好好跟皇上说个清楚吧!我没有做出背叛朝廷的事,皇上无法治我的罪,如果皇上真是昏君,那不管用了什么样的计谋,将来有一天再惹得皇上不悦,我们还是得面临同样的处境。」 洛琌玥虽进御医监不久,但也见过皇帝几次,他虽生性多疑,但也不至于是昏君,或许……真该把一切挑明了,「好吧,我们一同进京!」 「洛御医,此事与你无关,莫要被我牵连了。」 「侯爷,是您不知道而巳,我们的命运早就绑在一起了。」 洛琌玥及洛棂罂相视一眼,彼此都知道他的语意,但雷朔夜没有多想,只当是因为洛棂罂的关系,所以洛琌玥也愿意当他的朋友。 「好吧,我们同行。」 经由郡主虞雪罄的帮忙,雷朔夜一行人才得以面见皇帝。 皇帝看着殿下的人一个个都想惹他动怒的样子,还有身旁这个一直很疼爱的侄女也帮着外人,真是气到无言。 「雷朔夜,若朕真要赐婚,你也要反抗到底?」皇帝不只脸上带着怒意,语带威胁的他浑身更是多了几分狠戾。 「皇上,郡主并不爱微臣,皇上若决意为郡主及微臣赐婚,也只是逼死郡主而已,郡主绝食多日昏倒被救回,现在身子才刚调养得能下床行动,皇上真要再逼郡主绝食一次吗?」 皇帝看了一眼虞雪罄,见她苍白的脸色,着实有些心疼。 「皇上,紫微院与天庄之间的误会已经解除了,紫微院依然还是天庄的旁支不会改变,微臣知道皇上不信任微臣,但即便如此,微臣都不能抛弃兄弟,让他设下这样的计谋助微臣拥有幸福。」 「所以你更忠诚于天庄不是吗?天庄于朕来说,是芒刺。」 「皇上,如果微臣真有私心、如果天庄真对朝廷有异心,当时微臣拿到兵权时就不会去为朝廷平乱,而是直接攻入皇城,夺下政权。」 虞雪罄见皇帝虽然生气但无话反驳,她也上前进言,「皇上,朔夜说得很有道理啊!他要谋反早在他拥有兵权时就谋反了,天庄以及旗下三院这气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们若真有异心,皇上怎可能没有耳闻?雷氏,是忠的。」 「你又知道了?朕看还是别逼你嫁去紫微院,否则你也只是为他们说话而已。」 皇帝这话一出,代表的就是承诺,但虞雪罄并没有因为自己的目的已达成,就不管雷朔夜及雷氏的死活,「皇上别气雪罄嘛!雪罄与朔夜相识已久,能保证他没有异心,皇上别派雪罄去,雪罄眼光没那么差会看上朔夜的。」 「你啊!」皇帝虽然脸上还是带着怒气,但可以听得出来语气已和缓许多。 「皇上若不信雪罄,不如派出百八十个探子去轩毓城盯着朔夜算了,朔夜若敢对皇上不忠,雪罄也不会饶他!」 「你们……滚!全给朕滚,滚得远远的,不然朕就把你们打入天牢问罪!」 皇帝突然大发雷霆的要众人离开,洛琌玥想是不是他也能开口帮忙进言,却被雷朔夜压住手,用眼神示意他莫再说。 就在这个时候,皇帝转而对着虞雪罄说:「还有你!你也给朕出去,你这个帮着外人的死丫头!再不快滚,朕若改变主意了,你们不娶也得娶、不嫁也得嫁。」 第三十章 皇帝看来虽然恼怒,但好似己经暂时相信他们,虞雪罄见目的达成,要众人见好就收,连忙勾住皇帝的手臂撒娇,还拍着他的胸膛顺顺气,「雪罄知道了,皇上别气了,都是雪罄的错。那雪罄先走了,省得皇上看了心里不舒坦。」 「快滚、快滚!」 在虞雪罄的示意下,众人当然顺势行礼告退,不管皇帝是不是暂时相信,总之他们眼前的麻烦是解决了。 看着一众离去的背影,皇帝自然是悻悻然的,但他会如此容易甘休,当然并不仅是他们这一行人说的三两句话而已。 半个月前,雷倾天求见他,劈头第一句话就直接问他是不是不信任雷氏。 雷氏与朝廷的矛盾存在已久,只是没人说破,但天庄的家主敢这么问,皇帝也不吝于回答他。 「是。」 雷倾天听了皇帝的话,脸色未变,只是吁出了口气,像无声的叹息,「皇上,是不是倾天让紫微院脱离天庄,皇上就可以相信朔夜不是只忠诚天庄,而倾天亲手推离紫微院,是不是也可证明我对朝廷没有异心?皇上能不能因此相信倾天,不再针对天庄及雷氏?」 皇帝冷睨他一眼,是因为他觉得雷倾天不可能下此决心,所以他威胁他,「雷倾天,你知不知道朕忌惮雷氏已久,一旦雷氏内部分崩离析,那么朕要拿下雷氏就简单了?」 雷倾天听了他的话,沉默许久,看得出来他内心交战着,最后,他回答,「皇上,倾天知道朝廷想拿下雷氏,所以雷氏与旗下三院的关系不能散,倾天和过去的天庄家主都一样尽力维持天庄与三院的关系,如今虽然情势不允,但倾天也绝不能为了天庄的存亡而害任一旁支出事。」 尤以雷朔夜,他是个十分执着的人,光看他因为找不到当年的救命恩人而执着的样子,雷倾天很担心朝廷将他逼急了,他会采行极端手段。只是这样的话,他没在皇帝面前提起,只针对朝廷与天庄的关系继续说道:「所以倾天恳求皇上三思,少了雷氏,朝廷在此乱世之际,国家经济也会受到影响,这代价不可谓不大。」 「你认为朕会怕朝廷没有了雷氏,而受雷氏掣肘?」 「雷氏当然无法对朝廷掣肘,雷氏也无意朝廷覆灭,请皇上转念想想,如果朝廷真的覆灭了,雷氏在乱世中又怎么生存?」雷倾天点出最简单的道理,就是他不想当皇帝,自然就不希望朝廷出事,身在乱世,他这个规矩营生的生意人如何能继续做生意,「皇上,雷氏是商人,无心政治,雷氏与朝廷应是相辅相成的,绝不是敌人。」 当时的皇帝与雷倾天谈得并不融洽,而皇帝也始终不肯相信雷倾天真会断了与紫微院的关系,直到探子来报,雷倾天竟杀了洛棂罂逼雷朔夜与他交恶时,皇帝才发现他的决心。 雷氏依然是芒刺,就算现在的家主雷倾天不是,也难保未来的家主不会对皇朝产生威胁,但皇帝亦明白皇逼民反,如果真不想雷氏谋反,他终究不能逼得太过,于是他暂时相信了雷氏。 虞雪罄有一点说对了,他的确派了不少探子潜伏在天庄及三院,严密的监控着雷氏,他们若有反心,他便可立即因应。 如今,他只是暂时放过了雷氏…… 看来一切是暂时获得解套,雷朔夜一行人离开皇宫时都松了口气。 他们先恭敬地送走了虞雪罄,接着便打算前往天庄去见雷倾天。 看着雷倾天为雷朔夜的付出,洛棂罂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竟觉得他对雷朔夜的感觉,不像是朋友、兄弟,反而有些……异样的情愫? 「侯爷,您是怎么和天庄家主变成朋友的?您们之间的情谊并不像本家与旁支那样的关系,好像更密切。」 雷朔夜点头,他与雷倾天的这段情谊始于一场误会,「我小时候有一回跟着父亲进京办事,在京郊刚好救了昏迷倒在路旁的倾天,父亲常往来天庄,一眼就认出他是本家少爷。于是,我们把倾天送回天庄,但因为父亲与我进京是有要事的,所以我们没等他醒来便离开了。」 「原来是救命之恩吗?」 「不是。」雷朔夜摇头,救他或许是助了他,但绝对提不上什么救命之恩,「倾天醒来后说他遭遇伏击,但他依稀记得被一个武功高强,面貌十分清秀的小男孩所救,只可惜他被救后就昏迷了,印象中那个小男孩有张美丽的脸,于是整个天庄就将我误认为是救了倾天的人。」 「天庄家主至今不知吗?」 「当然不是,他等身体恢复能远行后,就立刻到轩毓城来见我,我也老实承认当时救他的人不是我,我只是路过正好见到昏迷的他,将他送回天庄而已,可惜倾天不信,觉得我是施恩不望报才不承认,便自顾自的对我好,还说要与我交朋友。」 洛棂罂听了也莞尔,这人还真固执,认错救命恩人还不知,「所以你们就成了好友?」 「的确如此。」 「他这个好友还真特别,他在我面前说了好些调戏您的话……」 她才刚说完,就觉得雷朔夜的眼神怪异,忙敛起笑颜,揽住他的手说:「侯爷,我们别去天庄了,直接回轩毓城吧!」谁知道这一去,那位家主又会对他说什么呢! 同行的洛传玥听了,也觉得这段友谊有些暧昧,发现自己的思绪越想越偏,便甩了甩头丢开那不纯的想法,不!当然不可能!兄弟就是兄弟!朋友就是朋友,哪里来的暧昧? 就算有暧昧……洛琌玥也无法祝福雷倾天,第一,他们都是男的,再者,雷朔夜又是他的弟弟又是他的师妹婿,他更不可能祝福他。 雷朔夜似乎感觉到了一点点醋意,但兄弟就是兄弟,尤其倾天还为了他暗地做了那么多事,今天他一定得去一趟天庄。 最后,他在洛棂罂的耳边说:「棂罂,倾天若真因为我这张脸喜欢我,那你可以放一百二十个心,因为我雷朔夜爱的,是像你这样的女人,不是倾天那种挺拔的大男人。」 洛棂罂听了,娇羞的捶了他一下。「人家又不是那个意思……」 洛琌玥有些尴尬,放慢了步伐让小俩口又是打闹又是谈情说爱的往马车走去,但转念一想,雷倾天得回了一个好友,他怎能不去邀邀功?于是他又跟上了他们。 「侯爷,一起去吧!天庄家主演了这场戏,害我也费了好些心神,我非得让他弥补我不可!」 爱如罂粟 雷朔夜,一名拥有战功的侯爷,在皇帝即将赐婚予他的时候,他在春日的花园美景之中,邂逅了一名女子,与那些争妍的花儿相比,她的仙姿丽容竟毫不逊色,深深的吸引了他。 她是洛棂罂。 雷朔夜不知道那是一见钟情,只晓得自己强烈的想要这个女人,偏偏他又是一个因为功高震主,为了不让皇帝猜忌,所以韬光养晦的侯爷——在外人眼中,他的风评并不好,因此为了接近洛棂罂,他必须使些手段。 雷朔夜错在一开始并不是拿出真诚的心追求,而是以一连串的计谋接近她,以至于后来当歹人将阴谋诬陷于他时,他才难以解释,甚至失去了洛棂罂的信任。 洛棂罂伤心欲绝,在她一步步陷入情网,慢慢爱上雷朔夜之后,得知了他当初所用的计谋,此时的她,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他。 但她并不了解,雷朔夜对她来说是如此矛盾的存在,但她对雷朔夜来说又何尝不是? 罂粟花,白色罂粟看来清丽脱俗,红色罂粟看来艳丽绝伦,古代诗人对罂粟也大多是咏花之作,但其中一种鸦片罂粟,却是能制作成毒品的原料。 就跟美丽的罂粟花是药,也是毒一样,洛棂罂的存在,对雷朔夜来说同等意义—— 皇帝对雷氏的怀疑从来不曾稍缓,对拥有战功的雷朔夜更是难以放心,即便夺了他的兵权让他做一个虚位侯爷,皇帝都不曾安心,甚至决定要将一名皇室郡主嫁给他,作为监控他的眼线。 雷朔夜若拒绝了皇帝,是抗旨之罪,但接受了赐婚,则对不起心中所爱,他已经因这朵罂粟成瘾,怎能自拔? 尽管为了得到这朵罂粟花,他可能丧失性命…… 【全书完】 注:本作品由豆豆网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网,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