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洲风云：温哥华1619》 第1章 诡异风暴 “……所有乘客请注意！所有乘客请注意！我是吉龙岛号的船长陆亚洲！ 请各位乘客待在自己的房间不要走动！等待紧急委员会的的安排！ 没有受伤的人，请照顾身边的伤者，如果伤势严重自己不能处理，请拨打内部电话呼叫医生！ 另外，符合以下条件的乘客，请立刻到三层甲板集合： 军警在役和退役人员、在职和退休的医护人员，政府和企事业单位人员、人民教师、理工科工程师……” 四十五岁的陆亚洲压制着内心的情绪，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念完了纸上的通告。 他关闭了广播麦克风，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思考接下来要做的安排。 ……半个小时前，这艘中国最豪华的客滚船，总吨位达到4.3万吨的“吉龙岛”号，在大连航向烟台的途中，突然在海上遭遇了诡异的风暴！ 渤海湾几乎不会出现的狂风骤雨，瞬间覆盖了整个吉龙岛号。 紧接着，这艘巨船就被一团七彩的光芒包裹，像是撞到了什么似的，直直地停止了航行，船上的所有人都因为惯性而摔倒。 等众人回过神来向窗口望去，却发现风暴已经散去，外面正是艳阳高照的正午…… 他们所乘坐的这艘庞然大物，此刻居然搁浅在一处原始森林的海岸边！ 如此剧烈的环境变化，让船上惊魂未定的乘客全都张大了嘴巴……按照船票信息，吉龙岛号至少还需要两个多小时才能到达烟台港，怎么突然就靠岸了？ 还搁浅了？ 所有人脑海里有闪过了一连串问好，惶恐不安地打量着海岸的景象。 陆亚洲身为船长，迅速反应过来，他试图用电台和海事卫星电话向烟台和大连的公司和海警联系，但是根本打不通，收音机也接收不到任何信号……连外国的几个电台，也搜寻不到了！ 就好像太空的卫星都消失了，全世界所有的无线电通讯都故障了一样。 几次尝试无果后，陆亚洲只能按照应急预案，开始指挥自救。 至少要先搞明白自己在哪里。 当水手长吕建成脸色难看地把测算出的大致纬度数据汇报给他时，他终于意识到，自己遇到的麻烦，比想象中还要严重得多！ 因为他们身处的纬度是48°多一点！ 这里绝不可能是渤海湾！ 渤海湾的纬度跨度也就是37°～41°，北纬48°这么高的纬度……比海参崴还要高了！ 难道这里是俄罗斯远东滨海州的海岸……可是，这么大的船，是怎么一瞬间就飞到这里的？ 飞也没有那么快啊！ 难道……是遭遇了虫洞？ 他的脑海里忍不住冒出了这个荒诞的可能……而当他用望远镜观察岸边的原始森林，赫然发现森林边缘有几个身穿兽皮，脸上涂着油彩符号，头上插着羽毛，拿着骨矛探头探脑哇哇大叫的“野人”时。 这种可能性突然无限提高了……因为那些“野人”，看上去似乎和纪录片里的古代印第安人差不多！！ ……无论如何，先保护好自己和乘客再说！ 陆亚洲咬着牙，吩咐同样满脸迷茫的安保队长李斌，让他带船上的三十多个安保队员，去武器库把二十多架备用的反曲狩猎弩取出来，再去船上的派出所找派出所的所长王忠祥过来。 接着他用广播安抚船上的乘客，准备吸纳船上一部分“专业人士”，先建立起一个基本的秩序，把所有人都组织起来！ 身为人民海军的退役军官，陆亚洲很清楚，一群没有组织的乌合之众，哪怕人数近千，也未必打得过十几个有组织的野蛮人！ 组织起来的团体，才有保护自己的力量！ 另一边，船上的一些乘客也发现了岸边出现的“印第安人”，不少小年轻还拿手机拍摄起来，准备上传到朋友圈和短视频平台……可惜没有人能连接到5g网络。 但更多的人却没有那么心大。 突如其来的变故，陌生的环境，还有岸上那些绝不像演员的“野人”……一切都让这些生活在和平年代的乘客，内心忍不住生出惶恐和不安。 二层的餐厅里，一百多名乘客听完船长的广播，此刻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有人对着服务员大骂，说他们不会开船。 有人在崩溃大哭，嘴里大喊着消失亲人的名字……风暴来得太快，当时船上有一百多人正在甲板观光拍照，风暴结束后，他们都消失了。 还有人倒霉摔断了胳膊，撞破了头，一群人围在伤者附近，正在七嘴八舌地商量怎么救治。 大多人则一脸茫然无措，一边等待着广播里说的紧急委员会的安排，一边亲人和朋友坐在一起互相安慰。 还有少数人比较镇定，站在窗边观察着那几个向船体靠近的“印第安人”。 白墨就是其中之一。 他死死盯着窗外百米外的“印第安人”，然后深吸一口气，开始收拾自己的背包。 情况已经很明显了，这里绝对不是国内的海岸！ 不提那些“印第安人”，这片海岸干净得仿佛没有人类活动的迹象，甚至没有一片塑料袋和一个啤酒瓶！ 这绝对不符合常理，要么这里是国外，要么就是……穿越了！ 作为一名大连理工大学化学工艺专业的大四学生，他平时消遣放松时，也看过不少的网络小说，对“穿越”这种事一点也不陌生。 只是，看小说是一回事，自己真的穿越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鬼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看那些像是印第安人的家伙……这里说不定是十七、十八世纪的美洲！ 十七、十八世纪有什么？ 没有手机电脑，没有马桶洗浴，没有短视频小姐姐……一切构成现代社会的发明，通通都没有！ 白墨这次坐船从大连出发，可是准备去山东邹平市的一家大型工业集团参加实习工作的，只要这份工作能转正，月薪过万轻轻松松……可惜，升职加薪成为总经理的理想，似乎要破灭了。 “……你好，认识一下，我叫李松年，济南人，心理医生……小哥你是哪里人？” 就在白墨收拾背包，把掉在地上的几个汉堡塞进去的时候，一名中等身材，三十岁左右带着金丝眼镜的国字脸中年人，一脸微笑地对他伸出了右手。 第2章 印第安人 “……白墨，老家吉林长春，大连理工大三学生。”白墨想了想，伸出右手和李松年握了握。 “……大连理工，那是985啊！没想到白兄弟你还是个高材生……以后互相照应。”李松年微笑着恭维了一句，然后熟练地递给白墨一张名片。 白墨接过一看，上面印着：“智霖心理咨询事务所，高级心理咨询师李松年。 白墨抬头刚要说话，却发现李松年已经走到另一个刚刚冷静观察着窗外情况，并且同样在搜集食物的男人身边了。 看着李松年向那人微笑介绍自己的样子，白墨若有所思。 这家伙，是个聪明人啊！ 白墨想了想，然后从背包里取出一个汉堡，走到一个蹲在地上抽泣的七八岁小女孩身边。 白墨刚想怎么安慰小女孩，一个清脆柔和的女声在身后响起。 “……让我来吧，小颖她太伤心了，吃东西会伤身体的。” 白墨回头一看，原来是一位面目清秀，身穿白色长裙的姑娘，她的手上还拿着两杯奶茶。 “是这样啊！我还以为没有人照顾她……”白墨尴尬地笑笑，想了想，然后把汉堡递给了白裙姑娘。 “我叫白墨，白色的白，墨家的墨，这个汉堡你拿着……也许会用得到！” 白裙姑娘刚想拒绝，听他这么说，然后回头看看餐厅乱哄哄的人群，微微点了下头，接过了汉堡。 “谢谢你，我叫宋清萍。” 白墨摆摆手，转身向一名躺在地上，撞得头破血流的中年人走去…… 十分钟后，餐厅的大门突然被推开，五名手持狩猎弩，身穿保安制服的壮小伙，在一名手里拿着大喇叭的平头青年带领下，大步走进了餐厅。 餐厅里的老年乘客还以为救援队来了，连忙跑过去询问情况，但却没有得到答案。 只见那位脸上还冒着汗的青年跳上餐厅中间的一面桌子上，深吸一口气，然后举着导游大喇叭大声喊道： “……请大家安静下来！所有人请安静下来！” 不知道是因为青年的大嗓门，还是是因为他和五个手下身上的制服和折叠弩，餐厅里的哄闹声迅速平息了下去。 平头青年见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看向自己，立刻自我介绍道： “……我叫刘小林，是一名刚刚退伍的陆军某部军人！ 我现在是吉龙岛号紧急自救委员会下属保安队的小队长。 我来这里，有两件事要做！ 第一件事，就是为了维持秩序，保护人民群众……大家的安全！ 第二件事，就是把大家组织起来，咱们每三十人一个小组，以小组为单位，内部互相照顾，建立一个基本的团体！ 外面的情况，相信大家已经心里有数，我们暂时失去了个外界的一切联系，而且外面还有未知的危险。 我们必须组织起来，开始自救！ 现在，请大家站成排，我们开始统计人数，然后分成三十人的小组，选出小组长和副组长，加入紧急自救委员会，带领大家度过难关！ 请大家务必配合！” 刘小林说完，示意身后的五个壮小伙开始让人群排队点数。 一些人不想听话，还有人想问明白情况，但是看到小伙子们手里的狩猎弩，也只嘟囔着站起来先排队……现在情况不明，谁也不想招惹这些手上拿着家伙的小伙子。 “……刘队长，郑大哥他腿可能摔伤了，站不起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这时候跑到刘小林旁边说道。 刘小林闻言一拍额头，马上举起大喇叭喊道：“……伤员不要动！伤员不要动！医疗队一会儿就会到餐厅救治伤员！” 很快，在几个有组织能力的积极分子的帮助下，餐厅里的人数很快就点清了。 整个餐厅总共214人，男149人，女65人，无伤和轻伤者188人，受伤无法行动的21人，受伤昏迷的5人。 这214人被分成了七个小组，并且很快就七嘴八舌地选出了各自的组长和副组长，伤员和妇女老弱也被均分在七个组里。 因为口才和刚才的刻意结交，李松年成功当上了餐厅第四小组的组长，白墨则因为他主动照顾弱者和伤者的行为，成了第六组的组长……实际上，十四个组长和副组长，有一大半都是刚才选择对伤者和老弱伸出援手的人。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哪个人做了什么，大家都看在眼里，而谁不希望选出一个愿意帮助别人的好人呢？ …… 就在船上的餐厅和各个舱室正在分组选组长的时候。 吉龙岛号的底层甲板上，船长陆亚洲正仔细观察着地上一个被捆住的“野人”。 或者说，是一个大腿胸口中了两箭，已经失血昏迷过去的野人。 他身穿兽皮，黑色头发，五官类似中国人，但是更加粗犷，脸上涂着复杂的符号油彩，胳膊上全是腱子肉，头上还戴着羽毛……这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印第安人！ “他的武器呢？”陆亚洲转头询问身后的保安大队长李斌。 “没有找到，我们赶到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个家伙。 他们的武器，其实就是一根不知道什么动物骨头做成的长矛……还想投矛射我们来着。 但还没来得及投出来，就被我们十二架狩猎弩的一轮齐射给赶跑了……嘿嘿，可惜，就只抓住了这一个！” 刚才经历的真实“战争”，似乎让李斌找到了不少自信，语气里的兴奋到现在也没有消退。 陆亚洲勉强一笑，然后拍了下他的肩膀，“……让赵医生看看能不能把他救回来，然后把他捆严实了关在船长室隔壁，等会开会用得到他。” “是，船长！”李斌立刻点头答应。 ********* 下午3点，吉龙岛号的船长室里，三十名乘客选出来的小组长和九名紧急自救委员会的委员，正式开始了一场决定船上近千名乘客命运的会议。 一身船长服带着船长帽的陆亚洲站在会议桌前，显得精神抖擞，他环顾围在会议桌前的全都看着自己的两排人，点头道： “同志们！各位乘客代表们！我是吉龙岛号的船长陆亚洲。 经过调查和初步测算，我不得不遗憾地告诉你们，我们可能遇到了超自然事件！ 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并不在渤海沿岸甚至国内的海岸，具体的坐标是北纬48度，西经123度左右。 也就是在加拿大西海岸温哥华岛的附近海岸，而从我们遭遇的疑似印第安人的“野蛮人”来看，这里可能并不是我们熟悉的现代时空…… 也就是说，我们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这个世界，可能是几百年前的平行时空，可能会存在更多的超自然存在……一切都是未知的！ 为了确保大家的生命安全，让大家能够活下去……甚至找到回家的办法，我两个小时前提议成立了紧急自救委员会，算上我自己，一共临时委任了九名委员。 但这只是临时的安排，在这个需要大家群策群力才能更好生存下去的时候，不能凭我自己个人的意志来决定领导机构的人选。 所以，会议的第一个议题，就是让你们这些由乘客们选出的小组长，来投票决定我们这些委员们的去留。 当然，如果你们当中有人自认为有能力为大家服务，也可以当众演讲，为自己拉票。 或者觉得九个委员负责的范围不够全面，应该设立新的委员和部门，也可以进行演讲，让大家投票决定要不要设立新的部门，只要票数超过六成，就能形成决议！” 第3章 回不去了啊…… 陆亚洲把投票规则说完，就开始介绍坐在会议桌前的另外八个紧急自救委员会的临时委员，分别是： 安保委员，吉龙岛号原来的保安大队长，陆军退役军官李斌。 后勤委员，某互联网物流仓储公司仓库副经理王成。 医疗委员，吉龙岛号的船医赵先胜。 行政委员，某县委副秘书长马为华。 教育委员，中学历史老师刘玉轩。 治安委员，船上的派出所所长王忠祥。 机械维修委员，唐山某钢铁厂的工程师冯德才。 农业委员，辽宁某职业技术学院农牧专业老师柴国富。 陆亚洲介绍完他们，就主动说道：“……我吉龙岛号的船长，本来就是为大家服务的，所以我希望能先担任一个月自救委员会的理事长，带领大家一起在这个世界活下去！” 众人议论了片刻，但在投票阶段，所有人都选择了举手同意，毕竟没有谁比陆亚洲这个船长更适合担任这个负责人了，而且理事长和委员的有效期都只有一个月，没有谁会傻到反对。 陆亚洲当选以后，对众人微微躬身表示感谢，然后示意作为左手边的李斌站起来介绍自己。 李斌点点头，深吸一口气，看着众人大声道：“……大家好！我叫李斌，是陆军某部退役军官，原来在船上担任保安大队大队长。 我熟练掌握士兵训练等军事技能，希望担任咱们自救委员会的安保委员，保护大家的安全……” 李斌的投票环节，有人表示了反对，倒不是反对李斌担任安保委员，而是认为需要监督李斌这个掌握“兵权”的委员。 这名提出反对意见的小组长，名叫高博，他戴着一副金丝眼镜，身穿一身高级西装，显得文质彬彬。 他站起来先是彬彬有礼地对陆亚洲点头表示尊敬，然后看向众人，微笑地说道：“我和李斌同志没有私人恩怨，我也并不反对李斌同志担任安保委员。 但我个人认为，大家从一开始就应该防止出现公共权力不受监督的情况！ 现在前路未明，我们可能……很长时间也回不去了，为了大家的利益，我们一定要做最长远的打算。 而我们都知道，人性是最经不起考验的，赋予一个人不受监督的权力，就是在害他，也是在危害我们大家！” “高翻译说得没错！必须得监督军队！”立刻有人附和道。 “我们可不能养成一个军阀！”有人的话说得难听。 李斌面色通红，刚想辩解自己没有野心，陆亚洲这时咳嗽一声，举手道： “……我有话说。” 见众人都看向自己，陆亚洲坦诚地道： “……成立安保队就是保护大家的，我也同意对安保队进行监督。 嗯，我建议可以设置一个宪兵委员，负责监督安保，直接接受自救委员会的集体领导……高博同志，你觉得这样的安排可以吗？” 高博思索几秒，点头道：“这个办法好，我同意，不过，我想担任这个宪兵委员，希望得到大家的支持。” “我同意！”高博身旁，那个刚刚说不能养成军阀的小组长马上举手。 “我也同意！” 陆续有二十一名小组长和包括陆亚洲在内的三名临时委员举手同意，宪兵委员的任命通过了。 李斌脸色不好看，但在陆亚洲的示意下，还是对高博点点头，而后者也抱以微笑，而其他的小组长则在为自己能决定委员的任命而兴奋。 坐在第二排的白墨和李松年对视一眼，再看着一脸平静的陆亚洲，都暗自松了口气。 李斌以后，除了有一名叫孙靖的小组长不信任马为华这个当官的，引起几个人的附和之外，其他的委员人选迅速通过。 确定了自救委员会的人选后，陆亚洲示意李斌把那个印第安人从隔壁弄到了船长室内。 在场的四十多人，虽然大多远远见过了印第安人，还有人看到了李斌带着十多个保安用折叠弩把他们赶跑的场面，但如此近距离的观察，还是让不少人惊呼出声。 “……这个是印第安人？他死了吗？” “是不是演员啊？” “现在美国的印第安人都穿西装了，他肯定不是美国人！” “那他是怎么来的？我们到底在那里啊？” “请大家都安静一下，让刘老师给大家解答疑惑吧！” 陆亚洲拍拍手掌，一位四十多岁浑身书卷气的中年人顺势站了起来，他对陆亚洲点点头，然后指着身后那边被捆成粽子的印第安人，用上课时的贯常语气解释道： “……大家听我说，如果我们还在地球上，那么现在所处的位置，就是加拿大的哥伦比亚省首府温哥华的沿海地区。 而在现代，当地印第安原住民已经融入了现代世界，不可能自找罪受地穿着兽皮衣服，连鞋也不穿！ 早在十七世纪，就有西班牙人的传教士和探险船来到了温哥华一带，但是并没有深入。 1792年，英国海军上校乔治·温哥华为了找寻西北通路航海，来到了温哥华港的巴拉德湾一带，这也是温哥华名字的来源…… 但现在，这片海岸根本没有任何文明的迹象，也没有随处可见的现代垃圾！ 这只能说明，我们可能来到了一个欧洲殖民者尚未踏足温哥华的时代，或者……是穿越到了平行时空！” 刘玉轩说到最后，脸上全是纠结的表情。 他的儿子正在上初三，平时就喜欢看穿越小说，老刘和一般的老师家长不同，他是一个开明的父亲，经常和儿子讨论穿越小说情节里的科学知识，希望能激发儿子对科学知识的兴趣，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这回坐船去山东走亲戚，居然会遇到穿越这档子事……要是换成臭小子，现在肯定乐疯了吧！ 唉～也不知道自己这一失踪，留下老婆儿子娘俩该咋办…… 刘玉轩心情难过，船长室里的其他人也都沉默不语。 眼前活的印第安人和刘玉轩的这番话，击碎了他们心里的最后一丝侥幸！ “回不去了啊……” 这是此刻几乎所有人的心声。 第4章 分工和平等 陆亚洲见船长室里的气氛沉重，挥手大声道：“……大家打起精神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面对现实！ 在座的的各位，包括我自己，现在身上都肩负着带领船上九百多名乘客，在这个时代活下去的责任！ 只有先活下去，才能再想其他！ 我们自己不能先垮掉了！” 高博也紧接着也说道：“理事长说的没错！我们必须振作起来，才能在这里建设新的家园和新的文明！” 四十多岁挺着啤酒肚的行政委员马为华瞥了眼高博，淡淡地道：“新的文明什么的太远了！ 我倒是有一个建议，现在按照人头分组的方式太简单粗暴了！ 应该重新成立若干个从事专业工作的小组。 不能让一群大老爷们去照顾伤者和小孩子，也不能让妇女们下船去盖房子。 分工合作，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情，才能提高效率。” 陆亚洲点头道： “……是有必要对大家进行专业分工。 这样，就请马委员的行政组牵头，先把所有人的个人资料和特长档案建立起来，然后按照特长和个人意愿，让大家到各个委员的工作组从事具体工作。 ……大家还有什么意见，就请畅所欲言吧！说不定你的建议就能帮我们更好地活下去。” 说完，他又看向后勤委员，某互联网大厂大连仓库的副经理，三十岁出头的王成。 “王委员，请你给大家通报一下船上物资的初步清点情况吧，先了解咱们有什么条件，才好做决策。” 王成早有准备，站起来点点头，取出一张a4纸念了起来。 “……根据船上的运载信息，吉龙岛号从大连出发时，船上应该共有船员和乘客1257人，大小客货车辆439辆。 人员方面，目前经过粗略统计，大概有九百一十人左右……也就是说，有三百多人可能遇难了。 物资方面，货舱的439辆车里，有152辆私家汽车，262辆货车，25辆挖掘机叉车等工程车辆。 因为临近中秋节，船上装载有80车煤炭、65车大豆大米和玉米土豆小麦等封装粮食、19车水果、15车蔬菜、12车啤酒、5车月饼。 以上是大宗货物，其余六十多辆大小货车，装载的是服装鞋子、节日礼品、汽水饮料、零食、罐头制品，还有一些小五金和其他五花八门的杂货，暂时没有清点。” “……有这么多粮食，看来暂时是不用担心饿肚子了！”快五十多岁，头顶发量稀疏的柴国富松了口气，思索着道： “应该是马上就要过中秋了，粮食需求大，国家才从东北调粮到山东……否则等船上的九百多人吃完了超市和餐厅库房的食物……那可是要闹大乱子的！” 在场众人闻言，都默默点头。 民以食为天，只要大家都能填饱肚子，就算情况再糟糕，一个基本的秩序总是能维持……如果肚子都填不饱，那是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的！ 柴国富想了想，接着说道： “……我提议，马上组织人员看管好货舱的粮食和各种物资，然后根据人头，按照一个标准分配每天的食物……我们这些委员和各个工作组的成员也是一样，绝不能区别对待！ 不患寡而患不均！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把大家的力量拧成一股绳，可千万不能搞区别对待，让大家心生怨言！” 马为华看了看这个职业学院的老师，接话道：“……对！咱们自救委员会从一开始就应该确立一个原则，就是所有船上的人，大家都是平等的，不仅仅是口头上，也要体现在待遇上！ 以后无论怎么样，都应该给每个人一份基础的保障，食物，衣服和房子，九百多人每个人都有份！” 他说完这话，原本对他有些敌视和冷漠的人，看他的目光也缓和了不少。 毕竟谁不想生活在一个公平和有保障的群体里呢？ 陆亚洲见大多数人都点头同意，于是拍了下桌子。 “柴委员和马委员的建议很好！如果大家都同意的话，这就是我们自救委员会以后的宗旨！ 人人平等，大家都是团体里的一份子，理应享受到一份福利。 ……刘老师，麻烦你记录一下，然后用广播告诉船上的所有人这个理念。 另外，王委员，你在组织一下餐厅的厨师和乘客里会做饭的大娘大妈，开完会马上用餐厅的工具给所有人做一份晚餐，不用太丰盛，简单地两个菜，一个汤就行，大家在一起吃饭，会让人更有归属感！” “好的！我记下了。”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见二人答应，陆亚洲又看向众人，开口问道：“还有谁有什么想法吗？趁现在抓紧时间提出来，说错了也没关系…… 哦，对了，刘老师，这个也要在广播里说一下，不光是我们在座的人，每个船上乘客都可以自由地提出自己的意见和建议。” “我有一个问题！” 坐在第二排的白墨马上举起了手。 “……请说！”陆亚洲看了看这个大学生模样的男生，对他点点头。 白墨深吸一口气，环视一周，然后才缓缓说道：“……理事长，还有各位委员和组长，我是餐厅六组的组长，我有一个问题，既然船上的所有物资每个人都有一份，那我们的私人物品要不要上交？ 如果是比较重要的东西呢？有没有相应的补偿？ 比如我的电脑里，就有一份24个g本地的百科资料和很多化工相关的专业电子书，我们如果想要探索这个世界，发展工业，这些信息应该非常有价值！” 船长室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船上货舱里的物资归公都好说……要是货主能穿越时空过来要钱，大家砸锅卖铁也愿意。 可是自己带上船的东西，可都是花钱买的，总不能交上去，还没有补偿吧？ 只听白墨继续说道：“……当然，我自己很乐意交出电脑，为大家提供帮助，为集体做贡献，但是，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一样。 换个角度来说，这其实是我们以后要实行什么样的内部经济制度的问题。 如果实行平均分配，大家吃一样的东西，穿一样的衣服，干差不多的活，一开始大家为了生存，可能会很有动力，但是以后稳定下来了呢？ 我们总不能一直吃大锅饭吧？” 第5章 决议和人心 白墨见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地听自己说话，心里虽然紧张，但面子上还是表现得很镇定。 他继续说道：“……所以，为了避免劳动效率低下，我个人认为，除了每人都有的免费基础食物和日用品保障之外，最好再实行一套多劳多得的工分制度。 干活干得多，提出实用的建议，或者贡献出其他价值，就能多得一些工分，反之，如果不干活，干的少的，就不分或者少分。” 白墨说完，坐下了下去，众人纷纷低声讨论他的提议，有人比较赞同，有人则紧紧皱眉。 高博最先发问质疑：“……实行工分制看上去可以提高效率，但是这个发放工分的标准怎么制定？由谁制定？ 看守物资一天多少工分？ 冒险去探查印第安人多少工分？ 做一次饭多少工分？ 照顾孩子伤员多少工分？ 还有，像你刚才举例的那样，贡献出自己的私人物品，提供技术资料又给多少工分？ 根本就没有一个标准！ 这是实行不下去的！ 如果强行实行，最后一定会出大问题！” 机械维修委员，钢铁厂工程师，圆脸大汉冯德才也摇头道： “……其实要实行工分制，也不是没办法，但是一定要成立一个经济统筹委员会，把所有工作的劳动价值给估算出一个标准，但这需要专业的经济人才和大量的精力……我们哪有这个条件？” 一直默默观察着众人反应的治安委员王忠祥，突然笑道：“……专业的经济人才，我们船上倒是有一个，他还是金融专业的高材生呢！ 只是他是以经济犯罪嫌疑人的身份登船的……” 他说完，又摇头道：“……怎么处理他，现在也成了一个难题了！ 他的案子没有宣判，我们现在总不能按照金融诈骗的罪名，继续关着他吧？” “他叫什么名字？”刘玉轩好奇地问道。 中年派出所所长苦笑道：“宋维纶，六三〇特大金融诈骗案的主犯，因为要去济南中院审判，所以才坐船押送，谁知道……” 这时，陆亚洲和身旁的马为华还有刘玉轩商量完了，站起来看着众人，然后目光落在白墨身上： “……白墨的建议有一定道理，不过，现在还为时尚早，我们先安排好大家的分工，等稳定下来，在考虑要实行什么经济制度……至于私人物品，先保留在个人手里吧！” ……两个小时后，自救委员会的第一次会议，终于结束了。 会议形成了十多个决议： 一、为了生存下去，由自救委员会领导船上的所有人，开始自救和建设工作。 自救委员会内部实行集体领导，投票决定各项事务，九个委员每人一票。理事长两票。 自救委员会所有委员任期为一个月，一个月后举行全体投票，决定新的管理机构。 二、原来临时成立的三十人小组取消，立刻建立后勤，行政，安保，治安，农业，建筑，工业（机械维修），医疗，教育（负责宣传和照顾儿童）九个工作组，由相应的九个委员领导工作组开展工作。 （新增由退休包工头任长隆领导的建筑工作组） 三、立刻派出探索队携带武器上岸探索地形和环境，以及印第安人的情况。 四、由行政工作组着手建立每个乘客的个人信息档案和个人物品，并配合工作分配。 五、后勤工作组立刻仔细清点船上货舱，客舱，娱乐休闲区的各种物资，制定一个物资使用方案和倒计时预警。 六、治安队马上开始在船上巡逻，避免可能的犯罪行为。 七、建筑工作组下船考察岸边地形，为修建岸上房屋做前期准备。 八、工业组尝试用船上的钢筋和切割设备，制作一批长矛和床弩等武器，以建立基本的自保能力。 九、农业工作组搜集保管船上的粮种菜籽土豆等生物资源，并考察陆地和船上进行农业种植的可能性。 十、医疗工作组尽力救治伤者，然后编写一份卫生条例。 十一、教育组组织人手，争取尽快让船上的孩子们复课…… …… 会议结束后，众人迅速起身离开船长室，生存的压力，让所有人心里都紧绷着一根弦，根本不敢浪费时间。 不过，和众人一同出去的马为华没走多远，就说自己把笔记落在船长室，拍了下额头，折了回去。 当他走到走廊门口，却发现一身制服的派出所所长王忠祥，正要推门进去。 “王所长！” “……哦！原来是马秘书长啊！”王忠祥手指一颤，回头发现出声的是马为华，不禁松了口气，随后用手指了指船长室，笑道：“……怎么？马秘书长你找陆船长有事？” 马为华大步走近，摆摆手，苦笑道：“……叫我马委员吧！我以后也叫你王委员。 咱们这种人，以后还是要尽量淡化以前的身份啊……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那个孙靖一样，喜欢把情绪写在脸上。” 王忠祥一愣，然后缓缓点头，再低头看看自己的制服，心说这身衣服，以后还是要换一换啊…… 二人敲门走进船长室的时候，除了看到了船长陆亚洲，安保委员李斌也在。 陆亚洲对他们招了招手，笑道：“两位同志，我猜你们也会过来……请坐！ 我们正好谈谈以后的工作……” 说完，他看向马为华：“马委员，你是老公务员了，工作经验丰富，你先说说……我们现在最大的危机是什么？” 马为华淡淡一笑，吐出两个字： “人心！” 听到这两个字，陆亚洲脸上也收起了笑意，看着马为华，语气感慨地道： “……是啊！现在船上的九百人里，有不少都在内心躁动啊！ 穿越时空……哼哼！ 那些小年轻现在恨不得兴奋地大喊大叫吧！ 我要是不设法让他们觉得自己能够在团体里发挥才能，有机会实现自己的野心……恐怕明天就会有人拉起一群人，准备再成立一个自救委员会了！ ……而这种搞法，早晚会把所有人都害死！” 马为华深以为然地点头，然后习惯性地掏出一包香烟，熟练地捻出三根递给陆亚洲和王忠祥还有李斌，给他们都点上以后，他才用打火机点燃嘴上的香烟。 烟雾缭绕中，马为华恢复了副秘书长的惯用姿态，他点了点烟灰，语气平静地分析道：“……船上三十岁以下的人，差不多有三四百，这些人学历水平不一，但大多都是上过高中和大学的。 他们文化水平还可以，但是斗争水平却普遍不及格！ 只有几个小家伙看出了现在的局势，想趁着大多数人迷茫惶恐的时候站出来，试图为自己捞取资本……” 陆亚洲闻言，轻轻吐了一口烟，点头道： “那个叫白墨的化工专业大学生，是个好苗子，但还是太心急了……不过年轻人嘛，急于表现自己也很正常。 相比这个年轻人，我反而担心那个姓高的翻译，还有任长隆孙靖和他们身边的二十几个建筑民工…… 前者有一套自由派的话术，很能蛊惑人心，后者则是船上除了保安队的第二个成规模组织，不得不防啊！” 第6章 第一夜 马为华听他提到高博，轻蔑地冷笑道：“……高博好对付，一个只会耍嘴皮子的家伙……倒是任长隆，几句话就把孙靖那几个人给笼络住支持他……值得我们警惕！” 王忠祥点点头，“他是老包工头，当然知道那些工人在想什么！ 不过，我觉得他是个聪明人，船上有32个保安队员，还有6个警员7把手枪，而他和孙靖那伙人又刚刚认识，短时间应该不会有什么动作。” 李斌也自信地插话道：“……不就是二十多个民工嘛，保安队里一多半都是退伍兵，收拾他们……不用多费什么功夫！” 陆亚洲看三人说得有些过火，皱了皱眉，严肃地看着三人：“……事情还没有到这个地步！ ……以后会怎么样，我不知道，但是现在大家要做的，就是团结所有人的力量，在这里活下去！ 我先表明我的态度，以后无论船上有什么利益矛盾，大家要用辩论和投票解决分歧，不能用武力逼迫，更不能见血！ ……这个头一开，船上以后就人人自危了，最终会害死所有人！” 李斌一愣，马上对陆亚洲说道：“……我听您的！” 王忠祥思索一下，也郑重地道：“是这个理，内讧只有死路一条！” 马为华眼里闪过一丝失望，不过还是对陆亚洲点点头：“我也同意。” ******* 三个小时后，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经过不间断的广播，船上的乘客都已经知道自己来到了一个陌生的时空，和原本熟悉世界的联系已经被切断。 很多人内心崩溃，还有人试图破坏船上的东西，但是通过治安队巡逻队的不断安抚和阻止下，大家情绪总算稳定了下来……当然，也有几个头脑发昏想要危害他人的家伙，被治安队员当场制服。 此刻，船上的人都聚集在餐厅里，一边吃着简单的米饭和鸡块炖土豆，猪肉炖豆角，喝着蛋花汤，一边听着广播。 “……大家吃完晚餐后，请到餐厅门口排队领取今天的夜宵，每人有两块月饼一瓶矿泉水…… 请大家注意卫生，不要朝海面丢弃水瓶和塑料袋等各种垃圾…… 明天早上七点，请大家按照分配的工作组，开始参加工作，后勤组的厨房人员请提前一个小时开始工作……” 一张靠窗的四人餐桌上，鲁正平干掉了不锈钢碗里的米饭，舒服地打了个饱嗝。 “……我说鲁大头，你心还真大啊！这个时候还吃得这么香！” 对面的高高瘦瘦的邹小龙，看了看自己碗里剩下的大半米饭和鸡块土豆，忍不住取笑道。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人高马大，长着一张圆脸的鲁正平白了他一眼，然后抽出桌子上的牙签，剔了剔牙，指了指广播喇叭，摊手道：“……看这架势，吃完了船上的冷冻猪肉和鸡肉，以后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再吃到了，你还不赶紧珍惜？” 邹小龙一愣，是啊，大家多半是穿越到了古代的北美大陆，现在船又搁浅了，一时半会也很难再下水，猪肉和鸡肉恐怕很久也难以获得了。 想到这里，他马上夹起盘子里的一块带毛的猪皮肥肉，刚要放进嘴里，突然想起来，北美洲现在虽然没有猪和鸡，但是有野牛和驼鹿啊！ 这些肉不比现代用饲料和激素堆起来的好吃多了……都是野生动物，肯定天天锻炼，绿色又健康，吃起来也有嚼头啊！ “哈哈！我还以为鲁大头你难得聪明了一回……你想想！船上的猪肉和鸡肉，哪有这里的野牛肉香？ ……呐，我这份菜都给你吃了！” “……你想吃人家，也得问它同不同意啊！净在那做梦……” 鲁正平嘟囔了一声，手上一点也不慢地把邹小龙餐盘里的肥肉塞进嘴里，嚼几下就咽了下去。 吃完饭，二人排队用自己的号码牌，领了两块袋装月饼和一瓶矿泉水，然后坐电梯来到了自己的客舱。 二人推开门，同舱的四个同学孙立，赵宝生，陈子轩和冯晓松都回来了。 见他们回来，戴着厚厚眼镜的陈子轩，脸色发苦地告诉了他们一个坏消息。 “……我们六个因为没有特长，全都被分进建筑组伐木队了！ 明天早上吃完饭就得干活！” “……啊？我们好歹也是大学生，干嘛让我们去干体力活啊？”邹小龙抱怨道。 面相老成，下巴上留着一点胡须的孙立苦笑着解释道：“……我们是大专生，不是本科生，而且学的要么是计算机，要么是电子商务，现在也没有用武之地啊！” 赵宝生补充道：“……不光是我们，船上几乎所有男人都得下船砍树盖房子，也不是我们自己受苦。 伐木队的李大哥刚走，他说咱们下船干四天，就能在船上做一天巡逻或者管理物资的活儿……大家都是这样。” 邹小龙脸色难看，但也没有再抱怨，倒是鲁正平哈哈一笑：“……干活就干活呗！就当锻炼身体了！ 不是我说，你们一个个的身板太差了，就是缺练！” …… 一个让人难以入眠夜晚过后，太阳照常升起。 要不是窗外原始森林和海岸的风光，几乎让人觉得昨天的遭遇只是一场噩梦。 早上七点，邹小龙六人的舱室的门准时被敲响，装修工人李成把不情愿的几个学生拉到了餐厅，吃完了一顿简单的早餐后，加入甲板上的三百多个伐木和建筑大军。 甲板上，陆亚洲简单说了一下劳动的意义和分工安排后，就第一个提着钢锯走下了船。 在昨天清点物资的过程中，后勤组发现了一辆装着各种五金件和pvc水管的货车，根据托运信息找到了这辆货车的车主戴成，打开车厢后，惊喜发现车上还有六十多把钢锯和切削工具，还有不少的木匠工具和二十多把铁锹。 根据自救委员会昨晚制定的计划，今天的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岸边附近的原始森林清空，腾出一片五百米见方的平整的空间，为接下来的建房做准备。 第二件事，是用锯倒的木头，先把平整出来的空地围起来，方便防御岸上的印第安人和野兽……后世加拿大不列颠哥伦比亚省可是有棕熊的！ 第三件事，则是看看能不能用船上的推土机和挖掘机，把搁浅在岸边的吉龙岛号再送下水。 毕竟现在所处的位置纬度比较高，要是能把船开起来，载着行驶向南方挑选更适合发展的海岸，无疑是更好的选择。 …… “……树倒啦！！” 一颗八层楼那么高的冷杉应声而倒，树干把空地上的地衣和苔藓砸得四处飞溅，树枝上的干鸟屎和灰尘也弥漫到了空气里。 不过锯倒这棵树的邹小龙等人，却没有心情管这些灰尘，他们现在一个个要么要么坐在树墩上，要么瘫倒在地上，累得不想说话。 “……可算锯倒了！踏马累死我了！” 邹小龙只觉得自己的胳膊酸胀得难受，他现在根本没有心情想着吃野牛肉或者泡欧洲贵族少女了，只想躺在床上美美地睡一觉！ “……大家休息十分钟，我们再锯倒一棵树，就能去吃饭了！” 李成这时也满头大汗，见几个大学生坐在地上不想动弹，还是安慰道：“……大家今天是第一天干活，不适应也很正常，后勤组给咱们做了红烧肉和白煮肉片，待在船上的人可吃不到！” 坐在树墩上的鲁正平听说有红烧肉，顿时坐直了身体，“哈哈，那咱们今天可没白辛苦！” 邹小龙见听到有红烧肉，突然觉得腹中饥饿，早上吃的两个馒头，恐怕已经消化得所剩无几了。 “……干吧！干完四天，就能休息一天！”他咬牙从地上站了起来。 “……我倒是宁愿在船上啃馒头。”戴着眼镜的陈子轩嘟囔了一句，但还是站了起来。 ……另一边，陆亚洲也坐在树墩上和李斌，冯德才，任长隆还有柴国富开会，李斌正在向众人报告上午探索队的发现。 “……上午我们朝北面搜索了大约15里，没有看到印第安人的踪迹，但发现了一处湖泊，是淡水湖，湖边还有驼鹿，可惜跑得太快，没有抓到一只，不然中午就能吃鹿肉了。” 听他说完，坐在吃李斌对面的一个三十岁出头，头戴棒球帽、穿着牛仔裤和皮夹克的青年介绍道：“……我带着十五人沿着海岸向东走了一圈，发现船搁浅的位置在一处海湾的旁边。 这个海湾是葫芦形，肚大口小，很适合建设炮台和海军基地，我建议把主要的居住点挪到海湾里，这样面对海上的敌人，会更加安全。” 说话的人名叫严家傲，是船上的大副，退役海军士官，因为撞到头陷入了昏迷，半夜才苏醒，所以才没有参与自救委员会。 陆亚洲点点头，看向船上的轮机长周思明和冯德才：“……老周，还有冯委员，你们上午看得怎么样了，能不能用船上的挖掘机让船重新入水？ 要是能把船开起来，用就不用在这里费功夫了。” 周思明和冯德才互相看看，不约而同地摇头，前者摊手道：“……别看船距离海面不远，但是要挖出六七米深的航道，需要干的土方量也不少，十五台挖掘机最起码也得干半个月，这还是不考虑其他困难的前提下。” “……半个月就半个月！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要是能把这艘船开出去，在这个时代还不是横着走！”站在任长隆身后旁听的孙靖，突然激动地说道。 任长隆咳嗽一声，摇头道：“……这可不一定，吉龙岛号是一艘客货轮，可没有大炮和导弹，而且船上的燃料也不多了，贸然南下，说不定直接碰到西班牙人……风险太大！” 众人听他这么说，都有些诧异地看向这个四十多岁，小企业老板模样的中年人，没想到他头脑这么清醒。 任长隆见状，淡淡一笑：“……我这个人做什么事情，都喜欢分析利弊……不然早就亏到破产了！” 柴国富沉吟几秒，看着众人道：“……我同意任委员的意见，我们不知道现在具体是哪一年，也不能确定现在西班牙人有没有到旧金山一带……稳妥起见，暂时还是不要去南方了。 不过，吉龙岛号还是应该弄下水，万一有危险，也好载着大家躲避。” 陆亚洲环视一圈，见冯德才沉默不语，问道：“……冯委员，你是什么意见？” 冯德才从思考中惊醒，他摇摇头：“我也不赞同在没有调查清楚南方情况的时候南下，这是冒险……” 说完，他又表情有些复杂地解释道： “刚才任委员提到西班牙人，让我想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我们到底该用什么身份对外交流？ 是一群落难者，还是一家殖民公司……或者，一个国家！” 冯德才的话，让众人都陷入了沉默。 是啊，自己这些人到底应该用什么身份和外面的人交流呢？ 印第安人倒是好说，他们现在的文明程度不高，无论是是纳入管理，还是驱逐他们，都不需要解释太多。 可是来自欧洲的殖民者就不同了，如果现在是十七世纪或者十八世纪早期，欧洲人恐怕已经征服了大半个美洲大陆。 特别是占据中美洲和南美洲的西班牙人，他们有全球舰队，在美洲还有上千万印第安人可以驱使，吉龙岛上的九百多人，现在要是对上他们……凶多吉少啊！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四十岁出头，中等身材的轮机长周思明，他苦笑着开口道：“……我们船上没有外国人，按理来说，我们发现了新大陆，这里应该中国的领土，不过，这个时代的中国，不是明朝就是清朝…… 我们总不能对着明朝皇帝或者清朝皇帝跪下称臣吧？” “谁爱跪谁跪！反正我不跪任何人！”孙靖立刻高声叫道。 陆亚洲皱眉看了看孙靖，然后表态道：“……我们肯定不能向封建皇帝俯首称臣！ 如果没有意外，我们大概率是这个这个时代最先进的群体！ 先进的，怎么能臣服落后的？” 任长隆紧接着道：“没错！别的不说，如果现在是清朝，而我们向清朝称臣的话，那按照规矩，我们都得留辫子！ 哼！我最讨厌辫子了！” 二人表态后，其他人也跟着表态，作为现代人，谁也不能接受给一个反动皇帝下跪。 周思明接着道： “……那我们按照这个时代的规矩，也成立一个类似东印度公司的殖民公司怎么样？” 第9章 来历 本次大会不仅通过了《基础信条》和《共同约法》，确立了执委会的管理地位，还决定了团体的历史渊源和名称。 他们的在新世界的正式名称是——华夏新洲共和国。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温哥华自治市。 所谓华夏新洲共和国，就是1279年南宋灭亡的时候，一群宋朝海上官兵百姓和海贼不愿意臣服元朝，所以开船出海，寻找新的家园。 先民们沿着日本列岛的东北方向航行，发现了北冥（阿拉斯加）。 因为北冥苦寒，难以农耕，在留下大宋的界碑后，先民们又沿着新洲（美洲）西海岸南下，最后定居在了温哥华。 之所以取名温哥华，是因为第一个发现温哥华岛的先民姓温，名叫温华，人称温哥儿，所以这里就叫温哥华。 ……关于国家名称，有人提议叫大唐，有人提议叫大汉，还人说应该叫华夏共和国 最后，由轮机长老周提议的华夏新洲共和国，得到了最多的赞同，因为这个名字没什么历史包袱，也表明了众人来自何方。 至于温哥华这个地名，也引起了一波比较强烈的争议，冯德才等人提出，新洲共和国的地名，应该用中国名字，不应该用殖民者的名字命名。 而高博提出，应该保留温哥华的名称，提醒众人自己来自现代……两伙人争执不休，最后由陆亚洲提出折中意见，温哥华岛和温哥华地区，就用这个名字了，反正新洲共和国自己不说，谁知道温哥华是翻译地名？ 但是以后的所有地区，都用汉语名字命名。 此外，全体大会还讨论通过了印第安人问题、陆海军建设问题、以及建设学校的问题，并通过了接触印第安人，创办陆军军校、海军军校和温哥华幼儿园和学校的决议…… 全体大会结束后，众人都做鸟兽散，全都回船舱睡觉去了……今天的劳动大军一个个都累的不行，开会的时候还有人睡着了。 而今天没有下船干活的人，看到他们累成这个样子，也知道明天的日子不好过，哪敢再熬夜？ 另一边，陆亚洲和十个执委委员，还有十来个“专家顾问”和各个项目的负责人，则来到了船上的电影院，正式召开第一次执委会议。 船上的电影院，其实一个电影放映室，只有八十多个座位，也没有前低后高。 陆亚洲坐在一张靠椅上，指了指坐在第二排的船医赵先胜，第一个说道： “……刚才赵医生对和我说，那个印第安人失血太多，没有抢救过来，而逃走的印第安人随时可能回来报复我们！ 探索队在西面的海岸也发现了几个刚刚废弃的独木舟，这证明温哥华岛上的印第安人不少……事关大家的安全，我们先讨论一下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同样是退伍军人，现在陆军训练组组长的高文亮看了陆军委员李斌一眼，还是站了起来，斩钉截铁地对众人道： “……陆军必须得扩充人手！武器升级也刻不容缓！而且还要制作出护甲头盔出来！ 我们现在只有几十把反曲狩猎弩和两百多根钢筋磨成的长矛，还有一些汽油燃烧瓶……靠这些东西，顶多能打退少量印第安人，要是成百上千的印第安人冲锋，以我们现在的武器和军事素养，我们未必干的过他们！ 而且就算打退了印第安人？ 我们得死多少人？” 高文亮的话，让所有人都神色一凛。 是啊，要是现在上千印第安人过来进攻，大家除了退守船上，还有什么办法？ 而且上船就能守得住吗？ 任长隆也站起来，大声道： “……我说说我的看法，虽然在刚才的大会上，定下了友善和利用印第安人的基调，但是我们得实事求是地看待问题！ 北美的印第安人正处于原始社会的渔猎采集阶段，文明程度很低，而且很野蛮，可能还有祭祀处决俘虏的习惯！ 大家不要对印第安人有什么幻想！ 我们和印第安人，早晚得打一场，用战争决定谁才是这里的主人！” 任长隆话里有不少火气，可能是因为这次执委会改组，他没有当上执委。 不过，他仍然还是工业委员会的委员兼建筑局局长，也不算被踢出了执委会的管理层。 任长隆的“铁血发言”，让电影院里的“怀柔派”们眉头大皱。 文教委员刘玉轩瞪了任长隆一眼，忍不住开口道：“印第安人也是人！我们为什么不能和他们和平相处呢？ 上次冲突完全是一个意外，我们可以试着给他们一点赔偿……” 不过还没等他说完，工业委员冯德才就噗嗤笑出了声，他无奈地摇头道：“……老刘你以为印第安人跟咱们一样，信奉那一套以和为贵的传统美德啊？ 你给他们赔偿，说不定他们还觉得你软弱呢！ 要我说，学学欧洲人的做法，直接弄出热气球和燃烧瓶，在印第安人面前装大神和魔法师……人家就认这一套！” 马为华皱眉看了看冯德才和任长隆，表态道：“……我也不赞成给印第安人赔偿，但是我们也不能像欧洲人一样残酷地压迫他们……不然我们和殖民者又有什么不同？？” 王成听马为华说得这么大义凛然，马上反驳道：“……哎！马委员，你这个话说的就没有道理了！ 我们现在又不是在原来的时空，现在大家的目标就是在这里活下去，并且活得好…… 改变这个残酷的世界，这么伟大的目标，只有等我们占领了整个北美南美澳大利亚，才有资格去做。 在这之前，这些道德包袱除了捆住我们手脚，没有一点用处！” 第10章 告别电气时代 见两边争执得有点过火，陆亚洲便开口道：“……好了，不管怎么样面对印第安人，我们要先把自己武装起来，白墨之前提到的糖火药，还有文亮提到的铁甲头盔，都必须马上安排制作。 另外，陆军也要组织人手去北面探查印第安人的情况，海军负责参与水泥船和木质风帆舰船的设计制造……” 顿了顿，他看向众人，想了一下后，接着道： “各位委员们！我希望大家能够明白，我们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带领大家活下去，而活下去，就必须实事求是地分析问题！ 这点，我倾向于任长隆和王成的看法，我们不能拿自己的道德标准，去套用印第安人和欧洲人，这是要出大问题的！ 认清现实，面对现实，才是我们这些委员应该有的态度。” 陆亚洲说完，马为华脸色平静，而刘玉轩则面色尴尬，他刚想说什么，陆亚洲就笑着看向他。 “……老刘，船上还有一百多名18岁以下的孩子，你又是老师，温哥华自治市一贯制学校校长非你莫属。 明天就麻烦你抽调合适大学学历成年人，开始给孩子们上课，再把船上的技术资料和历史信息收集整理，建立纸质档案。 除了船上的粮食，这些知识是我们以后最重要的优势所在！ 要是有时间的话，可以再组织人手办一份报纸，最好是日报，报道一下先进事迹和先进个人，还有一些卫生知识和趣事……报纸内容的原则就是增强大家的集体归属感！” 刘玉轩闻言，脸色缓和了一些，他在笔记本上记上几笔，点头道：“……我明天一早就去做！” 陆亚洲点点头，又看向众人：“大家还有什么想法和提案，都说出来吧！” 王成马上举手道：“船上的饮用水最多还能撑半个月，而且给海水淡化器供电的发电机，燃油也不够了。 电灯、抽水马桶，空调，还有船上所有的电器，包括打印机，最多能用一周时间……一周后，我们恐怕就得告别电气时代了！” “不是还有备用的太阳能发电板吗？”李斌不解地问道。 王成苦笑道：“……太阳能板功率不够，最多给笔记本和电灯用用，想要用大型电器，只能一点点给电池组充电。 我问过电工老孟了，他说天气好的话，太阳能板充四五天，才能点亮整艘船的电灯几个小时……总之，我们最好先制造出煤油灯或者其他照明方式，不然晚上别想工作了。” 听他这么说，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不知所措。 他们是接受了回不去的事实，可是突然晚上用不了电，还是让人难以接受。 电力，这个现代文明的标志，已经像空气一样渗透进了现代人的生活，突然没有了电，就像人突然离开了空气，虽然不会死，难受是肯定的。 “……没电就没电！顶多晚上早点睡觉！”任长隆深吸一口气，看向李斌：“……晚上可以早点睡，但不能不喝水！必须得尽快找到淡水水源。 李委员，你不是说北面十多里有一个淡水湖吗？ 我看可以在那里建立一个定居点，海岸这里也开始挖水井，先确保大家的饮用水供应。 挖井的工作，就交给我们建筑局吧！” 陆亚洲知道他在振奋士气，看了他一眼，对他点头道：“好！挖井的工作就交给老任了！需要什么技术力量，你自己去找！” 冯德才反应过来，马上接话道：“……红砖窑和水泥窑也得赶紧上马了！ 有了红砖和水泥，就能盖房子修炮台和码头，水泥船和炼钢小高炉也可以上马了……就是需要耐火砖，我再想想办法，不行就先用土法小高炉应应急。” 刘玉轩也提醒道： “……温哥华岛上其实就有铁砂矿和煤矿，铁矿地点没有查到，但是煤矿就在北面的坎伯兰地区！” 见众人看着自己的，他笑了笑道： “我们教育组原来有一个历史和地理爱好者李仁军，他的手机里存了不少地理和历史资料，还下载了不少百科资料……就是人有点腼腆。” “你别说，我手下也有个年轻人，手机里全是机械设计图纸还有动画片里的女孩子，现在的年轻人啊……”冯德才摸了摸自己的半秃的头顶，嘿嘿笑道。 等他说完，大家脸上都摇头失笑，在座的大都是三四十岁以上的中年人，确实有点搞不懂现在的年轻人了。 白墨是少数参加会议的年轻人，不过他不是二次元和技术宅，他是专业的技术人员。 待大家笑完，他就举起手，认真地建议道：“水泥烧出来后，我建议在海边选址修一座盐田。 有了大量工业盐，我们就能制造肥皂和纯碱，而纯碱是制造玻璃的原料，有了玻璃，以后的化学实验和罐头工业就可以起步了。 盐还是冶金脱硫剂和淬火剂，以及制造盐酸、烧碱、氯化铵等基本原料……哦对了，这里有很多毛皮动物，我们还能用盐保存动物的皮毛！ 以后捕鱼捕鲸后吃不完的肉，也需要用大量的食用盐进行腌制！” 这么有好处的事情，大家自然不会反对，执委会很快就表决通过了白墨的制盐提案，还任命白墨担任工业委员会的化工局局长。 白墨以后，其他委员和专业人士也分别提出了自己的提案，大多数都得到了通过。 工业委员冯德才提出进行工业规划，优先发展水泥红砖造纸炼铁等基础材料工业，为其他应用领域提供支持的《工业季度发展计划》，通过。 卫生局局长赵先胜提议集合船上的几名在职医生、退休护士和老大夫，建立一座小型的综合性医院，通过。 陆军委员李斌和海军委员委员严家傲提出完善军队的编制，并成立陆海军军官学校，对所有成年人和少年进行一定程度的军事教育，然后选拔出优秀者成为正式军校生，接受专业训练，通过。 司法委员卢逸群提议制定一部简单的治安条例，制定大家的行为规范，通过。 赵小冉提出建立执委会预算机制，并公开账目和预算，通过。 柴国富提议建立温室进行农作物育种，建立农业学校，通过。 王忠祥提出成立专业的警务总署和治安巡逻队，通过。 刘玉轩提出成立文化传承工作小组，并发行《温哥华日报》，通过。 …… 第11章 硬通货——卫生纸 第二天上午七点，吃过简单的早餐后，368人的劳动大军在甲板上再次集结。 不过，他们中的大部分人没有下船，而是在冯德才，李斌，高文亮，严家傲，柴国富，任长隆和白墨等人面前，排起了长队。 昨天熄灯之前，船上的广播就说了，今天一早，执委会的各个项目和机构，将正式面试招收有一定专业知识，并且愿意学习的人，成为专职工作人员。 只要能成为这些机构的专职人员，就能在每天发放的食物和日用品外，多领取一份。 大家都不傻，比起没有技术含量的伐木工和建筑工这种普通劳动力，当然是专职工作更有前途！ 呃，有没有前途先不说，有专职工作，至少每天都能有一份额外的日用品。 因为王成这个抠门的家伙，完全是按照自己的使用标准在给大家发放每天的日用品，这让一些平时有浪费习惯的人，感觉到非常不适应。 特别是一些平时上一次厕所就用十几格卫生纸的女孩子，完全无法理解怎么用六格卫生纸解决一天的卫生需求！ 要不是大家都一样，女性还有格外的卫生巾发放，她们都要站出来抗议执委会对女性的不公了！ 女性有需求，自然就有男性愿意效劳，也因此，现在的船上，大家私底下互相交易的硬通货，除了香烟，就是卫生纸！ 成为专职工作人员，就能多领一份卫生纸，自然就让一些热血沸腾的男青年更积极地面试专职工作了。 “……温哥华造船厂、执委会秘书处、基础工业局、陆海军军官学校、温哥华一贯制学校、温哥华中心医院、建筑局、化工局、温哥华农业学校、治安巡逻队……好多部门啊！ 老潘，你要选哪个？” 一名三十岁出头，穿着格子衫的青年，踮起脚透过拥挤的人群，看了一圈易拉宝上的大字和介绍，朝身边的同伴问道。 “当然是海军了！！”潘学忠指了指远处一身大副制服，不苟言笑的海军委员严家傲，“我是船员，当然是继续跟着严老大了，你呢？ 你是程序员，可别再选建筑局了！” 格子衫青年褚凤良脸色一黑，昨天他和潘学忠搬了一天木头……他这辈子都不想再做这种体力活了！ 他扫视一周，见陆军那里排着的队伍不多，想了想，便笑着答道：“……你去海军，我就去陆军吧！ 说不定以后还能当个将军呢！” 其实他是猜到除了执委会秘书处、治安巡逻队和陆海军，剩下的部门进去恐怕都得先干建筑工盖房子，或者去砖窑水泥窑当工人，不然哪有地方去办公？ 船上很快就没电了，而且看样子也不一定能再次下水。 要是真的没办法下水，那以后大部分部门和人员都得转移到岸上，吉龙岛号以后恐怕就是仓库和大家开会的地方。 “……陆军也挺好！不过你想当将军，估计得很久之后了，我们就这点人，陆军撑死能有两个连，你最多也就当个班长！ 嘿嘿，我们海军就牛多了，水泥船造好之后，一人一个水泥船船长！”潘学忠得意地笑道。 “……我看船上有救生船，好像也能开，为什么不用呢？”褚凤良不解地问道。 “没有油啊！” 潘学忠两手一摊，无奈地道：“……现在船上的储备柴油，得紧着那些挖掘机用，吉龙岛号要是重新下水，那我们就能在上百海里内自由选择登陆点了…… 不过我看是没戏，土方量太大了！猴年马月才能挖出来？” “哦！”褚凤良点点头，又疑惑地道：“……既然这样，那为什么不停止挖掘呢？省下的柴油，用挖掘机多平整一些土地不好吗？” 潘学忠闻言，左右看看，见没有人注意这边，就拉着褚凤良低声道：“……船上的轮机长周叔告诉我的，执委会多数委员都想让船下水，所以只能先挖着看看了。” 褚凤良一愣，随后摇摇头，这种明知不可为还要去做的事情，他以前也没少见，现在也只能希望执委会能及时发现问题吧！ 因为陆军报名面试的人不多，尽管有点近视，但褚凤良还是正式成为了陆军第一连第二排第一班的列兵。 潘学忠因为是船员，也顺利成为了光荣的共和国海军的一员。 四十分钟后，报名面试结束。 除了基础工业局和建筑局，剩下的部门都招满了，而落选或者没去面试的259人，则被分配到了基础工业局的采石厂制砖厂，和建筑局的伐木队、建筑队和采井队。 作为补偿，只要参加工作，所有人都可以得到额外的一份食物和日用品，并且晚上还可以去船上的技能培训班学习，以便下次招收专职人员时能够通过考核。 这个主意是刘玉轩提出来的。 他觉得船上的所有人都得补课，不光是知识得补，动手能力和实际操作也得补上，他的目标是，在三个月内，让船上的所有人至少学会两门以上的实用技能。 随着甲板上的陆亚洲一声令下，三百多人的劳动大军，便在各个部门的负责人的带领下，顺着船头的货舱楼梯和侧门排队下了船。 和昨天相比，今天的劳动大军沉默了不少，谁都知道今天又是辛苦的一天，也就没有兴致再多说话了。 …… 昨天被平整出来的空地上，邹小龙生无可恋地提着水桶，把桶里的水倒进了泥坑里。 不过看着脸上身上都是泥巴的陈子轩正在用铁锹搅拌着黏土，他心里瞬间平衡了不少。 抬头用袖子擦擦汗，数了数附近的三十个泥坑，邹小龙内心莫名还有一些成就感。 和了这么多泥，能做出不少砖吧？ “小龙，提水辛苦你了，来，抽一根？”一名四十多岁，面色有些黝黑，同样一身泥巴的中年人走了过来，还递给邹小龙一根烟。 “……谢谢沈叔，我不抽烟。”邹小龙连忙摆手拒绝。 “……嘿！不抽好！不抽好，省钱还健康！”沈恩贵见邹小龙拒绝，也没有在意，反而掏出打火机给自己点上了。 吐了口烟气，他又看了满头是汗的邹小龙一眼，安慰道： “……让你们这些给孩子当老师的大学生干这种活，也是没办法，没有红砖，就不能砌窑烧水泥和炼钢，没有水泥钢筋，学校也没法建起起来不是？ 熬过这阵子就好了。” 听到这个制砖厂的厂长这么说，邹小龙还能说啥，说他本来是要当小学老师的，结果居然被抽调来和泥巴？ 还是说鲁正平和孙立去了陆军，现在开开心心地出发去探索新世界去了？ “……没事，能一点点把学校建起来，我也挺开心的……你说是不是，老三？”邹小龙勉强笑了笑，然后踢了踢正撅着屁股，卖力和泥的陈子轩。 “……啊？” 陈子轩回头扶了扶眼镜，看着二人：“沈厂长，小龙……怎么了？” “我是问你觉得做砖怎么样？” 陈子轩一愣，然后挠挠头，露出小虎牙，嘿嘿笑道：“……我觉得做砖也挺好啊！ 我小时候就想自由自在地和泥玩……这回终于实现愿望了！” 第12章 民工罗马军团 沈恩贵和邹小龙二人正说话，一个头戴遮阳帽的中年人带着十多个年轻人，抬着八架木质铡刀式的东西来到了制砖厂的土坑前。 他指了指身前的木器，邀功地笑道：“……沈大厂长，按你说的，长240宽115高53的压砖器，一次能压4块红砖，我们机械厂昨天和上午总共做了八架差不多能用的……你验收一下！” 沈恩贵皱眉看着这土不拉几的木头制砖机，不满地抱怨道：“……不是，老林，我不是让你们用铁做红砖的范模吗？ 木头做的误差太大了……” 林永茂瞪大眼睛，两手一摊，“……切割焊接设备不够啊！武器局，化工局，还有造船厂，哪个不要金属焊接工具？ 要不是我灵机一动，想起可以用木头给你做压砖器，你等到下午也没有工具可以用！” 沈恩贵白了他一眼，蹲下去看了看压砖器的木质范模，发现里面是有铁板的，他又抬起压下试了试角度，心说这林永茂这个小机械厂的头头，做的木匠活还挺不错的。 他又试了试其他的，发现没问题，就站起来拍拍手，对林永茂点头道：“……算了，有家伙事儿，总比没有好，木头就木头的吧！谁让咱玩泥巴的不如别人呢！” 林永茂见他有点身在福中不知福，便笑道： “哎！老沈，你可不是玩泥巴的，没有制砖厂，咱们以后住哪啊？ 在我们机械厂的交付排名里，你们制砖厂就排在化工局、武器组和造船厂以后，农业局的老宋想搭一个温室，还在排队呢！”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希望你能尽快把专业的制砖机造出来，不然我光凭我们一个个手压，累死也没办法满足建设需要啊！” 林永茂摇头道：“……高效率的制砖机得有动力，人力怎么样都是辛苦的。 现代的电力制砖机就别想了，动力组的老刘正在研究用汽车引擎拆下来做动力源。 有动力，说不定就能驱动我们厂托运的那几台普通车床和镗床。 机床能开，机械厂才算正式起步，你要的高效率制砖机才能造出来……不过我看最后还得上蒸汽动力，燃油用光了没处弄，煤炭木炭还不有的是？” “……你就说我们还要用这玩意干多久吧？”听林永茂说了一堆，沈恩富踢了踢脚下的压砖器，不耐烦地道。 林永茂耸耸肩，“那就得看我和冯工，还有老刘什么时候把能机床改造完了，要是明天弄好，三天就能给你造出制砖机，不光是制砖机，蒸汽机火枪甚至火炮也能造出来！ ……要是弄不好，大家就只能先将就着用了！” 听他不确定的语气，沈恩富脸色就是一黑。 …… 另一边，吉龙岛号的船下方，十几台挖掘机正在奋力地挖着引水槽，不过，相比于巨大的船身，想要让它重新下水，恐怕还是遥遥无期。 “……老冯，我觉得应该放弃继续挖了，我们的当务之急是尽快获得生存下去的能力，而不是在这愚公移山！ 底舱里那么多货车，省下的油足够加快我们的建设了，而且船上的燃油本来也不多了，就算能下水，估计也到不了旧金山……” 轮机长周思明皱眉看着施工场地，皱着眉对冯德才劝道。 冯德盯着施工点在思索着，闻言无奈地数着手指头道：“……马为华，王忠祥，卢逸群，柴国富还有那个赵小冉总共五个执委想要船下水……陆老大也想试试……我和王成还有老刘反对也没用啊！ 他娘的！一开始定执委的时候，我就该全力推任长隆当建设执委的！ 现在那帮搞管理的就想着在船上过美日子，也不想想船上的东西吃完用完了怎么办？” 老周听了冯德才的抱怨，也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这些执委里，搞管理的确实比干实事的多了，尤其是那个马为华，今天的劳动也不参加了，躲在船上和一群大学生在研究什么“先民精神”，还准备让大家学习，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嘛！ “这样下去可不行！老冯，我一会儿去找老陆，探探他的口风，要是他同意，我们今天晚上就开执委会，能把马为华免了最好，要是免不了，也要停止挖船！”老周想了想，提议道。 冯德才沉吟片刻，咬牙道：“……干了！我去叫上挖井的任长隆，你去船上喊老刘和王成，我们在这里汇合，然后一起去造船厂找陆老大商量！” “好！我这就去！”老周重重地点头。 …… 就在执委会内部出现分歧的时候，陆军第一连第二排的三十名士兵，正沿着昨天搜索队的行进路线，在高大的杉树森林里，向北行军。 他们的目的地，是经过镜湖（昨天发现的淡水湖，因为湖面平静而得名），向北一路行军到后世的布查德花园沿岸。 根据资料，那里有一处石灰石矿，很适合未来建设水泥厂，如果那里没有印第安人的话，就将成为继风暴镇（就是搁浅点）后，温哥华市的第二个城镇。 褚凤良头戴一顶建筑工地的红色施工头盔，身穿保安队的黑色制服，胸前还捆绑了一块切割成梯形的蓝色彩钢瓦…… 说实话，这些又丑又简陋的“防护装备”发下来的时候，他一开始是拒绝的，但是第二排的排长高文亮的一句话，直接改变了他的想法。 【别嫌丑！命只有一条，穿不穿，自己选！】 为了小命考虑，他妥协了。 ……是啊，什么好看不好看的，能有命重要吗？ 万一被印第安人一标枪插死了，那多不划算？ 而且大家都穿得一样，也就没有什么丑不丑了！ 至于他的武器，嗯，他是长矛盾牌兵，所以只有一根钢筋枪头的木质长矛，以及一面同样是蓝色彩钢瓦切割焊接而成的“盾牌”。 这个配置，一度让他觉得自己是罗马军团的一员……个屁啊！ 罗马人的盾牌上好歹有点花纹，自己这个蓝色彩钢瓦盾牌，怎么看怎么low啊！ “停止前进！！” 就在他想着心事，吭哧吭哧低头行军的时候，前面突然传来排长高文亮的命令声。 “怎么了？”他拍了拍前面的高个子鲁正平的肩膀，问道。 “好像是看到了印第安人的狩猎痕迹，看！那里有一只死驼鹿！” 鲁正平指了指前面几十米处的驼鹿尸体说道。 “……这是印第安人的猎物，大概是昨天下午或者晚上的事情。”头戴白色施工帽的高文亮摸了摸驼鹿残缺尸体上的伤口，冷笑地说道： “这是应该我们的弩箭造成的伤口，看来是我们的熟人啊！” 二排副排长王启年取出一张打印的黑白地图，左右看了看，摇头道： “……地图显示，我们大概还有三里路到镜湖，印第安人可能是来取水，顺便打猎。” 高文亮冷哼道：“没那么巧合！我们杀了他们的人，他们不可能不来报复！” 说完，他转头对一个背着背包戴眼镜的年轻人吩咐道： “……小戴！你用无人机航拍看看附近有没有印第安人！” “是！排长！”带着红头盔的年轻人兴奋地敬了个礼，然后从背包里取出无人机，一番操作后，无人机飞上天空，开始在附近三百米范围内进行航拍。 高文亮想了想，又高声吩咐道： “三班警戒，其他人先休息！” ……十五分钟后，眼睛男戴传文抬头报告道：“排长，没有发现印第安人的踪迹，不过在东面发现了几头驼鹿。 高文亮松了口气，他看看自己手下的武装民工们，摇头道：“以后有的是时间打猎……全体都有！ 持盾的一班二班在前在后，持弩的一班在两侧！ 继续前进！” 半个小时后，众人到了镜湖，还看到了昨天探索队留下的木头铭牌标志。 在补充部分淡水后，高文亮下令继续向北前进。 下午一点半，经过近五个小时的行军，众人终于走出了森林，抵达了北岸的海湾。 这是又是一处和风暴镇海湾差不多大的港湾，而在这个海湾外，还有一个更大的海湾。 “……老高，那里地势高，我们今天就在那扎帐篷吧！” 王启年指了指距离海湾不远处的一个山丘，对身旁正拿着望远镜观察海湾情况的高文亮建议道。 高文亮当下望远镜，点头道：“……好！老王你带二班的人去那里扎帐篷，我带着其他人先建立一简易码头。” 按照执委会的计划，这里看将被命名为北湖镇，高文亮他们这一批陆军士兵，将是这里的第一批居民。 一个下午的时间，三十多人砍树锯木头，然后打木桩，用绳索初步固定……一个四米长小码头，总算是在太阳落山之前诞生了。 虽然这玩意充其量只能算一个站台，但是还是让士兵们在辛苦之余，有了一点成就感。 褚凤良也是其中一员。 他加入陆军就不用干活的幻想破灭了，但是和大家一起劳动，好像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累。 “……小鲁，小褚，小刘还有小孙，你们四个跟我用这些死树木头做个小木筏，明天我们就用它捕鱼。” 身材高大，行事果断的一班班长楚云鹏指了指地上的木头，对坐在地上的四人吩咐道。 “是！” “好的，班长！” 四个人连忙站了起来，开始跟着楚云鹏做木筏。 楚云鹏是退伍班长，一个眼神下去，镇住几个小年轻还不是轻轻松松。 不过他也不是那种**，而是继承了优良作风的军人，这一路上看到有谁走不动了，就主动替他提着背包，这次行军下来，算是初步在一班树立了威信。 “老楚！我们不是带了充气橡皮艇了吗？干嘛还做木筏啊？” 半小时后，二班的班长刘铮走了过来，递给正在忙活的楚云鹏一根烟，低声问道。 楚云鹏点燃香烟，指了指已经成型的三层木筏，淡淡地道：“……橡皮艇总有用完的一天，现在不做，以后也得做，先练练手。” “哦！”刘铮点点头，但是心里却觉得他有点多此一举，橡皮艇用完的时候，估计造船厂也早就建成了，到时候都是专业的渔船了，哪里还用得着这种木筏？ ……莫非楚云鹏自己想在这里建造船厂？ 联想到对方是舟山人，好像也不是不可能啊？ 下午六点，天色完全黑了下来，众人在山丘帐篷前点燃了几堆篝火，围着在一起吃着罐头喝着热汤。 因为是军事任务，所以每个士兵都有一块月饼，一个午餐肉罐头和一根香肠，还有一颗多汁的早熟梨。 “……大家今天辛苦了！吃完饭早点睡觉，叶铭，你们三班今天轮流守夜……小戴，你在附近多设置几个车辆报警器，以防万一。”高文亮喝完了最后一口蘑菇汤，站起来吩咐道。 “是！”叶铭马上站起来敬礼道。 “没问题！排长！”戴传文也放下餐盒，点头敬礼道。 ……夜色渐深，山丘几十米外，黑暗中，七八个人影正以极慢的速度靠近帐篷营地。 此刻，帐篷外的三个守夜士兵围着篝火昏昏欲睡，而帐篷里的士兵大多都已经陷入了沉睡。 但褚凤良是个例外，他烦躁地坐起来，无奈地看着躺在旁边鼾声震天的鲁正平。 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在大学宿舍里活到现在的？ 还有……他看看帐篷里的七歪八扭睡得正香的另外四个人，他们是怎么睡得着的？ 叹了口气，褚凤良下意识地想掏出手机看看时间，却想起来自己的手机统一留在船上，让后勤处充电去了。 对了，孙立好像带着手表，他翻过去，抬起孙立的胳膊，借着外面篝火的微弱光线看了看时间…… 我靠！都他么凌晨一点了！ 得赶紧睡了，不然明天可没有精神干活…… 不过，他刚刚躺下，就听到了车辆报警器“啾～啾～啾”的警报声！ “……什么情况？！”褚凤良懵逼两秒，就听帐篷外有人大喊：“……有人来了！敌袭！敌袭！！” 褚凤良立刻跳起来，大声喊道：“快醒醒！快醒醒！” 见鲁正平还在打呼噜，他一耳光把他给打醒，“快起来拿武器！有人来了！” 第13章 鱼虫部落 距离帐篷营地三十多米外的森林里，脸上涂着油彩的飞鱼部落酋长“疤眼”，正和七名飞鱼部落的战士，正在疯狂寻找乱叫着的“鸟”。 同时，他心里也极其懊恼这次偷袭“鱼虫部落”的行动，还没有开始就失败了。 为了这次的复仇，他可是足足策划了两天。 两天前，“贝壳海岸”出现了一头搁浅的“白色大鱼”，作为飞鱼部落的酋长，疤眼有责任带领部落的战士去查看情况。 但当他看到岸上那头比鲸鱼还大了无数倍的“大白鱼”的时候，他当场就趴在地上，对“白鱼神”献上了敬意，同时，他也为白鱼神的“陨落”，感到深深的遗憾。 飞鱼部落的图腾就是一头巨大的飞鱼，也许这头陨落的白鱼神，是飞鱼神的儿子，或者女儿？ 带着这样悲伤的情绪，他带领着部落的战士们靠近了白鱼神，接着，更让他震惊和愤怒的一幕出现了。 白鱼神，居然不是自己陨落的，而是被一群寄生在体内的人给杀死的！ 他们居然敢杀死白鱼神……他们居然能杀死白鱼神？ 也是，无论是人或者动物，身体里有了虫子，也很快就会死掉。 他试着和“鱼虫部落”的人交流，但是鱼虫部落的人非常野蛮，不愿意交流就开启了战争。 “长脸”战死了，还有三个战士被黑色的细骨矛射中，没办法，疤眼只能选择退出战斗。 现在，又有看不见的鸟在为鱼虫部落预警……难道飞鱼神抛弃飞鱼部落了吗？ 或者飞鱼神，也陨落了？ “……疤眼！就是这种石头在叫！……现在它又不叫了！” “黄牙”跑过来，把一个报警器喇叭递给疤眼，后者小心地接过，借着月光端详几秒，然后放在了腰间的兽皮口袋里。 思考了几秒，他深深地看了远处已经被惊醒的鱼虫部落。 “……我们走！鱼虫部落人多，不偷袭，我们不可能打赢他们！” 作为一个英明的酋长，疤眼拥有冷静的头脑，既然偷袭已经失败，他必须爱惜部落战士的生命。 五分钟后，王启年提着一块彩钢瓦盾牌，弯腰走到躲在一颗树后面的高文亮身旁，对他说道： “……他们走了，我们的报警器被拿跑一个，三班的张家伟受了伤。” 听他折磨说高文亮松了口气，然后狠狠吐了口唾沫，咬牙道：“踏马的！这次真是悬！要不是我多说了一嘴让小戴布置报警器……大伙说不定都得交代了！” 王启年担忧地说道：“……现在怎么办？这里很不安全，印第安人明天可能继续偷袭我们，我们总不能不睡觉吧？ 我建议明天一早就回去把情况报告给执委会，在拥有足够的装备和武器之前……我们最好放弃在北湖镇建立定居点。” 高文亮默默点点头，然后冷冷地道：“……看来不清理掉岛上的印第安人，我们别想建立新的定居点，明天我们就回去！ 我要武器组的人尽快把火枪和火炮搞出来！ 然后狠狠地碾压这些混蛋！” 王启年犹豫一下，也点了下头，从这次的偷袭来看，印第安人的敌意很明显……不可能和他们友好相处了。 “……我们去看看张家伟吧！要不是钢瓦挡了一下，他的胳膊估计就被扎穿了！” 作为这次夜袭的唯一伤员，第三班弩兵张家伟，此时正在接受兼职军医苏锦霖的伤口处理服务。 “……卧槽！！疼疼疼疼！！” 随着生理盐水被开始清洗伤口，左臂一阵阵抽动的疼痛，让张家伟脸上表情都扭曲了。 “忍一忍，现在不清理干净，以后化脓感染，就糟糕了。”苏锦霖嘴上安慰，手上动作不慢，还用一根金属小勺子插进伤口，把里面的碎肉和血块拨出来。 高文亮和王启年看到这一幕，心里也觉得一抽，苏锦霖这个兽医专业学生的手法，实在有点粗糙…… 王启年把地上的彩钢瓦盾牌和标枪拿起来，解释道： “对了，老高，你看看，这是小张的盾牌，这个孔就是印第安人的标枪造成的，本来他们的骨矛头射不穿彩钢瓦，但这支标枪用了我们的弩箭……还好小张是盾牌兵，不然……” 他摇摇头，没有说下去。 高文亮看着蓝色彩钢瓦盾牌上的小孔和血迹，然后又拿起那根长矛，心里更加恼怒。 现在船上除了重伤员没了两个，还没有发生战斗减员，要是在自己手下死了人……那自己以后就别想当然执委了，就算陆军内部，自己的威望也要严重削弱！ 该死的印第安人！ …… 时间回到七个小时前，吉龙岛号的电影院里，正在举行执委会每日总结会议。 陆亚洲刚刚宣布开会以后，工业执委冯德才就站起来率先发难。 “……各位执委！” 他扫视众人，目光最后落在马为华身上，对他淡淡一笑后，他大声说道：“……根据实际挖掘的情况，我认为，我们很难在短期内让船重新下水！ 而如果我们把燃料全都用在挖掘引水槽上，最后却失败了……那就意味着我们浪费了大量时间和宝贵的燃料！ 因此，我认为，应该立刻停止挖掘工作，把资源更多倾斜到工业发展和建设上，并取消行政执委，增加建设执委！” 他话音刚落，顿时一片议论声，马为华更是一脸震惊地看着冯德才！ “……我支持冯委员的提案，我们必须把精力放在建设上，用建设执委取代行政执委，很有必要！” 王成立刻举手，大声说道。 “……我也同意！海军需要加快建设，无论是炮台还是造船厂，都需要建设部门的支持！”海军执委严家傲在几个执委震惊的目光中举手说道。 “我也同意！陆军需要建设军营和军校，增加建设委员，有利于陆军的建设。”李斌紧接着举手道。 “……我也同意。”刘玉轩摇摇头，也举起了手，但是没有多说什么。 四名执委支持，加上冯德才自己，一共有五票支持，占据十名委员的一半，要是再有一票支持，马为华这个行政执委就要被建设执委取代了！ “你们……” 马为华被这次突然袭击打蒙了，然后他猛然回头，用不敢置信的目光看着陆亚洲，心里瞬间明白了一切。 没有陆亚洲的支持，李斌和严家傲肯定不会支持冯德才！ 陆亚洲，到底想干什么？ 第14章 人事变动 马为华想大声质问陆亚洲，但是却被他生生咽了下去……质问个屁啊！ 事情到了这一步，怎么问都没用了！ “……老马，现在确实是需要建设的时候，老冯也是对事不对人。 你可以继续管理执委会的秘书处，然后让一个懂建设的人担任建设执委……你看怎么样？” 陆亚洲见马为华没有第一时间爆发，便微笑地拿出准备好的条件，毕竟真的闹得不可开交，也不是什么好事。 众人全都看向马为华，特别是和他交好的内务委员王忠祥，更是紧张地看着他。 这次明显是陆亚洲联合冯德才，拿了马为华的执委，要是马为华选择硬刚，恐怕自己也要受牵连…… 近乎窒息的十几秒后，马为华终于开口了，他勉强地笑了笑，缓缓点头道：“……好，我同意，我们的确需要一个建设执委，我这个行政执委在这个阶段，确实有些无事可做……我服从执委会的决议！” 陆亚洲笑了笑，对马为华的识趣比较满意。 “好！那就这样决定了！逸群，你记录一下，一会儿开完会，用广播通知一下大家。 另外……” 他看向在坐在第三排旁听的任长隆，“……任局长，不知道你对建设执委的职位有兴趣吗？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提名你担任这个职位，为大家服务。” 任长隆微笑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角，对陆亚洲点头致意：“……感谢您的信任，陆主席，我很乐意为大家贡献力量。”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表决吧！支持任长隆同志担任建设执委的请举手。”陆亚洲说完，就第一个举手。 冯德才王成五人自然齐刷刷地举手，卢逸群虽然和陆亚洲和马为华关系都不错，但这次他选择站在陆亚洲一边，剩下的柴国富和赵小冉有点与世无争的意思，也随大流地举手同意。 只有还是执委的马为华和内务委员王忠祥没有举手。 马为华是为了保留最后的颜面，而王忠祥则是想明白了陆亚洲这次发难的目的……他想打压的，不仅是正在培养自己心腹的马为华，恐怕还有掌握八支手枪的自己啊！ “九票同意，决议通过！”卢逸群看了看马为华和王忠祥二人，公布道。 “……我有一个提案。”没等卢逸群提问，海军执委严家傲就举起手，站起来对众人说道：“……我认为，除了儿童学校和技能培训班之外，执委会也应该成立一所行政培训学校，我们未来行政架构培养人才。 此外，也应该成立一所警政学校，培养各类警务人才。” 他刚说完，在场的执委委员和七八个旁听者全都恍然大悟，顿时明白这次陆亚洲选择拿下马为华是为什么了！ 马为华在行政委员会内部成立了一个学习研究小组，挑选了十多个大学生加入，聪明人一看就知道，他实际上就是在培养心腹！ 而王忠祥管理着内务部，手下有六十多人的巡逻队，还有八支手枪！ 这两人一个越界了，一个则是执委会潜在的隐患，怪不得陆亚洲毫不犹豫地拿下了本来和他关系不错的马为华！ 只听陆亚洲笑道： “我同意这个安排，但是这两所学校的管理要在执委会的监督下。 我看可以成立一个执委会下属的监督委员会，负责监督学校和以后的地方行政机构，并对执委会直接负责。 这个事情……” 说着他看着右手边的卢逸群，“……就让逸群同志先管着吧！他现在手里除了一个法律制定委员会和仲裁庭，就没有其他工作了。” 监督委员会？ 卢逸群一愣，然后感激地看着陆亚洲，这可是一个实权部门！ 冯德才五人事先也知道这件事，所以也同样举手同意。 马为华表情平静，仿佛已经接受了失败，而王忠祥脸色则变得很难看，他没想到，陆亚洲他们不仅要拿了马为华，还要对付自己！ 不过他和马为华不一样，他还想抗争一下！ “陆主席！有必要设置监督委员会吗？我们总共才九百多人……还不如一个村子的人多，内部有什么事直接找执委反映不就行了？” 王忠祥语气里有些压抑不住的火气。 陆亚洲则呵呵一笑，摇头道：“……我们现在需要高效率团结所有人，一个普通村子的那点干部，能有什么凝聚力？ 我们都来自工业社会，怎么可能沿用农村的管理模式？” 王忠祥被噎住，想了想，马上换了个方向：“……好，！既然要设立监督委员会，那负责人怎么也应该是拥有行政经验的人来担任吧？ 比如马执委，他经验丰富，为什么不考虑考虑他呢？” 陆亚洲看了马为华一眼，问道：“那老马，怎么样？你想当这个监督委员会的负责人吗？” 马为华心里冷笑一声，想让我说愿意，然后再被投票否决，让我丢人？ 没门！！ 他淡淡一笑：“……我就算了，执委会秘书处够我忙的了。 而且什么工作不是一回生二回熟？卢执委也是法律口的，应该能胜任这份工作。” ……晚上七点，本次对穿越众未来影响深远的执委会议结束了。 宋清萍用清脆声音，向船上的所有人，通报了这次执委会的人事变动。 广播室外的走廊里，白墨一边听着广播，一边回想着刚刚执委会上发生的一幕幕，心里不禁感慨自己还是太嫩了。 不动如山，一动则雷霆万钧的陆亚洲、 看着像老狐狸，但是马失前蹄的马为华、 看准机会，果断下手的冯德才、 困兽犹斗，不肯妥协的王忠祥…… 执委会上一个个掰手腕的家伙，看起来哪个都比自己强啊！ 就连那个没说几句话，但是和柴国富眉来眼去的赵小冉，也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白墨，白墨！你在想什么呢？”不知道什么时候，宋清萍已经从广播室里走了出来，她伸出手掌在男友眼前晃了晃，俏皮地问道。 第15章 汽车拉犁 人在面对未知的未来时，总喜欢做点什么对抗未知的风险。 不管有用没用，人总会去做。 无论是和其他人组成团体、囤积物资、还是结成伴侣……都在选择之内。 宋清萍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爱上白墨，她只是觉得这个男人聪明，有能力有责任感，而且还有点可爱，所以在对方表示追求以后，她就半推半就地与其确立了关系。 反正她也没有更合适的选择。 作为一个头脑清楚的女人，她很清楚，自己这样一个并没有实用技能的女性，在未来如果想要过更有保障，选择一个未来有前途的男人，是十分有必要的。 白墨见女友已经出来，连忙站起身，笑着回答道： “……我在想刚才执委会上的事……经过这次变动，建设工作肯定更受重视，制硝厂也能加快上马了。” 这个不解风情的呆子，怪不得大学毕业也没有女朋友！ 宋清萍点心里无奈地翻了个白眼，然后自然地挽着白墨的胳膊，身体轻轻靠在他身上。 轻声道： “……我们今天去你的房间吧。” 闻着女孩头发的清香，白墨瞬间心跳加速，什么火药炸药三酸两碱，此刻全都飞到九霄云外了。 “好！”他重重点头。 ******* 第二天，吃完早饭后，柴国富带着农业局生产队的三十多人下了船，然后一人骑着一辆绿色的共享单车，拉着三百斤昨天晚上切好的土豆芽，来到风暴镇北面一公里外已经被初步平整和清理出来的耕地上。 停好自行车后，柴国富指着土地，还是用讲师的口吻，向一群“转职农夫”大声传授着农业知识。 “……现在是九月初，正是种植秋土豆的时候，土豆的亩产量大概是每亩3000到5000斤，如果土地肥沃，有农药的话，还可能再翻一倍！” “……但我们没有农药，只能人工去除杂草害虫，所以亩产能有两三千斤就不错了。 按照每人每天3斤土豆算，我们只要需要种植……大约150亩，就能让大家吃半年。 而风暴镇东北就是一片平原，土地是不缺的……就是还要砍掉一些树林。” 他说完，一个戴着眼镜的高个年轻人举手问道：“柴老师！我有一个问题，虽然温哥华岛冬天的温度不能到达到零度以下，但也比较低……我们现在种土豆最后能收获吗？” “……小田同学问得很好！” 柴国富对他笑了笑，然后解释道：“土豆原产地是南美的安第斯山区，性喜冷凉，喜欢疏松透气、凉爽湿润的土壤环境，太过高温反而影响产量。 而温哥华岛位于大陆西侧，是温带海洋性气候，虽然纬度比较高，但秋冬季气温大多不会低于零度，所以可以种植两季。 历史上同属温带海洋性气候的爱尔兰，在获得南美的土豆以后，就是靠土豆的高产量获得填饱肚子的食物……不过也正是因此，在遭遇土豆霉菌疫病的时候，爱尔兰才会出现大饥荒。” 柴国富说完，看到十辆大小不同的私家车沿着简易道路向农田行驶过来，他拍拍手掌，对众人笑道： “好了！大家现在就开始起垄吧！ 这回我们不用自己拉，只要跟在车后面扶犁就行！ 时间不等人，早点播种，才能获得更多收获！” 等车辆靠近，机械厂的副厂长刘长林从一辆丰田suv上下来，他看了看人群，找到柴国富，然后笑着和他握手，指着身后的汽车笑道： “……柴委员，你要的铁犁我们已经做好了！一共十架，全是用船上的铁料连夜焊接的。 还有这十辆车，也给你们用……哈哈，现在没办法，只能用私家车将就了！ 不过你放心，我们机械厂的那几台宝贝机床已经差不多能用了，只要钢铁跟上，蒸汽拖拉机我都能给造出来！”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柴国富虽然怀疑对方在吹牛，不过还是笑着恭维道：“……刘厂长，你们机械厂真是我们的救星啊！要是真有蒸汽机，我们就能开始工业起步了！” 四十多岁，原来的锅炉厂工头刘长林听了这话，心里受用，但还是摆摆手道：“……没有那么简单的，就算制造最简单的瓦特蒸汽机，也需要大量的配套技术，至少钢铁冶金工业要达到一定的水准，而且加工精度也得跟得上。 靠我们现在那几台普通机床能制造多少蒸汽机？这种事急不来的。” 柴国富刚想说话，一名年轻的执委会秘书骑着一辆绿色的共享单车，气喘吁吁地来到了二人面前。 他身后背包里取出一份签名会议通知，双手递给柴国富，说道： “……柴执委，陆主席请你马上去岸上的执委会办公楼开会！有重大事情要商议！” “……怎么回事？这么急？”柴国富紧张地问道，他还以为又出了什么“马为华事件”呢！ 那年轻秘书看了看刘长林，还是解释道：“……昨天晚上，去北面建立据点的陆军先遣队被印第安人袭击……有人受伤！陆主席决定执委会马上开会！” 柴国富刘长林听到这个消息，全都面露震惊。 “好！我这就过去！”柴国富回过神来，对年轻秘书点点头，然后转头看向刘长林： “刘厂长，我得去开会了，就不陪你聊了！” “……没事！你忙！”刘长林指了指那些正在拉犁的汽车，“……我送完工具给你，也得回去继续干活。” “那行！我们下回再聊。”柴国富对他点点头，踩着自行车，向海岸边的执委会办公楼骑行而去。 骑到半路，他就迎面看到一支头戴施工帽，背着长矛和弓弩的行军队伍，正急匆匆向北而行。 他认出了领头的正是陆军第三排排长魏勇。 “……魏排长！你们是去接应高排长的吗？” “……是柴执委啊？”魏勇也认出了骑着自行车的人是柴国富，他对柴国富敬了个礼，点头道： “对！我们要赶去支援，还要增加人手保护伐木队和你们农业生产队。” 柴国富内心一紧，马上点头道：“哦！那你们赶紧去吧！我也得去开会了！” 望着他们的背影，柴国富心里叹息一声，转头继续蹬着共享单车向南骑行。 第16章 首支装甲部队 海边巨轮附近的执委会办公楼，说是办公楼，其实就是一个比较大的木屋，门口用白漆写着“温哥华市执行委员会”的大字而已。 柴国富刚在门口停好车，两名身穿船员制服的海军卫兵就认出了他，直接放他进了接待厅。 接待厅不大，只有一张木桌和一名女性接待员。她看到柴国富，放下抄写资料的笔，站起来笑道： “……柴执委，陆主席他们在会议室开会，我带您过去！” “不用不用，你忙着，我自己去就行。”柴国富连忙抬手压了压。 他知道对方也在工作……重要的资料当然需要打印机打印出来进行保存，但是一般性的资料就需要人工抄写了。 现在船上不少没有固定工作的女性和未成年人，空闲时间都在抄写资料，以备将来使用。 沿着走廊来到会议室门口，还没推开大门，柴国富就隔着门听到里面任长隆发表的“铁血宣言”。 “……这是对我们的挑衅！我们必须加强武装建设！然后用子弹和大炮，碾压这些不识相的印第安人！” 听了他的发言，柴国富眉头就是一皱。 这家伙，吃枪药了吗？怎么这么大火气？ 他推门进去，陆亚洲见他来了，就对招招手，咳嗽一声，站起来对执委们宣布道： “老柴也到了……大家安静一下！除了出海的小严，现在人都到齐了，我们正式开会。” 众人停止议论，都看向陆亚洲，后者脸色凝重地说道： “……大家应该都知道，陆军第二排昨天晚上被印第安人袭击，不得不在今天一早撤回来，我们现在讨论一下如何应对印第安人的威胁。” 说完，他看了看刘玉轩和刚刚在木头椅子上坐下的柴国富，补充道：“……目前来看，之前同印第安人和平相处的决定，已经行不通了，我们现在主要讨论的是如何战胜和驱逐印第安人，保护大家的安全。” “没错！保护我们自己才是第一位的，我同意陆主席的意见！” 冯德才表明了态度，然后自豪地介绍道：“昨天晚上，机械厂初步改造好了几台机床，我们现在可以对船上的那半货车无缝钢管进行加工，制造最简单的滑膛枪！ 有了火枪，就能做到基本没有伤亡地赶走或者消灭岛上的印第安人，不过……” 他转身看向身后旁听的白墨，继续说道：“……不过火枪没有火药就是烧火棍，不需要无烟火药，能有黑火药也行啊！ 小白，你大概还有多久才能弄出火药啊？” 白墨见众人都看向自己，认真想了想，给出了一个自认为比较合适的答案。 “……生物制硝需要时间，环境合适的话，10到20天就能集出一批硝土，如果着急的话，也可以去西面海边悬崖找找有没有鸟粪土，直接用鸟粪土炼硝也可以。” 陆亚洲对他点头道：“好！那小白你明天跟着海军出海，看看那里有没有鸟粪土……不管怎样，我们必须尽快得到火药！” 说完，他又看向冯德才，“老冯，除了滑膛枪，你们的装甲车改造得怎么样了？ 装甲车加上狩猎弩和燃烧瓶投射器，短时间内应该能应付印第安人的进攻，只要砖厂和水泥厂投产，我们就能修建围墙和堡垒，以后晚上就不用那么再提心吊胆了。” 冯德才哈哈一笑，拍着胸脯保证道：“……我和老林老刘已经改造了三辆带天窗的汽车，给前后左右都加装焊接了钢板和尖刺……今天就下午能交付陆军。 嘿嘿，有了装甲部队，别说印第安人，就算欧洲人来了，我们也能收拾了！” 看冯德才眉飞色舞的样子，内务执委王忠祥淡淡地挑刺道：“……老冯，你这可吹牛了啊！欧洲人现在船上带着的火炮可不弱，普通3磅加农炮的炮弹打透彩钢瓦和集装箱钢板还不是轻轻松松？ 就算火绳枪的铅弹近距离射击，也可能突破汽车的装甲……而且汽油就那么些，用光了怎么办？ 汽车出故障了怎么办？” “我又没说一直用装甲汽车，就是应应急而已，老王你这么大反应干嘛？” 冯德才斜了他一眼，呵呵笑道：“……距离我们最近的欧洲人可能远在墨西哥，至少短时间内是不会过来的，而对付岛上的印第安人，用装甲汽车配合火绳枪，绰绰有余！” 他看向陆亚洲，接着道：“……陆主席，正经大炮我暂时造不出来，那得要找到铁矿或者铜矿，然后发展金属冶炼工业才行。 但是前装滑膛枪……我一周之内就能造出来！” 坐在他身旁的任长隆也补充道：“水泥厂和红砖厂一个礼拜之内也能投产，但产品质量……肯定不能和现代比。 它们也是应急的东西。 不过，用这些劣质红砖和水泥，初步建立起岸上的仓库、城墙、码头和各个工厂厂房，还有大家的住房，还是没有问题的。 毕竟我们就建三层以下的房子，也不怕出现豆腐渣工程。” 听他这么说，在场的人都笑了起来。 房子，尤其是住宅，可能是除了安全以外，在场执委们最关心的问题了。 现在在船上夜晚限电熄灯，冲水马桶也不能用了，想上厕所要么塑料瓶，要么去甲板上的移动厕所里解决。 特别是六人一间的三等舱，要是一两天，大家还能忍一忍，但长期下来可就受不了了。 白天出去干活，晚上还要和五个人挤在一起……这和坐牢有什么区别？ 尤其是还有人住一等舱和二等舱，大家现在都平等，凭什么你住大床房，我睡上下铺？ 就凭你多付了船票钱？ 所以，人数过半的三等舱乘客们，现在是最希望改善居住条件的。 他们的要求就是，要么重新分配舱室，要么大家都到岸上居住，谁也不搞特殊！ 执委会当然不可能不考虑这些人的强烈诉求，而重新分配舱室是不可能的，也不够用，那就只能加快建设岸上的住房设施，满足大家的居住需求。 也正是因为迫切希望住上大房子，今天一早的劳动大军人数首次超过了600，上百名女性也加入了和泥制砖和装卸石灰的大军，为自己未来的房子而奋斗。 第17章 贡献点 这次临时执委会会议持续了四十分钟，会上除了做出加快武器研发和房屋城墙建设的决议，还讨论了建设执委任长隆、财政执委赵小冉、化工局局长白墨联名提出的，暂时实行工分制的建议。 这几天的劳动下来，虽然有双倍的食物和日用品供应，但是在劳动大军内部，干多干少都是双倍，干重活和干轻活也都是双倍，所以不可避免地有人开始偷懒和摸鱼。 虽然这种行为还是少数，但已经开始呈现蔓延的趋势，如果不加干涉，势必严重影响其他人的工作积极性，拖延建设进度。 所以，三人建议，暂时在参加劳动的各个工厂部门内部，实行简单的工分制度。 技术岗位，重体力劳动，干得多，就多得工分，非技术岗位，轻体力劳动或者脑力劳动，干的少，就少分工分。 在分房子和提升职位时，优先给工分多的人。 同样的，作为一种内部的信用记账货币，工分还能购买一些额外商品，比如水果和各种罐头，或者是是日用品。 工分只是为了鼓励大家的劳动积极性，所以不可交易，也不能赠与。 对于这个建议，管理着劳动大军的冯德才、王成和柴国富都表示同意。 只不过王成觉得“工分”这个名字不太妥当，建议换成贡献点或者信用点。 陆亚洲看着这份内容详细的实施细则，考虑片刻后也表示赞同。 于是，会议通过明天正式施行贡献点制度，鼓励大家参与工作。 此外，因为船上的重伤员昨天早上去世了两个，所以司法执委卢逸群提出，要在这两天进行一次集体葬礼，悼念死者和在风暴中消失的三百多人。 这个提议，得到了执委会的全票通过，用陆主席的话说，一切能增加大家凝聚力的事情都要去做！ 举行集体葬礼自然属于这个范畴。 …… 接近上午十点的时候，高文亮的第二排有惊无险地又回到了岸边的营地。 众执委看到伤者和那块盾牌上的孔洞，都感慨张家伟这小子命大和倒霉。 同时，他们内心对先进武器和城墙的渴望也越来越强烈了。 毕竟，谁都不希望自己哪天被印第安人扎一标枪。 温哥华市中心医院的院长赵先胜，是一个四十三岁的中年人，医科大学毕业，山东烟台人，老婆在大连的某家医院工作，孩子在上海刚上大学…… 要不是为了给孩子赚上海房子的首付，他肯定不会上船当船医，这下好了，别说房子首付了，老婆孩子都见不到了。 不过，虽然心里难过，但老赵一点也没耽误干活。 救治伤员，和三个退休的老医生编写卫生小册子，建立船上的移动厕所和岸上的公共厕所……可以说，穿越众没有出现传染病和严重的水土不服，主要就是他领导下的卫生委员会的功劳。 “……这个伤口清洗的很干净，小苏你处理的不错，接下来只要按时吃药和清洗伤口就行了，不用缝合。” 船上的医疗室里，赵先胜在张家伟的痛呼声中，扒开伤口仔细看了一下，对一旁的苏锦霖点头道。 “不是！赵大夫，你大概看看就行啊？为啥还要扒开看啊！！疼死我了！”张家伟蹬着一双大眼睛，痛苦而愤怒地道。 赵先胜瞥了他一眼，手上不停地给他包扎好，然后淡淡地道：“……我不仔细看看不放心啊！万一有残留物化脓了，到时候你这块肉就都得割下来！” “……啊？唉～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啊！”张家伟哀叹一声，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行了！你们年轻人恢复的快，又没有伤到骨头和血管，只要修养十天半个月就能活蹦乱跳的了！” 赵先胜安慰他一句，然后又想起一件事，转身把脚下的一个纸盒箱拿起放到了桌子上，对他笑道：“……小张，你算是因公负伤，修养期间享受三倍待遇，这是后勤部门送过来给你的巧克力、罐头还有零食什么的。 明天贡献点制度正式施行后，你还能得到200到300贡献点，甲板上的公告黑板明天就能写，你抽空自己去看看吧！” 张家伟听说能修养半个月，再看看这些薯片巧克力，瞬间觉得胳膊上的伤口也没有那么疼了。 “嘿嘿……” 还没等他开口，医疗室的房门被敲响。 “赵大夫，我是高彩霞，方便让我进去吗？”一个老年妇女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赵先胜一听这声音，便对门口的苏锦霖点头道：“是妇女委员会的高大姐，小苏，麻烦你开下门。” “好的！”苏锦霖点点头，拉开门，一名银发梳得一丝不苟，看上去有六十岁多岁的老太太走了进来，她先看向长得高大帅气的苏锦霖，见他没有受伤，然后才把目光投向坐在那龇牙咧嘴的张家伟身上。 “……赵大夫！他就是负伤的战士吗？”高彩霞老太太指着张家伟，对赵先胜问道。 高老太太年轻时是市歌舞团的歌手，说话有点女高音，听起来很舒服。 赵先胜知道她手下有一群娘子军，不敢怠慢，连忙指着有点发懵的张家伟，介绍道：“高大姐，他叫张家伟，是陆军二排的战士。” “哦！小伙子很勇敢啊！”虽然觉得这个猴模猴样的家伙有点没正形，但高老太太还是对他赞许地点点头。 “……赵大夫，今天下午三点，我们妇女委员会想请张战士来给我们演讲，不知道方不方便？”高老太又朝赵先胜问道。 赵先胜连忙点头：“方便！肯定方便，他又没有伤到腿！”说完，他又对张家伟笑道：“……小张，高大姐请你过去演讲是好事，说不定你就遇到喜欢的女孩子呢？” 高彩霞瞥了赵先胜一眼，也对张家伟笑道：“……是啊，小张你还没有处朋友吧？ 我们妇女委员会的文艺团里可是有不少漂亮的女青年，我可以把她们介绍给你。 你要是错过这个机会，过几天文艺汇演举办以后，可就得和其他小伙子竞争喽！” 听说老奶奶要给自己介绍对象，张家伟脸色马上红了起来，他缓了几秒，他才扭捏地开口道：“大妈……哦不，是阿姨！我没有对象！我下午一定去！” 看他这个反应，赵先胜和苏锦霖顿时满头黑线……这小子如果能找到对象，那还真是见鬼了！ 高老太太心里也暗骂臭小子，不过面子上还是笑着点头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到时候派人过来接你。” 第18章 晕船的海军司令 执委会办公楼附近的陆军作战会议室（也是木屋）里，高文亮面色阴沉地看着陆亚洲李斌任长隆和冯德等人，然后向他们介绍道： “……印第安人是昨天半夜偷袭的，大概有十个人左右，要不是报警器吓跑了他们，可就不是一个人受伤了，说不定要牺牲不少人！” “……看来我们在北方建镇的计划需要搁置了。” 冯德才可惜地道：“……要是能解决印第安人就好了，北面有石灰石矿山，地势也高，还有一条适合建设堤坝的碧水河……” 陆亚洲倒是没有太失望，他想了想，看向对面的冯德才和任长隆，问道：“……风暴镇北面不远的黑熊河也能建堤坝利用水力吧？ 海边也有石灰石和贝壳，也不耽误生产水泥。” 任长隆摇头：“黑熊河的流量倒是可以，但地形太平坦了，构筑堤坝可能需要更多的时间和工程量……不过，为了安全，倒也不是不能用。” 陆亚洲点头道：“安全第一，就在黑熊河这里先建堤坝吧！我们死不起人，成本高一些也可以接受。 另外……” 他看向李斌和高文亮，“陆军可以再扩充一个排，轮换劳动和巡逻警戒，增加防御能力！ 同时制定一个针对偷袭的预案，避免再次发生这样的事情！” 李斌自信地笑道：“……没问题！有装甲车在，就算不能全歼印第安人，但是打退他们的进攻不成问题！” 高文亮刚刚也见过了那三辆【疯狂的麦克斯】刺猬风格的装甲车……这玩意儿谁看了不发怵？ 于是也点头道：“……陆主席放心，我们陆军一定能保护大家的安全！” …… 下午四点半左右。 在风暴镇港口码头（后世埃斯奎莫尔特半岛西侧）外海，出现了一支由两艘橘黄色封闭救生艇和六艘救生筏组成的船队。 码头木质了望台上，正无聊地摆弄着手上魔方的海军哨兵黄安先是一愣，然后马上拿起导游大喇叭转身对码头大声喊道：“……船队回来了！船队回来了！！” 码头海军基地里，正在忙活着修木屋造独木舟的三十多名海军水兵听到动静，顿时都跑到了海边，踮脚期盼着首次出海的海军“探索舰队”返航。 海军一共招募了六十人，今天早上出海时走了26人，剩下的人自然只能苦兮兮地锯木头干活了。 很快，两艘橘黄色的封闭式救生艇，拉着两串救生艇在木质码头靠岸。 其中一艘救生艇的舱门被推开，海军探索舰队司令严家傲，脸色难看地跳下了自己的“旗舰”。 说来惭愧，作为堂堂的退役海军军官，现任执委会海军执委，他居然……晕船了！ ……其实吧，这也很正常，几万吨吉龙岛号和载客量150人的封闭救生艇，颠簸程度当然是完全不同的。 严家傲表现的还算好，其他人从船上下来后，还有几个当场吐出来的！ 他缓了缓，拍了拍手，让众人都看向自己，然后吩咐道： “……大家把救生筏上的海豹肉搬下来，送给后勤部让他们做饭和腌制起来。 ……小潘，你安排一下，我就先走了。” “没问题！交给我吧！”潘学忠也有些晕船，但听到老大吩咐，连忙点头道。 “嗯。”严家傲点点头，又看了看乘坐救生艇那些水兵们苍白的脸色，心里下定决心，一定要让执委会加快水泥船和木质风帆船的建造。 这封闭式的救生艇，根本就是个坑爹的玩意儿，晕船就能把人给折磨疯！ 走进海军哨所木屋，严家傲先用对讲机，向北面一公里外执委会简单汇报了今天出海的收获，然后带上两个水兵，三人骑着绿色共享单车向执委会而去。 …… “……我沿着海岸向西南航行了大概20多海里，没有发现印第安人的痕迹，不过在西部的一处悬崖海岸发现了海豹栖息地，回来的时候捕杀了六头回来…… 大家今天晚上除了能吃水煮鲑鱼，还能尝尝海豹肉！” 半小时后，执委会办公楼里，严家傲笑着对到场的执委和各个部门负责人介绍道。 听说有海豹肉吃，在场众人脸上都浮现了笑意。 船上的冷冻肉本来就不多，早就吃完了，这两天大家吃的都是黑熊河里捞的鲑鱼…… 现在正是鲑鱼群沿河游泳回上游产卵的时候，为了繁殖前赴后继的鲑鱼，特别容易捕捉。 在赶跑了一头守株待兔的黑熊以后，穿越众总算得到了充足的替代蛋白质来源。 不过鲑鱼虽然味道很鲜美，营养丰富，但是顿顿吃也会觉得腻，现在有海豹肉，正好换换口味。 “老严，那里的海豹有多少？第一天的时候，我在附近也见过几头，不过还没等我靠近，它们就下海跑掉了。”李斌询问道。 严家傲回想道：“大概三四百头吧，最大的能有六七米，我们费了不少力气才用标枪长矛和渔网捉到六头…… 至于海鱼，救生艇和救生筏根本不适合捕鱼！所以今天只弄到了海豹。” “严大哥，那你有没有在海豹栖息地附近发现鸟粪土层，或者成堆的鸟粪？”白墨突然出声道： “……鸟粪土可以炼出火硝，要是那里的鸟粪土储量丰富，我们就可以直接开采制硝了。” 严家傲想了想：“鸟粪……嗯，好像是有，当时是有不少海鸟在附近飞，还拉了很多屎。 哦，我还看到了几只白头海雕……那畜生还想和我们抢猎物，被我用狩猎弩干掉了一只！” 严家傲说完，笑着看向白墨：“……明天我还要出海去捕猎海豹，你到时候就和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我们海军可就指望着你的化工局赶紧弄出火药，然后扬帆远航去南美架起大炮呢！” “陆军更需要火药啊！” 李斌也期待地看向白墨，“……有了火枪和大炮，我们才能真正解决丛林里的印第安人！” “……你们不要给小白太大的压力。” 陆亚洲对严家傲和李斌摆摆手，然后看向白墨，“……小白，我相信你一定能把火药造出来，毕竟你是专业的，放手去做，执委会一定全力支持你！” 第19章 砖窑点火和三动平底船 搁浅第五日。 如果按照来时计算，今天应该是2022年9月8日。 一大早，当劳动大军开照例下船干活的时候，发现天空有些阴沉，似乎就要下雨了。 甲板上，刘玉轩抬头看看天色，面带忧色地对身旁的陆亚洲和柴国富介绍道：“……根据气温和植被的情况来看，现在我们所处时间段应该是夏末初秋。 从九月末到来年四月，都是温哥华地区的雨季……温带海洋性气候就是这样，全年有雨，雨季降水特别多，这几天的晴天反而不多见。 我们得抓紧时间先做最重要的事情，不然这雨下起来就没完没了，很多事情都干不成了！” 柴国富也忧虑地说道： “……播种土豆也得加快，没有土豆的收获，靠我们船上的这几百吨粮食，只能撑半年……明年春天我们总不能顿顿吃咸鱼吧？” 陆亚洲想了想，看向柴国富，“老柴你别着急，我一会儿和妇委的高大姐商量一下，让她发动船上的女同志参与抢种……农业生产关系到我们以后的口粮，大家无论男女，都要出力！” 他们正说着，建设执委任长隆面带笑容，大步朝三人走了过来。 “陆主席！老刘老柴，黑熊河边的砖窑群要点火了，你们要不要跟我去看看，大家合张影？” 陆亚洲看了看两人，点头欣然答应。 “……好啊！这可是我们第一回大规模制造出来的东西，当然得去看看！” “老任，这么快就能烧砖了吗？我以为修砖窑还要十天半个月呢。”刘玉轩不解地问道。 任长隆耸耸肩，摇头道：“……又不是盖正规的砖窑，只是用泥巴和杂草还有石块砌成的土砖窑，温度能达到900度，把砖块烧硬就行了。” …… 距离搁浅点西北3.5公里左右，就是黑熊河，这是一条水面宽三十米左右的河流，因为地形的缘故，水流平缓，现在河边两岸的树木已经被砍掉一部分，清理出了一片几十亩的平整土地。 按照执委会的规划，这里将是风暴镇未来的工业区。 当几人骑着单车赶到这里时，映入眼帘的，就是河边东岸二十多座2～3米高的土包，河岸码头上还有两艘橘黄色的救生艇，正在往岸上卸煤。 三人走近砖窑，发现土包上的泥巴还没有干透。 看来任长隆说的没错，这确实就是个泥巴土砖窑。 “……这是砖厂的厂长沈恩贵大哥，他原来是干装修的，有一手顶棒的烧砖烧瓦手艺！ 这些砖窑能起来，都是他的功劳！” 这时，任长隆热情地拉着一身煤黑的沈恩贵，向陆亚洲三人介绍道。 “……哎！大家的功劳，大家的功劳，要不是有大伙出力，我自己一个人也不可能把砖窑盖起来！”沈恩贵是个实在人，听任长隆这么说，连忙推辞。 陆亚洲见状，对沈恩贵不禁升起了一些好感，他笑着说道：“……沈厂长，没有你的指导，砖窑也不可能这么快就点火，你放心，执委会肯定会给你们砖窑厂分配更多的贡献点，保证你们都是第一批住上砖瓦房的人！” 说完，他也不等他拒绝，就指着正在向砖窑里填碎煤和干柴的三十多个青年劳动力，问道： “……沈厂长，这一次能烧出多少红砖？大概需要烧多久？ 马上就要到雨季了，我们得尽快把房子先盖好。” 提起自己的专业，沈恩贵表情自然了许多，他拍了拍糊砖窑的泥巴，解释道：“……这一个砖窑，一次能烧2500块红砖，或者3000块黑瓦，每次需要至少烧三天三夜，还要自然冷却两天。 现在河边共有24个窑，一次能烧块红砖，这些砖大概能盖十间平房……” “……也就是说，按照五人一间房算，砖厂干两三个月，差不多就能满足基本的砖料需求了？”刘玉轩算了一下，发现这个制造速度挺快的。 “……理论上是这样。”沈恩贵苦笑一下，然后指了指不远处那些埋头铲煤，浑身都是煤黑的砖厂劳动力们，摇头道： “……可是大家也不能像机器那样一直干啊？ 想维持这个生产速度，要么增加窑口，要么增加人手。 还有就是陆主席刚刚说的雨季问题……如果一直下雨，就必须给砖窑盖棚子，不然砖窑外面的泥皮就都被淋掉了，会破坏密封性。 另外……” 他看向河道码头方向，指着正在卸煤的两艘橘黄色救生艇，“……煤炭供应也得跟上，没有现成的煤炭，就只能烧木炭，这又需要时间……” 陆亚洲看着那些砖窑劳动力，思索片刻，郑重地点头道：“……我明白了，执委会一定会派更多的人手支援砖窑生产！ 砖窑规模还要扩大三倍以上，这样我们才能赶在入冬前生产出足够的砖头。 沈厂长，如果砖窑厂有任何需要……请一定和执委会反映，大家一起想办法克服困难。” …… 今天取得阶段性进展的，除了黑熊河边的砖厂，还有海军码头南侧海湾里的温哥华造船厂……名字是叫造船厂，其实现在就是个木匠作坊，只有54个新手木匠和劳动力在里面干活。 而今天上午，温哥华造船厂制造的第一艘风帆船桨舷外机三动平底船——长9.5米，宽1.6米，载重12吨左右的“黑熊号”，经过三天的施工，总算完成填缝和升索工作，正式下水了。 比起之前造船厂制造的独木舟和捕鱼木筏，“黑熊号”可谓是一个“庞然大物”。 驾驭它，至少需要两名轮机手或者六名划桨手，或者4名操帆手……当然，一般情况下，有救生筏的船舷外机充当动力，也不需要水手费力气划桨或者操帆。 用设计制造它的造船厂厂长林永茂的话说，“黑熊号”绝对是结合现有条件的最优产物。 不仅继承了现代的机动动力，还能使用风力和人力操纵，堪称完美！ 不过，当代表海军前来接受黑熊号的海军司令严家傲见到这艘船后，显然有不同的想法。 “……林厂长，你确定……这船能出海？” 严家傲看着那直来直去的三角形船肋和用彩钢瓦糊住的船底，嘴上差点绷不住说出“这是什么怪胎？”。 这简直就是一艘粗制滥造的赶工产品啊！ 林永茂自信一笑，“她当然能出海了！远的跑不了，在近海打打鱼，在黑熊河里搞搞运输，一点问题没有！” “可是……这船肋也没有弧度支撑，会不会没过多久就变形啊？ 万一在海上突然散架了……” 严家傲没有明说，但是语气里充满了怀疑。 林永茂无奈地摊手道：“……还不是你们催得急，木材来不及烘干和蒸弯，只能直接固定了…… 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船肋的木料和龙骨固定的很结实，还用铁构件加固了……我可以保证，船体三个月内不会有太大的变形，而且我还加了水密舱，只要不超过一半漏水，这船就不会沉！” 第21章 葬礼和出砖 晚上六点钟，吉龙岛号的甲板上，八百多名穿越众坐在小板凳上，目光全都集中在前方六盏氙气灯映照下的两具冷杉木棺材附近。 确切地说，他们是看着棺材前面一名竖着发髻，身穿靛蓝色道袍的山羊胡中年人。 只见这道人正双手举着长香，表情严肃地在木桌充当的法坛前缓慢迈着圈步。 在发坛右侧立着一台柜式大音箱，此时正播放着法事音乐。 “……这家伙是哪里来的野道士？这套仪式肯定不是全真，全真又不玩符，但又不像茅山和正一……奇怪奇怪！” 参加葬礼的前排人群中，一名三十多岁，西装打扮戴着眼镜的中年人看着这场不伦不类的法事，低声嘟囔了一句。 坐在他身边黄毛青年关小虎听到他这么说，咧嘴低声笑道：“……崔大哥，这个我倒是知道，这道士名叫艾缥缈，道号渡杰，听说是专门在农村做白事混饭吃的，还会几手魔术把戏，不知怎么搭上了马为华，执委会就让他上去做法事了…… 要我说，这事就该找崔大哥你来弄，你毕竟是专业的……” 崔钰想了想，摇头道：“……我就算了，我是个理论派，不是实干派，让我写一篇论文还行，真要让我上手，我还真不如这个艾道士。 毕竟我是一个唯物主义者，很难全身心地投入……这种活动。” 说着，他又看看周围面露无聊的年轻人们，思索着道：“……执委会让这个艾道士主持葬礼，多半是想笼络住他……难道是让他用那些魔术把戏忽悠印第安人？” 黄毛青年关小虎也左右看了看，点头道：“……应该就是这样！年轻一点的，谁还信这套东西啊？ 让陆主席直接上台念一段追悼词不就行了，整出这套，估计就是艾道士的条件。” 崔钰摸着下巴沉思几秒，突然严肃地对关小虎说道：“……小虎，你倒提醒我了！ 确实不能让这个艾道士去忽悠印第安人……那套东西在国内都没有几个人信，就算用魔术骗过印第安人一时，也骗不了一世，更加对我们同化印第安人帮助不大！ 我们应该学习那些欧洲传教士的办法，树立一个至高无上的上帝……” ……大概十分钟后，艾道士的法事终于结束。 陆亚洲拿着麦克风走到了灯光处，沉默几秒，等众人都安静的看着自己，他才开口道： “……各位同志，今天的葬礼不仅是为了已经逝去的刘明亮和姜伟而举行，也是为了消失的325名乘客而举办，更是为了我们可能永远也见不到的亲人而举办！ 我知道大家其实很难过，我也知道不少人在晚上的时候偷偷流泪，我和你们一样，也见不到我的妻子和孩子了！ 但是！ 我们这些人还要活下去！ 我们绝对不能沉浸在悲伤和绝望中…………” 无论怎样，生活还要继续，当然，工作也要继续。 此后一周，除了葬礼第二天的中秋节文艺演出掀起了一丝波澜外，穿越众的生活就是在不断地重复着。 锯树、造船、捕鱼、和泥巴做砖、碾石灰石、狩猎岛上的海獭和灰狼……总有干不完的活儿！ 黑熊河边制砖厂的第一批红砖终于出窑了，其中一成左右是开裂或者变形的废砖，制砖厂厂长沈恩贵对这个结果不是很满意。 但急需砖头盖房子和修水泥窑的任长隆和冯德才却非常高兴，为了分配这五万多块红砖，他们还争执了一番。 又过了四天，用红砖和泥巴砌成的水泥立窑在黑熊河边落成。 同日，早就用火炕烘干的黏土和石灰石粉末，从顶部被送进窑内。 “……老冯，这个窑一次能产多少水泥啊？” 农业执委柴国富看着正在送料的红砖水泥窑，递给冯德才一根烟，笑呵呵地询问道。 “嘿嘿，老柴你是想问什么时候能用水泥铺设粮仓的地面吧？” 冯德才点上烟，吐出烟圈，指着这座四米高的水泥窑说道：“……理论上来说，这窑一次能产2吨到2.5吨水泥，但我也是按照资料上来做……能不能成功烧出水泥还不一定呢！” 柴国富心里有些失望，但还是笑道：“没关系，一次不成功就多试几次，总能造出水泥来的……不就是烧石灰石和黏土吗？还能难倒你老冯不成？” “……话是这么说，但时间不等人啊！”冯德才摇头道：“昨天前天一直下雨，今天好不容易才放晴，雨季恐怕很快就要来了……再不弄出水泥，房子、码头、还有你的粮仓都要推迟建设！” 柴国富默然，是啊，现在多少项目都等着水泥呢？ 他看了看挂着两个黑眼圈的冯德才，知道他的压力大，便不再多说，拍了拍他的肩膀，把口袋里剩下的半包烟塞给他，然后骑着自行车，去查看土豆播种情况去了。 经过五百多人二十多天的开垦（因为下雨，实际工作只有十二天），现在穿越众得到了一片大约有200亩的平坦农田，其中的一多半都已经种上了土豆，再有几天，就能全部播种完毕。 而这些劳动力，是柴国富在执委会努力说服众人才抽调出来的。 现在不像刚开始项目不多的时候了。 制砖厂、石灰石矿场、海豹角的硝土矿、造船厂等一堆项目都需要人手，各个部门的头头都想尽快出成果……不过，当柴国富把粮食安全这个理由抬出来的时候，大家也只好同意他抽调人手进行开垦和播种。 毕竟什么项目都可以缓缓再做，但吃饭是一天不能停的……船上的粮食总有吃完的一天，没有生产粮食能力，就等于进入了饥荒倒计时。 除了水泥和农业播种的进展，这段时间，温哥华造船厂在成功制造出“黑熊号”后，又接连用湿木造出了“灰狼号”和“美洲豹号”，算是集齐了温哥华岛的大三大顶级掠食者。 也是在这天，海军三艘风帆平底船载着海军的68名水兵，再次起锚从港口出发，目标是东北部后世温哥华城所在的菲莎河口。 三天前他们在菲莎河口探索时，发现了一处废弃的木屋，证明当地有印第安人的存在。 而接触这些位于大陆上的这些印第安人（实际上是萨利什人），就成了海军除了捕鱼和探索之外，另外一个重要任务。 按照执委会的决议，既然穿越众已经和温哥华岛南部的一支印第安人交恶，不如试试和大陆上的印第安人接触一下，看看能不能用船上的啤酒瓶玻璃杯之类的东西，从他们手中换来一些皮毛和金子。 再有三个多月就要进入温哥华的冬季了，虽然因为洋流的原因，这里的冬天温度不会降低到零下，但穿越众仍然需要大量的御寒衣服。 没有羽绒服，当地的动物毛皮就最好的选择。 至于金子……菲莎河流域可是金矿产地，这些萨利什人说不定就有大量的黄金呢？ 第22章 板甲掷弹兵 这次出海的三艘船上，除了海军的水兵和陆军一个班的板甲掷弹兵。 还有某大学西方哲学系见习讲师，现任执委会宗教局局长崔钰，和某大学社会学专业本科生，现任执委会外交委员会印第安人事务处处长关小虎。 一周前，崔钰毛遂自荐，成功说服执委会成立了宗教局，并且引经据典，用完善的“盘古创世神话体系”，成功挤掉艾道士，担任了宗教局局长。 今天他跟随海军一起去找印第安人，当然是准备用盘古创世神话体系、热气球，还有木质火炮，去忽悠印第安人了！ 对此，执委会内部一周前还争论了一番，毕竟大家都是现代来的，接受的是唯物主义教育，比较难以接受崔钰装大神的行为。 但是他的慷慨陈词说服了陆亚洲和多数执委。 崔钰的核心理念就是一个，那就是执委会的一切决议，必须要为全体穿越众的利益服务！ 如果能让大家更好，带来更多利益，那执委会就应该去做！ 如果某些决定可能伤害穿越众的利益，那就坚决不能去做！ 既然西班牙人已经用事实证明了，成体系的一神教在同化印第安人时效果很好，那执委会就应该采用！ 而且在崔钰看来，这个盘古教会，也可以抵御欧洲基督教势力和渗透，甚至有高生产力加持，反向渗透美洲和欧洲也不是不可能！ 他的这套现实主义利益至上的言论，引起了王忠祥、赵小冉和柴国富的反感，但却得到了冯德才、任长隆、王成的强烈支持，他们都需要大量可控的劳动力。 而陆海军也迫切需要人手扩充军队，印第安人当然在考虑范围内，要是崔钰能把印第安人忽悠过来当兵，李斌和严家傲当然也乐见其成。 执委会主席陆亚洲思考过后，也同意了这个计划，但要求崔钰在盘古教的高级教义里加入科学原则和政教分离的铁律，且盘古教教会必须在执委会的严格监督下运行。 这点崔钰当然毫不犹豫地同意了，他提出要搞盘古教，本来就为了忽悠印第安人，也没想过当什么教主。 于是，在六票赞同，三票反对，两票弃权（刘玉轩和卢逸群）的情况下，盘古教会成立了，编制4人。 …… 中午时分，菲莎河（弗雷泽河）河口附近海面，出现了三艘挂着新洲共和国海军旗帜的平底风帆船。 海军旗舰“美洲狮号”的甲板上，海军司令兼该船船长的严家傲放下望远镜，回头对大副潘学忠命令道： “……降帆！启动船舷外机！进入河口！” “……是！降帆！启动船舷外机！进入河口！” 潘学忠一边重复，一边迈步向船尾传递命令。 在船舷外机的动力加持下，几艘湿木平底船逆流而上。 半小时后，船上众人重新见到了之前发现的废弃草盖木屋。 “……等等！那里有人！停船！快停船！”一直拿着望远镜警惕观察的严家傲，突然在草盖木屋前，发现了两个身穿毛皮的人影，连忙下令。 “……船长！怎么办？我们要靠岸吗？”潘学忠用对讲机通知完另外两条船，走了过来，低声问道。 严家傲看着望远镜里那两个正向这边跑过来的印第安人，心里松了口气，还好只有两个人……而且似乎没有攻击意图。 “……靠岸吧！我们这次是带着和平而来，小潘，你去叫崔局长和关处长过来，接下来就让他们去忽……去接触印第安人吧！” 严家傲想起那两个身穿改装道袍，腰跨长刀，穿得像绝地武士似的家伙，嘴角抽了抽，差点笑出声。 “……好！我这就去请他们！”潘学忠也觉得那两人有些无厘头，笑着答应。 “美洲狮号”船尾一间船舱内，崔钰和关小虎正一人手边一个呕吐纸袋，面色都不算好看。 “这破船！这么颠簸！我都快把早上吃的饭都吐出来了！” 关小虎一身米色窗帘裁剪而成的斗篷，有气无力地抱怨着。 “忍一忍！想想出任务三份物资待遇，还有一天30贡献点，是不是就好受多了？” 崔钰也是同样的绝地武士斗篷打扮，他见关小虎萎靡不振的样子，指着船舱里的那个一米见方的吊篮和防水布缝制的热气球，提醒道： “……小虎，要是见到印第安人，你可别忘了和高排长好好配合，热气球升空是显圣，木质火炮和炸弹是为了立威，要是失败了……这个盘古大神的权威就立不起来了！” 关小虎闻言，马上坐直身体，伸手摸了摸刚刚长出一点头发茬的头顶，认真地说道：“崔大哥你放心！我肯定不能掉链子！……我为了盘古大神，连头发都剃了，怎么样都得把这出戏给演好了！” ……三艘船很快靠岸，“美洲狮号”上的崔钰关小虎和“黑熊号”上高文亮的板甲掷弹班依次下船。 所谓板甲掷弹兵，“板甲”其实是原来彩钢瓦胸甲的基础上增加了一些防护部位，并且改进了头盔……嗯，头盔就是铁桶开了一道缝隙用来视物，类似中世纪十字军的桶盔。 而“掷弹”则是三台木质投石器和一门发射碎石子的木质前膛炮（这玩意也做不了后膛）……得益于糖炸药的威力，投掷炸弹有效杀伤半径超过7米，木炮的扫射射程也可以轻易解决五十米内的无甲敌人！ 同时，每名掷弹兵还有两个减装火绳引信的手投炸弹，必要时可在近处投掷。 （火绳是浸泡过溶有硝石的烈酒，再用尿液处理过的细布条） 在两个印第安人靠近之前，关小虎在几个水手的帮助下，成功点燃了热气球的液化气罐。 很快，一个喷有阴阳鱼图案的热气球缓缓升空，崔钰站在吊篮里，也随之身高到了七八米的高空。 关小虎在地面把缆绳固定在岸边的一棵树上，然后对高文亮提醒道：“……高排长，一会儿我说开炮，你再对着远处开炮，可千万别提前了！” 高文亮对他做了个手势，“放心吧！我们又不是第一次排练了！” 他说完，有点嫌弃地戴上了铁桶头盔，然后转身走到同样打扮的士兵们面前，吩咐道：“……一会儿估计打不起来，但是我们也要做好打的准备！ 要随时准备用防风打火机点燃炸弹，炮手三成装药，石子减半…… 这可是加了少量糖浆的准炸药发射药，装多了说不定直接炸膛了！” 第23章 第一次接触 就在板甲掷弹兵和两个伪装大神的家伙准备得差不多以后，两个身穿毛皮衣服，提着骨矛的印第安人也在十几米之外停了下来，并用惊恐的目光看着天空中悬浮的热气球。 关小虎见状，深吸一口气，提着两瓶大连老汽水，心跳加速地走了过去……能不心跳加速吗？ 他可不像身旁跟着的两个铁罐头似的板甲掷弹兵有全身防护，他身上只有道袍斗篷底下穿了胸甲，露在外面的大腿和脑袋，可顶不住印第安人的骨矛！ 他一边走，一边对身旁的铁罐头低声说道： “……楚班长，一会儿万一情况不对，你可千万……” “……放心吧！我和小鲁肯定会保护你的！”楚云鹏知道他的意思，挥舞了一下手里的铁片长刀，隔着铁桶头盔，瓮声瓮气地保证道。 “那就好！那就好！”关小虎看着那把半人多高，磨得雪亮的长刀，心里松了口气。 当他走近两个印第安人面前时，心里更加放松了，因为这两个家伙好像被天上的热气球给唬住了，两张涂着油彩的脸上掩饰不住的慌张。 怕了就好！ 关小虎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在胸前画了个圆，又左右点了两下，表示阴阳鱼的两点，然后指了指后面天上的热气球，打开两瓶大连老汽水的盖子递了过去。 “……喝的！喝的！”见两个印第安人茫然的样子，他拿起汽水喝了一口，然后说道。 这个手势是全人类通用的语言，两个萨利什人只是没文化，但并不笨，马上明白这个“天空之神”使者的意思。 这是喝的东西。 他们见关小虎自己都喝了，也试探性地喝了一点…… 好麻！ 好甜！ 还有点酸！ 糖分，在自然界其实是很稀缺的，北美的印第安人能获取糖分的途径，只有天然的蜂蜜和某些植物的糖浆（比如枫糖），前者需要冒着被蜜蜂蛰死的风险，而后者则只在北美大陆东北部才有。 因此，两瓶汽水很快就被两个印第安人干了一大半，要不是想着给自己的家人和部落的老人留一点，他们肯定全部喝掉。 喝了汽水后，两个印第安人的情绪也松弛了下来。 能把这么宝贵的甜水给自己喝，那肯定没有恶意，而且天空之神就在后面，还有那么可怕的战士……那么长的一块骨矛，肯定是猎杀了某种巨大生物才能得到的！ 这一定是一个非常强大，而且有神保护的部落！ 经过一番手势和音节并用的沟通后，两个萨利什人很快就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鲁普和哈奇，意为“狼”和“蓝天”，来自鲁希特部落，或者家族，这个部落属于苏斯瓦普部落联盟的一员，鲁希特部落的人数是“好多个十”，关小虎猜测，大概一百几十人。 等他们介绍完自己，关小虎赶紧带着他们来到热气球下面，崔钰还在上面吹着冷风呢，万一冻感冒了怎么办？ 随着热气球缓缓下落，被冷风吹得有点流鼻涕的崔钰从吊篮上跳了下来，鲁普和哈奇见状，连忙趴在地上，对“天空之神”表达敬意。 崔钰悄悄用衣袖擦了擦鼻涕，然后哈哈大笑，把他们扶了起来，然后轻轻拍了拍他们的头顶，并在胸口画了一个阴阳鱼。 在关小虎的一番手势介绍下，总算让鲁普和哈奇弄明白了，崔钰不是天空之神，而是创世神盘古的使者，来这里是为了告诉他们盘古神的伟大，顺便进行交易。 能够让人飞翔的热气球，就是根据盘古神的旨意做出来的神器。 除了热气球，还有魔法火炮和魔药炸弹，专门用来惩戒不信盘古的人！ 在亲眼见识了火炮和炸弹的可怕威力后，鲁普和哈奇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相信了创世神盘古的伟大！ 在崔钰的要求下，鲁普和哈奇充当向导，三艘船向上游航行而去。 见识到了船舷外机的魔力后，他们内心的最后一丝怀疑也消失了……不用人力，船居然能够自动前进，这一定是盘古大神的神力！ 大约一个半小时后，顺着河流的一条岔道，三艘船来到了一处岸边的村落，这里的房子都是木屋，房顶盖着草皮。 岸边的几个鲁希特部落的人见到三艘陌生的大船，一阵大呼小叫，引来了十多个拿着长弓和长矛的部落战士跑到岸边警戒着。 严家傲立刻下令投弹手和木炮准备开火，但崔钰拦住了他，让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灰色道袍的鲁普和哈奇，划着橡皮筏去告诉鲁希特部落自己一方的来意。 “……崔局长，你就那么相信那两个印第安人？万一他们是假装的呢？” 甲板上，严家傲看着那两个印第安人的橡皮筏，朝身旁的崔钰问道。 崔钰摇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指了指不远处正在收拾热气球，准备再次表演的关小虎。 “……我是相信小虎的眼光，他是学社会学的，对人的心理把握得比较好……印第安人也是人嘛！ ……退一步讲，就算那两个印第安人反水，我们也有足够的手段解决这个部落！ 他们连青铜兵器都没有，最多是让高排长他们费一点力气和火药而已！” 听到崔钰用淡淡的语气说出这番冷酷的话，严家傲微愣，随后缓缓点头。 执委会之所以让高文亮带着武器局精心打造的“板甲掷弹兵”过来，不就是为最坏的结果准备的吗？ 十一名板甲兵，加上三个炸弹投石器和一门霰弹木炮，对付只有弓箭和骨矛的印第安人，基本上可以碾压。 希望这些印第安人识相一点吧！ 鲁普和哈奇当然不知道两人的想法，他们上岸以后，面对好奇围过来的同伴，一边向他们展示身上的麻布衣服，一边解释这三艘船的来历。 “……我们遇到了盘古部落的人，他们的长相和我们差不多，但皮肤比较白，他们信奉盘古创世神，有能让人飞起来的神器，还有雷神的武器……非常强大！”身材高大一些的鲁普介绍说道。 哈奇补充道：“他们请我和鲁普喝了一种甜水，还有一种名叫“刀”的武器，可以很轻易地砍断树枝！……这是那位盘古部落长老送给我的短刀！” 鲁希特部落的狩猎首领纳姆（鹰）是哈奇的哥哥，他从弟弟手里接过匕首，放在嘴里咬了咬，发现这比他见过的所有骨头都要硬。 再抬头看看那三艘船，他沉思片刻，对哈奇吩咐道： “……哈奇，你马上请乌亚过来，他是我们部落最年长的人，说不定知道盘古部落的情况！” “我这就去！”哈奇马上点头而去。 纳姆转头又看向身旁另一人，“诺利，你马上回去告诉大家陌生部落过来的消息！让女人和孩子做好离开的准备。” 说完，他又看向一身新衣服鹤立鸡群的鲁普，皱了皱眉，但是没说什么，反而吩咐道：“鲁普，你带战士们跟我去岸边迎接客人……我们没有必要和强大的部落为敌，但也不能失去警惕……” 第24章 大傻子 不过纳姆的担心显然没有变成现实，新来的“盘古部落”态度很热情，不仅送了一些装在透明瓶子里的糖水，还烹煮了一种味道非常诱人的长条状食物（方便面），分享给他们。 严家傲等人友好的善意，让纳姆非常高兴，认为盘古部落是一个友善的部落，但随后崔钰和关小虎进行的热气球升空仪式，以及高文亮演示的炸弹和木炮发射，却让他明白，盘古部落不仅比较友善，而且还有神灵的庇护，具备强大的武力！ 就算没有那些来自雷神的神器，盘古部落拥有的锋利长刀和硬甲，也让纳姆彻底压制住了内心的贪婪。 鲁希特部落，只能和盘古部落做朋友，不能做敌人！ 另一边，严家傲高文亮崔钰等人，也在为这次顺利接触鲁希特部落而开心。 经过一番商议后，严家傲崔钰和关小虎决定带着三名板甲兵，访问鲁希特部落的村子，高文亮则留守岸边，看守物资和船只。 走进村子，到处都是用木头或者石头造的草皮房，鲁希特部落的人五官和虽然比较粗旷，但是和中国人的差距不算大，大家毕竟皮肤头发和眼珠颜色都差不多。 他们大多身穿各种动物的毛皮，男人和女人的衣服还不一样，男人都是斗篷和鞣皮围裙以及长绑腿套，女人则是披肩和外短衣，她们的绑腿比男人短，只到膝盖，她们的衣服上还有更多用刺绣和花纹，以及一些璎珞之类的饰品。 关小虎一边拿着手机不停拍照录像，一边对崔钰说道：“……他们好像还处于新石器时代的氏族社会，不过好像已经进入了父系社会，有了家庭。” 崔钰顺着关小虎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一个男人正站在一个女人和两个孩子面前，正拿着骨矛，用警惕的目光看着他们。 女人则是好奇地打量着他们的衣服，至于孩子，似乎对他们手上提着的啤酒、去除包装的方便面和用透明塑料袋装着的散装彩色糖果很感兴趣。 崔钰想了想，笑道：“……这是好事，有家庭，男人就能为了家庭去工作，我们可以用食物和生活必需品来雇佣他们为我们干活，甚至为我们打仗！ 印第安人不会酿酒，我们还可以用酒来驱使他们……当然，得配合上宗教控制！” 关小虎咂砸嘴，琢磨了几秒，最后恍然大悟地道：“……酒精加宗教感化，这不就是沙皇控制哥萨克那一套吗？ ……可惜我们船上没有马，不然就可以组建自己的印第安哥萨克骑兵了！ 有几千骑兵，征服温哥华到墨西哥的北美西海岸还不是轻轻松松？” 崔钰看了看满脸兴奋的关小虎，摇头道：“……哪有那么简单？现在我们只是用热气球和火炮震慑住了他们而已，真正想让鲁希特部落为我们所用，还得费一番功夫呢！” 关小虎点头道：“那倒也是！” 纳姆用当地语言大声说了几句后，男人们才把长矛放下，围过来好奇地询问情况。 得知是一个陌生部落的客人，男人们马上围到三个铁罐头身边问东问西，这三人已经摘下了桶盔，露出了脑袋，才没有被当成是怪物。 “……班长！我们什么时候能把盔甲脱下来啊？我看这些土着人好像没有恶意……”褚凤良喘着粗气，对走在前面的班长楚云鹏说道。 后者回头瞥了他一眼，阻止了一个想要拔出他腰上长刀的鲁希特部落村民，冷冷地说道：“……我之前怎么对你们说的？任何时候都不要放弃警惕！ 没有盔甲，万一有事……咱们都要死在这里！” 一旁的鲁正平笑呵呵地道：“……班长你就放心吧！我看出来了，老褚他就是说说，肯定不会脱下来的！他可惜命着嘞！” “鲁大头！我这是合理规避风险好不好……”褚凤良不满地说道。 十分钟后，众人跟随纳姆来到了村子中心的会议大厅——其实就是个大型木屋，里面用木板铺成地面，还有一些用兽皮缝制的座位，最中间的屋顶是中空的，正下方有篝火。 在严家傲崔钰关小虎几人连说带比划的沟通下，总算是让鲁希特部落的另外三个年长者和狩猎首领明白了他们的来意。 第一，华夏新洲共和国希望用衣服、糖水、酒、方便面和铁质炊具，向鲁希特部落购买从苏斯瓦普河（菲莎河）到鲁希特村大约五百平方公里的土地，用以建设村寨，种植农作物。 第二，双方展开贸易，鲁希特部落可以用毛皮、黄金和其他金属矿石，以及奴隶（没错，鲁希特部落有奴隶存在，这是他们和内陆其他部落战争的产物），换取新洲共和国的商品。 第三，新洲共和国希望雇佣鲁希特部落的自由人到领地内工作，同样会支付商品作为报酬。 就这三个简单的条件，两边就谈判了整整一个下午！ 因为实在是语言不通，加上鲁希特部落的人对很多概念都不理解，需要严家傲崔钰他们花费大量口舌进行解释。 比如“国家”这个概念，鲁希特部落处于氏族后期社会，部落内部虽然有一个个小家庭，但归根结底都来源于几个大家族，也就是说，部落里都是亲戚！ 社会结构类似于中国古代的宗族。 他们不能理解这个信奉盘古神的部落，也就是新洲共和国，是怎么把百倍于鲁希特部落的人团结在一起的。 在苏斯瓦普联盟内部，每当有部落人数超过一定数量，部落就会召开大会，分出一部分人建立新的部落，并去其他地方生活。 再比如“领地”和“农业”，鲁希特人过的是渔猎生活，只有猎场和渔场的模糊所属概念，不懂什么是种植，也就因此对土地没有什么强烈执念。 所以，当严家傲许诺鲁希特部落可以在渔季到鲁希特河下游打猎后，纳姆和乌亚以及所有长老，都同意以二十个大马勺、十大袋方便面、五十瓶糖水、以及十把小刀的价格，把河口的土地卖给这群信奉盘古创世神的大傻子。 可不是傻子吗？ 在他们看来，河口下游这里除了渔季可以捕捉不少鱼之外，剩下的时间只有不好吃的水獭可供狩猎，远远不如猎物丰富的上游更有价值。 至于交易，鲁希特部落的长老们没有多考虑就同意了，盘古部落的好东西太多了，当然要趁着他们现在不识货多换一些，不仅可以满足部落的需要，还可以加价卖给内陆的其他部落，简直太棒了！ 第25章 奴隶少年 最后是雇佣鲁希特人给执委会打工这件事，部落的巫医乌亚提出了反对意见。 他认为盘古部落第一次和鲁希特部落接触，双方还没有建立信任，他不能允许部落的亲人，去陌生的部落干活。 纳姆和另外两个长老也表示附和。 严家傲和崔钰商量过后，决定暂时搁置这个条件，反正执委会已经决定在温哥华河口修建城堡。 有好吃的食物，好用的工具还有漂亮的衣服，早晚能让这些萨利什人心甘情愿地过来干活。 正事谈完后，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严家傲让三个板甲兵帮忙煮方便面面，崔钰也取出了老汽水和青岛啤酒，请纳姆和乌亚，还有另外两个名叫库什和索索的长老品尝。 比起老汽水，青岛啤酒的味道显然更受他们的欢迎，几口啤酒下去，气氛马上变得和谐了起来。 纳姆吩咐鲁希特部落的人，使用严家傲他们带来的几只马勺（来自某辆杂货货车）烹煮肉块，关小虎还特意取了一些盐和调料放进了汤里，以便让肉汤更好喝。 当肉汤被送进会议大厅，浓郁的香味让纳姆等人全都鼻子耸动，面露惊奇地盯着肉汤。 不过严家傲崔钰他们却对这些肉汤并不怎么感兴趣，因为关小虎已经告诉了他们这些鹿肉都是昨天的，煮之前已经有点臭了…… “……算了！大不了拉一回肚子！”看着对面询问他们为什么不吃的纳姆，严家傲咬咬牙，挑了一块看起来没问题的鹿肉塞进嘴里，嚼了几次后，就咽了下去。 随后他对崔钰和关小虎说道：“……你们也吃点吧！不吃说不过去，少吃肉，多吃点方便面吧！” “……吃吧！” 崔钰见状，只好也吃了起来，不过他心里却想着要不要给盘古教设置不能吃肉的戒律……额，还是算了，不让印第安人吃肉，谁还信盘古啊？ 可能是没有接触过酒精的缘故，纳姆四人酒量很差，只喝了一瓶啤酒，就有人开始醉了，纳姆强忍着醉意，吩咐鲁普和哈奇留下六人，安排他们在村子里过夜，然后就趴在桌子上睡了起来。 鲁普和哈奇忠实地执行了纳姆的命令，严家傲崔钰拗不过，只好用对讲机和高文亮联系，说明他们要在村子里睡一晚，让高文亮不用担心，并做好警戒。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 刚刚睡醒的六人，被一名梳着两根长辫子的部落少女喊去会议大厅吃早餐。 经过昨天的相处，纳姆对他们更加亲切，听说他们要在河口建房子，还提出要派人去帮忙。 严家傲自然不会让他们白干活，于是他们谈妥了干活的酬劳——20名劳动力每人每天三顿饭管饱，并每天额外支付一个马勺给鲁希特部落。 用一个上午的时间，崔钰严家傲和鲁希特部落谈完了第一次贸易。 华夏新洲共和国外交和贸易代表团用十五个马勺、十一把匕首、十方便袋方便面饼（100袋方便面的量）、五十瓶啤酒、三十斤散装绵白糖、二十件旧衣服等杂货。 换取了鲁希特部落三百五十五张毛皮、一百多斤铜矿原石、五只雪橇犬的幼崽、两公斤左右的狗头金和大粒金沙（所有穿越众见到后都两眼放光），以及十一名奴隶。 这些奴隶其实是战俘，来自内陆一个名叫帕斯德的部落，属于利卢艾特联盟。 这个联盟在两年前和苏斯瓦普联盟爆发了冲突，鲁希特部落派出战士参加了战斗，并俘虏了十几人，因为双方一直没有和谈，所以就当成奴隶在部落里干活。 纳姆觉得，与其派人监视他们干活，还要用食物养着他们，不如用他们和盘古部落换取物资……毕竟快要冬天了，鲁希特部落储备的食物也不多，不能养闲人。 中午时分，双方在岸边完成交割，严家傲承诺三天后回来接上鲁希特部落的劳工去河口干活，然后就带着这次交易的收获启航离开。 看着三艘船消失在河道尽头，纳姆长长松了口气，他回头看向部落里最有智慧的老人乌亚。 “……我们要离开这里，寻求乌姆部落的庇护吗？我不敢确定他们下次来的时候，不会带着几百名战士！ 虽然他们看上去搏斗能力一般，但他们的武器太强大了，还有神灵的庇佑……部落里的勇士们肯定无法战胜他们！” 乌亚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闭上眼睛，喃喃自语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必须派人把盘古部落的消息告诉其他部落，盘古部落有雷神的武器，坚固的骨甲和“刀”，不是我们能单独应对的。 不过，大地之神刚刚给了我启示，盘古部落来自海上，他们是做交易的人，但也是掠夺者。 三天后，我们必须请乌姆部落派来至少三十名战士展示实力……” …… 返航路上，“美洲狮号”的一间船舱里，崔钰正在耐心地和一名奴隶少年沟通。 后者已经脱去身上四处漏风的兽皮炮子，换上了一身盘古教教士的灰色窗帘布长袍，手上和脚上的木铐也已经去掉了，正捧着一碗方便面大口吃着。 “……崔主教，怎么样，问出什么来了吗？”船舱的门被推开，严家傲笑呵呵地走了进来，看着崔钰询问道。 “……语言不通啊！只是大概弄明白了一点情况。”崔钰站起身。拍了拍奴隶少年的肩膀，对严家傲解释道：“……他叫苏库，是苏斯瓦普部落联盟敌对部落的人，大概一年多以前在一次战争中被抓到这里的。 至于战争的理由，好像是信仰神灵的冲突，苏斯瓦普联盟信奉大地之神，或者大地精灵，而敌对部落联盟的信奉的是天空之神，也可能是太阳神或者月亮神……总之就是宗教神灵冲突，或者还有实际利益和领地的矛盾，双方才爆发了战争。” “……那两边有多少人参与了战争，我们可不可以利用这个冲突，加强对鲁希特部落的控制呢？”严家傲追问道。 崔钰耸耸肩，摇头道：“……你这就高看我了，我也是连蒙带猜才弄明白这些信息。 而且这些萨利什人又不是玛雅人，他们的数学水平还不如一年级小学生，只知道有【好多个十】，哪知道具体的参战人数啊？ 嗯，可能各个部落的酋长们知道，但船上的十一个奴隶肯定不知道。” 第26章 集体婚礼和执委会大楼 当天下午五点左右，远征舰队顺利回到了风暴港。 所有码头的穿越众都围了过来，看着十一个奴隶啧啧称奇，后者正满脸惊恐地看着吉龙岛号。 一些牲口得知没有印第安女奴，还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穿越众里有不少男女擦出了爱的火花，为了满足大家结婚登记的需要，执委会研究决定，成立专门的民政局，由妇委会的高彩霞担任局长，负责结婚登记，协助照顾孩子老人和病人之类的民政事务。 三天前，民政局和妇委会还专门为六对小夫妻举行了一场集体婚礼，看着婚礼上六个幸运的家伙，很多血气方刚的小伙子羡慕嫉妒，一些人觉得女穿越众不好追，就把注意力放在了印第安女人身上…… 而另一边，海军码头附近的服装厂和编筐厂的女穿越众，很快也闻讯赶来，她们对少数牲口的表现嗤之以鼻，觉得这些家伙简直是大家的耻辱。 不过从船上卸下来的“皮草”，很快就吸引了她们的注意力，然后开始挑挑拣拣商量着怎么做皮草大衣，举办一场冬季时装秀。 而正在港口的外交和贸易委员会主任高博，则是惊喜地查看着那两公斤金沙，这可是硬通货，以后不管去南美还是亚洲，黄金都能买到很多东西。 “……司令，崔局长，高主任……陆主席让你们马上去执委会大楼开会！” 留守在海军码头的海军少尉霍潇手拿对讲机，急匆匆地走到了三人面前。 “……好，我们这就过去，小霍，你和小潘把这些东西和航海记录做好，另外，给那十一个印第安人洗澡，别让他们跑了或者闹事！” 严家傲吩咐完，想了想便取出几块铜矿石和狗头金，和崔钰高博一起骑着自行车向执委会而去。 经过二十多天的建设，此时从海军码头到执委会办公楼的道路已经平整好了，虽然仍然是土路，但比之前全是石子的情况要好了很多。 十分钟后，三人赶到了执委会大楼。 这里也从大木屋变成了一栋砖木结构的二层大楼（建筑局按照乡村小学的规格盖的），水泥窑第一批烧制合格的水泥，有三分之一用在了这座拥有二十个房间的大楼上面。 看着这栋风暴镇最高建筑高处上插着的旗帜，他们心里也莫名地有种安定的感觉。 “……两位功臣，我们进去吧！”高博笑着对崔钰严家傲说道。 他现在是外交和贸易委员会主任，只有对外贸易越多，外交的对象越多，他的地位才越高，才有可能当上执委，所以他自然对严家傲崔钰这两个对外开拓的人很热情。 严家傲淡淡点头，直接迈步走进大门，他是军方的两个执委，对高博这个满脑子西式思想的家伙没什么好感，而且这家伙还怕死，这次远征，高博应该跟着一起去的，但他却推脱了。 倒是崔钰哈哈一笑，对高博摆手道：“……我们只是赶上了，换别人肯定也能忽悠住这些印第安人。” …… 三人走进二楼的一间大会议室，执委会的委员们都已经到了，在几盏节能灯的照射下，会议室显得非常明亮。 陆亚洲见他们进来，笑着招呼他们坐下，然后站起身拍手道： “……大家先安静一下，在开会之前，我建议大家给严家傲严崔钰同志热烈的掌声，庆祝他们远征胜利，成功地和印第安人进行了第一次贸易，并且探明了温哥华河流域的情况！ 这次远征的胜利，对我们所有人都有着重大的意义！” 说完，他就自己带头鼓掌，其他人自然也马上也跟着鼓掌。 掌声渐熄，崔钰笑容满面地说道： “……大家太客气了，没有大家的支持，我们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找到印第安人。” 任长隆哈哈一笑，对二人竖起大拇指：“……崔大局长，你就别谦虚了，你和老严还有陆海军都是好样的！敢深入印第安人的地盘和他们打交道，这个勇气，我佩服！” “是啊！你们是真爷们！比那些光会耍嘴皮子坐办公室的人可强多了！”冯德才也站起来笑着说道，还特意看了眼站在一旁的高博，后者表情有些尴尬。 陆亚洲见状，心里摇摇头，然后开口道： “……好了，大家先谈正事吧！ 这次参加远征军的同志，除了三倍的贡献点奖励，还要按照功劳大小，额外发放一批物资奖励……这件事就交给后勤部了。” 后勤执委王成马上点头道：“……没问题，仓库里还有不少好东西，烟、酒、零食，肯定能让功臣们满意！” 严家傲崔钰听他这么说，都心里一喜，他们两个都有烟瘾，这没烟抽的日子实在难过啊！ 陆亚洲点点头，对崔严二人道： “……接下来就由你们来介绍一下那个萨利什部落的情况吧！ 然后我们再根据实际情况，决定如何与他们进一步接触。” 严家傲看了看崔钰，站起来首先开道：“……那我就先说说吧！鲁希特部落距离温哥华河口大概有一个半小时的航程，人口大概有150人左右。 他们的文明程度和我们预料的差不多，大概处于石器时代后期，是父系社会，他们会烧制陶器，也能磨制天然金属的箭头和长矛……” 严家傲用了几分钟，大致介绍了鲁希特部落的情况，然后给出的自己的建议：“……以我们现在的武器装备，大概率可以武力征服鲁希特部落，配合宗教的恐吓，应该不会造成伤亡。 但鲁希特部落不是单独存在的，他们背后还有一个苏斯瓦普部落联盟，据猜测这个联盟大概有10到20个大小部落，如果我们要采取武力手段，就必须考虑到这个因素。 因此，我的看法是，暂时用贸易和宗教控制他们，然后再徐徐图之。” 崔钰补充道：“……我赞同严司令的看法，贸然发起战争，我们可能要面对上千部落战士的进攻，他们也有能够跨过海峡的独木舟，以风暴镇现在的情况，不一定能够守住。 另外，热气球、炸弹和木炮虽然让这些萨利什人心生畏惧，但想要把这种畏惧，转化成对我们的……认同，还需要很多工作要做！” 第27章 新罗马? “……既然你们都觉得应该先和他们和平相处，我也同意。” 听完二人的发言，陆亚洲点头道：“……不过，在拥有能保护自己的力量之前，我们也需要和这些部落建立隔离措施。温哥华河口的温哥华堡要尽快建设，那里将作为我们和萨利什人打交道的桥头堡。” “……温哥华堡必须要先建一批砖窑，不然来回运砖太浪费时间了！” 任长隆从保温壶里倒了一些热水，喝了一口后说道：“鲁希特部落的人可以充当制砖厂的劳动力，但水泥厂暂时不能在那里建设，萨利什人也不傻，要是跟着学会了造水泥……可就麻烦了！” 冯德才点头道：“……老任说的不错，我们一开始就得建立一个防止技术外流的机制！ 不仅是技术，来自现代的知识和信息，也不能轻易地传播出去，不然以后说不定会有很大的麻烦！ 就拿《三国演义》来说，大家想想，万一这些萨利什人中间也出了一个努尔哈赤这样的人物，拿着《三国演义》里面的三十六计来对付我们，岂不是要糟糕！” 冯德才说到最后，忍不住笑了起来，其他人也有些忍俊不禁。 刘玉轩也跟着笑了笑，然后思索着地道：“……大家别笑，老冯举的这个例子，确实很有几分道理。 萨利什人也是人，智商并不比我们低，他们要是吸收了我们和技术和文化里的精华，转过头来对付我们……以我们现在的社会形态，真有一定概率会像明朝那样翻车！ ……我们应该有意识地控制对萨利什人的文化干涉，任何一个和他们交流的人，都应该接受必要的文化意识培训，最大可能地降低风险！” 刘玉轩说完，众人反应不一，有冯德才任长隆王成这样支持的，也有卢逸群和柴国富这种反对的。 “我看可以这么办，崔局长不是已经开了一个好头吗？以后就用盘古教去教化萨利什人不就行了！”王成指着崔钰笑着说道。 他是管后勤的，可不想让萨利什人再分享船上的物资。 “……这是个好办法，老刘我支持你！”任长隆哈哈笑道。 “可是……这么做不就成了文化控制和1984了？”柴国富摇头道：“我赞成防止技术外流和信息外流，但是给萨利什人定制文化……是不是太过了？” 卢逸群也开口道：“……是啊！我们要是完全不准备把萨利什人纳入公民体系，确实可以这么办，但是……”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刘玉轩看看众人的反应，失笑道：“大家误会我的意思了，我这么说，是因为现在我们对萨利什人乃至整个美洲大陆上的印第安人，还没有一个明确的身份定位。 在这之前，当然需要采取这些措施避免风险。” 现在执委会确实对印第安人还没有资格明确的定位……不是没有人想到，而是这背后涉及到一个更为关键的问题，那就是穿越众准备建立一个什么样的国度？ 是学习欧洲人，奴役印第安人，建立一个殖民帝国？ 还是让印第安人当二等公民，由穿越众建立一个贵族制共和国？ 或者干脆一视同仁，同化印第安人，建立“大殷共和国”？ 在了解大多数人的态度之前，大家都不想急着表态，虽然已经有不少人私底下讨论过这个问题了。 见刘玉轩捅破了这层窗户纸，陆亚洲考虑几秒，看看众人的反应，说道： “……既然老刘提出这个问题，那我们现在就商量一下怎么对待美洲大陆上的印第安人吧！ 大家有什么想法，可以直接说出来！” “……那我就先说说吧！”任长隆第一个站起来，目光炯炯有神地看着会议桌前的众人。 “首先，我坚决反对奴隶制和封建等级制度！”任长隆显然是要有准备，一上来就语出惊人。 “……奴隶制和封建等级制度不仅落后和腐朽，也是不能长久维持，且寿命短暂的！ 我们绝对不能实行这样的制度！ 这将危害到我们每一个人的生命安全和长远利益！ 因为奴隶制和封建等级制，意味着人身依附和私人家丁武装，甚至一个个独立王国！ 古罗马是怎么从贵族共和国变成帝国的？就是因为奴隶制和私人武装！凯撒自己就是个大奴隶主！ 大家也不希望哪天，有人带着自己的印第安家丁发动政变，把我们一锅端了吧？” 听完任长隆这番话，所有人都对这个前包工头刮目相看，以他一惯的“铁血”表现，很多人还以为他想要发展奴隶贸易呢！ “……那老任你是怎么想的？说出来让大家听听吧！”王成配合地捧哏道。 任长隆嘿嘿一笑：“我的想法是，我们学后世的发达国家，设置一个居民-国民-公民三个身份体系！ 学会汉语，工作三年以上或者进入军队服役，并且通过文化考试的人，就可以成为新洲共和国的正式居民。 居民没有选举权和被选举权，但是可以享受基本的福利，不过不能担任政府官员和军队企业的管理层，居民的子女也是居民。 国民的要求更高，需要进入军队服役更长时间，比如五年以上，或者有重大贡献，或者是居民的子女通过了文化考试。 国民拥有选举权，而且可以担任中低级官员和军队企业的管理层，拥有的社会福利更多。 最后就是公民，我们船上的所有人都是公民，新洲共和国我们每个人都有一份，所有公民都是议会的议员。 非极其重大的贡献不能成为公民，而且议员身份也可继承下去……” 没等他说完，柴国富就打断道： “……这不还是罗马共和国？议员身份要是能世袭的话，不就是元老院了吗？ 真要这么搞，这只是换了皮的贵族共和国而已……” 他说完，就站起来提高音量：“我认为居民-国民-公民体系可以参考……但公民身份绝对不能成为我们的专属！议员身份最好也不要世袭。 任何世袭的权贵身份，最后都会成为靶子！成为全民公敌！ 我们这代人还好说，但是以后呢？” 第28章 制硝厂 “……我想大家都忽略了一个问题。”卢逸群看着众人，开口道： “我们未来要引进哪些人成为我们的主体族群？ 是印第安人，还是从亚洲引进明朝移民或者清朝移民？ 我们至少要先知道自己所处的具体年代和环境，然后才能根据实际情况制定政策。 ……不过，我觉得柴执委的意见是对的，我们不能摆明了要当贵族，至少要在身份上和人格上做到平等。” “……还有男女平等！我听说还有不少小伙子准备抓印第安人妇女当女奴……这个风气可不好！”赵小冉也插话道，她这个财政执委是执委会存在感最弱的。 因为现在穿越众内部还在实行配给制和贡献点制，各个厂子和项目组都是集体所有，没有钱，也没有私人经济，赵小冉的财政委员会主要就是做好贡献点制度的维护和账目公开，发言权自然不大，平时她都是追随陆亚洲进行表决。 但是涉及到女性利益，她也马上表示了自己的立场。 严家傲和李斌随后也提出了自己的意见，他们也反对贵族化，不过作为军方执委，他们也要求一定程度上的等级制，以便征召印第安人加入军队。 陆亚洲一一听完众人的意见，最后落在没有发言的王忠祥身上，自从那次罢黜马为华事件后，他就低调了很多，今天开会也是一身普通的白衬衫衣服。 “……老王，大家都说了自己的意见，你有什么想法？” 这段时间，陆亚洲已经通过陆海军军校、行政培训学校和警政培训学校，把武力机关和枪械集中在了执委会的管理下。 失去了威胁后，他和王忠祥的关系，也在表面上和好如初了。 “……我同意小卢的看法。”王忠祥指了下卢逸群，“我们现在还没搞清楚自己在哪个时代，所以还不急着确定以后怎么搞……就算真要决定，也不是我们这些人商量就能定下来，肯定要开全体大会来形成决议。 至于印第安人，我看可以按照任长隆的办法，先用三级体系把他们吸收同化进来，配合崔局长的……教化，应该可以应付目前的需求。” 被王忠祥一提醒，陆亚洲也点头笑道：“……这事是应该让全体大会来决定，不然我们不就真成了贵族了？” 半个小时后，执委会终于形成决议，暂时根据任长隆的办法吸收归化的印第安人，并且禁止奴隶制，尊重印第安人的人格和私有财产。 但是对于和新洲共和国交战的印第安人俘虏，或者交易购买的印第安奴隶，则要进行期限不等的劳动…… …… 三天后。 奴隶少年苏库和三个换上新衣服的萨利什人奴隶，在关小虎和两个手持狩猎弩的陆军士兵的押送下，来到了黑熊河边的制硝厂。 制硝厂其实就是用木架和塑料布搭起来的棚子，里面有六个身穿白色防护服的化工局成员，正用二十多口铁皮锅正在熬煮着散发着刺鼻气味的硝水，隔着老远都能闻到一股鸟屎味。 “……兄弟，你们白局长呢？我给你们送人来了！”关小虎就近拉住一个身穿防护服，正在用铁铲搅拌着硝水的大个子。 “……白老师在化验室呢！喏，就是那个红砖楼房！”林宇用手指着上百米外的一栋二层红砖房。 他看了看四个剃光头发的印第安人，隔着防护服用有些发闷的声音好奇地问道：“……这就是严司令带回来的印第安人吧？他们能听懂我们说的话吗？会不会伤人逃跑啊？” 关小虎一笑，指着苏库他们说道：“……这小子比较聪明，已经能听懂一些简单的话了，你们可以让他当翻译。 我已经告诉他们，我们能让他们吃饱饭，他们都答应愿意给我们干活了，你们吃啥给他他们一份就行了，不用担心他们逃跑……要是有情况，用对讲机呼叫最近的治安巡逻队。 哦对了，每天晚上记得给他们一瓶啤酒，不要给多，不然第二天他们起不来。” “……行！能干活咱们肯定不会让他饿肚子，硝田项目那里缺人手，他们来得正好。”林宇松了口气，还和有些畏惧他的苏库握了握手。 告别林宇，关小虎一行人来到红砖小楼门口，他让两个陆军士兵在外面等等他，自己从敞开着的大门走进去，一名正坐在那里看书的白大褂青年看到他，马上站了起来。 “你是……” “……我是执委会派来给你们化工局送人的，你们白局长在吗？” 关小虎介绍了自己，然后又说了一遍自己的来意，后者看到门口的几个人，连忙点头道：“……在！白老师正在化验室给大家上课呢！我这就带你过去！” 二人走到化验室门口，就听到就听到里面有人在说话。 “……酒精需要陈化和纯化才能作为制造香水的原料，不然酒精味太重，就会让香水很难闻……” 白墨是要制造香水吗？ 心里有些好奇，他跟着那个白大褂青年进入了实验室。 走进一看，白墨正拿着一个玻璃瓶，对十来个同样身穿白大褂的年轻男女说着什么。 “……白局长，又见面了，我是关小虎，按照执委会的要求，今天给你们化工局送来四名萨利什人劳动力。” 关小虎说着，递上了一份盖着执委会印章的文件。 白墨接过看了看，点头道：“硝田那里确实缺人手……让萨利什人干活也行，反正捣碎臭鱼烂虾也不是什么技术工作。” 他取出中性笔签完字，想了一下，又看向关小虎，有点迟疑地问道：“关处长，他们确定能干活吗？会不会……” 关小虎自然知道白墨的担心，马上说道：“……我不敢绝对保证，但只要不去虐待他们，给他们吃饱饭，再给一些啤酒喝，他们应该不会闹事。 放心！我会亲自和你们化工局一线的人交代注意事项……这其实也是执委会的一个实验项目，看看能不能让萨利什人接受我们的安排，为以后的工作积累经验。” 作为有资格列席执委会的“专家”，白墨当然也知道萨利什人劳动力对于穿越众的意义。 所以他朝那个带关小虎进来的青年说道：“……既然这样，小吴，那你就陪着关处长他们去找硝田组的于刚吧！” 第29章 劣质火绳枪 当吴凡带着关小虎几人，来到河边下风口处的硝石田时。 入目看到七八个人正围着一块二十米见方的土地，用铁锹挖着地道和地沟，另外五人正往挖好的地沟里倒进石灰和水，还有两人在往地沟中的田地里埋落叶。 像这样的硝田，附近还有五块，当几人走近，果然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尿骚味和海鲜腥臭味。 “……刚哥，这是外交委的关处长，他来给你送劳动力了！”吴凡摘下口罩，走到一个正在埋头挖地的壮汉面前，对他说道。 “执委会可算是给咱送人了……是印第安人啊！”于刚放下铁锹，刚抬头，就看到了关小虎和他身后的四个萨利什人，不禁有些失望。 但转念一想，能干活就行，管他什么人？ “行，有人来就行！我们硝田队就缺人啊！那些混蛋一听说要提尿桶，给五倍贡献点都不肯干！真是矫情，这些尿难道不是他们自己撒的吗？” 于刚提起那些跑路的家伙就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地把铁锹戳在了地上。 关小虎对硝田项目也有所耳闻……这可能是穿越众所有项目中里最不受欢迎了，毕竟硝石的主要原料就是人的尿液和臭鱼烂虾。 硝田没有机器和管道，只能用人工一瓢瓢地泼在硝田里种硝……那味道，那酸爽，光想想都让人头皮发麻！ 虽然关小虎觉得那些人跑路很有道理，但他还是笑嘻嘻地说道：“……这不是执委会看你们缺人，就让我送人过来了嘛！” 随后，他又把安置萨利什人的注意事项对于刚说了一遍，然后连手势带比划地对苏库四人交代了一番，大概就是让他们好好听话干活，晚上有酒喝，盘古保佑勤快人之类的话。 …… 制硝厂迎来新工人的时候，海军舰队也从码头扬帆起航，准备赴约去鲁希特部落，接上民工建造温哥华堡。 这次出海，除了海军水手之外，还有陆军第二排的三十名士兵随行，除了楚云鹏的一班还是板甲桶盔兵，另外两个班则装备了十支武器厂最新研发的22毫米口径火绳枪！ 其实就是加上了金属机发装置和木质枪托，再配合硝石溶液浸泡晒干后的布条充当火绳而已，对于拥有机床和焊接装置的武器厂来说不是什么难事，特别是有现成的高压钢管，不需要炼钢钻孔，大大节省了时间， 要不是高文亮急着要，说拿着狩猎弩没有安全感，这批火绳枪还不会这么早就交付。 不过，当新装备真的发到士兵们手上，大家新鲜了一会儿，却大都不买账，因为这玩意太特么沉了！ 80厘米长的钢管，加上木托，重量几乎能有十七八斤！ 先不说使用，光是扛着这种火绳枪行军，就需要消耗大量体力。 而且射击动作也必须两个人来完成，一个人根本玩不动。 虽然武器厂贴心地给每支火绳枪都配了木质支架，但又要前装火药，又是捅条，还是让陆军士兵们爱不起来……用楚云鹏的话来说，这不就是清末的抬枪吗？ 用起来不方便也就算了，最关键的是，士兵们更担心火绳枪的安全性！ 现在穿越众有了硝石和木炭，但是还没有发现硫磺，所以在火药里加了一点点糖，火药威力比黑火药要强了一些，这就导致膛压更高的问题……万一炸膛可不是小事！ “……刘厂长，按常理来说，兵工厂出厂交付的武器，肯定要先检验一下，你这直接让我们用，是不是有点太不负责任了？” “灰狼号”上，高文亮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对刘长林说道。他才从对方口中得知这十支火绳枪根本没出厂检验！ 这是让自己这些人赌运气吗？ 刘长林摆手道：“这不是时间紧嘛！你们说手上没枪，心里发慌，我和老林加班加点，总算给你们造出了枪！ 怕你们出事，我这不亲自跟你们出海试枪了嘛！ 其实吧！你们不用太担心，这批钢管的质量不错，除非出现意外，不然不会炸膛的！” 我就是怕出现意外好不好？！ 高文亮腹诽一句，但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毕竟刘长林能亲自跟过来听取武器改进意见，已经很不错了。 以后什么燧发枪，米尼枪，甚至后装步枪都得指望着武器厂，可不能把关系闹僵了！ “……也行，反正这次去鲁希特部落，应该也用不到这些火绳枪，回去再试枪吧！”高文亮点头说道，同时下定决心一定不让手下用这玩意！ 刘长林见他没有再追究，也悄悄松了口气，他摸摸下巴想了一下，说道： “……其实想要降低炸膛的风险，还要在发射药上下功夫，火绳枪本来应该用黑火药来发射，现在给你们配发的火药缺了硫磺，导致威力偏大，所以风险也就提高了。” 高文亮指了指隔壁不远的“美洲狮号”，介绍道：“这次出海，我们的任务之一，就是和鲁希特部落打听硫磺矿的下落，要是鲁希特部落也不知道，海军就准备去温哥华岛中部去看看，那里有山脉，应该会有天然的硫磺矿。” 刘长林马上道：“还要找铁矿和煤矿！没有钢铁，很多事情都不好做，我们现在连钉子都造不出来，只能用那点存货，水泥船没大量钢筋也造不成！” 随后他又补充道：“……对了！还有铜矿！你们带来的铜矿石我看了，那根本就是一块铜单质！估计是哪里的火山喷发，然后被萨利什人捡到了，最好也要问明白来处。 有了铜矿，我就能给你们铸出青铜炮，青铜延展性好，不容易炸膛，有个几十门青铜炮摆在温哥华堡和风暴镇，咱们的安全保障就大大提高了啊！” …… 中午时分，舰队轻车熟路地来到了温哥华河河口，装载砖块水泥的“黑熊号”停在这里，准备选择一处地基稳固的河口平地修建温哥华堡。 另外两艘船则降下船帆，启动船舷外机，逆流而上，准备再次前往鲁希特部落。 第30章 土法煮盐和棱堡 因为之前走过了一遍，并且有航行记录，所以两艘船很快来到了鲁希特村落。 这次他们除了携带了啤酒，糖水和铁锅衣服之外，还带了十多个用陶罐装起来的粗盐。 这些颜色有些发黄的粗盐，来自一处远离黑熊河河口的海边土法煮盐场，因为温哥华地区开始进入雨季，所以都是用卤水熬制法生产出来的粗盐。 具体方法是把卤水熬制成粗盐，再把草木灰（碳酸钾）混进粗盐溶液里熬制，静置后过滤掉不溶物和杂质，这些杂质就是碳酸钙和氢氧化镁，去掉它们之后粗盐里虽然还有氯化钾，但氯化钾对人体的毒性和氯化钠差不多，所以不太影响健康，已经可以用来腌制食物，甚至正常食用了。 上次严家傲等人看到鲁希特部落连盐都没有，想增加味道直接捡起海边发的石头放进锅里煮，才想到了这条生财之道。 这些大粒粗盐的品质虽然穿越众看不上，但是对萨利什人来说，可比海边的石头强多了……至少能控制食物的咸淡，还没有腥臭味。 “……咦？他们人好像多了不少！全体警戒！” “美洲狮号”上，严家傲在望远镜里远远看到岸边出现了五十多个手拿长矛的部落战士，连忙吩咐道。 “……他们应该是其他部落的人。”崔钰也放下了自己的望远镜，转念一想，就猜到了原因：“可能是我们上次展示实力后，鲁希特部落害怕我们使用武力消灭他们，所以今天才拉来了盟友……就是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改变对我们的态度。” 严家傲自信地笑了笑：“……我们现在有十支火绳枪，哦……应该是抬枪，哈哈，人数差不多的情况下，要是我们的火器部队对不不了这些萨利什人，那我们陆海军干脆解散了算了！” 崔钰失笑道：“……话是这么说，但陆军毕竟还没有正经打过一仗，万一有人怂了出现逃兵……”他没有说完，但是明显是不信任两条船上的新兵蛋子。 “……这倒也是。”严家傲沉吟一下，“我去提醒一下高排长，让他给大家做好心理准备，小心驶得万年船。” 他说着，就取出海员服口袋里的对讲机，和“灰狼号”的高文亮联络起来。 ……不过，崔钰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当两艘船靠岸下锚以后，岸上的萨利什人并没有进攻的意思，反而在纳姆、乌亚以及一个新面孔的带领下，迎接了众人。 “……盘古部落的朋友，欢迎你们。” 纳姆连比划带说，脸上带笑地表达了第一句话，然后还做了个喝水的动作，严家傲见状，马上让水手取来几瓶用陶罐装着的啤酒（玻璃啤酒瓶和塑料瓶太宝贵了，已经被禁止外流）和糖水。 纳姆虽然奇怪为什么装糖水和酒的容器变成了陶罐，但是见严家傲直接端起陶罐倒进碗里喝了一大口，也就跟着蹭了一碗。 糖水下肚，纳姆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三天前换到的白糖，早就被部落的人兑水喝光了，连他也在昨天晚上把最后一口糖水喝掉了。 喝完糖水，确认盘古部落还是友好的，纳姆马上把身旁的新面孔介绍给严家傲。 新面孔名叫邦古，鸟鸣的意思，是乌姆部落的狩猎首领，他的脸上有一个鸟型纹身，头上也插着羽毛，信仰的好像是某种鸟神。 他对那一排板甲兵十分好奇和忌惮，总是在用眼睛的余光盯着他们腰上的长刀。 又是一番艰难的交流，双方总算又确认了三天前的约定——雇佣劳工。 很快，二十个鲁希特部落的男人，在乌亚和鲁普的带领下，登上了“灰狼号”，乌姆部落的邦古也想让自己带来的三十个人加入劳工，为乌姆部落换取铁锅，但严家傲崔钰高文亮商量过后拒绝了，理由是他们只准备了二十个人的食物。 实际上是崔钰不信任这些突然出现的萨利什人，并说服了另外两人。 最后在，两艘船带着劳工离开之前，严家傲用五罐食盐和七个铁锅，十斤白糖，二十罐啤酒，换来了一百九十张大小毛皮，两百多斤铜矿石，还有大概不到半斤的狗头金和大粒金沙，以及一些新鲜的猎物。 这些物资里有一多半是乌姆部落的邦古带来的，刘长林听说他们的铜矿石是在一个山坡上捡到的，还想和他们一起去看看，结果被严家傲崔钰给坚决拦住了。 开什么玩笑？ 刘长林这样的技术专家去一个陌生部落的地盘勘探矿物，最起码也要有上百人的军队保护，万一被他萨利什人杀了……就算报仇了也没办法挽回啊！ 下午三点钟，两艘船回到温哥华河河口时，发现扼守河道的南侧河岸上，“黑熊号”上的二十多名水手和陆军士兵，已经开始挖掘炮台堡垒的地基了。 “……老王他们干的挺认真啊！这是……要造棱堡？” 高文亮上岸以后，看着呈现凹多边形的地基，好奇地走到了正在挖土的老搭档王启年的身边。 “……老王，你们这是要建棱堡？” 王启年抬头，伸了一下腰，指着不远处一个三十岁出头，身穿格子衬衫，正在和严家傲说话的男人，点头道： “是啊！陆局长说这里有可能遭遇敌人的陆上进攻，所以有必要加强防御能力。 听他说，等这座棱堡修成，青铜炮到位后，只要有三百人守着这里，足够挡住一万没有大炮的敌人！” “……原来如此！” 高文亮思索片刻，又看了看已经挖出来的地基，摇头道：“……其实我觉得修棱堡有些多余了，温哥华河上游的萨利什人加起来恐怕都没有五万，而且他们还分成了一个个小部落和部落联盟，怎么可能组织上万人来攻打我们？” “小心无大错！以防万一嘛！”王启年笑了笑：“你可别小瞧他们，北美的印第安人其实挺勇猛的，我看那些萨利什人部落战士全都一身腱子肉，同等条件下，单挑我们三个人不成问题！” 高文亮笑道：“哈哈，武功再高，一枪撂倒！火枪火炮兴起以后，野蛮是征服不了文明的！ ……额，大明除外，说起大明，老王，你说咱们到底穿越到什么时候了？ 我们能不能有一天回到明朝啊？” “……这我哪知道？”王启年又挖了一铁锹土，拄着铁锹说道：“……不过我猜应该还没到十八世纪，你看，咱们遇到的萨利什人，一点没有被欧洲文明影响的迹象。 如果现在是十八世纪了，五月花至少都八十年了，这么长时间，总不能对萨利什人土着不产生任何影响吧？ 北美的印第安人之间的商路和交流还是有一些的。” 第31章 寂静的村落 “黑熊号”继续留守温哥华河口，“美洲狮号”和“灰狼号”则穿过海峡，继续出发前往温哥华岛的纳奈莫地区寻找煤矿和硫磺。 纳奈莫其实就在温哥华河口的对面，两者只是隔了一道五十公里左右的海峡（乔治亚海峡）。 下午四点左右，两艘船便靠近了纳奈莫海湾。 “……根据资料，这里有一处煤矿，就是不知道具体在哪里！” 美洲狮号上，刘长林拿着一份用胶带封好的地图，指着西面的陆地对严家傲说道。 “……说不定这里的萨利什人知道哪里有煤矿呢？你看，那边好像有个小渔村！” 严家傲抬起望远镜仔细观察以后，终于确定远处确实有几十座海边木屋。 “通知后舷，转向西北，升起风帆，我们去那里看看！”他转头对大副陈宁康吩咐一句，掏出对讲机通知了“灰狼号”船长潘学忠。 很快，两艘船就靠近了这处岸边的萨利什人村落，高文亮和严家傲下船登陆以后，发现村落周围一片寂静，五十多个木屋全是空的，看使用痕迹，好像一个月之前还有人生活在这里。 “……排长！有情况！”一名拿着狩猎弩的士兵飞奔跑到高文亮身边，脸色带着惊恐地说道。 “怎么回事？李克新，你说明白！” 高文亮还以为有敌人，连忙抓住他的胳膊追问道。 “是死人！好多死人！！”李克新终于撑不住，走到一旁吐了出来。 这时二班班长刘铮也大步走过来，同样脸色难看地报告道：“……排长，北面一个大木屋里大概有三十多具尸体，已经严重腐烂了，男女老少都有，死因可能是……瘟疫！” 瘟疫？ “……怎么会有瘟疫？”高文亮喃喃了说了一句，然后猛然地回头和严家傲对视了一眼。 难道是自己这些人传染给他们的？可是两边也没有接触过啊？ “……老高，不管怎样，我们先去那里看看吧！”严家傲反应过来，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口罩递给高文亮，提议道。 “嗯！我们先去看看吧！”高文亮压下心里的猜测，跟着刘铮来到了那个大木屋。 这里和鲁希特部落的那个议事大厅是一样的规格，同样在中间有一个烧火的天井。 不同的是，这个萨利什人部落遭遇了灭顶之灾，三十几具高度腐烂的尸体围着天井被整齐摆放，肉眼可见的蛆虫正在这些尸体内部蠕动着。 很多士兵被恶臭和眼前的景象恶心的吐了出来，高文亮和严家傲虽然还能忍受，但在简单查看一番后，也迅速离开了议事木屋。 崔钰从船上下来后，也忍着恶心去那个“停尸间”去看了看，现在他正在和严家傲高文亮分析着可能的情况。 “……严司令，高排长，这个部落应该还有活人，不然这些尸体不可能被整齐地摆放在那里。 至于为什么摆在议事大厅，可能是想让神来拯救他们，或者让病人的灵魂归天……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遇到的是什么瘟疫？” 严家傲想了想，摇头道：“船上的军医莫闻留在温哥华堡了，明天我接他过来看看吧！ 不过尸体身上没有血斑痕，皮肤上好像也没有出痘，应该不是鼠疫和天花……要是天花的话，那就糟糕了！ 船上的大多数人可都没有种过痘！” 高文亮沉默片刻，说出了自己的猜测，“那会不会是……致命性的流感？ 我觉得这个萨利什部落爆发的瘟疫，恐怕和我们有关系！ 因为我们是温哥华岛唯一的外来因素，而且我们身上的病毒都是经过抗生素锻炼过的超级病原体！ 这些萨利什人……可能只是被我们身上的一种简单的流感病毒给毒死的！” 严家傲和崔钰都琢磨了一下，觉得高文亮说得确实很合理，只是还有一个问题。 “……那传播途径呢？我们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吧？总不能是病毒飞了几十公里跑过来感染了他们吧？”崔钰皱眉道。 高文亮苦笑着用拇指指了指自己，“……你忘了第一天李斌和印第安人的冲突，还有我们那次失败的远征了？ 我们和岛上的印第安人早就有交流了，就是不太愉快……我猜应该是我们那次撤离营地时，留下的垃圾被那些攻击我们的萨利什人找到了，只是没想到还把病菌传给了他们！” 听他这么说，崔钰马上就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他认真地看着两人，“……既然我们身上的病菌的威力这么大，一个月前和我们接触过的萨利什部落都爆发了瘟疫，那鲁希特部落岂不是……” 其余两人互相看了看，都明白他的意思，鲁希特部落和穿越众密切接触过两次，恐怕也会在近期爆发瘟疫，不仅是鲁希特部落，和鲁希特部落接触的其他萨利什部落，估计也是一样的结果！ “……这算什么？我不杀伯仁，我们身上的病菌却先造成了杀戮？” 沉默半晌，高文亮低声抱怨了一句。 严家傲则摇头道：“……我们得马上回去向报告执委会这件事！因为可能到来的瘟疫，很多事情都需要做出调整……” 说着，他看向崔钰，表情有些复杂地半开玩笑道：“……崔局长，萨利什人爆发瘟疫，对我们来说不算好事，但我想，只要利用得当，你的事业一定会迎来一个飞速发展的时期！” 正在为瘟疫发愁的崔钰闻言愣了一下，随即目光发亮，然后猛地一拍巴掌！ 对啊！ 萨利什人大量因病死亡，这当然是坏事！ 但是如果能利用救治萨利什人的机会，传播盘古信仰，一定可以快速积累出大量虔诚信徒！ 毕竟人在生病时精神是最脆弱的，很多癌症病人临死前都去求神拜佛过。 萨利什人本来就没啥文化，崇信鬼神，只要他们看到皈依盘古的人大多都活下来的，肯定会疯了一样信奉盘古！ 有了神权旗帜下的几千萨利什人，统一整个温哥华岛和温哥华河流域，基本没什么难度！ 只是……盘古教会独大，恐怕也不是执委会希望看到的！ 想起严家傲刚刚复杂的眼神，崔钰的头脑迅速冷静了下来。 第32章 生化天灾 不仅执委会不会允许盘古教会独大，绝大多数穿越众，恐怕都会反对盘古教会控制几千着萨利什人。 所以崔钰立刻对二人表态道：“……瘟疫确实有利于盘古信仰在萨利什人中间传播，但是盘古教会是执委会的下属机构，必须听从执委会的决议！ 我可不想当什么教主，哈哈，那太逗了！” 严家傲心里感慨这家伙的聪明，笑道：“执委会肯定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崔局长你就算当不上教主，当个白衣大主教或者大天师还是没问题的。” 高文亮听出他们两个话里有话，嘟囔了一句，没有说话。 …… 众人在几间干净的木屋里将就了一夜，一大早起来，也没心思再去找煤矿了，于是严家傲等人决定启程返航。 上午九点，两艘船返回温哥华堡，告诉留守在这里的楚云鹏陆正奇（温哥华堡施工局长）等人纳奈莫瘟疫的情况。 几人商议后，让“黑熊号”继续留守温哥华堡，“灰狼号”和“美洲狮号”则返回风暴镇通报消息。 ……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确定是不是我们因为携带的病菌，导致纳奈莫部落瘟疫爆发！”下午的执委会会议上，陆亚洲最先开口说道。 他脸色不是很好看，在执委会原本的计划里，温哥华地区的土着人劳动力可以让大部分穿越众从体力劳动中解放出来，去从事造船、炼钢和机械加工等技术方面的工作，加快探索探索世界的速度。 可要是萨利什人病死一多半，那还怎么加快建设啊！ “……应该就是我们身上的病菌导致的！” 任长隆沉着脸说道：“建筑局分配到的四个萨利什人，现在已经发烧病倒了一个，剩下的三个也有咳嗽和发烧的症状，严执委他们就算没有发现瘟疫村，我也准备今天同大家说这个事情。” 过来旁听的白墨也举起了手，“……化工局硝田的萨利什人也有生病的症状，但是不算严重，可能是因为大部分时间都戴口罩的缘故，没有密切接触。” “宗教局里三个萨利什人信徒，同样出现了感冒的状况，但也不算严重。”崔钰也说明了情况。 “……看来还真是我们的原因！”王成摸了摸下巴，“这可糟糕了，那我们每个人岂不是都是行走的感染源？” 这算什么，生化天灾？” 这时，一直在桌子上写着什么的卫生委员会主任赵先胜终于抬起头，他面色严肃地站起来说道：“……问题出在北美印第安人的免疫力系统上面。 我们每个人身上其实多少都有病菌，只是因为这些细菌病毒已经和我们的免疫系统达到了平衡，所以不会生病，即使有症状，也不过是轻微，甚至无感。 但北美土着人的免疫系统，可没有遇到过普通抗生素也杀不死的超级病菌！ 我敢肯定，现在风暴镇里面的11个萨利什人……至少会有一半转为重症！ 最终死亡率可能在四分之一到三分之一之间，就像纳奈莫部落一样，那个部落总人口也就120人左右，死亡人数却达到了36！” 他说完，把手上的计算公式展示给众人。 “……生物和病菌其实是互相筛选互相适应的过程，有的动物受不了病菌的毒性死亡，这些基因就被淘汰掉了，比如我们之所以得流感不会怎么样，顶多难受一点，是因为历史上受不了流感的人类都死掉了。 而如果病菌感染宿主的死亡率太高，导致宿主大批死亡，病菌最后失去宿主，也就失去了复制自己的机会，同样被自然筛选掉了。 我的意思是，我们之前还没有意识到……因为我们和土着人的交流，我们体内经过一代代抗生素培养的超级病菌，必然会在北美大陆上掀起一场血腥的淘汰和筛选，美洲大陆最终损失的人口可能超数百万！ 而遥远的亚洲欧洲大陆，或早或晚，都要经历由我们带来的“大瘟疫”！ 按照十七世纪人口5～6亿互估算，最终死亡的人数……可能会接近一亿！” 会议室一片寂静，所有人震惊地看着赵先胜，和他手上展示着的死亡人口估算公式。 “死亡一个亿……这可能吗？那些萨利什人得的又不是天花。”刘玉轩最先反应过来，怀疑地问道。 赵先胜苦笑道：“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没有特别提醒大家注意这方面……但是纳奈莫部落的瘟疫和那11个萨利什人的例子已经很明显了。 哪怕是我们身上的普通流感病毒，也可以掀起一场可怕的瘟疫！ 就像后世的生物入侵那样，新来的入侵物种来到了一块适合生活的环境，又没有了天敌，肯定会疯狂繁殖，最终的结果……” 他摇摇头，没有继续往下说，但大家都知道了他的意思，905名穿越众，就是这个世界的入侵物种！ “……我想，大家没必要太纠结这件事。” 沉默片刻，柴国富见众人脸上的表情都有些不自然，便站起来说道：“……历史上天花、黑死病、鼠疫、西班牙大流感，哪个都是造成几千万人死亡的瘟疫！ 特别是天花，因为天花而死的人，肯定有一亿了！ 我们就算给这个世界带来一些瘟疫流行，但应该也不会造成人类灭亡，与其计较这些，还不如多投入精力研究医药，早点把磺胺，青霉素头孢弄出来！” 陆亚洲拍了拍桌子，“柴执委说的很对，与其担心我们不能改变的事情，还不如提升医疗水平，尽量拯救更多人的生命，战胜更多的疾病！ ……老赵，这件事是你提出来的，就交给去办吧！最起码先把阿司匹林弄出来！” 赵先胜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给了其他人心理压力，连忙点头道：“青霉素短时间弄不出来，不过水杨酸可以试试用树皮来做。 但就算有了水杨酸，想要将水杨酸乙酰化，制成阿司匹林，还需要醋酸干。 这可得化工基础积累到一定程度后，才能做得出来。” 第33章 科学盘古 和严家傲预想的一样，在崔钰提出可以利用这个情况，加快盘古教对萨利什人的控制后，柴国富王忠祥两人首先表示了反对。 柴国富认为这么做是加快了萨利什人的死亡，太过血腥，而王忠祥则是对崔钰这个家伙很警觉。 其他人也在盯着崔钰，面露犹疑，陆亚洲和李斌事先得到了通知，所以只是等待着严家傲的演讲。 “……咳咳！我想说说我的意见。” 严家傲站起来，指了指崔钰，笑道：“……我认为崔局长也是也大家着想，只有控制了足够多的人口，我们才能快速发展工业和造船业，萨利什人是目前我们唯一的选择。” 他深吸一口气，用电影里学到的演讲技巧，和每一个人对视一遍，接着开口道：“……人，只有组织起来，才能发挥最大的力量！ 反过来，控制人的，同样是各种组织。 比如宗教，比如军队，比如公司，都是组织形式的一种，只不过其组织原则和组织目的各有不同。 我想大家担心的，无非是盘古教给萨利什人洗脑以后，变成某些人的私人工具，威胁大家的安全……没错吧？” 他说着，转身看向了坐在第二排身穿绝地武士道袍的崔钰，后者见状，连忙无辜抬起双手地道： “大家相信我，我真没有什么坏心思啊！我可是无神论者！” 有人噗嗤地笑了出来，是赵小冉，也有几人忍俊不禁。 一个盘古教的创教者，居然一脸笃定地说自己是无神论者？ 你这样真的能忽悠到人吗？ 严家傲见气氛缓和下来了，于是指着崔钰笑道：“……我个人当然是相信崔局长的，但是，我们做事情，还是应该建立在理性的制度和规则上，而不是感性的情感和信任上。 因此我提议，为美洲土着设置专门的文化学校，除了基础的文字和文化课，崔局长可以带着人在学校里上课，用盘古教为纽带，让萨利什人对我们产生文化认同，以达到我们同化他们，而不是他们学习我们的目的，这是必须要做，而且至关重要的一点！” 严家傲说到这里，表情凝重，“……我这些天和崔局长一直在船上闲聊，他给了我很多启发。 他对我说，我们中华的文化几千年下来，有好的地方，也有不好的地方，其中最最欠缺的，就是信仰体系！ 个人的信仰还在其次，最关键的是，我们欠缺一个除了国家和宗族之外，能够团结大多数人的组织工具！ 这其实就是我们在大航海时代落后的根源，就算几百万人下了南洋，最后还是被洋人同化，被土着同化，甚至…… 总之，儒家的组织能力根本不行！ 用儒家理念形成的宗族充其量几百上千人，和古代欧洲罗马教廷和阿拉伯动辄数万人的动员力量比起来，往往只有中原王朝开局的几十年才能维持，而宋以后的皇权不下乡，更导致地方上的组织能力极差。 儒家是一个古老的学说，唐代以前维护的是严格的封建等级制度，宋以后，其实八个字就可以说清楚，【文贵武贱，科举取士】！ 这就让儒家，或者说儒教只能在中国本土，依附于皇权体系才拥有强大的组织能力，而如果到了海外或者漠北，面对不明白什么叫【文贵武贱，科举取士】的落后蛮族，这一套教化模式就行不通了，而且常常被聪明的野蛮部落酋长学习利用，从中华文化里汲取养分，反过来威胁中原。 汉有匈奴，晋有五胡，唐有吐蕃突厥，宋有契丹女真，明有瓦剌建州…… 儒家虽然维护大一统，但是糟糕的组织能力，也导致了中华文明两千年都困在故土，不能探索……” 说到这里，见众人都屏息看向自己，严家傲笑道：“……最近海上实在无聊，又没有手机可以玩，所以研究了一下古代的历史，如果大家不感兴趣，我直接说结论。” “不！严司令，你说的很有意思！我想继续听！”冯德才笑道。 “是啊！儒家文化确实坑人，这个绝对有道理！”任长隆也跟着说道。 其他人也都示意严家傲继续说下去。 严家傲微摇头道：“……其实我刚刚讲了一大堆，就是想和大家说，我们可以掌握宗教这个组织工具，不要觉得宗教就是落后的。 宗教是人类孩童时代的玩具，我们中国以前玩过这个玩具，现在有需要，就拿来用一用。 北美洲的印第安人智商上并不我们差，如果我们不用宗教把他们变成我们文化的皈依者，说不定就像冯执委上回说的那样，万一出来一个印第安版的努尔哈赤和安禄山，我们可受不了。 而且以后我们肯定要去加州，去南美，去亚洲和非洲，如果没有一个自己的宗教工具，也很难长久地维持殖民地。 至于教会失控的可能性，我一开始就提到了，可以用其他的组织来控制萨利什人，比如军队，或者半农半军的生产队，或者是殖民公司，总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半小时后，这场“听证会”总算结束了，崔钰得到了执委会的支持，增加人员编制到25人，经费和医药物资使用权也大大增加，相对的，盘古教会上面又多了卢逸群负责的监督委员会这个婆婆。 不过崔钰并不在乎这点，他本来也没有什么别的想法，盘古教的教义其实相对和平。 目前盘古的经典还没有编出来，只有简单的几条教义。 一、盘古用大爆炸创世、并无人形，创世后一部分化身为宇宙，宇宙的物理规则就是盘古的意志体现。 二、相信盘古创世的信徒死后灵魂回归盘古的怀抱，不信盘古者，只有特别的灵魂时才能到盘古处。 三、盘古无形，不受偶像崇拜， 四、宇宙间有无数星球，无数智慧生命，人类只是其中之一，并不特别。 五、诞生智慧文明的星球，盘古的目光会汇聚过来，并拣选一些人作为先知，强壮文明的花火，炎黄子孙就拥有几位先知。 六、越是掌握物理规则，就越是能够荣耀盘古，因为这是盘古给每个智慧种族设置的第一道考验，只有冲出母星者，才算文明孵化成功。 七、盘古会拣选先知，但是先知也是人，只是得到了片面的真理。 第34章 殷人 …… 以上只是大而化之的教义，具体用来忽悠萨利什人的，其实类似“文明生活指南”的一套文明规范。 小到人的名字应该怎么取，应该穿什么衣服，怎么说话，怎么吃饭，家庭内部关系应该怎么相处，婚丧嫁娶红事白事应该怎么办……等等衣食住行的规范礼节。 大到国家与个人的关系，盘古信徒内部如何相处，和非盘古信徒怎么应对，个人价值应该怎么实现……之类文化概念的塑造，都被盘古教的《信徒须知》包含在其中了。 总之，就是用共同的文化，加强萨利什人对穿越众和新洲共和国的认同感。 按照宗教专家崔钰的说法，宗教是野蛮到文明的必经之路，而文明的底色，就取决于一开始的宗教。 …… 在连绵的细雨中，“黑熊号”和“美洲狮号”，以及新下水的“海獭号”，又一次来到了温哥华堡码头。 现在已经是严家傲等人第一次接触鲁希特的一个半月之后了。 矗立在河口的温哥华堡已经初具规模，两百五十米见方的红砖堡垒，配合上棱堡上的八门六磅青铜加农炮，和堡垒里常备的五十个火绳枪枪手，足以击退上千人的进攻。 “……盘古保佑，我顺利到达了温哥华堡。” 身穿灰色兜帽长袍的苏库站在“海獭号”的甲板上，闭上双眼虔诚地在胸前划了一个太极，然后亲吻了一下挂在脖子上的铁质阴阳鱼吊坠。 今天三艘船出海时遇到了大风，差点把降帆不及时的“海獭号”给掀翻，苏库作为乘客，现在还心有余悸。 “……苏库，来搭把手，我们要把船上的火药和粮食卸到码头仓库！” 身披雨衣的船长潘学忠拍了一下苏库的胳膊，招呼道。 “好的！船长！我这就去！”苏库连忙答应。 他是来温哥华堡垒教区报道的见习教士，本没有和那些殷人劳工一起干活的义务，不过，他觉得既然他乘坐了这条船，就有这为船服务的义务，盘古不喜欢占便宜的人。 于是他很快撸起袖子，加入了搬运队伍。 船上的大副刘卫麟见状，走过来问道：“船长，他不是关大主教要的人吗？你怎么让他搬货啊？” 潘学忠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指着正在搬运物资的劳工道：“……温哥华堡码头就二十来个殷人搬运工，三条船上有几十吨货，多一个人干活，就能早一点进城。 这鬼天气，下起雨来没完了！” 刘卫麟叹了口气，“……唉！半个月前温哥华堡还有五百个殷人，现在就剩四百多了，还有不少生着病，真是……” 潘学忠瞥了他一眼，知道这个年轻人的想法，他冷笑道：“那也没办法！我们的药品不足，只能给自己人和重要的殷人使用！ 普通殷人只能让他们靠自己的免疫力了……用崔大主教的话说，能活下来，就是盘古眷顾，活不下来，也可以回归盘古的怀抱。 咱们就不用操心了！” 刘卫麟张了张嘴，但也无话可说，他总不能放弃自己的那份药品份额给殷人吧？ 那点药能救多少人？ 不过，看着正在雨中卖力干活的苏库和那些殷人，他咬咬牙，也走进了雨中，和他们一起搬运物资去了。 潘学忠看着这一幕，摇摇头，没有说话。 这一个半月里，他见过至少五个变成废墟和停尸房的萨利什村落，有温哥华岛上的，也有温哥华河流域的，只要探索船队发现的部落，大都没有逃过瘟疫的荼毒！ 其实根据卫生委员会的评估，瘟疫本身的直接死亡率大概只有十分之一甚至更低，但是萨利什人落后的卫生条件和糟糕的身体状况，往往会让这个比例提升到可怕的三分之一甚至一半！ 别看那些萨利什人一身腱子肉孔武有力，其实多年的渔猎生活下来，身体早就透支了，原来萨利什人的平均年龄，也不会超过四十岁，当然现在更低了。 鲁希特部落和乌姆部落是他们最先接触的部落，也最先出现瘟疫，并且最先崩溃！ 他们试图用巫医治疗，但是根本没用，反而加重了病情，导致了更多的死亡！ 最后两个部落倒下了四分之一的人口以后，完全崩溃了，四散而逃的人们又把瘟疫带给了其他部落…… 鲁希特部落的二十多人在纳姆的带领下投靠了温哥华堡，并且得到了救治，只有两死去，剩下的十多个病人都活了下来。 崔钰宣布这是盘古赐予的科学神力治好了他们，于是，包括纳姆在内，所有鲁希特部落的人都狂热地皈依了盘古！ 在热气球火炮火枪，以及神药汤（就是头孢泡水）的加持下，鲁希特部落、乌姆部落、更上游的地方亚南部落和黑鹰部落，温哥华岛上的拉克斯蒂部落、汪塔部落、特雷部落……纷纷皈依盘古，投靠了新洲共和国。 当然了，这些部落里不是没有聪明人看出瘟疫与穿越众有关，但是在生死和神迹面前，他们心灵同样也被俘虏了。 人的意志少部分时候非常坚韧，但是大多数时候都很脆弱，在无常的命运面前，人往往会选择将自己交给神灵，以求心里的安慰。 这一个半个月来投靠的五百多名萨利什人，被执委会统一称呼为殷人，意为殷商后裔。 来历就是殷人的祖先两千年前离开中国，和新洲共和国的先民拥有同一个祖先。 ——从外貌上来看，这说得过去，大家都是黑色眼珠黑色头发和黄色皮肤，只是五官有一些不同，所以这些萨利什人很快也接受了这个说法。 他们投靠“新部落”后得到的待遇，也验证了这一点。 “新部落”没有苛待他们，不仅用神药汤救治病人，而且给他们发放了免费的衣服和草鞋，还给组织他们在温哥华堡外面修建了房屋……不是同一个祖先的兄弟，肯定不会对自己这么好！ 虽然新部落要求冬天也要干活，干五天活休息两天，不干活就没有吃的，这些殷人也没有怨言。 干活的人才能吃饭，这是所有部落的基本规则，而且每干一天活，还能得到一种花花绿绿印着一些图案的整齐“叶片”，用这些叶片还可以换取酒、糖、面条和各种吃的用的……以前的部落可没有这些好东西！ 第35章 温堡总督 三十分钟后，船上的货卸完，潘学忠和守卫码头仓库的刘铮打了个招呼，便带着刘卫麟和苏库来到了棱堡的门口。 这其实是一个小型瓮城，需要通过两道门才能真正进城。 潘学忠在门口的登记屋做完登记，两个拿着长矛的殷人士兵就拉开第二道大门，放三人进入了城内。 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处热闹的工地，在连绵的细雨中，几十个套着塑料布和草帽斗笠的殷人建筑工，正在几个穿越众建筑师的指挥下，挖掘地基，建造一栋栋红砖楼房。 其中最显眼的，就是一座已经建了两层多的哥特风混杂着中国元素的建筑。 “……崔大主教的审美，真是太西化了！这不就是一个教堂？加了斗拱和马头墙他也是教堂啊？” 对这座崔钰亲自确定建筑方案的温哥华堡盘古大教堂，潘学忠比较不满，不过他更不赞成艾道士提出的中华道观……木质建筑在一众红砖小楼里太格格不入了，而且还容易着火。 “……应该是哥特风格的建筑更容易让人产生渺小感吧！”刘卫麟看着不远处虔诚地对教堂低头，在胸前画着太极的苏库，走过来说道。 “也许是吧！”潘学忠不太理解苏库怎么对崔钰他们瞎编出来的盘古教这么虔诚认真，不过他觉得这也是好事，起码信了盘古的殷人，都变得更好打交道，而且更勤快了。 苏库对那座未完成的教堂表达敬意以后，三人轻车熟路地来到十字街中心的市政厅——一栋门口挂着【温哥华堡警备司令部】和【温哥华堡市政署】牌子的三层红砖楼。 刚走进一楼大厅，潘学忠就见到了一身上尉军服（就是黑色海员服加上一杠三星的肩章）似乎正要出门的高文亮。 “……高司令，我来给关主教送人了，他在这里吗？”潘学忠连忙走过去，指了指身后的苏库，向他问道。 “是潘船长还有刘船副啊！”高文亮看了看一身斗篷的苏库，对二人说道：“……他去城外砖厂给殷人传道去了，我现在也要去那边，你们要和我一起去那里看看吗？” 潘学忠指了指苏库，摇头道：“……我就不去了，中午还没吃饭，我们先去招待所填饱肚子，他，我就交给你了。” 高文亮知道对方是想去招待所里吃一顿免费的午饭，然后再享受一下免费的洗浴桑拿……新洲银行券发行以后，哪怕是穿越众，想要得到比较好的东西和服务，也都需要自己花钱了。 船员因为比较辛苦，所以每次靠岸，都可以享受招待所提供的一顿免费午餐和洗浴服务。 于是他摆手答应道：“行！你们赶紧去吃饭吧！今天有海豹肉炖土豆吃。” 说完，他又看向苏库，“……你是新来的见习教士？现在就和我去找你们关主教吧！” …… 制砖厂在温哥华堡北面七百多米，这里有一处小河，方便取水制砖，围着砖厂周围还有一百多栋红砖平房。 这些砖房的房顶和棱堡里的建筑一样，都盖着黑色的瓦片，不过因为没有玻璃的缘故，所以只能用造纸厂生产的厚制窗户纸糊起来，看上去比较简陋。 正值中午临近午餐时间，不少瓦房的烟囱此时都冒着炊烟。 高文亮苏库，还有两个带着长刀手榴弹的护卫，骑着自行车直接进了村头的一间大院子。 这是砖厂驻军的兵营。 “……高司令！你怎么来了？”院子里的屋檐下，一个正坐在板凳上用通条擦拭火绳枪内壁的大高个，看到身披塑料布雨衣的几人，马上站起来取出毛巾递给对方。 高文亮接过毛巾擦了擦脸，笑着问道：“今天是小鲁你留守啊？你们楚排长呢？” “报告高司令！班长他去带着排里的殷人新兵拉练去了！”鲁正平按照军礼，立正回答道。 “嗯，那关主教呢？他在砖厂里吗？”高文亮走进门，然后看着烧得正旺的灶台。 鲁正平嘿嘿一笑，走过去掀开锅盖，露出里面炖着土豆和肉，“高司令，关主教和我约好了中午过来吃饭，土豆炖鹿肉，马上就十二点了，他一会儿肯定就来了，正好咱们一起吃一顿！” 高文亮看着炖得软烂的鹿肉土豆，也觉得食指大动，于是笑着说道： “那正好，我们几个也来蹭饭吧！小胡小刘，你们去把自行车上的馒头和萝卜干取过来，我们搭个伙……苏库，你去帮他们！” 吩咐完，他又看向鲁正品，“小鲁，这回我算是欠你一顿饭，下回换防温堡，我请你吃蘑菇炖海豹！” 果然，没过几分钟，一身黑色斗篷罩着雨衣的关小虎也骑着自行车来到了砖厂兵营大院。 几人一阵寒暄，听着外面的风声，坐在温暖的火炕上吃起了热腾腾的鹿肉土豆。 饭毕，高文亮带着两人直奔砖厂，作为温哥华堡警备司令和行署总督，他有责任和义务去温哥华堡现在唯一的工业企业——河畔制砖厂视察。 顺便再和砖厂的厂长邹小龙商量一下，能不能再扩大规模，或者联合上书执委会，要求开放更多的工业项目，以满足发展的实际需要。 他这个温哥华堡总督实在来的侥幸，再不努力表现一下，屁股底下的位置就要换人来坐了。 而苏库在则向关小虎说明了来意——他想到最艰苦最危险的地方去传播盘古的信仰。 温哥华堡教区不仅管辖着温哥华堡这一个地方，温哥华河流域中下游的九个部落，现在都是温哥华堡的教区范围……就是探索船队去那里用头孢水给他们治病，有九个部落选择皈依盘古，放弃巫医，但是也有一些部落被巫医控制，视“盘古部落”为敌人。 关小虎问了苏库几次，才确认他是想去那些不信盘古的部落里去传播盘古的信仰……这可有生命危险！ 关小虎这个温哥华堡主教，其实手下只有大猫小猫两三支，拢共才五个能够简单用汉语对话的殷人见习教士。 上周有一个见习教士去苏斯瓦普的高山部落传播盘古信仰，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估计人已经没了。 他可不想再失去一个得力的助手，于是劝说道：“……苏库，你想清楚了吗？你是利卢艾特联盟的人，温哥华河上游附近都是苏斯瓦普联盟的部落，那些人可能会对你不利，不如留在温哥华堡帮我巩固信仰。” 苏库坚定地摇头道：“主教，我已经决定了！人的生命只有一次，不应该因为恐惧而停下传播真理的脚步！ 盘古赞赏勇敢和直面困难的人！ 每当我想到那些无知的人，因为没有信仰盘古而灵魂消散永远消失，我就感到十分悲伤！ 我确信自己死后，灵魂肯定可以回到盘古的怀抱，那么我还有什么惧怕的呢？ 越是让更多迷茫的灵魂走向正途，我就越能荣耀盘古，一想到这些，我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发了！” 看着眼前萨利什少年狂热的模样，关小虎心里腹诽，崔大哥到底是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了啊？ 我怎么看不出来盘古经里有这个意思？ 第36章 发现煤矿 从一个多月前温哥华堡开始筑基时起，邹小龙就带着六人的技术团队来到了这里，建造砖窑，点火烧砖。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黑熊河制砖厂厂长沈恩贵会推荐自己担任温哥华堡的砖厂厂长……明明他一开始是想去学校当老师的啊！ 不过，在普通老师和砖厂厂长之间，他最后还是选择了后者。 现在又不是现代，老师工作不吃香，只有能给团体带来更多价值的人，才能获得更多资源。 至于价值具体的表现，就是每周发放的薪水多寡。 教师的工资可比砖厂厂长低多了。 加上他和一个名叫夏晴女生恋爱了，所以需要更多的钱。 邹小龙见到高文亮，还以为又要催生产进度，于是解释道：“……目前限制砖厂生产规模的还是煤炭！就算新修了十口窑，没有煤炭也得闲着。 虽然干木头也可以烧砖，但是效率和良品率肯定不如煤炭……而且一时半会也弄不到那么多干木头。” 高文亮看着排成一排的二十多口砖窑，取出一张公文，笑道：“……我今天来，就是为了解决煤炭的事情！ 这是今天从执委会发来的新通知……海豹号上的探险队在温哥华岛北部发现了煤矿！ 咱们的能源危机解决了！” “……真的吗？温哥华岛上真有煤炭？”邹小龙也大喜过望，要是有附近就有煤炭，他就不用担心煤炭额度了。 “……真的！其实早就应该发现的，就在西面的纳奈莫地区，资料记载那里有一个大型煤矿，探险队在那里找了半个月，最后问了当地的莫拿拿部落，就是我们发现的第一个瘟疫部落……才找到的！ 可惜铁矿石还没有找到，不然立刻就可以上马高炉了！” 高文亮对探险队的效率比较不满，但没有专业人士，都是半路出家，能找到煤矿就不错了。 既然有了煤炭来源，邹小龙立刻叫来了几个技术骨干，开始和他们商量修新窑，扩大产能。 高文亮提出联名要求执委会，在温哥华堡建造水泥厂和制硝厂的提议，他也同意了。 执委会之前限制温哥华堡的工业，是担心萨利什人学会了技术造成隐患，但是现在看那些殷人的反应，几乎所有人都信了盘古，还有什么理由不放开限制呢？ …… 第二天，高文亮关小虎邹小龙三人联名的请求信，就送到了执委会主席陆亚洲的面前。 这件事比较重要，于是陆亚洲就通知其他人，今天下午提前召开执委会会议。 从一个月前开始，因为人员分散和没有事情可以商议，执委会会议就从每天一次改为三天一次，以提高效率。 下午一点零五分，在新华镇（原风暴镇，在半个月前通过改名决议）的执委们，陆续赶到执委会大楼。 俗话说，居移体，养移气，经过三个月的锻炼，这些执委身上大多具备了一种精明强干的气质……说白了，就是手握管理权力，更加自信了。 一点半，除了在外执行任务的海军执委严家傲，最后一个执委——主持土豆抢收工作的柴国富也赶到了会议室。 陆亚洲见状站起来宣布开会，接着开口： “……今天这个会主要三件事，第一是准备第二次全体大会，第二是加快抢收工作，争取在土豆变质之前全部收到地窖。 第三件事……” 他举了举手上的信，“温哥华堡的高文亮关小虎和邹小龙这三驾马车联名来信，希望能在温哥华堡建设更多工业项目，加快地区发展。” “……我看可以同意，盘古教的教化成果斐然，殷人的潜在威胁大大降低了。”冯德才笑道：“我们又没有虐待他们，他们造反的可能性很低。 就算殷人造反，不是还有棱堡和大炮火枪吗？殷人晚上都住在城外，又没有热武器。” “……老冯，你那些火炮也就是个吓唬人的东西，打几炮就过热，还担心炸膛，还不如火枪呢！” 王成笑着插了一句，然后对陆亚洲说道：“我觉得水泥厂造船厂之类的可以放开，但是制硝厂暂时不行！ 火药是我们的法宝，硝石又是火药的关键，可不能随意放任！” 冯德才瞪了王成一眼，“火枪用的材料是现代的无缝钢管，青铜炮那是我们自己铸造的，质量能一样吗？ 先得解决有没有，然后才能研究好不好，别的不说，我们兵工厂出品的火炮，全装发射五发绝对没问题！” 任长隆见他俩斗嘴，也笑道：“老冯你这要求也太低了，五发炮弹能打死多少人？最起码也得打十炮吧？” “快了！快了！”冯德才摆手道：“……我和老刘正在研究怎么解决炮身的散热问题，不能连续炮击主要是因为温度升高炮体容易变形，可能导致炸膛……要是散热问题能解决，别说十炮，二十炮也没问题！” “行！冯执委，我可记住你这句话了！我们陆军和海军就等着你们造出合格的火炮呢！”李斌马上笑着说道。 “没问题！你们就等着收炮吧！”冯德才自信满满。 陆亚洲见话题跑偏，便咳嗽一声，看向任长隆：“……老任，温哥华堡开放工业的问题，你怎么看？” 任长隆想了一下，对陆亚洲点头道： “我支持老王，硝石制造技术不能外流，温哥华堡可以做砖头，做水泥，做木材，但是不能发展军工产业！” 陆亚洲点头，然后举起右手说道： “……那就表决吧！我也赞成对温哥华堡放开除军工以外的其他工业项目。” 有陆亚洲和冯德才几人支持，这个对温哥华堡和以后新建定居点有着意义重大的决议就轻松通过了。 “……柴教授，土豆大概还有几天能收完？” 搞定一件事，陆亚洲又看向身上毛皮衣服有些潮湿的柴国富……不光他是这个打扮，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是“座山雕”似的造型。 因为没有合适的纺织原料，穿越众又没有太多御寒的现代衣服，所以现在几乎人人都是一身皮草。 第37章 蒸汽时代的曙光 “……再有3天，怎么样都能收完了，不过产量可能达不到预期。 这个的世界平均温度可能比我们那个时候更低，昨天已经有霜降了，土豆虽然耐寒，但是也受不了上霜。” 柴国富有些傲恼地解释道。 陆亚洲摆手安慰：“能收获就好，咱们都是一点点摸索，明年早点播种就行了，有了这批土豆，我们的粮食肯定能撑到明年开春，附近的海域鱼获也很丰富，可以省下不少主食。” “……说起温度，我又想起一个事情，我记得十七世纪中期是有一个小冰河期的，温哥华这种温带海洋性气候的地方，都能这么早霜降，会不会我们所处的时间段……就在十七世纪中期？”任长隆突然插话说。 “……有这个可能。”刘玉轩沉吟片刻，开口道：“从明末崇祯初年到康熙十九年，都是小冰河期，当时整个中国北方当时气温剧降，造成北方干旱，粮食大量减产，饥荒又间接导致蒙古人和女真人南下，和大规模的农民起义…… 唉！要是真来了明末，我们正好可以吸收灾民作为移民！” “不知道时间真是太难受了！我们完全没有准备，万一这里是外星呢？或者这里是其他时间线的平行世界，说真的，我都担心万一那天来一支蒸汽朋克的郑和船队……”王成半开玩笑地说道。 李斌也说道：“是啊！我觉得，我们应该把我们在哪里具体处在什么时代先弄清楚，不然很多事情都没个指导……” 说完，他又看向冯德才： “……冯执委，你们造船厂什么时候能造出远洋船只？ 老严跟我说过，远洋船不用太复杂，普通的盖伦船就行！有三艘盖伦船，海军就能带着我们向西顺着阿拉斯加向探索，西面亚洲具体是什么情况，有一年时间往返，肯定就都弄清楚了！” 冯德才翻了个白眼，无奈地摊手道：“哪有那么快？风帆远洋船的船材需要烘干，哪怕上蒸机也需要至少七八个月！ 不过，你们也别着急，现在造船厂正在储备船材，准备先研究造出一艘实验型号的三桅帆船，然后才能上马盖伦战舰……预计明年年底就能造出来！” “……可不可以想办法缩短船材的烘干时间呢？”陆亚洲想了想，提议道：“……既然黑熊号平底船可以直接用湿木头直接造船，那么可不可以用简易烘干的木材先造几艘300吨左右吨位的远洋风帆船只，专门用来查明我们到底在哪里呢？” “……这个倒是可以考虑。”听到陆亚洲发话了，冯德才考虑了一下，解释道：“……烘干船材，一是为了塑型，二是为了提高船只寿命，如果使用湿木头或者简单进行吸解的船材造船，也不是不可以，多加一些水密舱就行。 但是，这种船材造出来的船，不仅船的寿命大大降低，最短可能一年左右就不能出海了，而且载重也会变少，防御能力同样会变差，如果遇到西班牙和荷兰人的战舰……可能会很危险！” “木材不行，就用射程更远，威力更大的火炮弥补嘛！”李斌看向冯德才，“我们不是还有糖炸药吗？用糖炸药做成火箭弹，或者床弩火箭弹。 远程有火炮，近战有火箭弹和糖炸药手榴弹以及火绳枪，有这些东西，对付西班牙人和荷兰人的武装商船，应该没问题吧？” “训练水手也需要大量时间！”冯德才对李斌的门外汉发言有些无语，他原来不懂航海，参与造船厂管理之后，都知道操纵软帆滑轮组和计算炮弹道调整射击角度是一个技术活，没有几个月时间的学习和实践，很难把一个普通人培养成一个能够远洋航行的风帆船水手！ 陆亚洲是科班出身，他是懂行的，所以咳嗽一声对冯德才点头道：“冯执委说的有道理，是我刚才有点着急了……不过了解世界对我们来说也十分重要，这样吧，我们先制定一个时间表，造船厂和海军有什么需要，执委会尽量满足！” 冯德才想了想，看着陆亚洲郑重地说道，“……造船厂需要更多的铁质构件和工具，还需要在黑熊河上游建造一个水力木材加工厂，或者干脆建立一个蒸汽动力的加工厂，如果这两个条件能满足，明年年底之前，我们工业口肯定交付至少三艘300吨以上的多桅帆船！” “蒸汽动力？机械厂能造蒸汽机了吗？”刘玉轩惊讶地老看向冯德才，面露惊喜。 冯德才哈哈一笑，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说道： “蒸汽机本来就没什么难做的！如果不是还没有找到铁矿，不能铸造合适的金属部件和连杆，我们机械厂早就弄出蒸汽机了！ 就算这样，我们现在都用钢瓶制造了两台纽可门式的蒸汽抽水机，准备用来给水井和纳奈莫的煤矿抽水用！” 冯德才一脸无所谓，仿佛这是一件小事，但他脸上抑制不住的笑意还是出卖了他。 蒸汽机啊！ 这可是工业时代的标志，在座的都是上过历史课的，当然很清楚蒸汽机的意义。 有了蒸汽机，穿越众的工业实力立刻就能上一个大台阶！ 温哥华又发现了煤矿，只要再找到铁矿，然后把纺织机造出来，第一次工业革命就能启动了！ 既然冯德才给了大家惊喜，执委会马上也通过了加大寻找铁矿的力度、建立木材加工厂的决议。 陆亚洲也代表海军，提出要扩大海军学校，增加水手数量，为远洋航行做准备……当然也得到了通过。 随后执委会又简单讨论了一下六天以后准备要在全体会议上提交的报告，便结束了本次会议。 不过冯德才离开执委会大楼，正要要跨上自行车准备回机械厂看看，就被一个年轻的执委会秘书从背后叫住，“冯执委，冯执委，等一下！” “……是小刘啊，怎么了？”冯德才回头看了眼面前的年轻人，疑惑地道。 刘波笑着说道：“陆主席让我找你，他说有事情想在办公室和你谈谈！” “什么事情啊？”冯德才皱眉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他也没说。”年轻秘书耸耸肩，“不过应该没什么大事，他看来心情挺不错的。” “谢谢你了小刘，我这就过去！”冯德才略微一思索，便冲对方点点头，转身回了执委会大楼。 第38章 聪明人 “……陆主席，你找我？”冯德才见办公室门没关，便直接敲门走了进去。 “……老冯！快坐快坐！我有一件事要找你商量。”陆亚洲正在一张从船上搬过来的办公桌上写着什么，抬头见冯德才进来，笑着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说道： “刚才大家都在，我不方便开口，我想问问你，你说的蒸汽机……到底有把握做出来吗？ 我听说机床的刀具已经不多了……” 冯德才脸上的笑容马上僵住了，面对陆亚洲的目光，只好点头道：“……制造火炮和火绳枪确实费了一些刀具，不过剩下的刀具制造几十台蒸汽机还是没问题的，机械厂最近也在想办法减少磨损……” 陆亚洲摇头道：“冶金工业必须立刻上马！地理资料里显示温哥华岛有煤矿和铁砂矿，现在已经发现了煤矿，铁矿用不了太久应该也能找到……老冯！我知道你现在肩上的担子很重，但是我们的发展绝不能停滞！ 大家的生活水平也不能再下降了，我们靠着大家的信任才能坐上执委的位置，要是失去了信任……后果肯定比我们想象的更加严重！” 冯德才缓缓点头，他也知道穿越众内部现在现在隐隐也有些怨言，有抱怨干活太累的，有想说执委会个别人干得不好的，还有人抱怨不分殷人女奴的……总之九百多人，就有九百多个想法！ 之前还能用生存压力来团结众人，现在土豆也收获了，马上就要入冬，那些对执委会不满的人，肯定也会找机会搞事……说不定六天后的全体大会，就有执委要下课！ 陆亚洲私下找自己，目的应该是提醒注意这件事……顺便，再巩固一下和自己这一派的联盟！ 想到这里，冯德才马上点头道：“我明白了，别人怎么样我不知道，但是我肯定不会让大家失望！我们工业委员会的贡献，大家有目共睹！ 砖厂、水泥厂、造船厂、化工局……没有我们工业口，大家也不能住上房子。” 见冯德才领会了自己的意思，陆亚洲满意地笑了笑，然后从抽屉里取出半包烟，自己抽出一根点燃，然后把剩下的半包丢给对方。 “……中华啊！没想到陆主席你还藏着这个好东西！”冯德才接住香烟，也取出一根，借了对方的打火机点燃。 “哪里是我藏的？贡献点转银行券的时候我去商店兑换的！就这么五包，三天的工资没了！”陆亚洲吐了一口烟，肉疼地说道。 “你堂堂一个大主席，王成没有给你塞条烟啊？”冯德才开玩笑地道。 陆亚洲坚定地摇摇头，“……王成是聪明人，他没有主动给我，给我我也不会要！ 老冯，我们现在是私底下说话，所以就随便一点。 我老实对你说，我最担心的，其实就是这个问题！” 陆亚洲的表情严肃起来，然后站起来关上办公室的门，对冯德才说道： “……王成昨天跟我汇报过，后勤委员会里有几个小年轻借着管理仓库和兑换商店的便利，把旧生产日期的食品兑换给其他人，自己吃新的。 第一次盘点物资时候，几人还串通一气，故意藏了一些东西……要不是有一个人把情况透露给了女朋友，我们现在还不知道这件事呢！” “有这回事？”冯德才回想起刚刚王成的表现，表情不禁有些怪异。 陆亚洲点头道：“内务委员会的人已经查清楚了，藏的东西都找到了，就在马桶的水箱里……真是几个聪明的小子，算到了马桶不能一直用，藏在水箱里最安全。” 说着，他刚感慨道： “……聪明是聪明，但只是小聪明，他们这么做，伤害的是团体的利益和自己的长远利益，是十足的愚蠢！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他们以后肯定做不了任何管理者了，但是他们带来的问题，却还要我们来解决……” 冯德才皱眉思索着：“……这事，不能瞒！也瞒不住！我看还是先公布出去，然后在全体大会上再决定吧！ 三个月了，这应该还是第一起性质恶劣的案件！以前吵架打架也就算了，磕磕碰碰的正常，调解一下也就过去了，但是他们现在损害了大家的利益，不处罚说不过去！” “嗯，我也是这个想法。”陆亚洲坐在椅子上，接着说道：“……你知道，执委会准备在北面的科莫克斯谷地建立一个新的定居点，那里的库特尼和坎伯兰都有煤矿，发展潜力比较大，这五个人，我想把他们安排到那里工作一段时间，算是流放加劳动改造吧！ 这么做有两个好处，第一是让他们去干大家都不愿意的辛苦开拓工作，第二，也没有过分伤害他们的自尊心，他们毕竟还年轻，也是我们中的一员，不好把他们逼到大家的对立面。 我记得宋朝皇帝就干过这种蠢事，殿试的时候居然直接羞辱状元，结果人家直接投了西夏，还当了西夏丞相带兵攻打宋朝……我也看过那些小说，万一这些小年轻受不住气，说不定会给我造成更大的损失！” 冯德才琢磨了一阵，点头道：“……这样确实很周到，大家应该也能接受，时间一长，这件事也就慢慢淡了下来。 对了！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船上的那个经济罪犯，叫宋什么来着，他的处罚期快结束了吧？ 是不是也把他派去北面的新定居点？” 陆亚洲笑道：“是宋维纶，他在海豹角挖了三个月鸟粪，按照当时的决议，他还得再挖三个月。 不过，他一个月前他就开始给我写信，说有办法帮执委建立一个高效的金融体系和公司治理模式，用银行券取代贡献点的过程中，他也提供了不少针对性建议……我还在考虑，要不要提前放他出来。” 说着，他站起，从文件柜里取出一封信，一边递给冯德才，一边解释道：“……这家伙也是个人才，复旦大学高材生，三十五岁就身家上亿，要不是太贪心，被经侦部门发现他搞非法集资和做数字货币资金盘的马脚，他肯定是我们船上九百多人里最有钱的那个！” 第39章 玻璃厂 相比三个月前，新华镇已经像是一个像样的小镇了，十多栋二三层楼房和六百栋红砖平房，构成了办公区和居住区。 冯德才骑着自行车在水泥路去工业区的路上，看到施工队的人正在给一栋平房换成玻璃窗，一问才知道，玻璃厂今天总算弄出了合格的平板玻璃，这家幸运儿抽签抽到了第一个安装。 目前，整个新华镇上只有执委会大楼和学校装有从船上拆下来的玻璃窗，其他房子的窗户都是用纸糊的。 “……程老头也真是的，玻璃造出来了，也不告诉我一声！”冯德才嘟囔一声，然后抬头看看天，见天色还早，就骑着自行车向玻璃厂的方向而去。 玻璃厂也在黑熊河工业区，不过位置更靠近海边，那里有一些天然碱化物，可以直接用来制造纯碱，但随着雨季的到来，现在玻璃厂也只能从草木灰里获取纯碱了。 “……冯执委，你怎么来了？”冯德才刚走进玻璃厂大院，一个带着口罩和护目镜的年轻人就迎了过来。 冯德才看了他两眼，才认出来他是玻璃厂的技术员夏文耀，他虽然不是学化学和材料的，但是他爸是玻璃厂的工人，所以对怎么制造玻璃比较熟悉。 至于玻璃厂的厂长程爱国，却是货真价实的搪瓷厂退休工人，就是岁数有点大，今年都六十三岁了。 “是小夏啊，我刚才看到你们生产的玻璃都能上窗户了，所以过来看看，你们厂长呢？”冯德才热情地和他握了下手，问道。 夏文耀指了指身后用木板做屋顶的车间，说道：“程老就在坩埚窑那边，他对现在生产的玻璃质量不太满意，正在想办法改进呢！ 我这是出来透透气，里面太闷了……我这就带你进去吧！” 二人走进车间，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热浪，只见七八个工人正在举着铁管吹着各种玻璃容器，一个身形不高，带着护目镜和口罩的老人，正指挥两个工人把坩埚窑里的玻璃液倒在预加热的铁板上，然后观察着玻璃的冷却过程。 “……程老，我听说玻璃已经能上窗户了？”冯德才走到老人身边笑着问道。 “啊！是小冯啊！我正想让人找你呢！” 程爱国指了下正在冷却的玻璃，“按理来说，造平板玻璃应该用锡液池当底座塑型，咱没有这个条件，只好用热铁板将就一下。 我试了几次，效果还凑合，虽然成品率不高，也容易产生气泡和变形，但也勉强能用了。 你之前不是和我说，要弄出一些镜子做什么外贸商品吗？ 现在平板玻璃弄出来了，咱们就能造镜子，但镜子需要镀银或者镀水银，还需要用锡来粘合……我记得机械厂有一些焊锡丝，正好可以用来做镜子。” “这个……好！我让刘长林给您匀一些锡丝！”冯德才咬咬牙点头道，他知道刘长林那家伙可宝贝着那点锡丝，但制造镜子也确实很重要，明年的远洋船队也需要镜子作为备用的拳头外贸产品。 虽然船上也有不少镜子，但是生产镜子的能力，执委会必须拥有。 “……小冯，还有一个事。”程爱国见玻璃板没有问题，就走到一边，摘下眼罩对冯德才说道：“……你之前对我说玻璃板造出来后要大规模生产玻璃，但这必须多建几个窑，最重要的是，你得给我找来足够多的人干活！ 昨天又有两个小兔崽子直接和我辞职不干了……靠我们玻璃厂现在这十来个人，也没办法扩大生产规模啊！” 程爱国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现在的小年轻，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还说拍热，宁愿去探险队也不进厂……” 听着程老头的抱怨，冯德才心里也十分无奈，船上的乘客本来就啥人都有，年轻人去掉参军的，就只剩两百多人。 各个部门和项目分完，也就没剩多少了，他能顶着其他部门的压力给玻璃厂弄来人就不错了，肯定是老头训人的脾气又上来了……把人给气走的，现在玻璃厂剩下的人里，就剩一个夏文耀低于30岁，这就很说明问题。 不过，玻璃厂肯定不能一直这么维持小作坊，还是增加人手扩大规模的，于是他点头道：“……行！我再想办法给您调人过来，您放心，玻璃厂是我们工业口的重点项目，我肯定支持玻璃厂扩大规模！” 听到冯德才确定的承诺以后，程爱国才满意地笑了出来，然后把他拉到旁边堆放玻璃成品的地方，指着一队队瓶瓶罐罐和平板玻璃介绍道： “……这些就是我们这三天生产的，白小子要的实验玻璃器皿265个，教育局要的窗户玻璃150板，还有一个琉璃图案的杯子碗盆啥的400多个！ 这些你告诉他们拉走，然后赶紧给我们结算！ 现在不吃大锅饭，改发银行券了，干多少就得给多少，我也好让工人们看到好处……不然人肯定都跑了！” 您还知道得要安抚住工人啊？ 冯德才心里腹诽，面上没有犹豫，马上拍胸脯保证道：“钱肯定没问题！只要产品质量验收合格，我直接让他们把钱转到玻璃厂账户上，执委会给工业委员会的资金预算是最多的，钱肯定不缺！” 程爱国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老头见周围只有两个人，摇头道：“……小冯，不怕你笑话，我当这个厂长，技术上没有怕的，只要肯钻研尝试，最后总能想出办法来……就是怕开不出工人工资！ 想当年多少厂子就是这么垮的？ 我可不想经历第二次下岗了……” “不会的不会的！”冯德才连忙摇手道：“……您就安心吧！银行的钱其实就是执委会用来调节经济，激发大家积极性的工具，理论上想印多少就能印多少，肯定不会发不起工资。 只是银行券发行的数量需要根据我们的商品价值总量来决定，不然肯定会出现恶性通货膨胀，所以执委会才会给各个部门和项目制定财政预算……” 第40章 经济改制 从玻璃厂离开后，冯德才骑着自行车直奔不远处黑熊河边的机械厂。 路上，他回想着刚才和路亚洲的谈话，他和陆亚洲不光谈了蒸汽机和后勤部几个傻小子的事情，还认真地讨论了关于未来新洲共和国经济社会发展的问题。 经济，是社会运行的基石，人更是经济动物。 虽然新洲共和国的穿越众加上殷人，拢共人口也不到两千，但毕竟也有小型城镇规模了，还是需要一个货币经济体系，来维持和促进经济发展。 人不可能长期无偿地付出劳动而不索取回报，也不可能接受干不同的工作而得到相同的酬劳，更不可能接受长期没有自己的私有财产。 能做到这几点的那是圣人，穿越众则全都是有七情六欲的凡人。 执委会的执委们都很清楚，想要大家发挥自己的主动性，就只能用欲望和利益驱动，而不是大道理的说教。 所以，执委会不得不给穿越众分配了住房，还成立了中央银行——新洲银行，并发行以物资和黄金为担保的银行券纸币，以取代粮票性质的贡献点制度。 而货币，最重要的就是信用和稳定。 因此，执委会采用了简单直接的办法，由执委会的信用做担保，直接给执委会各个部门和工厂一个信贷总额度，新洲银行借给执委会相应金额的银行券，然后再由执委会决定各部门的预算。 对于银行券和新的经济制度，冯德才是又爱又恨。 爱的是各个项目组里摸鱼的家伙们，总算看在钱的份上认真干活了，生产效率提高了不少。 恨的是预算的钱不够用，赵小冉那女人又张嘴闭嘴说释放太多的银行券会导致通货膨胀，坚持等工厂出售产品回款以后，再重新放贷款……原来透明的财政执委，现在话语权居然快要赶上自己了！ 还有一点让冯德才心里有些不满，新制度实行以后，他虽然通过掌握财政拨款的方式，维持了自己对各个工厂的影响力，但是随着新的经济制度开始发挥影响，大家也都开始追求工厂和自己本身的经济利益。 要求管理层参股和私人开设工厂企业的呼声也出现了。 其实有这种声音也可以理解，毕竟现在各个工厂理论上都是属于全体穿越众集体所有，执委会委托给各个工厂的技术团队运营，大家主要拿工资和奖金，厂子发展得再好，也就是奖金多拿一些，厂子也不属于自己。 冯德才最近也一直在思考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如果允许私人办企业，或者管理层参股，那么整个穿越众之间必然就会因为能力和运气的差距，产生贫富差距，造成团体内部不公，这对于团结大多数穿越众不利。 可要是禁止私人企业和管理层持股，维持目前的情况，又等于压制技术发展和阻碍提高效率……这个公平和效率，他怎么就不能兼顾呢？ 和陆亚洲交流以后，冯德才发现对方也在考虑这个问题，不过陆亚洲显然想得更深入和全面。 陆亚洲的想法是尽量兼顾效率和公平，既让有能力的人发挥自己的才能，也能让普通的穿越众也享受一份发展的保底红利…… 具体来说，就是成立一家全体穿越众都均分持股的基金会，把穿越众的所有财产和集体企业，都打包装进这家基金会里，以后所有成立的私人企业，如果基金会要求，就必须接受基金会入股一定的份额，让所有人都能享受企业发展带来的收益。 基金会项目对所有穿越众公开，定期分红，成立专门的董事会经营管理运营，对所有穿越众股东负责。 陆亚洲坦诚地对冯德才说，这个办法就是那个金融罪犯宋维纶提出来的，算是比较兼顾效率与公平的冲突的办法，他希望在全体大会上，冯德才能够支持这个方案。 老实说，冯德才其实比较抵触这个方案，因为允许私人企业出现，会进一步削弱他手中的权力，但是他也清楚，不这么做，以后各个企业肯定会变成大锅饭，人浮于事，严重阻碍发展。 所以，他最后还是答应了陆亚洲在全体大会上支持进行改制。 …… 六天后，在绵绵细雨中，全体大会如期在吉龙岛号的餐厅里举行，不出意外的话，这次穿越众将是最后一次在这里举行会议了，新华镇的大礼堂还有一个月就能修完，足以容纳一千两百人进行会议。 为了参加大会，不少人提前从温哥华堡、海豹角镇、安康镇（纳奈莫）等地赶了回来。 比如温哥华堡的砖厂厂长邹小龙，就与自己的同学，陆军上士班长鲁正平，还有新华镇学校教导主任陈子轩，昨天在陈子轩家喝了一个痛快。 会议开始前，身穿海獭大衣的邹小龙回到对鲁正平和陈子轩旁边坐下，兴奋地对二人说道： “……鲁大头，子轩，我刚才去找冯执委问明白了，不出意外，咱们以后就能成立自己的企业了！ 我决定在安康镇办一个砖厂，你们想不想入股？” 鲁正平一直在部队训练殷人士兵，允许私人办企业这件事，他也是从《温哥华日报》上看到的，对具体情况不太了解。 他看了看会场乱哄哄的人群，疑惑地问道：“……那温堡外面的砖厂怎么办？你不干厂长了？” 邹小龙笑着点头，“……当然不干了！我当厂长一个月才50块钱工资，算上奖金一个月也才80块不到！ 这点钱现在还算高收入，要是私人企业扎堆出现……一个月没有收入几百，那就是穷人！ 我算过账了，一块砖现在的出厂价是一分五厘，温堡砖厂平均一天的产量是块，雇佣5个技工和35个殷人，平均一天的人力成本是30块，煤炭成本大概是85块，砖厂一天的利润就是115块左右。 我们只要从银行借五百块，用来购买制砖机和煤炭，自己做砖窑，以后一天最少能赚到现在一个月的工资！” 邹小龙说的信誓旦旦，听的两人都有些心动了。 鲁正平和陈子轩互相看了看，挠头道： “……那银行能借给咱们钱吗？我听高司令说，管银行的赵小冉可抠门了，温堡想借钱添置火炮她都不给批钱，温堡城墙朝海的那面到现在也没有安炮呢！” “是啊，小龙，要不咱们再等等？看看风向在搞？我总觉得心里不太踏实！”陈子轩也不太支持邹小龙的单干计划。 邹小龙坚决地摇头道：“再等等就晚了！沈厂长可不止教会了我自己怎么烧砖，周维、曹延平他们说不定会抢先一步去贷款！ 今天开完会，我就去申请贷款，你们要是不愿意就算了！” 第42章 雪山营地 吉龙岛号搁浅六个月后。 温哥华岛已经完全进入了冬季，岛屿中部，由坎伯兰通往中部雪山营地的“山路”上，一行二十九人的运输队伍正推着自行车和板车在风雪中艰难地跋涉。 “……排长！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到宿营地啊！今天真是太冷了，我都快被冻僵了！” 身穿海獭皮衣的褚凤良顶着风雪，猫腰跑到走在最前面，一身黑熊皮大衣的楚云鹏身旁，大声问道。 楚云鹏把身子背朝风向，掏出怀里的手表，擦了擦表盘凑近看了下时间，抬头道，“已经三点了，如果没有这场雪，我们半个小时前就应该到雪山营地了！” 他回头看看身后两个班推着补给物资板车的殷人士兵，想了一下，吩咐道：“……小褚，你和鲁正平去告诉大家，让大伙加快脚步，等到达宿营地，每个人都有个两杯免费老白干！” “好！我这就去告诉他们！” 褚凤良连忙点头，这次他们出发时带了雪山营地一周的补给，其中就有不少老白干兑水白酒……这种用土豆酿造的劣质白酒因为度数更高，更容易喝醉，理所当然地成为最受殷人士兵和劳工欢迎的饮料。 为了让雪山营地的殷人旷工更有积极性，雪山营地特别要求补给里增加这种物资。 果然，褚凤良和鲁正平宣布奖励免费白酒以后，殷人士兵的士气一下子就提升了起来，行进速度明显加快不少。 半个小时后，在白茫茫的太阳完全落下去之前，楚云鹏一行人总算隐约看到了远处十多栋由红砖瓦房和木屋构成的雪山营地。 顾名思义，这座营地建在雪山脚下，不过现在大地天空都是白茫茫一片，雪山的轮廓也模糊了界限。 躲在营地木质围墙哨所里的穿越众士兵李玉峰，此时正坐在火炉前昏昏欲睡，偶尔抬头，突然看到玻璃窗外补给队伍的身影。 他连忙拉动消息绳通知营地内的其他人，然后自己披上厚厚的毛皮斗篷，推开哨所木屋的大门，迎着补给队伍而去。 十五分钟后，楚云鹏鲁正平和褚凤良还有另外五名穿越众士官和二十二个殷人士兵，在鲸油灯的照映下，正围坐在雪山营地最大的红砖大通铺的几个火炉前，一边烤火取暖，一边喝着热糖水和白酒。 “老楚，我还以为你们不会来了呢？怎么样，缓过来没有？”雪山营地的负责人兼驻军排长王启年笑着递给楚云鹏一杯热糖水。 楚云鹏接过糖水，试了下温度，然后一饮而尽，笑道，“……我也没想到今天的雪会下得这么大，哈哈，早知道就不来了，反正也饿不着你们。” 他最近一个月给雪山营地送了三回补给，对这里的情况比较清楚，11名穿越众，一个班12名殷人士兵，45名殷人旷工，长期储备够吃一个月的食物。 王启年摇头道：“吃的是够，但是白酒不够，没有酒，殷人劳工干活就没有积极性，我们也不能用鞭子逼着他们干活……钢铁厂现在催铁矿石产能又像催命一样，生产一天也不能停……” 楚云鹏也难得地抱怨道：“是啊，不光催你这里，我们也接到了执委会的要求，必须保证铁矿石运输，不然就暂缓我们连的新式火绳枪的列装时间……这根本没道理啊！ 我们扛着的火绳枪能用多少铁？ 钢铁厂产量的大头还不是让海军他们用了？” 王启年拿起火炉上的铁壶，往里面填了两块煤，回头道，“……没办法，谁让咱们陆军没有海军能赚钱呢？ 咱们现在只能挖矿打猎赚钱，但人家海军光是弄到一头鲸鱼，就足够让全国人吃上几天的，还有这鲸鱼油……” 他指了指柱子上挂着的鲸油灯，“就这玩意，一头鲸鱼里至少能熬炼出3000块以上的鲸油，我们得挖500吨煤或者250吨铁矿石才能赚到这么多钱，这怎么比？” 楚云鹏默然，自从探索队在雪山营地附近发现了露天的磁铁矿石，海军造船厂就开始了大造船运动，一口气上马了3艘排水量100吨的大型渔船和一批中型渔船，这个吨位捕蓝鲸肯定不用想（成年蓝鲸体重可达180吨！），但是捕捉抹香鲸和露背鲸还是可以做到的。 当然，现在他们用的鲸鱼油，并不是100吨的大型渔船捕捉到的，而是海军在探索南部海岸时，在后世华盛顿州岸边发现的一头搁浅抹香鲸……海军的100吨大型渔船，距离下水还早着呢！ 也许，正是看到了捕鲸行业的巨大前进，执委会才会大力支持造船计划。 众人吃完热腾腾的腌海豹肉炖土豆，躺在热火炕上舒服地睡了一觉。 第二天，楚云鹏一大早就醒了，随即穿上衣服从水井里打了一盆水，迎着东方初升的阳光开始洗漱，这是他从军营里带出来的多年习惯，只要早上醒了，就立刻起床洗漱。 鲁正平第二个起来，他看了下时间已经快七点，就穿上衣服，然后叼上哨子猛吹了一口。 “……咻～咻～咻～” 这下，整个大通铺里所有人都被惊醒了，殷人士兵们抬头一看，不敢怠慢，立刻穿上衣服起床洗漱……他们可不想被关进小黑屋或被取消早餐。 在整个新洲共和国，他们恐怕是最热爱这个国家的一群人，毕竟新部落的生活真是太舒服了！ 每天能吃饱，还有很多新东西，更有一个无所不能的盘古大神保佑，让人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反倒是几名穿越众士官起床有些散漫，但他们不想被殷人士兵比下去，也跟着穿上衣服开始洗漱。 经过半年的磨炼，这些年轻人已经习惯了没有手机和互联网的枯燥生活，但这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他们的身体更加强壮了，精神气质也更加彪悍自信。 洗漱完毕，就是集合出早操。 在楚云鹏的带领下，二十九名士兵围着营地的附近跑了八圈，热身完毕，众人回到大通铺开始做饭。 这时，整个雪山营地的人也开始一天的工作，殷人中年妇女们生火做饭，殷人旷工有的正在扫雪，有的正在砸煤块，让煤块能塞进火炉。 这座营地没有殷人孩子和未婚的殷人少女，前者正在新华镇和温哥华堡接受教育，而后者则大都去了纺织厂充当女工。 “……迪多迪，你让矿工们做好准备，我找来了一些帮手，他们今天会帮你们干一天活，但今天必须运回来25吨矿石！明白了吗？” 王启年一边走进大通铺，一边对身旁个头不高，但是体格很壮的殷人矿工监工说道。 “……明白！有人帮助！我们能做到！”迪多迪看了看大通铺的十多人，连忙用不太熟练的汉语回答道。 王启年满意地笑了笑，他昨天就想好了，让楚云鹏手下的人今天帮忙采矿，既然大家都要完成执委会的任务，互相帮忙总是应该的吧？ 第43章 铁矿和请假 “……真是倒霉，居然被抓来当矿工了！”褚凤良一边在距离雪山营地三公里外露天矿床上埋着炸药，一边嘟囔着。 “褚大哥，你那边炸药埋好了吗？我们要引爆了！” 不远处，戴着眼镜，看上去只有二十出头的技术兵俞明大声问道。 “马上就好！”褚凤良回应了一句，把手上最后一根条形糖炸～药，埋进事先钻好的洞里，然后把长长的火绳引线从背包里取出来，慢慢引到十多米在一个大石头后面。 十分钟后，随着一连串爆破声，山体缓坡的这处矿床被炸得地面松动，碎石飞溅，四十多名殷人矿工和二十多名士兵，纷纷在胸前划了个太极，然后推着独轮车，扛着铁镐开始搜集矿石。 “……卫老，咱们在山坡上这么炸，会不会导致山体滑坡啊？我看那里距离陡坡挺近的。” 远处，楚云鹏看到爆破的景象，对身旁的一位记着笔记的六旬老头问道。 “……你这是杞人忧天！这里的岩层强度还没有那么脆弱，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的。”老头把小笔记本收进怀里，淡淡地说道。 “……我就是随便问问。”楚云鹏知道老头的脾气，不在意地笑道：“卫老，我这回来，还有一个任务，就是接您回去，铁矿这里已经差不多走上正轨了，执委会希望您深入温哥华河上游去找金矿。 您也知道，再过七八个月，海军远洋船队就要出发去亚洲，他们得有足够的黄金硬通货才行……” 卫仲其原来是某市化验室的退休老人，对矿石和地质学也有一些研究，执委会能在温哥华岛上发现铁矿煤矿和硫磺矿，这个老头有很大的功劳。 因此全体大会决议成立科学院以后，卫老头当仁不让地成为了地质研究所的所长……当然，这个所长是没有办公室可以坐的，必须出来探矿和带学生。 听说有执委会的指令，卫老头终于收回目光，转头正眼看了看楚云鹏，后者马上从怀里取出一份公文递给对方。 卫老头看完文件，对楚云鹏点头道：“……嗯，知道了，我明天我就跟你们回去。” 说完，他又指了指远处正在指挥殷人矿工的俞明说道：“……小俞和小沈他们虽然学的马马虎虎，但铁矿这里差不多也能独当一面了，我现在离开这里不会耽误事。” “那就好！我本来还担心您一走，铁矿产量会下降呢！”楚云鹏笑着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那我去找老王谈谈这件事。” 楚云鹏找到王启年的时候，对方正趴在办公室的木桌上算账，雪山营地人数太少，没有会计，负责人必须身兼数职。 当他把这个情况说完，王启年虽然不想让卫老头离开，也只好同意了，毕竟这是执委会的指令。 “……咚咚咚！” 二人正说着话，门外传来敲门声。 “请进！”王启年对着门口说道。 一个矮壮汉子推门而入，是迪多迪。 “……委员！我，请假！看卡姆！”他说着拿起一封信，面带焦急地递给王启年。 后者接过一看，原来是迪多迪在新华镇当工人的弟弟写信告诉他，迪多迪正在归化学校上学的儿子卡姆得了重感冒，已经陷入昏迷，希望他能回去看看。 王启年摸了摸眉毛，看向迪多迪，“……你们每个月都有四天假期，你想去看儿子，也不是不行，但是你走了，你的工作由谁负责呢？” “……基鲁！他！好！能干活！” 迪多迪马上回答道，然后还快步走到门外，叫进来一个同样身材矮壮的殷人。 王启年看了看他们两个，点头对迪多迪道：“……行，那就暂时让基鲁暂时接替你吧！记得按时回来！” “我，回来！一定！”迪多迪见王启年答应，马上拍胸脯答应，刚要离开，就被叫住了。 “等等！” 王启年弯腰从办公桌下面的一个盒子里取出两张10元纸币，递了过去，“迪多迪，你工作表现不错，这是我借给你让卡姆看病的！记得发工资了还给我！” 迪多迪双手接过印着水獭图案的银行券纸币，然后郑重地在胸前对王启年划了一个太极，基鲁见状，也连忙做了同样的动作。 王启年知道这是对方在对自己表示敬意和感激……自从宗教局的那个布道士何文鼎回坎伯兰以后，实际上的盘古教负责人就变成了他自己。 我真不想当一个神棍啊！ 尽管心里摇头，但他知道这是最有效同化殷人的办法，所以他也站起来，郑重地在胸前划了一个太极。 迪多迪是来自温哥华岛北部的夸扣特尔人，和温哥华流域萨利什人语言不通，他原来是某个部落的战士，后来因为部落疾病和穿越众的神药汤火枪和海军炮，果断抛弃了对巫师的崇拜，转而皈依了盘古，并且在努力学习汉语。 靠着先进武器和文明的碾压，以及神药汤的助攻，经过快三个月的传播信仰和战争后，新洲共和国已经差不多征服了温哥华岛南部和西部的主要部落，并开始把这些夸扣特尔人、尼蒂纳特人和马卡人纳入管理体系。 而管理，就必须让殷人接受穿越众的文化，活得像个现代人，最好的办法，就是用宗教同化，既然大家都信仰盘古，那就必须遵守盘古神信徒的生活规范，恪守盘古教会要求的美德。 因为穿越众并没有残酷压榨殷人，也没有欺骗殷人，在大多数事情上，取得了居民身份的殷人同样拥有有基本的权利，所以同化工作异常顺利。 尽管有些部落酋长和巫师试图对抗这种失去“传统文化”的趋势，但是文明等级的代差，让这种反抗还没有开始就失败了。 殷人没有民族观念，只有血亲部落或者部落联盟的概念。 大部落兼并小部落是常有的事情，加入新的部落，追随新的神明，对殷人来说十分正常。 何况“新洲共和国”这个新的部落强大无比，还拥有盘古赐予的科学神器，敢与之为敌的部落通通都被他们消灭了！ 加入他们就能吃到好多好吃的，还能过上更有保障的生活……大多数殷人都做出了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第44章 土高炉 与此同时，黑熊河工业区，正在下着冰冷的冬雨。 在制砖厂的附近，已经建立起了六座八米高的小高炉，高炉旁还有相同数量的低矮焦炭炉和一座红砖厂房。 此刻，冯德才正在高炉底下，亲自指导身旁七八名工业学校的学生。 “……这种土高炉效率不算高，但一次也能生产5吨左右的铁水，而想要把成功炼出铁，除了控制铁矿石、石灰石、焦炭的投放比例，还要控制水力鼓风机的节奏……” 他指了指从河边延伸过来的木质鼓风机，解释道：“现在没有办法上蒸汽鼓风机，所以只能用水力的替代，不过这个效率和可控度还是差了一些。” “冯执委，我记得高炉炼出来的铁水是生铁，那怎么才能变成钢呢？”一名学生举手问道。 冯德才满意地笑了笑，点头道：“一般来说，高炉出来的铁水是生铁，含碳量高，又硬又脆，还有硅硫磷等杂质，需要通过脱碳法进行清理。 这个过程，现代采用的是吹氧法，但是我们目前没有这个条件，所以只能用水力锤锻打脱碳，可惜暂时没有发现石墨矿，不然可以用坩埚法得到钢水……” “出铁啦！” 一名钢铁厂工人见时机成熟，用铁钩把出铁口拉开，铁水马上从高炉里流了出来，几个等在出铁口的工人把准备好的熟铁容器推到下面承接钢水。 冯德才看了下铁水的颜色，满意地点点头，心说钢铁厂最近技术进步了很多，不会像之前那样，有一部分融化不完全，呈现暗红色铁水。 他继续给学生们介绍道： “……雪山铁矿其实是高品质的磁铁矿，杂质不多，按理来说，可以直接用平炉炼钢法炼出钢水，不过还是那句话，这都是以后才能慢慢建设起来的，现在就只能将就一下，幸好铁水杂质也不多，省去不少麻烦……” 他正说着，钢铁厂的厂长，看上去五十多岁，穿着云裳服装厂出品羽绒服的张国良，带着两个钢铁厂工人走了过来。 一见冯德才，张国良就拉着他向高炉旁边水力锻机房走去。“冯执委，小刘要的胸甲我们造出来了，你先看看，有什么不满意的？” 冯德才只好对学生们吩咐两句，跟着对方走进了锻机房，发现里面有五六个工人，他们正在操纵着锻机轧着一块经过预热处理的钢板。 “喏！这就是样品，按照小刘给我的图纸锻的胸甲，一些细节还没有处理，不过大致形状已经完成了。” 张国良从样品摆放区提起一具反射着镜面光芒的银色胸甲，递了过去。 冯德才接过胸甲，手上顿时一沉，他用一只手敲了敲胸口的位置，发现声音清脆，确实是钢制的，就是这个厚度和重量……至少二十斤以上！ “张厂长，这胸甲有多重？能不能再减轻一些重量？咱们现在可没有骑兵，太重的话，士兵扛不动。” 张国良伸出五个手指，笑道。“正好25斤，也就是12.5千克，这个重量也不是不能减轻，但要么费时间造出更薄的钢板，要么直接用彩钢瓦替代，要么就减少防护面积。 不过用更薄的钢板，废品率可能要提高到一半以上！ 而且木质的锻机齿轮和零件经常出问题……” 冯德才一听这话，就知道对方在要资源和支持，想了一下，点头道： “……尽量改良工艺吧！胸甲重量不能超过20斤，不然就没有太多实战意义了，我回去就和刘长林商量，让他多给钢铁厂做一些替换金属零件。” 张国良笑而不语。 见对方不为所动，冯德才只好又加码：“另外再加1000元专项研发经费！” “最少2000！”张国良马上翻了一倍，然后保证道：“只给足经费，两个礼拜之内，我们一定把胸甲的重量降低到18斤以下！” “防御力不能降低！”冯德才追加道。 “保证弓箭20米内射不穿！”张国良肯定地道。 “……成交！”冯德才咬咬牙，和对方击了下手掌。 陆军的武器装备预算足足有三万五千元之多，具体分配到每个士兵身上，就是每人差不多130元，一副胸甲至少能卖50元，能为钢铁厂和兵工厂创造很高的利润，冯德才作为负责工业口的执委，当然要大力支持。 陆军和兵工厂，可能会因为武器质量之类的问题产生冲突，但是在争取预算上，从来都是铁杆盟友！ 陆军的李斌高文亮魏勇等人，已经和冯德刘长林达成了默契，尽量强调陆军装备升级的重要性和紧迫性，以便拿到更多预算。 海军也是一样，严家傲潘学忠这些海军头头，也和造船厂的林永茂建立了稳固的关系，一同为海军系统争取利益。 …… 一天后，迪多迪乘坐坎伯兰前往新华镇的“水手5号“50吨风帆运输船，来到了新华港。 他不是第一次到这里，但是看到那如同山岳一般的白色大船，他的内心就不自觉地升起敬畏和自豪的情绪。 很快，一名戴着白色口罩的码头工作人员上船进行例行防疫检查，确保船上没有患上传染病的人。 因为是运输船的缘故，船上的人不多，很快就检查完毕。 迪多迪自从皈依了盘古，就一直很注意卫生，而且仿照陆军士兵的惯例，把头发剃得很短，他的五官和穿越众比较像，如果他不开口，卫生检察员几乎以为他是某个休假的陆军穿越众士兵，这让他心里莫名有些开心。 在码头的入境管理处开了一封新的介绍信以后，迪多迪直奔镇里的中心医院。 一路上畅通无阻，他的穿着打扮和行为举止都和“熟殷”一样，巡逻的军警自然不会盘问他，就算盘问他也不怕，他有两张介绍信呢！ 很快，他穿过两条街道，走进中心医院三层大楼的门口。 “……你好！我找人！卡姆！生病！” 迪多迪把自己的居民证件和介绍信递给大厅前台后面的女护士，焦急地说道。 “你是李迪？你要找人吗？卡姆……麻烦说汉语名。”女护士翻看了一下居民证件，一听卡姆这个名字，就知道这不是通常的殷人户籍登记名字，便抬头询问。 “对！卡姆！叫李新！我儿子！”迪多迪马上回答道。 “……哦，李新……”女护士拿出登记册翻看几页，“找到了，在二楼204号病房，6床。” 迪多迪又问了一遍，才问明白意思，道谢以后，立刻提起包袱飞奔上楼。 第45章 河畔之战 他走进病房，看到里面有八张木床，其中五张上面有人，都是熟殷面孔，他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妻子素亚正坐在病床旁照顾儿子。 “素亚，卡姆他怎么样？” 迪多迪走到木质病床前，看着睡着的少年，用夸扣特尔语询问。 “他，很好，喝药水，不热了。” 素亚抬头看了看迪多迪，用汉语说道。 她是一个典型的夸扣特尔女人，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已经是3个孩子的母亲了，她的右脸有一些纹身，此刻正用头发遮住。 素亚现在是新华镇云裳服装厂的女工，她身上正穿着的就是云裳服装厂生产的皮草衣服。 听到她说汉语，迪多迪从口袋里取出几张纸币递过去，也用汉语回答道：“……我带了钱，用它看病！” 看到有钱，素亚立刻接了过去收好，满意地笑了笑，“工厂给我钱！治病不要钱，给卡姆、巴佩买衣服！” “嗯！”听说治病不用钱，迪多迪再次感受到了新“部落”的好，忍不住地在胸前画了个太极。 这时床上的殷人少年被吵醒，看到迪多迪，情不自禁地坐起来抱住了他。 “爸爸！” …… 在新华镇医院内上演温情一幕的同时，温堡以东大约六十公里，温哥华河从北向西转折的山口处，一场新洲共和国陆军温堡警备连和利卢艾特联军的对决，马上就要开始了！ 两个多月前，新洲共和国的温堡总督区陆续收编征服了温哥华河下游苏斯瓦普联盟中的大部分部落，并继续向河流上游的利卢艾特联盟控制的地区发展。 但随后，其中一个盘古教殷人教士被利卢艾特联盟的一个部落杀死，温堡立刻开始训练军队开始动员，并开始拿一些确认敌对的部落练手。 而利卢艾特联盟则认为瘟疫是新洲共和国散布的，对新洲共和国充满敌意，并严格控制地盘上的人员和新商品流动，这倒是控制住了瘟疫，也更加证实了他们的猜想……战争已经不可避免。 而战争之所以拖延到现在才爆发，是因为温堡是因为需要训练殷人士兵，而利卢艾特联盟也要忙着开会和召集部落战士。 “……预备！瞄准！” 温堡警备连只有不到八十人，装备有65支加装刺刀的新式火绳枪和3门可移动的6磅青铜炮，而对面冲锋的敌人，是足足有五百多名利卢艾特联盟的部落战士。 不过，面对这种场面，温堡警卫连的士兵并没有紧张，兼任警备连连长的温堡总督高文亮，甚至还淡定地在啃着一个珍贵的苹果。 火绳枪、还有警备连和三艘船上的火炮所构成的压倒性火力，就是他们自信的来源！ “……让海军也开炮！不能光让我们浪费炮弹！”见时机差不多，他几口啃完苹果，然后把果核小心地塞进胸甲前的口袋里，对身旁的通信兵吩咐道。 “是！”通信兵是个小伙子，马上转身举起红色和黄色的旗帜，对远处河里的三艘水手级运输船发旗语……现在对讲机这种珍贵的电子设备，都被用于各地之间的信息交流和海军船只通信上面，旗语这种古老的通信模式又派上了用场。 十几秒后，利卢艾特联军的部落战士进入了70米射程，警备连的掌锣官立刻狠狠敲响铜锣。 “当……” “啪！啪！啪啪！” 六十五枚铜质弹丸被火药迅速燃烧膨胀出的气体推出枪管，以接近400米每秒的速度飞到对面密集的冲锋阵型里，瞬间就将十多名部落勇士打翻在地！ 子弹打中躯干就是一个大豁口，打中四肢立断！ 中弹者的惨状，让利卢艾特联军的冲锋速度为之一滞，这些部落战士只是听说传播瘟疫的新部落得到了神灵的庇佑，拥有神灵的武器，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战士们！冲锋！！不能停！他们的神器只能用一次！” 利卢艾特联盟里最有威望的雅图部落酋长拉坎见到战士们停滞不前，立刻大声鼓动。 这次战争倾注了利卢艾特联盟最优秀的战士，如果不能一鼓作气打败散布瘟疫的可恶敌人，再次把他们团结起来可就困难了！ 头上插着一根羽毛的拉坎接着吼道： “……想想你们死去的亲人！他们都是因为这些可恶的再来者而死！冲锋！杀死他们！” 加入联军的这些部落战士大都经历过瘟疫，被拉坎一提醒，马上红着眼睛提起长矛向前冲，还有弓箭手忍不住提前射出了弓箭！ 不过，他们犹豫的功夫，第二轮齐射再次打倒了近二十人！ 陆军火炮射出的霰弹也开始收割生命，只一轮炮击，就有将近50人被打死打伤，随后海军三艘运输船上的六门甲板炮开始发威，实心弹丸弹跳着在利卢艾特联盟战士中间开了一条血路！ 恐怖的炮声和残酷的尸体，让被仇恨蒙蔽双眼的部落战士纷纷清醒了过来，此刻茫然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也不知道过了几秒，终于有一个人带头向后跑，跟着，所有人好像丧失了全部勇气一样，蜂拥向后逃去。 “……我还以为他们能坚持三轮齐射呢！没想到炮兵刚开打，他们就崩溃了！” 高文亮举起望远镜看了看，转头对身旁的副连长刘铮摇头道，他不想承认自己心里刚才紧张了一下。 后者笑了笑，“不过是一群原始部落临时拼凑起来的散兵游勇，这组织性，恐怕比封建军队还差，能坚持两轮齐射，已经很不错了……下令追击吧！尽量全歼他们，省的以后麻烦！” 高文亮点点头，马上对传令兵吩咐道：“立刻追击！炮兵排居中，两个火绳枪排护卫两侧，交替发射！” 这场战争的结果，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向北而逃的利卢艾特联盟部落战士被从背后射出的弹丸不断打倒，中间也有人试图重新组织进攻，但在火绳枪和火炮构成的火力面前，勇气的加成也微不足道了起来。 追击一直持续了4公里，除了几十个跑得快的，利卢艾特联盟的精锐战士主力被全歼，其中受伤和死亡的人数是315人，被俘虏的人数有158人。 仁慈地处理掉伤者，让他们解脱后，高文亮指挥士兵押送着战俘，乘坐三艘运输船返回温堡。 第46章 战俘拍卖 下午四点，三艘水手级运输船载着警卫连和俘虏回到温堡。 他们在温堡市民的围观下举行了凯旋仪式。 首先是一个火绳枪排整齐入城，然后是二十多个海军水手们押着五六个部落酋长经过街道，最后是炮兵推着炮车发射了三发空炮，城墙上的炮兵也跟着发射礼炮致敬。 几乎整个温堡的的居民都参加了这场凯旋仪式，男人们在欢呼胜利，女人们在叽叽喳喳地谈笑着哪个士官长得帅，还有市政厅的临时乐队在演奏着《胜利进行曲》，就连一些熟殷也加入了狂欢和庆祝中，一时间真是好不热闹。 温馨酒店的二楼，《温哥华日报》的记者杜雯雯在看着下面欢乐的凯旋仪式，目光落在那几个狼狈的殷人酋长身上，不禁嘟囔道：“……哼，真当自己是殖民者了！” 坐在她对面的报纸副主编，四十多岁的张永吉闻言皱眉道：“雯雯，大军胜利了庆祝一下不是很正常吗？和殖不殖民没有关系！……以后这个话不要说。” “……我说的就是事实！”杜雯雯不给张永吉面子，都是公民谁怕谁啊？大不了记者不干了去吃低保，她冷笑质问道：“张主编，如果进行奴隶拍卖还不叫殖民者，那我真就不知道什么叫做殖民者了！” “你……” 张永吉一时间无话可说，确实，他和杜雯雯明天还要去战俘拍卖市场采访……那确实挺有殖民者的味道。 不过，他也不能让杜雯雯去把这件事搞砸了，温堡需要战俘拍卖收入支付军费和城市建设的费用，矿业公司需要免费劳动力，海军需要免费浆手，建筑公司需要建筑工人，林业公司需要伐木工……这可是涉及到一大堆人的利益，就算温哥华日报背后有刘玉轩这个执委，也未必承受得住这么多人的怒火。 而且利用战俘加快工业建设和发展，也是执委会的一致决定，强如掌握三分之一选票的妇女联合会，不也只是争取到了禁止拍卖殷人女奴吗？ 想到这里，他认真地对杜雯雯说道： “……雯雯，我再和你强调一遍，那是合理利用人力资源！我们本来就劳动力短缺，怎么可能盖战俘营养着他们？你不要不切实际！ 如果你不想去采访，那就待在酒店里，给酒店和饭店写点软文，我自己去就行了！” “不去就不去！我还不稀罕去呢！”杜雯雯吼了一声，摔门离开了。 “……这丫头！真以为报纸就必须报道客观真相啊？” 张永吉摇摇头，倒是没怎么生气，正义感是一个优秀记者应该具备的素质，他当年从大学里出来就是这么想的，可惜到最后也没有一直当记者，而且还为五斗米折腰，不得不去做养家糊口的工作。 半年前遭遇的这场变故，他因为见不到妻子女儿而消沉过一段时间，但重新做起老本行，特别是遇见和自己女儿一样年纪而且同样有正义感的杜雯雯后，他就又找到了精神寄托。 沉默了一会儿，他叹息一声，提起手包，走到隔壁的房门口，隔着门对杜雯雯嘱咐几句，然后吩咐酒店的殷人女服务员给杜雯雯送点吃的，最后迈步向市政厅而去，他要去那里采访战争英雄。 …… 第二天，杜雯雯好像没有太在意昨天的事情，反而决定和张永吉一起去看战俘拍卖，用她的说法是，她要亲眼看看那些冷酷无情的大人物们是怎么处理自己同类的。 只要她不闹事，张永吉自无不可。 上午九点，二人前往温堡城外的交易市场。 温堡的初始规划面积不大，所以很多不太重要的功能区域就放在了城堡外面，就比如即将进行战俘拍卖的集市，就是城东一片200米见方用水泥抹平的平地。 集市的最中心，是供销社公司的一家网点店铺，里面售卖铁器，成衣，盐，腊肉腌肉，白酒和土豆之类的生活必须品，同时也收购各种矿石，金沙，毛皮和肉类。 如果殷人不愿意低价卖给供销社的东西，也可以在集市摆摊，温堡市政管理局会收取一定的摊位费和抽成。 不过，今天供销社店铺前的平台上，倒是没有摆摊的殷人，因为这里已经蹲满了被反拷住双手目光惶恐茫然的战俘，在这些战俘周围，还有四十多名手持刺刀火绳枪的警备连士兵。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士兵里有三分之二是殷人，他们对自己的同胞被拍卖一点没有同情，反而还有些开心，因为他们来自两个敌对的部落联盟。 张永吉赶到这里时，战俘拍卖还没有开始，现场除了等待拍卖的人，还有十多个各个公司和部门的代表和两百多名温堡市民进行围观。 另外，温堡总督高文亮，主教关小虎，检察官赖志坚等人都在现场进行见证。 就在张永吉想凑过去采访一下关小虎的时候，一名身穿干净西装，下巴的胡子剃得干干净净，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的中年人越众而出，手上拿着一个铜锣走到空地上的木质拍卖台前，然后提起铜锣敲了一下。 “……大家请安静！” 见众人都看向自己，他咳嗽了一声，介绍道： “……大家上午好，我是温哥华堡市政管理局的局长和公证员夏金岭，根据执委会第037号关于战俘处理规范的决议文件，受温哥华堡市政厅委托，我将主持今天对145名三年期战俘的劳动期拍卖。 下面我宣布拍卖规则，本着公开公平公正的原则……” 夏金岭花两分钟介绍了拍卖的规则，大概就是采用英式拍卖法，每十个殷人战俘打包为一组，给出一个最低价，然后竞拍者逐一加价，出价最高者胜。 而执委会则要求买下这些战俘三年劳动时间内，不得出现死亡，每死一个人，就必须缴纳一笔高额罚金给执委会，同时在工作时，工作时间和食物标准不得违反劳工委员会制定的最低标准，否则同样进行罚款。 第47章 西进和南下 规定这些，自然是为了限制私人或者没有实力的小企业购买战俘。 执委会是需要廉价劳动力，但是不代表要实行奴隶制，殷人早晚会成为国家的一部分，没必要残酷压榨这些人……而且执委会也清楚，奴隶制的效率极低，根本无法发挥人的最大潜力。 拍卖会很快开始，在夏金岭带有煽动性的主持下，大部分战俘都被卖了一个高价。 其中40人被财大气粗的海军代表潘学忠上尉买下，计划让他们作为水手级桨帆船和未来远洋船队的划桨手。 新洲矿业公司的副经理龙鹏拿下了30人，准备充当坎伯兰煤矿的矿工。 纳奈莫（安康镇）制砖厂、新华镇和温堡的两家制砖厂、长隆建设公司、黑熊河水泥厂、黑熊钢铁厂、新华市政管理局等11家公司和单位参与了竞拍，不过只有6家得偿所愿。 每组的成交价普遍都在1200元以上，最后成交总额超过了元，温堡总督高文亮最后发表演讲时，压抑不住脸上的笑容。 这一仗不仅没有亏本，反而大赚！ 除去给参战警备连士兵分的8000元分红、给陆军部和执委会的2000元支持费用，以及给海军三艘船的3000元“出场费”，温堡市政厅净赚9000元！ 这下修路和扩建码头的钱有了，自己也不用再去看赵小冉那个老娘们的脸色！ 而购买到战俘的公司和部门代表也比较满意，劳动力不足几乎困扰着所有新洲共和国的组织和机构，这145人分到各家都不算多，但好歹也能缓解一下压力。 现在穿越众越来越不想干简单的体力劳动力了，归化熟殷的数量虽然不少，但也需要重点培养他们从事一般性的技术岗位，这些战俘正好补上缺口。 张永吉例行采访了几个买家，特别是现在的“创业明星”纳奈莫制砖厂的老板邹小龙，他和几个朋友用几百块钱起家，短短两个月时间，就创造了一家雇佣100名员工估值超过万元的大企业，正是最有话题性的时候。 “……感谢执委会的英明决策！”邹小龙的表情意气风发，但嘴上的话却很谦虚。 “没有执委会和新洲银行的支持，就没有我现在的事业，请大家放心，我的制砖厂一定遵守用工规范，不给执委会添麻烦！” 张永吉不想听套话，接着问道：“那邹总，你是怎么看待现在的西进和南下之争的呢？” 邹小龙看了看张永吉和他身后的杜雯雯，面色一下子严肃了起来，认真的说道：“张主编，我当然支持海军西进了！人口是制约我们发展的最大因素！ 只有源源不断获得充足的人口，才能赢得未来！” 南下和西进之争，表面上是未来的发展路线之争，其实是执委会内部的海陆之争和各家公司和部门的利益之争。 西进，就必然要把资源大部分倾泻到海军和与海军有关的造船、钢铁、化工、木材厂、纺织厂等有关企业上。 这本来已经形成了决议，不过随着征服和教化殷人的行动顺利进行，新洲共和国实际控制的地盘和人口迅速增长。 陆军和盘古教的一部分人认为，应该先把发展方向放在东面和南面的北美大陆上，征服更多的殷人部落，获得更多的人力和物质资源，然后再组织远洋船队向西航行。 执委会和穿越众内部也出现了推迟远征时间的声音。 张永吉也是倾向于西进的，在他看来，这次的争执其实归根到底还是为了西进，还不如先去集中力量亚洲看看，确定情况后再发展。 于是他笑着点头道：“邹总你说的很对，没有足够的人口，我们的发展可能就要停滞不前，这对我们所有人都是不利的……谢谢你的回答。” “那好！再见张主编，还有杜记者，等你们到了纳奈莫，我请二位吃饭！”， 邹小龙和张永吉握握手，就转身叫上两名殷人随从，去找夏金岭和关小虎商量办理战俘托运和工作前教育的事情去了。 “……真是年少有为啊！” 看着他的背影，张永吉感慨了一句，随后又转头看向身旁的杜雯雯，“雯雯，下次去纳奈莫，你可以和他接触一下……对你有好处！” 杜雯雯知道张永吉的意思，穿越众女性比较少，但优秀的适婚男性更少，最近还出现了几个女性倒追优秀男青年的现象。 但杜雯雯对邹小龙不太感冒，或者说她对婚姻不太感冒，所以只是嗯了一声，没有说话，经过昨天一晚上的思考，她也明白执委会不可能放弃现在的殖民主义做法。 就像张永吉说的那样，那是不现实的。 不过，她也不打算放弃。 在她看来，如果为了利益就可以不顾文明的底线，这样的国度，是没有未来和希望的。 …… 第二天，《温哥华日报》如期出版，其中头版就是张永吉的评论文章《胜利属于英勇的温堡警备连》。 “……‘河畔战役’沉重地地打击了抗拒文明的利卢艾特联盟匪军，奠定了共和国在温哥华流域中下游的绝对优势地位。 此战以后，执委会的影响力，将拓展至北部山区和东部的温哥华平原，有力地促进了该地区的文明化进程……” “……老高他们干的漂亮！” 执委会陆军司令部的一间高级办公室里，陆军第一营第三连连长魏勇一边喝着陈皮（就是橘子皮干）泡糖水，一边看着新鲜印刷的报纸，笑着看向对面的陆军执委李斌。 “我看咱们得派人过去给温堡警备连的弟兄们开一个表彰会，顺便进行一下晋升仪式，……老李，你觉得呢？” “嗯！我没问题。”李斌也拿着一份《温哥华日报》，他想了想，抬头说道：“我们打了这个胜仗，要不要在执委会上提出增加一两个连的编制？ ……没有足够的兵力，老高他们也没办法靠着一个连拿下整个温哥华河流域啊！” 魏勇思索几秒，无奈地道： “这个恐怕很困难，执委会现在每一分钱都有去处，而且温堡也有自己的民兵，老严他肯定会用这个当借口，不让我们增加军费……没有充足的理由，陆主席他也不会同意的。” 第48章 殷人女仆 自从预算机制真正发挥作用以后，预算就成了执委会各个委员争夺的主要利益点，没有之一。 陆军也是一样，李斌这个执委的主要任务就是为陆军争取预算，但对于不善于言辞的他来说，这真是一个糟糕的变化。 因为他能想到的理由，其他人都可以找到反驳的借口。 陆军保卫大家的安全很重要，但是海军负责捕鱼海上运输探索世界就不重要了？ 农业部门进行育种栽培保存生物资源、工业部门要发展工业提高生产力、教育部门要培训大家掌握必要的知识技能……这些就不重要了？ 于是陆军在拨款方面一再缩减，军队规模只维持在一个营三个连的规模。 而陆军负责统治的地区，却包括大半个温哥华岛和温哥华河下游流域的，生活在这个范围内的殷人，数量超过5000。 也因此，李斌的心理压力一直很大，生怕哪天出现了什么殷人叛乱，导致穿越众出现大量伤亡……别管是不是军费不够，死人就是陆军的保护不利，他这个陆军执委难辞其咎！ 一个多月前，他甚至私底下和陆亚洲提过辞职，让高文亮或者魏勇替代自己受这份罪，但被陆亚洲毫不犹豫地驳回了。 不过，为了减轻他的压力，陆亚洲还是开会决定设立民兵，并且同意陆军筹备对敌对部落的战争，并分取一部分战利品。 殷人穷的叮当响，没有啥财富，就用劳动时间替代。 这两条措施，大大缓解了陆军的压力，平时的辖区治安，有民兵和警员负责，而通过对殷人的战争，可以通过拍卖战俘获得丰厚的回报。 陆军走向了正向循环，这回高文亮指挥的“河畔之战”，算是其中收获最大的战斗。 李斌思索片刻，下定决心，抬头对魏勇说道： “我们不要执委会的军费，自己用拍卖战俘的钱扩军总行了吧？ 总之不能让老高用一个连的正规军对付几千殷人……万一出事怎么办？” 魏勇是陆军的头头之一，自然也赞成扩军，但他是警员出身，比李斌更有政治嗅觉，听说李斌准备用陆军自己的钱扩军，连忙劝道：“……老李！这事可犯忌讳，咱们两个说说就行，可别让其他人听见！ 你想想，执委会里那些吃饭不干正事的家伙，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咱们，生怕出现什么军阀……你要是在执委会上这么提，别说扩军了，就连老高给咱赚的钱，说不定都得交上去！” “这他么什么破事！” 李斌不满地骂了一句，但随后也有些泄气，他把水杯摔在桌子上，抱怨道： “我就奇怪了，想做事怎么就这么难呢？总共就几百人的陆军，咱们还在执委会眼皮子底下，至于这么防贼一样防我们吗？ 难道我们还能像安禄山一样造反不成？” 魏勇见好歹劝住了他，心里松了口气，摇头道：“我倒是觉得从一开始就防止军阀的思路是没错的，规矩立好了，以后军队有几千几万人，也不会出乱子。 你也别着急，咱们先别在执委会上提这回事，让老高把钱用在训练温堡的民兵上面，民兵也是兵嘛！只要多买火枪火炮，对付一群铁器都没有的殷人，还是没有大问题的。” “……也只能先这样了！”李斌觉得他说的在理，点头同意。 他随后又想起一件事，问道：“那我们还继续吹南下的风向吗？老严昨天找我吃饭，说我们要是放弃鼓动南下，就支持我们组建两个连跟随远洋船队前往亚洲，这也是一个好机会。 远洋舰队没有半年不可能出海，这段时间两个连就归我们指挥……不过老严那家伙明显是想占我们的军费和资源给他训练“海军陆战队”，所以我当时没同意。” “短期有利，长期不利么……” 魏勇摸了摸下巴，思考了一会儿，突然笑道：“可以答应他！不管老严咋想的，先把编制和军费拿到手在说！ 至于以后老严能不能把他们变成海军陆战队，那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如果他真这么想的，我们也不能出军费替海军养人，让海军自己领走就行了。” 李斌眼前一亮，大笑道：“还是你脑子灵！不管是不是糖衣炮弹，先吃下去再说！我也看出来了，执委会和大家其实都想尽快组织船队出海，毕竟只和殷人交流，还是太无聊了啊！” 魏勇笑了笑，“是啊！殷人对我们来说总归是陌生的，我也更希望和明朝或者清朝的人交流，哪怕是个欧洲人也行啊！ 现在的殷人都信了盘古，整天把盘古挂在嘴上，真是有种说不出来的别扭。” 李斌促狭地笑道，“和殷人女仆相处你也觉得别扭吗？” 魏勇白了他一眼，“那是两码事好不好？我可有正经女朋友，不像有些人，脑子里都是裤裆里那点东西，闹出事来还得让执委会擦屁股！ 你自己也注意一点，万一一个没忍住，丢人不说，还得娶了人家！” 李斌嘿嘿一笑，非常豪迈地摆手道：“……我特意让民政部给我安排的殷人大妈，每回洗完衣服收拾完房子我就让她走人了，我还打算找个合适的女朋友呢，可没那么猴急！” 李斌和魏勇提到的殷人女仆，是最近两个月才兴起的新鲜事物。 随着执委会管理的殷人妇女数量越来越多，给她们找到合适的工作，就成了执委会民政部门的任务。 除了去服装厂，纺织厂和造纸厂这种单位工作，民政部直属的“家政服务公司”也应运而生。 这家公司会教给殷人未婚女性一些基本的清洁烹饪照顾之类的基础技能，让她们可以自食其力。 而为了吸引穿越众的消费欲望，家政服务公司还专门请服装厂的设计师尽可能还原女仆装（纺织厂现在只能做麻绳和劣质帆布，所以服装布料都是取材吉龙岛号上的库存），还请专门懂礼仪的穿越培训，让部分面容姣好的殷人少女穿上女仆装做家政。 这其实也是执委会故意为之，穿越众的男女比例比较大，而且青年男性很多，如果不能给他们找到伴侣，势必会引发一些问题。 但直接给他们“发放”殷人女性，又非常不妥（执委会的妇女委员会可不是摆设），所以通过这种安排女仆提供家政服务的方式，让一些比较饥渴的单身男性获得婚姻，就是一个比较合适的选择。 当然是婚姻了！ 馋人家身子，睡了人家怎么可能不负责？这些殷人女仆可全都在妇女委员会的保护下！ 一旦发生关系，只要殷人女仆申诉，民政部就会强制给她们和男性穿越众发放结婚证，不想负责也行，至少按月支付半年的生活费，形成事实分居可以申请离婚。 第一批女仆刚工作一周，就有几个倒霉蛋没管住自己，喜提结婚证……不过他们也不算吃亏，能成为殷人女仆，都是相对比较符合穿越众审美的少女，不然他们也不会把持不住了。 第49章 陆军愿意用妥协方式，换取自身的扩军，严家傲也乐见其成，而海军的主要诉求，就是获得更多的军舰和远洋船只。 有船才有海军，其他的都必须为这一点服务。 其实，严家傲的内心深处更希望让“吉龙岛号”重新下水。 开着这艘船，再增加一些火炮，夸张一点，世界三大洋都是内湖！ 可惜，让船重新下水的工程量太高，而且随着燃料越用越少，想让它重新动起来，就必须要前往洛杉矶地区开采石油，提炼油料……这个一两年之内就别想了。 所以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希望造船厂能尽快打造出符合海军身份的大型远洋军舰了。 现在的海军主力是11艘排水量50吨的水手级军民两用桨帆船船，运输煤炭铁矿石水泥捕鱼都有些忙不过来，海军几乎成了航运公司和渔业公司……虽然这也可以训练水手，但专业的海军毕竟需要专业的军舰和训练。 近海航行和远洋航行完全是两码事，别的不说，光操纵风帆的技巧这一项，就需要至少几个月的磨合训练。 新华镇码头，造船厂内一处水泥造船台旁。 造船厂的厂长林永茂有些无奈看着又一次来造船厂“参观”的严家傲。 “……严司令，我知道你急，可你也没必要天天来造船厂吧？ 我说六个月内交货，到时候一定会交！这不还有四个多月呢？” 严家傲呵呵一笑，望着龙骨和一部分肋板已经搭建完毕的两艘“蛟龙级”三桅桨帆船，“我就是来看看，顺便提点意见，我们要用她验证远洋出海的可行性，总不能没有一点提意见的权利吧？” “行行！那你说吧！我让他们改！”林永茂本来是一个脾气不错的人，一开始严家傲提意见，他还认真记录，不过他很快就发现，严家傲或许是一个完美主义者，他对船只的很多要求，目前根本就达不到。 比如在船体水线以下包铜皮，现在的铜矿石都紧着兵工厂铸造青铜火炮，而且铜的价格太贵了，也决定了造船厂不能拿大量的铜材贴在船上……海军向造船厂下的订单就那么多钱，包了铜皮，利润肯定下降一大截，包括他自己在内的员工福利也会随之缩水，谁会没事让自己的奖金变少？ “……你放心吧！我这次不会让你为难的。”严家傲笑道：“按照原来的计划，蛟龙级计划装备8门舰炮，左右各四门，还有一架投射炸弹的弹射器。 不过今天一早老冯和我说，化工局弄出了一种发射火药，然后联合兵工厂造出了一种喀秋莎火箭，可以直接用射火箭的方式把炸弹投射出去，最远射程超过800米，有效射程也有400米以上！ 所以炸弹投射器就用不着了，直接上喀秋莎火箭弹！甲板上也需要做出调整，来适应这个变化！” 林永茂瞪大眼睛，惊讶地道：“……喀秋莎火箭弹？我记得好几个月前白墨就说要制作火箭弹，这么快就出来了啊？ 他用什么做的？” 严家傲耸耸肩，“我也不太清楚，好像也是用白糖加什么吧？老冯也说的含含糊糊地，你一会儿自己去问白墨吧！” 林永茂点点头，也没打算去问，这个火箭弹发射药配方肯定是要严格保密的。 “好！那我一会儿就去兵工厂看看这个喀秋莎火箭弹的大小和规格，想办法在船上安装几架……”他说着，脑海里灵光一闪，思索着道： “严司令，既然火箭弹都出来了，那海军的战术是不是也应该改变了？ 800米的最远射程，这个和6磅炮的射程都差不多了，要是能改进，说不定能取代火炮！” 严家傲诧异地看看对方，点头道：“我当然也想到了这点，但我还没有亲眼看过火箭弹的威力，不好现在就做评价。 实心火炮也有优点，弹着点好计算，威力大、消耗小，成本低……我觉得火箭弹可以是海上火力的有力补充，但短期内还是不能取代火炮的。 不然19世纪火药技术已经基本成熟，为什么海战时还用大口径舰炮而不用火箭弹呢？ 显然火箭弹也有自己的缺陷，除非到了导弹时代，火箭弹才成了真正的主流。” 严家傲毕竟是正经的海军出身，讨论起本专业的事情自然非常熟悉。 林永茂仔细一合计，摇头道：“你说的有道理，但我觉得火箭弹也可以发展出一种小船突击战术，用大量的机动小船载着火箭弹围攻军舰，说不定也可以起到奇效！ 另外，陆军作战时，火箭弹也是大杀器，至少有了她……陆军的火力直线上升，咱们现在的控制面积扩大十倍也不成问题！” …… 当天下午，黑熊河工业区，化工局外面的实验场地上，化工局局长白墨向陆亚洲、严家傲、李斌、冯德才、刘长林和林永茂等人介绍面前的火箭发射架和几种火箭。 “……这其实就是康格里夫火箭的模仿品，只不过因为加工精度的缘故，性能可能比不上历史上的康格里夫火箭。” 白墨一边介绍，一边指着一根4米长的平衡杆顶部固定的1米长的火箭箭身，“……这种粗10公分的火箭里面装着15斤炸药和发射药，射程750米，可以有效杀伤周围5到10米范围内的人员，效果很好！” “那么射击精度呢？”李斌开口问道：“这么远的距离，如果打不准，那就没有太多意义了。” 白墨点点头，指了一下机械厂的厂长刘长林，笑道：“……多亏了刘厂长设计的平衡杆和气动力外形，受风向影响，它的精度大概在是8米左右，误差勉强可以接受。” “这个精度就够了！”李斌马上伸出五手指，“陆军要50架！温堡和北面的归化镇急需火力配置，我希望你们能尽快交货！” 白墨见李斌这么豪爽，看向了冯德才，这次喀秋莎火箭弹研发过程中，是冯德才牵头兵工厂、化工局和机械厂联合研发的，所以具体怎么定价，还是冯德才这个工业口的老大说了算。 第50章 喀秋莎火箭弹 这么好地宰肥羊的机会，冯德才怎么会错过？ 他故作认真地摸着下巴思考了几秒，有些为难看向李斌：“……李司令，火箭弹的的具体出厂价格我们还没有经过论证，但是一架15斤装药的火箭弹算上材料和人工成本，肯定要卖100元以上，才能不亏本。 如果陆军要列装五十架，那就得支付至少5000元，不知道你们还有多少盈余的预算？” “……一百块？这么贵？！” 李斌瞪大眼睛，看着冯德才，就像在看一把收割陆军军费的大镰刀！ 其实他刚才喊出要买50架以后就后悔了，此刻听到冯德才报了一个近乎敲诈的价格，更是暗骂自己嘴贱！ 看来执委会通过扩军案以后，自己还是太过得意了……还有，冯德才这个家伙也是无耻！ 就一个破火箭加一根木杆就要100元！ 他怎么不去抢呢？ 陆军一个士兵的单兵的全部装备算上火绳枪才80块左右，买下1个殷人战俘干三年活，也才100块出头啊！ 看见李斌嫌贵，冯德才立刻精神了，他指了下旁边有些尴尬的白墨，给他使了个眼色，然后一本正经地道：“好东西肯定贵啊！ 就拿小白的化工局来说，他们为了得到发射药的最佳配方实验了多少回？肯定有五百多次了吧？ 这中间废了多少时间？冒了多少危险？用了多少材料？ 这些都是要加在产品的售价里面的！ 如果我们不保护创新，让研发机构没有钱赚，甚至企业亏本破产，那咱们的技术怎么进步？ 科学技术就是我们的立国之本……” 冯德才越说越激动，好像李斌不买高价火箭弹会严重伤害新洲共和国的创新力似的！ “停！停！我错了！冯执委！我就不该问价格！” 李斌连忙伸出手掌，摆了个停止手势，露出苦笑：“这个……你也知道，陆军最近要扩军两个连，总共就加批了8000块军费预算，加上我们的原来剩的钱，都不够给每个新兵发火绳枪的。 我要是花5000买五十架火箭，那这个陆军部长干脆也不用干了！ 100块这个价格真的太贵了，超过了我的购买力，如果是20块一架，我还可以考虑考虑……要不你问问老严，海军可财大气粗，小金库里起码有四五万现金！” 冯德才见李斌果断认怂，咂了咂嘴，有些后悔价格要高了，没有套住这个大冤种，于是只好把目光投向一身白色制服的严家傲。 “怎么样？严司令，海军打算要多少？买一百架，我做主可以打九折！” 严家傲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满脸期待的冯德才，心说这个老冯为了维持自己在工业部门的影响力，也是够拼的，都亲自下场推销带货卖军火了。 不过他也不能当冤大头给冯德才宰，所以也摇摇头道： “……海军确实需要火箭弹作为火炮的补充，增加对岸打击力量，不过我同意李斌的说法，这个价格太贵了，就算我们海军预算多一点，也承受不住啊！ 而且火箭弹又不像火炮，它是纯粹的消耗品……冯执委，不是我不给您面子，实在是条件不允许。 您看这个价格能不能再降低一些？” 冯德才见两个军方的家伙联合压价，心里顿时恼火，刚想开口，一旁白墨赶紧打圆场，“……各位！采购的事情咱们可以稍后再谈，让我先为大家展示这几种型号火箭弹的威力吧！眼见为实，大家看看效果再决定。” “好啊！那白局长你就给我们展示一下吧！”李斌立刻说道。 机械厂厂长刘长林笑道：“我也是第一次看成品实验，还挺期待的。” 严家傲和冯德才也同意开始实验。 很快，在白墨的指挥下，两名化工局的员工调整好发射架的角度，然后把平衡杆插进发射架的套筒里。 白墨在一旁对几人解释道：“火箭弹的发射架分为单发和多发的，根据地形和目标点位置，可以调整发射架的角度和方位，然后带入参数算出抛物线方程，就可以比较精准地让火箭弹落在目标点。 当然，因为每一枚火箭弹的加工精度和装药都会有细微差别，加上风向的因素，所以命中精度也有一些误差。 前者我们可以通过技术工艺进行改进，后者的话，则需要继续调整优化火箭弹的气动外形。 不过如果是多发火箭弹，目前的8米左右的误差精度，也勉强还可以接受…… 好了，林宇，准备发射吧！” 白墨说完，对一个戴着头盔穿着胸甲的大个子打个招呼，就带着李斌几人躲在十五米外一道厚厚的木墙后面，然后蹲在一米多深的地洞里面。 “……这种爆破型火箭弹里装着8斤白糖.炸药，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没有遮挡的话，周围6米范围内，很难有人活下来……这还是没有特别加装破片，否则杀伤力更大。”白墨解释道。 另一边，发射架旁的林宇取出早就点燃的火绳，然后打开火箭的保险，取出里面的引线，将其点燃后迅速向后跑去。 随后，木墙后的几个人就看到整根火箭弹像一根大号窜天猴那样，发出啾啾的刺耳声音向前方的远处飞去。 几秒后，远处传来一爆炸声，众人骑着自行车赶到750米的外目标点时，发现火箭弹爆炸点距离设定目标的木人大约13米，位于木人的左前方位置。 “刚刚的风向大概是顺风，所以推动火箭飞行了更远的距离……”白墨放下皮尺，摇摇头，似乎对这次发射不太满意。 但李斌和严家傲互相看看，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喜。 因为火箭弹的威力直接把地面炸出一个七八厘米深的小坑，距离几米开外的木人都被炸倒了，还有破碎的贴片插在木人身上……如果是击中人体，肯定就是一个大口子！ 要是用在陆战上，就是天降正义啊！ 而用在海战上的话…… “白局长，我听你之前的介绍，除了爆破型的火箭弹，还有燃烧型的火箭弹？”严家傲马上跑到记录爆炸威力的白墨身边问道。 白墨停下笔，抬头道：“没错！燃烧型型火箭弹可以用尾焰点燃木头房屋或者船只之类的可燃物，但是需要一定的接触时间。 目前还没有发现磷矿，我本来想从动物骨骼里提取出磷酸钙，再和二氧化硅粉末和碳粉用高温还原出白磷蒸汽，再用白磷做燃烧剂的，不过温度总也不够……” 严家傲对化学不太懂，不过还是点点头，认真地说道：“那我们现在就试试燃烧火箭弹的效果吧！我想评估一下燃烧火箭弹的实际效果。” 第51章 金矿项目经理 接下来，白墨又主持试射了燃烧火箭弹、烟雾火箭弹和几种减少装药的中近程火箭弹，实验效果让李斌和严家傲都非常心动。 李斌看上了两种射程一百五十米和六十五米的中近程的火箭弹，这两种火箭弹价格便宜要很多，分别只有30元和18元，而且买多还有折扣……李斌觉得，对付没有火器的殷人，有中近程火箭弹就足够了，反而是射程750米火箭弹这种战略武器性价比太低。 而严家傲则对燃烧火箭弹的效果很满意，在十九世纪铁甲舰出现之前，绝大部分商船和军舰都是用木头做的，人们想出了各种办法给船防火，比如涂漆、抹泥浆和铺盖牛皮和铁皮，但风帆可是易燃物。 失去了风帆，船只就失去了动力成了活靶子，只能任人宰割……这种远程燃烧火箭弹非常适合海战和海上劫掠，如果新洲共和国能在太平洋和大西洋上的主要航道上布置一支私掠船队，那可就发财了！ 特别是西班牙人的大帆船贸易航线，还有南美到欧洲本土的航线上，经过的船只大多装载着金银瓷器茶叶香料直接的贵重货物，英国人当初就是靠着当海盗抢劫西班牙人商船，而赚的盆满钵满。 既然两人对火箭弹的效果满意，肯定就得慷慨解囊了，而且冯德才说的也没错，如果军海军不支持技术研发，那陆海军也没有新武器可以用。 所以，李斌肉痛下了一笔价值2500元的订单，严家傲则翻倍花了5000元，买了少量远程火箭弹和一批燃烧火箭弹，这让德才非常欣慰……火箭弹项目总算找到了接盘侠，不光没有亏本，未来还可能大赚一笔！ …… 两个月后。 温哥华河上游山区，距离温堡直线距离80公里的一处河边冲击平原，此时已经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定居点。 按照执委会的官方行政划分，这里是温堡市远征镇的第4个也是最深入内陆的定居点。 不过，因为一个多月前在附近发现的金沙矿床，这里的人口很快超过了一百人，如果继续发展下去，定居人数达到500，这里有望正式建镇。 时值下午三点半，虽然到了春末，温度还在10摄氏度左右徘徊，但定居点的气氛却十分热闹，就在刚刚，去定居点不远处河床工作的35个淘金者们在8名民兵的护卫下，总算平安回来了。 新洲矿业公司温堡金矿项目经理李松年，一边热情地和定居点街道上见到的几个穿越众打着招呼，一边在心里计算着什么时候金矿产量能够达到200公斤……执委会给远征镇金矿的产能指标，就是这个数字。 距离完成期限还有不到两个月，淘金得到的黄金总量却只有不到60公斤，这是一个半月的工作成果，照这么计算，他发现自己很难按期完成任务，而且随着容易淘到的黄金越来越少，这个速度还会进一步减慢。 “……不行就打报告说明情况吧！反正随船出海的人员名单已经定了，执委会也不会因为我没有弄到足够的金矿而不让我上船。”他心里这么想着。 李松年知道，作为一名心理医生，他是最合适的谈判心理专家，遇到殷人时的发挥空间不大，但是遇到明朝人或者清朝人甚至欧洲人时，就是他一展身手的时机。 这七八个月下来，他错过太多机会了，执委这个位置没有大批人支持根本不用想，但加入军队、成为执委会直属机构骨干、掌握一门技能创业办企业的机会，他全都没有把握住！ 最后还是靠着和殷人劳工打交道的能力，在矿业公司谋得了一份金矿项目经理的位置，也算是混得还行。 只是他还有更大的野心，他不甘心一直当一名金领，他也想成为穿越众群体里举足轻重的少部分人。 创业的机会既然错过了，那就只能把希望放在今年秋天的亚洲远洋探索之行上面。 把今天开采的金沙称量好，完成入账后，李松年和民兵的班长薛伟打了个招呼，先回到了矿业公司的办公木屋，准备开始享用自己的晚餐——油煸鱼干配馒头，加上一碗热腾腾海带黄豆汤。 这是他自己早上做的，用炉子热一热后，要比矿业公司总部雇佣的那个殷人大妈做的乱炖土豆鱼肉汤要好吃得多。 不过没等他吃几口，一个穿着白色帆布服和蓝色牛仔裤的年轻人就走了进来，面带兴奋地对他说： “……李哥！李哥！补给船队来了！吕船长让我找你，说要接你回新华镇接受海上训练！” “好！我这就过去见他！” 一听补给船队来了，李松年也不吃饭了，立刻起身穿上外套和年轻人向外走。 “李哥，你们还有多久出发啊？能不能带上我？我也想去大明看看！” 路上，那年轻人，就是李松年的副手兼跨级钟景林，满脸期待地问道。 “不一定是大明，也可能是大清呢！” 李松林摇摇头，看着他取笑道：“当时报名的时候你不报，现在想去，也没有位置了啊！” 说起这个，钟景林就唉声叹气起来！“唉！一念之差！一念之差啊！ 我当时一门心思地和于胜男处对象，不想和她分开，结果现在对象黄了，远征船也没有位置了！” 听他这么说，李松年也不想揭他的伤疤，于是转移话题，笑道：“小林，我还有三个月估计就要出发，薛伟是陆军的人，管工具设备的小赵性格内向，又走的是学术路线，所以金矿项目的经理肯定是你来做。 我也会向执委会推荐你……你做好准备了吗？” 听到下一任项目经理的位置给自己做，钟景林立刻精神了起来，嘿嘿一笑：“我保证完成组织交代下来的任务，不让李哥你失望！” 说完，他犹豫一下，接着问道：“……那个李哥，你一直没和我们说你工资多少，现在能和我说了吧？” 李松年瞥见他的表情，猜到了他的意思，摆摆手道：“没比你们多多少！工资和其他的项目经理差不多，80块出头，就是产量提成比你们多一些。 不过我估计咱们金矿如果不加淘金工人的话，很难完成执委会定下的产量指标，所以提成也就拿个基础的，一个月能有三四十块吧！ 小林，你就别想那个于胜男了，她现在的男朋友是邹小龙，那是她自己的选择， 但你也不用泄气，现在机会多的是，说不定我们从亚洲回来以后，情况又变化了呢？或者你抓住机会比邹小龙更加成功呢？ 认真工作，抽空多看看教育委员会发给咱们的那些科普和技能工具书，有新想法就去尝试，咱们有执委会给咱兜底，不用担心会饿死……” 第52章 新家园级 二人很快就来到简易码头，已经有两艘水手级运输船停泊在那里了。 “吕船长，这回怎么是你来了？平时不都是小周船长吗？” 李松年热情地和一名身穿白色海军制服的方脸中年人打招呼，对方是海军的高级军官，也是未来远洋舰队的指挥官之一，当然和他要处好关系。 “周峰上新船跟着试航去了，他技术还有欠缺，应该多锻炼锻炼。” 吕建成和李松年握握手，笑道：“李经理，我这次过来，还要接走包括你在内的几个准备远航的人参加航海技能培训，其他人昨天都到了温堡，就差你们几个了。” “哈哈，真是麻烦你了！”李松年心里激动，然后又好奇地问道：“那三艘【新家园级】远洋船的工期不是还有五个月吗？ 怎么现在就要我们培训？” 吕建成让副手指挥殷人搬运工卸货，然后对他解释道：“海军不可能让船等人，所有人都必须提前训练，一旦船只试航通过，我们就要马上出发！ 所以，你们这次的技能培训，是在一艘【蛟龙级】帆船上进行，这种船虽然排水量只有一百吨出头，但是图纸就是按照【新家园级】缩小后设计的，他们都是盖伦船的变种，区别就在于排水量和有无木桨…… 走吧，李经理，既然你感兴趣，那我们就找个地方坐下聊聊吧！” “正合我意！”李松年笑着点头，他最近也看了一些关于航海的科普书籍，但是有些内容不太明白，这回碰到一个专业的，自然要好好请教。 两人说笑着来到矿业公司的办公木屋，吕建成坐在椅子上，接过李松年递过来的热水，转头看了看木屋里有些简陋的陈设，开玩笑道： “李经理，我还以为你们矿业公司的经理都是华一秋那样的有钱人呢，没想到你居然这么简朴，连个殷人女佣都没有。” 李松年摆摆手，也一屁股坐在桌子对面的椅子上，苦笑道：“我哪里能和那个发明大王比？他一项新型抽水机的专利就有800块，每个月还能拿煤矿的分红。 你别看我是金矿项目经理，实际上拿到手的钱也就比平均工资高一些，哪有闲钱请女佣？” 吕建成听他抱怨，哈哈一笑：“现在没钱，不代表以后没钱！等咱们出海回来，每个人都有分红！说不定以后一万块都是小钱了！” “那也得一切顺利啊！这一去，也不知道对面是什么情况……”李松年想了想，又看着对方问道：“咱们的新家园级军舰可以确保大家的安全吗？” “这个我不敢跟你保证。”吕建成顿了顿，接着道：“不过至少新家园级在历史上的十七世纪也算是比较不错的三级风帆战列舰了，500吨排水量，双层甲板，60门火炮，还装备了远程的燃烧火箭弹，除了火炮技术可能还差一些，没有达到要求的标准外，也没有什么缺陷。 至少在十八世纪之前，三艘这种三级战列舰，也足以完成一次小规模海战了……当然，前提是海军水手的素质要足够高，这也是执委会决定对每个人进行航海技术培训的原因，必要的时候，所有人都要成为合格的海军水手。” “我明白了。”李松年点点头，以执委会物尽其用的良好习惯，不培养大家的航海技能才更奇怪。 吕建成喝了一口热水，笑道：“……那我就先提前跟你说说新家园级的情况。 首先，她是盖伦型船，实际上，除了大航海时代早期，绝大部分军舰都是盖伦船型。 这种船适航性和火力方面都很优秀，低舷低重心，横帆，多层侧舷火炮，优点很多，西方的海洋国家十七十八世纪都用这种船当军舰。 盖伦船也是西方航海技术超过东方的开始……” …… 两天后，李松年乘坐吕建成的“水手8号”来到了新华港。 快两个月不见，这里又增添了很多变化，首先是港口的防波堤终于修好了，有了防波堤，港口就能停泊更多船只，并且还能防止淤积和海浪的冲击。 其次，可能钢筋已经量产的缘故，港口这里正在兴建几栋四五层高的混凝土建筑，看样子再有半个月就能完工了。 最后就是造船厂又扩建了不小的面积，看上去像是存放木料的仓库烘干炉和加工车间，而露天的船坞里，一群工人正在五六条半成品的船只上忙敲敲打打和填补缝隙。 “那艘船，就是负责给你们进行航海技能培训的船只，蛟龙级的第二艘船，“辰龙号”，那是一艘军民两用船，刚从南面的西雅图地区回来，船长是刘彦文，海员学校毕业的。” 甲板上，吕建成指着停泊在港口的一艘三桅帆船，简单向着七八民准备参加技能培训的学员介绍着。 李松年顺着那个方向看去，只见那艘船上挂着用汽车遮阳布拼接而成的风帆，在中午的阳光下反射着各种光芒，而风帆下面的甲板上还有几个水兵正在修补风帆、擦甲板，以及洗刷青铜火炮的内壁。 “听说殷人部落经常袭击西雅图的定居点，这艘船是去帮忙了吗？” 一个年轻女性的声音突然从李松年身后传来，他回头一看，原来是温堡妇委会的干事刘茜茜。 “没错！”吕建成点头道：“西雅图那里的部落和萨利什人有很大的矛盾，他们以为我们也是萨利什人，或者萨利什人的亲戚，所以对我们很敌视……执委会已经决定对他们开战了！” 众人面露惊讶，互相讨论了几句，但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自从陆军扩军并且拥有了火箭弹以后，就开始对内陆地区展开进一步的开拓和征服，最近两个月，执委会总共授权陆军对三次对不同的殷人部落开战，要是算上这次，已经是第四次了。 执委会热衷于战争，自然是因为战争肯定会赢，而且获利丰厚。 别的不说，殷人战俘拍卖，现在已经成为陆军军费和开拓定居点的主张经费的主要来源了，如果不是妇女委员会和一部分看不惯执委会穷兵黩武的人跳出来，要求限制战俘拍卖的次数和数量，执委会宣布开战可能会更加频繁。 第53章 就在李松年和一批同伴登船学习操帆和发射火炮的时候。 新华港东南一百公里外，后世华盛顿州布雷默顿市普吉特湾海军造船厂的位置，一个小型定居点正在举行一场战后葬礼。 定居点的一百多居民，此刻都站在附近一处平整好的墓园里。 这些人大多是青壮年男女，其中身穿现代裁剪服装的殷人又占据了八成，还有二十人是身穿胸甲的陆军士兵。 在他们两边，是整齐排列的木质墓碑，左边只有十一个，而右边却有八十六个。 其中十一个插在地面的木质墓碑上，分别刻着一个太极图符号和死者的名字，另一边的八十六座墓碑上，只刻上了太极图符号，没有名字。 何文鼎身穿盘古教中级布道人才能穿的灰黑色教士斗篷，站在两个木箱子搭成的演讲台上，正手捧一本联合出版社出版印刷的《盘古经》，对众人大声宣读着祭文。 “……不知道真理的人是可恨和可悲的，他们因为无知而傲慢，因为傲慢而贪婪，因为贪婪而时常施他人以不义。 那终极的存在说，‘你无法完全追寻到我，但你可以行走在追寻真理的路上。’ 盘古的规则虽然笼罩着宇宙万物和每一个生灵，但祂尤为钟爱有智慧的生灵。 因为有智慧的生灵拥有追寻真理的本能，并在这个过程中逐渐拥有灵魂。 灵魂是智慧生灵拥有的瑰宝，因着灵魂，人类才能从蒙昧中苏醒，用审视的目光，观察着造物主所演化的世界。 人是动物，但也拥有着万物万灵所未有的瑰宝——灵魂。 因着以上的两个条件，人必然是矛盾的。 他要吃喝拉撒，他要交配，他要贪，他要占，他要支配，他要享乐，他要为所欲为。 但这动物性的行为，与造物主所赐予的灵魂是相斥的。 做了动物，就不能再做人了。 为了洁净灵魂，我的同道人们，你必有战胜动物欲望的清醒，你必有战胜胆怯的勇气，你必有追寻和守卫真理的勇气！ 今天，我们埋葬因为守卫真理而灵魂回归造物主的战士，我们也埋葬因为无知愚昧而毁灭自己灵魂的敌人。 我们悲痛，因为这十一位战士离我们而去。 我们坚定，因为我们不会被这挫折击倒，造物主会给所有勇敢者的灵魂以甜美的奖励。 死亡和鲜血，是惩罚，也是警醒，但坚持真理的人不会被吓倒，只会激发更大的勇气去守护真理。 评判一个人高贵与否的，不是他的样貌，不是他占有的财物，也不是他是否掌握着权力，而是他是否坚持了真理，是否为他人提供了便利，是否拥有一颗坚韧和纯洁的灵魂！ 愿盘古的规则赐福，使我们拥有爱和勇气，使我们配得上战士们的牺牲。” 何文鼎说完，在胸前划了一个太极，下面的掌声慢慢响起来，一些懂得汉语的熟殷信徒鼓掌的特别用力，就连对盘古教不感冒的几个穿越众军官都鼓起了掌。 站在何文鼎身后，身穿白色初级布道人斗篷的苏库，更是激动的快要哭出来了。 随后，何文鼎又走到失去了丈夫和兄弟的殷人士兵家属那里，低声安慰了他们几句， “啪！啪！啪！” 几杆火绳枪发射，十一具木质棺材被埋进墓穴，葬礼也随之结束。 “……老何，你这手可以啊！说的我都心里动摇了！” 回去的路上，西雅图警备连第二排排长苏毅凑近了何文鼎的身旁，笑嘻嘻地低声道。 三十五六岁，有点卷发的何文鼎左右看看，发现没有人注意这边，然后摊手道：“……我不装像点能行吗？ 咱干一行爱一行，这个吧……其实和卖保健品一样，得先让自己相信疗效，然后才能让人花钱买，我要没点本事，执委会能让我当西雅图大区的主教？” “……这倒也是。”苏毅看了看这个保健品销售出身的新神棍，心说这家伙是不是拿殷人归化民当成中老年人客户忽悠了啊？ “何大主教，我这回来不光是给你当仪仗队来的。”苏毅和何文鼎谈笑完，就面色认真地提起了正事： “……三天前的那次冲突，我们西雅图警备连损失了快二十人，还有两个议员受伤，为了消灭隐患，执委会已经正式决定对西雅图镇南面的库特奈人开战了。 刘连长希望你能发挥特长，给殷人士兵做一下思想工作，让他们更有积极性一些。” “没问题！这是我的分内事嘛！”何文鼎立刻拍胸脯保证，不过他随后不解地问道：“……你们陆军不是有自己的随军教士嘛？怎么还让我亲自过去呢？” “嗨，别提了！”苏毅苦笑道：“……受伤的那两个就是我们警备连的随军教士！ 陈嘉和许光卓，他们俩你应该认识吧？老陈医治俘虏的时候被刺伤，小许也被连累了。” “这……这伙殷人挺凶悍啊？他用什么刺的？”何文鼎咂咂嘴，惊讶地看着苏毅。 后者提起这个一脸便秘，沉默了几秒，才幽幽开口道： “……是一根藏在屁股里的骨刺！ 这谁能想到啊？一个半大孩子，屁股里有这玩意……要不是我当时就在现场，说出来我自己都不信！” “噗嗤……” 何文鼎直接没绷住，一个噗嗤笑了出来，“……哈哈！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实在没忍住！老陈这也太倒霉了！哈哈哈！ 怪不得执委会要开战！这要是不赶紧处理伤口，万一发炎了……那还不得出大事啊？” 苏毅无奈地点头，“是啊！所以当时连长就让刘彦文开船直接把老陈和小许送回新华港处理伤口，唉……这事闹得，看来以后处理战俘，还要检查屁股了！” 何文鼎闻言，差点又没绷住，他顺了顺气，最后忍着笑意摇摇头：“那你们可一定得把情况告诉其他人，不然就咱们西雅图镇检查战俘屁股，那还不让人笑话死？” 第54章 西雅图镇的位置，就在后世西雅图市区港口，这里定居的人口也刚刚达到300人，在执委会的规划里，这里未来要成立新华港和温堡之后的第三个市级行政单位新湾市。 但因为建立定居点只有一个多月，境内归化殷人数还不足一千，所以新湾市只有一个空架子，具体做主的还是西雅图镇的镇长马为华、警备连连长刘小林和主教何文鼎。 而“西雅图镇”这个名字只是穿越众叫顺口的口语地名，官方名称其实叫南湾镇。 当何文鼎和苏毅第二天中午乘坐一艘水手级运输船来到这里时，发现南湾镇警备连的士兵正在进行登船，看样子好像已经要出征了。 码头上，近百名身穿灰黄色帆布军装，肩膀上挂着胸甲，背着弓弩和火绳枪的殷人士兵，正在军官的指挥下排队登上两艘水手级运输船。 “……看来我们正好赶上了！走！老何，我们快点下船吧！” 苏毅连见状，忙拉着何文鼎下了船， 他左右看看，马上找到了提着一把指挥刀监督军队的刘小林——他太显眼了，头戴大檐帽，一身黑色海员服改装的上尉军服，在一群穿着灰白黄帆布制服的殷人士兵的衬托下，简直是鹤立鸡群！ 这里不得不提到执委会的纺织工业了，尽管机械厂已经还原出了珍妮纺纱机和踏板织布机，最近还在攻关蒸汽纺织机。 但受困于没有棉花和羊毛，纺织厂只能用一些猎物的皮毛和天然的麻纤维纺织出一部分帆布和麻布，这些殷人士兵身上穿的制服，就是用纺织厂生产的帆布布料裁剪出来的。 而这些制服之所以还是纤维的原色，同样也是因为执委会的染料工业没有起步，用硫磺直接染布又不健康，所以只能将就一下了。 反正穿越众有原来的衣服库存，而殷人能穿上正经衣服已经很满足了。 “……连长！我回来了，这位就是执委会派给咱们的主教何文鼎，何主教，他一直在温哥华岛北部的坎伯兰担任布道人，我们之前在伐木队的时候就认识。”苏毅向比自己还小几岁的刘小林介绍何文鼎。 刘小林看了看一身斗篷的何文鼎，把指挥刀递给一旁的一名士官，热情地和何文鼎握手： “你好！何主教！你来的正是时候啊！ 你和我一起上船吧……我们连的两个随军教士都回新华港治伤去了，麻烦你给殷人士兵讲讲上天堂的事情，鼓舞一下士气！” “没问题，交给我吧！”何文鼎忍着笑意，一口答应了下来。 自从加入了盘古教系统，他就一直在和殷人打交道，研究他们的心理和习惯，对症下药，只有语言不通的殷人，没有忽悠不住的殷人。 “……这位就是新来的何主教吧？” 几人正闲聊着，一位上身灰色马甲，腿上套西裤的中年微笑着大步而来，对何文鼎打了个招呼。 “你好，我是马为华，目前负责南湾镇的行政杂务工作。” “你好你好，马镇长！叫我老何就行！”何文鼎连忙同马为华握手。 他在来南湾之前，自然也做过功课，大致了解了一下以后南湾镇的几个巨头。 失势的前任执委，南湾镇镇长马为华就是其中之一。 在他看来，当初能做到执委，马为华肯定不是一个简单人物，别看现在失了势，但也不妨碍人家外放做镇长。 “我来是给刘连长你们送干粮来了，这次大军出征，白鸟村的食物储备可能不够用，所以我让他们又送来了一批土豆饼和鱼干。 后勤是战斗力的保障，不能让战士们饿着肚子打仗。” 马为华说着，指了指身后的方向，那里果然有二十多个殷人劳工推着板车来到了码头，板车上装的都是干粮。 “……马镇长你想的太周到了！” 苏毅笑着给马为华一个大拇指，刘小林也对马为华抱以微笑。 何文鼎看着那些殷人劳工把干粮物资装到船上，再看看亲自上阵参加搬运的马为华，心里不禁嘀咕，这马镇长真是怪了，之前为啥不说，非要在出征的时候给军队增加后勤物资？ …… 下午四点，三艘水手级运输船载着70多名远征军和二十多名民兵，抵达南湾镇南部40公里外的白鸟村。 这里是目前新洲共和国最南部的定居点，大概位于华盛顿州的塔科马市沿海区域。 整个村落在靠近河口的一处港湾内，除了几栋红砖建筑和几十栋木屋之外，海岸线都是原始森林，配合下午蔚蓝色的天空金色的阳光，看上去倒是有一种清新的美感。 “这里的景色真是有种让人心旷神怡的味道，可惜……我是来打仗的，不是来旅游的。” 水手03号的甲板上，新湾警备连一排二的班长张学毅少尉欣赏着眼前优美的自然风光，不禁感慨了一声。 “哈哈，等咱们打赢了，你张大班长想怎么旅游就怎么旅游！”一个洪亮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张学毅不回头也知道，说话的是一班的班长梁华，他指了指不远处的村落，摇头道： “……等我们占领这里以后，不用想，海边的这些树肯定都要砍倒做船材，这村子周围多半还要开垦出来土地种土豆玉米什么的。 以后再想看这种纯天然的景色，就得去更远的地方喽。” 梁华耸耸肩，仿佛对张学毅诗人一样的充沛情感习惯了，“我可不觉得纯天然的景色比大丰收更好看，按我的意思，整个新湾地区的平地最好都种上粮食。 手上有粮，心里不慌！” 张学毅失笑道：“老梁，你可真是一个实用主义的农夫，看到土地就想播种……我又没说我反对种地，我只是觉得，至少应该把这里现在的景色记录下来，以后让孩子们知道我们是怎么一点点把新家园建设起来的。 现在教育委员会教给孩子的那些东西全都是实用技能，基本没有审美教育。 这样下去，以后还怎么培养出设计师，建筑师和画家？ 给殷人小孩子教的东西就更加离谱了，除了文字和简单的数学知识，就是盘古教的课程……我们需要做的是培育产生文艺复兴的土壤，而不是搞神学院！” 第55章 梁华笑了笑，不以为意地道： “你就别抱怨啦！先得解决生存的问题，然后才能解决发展的问题嘛！ 马镇长之前不是说过了吗，执委会要筹备成立一所大学，到时候肯定会开设艺术课程的……你不是会吹萧吗？要是不当兵了，也能去当音乐老师啊？” 张学毅苦笑摇头，“执委会筹备的事情多了，大学真要开起来，怎么样也得等远洋船队回来以后，弄到了几百个聪明伶俐的少年少女当学生才行啊！ 现在开大学教谁？ 殷人吗？ 以他们现在人均胎教的文化水平，几年以后能有小学生水平就不错了。” 梁华听他提到远洋船队，突然问道：“艾，老张，说起远洋船队，执委会给咱们所有登船的人都保留了50公斤的舱位，你打算带点什么东西啊？” “我还没想好，大概就带一些可能比较稀缺的东西吧，啤酒瓶，高脚杯和镜子之类的东西，可惜不能带书……你呢？你准备带什么？”张学毅反问道。 梁华嘿嘿一笑：“我准备带上望远镜！玻璃厂那几款每款一架！ 报纸上的广告都说了，不管十七世纪还是十八世纪，望远镜都是海上航行，陆上作战和天文观测的刚需，而且是达官贵人和学者的刚需！ 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张学毅思索几秒，笑道：“我记得中国古代从汉朝开始就禁止民间私下观测星象了吧？ 你那望远镜肯定没办法卖给明朝或者清朝的官僚和有钱人，他们也不敢买……至于军事用途的望远镜，应该有销路，就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买家了。” 梁华一愣，懊悔地拍了下脑门，“哎呀！怎么忘了这茬了！ 我那时候看报纸，满脑子都是诸葛亮夜观天象，掐指一算就知道明天下不下雨……我靠！ 我说那时候和我一起去玻璃厂买望远镜的那几个人都不买天文望远镜，我还以为他们嫌贵呢！” “所以你到底花了多少钱啊？”张学毅好奇地问道。 梁华捂住了额头，咬牙苦笑道：“整整500块！光那台30斤重的天文望远镜就320块钱！ 特么的，这次打完仗我就回去退货！” 两人闲聊着，终于轮到他们这艘船靠近码头卸货了。 “我们下船吧！这破码头的效率太低了，居然让我们等了这么久。”梁华得知自己当了冤大头，此刻心里很不爽。 当天晚上，警备连在白鸟村吃过晚餐后，就早早睡去。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吃完早餐，70名警备连士兵和20名南湾镇民兵，经过刘小刀以及何文鼎的一番动员后，就向南出发，准备解决附近的库特奈部落。 和温堡警备连超过半数都是穿越众不同，南湾警备连的穿越众士官只有十八人，剩下的都是皈依了盘古的殷人士兵。 而后者中只有一部分掌握了火绳枪的使用方法，其它殷人士兵只能使用冷兵器的弓弩，充当弓箭手。 至于火箭弹和轻型青铜炮，也只有穿越众才有这个数学能力来调整射击弹道。 如果萨利什人是狩猎和渔猎兼顾的民族，库特奈人则更偏向于狩猎，实际上库奈特人主要生活在后世的爱荷华地区，猎物来源则是数量庞大几乎无穷的北美野牛。 在海峡谷地的库特奈人只是追寻着野牛的踪迹，顺着河流和山谷迁移过来的几个部落，人数并不多。 其实执委会和库特奈人发生冲突，也不只是两方有误会，本质上就是利益冲突。 执委会想独占奥林匹亚山和喀斯喀卡山之间的海峡谷地，包括其中的几千上万头野牛资源，野牛全身是个宝，牛肉可以吃，牛皮可以做皮鞋皮包皮带等皮具，牛角可以做梳子和其他用具。 而生活在海峡谷地的库特奈人也不可能放弃赖以生存的猎物，双方的战争其实是不可避免的。 不是谁有错，而是土地和资源，只能被一个主人占有。 …… 南方的军队正在为执委会开疆拓土，但统治这个南北长300公里，东西跨度200公里土地的庞大疆域机构，此刻却不想再继续扩张了。 “……目前来看，咱们控制的地方已经够大了，马上就要春耕，我们得抽调人手平整土地，种植土豆玉米和大豆，先把粮食安全的问题解决了，再去想其他。” 又一次例行的执委会会议，柴国富看着会议桌前的众人，担忧地道：“存在仓库里的种子现在已经有一部分霉变了，春播不能再耽搁了！” 严家傲接过话题，“是啊，现在就两个重要的事情，春播和准备远航……陆军这段时间的成果很大，也应该好好巩固一下了。” “确实不能再这么扩张下去了，否则人口比例方面就要出大问题！” 监察执委王忠祥喝了口温水，报出了一个数据：“按照内务委员会的统计，咱们的总人口已经超过了8100人，其中取得居民以上身份的有5400人，剩下的2700人是战俘和没有皈依的荒野殷人。 我们的人口占比已经跌到了15%以下，虽然有盘古教充当粘合剂，现在问题还不大，但是有些问题已经显现出来了。 拿一件半个月前的案子举例，归化镇一处煤矿，一个殷人监工小主管私下放走了五名战俘，他们原来是一个部落的，这个小主管当初为了躲避瘟疫逃到了远征镇寻求庇护，后来经过归化测试后，被调到了北方的煤矿做监工……没想到还是出现了这样的事情。 内务委员会还有一份报告表明，一些原来同属一个部落的殷人归化民，已经出现开始私下秘切联络的情况，虽然他们未必有什么企图，但仍然要引起我们的高度重视！ 大家在新华港和温堡这样的地方可能没感觉，但一些边缘地区，比如归化镇，远征镇，南湾镇这样的地方，我们的人数占比往往只有五分之一，有的定居点里一百个居民，甚至只有五六个我们的人……长此以往，一定会出乱子！” 第56章 “……我倒是觉得事情没有那么严重。”冯德才摸了摸下巴上长出的胡茬子，对众人笑了笑。 “各个工厂和项目组反馈，殷人劳工的工作大大提高了生产和建设进度，一部分皈依了盘古的殷人归化民干部，也具备了守时和认真负责的优秀品质，从这点看，我们的同化政策还是比较成功的！ 老王说的案子可能只是个例，不过嘛……我也认为我们暂时应该停止扩张，先消化一下内部，进行一下主要市镇和定居点的基础设施建设，对殷人进行充分的文化教育。 现在有些殷人劳工野蛮习气不改，打架斗殴、酗酒、卫生糟糕、私底下信奉邪神等毛病和问题也不少，这些也需要教会和学校给他们灌输新观念。” 见冯德才说完了，陆亚洲看了眼李斌，接过了话题，“刚才柴老师、小严、老王还有老冯都说了自己的意见……大家还有什么想补充的吗？” “我有个想法。”穿着一件褐色毛衣的任长隆举手道：“我也同意暂缓扩张，但是西雅图……嗯，是新湾地区南部的平原地区一定要占领，那里有不少野牛，光吃肉都够我们吃上很久的了。 另外，我觉得咱们接下来的建设规划，应该是打造两座或者三座经济人口中心城镇，建设购物市场、剧院和公共浴室这样的消费娱乐场所，最好再建几栋地标性的五六层高的建筑，用繁华的城市生活同化殷人，在盘古教精神认同之外，构建世俗文化的认同。 新华港、温堡、新湾市应该成为所有殷人都向往的城市，并让他们以在这几座城市生活为荣，以学习我们的生活方式为荣，如果做到这些，老王的担心就不会成为现实。 乡村有盘古教，城市有城市文化，本来就没有多少文化底蕴的殷人，很快将能接受新身份，并且认同我们。” 刘玉轩琢磨一阵，最先反应了过来，指着任长隆笑道： “……任老板，这不是大城市玩的那套吗？年轻人当干电池还为大城市自豪骄傲……不过，这么搞殷人中间会不会出现拜金主义啊？” 任长隆哈哈一笑，“有市场就有城市，有城市就有商品经济，有商品经济就肯定会出现拜金主义。 就算没有城市，难道农民就不爱钱吗？ 人嘛，对金钱的贪婪是刻在骨子里的，就看我们能不能把这个贪婪引导到正确的地方了，我认为通过这种方式，能把最聪明最有上进心的殷人给吸引到大城市，既方便我们驱使他们为我们服务，也省的他们在偏远的矿区和山区闹事。 没有聪明人带领，就算出事，最后也不会出大乱子。” “……高啊！任老板！你这一石二鸟的办法，真是太高了！” 新洲基金会的主任王成拍了下大腿，对任长隆竖起大拇指，“……真是没看出来，你还有这一肚子的……韬略！”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要说啥！”任长隆哼了一声，白了眼王成，然后环视了在座的执委们，认真地说道： “……王成说的没错，我这办法确实是坏水，但是我们在治理一个国家啊！ 我们要对船上的人负责，不能只考虑道德因素，生存和发展不会没有代价，殷人不承担，就要由我们来承担！ 现在我们还没有海外殖民地，更没有足够的资源来挥霍，最大程度的利用殷人，就是我们必须去做的事情！” 陆亚洲看了看一脸坦诚的任长隆，点了下头，“老任说的不错，执委会的最终目的，就是为大家的利益服务，道德因素是次要选项。 而且殷人在中间也没吃什么亏，这么做还可以让他们更快地适应新生活……我同意这个计划，可以让新华港、温堡和新湾市成为重点发展的市镇。” 见陆亚洲表态了，其他人也大都同意，只是在要不要建设商品房的项目上，分歧比较大，不过最后还是以6票赞同、3票反对，2票弃权通过了房地产开发计划。 所谓房地产开发计划，就是由新洲基金会、新洲建筑总公司、新华港钢铁厂、黑熊河玻璃厂、新华港水泥厂等七八家企业共同出资，成立一家新洲房地产公司，然后再委托新洲建筑总公司进行商业和住宅地产开发。 具体的做法是向执委会购买三个市镇周围和工业区附近的土地，然后建设一批三层楼和和两层楼的钢筋混凝土住宅和商业街，将这些住宅卖给那些愿意改善生活条件的殷人，为此新洲银行还将提供按揭贷款服务。 当然了，这个房地产开发计划看上去只针对殷人，穿越众是人人免费分房的，但执委会显然也不会放过他们。 虽然穿越众分配的房子都是挺不错的二层别墅，不过一来需要等一段时间，二来房地产公司会推出更优质的商品房，需要花钱才能买到……可以预见，这是一条挨骂的决议。 执委会这么搂钱，也不是没有原因的，这个原因，当然还是钱，缺切地说，是财政。 “……造船经费还要追加！三艘新家园级预计至少要服役一年半时间，所以吃水线下必要覆盖铜板，不然可能会有安全隐患！”讨论完城市规划的问题后，冯德才直接了当地说道。 “要加多少？”赵小冉看了看严家傲，后者笑道：“再有块就够了，执委会出一半6000块就行，剩下的我们海军自己补上。” “行！年利率5.55%，从今天开始算起！”赵小冉见陆亚洲没有出声反对，也干脆地回答道。 “利息这么高啊？！”冯德才肉痛地道：“你们发行的一年期国债利率才4.65%，怎么给我们造船厂这么高的利息，要是这样的话，我们造船厂干脆自己发债券得了！” “那感情好！”赵小冉一乐，毫不犹豫地把这个生意推了出去。 “老冯！我们需要尽快凑到这笔钱！”严家傲连忙劝住了冯德才，然后对赵小冉笑道：“赵行长，我们答应了，就5.55%！什么时候能放款？” “开完会就放。”赵小冉点头，要不是冯德才在执委会上提出来的，她真的不想接这笔生意，利率太低了！ 邹小龙通过开砖厂成为万元户以后，穿越众中的创业者们正在快速增加，并且新洲银行的贷款的利率也被他们提高到了9.5%以上！ 她同意这笔贷款，意味着新洲银行就少赚了至少300元！ 第57章 创业，是目前的穿越众最快的致富方式。 当然了，也是最快破产的方式！ 不过有执委会和新洲基金会的股份分红兜底，大多数人都会选择筹钱从银行贷款搏一搏。 有人做砖厂、陶瓷器厂、皮革厂、腌肉厂、肥皂厂、煤油灯厂、酿酒厂等生产型企业。 也有人做饭馆、旅店、服装店、理发店和澡堂这种服务消费型项目。 还有人自己办报纸，办歌舞团，办出版社狼人杀之类的文化项目。 有的人自己掌握着技能或者把握了需求，创业成功，而有的人则勉强维持，也有人自不量力成功把自己搞破产，不得不回到原来的单位，继续给执委会打工。 无论如何，这轮创业潮总体上大大促进了整个新洲共和国的生产力进步，全面调动了大家的积极性，为整个社会提供了更多的商品和服务。 至少现在执委会所在的新华港，已经呈现出了几分后世小镇的景象。 夕阳西下，在执委会大道隔壁的烟台大道商业街，用鲸鱼油充当燃料的路灯被市政管理局的殷人员工点亮，用水泥铺就的街道如同白天一样明亮可见。 街道上此刻有了三三两两的路人，大多都是穿越众，而殷人面孔，多半也是跟在穿越众身后的随从或者女仆。 新洲建筑总公司道桥分公司的经理王乐知，提着公文包径直走进了路旁的莉莉发艺美容店。 里面有一位三十岁左右美貌少妇和一位二十五六岁一身优雅长裙气质活泼的年轻姑娘。 这两人正是美发店的老板娘周莉莉和他的女友杨雨彤。 “……彤彤大宝贝！我下班了，你不是说要参加舞会吗？咱们现在就去吧！”王乐知哈哈一笑，凑过去亲了女友一口，然后一屁股坐在镜子前的沙发上。 “德行！”杨雨彤白了他一眼，然后朝对面的周莉莉嘻嘻道：“莉莉姐，你看，我家老王就这样，真拿他没办法！” 周莉莉没好气地摆摆手： “你们俩搁我这秀恩爱来啦！快走快走！别让我闻到你们身上的恋爱酸臭味道！” 王乐知见状笑道： “我说莉莉姐，你没想找一个啊？我听我们任老板说，工业口的冯执委还有管基金会的王主任都给你送过花，你就没心动的？” 周莉莉闻言，表情一黯，没有回答。 杨雨彤瞪了眼这个口不择言的家伙，然后拉起周莉莉的手，安慰道：“莉莉姐，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胡大哥他如果还活着，也不想你这么……” 她没说完，周莉莉就摇头道： “没事，小彤，我已经好多了，但我现在只想把我的这家店经营好，还不想考虑其他的东西……你和乐知去参加舞会吧？我在家做饭，等你们回来。” “莉莉姐……”杨雨彤欲言又止。 周莉莉苦笑道：“我真的没事，其实我早就想开了，只是还不想这么快就投入新的一段感情……” 几分钟后，二人离开美发店，张雨彤锤了下自己自己的男友，“王乐知！你难道不知道莉莉姐的事吗？干嘛要揭她的伤疤啊？！” 王乐知呲牙咧嘴地揉了揉自己的胳膊，一脸无辜地挠头道：“……我哪知道她还没有走出来，她看上去也挺正常的啊？” “……女人很多时候的在外表现和她们的内心是两码事好不好？”张雨彤觉得自己快被气死了。 “……嗯，懂了！就是行为和意愿不一致呗！”王乐心里想说的是女人都是好演员，但他显然不想让自己晚上睡客厅。 所以他抬起手表看了看，果断转移了话题，“那个，现在已经快五点半了，小剧院那边五点四十五开始舞会了，再不快点就要赶不上了。” 张雨彤点了下头，决定暂时停止讨论这件事。 烟台大道的小剧院每周只举行两次舞会，其他时间不是唱歌就是演话剧，或者魔术表演，这些她都不太感兴趣，而跳舞，正是她擅长的项目，她小时候被母上大人逼着练了一阵芭蕾，舞技功底还是有一些的。 为了今天的舞会，她已经准备半个月了，又是购置皮鞋，又是训练男友，就是为了在舞会上，秀死那些只会乱转圈的绿茶！ 剧院的位置距离莉莉美发店其实不算远，五分钟后，他们就来到了这栋两层高建筑的门口。 向门口大厅打着哈欠的穿越众出示门票后，二人就挽着手走进了大厅。 这不是一个专门的舞厅，而是剧院，礼堂和舞厅的混合体，摆上木头椅子就是礼堂的剧院，把椅子挪开就是舞厅。 “今天人好多啊！你看，那几个人的裙子都是锦绣厂的，看上去做工款式确实要比云裳厂的要好一些。” 杨雨桐拉着王乐知坐到椅子上后，开始小声点评道。 “我看她们也没啥差别啊？都是舞会上的长裙，你是怎么看出来的？”王乐知不解地问道。 “这简直是明摆着的吧！算了，你不懂，这是独属于女人的感觉！” 几分钟后，见人差不多到齐了，一位六十多岁头发花白的老奶奶拿着麦克风走到了舞厅中央。 “各位同志静一静！我是李惠芬。 今天我们剧场继续举行文艺活动，按照计划跳交谊舞。 领舞的两位，是我们妇委会文艺团的章卿卿和建筑设计师谭胜杰，让我们欢迎他们！” 说完，李惠芬老太太就带头鼓掌，同时，一名身材高大的青年牵着一位二十岁出头的姑娘走到舞厅中心，微微低头，对众人致意。 他们两个身上都穿着正式的西装和长裙，宛如一对璧人。 “你看看人家，多大方得体！一会儿跳舞注意点别踩我脚！”杨雨彤戳了戳身旁的王乐知，头也不转的低声道。 “放心吧！经过你的培训，我现在的技术已经极大提高了！”王乐知自信地回应。 “哼哼，最好是这样。” 只听李惠芬老奶奶继续举起麦克风道：“……今天的圆舞曲是苏联着名作曲家肖斯塔科维奇的《第二圆舞曲》，这首曲子我非常喜欢，也很适合这种场合。 好了，我就不多说了，请音响师傅开始播放音乐吧……” 第58章 参加今天舞会的人里，还有三位身穿制服的海军军官，看得出来，他们显然是被女伴拉着来参加舞会的，跳了两曲后，三人就不顾各自女友的阻拦，坐在一块，一边喝着冰镇啤酒，一边闲聊。 “……今天可累死我了，一堆破事！我宁愿回家睡觉，也不想在这里遭罪，真搞不懂，女人为啥这么喜欢这个小资调调？我们又不是真的贵族！” 米阳看着正和另一个女孩跳舞的女友赵若安，喝了口啤酒抱怨道。 坐在他对面的叶晨嗤笑一声，嘲讽道： “也有不喜欢小资调调的姑娘，那个服装厂的副厂长谢丽娜，还有化工总公司的研究员萧婷，你米大上尉嫌弃人家丑，也看不上啊！ 我说你小子就是不知足，又要长得好看身材好，又要性格好，你咋不上天呢？” “就是！”另一边的刘彦文也笑道：“当时你追人家的时候，就差给她跪下了，现在得手了就嫌弃人家了？” 米阳脸色一红，辩解道：“什么啊？我们两个是互相喜欢好不好？……算了，你们俩在船上带的菜鸟学的咋样？有没有特别烦人的？” 见这家伙明显在转移话题，刘彦文摇摇头，苦笑道：“……怎么没有？ 男的还好说，起码说话能听进去，但有两个女完全拿出海当成坐船旅游了，根本不想学航海技术，怎么说也不听，还说我凶她们……要向执委会和妇委会投诉我，当时真是给我气得肝疼。 最后只能让船医教教她们怎么护理病号和处理伤口，不过我看要是真遇到情况，也根本指望不上她们帮忙处理伤员！” “我特么也遇到这种女的了！” 叶晨也倒起了苦水：“……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那女的怕男朋友去亚洲找小三，非要报名跟着上船，上就上船吧！ 但是她还不愿意学操帆和调配火药，连护理和做饭都不愿意学，完全不理解我们要去万里之外是什么概念！ 这种拖后腿的要是上了船，还得额外安排一个人照顾她！ 我劝她别上船添乱，她当场眼泪就掉下来了，说我要拆散她和她男朋友……我特么吃饱了撑的想管这破事啊？ 她男朋友挺好的一个人，可惜被这么个女的缠上了……我已经决定了，宁愿得罪人，也不能让这种人上船！ 浪费吨位不说，真遇到危险，还可能坏事！” 米阳长长地叹了口气，“你们这点事，比我船上的都不算啥。 我船上有一男一女两个奇葩，男的报名上船就是为了找个三从四德的古代媳妇，但这家伙顶多黄段子多一些，那个女的更牛逼，她要去找清朝阿哥谈恋爱！ 这踏马你们敢信？！ 这女的虽然学习操帆和火炮射击学的挺认真的，但你们猜怎么着？” 叶晨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喃喃道： “……她不会是准备学会航海和火炮技术，然后献给清朝王爷吧？” 米阳一脸无奈地点点头，“她长得不咋样，可以说不起眼，平时就在图书馆工作，之前没事就总去黑熊河工业区和造船厂附近溜达，就是为了记录工业技术。 她还有写日记的习惯，昨天内务委员会把她暂时控制起来后发现了日记，才完全搞清楚这女的内心的想法……下午的时候执委会派人通知我，让我写一份学员的心理报告，列出比较可疑或者有叛逃倾向的人员，你们明天一早估计也会收到这样的任务。 哦，对了，听说明天的《温哥华日报》要报道这件事，你们最好买一份报纸瞧瞧热闹。” “我草！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女人？她是不是有病啊？”刘彦文直接爆了粗口。 “我咋知道？可能是看那些穿清言情小说看入迷了吧？”米阳郁闷的喝了口啤酒，摇头道。 …… “……沈秀容，你知不知道你的行为，究竟意味着什么？” 内务委员会的一脸地下羁押室里，前派出所老警员莫文韬看着坐在对面审讯椅上的一名面容普通脸色暗黄，目光怨毒的二十七八岁女子，用不带情感的语气问道。 “……你是在审问我吗？我是议员和公民，执委会就是我们选出来的！你凭什么把我关起来审问我？” 沈秀容用力拍了下面前的桌子，用刺耳和神经质的声音，反过来质问莫文韬。 要不是他们中间隔着一道木栏栅，估计她都能过来用指甲挠人了。 “你冷静一点，我现在就是代表执委会，代表所有人在和你说话！” 莫文韬看到她这个表现，语气放沉：“……你涉嫌盗取国家机密，并且预谋携带关键技术资料叛逃投靠清朝！ 有没有这回事？ 你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 沈秀容冷哼一声：“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我是议员，我不受审判，我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 老娘还不稀罕你们这个破地方呢！总人数还不到一万，还好意思自称国家，真是笑死人了！” 女人知道自己证据确凿，索性破罐子破摔，直接尖酸地嘲讽了起来。 “我还就告诉你，老娘就是看不惯你们这套假模假样的做派，什么狗屁执委会，都是一群泥腿子，还真装上爷了？ 也不撒尿照照，看看自己是个什么德行！” 看她撒泼的样子，莫文韬皱了皱眉，他意识到这个女人已经陷入了歇斯底里，这种状态下想要进行审问，难度无疑大了不少。 不过他好歹也从业了十七八年，这种情况又不是没有碰到过，他淡淡地笑了笑，开口道： “……那我就当你承认了吧！我们还有很多时间，说说你自己吧！ 资料上显示，你是1994年12月出生，小时候父母离异，跟着姥姥姥爷长大，你的学历是中专会计专业毕业，乘船理由填的是旅游……” 莫文韬放下资料档案，好奇地问道：“我很好奇，你不工作，平时靠什么生活？” “关你屁事！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沈秀容抱着胳膊，不屑地道。 “那我就自己猜一下吧？”莫文韬喜欢这种审讯，既可以锻炼自己的逻辑思维，还能窥见一些人性的漏洞。 “……你出身留守儿童家庭，家境并不好，以你的为人处世的经验来看，至少有三年以上没有正式工作了，而一个女人想要在不工作的情况下，维持还算不错的生活，恐怕就只有那几条选择了吧？” 第59章 封建的腐朽诱惑 “你个混蛋！你什么意思？！” 沈秀容用力地拍了下桌子，腾地一下站起来，对莫文韬怒目而视。 莫文韬见成功激怒了对方，淡淡地道： “我没什么意思，你不想说，我当然要自己根据情况推测了，但我提醒你，我们的对话记录将公布在《温哥华日报》上，所以如果不想被所有人想歪，你最好现在和我说实话。” “你们凭什么这么做！我有隐私权！我amp;amp;amp;amp;amp;amp;amp;amp;######！！” 听说自己的情况要被公之于众，沈秀容彻底慌了，她指着莫文韬的鼻子破口大骂，还试图朝他吐口水，好在后者早有准备，拖着椅子坐在墙根，然后掏出耳机塞进耳朵，静静地看着对方的歇斯底里。 就这样过了几分钟，沈秀英骂得嗓子都哑了，见莫文韬无动于衷地听着音乐，甚至后来还闭上眼睛用手在腿上打着拍子，她终于放弃了无用的挣扎。 “……喂！！喂喂！！我说还不行吗？！我说！！我说！”她用力地锤了几下木栏，总算让莫文韬睁开了眼睛。 “……哦，差点睡着了，你要说了是吗？好，我去叫打字员过来。” 莫文韬摘下耳机，对她点点头，不一会儿从外面叫了一名抱着笔记本电脑的短发女青年进来。 “晓雪，你就坐这吧！我去把煤油灯调亮一点。”莫文韬指了下那张自己坐过的椅子，然后把挂在羁押室墙壁上的两盏煤油灯摘下来，往里面加了一些鲸鱼油。 搞定以后，室内光线亮了不少，可以清楚地看到每个人的表情。 莫文韬也回在椅子上，对吴晓雪做了个手势，后者拿出手机按下录音键，接着打开笔记本，朝莫文韬点点头。 “好了，现在开始正式问话。”莫文韬看着瘫坐在在椅子上大口喘气的沈秀容，用不徐不疾地语速问道： “沈秀容，说说你自己吧？你作为一个现代人，为什么会产生这种奇怪的思想？ 你应该分得清什么是小说，什么是现实吧？ 就算我们穿越到了清朝，你以为现实中的那些贝勒王爷，会像电视剧里的演员那么帅吗？ 他们可是古代人，道德观念和现代人相差甚远，三妻四妾杀人放火甚至屠城都会做，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能够和他们谈恋爱，就凭你记下的那点技术资料？” “我只是想成为人群中的焦点。” 沈秀容沉默了一阵，然后才低着头说道： “……我从小就不受重视，爸妈离婚以后，他们各自找了人，又生了新的弟弟妹妹，我姥姥姥爷他们虽然供我吃穿，但完全不能理解我。 初中的时候我住校，所以缠着姥姥给我买了手机，然后我就开始用手机看言情穿越文和耽美文……” “什么是耽美文？”莫文韬皱眉问道。 “……就是男人和男人谈恋爱的小说。”沈秀容解释道。 莫文韬一愣，然后瞥了一眼正在打字的吴晓雪，看她有点脸红的样子，果然也知道那是什么。 现在的年轻人玩的花样还真多啊！ 四十岁出头的莫文韬心里感慨一句，抬手让沈秀容继续。 “……从那时候开始，然后我的成绩就从中游跌到了下游，晚上还经常在寝室的被子里熬夜看小说，最后中考只上了市里的中专。 不过我也挺开心的，因为终于可以彻底离开家了，每个学期回去一次就行了，小说看得多了，我也开始试着自己写，在网站上投稿。 算是比较幸运吧，大网站虽然没有签约，但是有个小网站的一个编辑联系了我，她让我去她们那发文，就这样，我得到第一次稿费，五百六十四块八毛二，我现在还记得这个数，当时在寝室的床上翻来覆去偷偷乐了好久……” “所以，你是靠着写小说的稿费生活的？ 嗯，不用说，你写的书肯定是穿越到清朝和贝勒王爷谈恋爱了？”莫文韬肯定地说道。 沈秀容点了点头，“……耽美文要有肉戏才吸引人，我写不来。 所以，我主要写清穿言情文，但是我的文笔也很一般，订阅和打赏加起来，一个月大概有三四千收入，就算不上班也可以生活下去，加上我又是女生，也没有太大经济压力，就这么断断续续地写了好几年，一直也没有谈恋爱……” …… 一个小时后，时间已经接近晚上九点，莫文韬打着哈欠，拿着一份打印出来的审问记录，去不远处的内务委员会办公楼找到了王忠祥。 后者粗略看完审问纪律，抬头朝着坐在对面正吞云吐雾的莫文韬问道：“……老莫，这个女的说她是写小说写得代入感太深，然后才会干出这种蠢事？ 这话你信吗？” “哼哼！我又没有老年痴呆！当然不信她的鬼话！” 莫文韬按灭了烟头，冷笑道：“那丫头还以为自己演技有多好呢！ 她不知道人的嘴巴可以说谎，但身体和脸上的微表情却不会撒谎……她的特征太明显了，满嘴扯谎！ 一点悔改的意思也没有！” 王忠祥闻言，放下了手上的审问记录，也点燃了一根香烟，放在嘴上。 “……那你是什么想法，她对我们的危害有多大？这件案子……有没有操作空间？”王忠祥吐出一口烟，看着自己的老搭档。 莫文韬眼神微动，最后摇头道：“我们中间的沈秀容肯定不止一个！ 女的想和满清的贝勒王爷谈恋爱，男的也有想三妻四妾逛青楼的，只是后者的危害性远没有前者大，因为男人相对来说更加理智一些……当然，这也不绝对，理智的背叛者对我们的威胁更大！ 现在我们周围都是殷人部落，离开我们这个集体，生活质量肯定极剧变差，所以没有人会叛逃去当印第安人酋长……但如果是叛逃到欧洲国家或者明朝清朝呢？ 封建贵族的生活相比我们现在，虽然失去了一些乐趣，但是也有腐朽的贵族享受！ 不是所有人都能抵挡住成为人上人的诱惑！ 试想一下，如果有人带着技术资料叛逃，从封建统治者那里得到了一个官职，整天享受三妻四妾的服侍，甚至变态一点，学严世蕃，弄几个美人盂和美人纸……哼！这不是不可能！ 因此，为了避免这种损失，我的建议是，必须对所有准备离开我们核心区域的人员做一次摸底，列一个风险等级出来，有一定危险倾向的，就不要让他们离开。 另外，在文化宣传方面必须做好引导，树立我们的现代文化的优越性，深刻批判封建主义的等级制度和压迫！ 最好形成鄙视所有帝国和封建国家的舆论风气！” 第60章 抢占陪审团 “嗯，是该这样做！我会在执委会上提出这些的……”王忠祥点点头，在笔记本上简单记了几笔，又抬头看向莫文韬，酝酿了一下，才冷笑道： “老莫，你也知道，高彩霞一直紧跟陆亚洲，而她控制的妇委会直接控制了将近三分之一的选票，这些女的又特别团结，很多不得不实行的政策，就因为她们的反对而搁置。 这次我们盯了很久的沈秀容案，就是削弱这股势力的最佳机会！ 虽然一举取消她们的投票权不现实，但如果好好操作一下，大幅度削弱她们的话语权，还是可以做到的！” 莫文韬默然，他知道自己的老搭档和马为华不甘心被边缘化，一直想重新获得权力，但他们明摆着斗不过陆亚洲和冯德才那帮人。 看在老同事的情分，莫文韬也不好不帮上一把。 只是等这件事结束，不管结果怎么样，自己还是准备出海吧！ “……我知道了，你准备怎么做？”莫文韬心里叹了口气，询问道。 王忠祥见状，满意一笑：“其实我的办法，你刚才就提到了，就是展开一次对女性决策正义性和正确性的批判！ 高彩霞的妇委会虽然人数占三分之一，但毕竟只有男性的一半，只要通过沈秀容案，让大多数男性都形成了女性决策不靠谱有私心的刻板印象，以后妇委会的投票就会起到反效果！ 只要不是特别明显和利弊清晰的决议，妇委会全部赞成，那男性就可能会选择投反对票，反过来也是一样！ 陆亚洲不是靠着妇委会有八成的支持率吗？ 那我就废了他的女性票仓！” …… 第二天一大早，最新一期的《温哥华日报》如期送到新华镇的各个报刊点，不过上面的头版头条并不是沈秀容案，而是坎伯兰煤矿产量再创新高，当地镇长为优秀矿工颁发20元奖金。 而在穿越众内部的消息报刊《内参》的最新一期上，才用平铺直叙地语气描述了一下沈秀容案。 “……新华港图书馆职工沈秀容议员涉嫌盗取国家机密、出卖国家利益，有叛逃倾向，现已被安全委员会控制，执委会议员法庭将择期审理该案，庭审需要至少50名陪审团成员出席，如有意愿，请到司法委员会报名……” 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之下，最先得到消息的几个妇委会骨干，马上凑齐了六十多人的姐妹团去抢先报名。 李松年早上起来去饭馆吃早点的时候，经过司法委员会大楼，看到的就是一群排成长队的女人。 “……她们这是干嘛啊？排队领卫生用品？” 李松年低声嘀咕了一句，然后看到前面有一个身材不高的熟人——这段时间和他一起在船上打绳结擦甲板和清理火炮的孙靖。 只见孙靖正在和一个身材粗壮的圆脸女人发生口角，他走过去一听，发现原来是圆脸女人和她的几个同伴想让孙靖排到后面去，但是他不同意。 “……孙靖，怎么回事啊？你怎么和她们吵起来了？” “李大哥！你来了！这女人不讲理啊！明明我先来的，凭什么让我排后面去啊？” 孙靖气得脸色通红，而那圆脸女人则抱着胳膊打量了一下李松年，发现不是执委和几个重要部门和企业的头头后，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什么你先来的？谁给你证明？插队还有理了？” 李松年看了看旁边的几个女人，她们或是看向别处，或者默不作声。 “你们这群臭**，臭**！”，孙靖也是个火爆脾气，见对方无耻地颠倒黑白，直接朝几个女人骂了起来！ 这可一下子捅了马蜂窝了，圆脸女人伸手就要挠人，边挠还边骂。 看他们要打起来，李松年连忙说了一句“好汉不吃眼前亏！”就拉着孙靖跑开了。 好在那圆脸女人也没有追，就是冲他们的方向吐了一口口水。 “李哥！你干嘛拉我走啊？我他么要一耳掴子抽死那贱娘们！” 李松年瞥了一眼这家伙的身板，摇头道，“你打赢了就是打女人，肯定得赔钱，打输了不光丢人，多半也要赔钱，两种结果都吃亏，你干嘛还要和她打？” 孙靖跺脚道，“我气不过啊！这群女的蛮不讲理！我报名参加个陪审团她们都要拦着，肯定就是要干涉审判结果！ 要是真让她们得逞，那万里送炮的傻娘们说不定给无罪释放了！” “……什么万里送炮？你赶紧给我说说！”李松年连忙追问道，“……得了，我们先去吃饭吧！一边吃一边说。” 苏记连锁鱼档里，李松年一边吃着鱼丸，一边总算是从孙靖口中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这么说，她们是想占据陪审团的名额，然后减轻沈秀容受到的惩罚？”他皱眉道：“法官是执委会安排的吧？陪审团如果直接否决了审判结果，那岂不是会造成更大的影响？ ……这件事我怎么越听越不对劲？小靖，我觉得你还是别掺和了。 对了，你是怎么想到去排队报名陪审团的？” “任大哥和我说的啊！他说让我替他占个位置。”孙靖吃了一个鱼丸，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任大哥？是任执委吗？”李松年心里一动，追问道。 “对啊！不然我也不会和那娘们犟，唉～回去也不知道怎么和任大哥交代。”孙靖叹了口气。 李松年心念一动，摇头道，“没关系，他肯定不会怪罪你的……我猜他已经得到他想要的了。 总之，小靖，你就不要管这事了，如果任执委让你去做什么事……” 他顿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自己要有个把握！” 孙靖一愣，他再迟钝，也听出了李松年的意思，但他随后就肯定地道：“……不会的，任大哥不是那样的人！我能当上施工队队长，还是他主动帮我的。” 李松年看着他坚定的样子，心里一叹，面上却笑道：“也是，任执委为人一向仗义，我也听了他不少事！” “就是吧！”孙靖嘿嘿一笑，露出牙齿：“其实李大哥你人也挺好的！” 第62章 经过一周的发酵，“沈秀容案”很快就在穿越众中间传遍，他们在感慨“居然还有这种奇葩”之余，也开始关注起这件事情来，甚至还有其他市镇的人看了《内参》后，专门坐船来回新华港旁听庭审。 邹小龙就是其中之一。 他的兄弟建材公司这几个月的生意蒸蒸日上，不仅在安康镇（纳奈莫）拥有一座雇佣一百工人的大型制砖厂，还在坎伯兰矿区和南湾镇也建了新厂，一天几十万上下谈不上，一天几千上万销售额却是稳稳达到了。 在普通穿越众人均月收入不过一百块的情况下，他这种每天赚几百块的暴发户在兴奋之余，自然要考虑财产安全问题，虽然他的企业已经被新洲基金会买走了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但是“树大招风”和“枪打出头鸟”的传统智慧，还是让他冷静了下来。 给学校捐款建运动场、每月拿出一百块设立奖学金、自己出钱请人办报纸、还有投资其他人的创业项目积累人脉，这就是他这几个月做的事情。 好在他一向没有什么仇人，而且赚的钱也是剥削殷人来的，和其他人也没有什么直接矛盾，因此人们普遍愿意跟这位“首富”交好。 再加上创业成功赚到钱的人越来越多了，身家上万的就有七八个，做瓷器的，做玻璃的，做腌肉的，做皮具的都有，他这个制砖大王也就不那么扎眼了。 而他这次回新华港旁观庭审，一方面是想探听执委会的风向，一方面也是带着女朋友夏晴回新华港购物消遣，安康镇总归是小了一点，拢共就那么三排街道一千一二百人，远不如人口近四千的新华港繁华，至少前者没有一个正经做头发的地方。 水手26号的甲板上，邹小龙环顾了一下港口的情况，发现至少有10艘以上的水手级运输船和三艘拥有三帆的“蛟龙级”，还有不远处造船厂船坞里那三条基本成形的“新家园”级远洋盖伦船，心里不禁感慨时间过的真是太快了，再过三个多月，远洋船队了就要出发了。 “小邹同学，走吧！我们该下船了。”一个略微有些沙哑的女孩子声音突然在他背后响起，他回头一看，一个短发披肩的娇小女孩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宋行长的晕船治好了吗？”邹小龙拉住女友的手，轻轻吻了下，笑着问道。 “……臆～好脏的！”夏晴夸张地抽回手在衣服上擦了擦，然后笑着挽住邹小龙的胳膊，得意地道：“有本大护士出马，当然是药到病除啊！ 本来早就让他吃，他非不吃，结果快上岸他吐的不行才吃……省药品额度也不是这么省的啊！” “……小晴！”邹小龙看到从船舱里出来一位面露尴尬的西装男子，连忙提醒女友。 “没关系的！我确实是做了件蠢事……夏护士她说的没错。” 宋维纶主动伸出手和邹小龙握了一下，自嘲地说了一句，算是化解了自己的尴尬。 夏晴回头见到自己刚刚吐槽的正主，不好意思地讷讷道：“那个，宋行长，我……” 宋维纶摆摆手，“没事！我其实是想锻炼一下自己出海以后抗晕船的能力，顺便也为自己节药品配额，我不是船员，所以有用的晕船药肯定不会多，到时候无论是给别人还是给自己用，都挺不错。” “原来如此！”邹小龙点点头，心说不愧是金融高材生，还是能够操盘上亿资金的大佬，这等精密的心思，自己真是远远不及。 如果不是他有案底，这第一个“首富”恐怕就是他了。 当然，他现在的新洲银行温堡分行行长的职位也不低就是了，自己的公司想要从银行贷款，还少不了对方的帮忙。 “宋行长这次回来，也是为了旁听这次庭审的吗？”邹小龙把话题引到了庭审上来，看着宋维纶道：“这个案子可比上次那几个偷窃物资的家伙性质更恶劣，我很好奇到底会怎么判。” 宋维纶摇头，“我主要是为了回来述职……至于那个案子，应该还是流放，只不过大概地点会更偏远，时间会更长。” “哦？宋行长是怎么知道的？”邹小龙追问道。 “猜的。”宋维纶坦诚地一笑，然后语气淡然地解释道：“你没有发现吗？执委会的大多数人都不喜欢看到流血，即使叛国罪也一样……判处长时间流放对谁都好。” 说完，他又看了看夏晴，补充了一句：“这件案子以后，可能会有一轮面向女性的心理辅导之类的活动，夏护士如果有时间，不妨去听一听。” 说完，他就对邹小龙点点头，踩着船员刚刚搭好的舢板，走下了船。 “……他最后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啊？”夏晴看着宋维纶走远的背影，疑惑地问道。 邹小龙琢磨几秒，然后捏了一下女友的小巧的鼻子，嘿嘿笑道：“他的意思当然是你背后议论人的毛病得改一改了，哈哈！” “真是好讨厌的一个人！我说事实还不行啊？”夏晴不满地嘟囔了一句。 邹小龙嗯了一声，心里却想起了一直声势不小的妇委会，如果真的如宋维纶说的那样，出现面向女性的心理辅导活动，只要看是妇委会主导，还是执委会主导，就能看出这次执委会的风向了…… 他摇了摇头，拉着女友的手笑道：“好啦！我们也下船吧！你不是说要去理发吗？我们趁早去，免得人家打烊了。” …… 宋维纶离开码头，在附近的自行车出租房里登记租了一辆共享单车，就向执委会骑去。 吉龙岛号上的三百多辆共享单车现在成了新华港居民的主要出行方式，大大提高了出行效率。 只要在一个网点登记交六十元押金，就能享受到三毛钱骑行一整天的快乐，不过目前为止，只有穿越众会选择花钱体验这种交通工具，殷人哪怕是熟殷归化殷人，也不想花这个冤枉钱。 不一会，他就到了执委会所在的建筑群，把自行车交给一个殷人门卫保管后，宋维纶在新洲银行总行大厅的镜子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表，然后便踩着楼梯向三楼而去。 第63章 来到三楼，宋维纶询问了一个准备下班的银行职员，得知赵小冉没有走后，径直敲开了行长办公室的门。 办公室里的布置很简单，窗户前摆着一张松木办公桌，两个从船上搬下来的文件柜，文件柜旁边还有用陶盆培养的一株半人多高的仙人掌，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 见宋维纶进来，坐在办公桌后面的赵小冉看戴上了眼镜，指了指面前的一张办公椅，笑道： “……请坐吧！宋行长，我还以为你今天不会来了呢？” 宋维纶露出微笑，把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的文件递了过去，“我答应的事情，一定会做到！ ……这是我们温堡分行这个月的简报，目前远征镇的金矿一共开采了156公斤金沙，已经融化成金条储备在分行的地下室里，达到200公斤以后，我会通知海军负责押运。 揽储和贷款方面的数据我就不报了，都在简报上。” 赵小冉接过文件粗略地翻了翻，然后抬头看着宋维纶笑道：“有了这两百公斤黄金，我们也算对执委会有个交代了，你不知道，海军这个月催了我好几次，催得我都有点烦了！” 她自然而然地露出的成熟妩媚的少妇风韵，让宋维纶心念一动，想起她同柴国富和陆亚洲之间的绯闻……心说怪不得那两位都动心了。 如果是之前，宋维纶肯定会和这位大权在握的新洲银行女行长拉进一下关系，但是他现在相比其他人有先天的不足。 案底人员的身份在这个新社会的信用值，恐怕是负数，可能也就比那几个藏匿东西地傻小子和脑残的沈秀容好一些。 所以他必须时刻谨言慎行，尽量降低自己的的存在感，等到出海回来建立一定的信任和贡献以后，才是自己发挥本事的时候。 现在赵小冉这个麻烦人物，自然是越少接触越好。 “赵行长，出海的时间定下了吗？还是秋收以后？”宋维纶坐在椅子上，直接问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赵小冉放下文件，点点头，“……至少还要等两个多月收完土豆的，听说那三艘船再有一个半月就能试航，但是新型的火炮才刚刚定型，所以正在赶生产进度。” 她饶有兴致地看着宋维纶，笑问道：“怎么？已经迫不及待地去出海看看了？” 宋维纶苦笑一声，“我得为自己的错误买单啊！希望能一切顺利吧！” 赵小冉见状安慰道：“你也不用多心，执委会已经免除了你的所有处罚，何况你不是也在海豹角挖了几个月的鸟粪吗？ 没人会再追究你之前的事情的……” 说到这里，她又想起一件事，便提醒道：“对了，你知道了吧？最近出了沈秀容的这档子事，所以上船的人都要进行审查，你可能会被多问一些问题，你最好有个准备。” 宋维纶早在知道这条消息的时候就猜到了会有类似的安排，所以此刻一点也不惊讶，他淡定地站起来对她点头道：“我知道了，谢谢提醒！ ……那没什么事，赵行长我就先走了，来的时候坐船吐了不少，我得去吃点东西。” “额……好吧！那你赶紧去吧！” 赵小冉摇摇头，心说这个家伙还真是冷冰冰的，也不知道到底是用什么方法骗到了一亿。 …… 执委会附近有七八家饭馆和餐厅，什么刘记大饭店，串串香烧烤，海底捞火锅，苏记鱼档之类的，各有风格。 经过农业研究所的培育，葱姜蒜辣椒这几种有种子的调味品已经实现量产，但是花椒孜然肉蔻这些调料却没有地方去找，所以餐馆里做出来的菜味道相对后世比较一般。 看报纸说，化学研究所正在研究从海带和面筋里制造味精，也许有了味精，可以让这些菜的味道更好吧！ 宋维纶摇了摇头，不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直接走进苏记鱼档，点了一道油煎海鱼配米饭。 苏记鱼档的老板苏粤生是一个和蔼的五十多岁大叔，看名字就知道是广东人，可能是因为看宋维纶眼生，上完了菜就坐在对面和他闲聊。 “小哥，你也是来看庭审的？” 宋维纶顿了一下，点点头。 “唉，这事确实闹得不像话！好好的人不做，非要去给人当奴才，真是什么人都有……幸亏发现得早，要是让她给得逞了，我们的底细岂不是全漏了？”苏大叔隔着围裙，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感慨道。 隔壁桌正在吃鱼丸的一个灰色军服壮汉闻言，插话道：“是啊！我看最低也得判她个二十年流放！不严惩这种事，以后其他人有样学样怎么办？” 宋维纶听出了两人话里的其他信息，开口问道：“苏老板，这位兄弟，听你们的意思……难道是有人请求从轻处罚沈秀容？” “对啊！”那军服壮汉点头，气愤地说道，“妇委会里不少人都想为那女的开脱说情，还准备包圆了陪审团！ 我这次休假回来，就是要看看这个案子到底怎么审！ 哦，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鲁正平，温堡警备连的。” “宋维纶，新洲银行温堡分行行长。”宋维纶瞥了他军装上的少尉军衔，伸手和对方握了一下。 “你是从温堡来的？我这几个月一直都在远征镇驻扎，好久没有回温堡了……”鲁正平挠了挠头，又问道： “对了，宋行长，那你没有我看到我的同学邹小龙？就是那个开砖厂的暴发户，按理说他今天应该坐船过来了啊！” “那还真是巧了，我们正好同船，他女朋友还治好了我的晕船呢！”宋维纶笑着点头。 “对！他对象是护士！”鲁正平一拍大腿，接着纳闷道：“我们约好了今天下午在这里碰头，宋行长你都到了，怎么还不见他们的人？” 苏粤生大叔看了宋维纶一眼，对鲁正平道：“……也许是下船以后有事情耽搁了吧？新华港这里治安好的很，人肯定不能丢！” 鲁正平点头道：“应该是这样……算了！我再等他半个小时吧，天一黑我就去警务值班室问问……” 第64章 说曹操，曹操就到。 鲁正平话音未落，就见邹小龙和夏晴拉门进来。 “……大头！还有宋行长？你们怎么都在这里啊？”邹小龙和鲁正平来了一个熊抱，笑着问道。 “哈哈！赶巧了不是？我刚才还想去值班室找你呢？你就来了！” 鲁正平重重地拍了下邹小龙的肩膀，直接把他拍得身子一矮，然后指了指宋维纶，“对了，宋行长你们应该认识了吧？他说和你们坐一条船过来的……你们干嘛去了？怎么这么晚？” 邹小龙瞥了眼身旁撅着嘴的夏晴，摇头道：“我们俩就随便逛了逛……” 说完他又看向宋维纶，“宋行长，又见面了，你一会儿有什么计划吗？ 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回去再吃一顿？” 宋维纶也是识趣的人，他用木色餐巾纸擦擦嘴角，站起来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币和一枚钢制硬币，带着歉意的微笑拒绝道：“不了，我一会儿要回宿舍整理资料，下次有机会，我们在温堡再一起吃饭吧！到时候我请客！” “那真是不凑巧。” 宋维纶感慨了一句，“是啊！工作的事情太多，真想好好休息一下……那我就先走了，鲁上尉，夏护士，再见！ 苏老板，钱放在桌子上了。” 他离开后，夏晴才抱怨了一句，“真是倒霉，到哪里都能看到他！” “怎么了？你们和他有矛盾？”鲁正平惊讶地看着邹小龙，“他看上去脾气挺好的啊？” “没事！就是他说了句话，让小晴生气了。”邹小龙苦笑着解释了一句。 苏粤生大叔这时候一边收拾桌子，一边插话道：“这位宋行长就是那个诈骗一亿的那个嫌疑犯，可不是一个简单人物啊……” …… 另一边，宋维纶提着手提包，沿着烟台大道来到了温馨酒店，向前台一位符合现代人审美观的殷人女服务员出示身份证件后，他就选择了一个套间，开始用房间里的干净水洗漱了起来。 作为一名议员，他在新华港东部的“议员住宅区”里面也有分配的别墅，但是那里却一直空置着没有住过几次，他去温堡工作以后，干脆就把家搬到了那里。 他不是没有雇佣殷人女仆的钱，但是他不喜欢那里的人们对他指指点点的动作。 清洁完毕，他没有点燃鲸油灯，而是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窗外路灯的光线打在天花板上。 “以后，还是少回这里吧。” …… 第二天的朝阳如期而至，刚刚过了八点，位于烟台大道东部尽头的大礼堂内，就坐满了前来旁听庭审的人们，到了八点二十分，共有421人接近一半的穿越众参加了庭审。 换作之前，年轻人是很难起这么早的，但网络的消失和手机的集中管理和使用，以及鲸鱼油灯相对昏暗的光线，让他们被动养成了早睡早起的好习惯，这也算事物总有好的一面的体现吧。 刘玉轩看时间差不多了，就走到主席台上，拿着麦克风说道： “请大家保持安静！ 下面开始庭审沈秀容议员涉嫌叛国一案，现在请代理审判长卢逸群同志宣读公正审判承诺书，并由公诉人莫文韬同志描述案件经过，提起公诉。 卢逸群点点头，在众人的目光下拿着一本《基础信条》放在演讲台上，用右手按着，宣誓道： “我现在郑重起誓，我必将严格遵守法律程序，认真听取控辩双方的陈述和证人证词，依照法律条文、逻辑和理性，做出客观公正的判决……” 卢逸群宣誓完，带着手铐，面容憔悴的沈秀容被带到了主席台的下方，和她一起的，还有一位身穿女士西装的女性。 两人的到来，引起了人群的一阵怒骂和骚动，因为礼堂后排的座位更高的缘故，坐在后几排的宋维纶维也能看到那个年轻西装女性是一个挺漂亮的姑娘。 而坐在他旁边的长发青年注意到他的目光，直接替他解答了疑问： “……那是《温哥华日报》的记者杜雯雯，没想到妇委会选择了她来当沈秀容的辩护律师。” “她是记者？那报纸上怎么没有她的报道文章呢？”宋维纶不禁向长发青年问道。 “……这谁知道？我是上回看到她和报社的人在一起，问了一嘴她的情况而已。” 长发青年耸耸肩，然后看了看宋维纶，开玩笑道：“……哈哈这位大哥，你不是看上了她了吧？我跟你说，她可是朵带刺的玫瑰，脾气臭着呢！ 而且她还白左心泛滥，准备成立什么殷人保护协会……总之，挺疯的一女的，我劝你死心。” 宋维纶哑然一笑，他觉得这个长发青年很有意思，便主动伸出手，自我介绍道：“宋维纶，在温堡的新洲银行工作。” “石重，国家地理杂志的……”长发青年伸出了右手，然后惊讶地道：“咦？你是那个……” “对，我就是那个骗了别人一亿的诈骗犯！当然，我现在是一个穷光蛋。”宋维纶自嘲地苦笑道。 “喔噢～”石重尴尬地吹了一个口哨，然后伸手用力地和宋维纶握了一下，笑道：“那我是不是应该感到荣幸，能和一位亿万富豪坐在一起？” 宋维纶认真地点点头，“我也很庆幸自己来到了这里，不然我说不定已经在踩缝纫机了！” “噗～哈哈你太逗了！”石重咧嘴笑了，心里对宋维纶的身份也不太在意了。 两个人说话间，主席台上莫文韬和杜雯雯都宣誓完毕，现在莫文韬正在陈述案情。 “……犯罪嫌疑人沈秀容无正当理由，频繁出入黑熊河工业区和造船厂的行为，引起了我们侦查部门的注意，经过研究后，我们决定对其住所进行突击搜查，并将其传唤至羁押室……” “审判长！我有异议！”杜雯雯立刻举手请求发言。 “请说！”卢逸群点头同意。 “谢谢审判长！”杜雯雯点头致谢，然后转身面向参加旁听的四百多名观众，“我的异议点是，内务委员会是用什么标准认为我的当事人行为可疑的？ 而又是哪条法律赋予内务委员会随意搜查私人住所的权力？” 第65章 杜雯雯的话引起会场的一阵喧哗，特别是被妇委会组织来旁听的那些女性议员，更是吵着说有黑幕，审判长卢逸群皱眉敲了几下法槌，“肃静！不遵守庭审秩序的人，现在就请出去！” 会场迅速安静了下来。 “……下面请控方公诉人回答辩方律师的问题。”卢逸群指了一下一声内务委员会黑色制服的莫文韬。 莫文韬也是老手，他咳嗽了一声，把众人的视线吸引到自己身上，然后不急不慢地说道：“……审判长，各位议员，首先我要向大家声明一个事实。 我们内务委员会是执委会的下属机构，职责是保护大家的利益和维护国家的安全，并且我们还受到执委会、监察委员会和全体议员的三方监督。 因此我们没有意愿，更没有能力非法搜查一位议员的住所，也不敢非法羁押任何一位议员，否则我们早就因为大家的投诉而被解散了！” 他顿了顿，面向众人接着说道： “……黑熊河工业区和造船厂是涉密单位，内务委员会有义务保护它们的安全和机密。 沈秀容不在这两个地方工作，也没有朋友在里面工作，却非常热衷于打探里面的情况和技术细节，这已经超过了好奇心能够解释的范畴。 至于针对其住所的搜查……” 莫文韬从桌子上的文件袋里取出一张盖着印章的a4纸，竖着展示出来，“这是执委会下属监察委员会和内务委员会的授权文件，虽然我们不会随意搜查一位议员的住所，但是特殊情况除外。” 莫文韬显示了调查程序合规性，杜雯雯也没有话说，只好点了下头表示认可，如果不认可就是挑战执委会了……除非有充足证据，不然她也不想节外生枝。 只听莫文韬继续用逐渐放沉的语气说道： “……经过突击搜查后，我们在沈秀容的住所发现了她的日记和她搜集的一批技术资料档案……结果让人既生气又后怕！ 这位沈小姐，享受着大家共同努力而得到的成果，却因为无知和愚蠢，向往一个封建农奴制的国家，渴望同那些腐朽反动的封建贵族进行婚恋，并为此不惜出卖我们大家的核心利益！ 沈秀容，你打算在三个月后的出海航行时找机会脱离船队，投奔可能存在的清王朝，对吗？ 请回答是或者不是！ 我提醒你，我们保留有有你亲自签署的问询笔录和录音。” 莫文韬说着，直接逼视质问着坐在椅子上的沈秀容。 “我……我没有！我就是写着玩的！那天审讯的时候是你吓唬我，所以我才承认的！”沈秀容看了杜雯雯一眼，立刻反驳道。 当庭翻供！ 这一幕真是出乎预料，会场里的人再也不管什么纪律了，马上议论纷纷，还有人站起来对沈秀容破口大骂，结果引来了几个妇委会骨干的反击，一时间礼堂内吵闹的如同菜市场。 “肃静！肃静！会场警卫，把那几个骂人的拉出去！！” 卢逸群见状马上站起来让警卫把几个叫嚷得最欢的男女拉了出去，又敲了几下法槌，总算让人们重新冷静了下来。 “审判长！我请求替我的当事人发言！”杜雯雯脸色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她看了看脸色阴沉的莫文韬，对主席台的卢逸群说道。 “准许发言！”卢逸群点点头，作为一个律师，他现在已经大概猜到对方要用什么理由反击了。 “……谢谢审判长！” 杜雯雯深吸一口气，然后指着身旁的沈雯雯，用尽量沉稳地语气，对着坐着执委会会成员的前排听众道：“……我想请公诉人和大家注意！ 我的当事人在被监禁控制之前，并没有采取任何危害他人和社会的行动！ 她的行为，充其量只是思想观念的问题，而众所周知，法律是不能给一个人的思想定罪的！ 除非是在一个是非不分颠倒黑白的社会！ 而且我认为，因为胁迫而产生的证词不具备有效性，内务委员会对我的当事人起诉盗取机密和叛国罪名不成立！” 她刚说完，会场里的不少人都皱眉思索起来。 是啊，如果想法也能被定罪的话，那岂不是人人都是罪犯？ 坐在台下前排旁听的陆亚洲和身旁的冯德才商量了几句，但是却没有任何表示，而王忠祥看到这一幕则微微皱眉。 莫文韬和身旁一个西装青年商量几句后，大声反驳道： “……辩方代理人的逻辑不成立！这是偷换概念的诡辩！” 他指向沈秀容，冷冷地道：“在司法实践中，沈秀容的行为实际上已经是犯罪预备和未遂，而不仅仅是单纯的胡思乱想！ 思想确实不可以定罪，但她屡次套取国家机密准备叛逃，却是直接的犯罪证据！没有证据，我们也不可能采取行动！ 加上沈秀容在询问中承认了自己存在主观意图……这明显是一起窃取国家机密、预谋叛国未遂的恶性案件！ 如果歹徒准备绑架一个人，却因为目标保镖的阻拦而没有实施成功，难道歹徒也是无罪的吗？显然是不可能的！ 沈秀容的行为，其性质要比绑架案恶劣得多，她的犯罪行为如果实施成功实施，将给我们每个人都造成不可估量的巨大伤害！ 我相信，任何一个有着基本判断能力的人都会明白这一点，但沈秀容还是做了，足以说明她主观意图的坚决！ 因此，我坚决要求法庭按照窃取机密罪和叛国罪未遂进行判决！” 卢逸群见杜雯雯和沈秀容商量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反应，直接问道：“……辩方律师，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杜雯雯咬了咬嘴唇，她也意识到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想为沈秀容做无罪辩护有些困难了，所以只好强辩道： “这个……我对安全委员会的审讯方式表示质疑！我的当事人是一个没有太多社会经验的女性，也没有犯罪记录，所以对一些诱供的手段没有抵抗能力……” 不过没有等她说完，莫文韬就打断道：“请辩方律师注意言辞！我们的每次询问过程都有录音和录像！如果对这方面有异议，我现在就可以播放视频！” 第66章 接下来的了十多分钟里，双方又展开了几轮辩论，中间还播放了一段询问视频，视频里沈秀容的那些脏话，让杜雯雯准备好的话失去了支点，只好要求法庭看在沈秀容直接承认罪行和没有实施的前提上，从轻审判。 见双方都没有再发言的意思，卢逸群敲槌宣判： “……现在宣读初审裁定，请公诉人、被告和辩护代理人起立。 本庭认为，沈秀容议员意图背叛国家，并搜集机密技术资料准备出卖集体利益，内务委员会调查取证程序合法，证据确凿。 依据《基础信条》的精神和暂行刑事法律条例，应当判处议员适用的叛国刑罚：流放二十五年，剥夺议员权利二十年。 念及其配合调查，且尚未付诸于行动，故减轻处罚，判处流放十二年，剥夺议员权利八年！ 如果对该判决不服，可申请召开议员会议重审。” “……呜呜～” 沈秀容听说要流放十二年，直接趴在桌子上哭了出来，她只是想到自己会被定罪，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温哥华日报》曾经报道过那五个藏匿物资的小青年，他们先被流放到了最北面的坎伯兰煤矿，然后又被流放到了温哥华岛北面的一个小岛上当伐木工，还有两年才能回来，而自己……居然要流放十二年！ 十二年啊！ 流放结束她都四十岁了！ 更别提什么享受生活了。 如此悲惨的未来，怎么能让她不哭泣？ “审判长！这个判决是不是太严重了？女人一辈子能有几个十二年啊？” 杜雯雯看着捂着头痛哭的沈秀容，不禁为她抱不平道。 卢逸群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这已经对她从轻处罚了，其实她背叛的不仅是我们的团体，还有我们的文明！ 想象一下如果她真的按照自己的想法做成了这件事，那等待这个世界人们的，将是一个怎样可怕的未来？ 每个人都要穿长袍马褂留辫子，动不动就跪在地上口称奴才，发句牢骚就要被满门抄斩！ 你难道愿意生活在那样的世界吗？” 杜雯雯闻言，不禁想象了一下全世界男人都留辫子的情形，张了张嘴，最后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是啊，哪个正常人会愿意生活在那样可怕的世界呢？ 那些妇委会的骨干也没有再跳起来反对……因为最激进的几个人刚刚已经被拉了出去，不在场。 这时，陆亚洲从观众席站起身，迈步走到主席台上，对卢逸群说了几句，然后接过麦克风，深吸一口气，看着台下的四百多人，平静地说道： “……各位！请安静一下，我有话要说！” 会场里所有人的目光顿时集中到他的身上，大部分人的表情是好奇，而极少数人是惊愕。 只见陆亚洲抬手指向台下埋头痛哭的沈秀容，用一种复杂而沉重的语调说道： “刚才，卢俊群同志说沈秀容不仅背叛了我们这个集体，也背叛了我们的文明！他说的很贴切！让我不得不借着这个机会代表执委会和我自己，向大家重申我们的立场！ 同志们！我们这个团体来自现代，我们都是现代人，这一点从我们都认同的《基础信条》就能体现出来！ 但是嘴上认同并不代表心里认同，部分认同并不意味着全部认同。 大家都是普通人，来自不同的地方，拥有不同的经历，绝大部分都是俗人，拥有各种欲望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是一个合格的现代人，应该具备基本的是非观念和道德水准，应该知道什么行为和我们的文明相悖，应该了解一个真正美好的世界因该是什么样子的，也应该清楚什么现象是腐朽的、丑恶的、必须埋进历史的坟墓中去的！ 我们承认自己不是圣人，但我们也要向建设一个美好世界的方向而努力！ 因为这不仅关系到我们自己，也关系到我们的后代，更关系到我们用心血建立起来的国家能否继承我们的文明并兴盛下去。 古人说过，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我想告诉你们，从踏足这个时代开始，你们每个人就不再是一文不名的小人物了！ 你们每个人都能做出以往不能想象的成就！ 前提是你们真正信赖自己的同伴，信赖自己的集体，并与其他人密切合作。 一个人的力量是渺小的，尽管他掌握着超越时代的知识，也可能被野蛮和落后所击败和同化！ 但集体却可以成百上千倍放大个人的力量，我们想要在这个世界继续生存和发展，就必须要依靠集体，信赖集体，维护我们共同的价值观和理念。 我们要改造这个世界，而不是被世界改造！” 陆亚洲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拿起演讲台上的水杯喝了一口，而台下安静了片刻，顿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陆亚洲这番话明显是早有准备，但他确实说得不错，会场里的大多数人都被他的话所打动……除了少部分提前知道和没有预料的几人。 掌声渐息，陆亚洲接着看向沈秀容：“……对于沈秀容，我很痛惜她被一些腐朽的文化所影响和侵蚀，让她做出了错误的选择，但这不应该全怪她。 其实我们自己身上或多或少也带有一些存在问题的观念和思想。 比如有的同志向往古代的婚恋制度，希望自己能够享受三妻四妾。 再比如有的同志看待欧洲国家心里有特殊光环。 还有一些同志把异性和一些同自己观点不同的人视为敌人……这些都是我们自己内部的问题！ 虽然这些问题短时间内并不会太过影响我们大家，但长此以往，我们的凝聚力就会瓦解掉！ 我们会变得更容易被其他文化渗透，我们的文明也将失去颜色……这是一个非常可怕的结果！ 我希望大家能够引以为戒，拥有一份维护我们自己文明的使命感，不要被那些人压迫人的封建等级制度所迷惑，也不要觉得自己就能成为等级社会里的赢家……那种社会里的赢家只有一个，那就是皇帝！” 第67章 即将启航 两个半月后，时间已经接近初秋。 新华港北部的海湾，高文亮部第一次遭遇殷人袭击的地方，现在已经是新华港下属的第三个乡镇了，正式名叫镜湖镇，因为境内有一座淡水湖泊而得名。 镜湖镇的地势是北高南低，南部围绕镜湖有一片不小的平原，现在已经被一千四百多名殷人劳工改造成四千亩耕地，其中一半种植了土豆，剩下的一半种植了玉米大豆和各种蔬菜。 在北部的丘陵地带，农业委员会去年冬天还组织殷人还开辟了三百多亩果园，等待农业研究所把苹果树苗和早熟梨树苗培育出来，就可以进行栽种。 大家有钱都买不到水果的尴尬，再等个三四年就可以缓解了。 而为了清空土地被砍伐的树木，则变成了造船厂的船材、各种家具、取暖燃料和造纸原料。 镜湖镇在执委会的规划中，是温哥华岛南部最重要的农业区，肩负着保障粮食安全的重任，因此受到了高度关注。 光是当地驻军就有整整一个连，还有配套的警政部治安部队，以及最多的盘古教教士，以确保殷人农夫的思想稳定。 这天，又到了七天一次的礼拜日，镜湖镇又要举行一次大规模的礼拜仪式和教化活动（就是上课扫盲）。 殷人劳工也能从平日里繁忙的除草施肥和修水渠的工作中解脱出来，轻松地享受一天的假期。 而主持这次礼拜仪式的，正是教会的首席教士，崔钰，崔大教授。 “……这里的情况怎么样？我听说仍然有殷人保留自己的原始信仰？还闹出了案子？” 盘古教会在镜湖镇的布道礼堂二楼，一身白色兜帽打扮，带着帆布背包，腰上还挂着短剑的崔钰刚坐下，就迫不及待地询问镜湖镇当地的主教林恩。 后者是一个二十六岁的带着眼镜的大学生，外国文学硕士在读学历，父亲是一位建筑承包商，小有身家。 “……已经解决了！就是七八个殷人劳工被一名没有调查清楚身份的殷人巫师蛊惑，试图偷船逃走。” 林恩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忍，从暖水瓶里给崔钰倒了一杯热水，继续说道：“其中三人被港口的警备连士兵当场击毙，其余人都被抓住了……不过部分殷人信徒的情绪有些不稳定，他们对现在的劳动强度不满，不然也不会被煽动一下就要逃跑。” 崔钰点点头，却没有接过劳动强度的话题，而是又问道：“那个案子里，教会安插的那些归化殷人为什么没有提前报告？执委会不是要求每五十人的定居点至少要有一个我们的人吗？” “他死了。” 林恩从抽屉里取出一份档案递了过去，摇头道：“那些准备逃走的人第一时间就杀了我们在四号定居点的内线，这些人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有计划地想要逃走。 审讯记录也表明他们对信仰虔诚的归化殷人很敌视，所以下手特别重。” 崔钰大概翻看了一下案件经过，闭上眼睛思索了一阵，最后叹息道：“……看来殷人的文化离心力问题，要比我们想象中严重啊！ 不仅【工作六天，休息一天】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夫生活不能让他们适应接受，就连城镇里的工厂工人生活也不能让他们忘记渔猎生活。 综合来看，只有殷人女性和孩子更容易认同我们的文化，殷人男性……只适合军队！” 林恩犹豫一下，还是试探着说道：“会不会是因为土地的问题？ 镜湖镇的殷人实际上只是我们雇佣的农业工人，我们只是给他们提供了食物和一点工资，并没有给他们分配耕地，所以他们的积极性不高？ 以往他们狩猎打渔获得的是即时性的满足，而种地需要延迟满足，没有为自己工作的动力所支撑，产生厌恶情绪是很正常的。” “哦？小林你也开始研究心理学了？”崔钰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笑问道。 林恩苦笑了一下，指了指自己脖子上挂着的阴阳鱼吊坠，“我现在毕竟在干着‘心理按摩师’的工作，总要下功夫研究一下的，所以就托朋友从新华港的图书馆借了一批心理学的资料。” “看来你要比我更称职啊！” 崔钰满意地对他笑了笑，接着正色道：“……执委会最近确实也在考虑给殷人分配土地，不过论证暂时没有通过。 你也知道，北美的殷人还没有发展到农耕阶段，农业委员会很怀疑就算给了他们土地，他们也不会好好耕种，还不如先维持这种雇佣模式，保障我们的粮食安全。 还有一个月，第一批远洋探索舰队就要出发，明年还要派出第二批探索舰队向南部海岸探索……执行这些计划都需要我们有足够的粮食。” 林恩听对方提起远洋舰队，不禁问道：“崔局，你这次过来，是来让我回新华港的吗？这两天镇上陆续有人接到通知回去了。” “没错！” 崔钰从随身携带的一个帆布背包里取出一份文件，“林恩同志，三天后北冥号远洋运输舰正式下水进行海试，作为第一批上舰人员，海军部邀请你参加下水仪式和后续的培训，你在镜湖镇的工作，将由我暂时负责。” “太好了！我还以为他们把我给忘了呢！”林恩接过文件看看，不禁松了口气。 崔钰失笑道：“你又没有被剥夺上船资格，怎么会把你忘了？” 他随后站起来拍拍林恩的肩膀，认真地嘱咐道： “小林，你这次出发，至少需要一年时间，上船以后注意安全，保持警惕，不要有莫名其妙的同情心，也不要让自己处于危险。 哦，对了，还要多带两套御寒的衣服，你们出发以后要一路北上，沿着阿拉斯加寒流去阿拉斯加，再向西顺着千岛寒流向南下，这一路都在高纬度地区，应该会特别冷。” 林恩感激地对他点点头，笑道：“放心吧崔局！我早有准备，衣服裤子早就买好了，就等着出发了！” 第68章 下水仪式 又是一个大晴天，在干爽的秋风里，新华港的上千名居民又一次聚集在造船厂船坞的外围，前来围观“北冥号”的下水仪式。 随着工人放开挡水闸，海水汹涌地灌入干船坞内，浮力把里面的那艘双层三桅盖伦船慢慢撑了起来。 “北冥号”是新家园级的第三舰，在她之前的“新家园号”和“神州号”，在过去的一个月内已经分别下水，并且完成了海试。 只要北冥号成功海试，第一批远洋舰队的三艘远洋舰就可以随时出发了。 新家园级的最终设计排水量是550吨，船员200名，载有10架火箭弹发射架、10门18磅青铜炮、15门12磅青铜炮和20门7磅钢炮。 其中7磅钢炮采用吉龙岛号上的钢材铸造而成，这种钢炮是一种前装滑膛炮，可以装霰弹和实心铁弹，性能要比青铜炮更好，能承受更大的膛压，更加轻便，也适合陆战。 因为远征镇发现的铜矿含铅量高，锡含量却比较低，铸造青铜又需要10%～15%的锡，所以武器厂有更加迫切的需求铸造钢制火炮。 对于只有550吨，勉强称得上巡洋舰的新家园级来说，45门火炮似乎有些多了，不过在远洋舰队贸易委员宋维纶的坚持要求下，这个火炮数量还是被执委会确定了下来。 宋维纶给出的理由很充分，第一，三艘新家园级上的海军水兵和乘客需要足够的武力保护自己。 第二，火炮是天然的高价值商品，必要时可以出售部分火炮换取各种物资和人口。 第三，增加小型火炮数量可以在登陆作战时大大提升火力，保障人员的安全。 理由很强大，执委会不能忽视大家的安全，因此也就有了这种臃肿的火力配置。 今天执委会的大部分执委也参加了下水仪式，见北冥号成功下水，他们也在其他人的欢呼声中一起鼓掌。 “不容易啊！总算下水了！这回我可得好好歇歇，我感觉自己这一年操得心比这辈子都多！”造船厂厂长林永茂松了口气，一副累坏的样子。 一旁的的冯德才听他这么说，拍拍他的肩膀，笑道，“老林，你可不能闲着，现在咱们有多缺船你也不是不知道……你要是偷懒，可别怪我把订单给温堡造船厂啊！” 林永茂一听急了，连忙摇头，“得得得！我还想拿奖金呢！我说老冯，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新湾航运公司的三艘蛟龙级订单为什么给了温堡造船厂？ 我们造完了三艘新家园，就能抽出精力接这个单了。” 冯德才还没说话，就听前面的陆亚洲回头笑道：“老林，这事是我对老冯说的，你们造船厂以后还是把主要精力放在海军订单上吧！ 第一批远洋舰队造好了，还有第二批，第三批，少不了你的单子！” 海军执委严家傲也补充道：“就是啊！我们海军太缺船了，这回又要走三艘新家园，急需弥补海军力量，你们造船厂可不能放慢脚步！” 林永茂叹了口气，刚想说什么，一位身穿清新的白色裙装，略施粉黛的漂亮姑娘拿着瓶啤酒跑了过来。 “陆主席，还有各位执委，关主教已经准备好了，该举行祝福仪式和“掷瓶礼”了。”宋清萍低头对陆亚洲说道。 “好啊！我们这就过去吧！” 陆亚洲笑着点头，然后看着这位有些紧张的音乐老师，安慰道：“小宋老师，别担心，现在你和这艘北冥号才是主角，不用太拘谨，就当我们不存在好了。” “嗯，我知道了陆主席。”宋清萍点点头，然后回头看到不远处正在向自己招手的男友白墨，内心也慢慢平静下来。 新船下水，自然要举行仪式增强大家的认同感，而盘古教作为几乎所有殷人信奉的宗教，当仁不让地充当了这个媒介。 至于请女士拿着酒瓶在船头摔碎的“掷瓶礼”，则是后世从西方传来的习惯，意为祈求平安，陆亚洲和海军的军官都是船员和海军出身，也希望能够沿用这个仪式……总不能宰三牲供头吧？没这个条件不说，这个也和盘古教不要祭品的教义冲突。 “……海洋虽然风高浪急，但却是勇敢者的猎场和荣耀之地，愿盘古的意志庇佑这艘承载着梦想的舰船，为我们带来幸运和希望！” 船坞的木质长廊上，一身斗篷的关小虎念完祝福词，拿着圆规和尺子在舰首点了点，然后退了几步，把位置让给手捧啤酒的宋清萍。 后者神色庄严地点点头，在几百人的目光下，用力把手上啤酒瓶砸在船头下面的一根铁管上……这其实是厕所的管道，因为盖伦船的船头上部凸起，下部呈现流线型的凹陷，所以适合当厕所。 好在没人在乎这个，随着啤酒瓶“砰”的一声被砸得粉碎，观众们再次爆发了欢呼。 在场的穿越众里，大部分都是准备登船的乘客和海军水手，还有他们的朋友亲人。 按照计划，再经过一个月的训练和适应，远洋舰队就要从新华港出发，一路北上，到达阿拉斯加，也就是北冥，在当地建立一两个据点后，船队要沿着千岛寒流，向西南而去。 此去万里之遥，不知道将遇到什么危险，也许会一路平安，也许会历经坎坷。 不是所有人都有足够的冒险精神，因此在临近出发的这段时间里，即使面临执委会的处罚和名誉受损，还是有几十人打起退堂鼓，放弃了登船。 远征舰队不得不又补充了一些训练过的殷人水手替代了他们。 截止出发前一周，确定跟随远洋舰队出海的穿越众有159人，殷人水手和士兵有455人。 这159人里，海军军官炮手操帆水手士官81人，陆军军官28人，其余人则各种职业都有，维持殷人士气的教士、负责外交和贸易的委员、突击研究历史民俗的专家，会说粤语福建话南京话苏州话的“翻译”、医生和厨子……能上船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技之长。 第69章 北冥号的海试很顺利，当然了，漏水肯定是漏水的，木头船就没有不漏水的，这是由材料所决定的。只要漏水的速度不影响航行，就还在可容忍的范畴。 其实造船厂也不是没有想过解决漏水的问题，还有人提出用大块塑料布整体包裹船体，或者用塑料袋塞进缝隙，但是前者需要的大量大块塑料布，后者则经过实验证明，还不如用烧化的白塑料填补更结实牢靠。 和前两艘同型号前舰的海试程序一样，北冥号经过了对岸打击、射击靶船和远航一百海里的流程。 值得一提的是，那艘倒霉的靶船是一艘排水量105吨的水泥船——没错，造船厂经过几次小型验证以后，成功造出了这艘“金刚力士号”水泥船。 但在设计这船的时候，时为了安全考虑，增加了船体厚度，让这艘船的自重变得大了很多，即便风力条件合适，她的航速也很慢，几乎只有同级的蛟龙级航速的四分之一，这就让她丧失了实用价值，只能沦为海试的靶船。 而“金刚力士号”水泥铁筋外壳，也让她比木质靶船更能抵挡火炮的射击，在北冥号之前，她已经充当了四艘蛟龙级和两艘新家园级的靶船，看样子还能继续撑下去。 港口码头上，潘学忠从那艘满是炮弹破口的水泥帆船船上收回目光，转头看了看面前正在向北冥号装载货物和火药的殷人劳工，以及正在点数和指挥的几名船员。 “……军子，现在装多少货了，中午之前能装完吗？”他走过去，拍了拍一个身材高大厚实的背影问道。 李仁军回头一看是北冥号的潘船长，下意识地点头道：“能！中午之前怎么都能装完了！” 说完他又翻出口袋里的账本，低头介绍道： “咱们船上装的大宗货物比较多，20吨大米、10吨土豆、20吨煤、300桶淡水、400板玻璃、50副备用板甲、200把钢刀，一批钢制矛、还有100桶火药。 另外还有一些其他的小玩意，比如1000面小块艺术镜和100面半身镜……” 潘学忠点点头，“那就好，明天就要出发了，咱们可不能耽误事！” “船长你就放心吧！”李仁军拍胸脯道：“还有一批衣服和玻璃器皿没有装上船，他们装完我就通知你！” 两人正说着，就见一身少校军服的高文亮，陪着白袍教士打扮的关小虎走了过来，沿途经过的殷人搬运工纷纷低头在胸前划了个太极，向后者表示敬意。 “潘船长！我和高总督额外有一些东西要带上，新家园号和神州号已经没有空余的吨位了，所以想问问北冥号上还有多余舱位吗？” 关小虎似模似样地也在胸前划了个太极，然后笑着对潘学忠说道。 高文亮在一旁补充道：“其实没有多少东西，就是武器厂生产了一批新的燧发手枪和步枪，现在的大口径火绳枪以后也用不到了，正好带着去，看看能不能高价卖掉。 关主教他是想多带几套热气球装置，好进行传教活动。” 潘学忠想了想，这些东西应该没占多少地方，而且北冥号本来就有冗余的舱位，就点头道：“没问题，下午你们派人送来就行了……你们个人携带的东西要不要也放在北冥号上？正好我们也可以在路上做个伴。” 高文亮遗憾地摇头，“抱歉，我要在新家园号上带兵，不过关主教他倒是能去北冥号。 他要编一本新的经典，你们船上人少，环境正合适。” 关小虎一听不乐意了，“什么叫编？那是在行万里的途中感悟盘古的真理！” 高文亮看了看远处的殷人劳工，耸耸肩，“行！你说感悟真理就感悟真理……那我先走了，明年出发的时候再见！” 关小虎看了看他大步离开的背影，无奈地对潘学忠低声苦笑道：“这高大总督，还以为我乐意当神棍啊？ 要不是为了让他们……” 他用手指点了点远处的那些殷人搬运工，“……能好好干活，我和崔大哥干嘛这么费尽心思地创造神话体系？ 没有殷人劳工去干苦力活，咱们的工业能这么快发展吗？远洋舰队能这么快就出发吗？ 还有人说我们是落后腐朽的……你跟殷人说先进的大道理也没用啊！ 人家就信这个！” 看起来，关小虎对执委会和一些人对教会的中伤很不满。 潘学忠点头表示同意，在殷人问题上，盘古教确实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不光让殷人从文化和价值观上积极向现代靠拢，还让殷人部分摆脱了渔猎生活的散漫习气，开始变得勤劳肯干了起来……劳动荣耀神嘛！ 不过作为海军成员，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限制教会，并让军队的教士体系和教会剥离，是执委会的一贯政策，他也不想和关小虎走得太近。 …… 下午，执委会特别为明天就要启程出发的159人举办了送别仪式和集体聚餐，好多人喝得大醉，更有人泪洒当场，舍不得亲人和朋友。 不过。第二天太阳还是照常升起。 “新家园号”、“神州号”和“北冥号”依次拔锚，升起风帆，在几乎所有新华港市民的目送下，缓缓消失在海平面。 “新家园号”的船长是吕建成，他是吉龙岛号的水手长，是海军的老资格，不过他过去一直在负责运输系统，这回担任船长，算是老本行。 吕建成还有一个优势，他之前在一艘巴拿马货轮上担任过水手，亲眼见识过太平洋的风浪，所以顺理成章兼任了远洋舰队的司令。 “神州号”的船长刘彦文，则是海军内部青年军官里最优秀的的一位，之前担任过蛟龙级船长，性格一丝不苟，不过他不是海员出身，是在过去一年的航海学校学习和水手历练出来的人才。 而“北冥号”的船长潘学忠就是船员出身了，经过学习和历练，他同样摸索和掌握了风帆舰船长的基本技能。 风帆舰的操纵说起来复杂，好像十七十八世纪需要十年才能培养出一个优秀的船长或者水手，但那是因为当时人的文化水平普遍不高，导致学习效率低下，以及掌握知识的船长和水手对知识有意无意的垄断。 对掌握的技术资料和空气动力理论的穿越众而言，这一切也没什么神秘的，无非是实际操作，再不断总结经验进行改进的过程而已。 第70章 三艘船鼓起风帆，想要尽量借着盛行西风的风力，沿着温哥华水道向西北航行而去。 但在这种相对逆行的风向下，风帆船必须借助风向与航向的夹角完成逆风行驶。 如果夹角太小完全逆风，就需要采用“之”字形的路线迂回航行。 因为逆风行驶时，风向和所要前进的方向之间的夹角越小，速度越慢。 所以三艘船足足用了十几个小时，才在在接近晚上八点钟时驶出了水道，真正进入了太平洋。 晚上八点，又到了三艘船桅杆组换班的时间。 新家园号的甲板上，18名替班的桅杆组成员，在微微发凉的太平洋海风中分成三列站好，面向大副兼水手长周思明。 这些海军士官和水手里穿越众和殷人各占一半，但此刻都穿着以海员服为模板裁剪的蓝色（来自野生蓝莓）海军军装，只有肩膀领口和袖口有军衔的不同。 “很好！很有精神嘛！看来你们对今天的晚餐很满意！” 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站直了身体看着老周。 “废话，我就不多说了！不管你现在是擦甲板的水兵，还是航海士官，你们都是光荣的海军的一员，应该知道自己肩膀上的责任！ 全船305个同伴的安全，全都要靠你们的恪尽职守来保证！ 偷懒！瞌睡！注意力不集中！ 这些现象我都不希望在你们身上看到，因为这不仅意味着某人要降职记过，还要让我这个负责人没脸见人！ 就在刚刚！神州号上的一名航海士官因为玩忽职守被降职为水手，因为他居然没有发现一处绳扣松开了！ 我不想我手下的兵也给我这么露脸……听到了吗？” “听到了！！！”十八人里，不管是九个穿越众士官，还是另一半的殷人水手，全都大声吼道。 “很好！”周思明满意地笑了笑，吩咐道：“现在各桅杆组的组长组织一下，依次把上面的人换下来！” 很快，一个个裹着毛皮大衣的水手顺着绳梯从高高的桅杆上爬了下来，和替班的人抬手敬礼后，大部分人选择在船舱的值班书记官那里签到消班后，就沿着木梯，去找自己的吊床睡觉去了。 有的殷人水手去军需处那里买了瓶老白干，准备喝着酒入睡，但也有的殷人没有买酒，而是结伴去船上的小教堂里，准备找随传教士听睡前布道。 周思明看着这一幕，微微皱眉，但是也没有说什么。 解决了换班的事情，周思明也打了个哈欠，准备去自己的小舱室里睡一觉，六个小时后的半夜换班还得他主持，不睡觉可顶不住。 不过他刚躺在床上，门外就传来的敲门声，“老周，你睡了没？没睡就开下门，咱俩聊一聊！” 这是船长吕建成的声音。 “咋了老吕？其他船出情况了？”周思明连忙拉开问，有些紧张地问道。 “没有！就是有点睡不着，想找人说说话！”吕建成笑着晃了晃手上的一瓶啤酒，又从口袋里取出了一盒梅林午餐肉肉罐头，然后还摸出了半包香烟，笑道：“有这些，足够你老周陪咱聊聊了吧？” “够了够了！太够了！”周思明连忙接过午餐肉罐头，侧身把吕建成请了进来。 然后他直接抽出挂在腰上的军刀，把罐头起开，取出盘子把午餐肉倒出来闭上眼睛闻了一口。 “……嗯～就是这个味道，我有大半年没闻到了啊！” 周思明把盘子放在桌子上，指着那块满是脂肪和淀粉的午餐肉对吕建成苦笑道： “不瞒你说，烟酒我也能弄到，但是这罐头，我已经有半年没吃了，兑换点里的太贵了！ 两百块一盒！我肯定不会拿一个月工资买它！” 吕建成淡淡笑了一下，“至于这么夸张吗？这东西都是猪肉边角料还有猪油，顶多是调料和香料多了一些，掩盖住味道而已……炖野牛肉不比这好吃和健康多了？” “你不懂！”周思明摇摇头，递给他一把不锈钢餐刀，“这是回忆味道，我吃泡面时喜欢就火腿肠，以前船上对付着吃的……算了，不提这个了。 吕大船长，说说吧？你怎么弄到的？ 你赚的钱也和我差不多，肯定不是买的！” 吕建成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接过餐刀给自己切了一块午餐肉塞进嘴里，才点头道：“确实是别人送的，开腊肉厂的那个周开源，你认识吗？ 临走前他找到我，希望我能买一批锡锭回去，他要造马口铁生产肉罐头。 现在远征镇的锡矿被武器厂征用，少量流出来的都被玻璃厂和化工厂拿走了，所以他想自己开辟锡金属的来源。” “……你答应他了？” 周思明放下午餐肉，认真地问道， “当然没有！”吕建成摇头道：“执委会给我们的第一贸易目标就是人口！ 最好还是那种五六岁的小孩，除非我们弄不到人，不然哪来的多余吨位给他运锡锭啊？” “那就好！”周思明松了口气，笑道：“我还以为你要拉我一起入伙呢？ 那个胖墩挺有眼光啊，要是真能弄出肉罐头，别的不说，军方订单肯定接到手软，直接发财了！” 吕建成给周思明倒了一杯啤酒，平静地道：“谁都知道可以发财，那就代表发不了财，也就是一开始的时候有暴利吧！ 竞争开始以后就是辛苦钱，一个不好说不定还亏本，马口铁又不是执委会认可的专利，没法垄断。” “这倒也是。”周思明喝了口啤酒，见吕建成欲言又止，便挥手道：“老吕，你有话就直说吧！咱们认识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那好！我也不墨迹了。”吕建成点了下头，认真地道：“现在咱们乘着阿拉斯加暖流，所以航速基本能达到5节以上，如果顺利的话，大概十多天以后，就能到阿拉斯加。 你也知道，执委会希望能在阿拉斯加的沿岸建立一个定居点，以便获得毛皮和金矿，后续的远洋船队去亚洲也需要一个中转补给点……” 第71章 六六式燧发步枪 “……所以呢？这个和我有什么关系？”周思明已经意识到这盒午餐肉不是那么好吃的了。 吕建成深吸一口气，解释道： “阿拉斯加的定居点需要军事力量守卫，原本负责人应该由陆军派人担任，士兵也从陆军调派。 不过高文亮想在船上保留更多的陆军军官，我们在亚洲可能要参与陆上争斗，三艘船上的专业陆军军官，算上高文亮，只有28人，少一个人，就等于在未来少一个班。 所以我和他商量以后，决定咱们海军出10个会做木匠活儿的水手，陆军出5个军官，配上50个殷个士兵，现在还缺一个定居点负责人……” “所以你就想到我了？”周思明皱眉道。 吕建成连忙解释：“老周！我没有强迫的意思，这不是跟你商量吗？ 阿拉斯加的定居点需要一个经验丰富的领头人，陆军里全是毛头小伙子，水兵也差不多…… 你放心！我们肯定给你留下足够多物资和工具，起码帮你们建好房子我们才会继续出发。 再等四五个月，执委会就会派出第二批探索舰队来阿拉斯加，到时候你们就能回去了……” 周思明沉默了片刻，然后抬头看向吕建成，“老吕，这事……我得考虑考虑，明天再说吧！ 我半夜还要换班，先睡一会儿！” “哎！好！明天你给我准话就行！”吕建成站起来，走到门口，又回头道：“差点忘了，高文亮说，只要你答应，他就把自己的在亚洲的收获，还有执委会的奖励分你四分之一，我也一样！” 周思明没有说话，只是对他点头，表示知道了。 吕建成走后，周思明枕着双手，思考着要不要答应。 执委会出发前，已经把全部权力授权给了远洋舰队的管理委员会，这个委员会共有7个委员，包括三艘船的船长吕建成、刘彦文和潘学忠，还有陆军司令高文亮，教会的主教关小虎，贸易委员宋维纶，外交委员高博。 理论上，管委会做出的决定，其他人可以提出异议，但是必须服从。 当然，这只是理论上，涉及到穿越众利益，管委会也会尽量尊重个人意愿。 老实说，一开始听到要在阿拉斯加下船，可能还要在那里待上四五个月，他都想直接拒绝了，因为去亚洲虽然有不少风险，但是收获同样巨大！ 别的不提，只要给执委会弄到了人口和重要物资，远洋舰队的每个人都能得到丰厚的奖励，他要是半路下船，这份收益肯定没有了。 不过，高文亮和吕建成既然肯给自己四分之一的收获和奖励，那就这件事就可以考虑了…… …… 第二天一早，太阳照常升起，高文亮嘴上叼着哨子，和9名陆军士官一起，正在甲板上指挥一个排的殷人士兵，训练队列和射击战术。 这些殷人士兵肩膀上扛着的是六六式燧发步枪，这种枪定型的那天是6月6日，因此而得名。 这种步枪是钢铁厂机械厂和武器厂的集中技术力量攻关的第一件划时代的武器，完全采用自己生产材料打造，为了得到枪管，钢铁厂实验了几十次资料库已有的合金冶炼配方，才最后确定由一种锰钢当做枪管的材料。 而为了钻出枪管，机械厂把那几台车床铣床和镗床利用到了极致，就这样，一开始的废品率也超过了百分之七十五，每四根枪管就有三根报废！ 首先，枪棒需要专业的冷锻机敲打出来，冷锻机的捶打和旋转需要同步才行，不然枪管就不是完美的圆形。 其次，钻枪管需要精度控制和足够坚硬的钻头，枪棒钢的硬度导致钻头报废率直线上升，逼得钢铁厂不得不研究新型的高硬度合金刀具。 折腾了快八个月，好歹造出了一批合格的枪管，接下来的机械设计就简单多了，六六式步枪仿照英国在1722年制造的褐贝斯燧发步枪，口径16.8毫米，枪管长105厘米，全枪长145厘米，重量4.5公斤，搭配纸质定装颗粒黑火药和弹丸，枪身有两个通条管和一个刺刀套筒，还有铜制护帽。 射击时，士兵只需要用牙把纸质弹筒咬开，在发火药池里倒入火药，接着再咬开连在一起间隔开的火药纸筒，把发射药和弹丸倒进枪管里，最后用通条塞进枪管压实，就可以准备发射了。 一般来说，训练有素的士兵可以在一分钟内射击两到三次。 武器变了，步兵的战术自然也要跟着改变。 以往火绳枪射击时，火绳容易误触，所以不能排列密集的队形，现在使用燧发枪就没有这个缺点。 在高文亮的强烈要求下，“排队枪毙”的线式队形战术被陆军采用。 所谓线式队形战术，也叫线列步兵战术，就是燧发枪步兵排成三列（也有两列），依次进行齐射，后退装弹，再次齐射，每一列士兵分别保持战姿、跪姿和后退装弹的姿势，这样射击可以最大程度的弥补燧发枪的射速和射击精度的缺陷，保证火力的密度和射击的连续性，短时间内给敌人最大的杀伤。 看起来好像是排队枪毙，但实际上是最适合燧发枪性能的战术。 不过，想要让殷人成为合适的火枪兵，还是让陆军上下伤透了脑筋。 殷人的智商是没问题，但是他们害怕排成一排地齐射，之前使用大口径火绳枪的时候他们虽然也害怕，但是毕竟间隔得比较远，殷人士兵的恐惧心理还可以克服。 毕竟有随军教士现场给火绳枪开光祝福，让殷人士兵完成了心理建设。 但是排队枪毙战术训练开始后，殷人再也忍受不了内心的恐惧，经常出现丢下步枪跳开，或者忘记装引火药和取出通条，以及闭着眼睛开枪的情况。 这种状态可没办法打仗，所以高文亮才提出在船上训练齐射战术，以便形成战斗力。 “……所有人注意！预备——发射！！” 甲板上高文亮大声喊着命令，掌号官立刻重重锤了一下手上的铜锣，十名举着燧发枪的殷人士兵听到锣声，随即扣动扳机。 因为没有装填火药，所以没有枪响，他们身后的第二排士兵接着上前跪在地面，替代转身士兵的位置，举起步枪，扣动扳机，然后是第三排依次上前…… “……看上去总算像样了一点啊！”周思明吃完早饭，走到高文亮身旁，笑道。 “……马马虎虎吧！”高文亮转头看了看他，无奈地解释道：“现在看着像模像样，那是因为他们知道没装火药，不会炸。 等真正实战时他们也能像现在这样，这支部队才算练成了。” 第72章 因纽特人 高文亮说完，挥手让排长张学毅继续指挥训练，自己则默契地和周思明一起避开众人走到围栏边，然后从蓝色军服上衣口袋里掏出半包烟，自己抽出一根，捂着手用打火机点着，把剩下的半包全都递给了对方。 “老周，昨天吕司令应该把我的意思告诉你了吧？ 这事确实对不住你，但我也有苦衷，陆军的军官就这么不到三十人，我又走不开……” 高文亮看着茫茫大海上升起的太阳，吐了一团烟雾，转头看向周思明，语气郑重：“咱们这次不一定遇到什么情况，所以部队必须尽可能保证战斗力，这是为大家的安全着想。” “我知道。”周思明取出打火机给自己也点上，他望着金色的海面看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要我答应也行，除了你和老吕的四分之一收获，我还希望管委会答应我一个条件。” “行！你说吧！只要我们能做到，一定答应你！”高文亮松了口气，立刻拍胸脯答应道。 周思明咧嘴笑了笑，“其实也不是啥为难的条件，执委会不是让咱们在亚洲找一个岛屿建立据点吗？我想用我的名字命名那里。” …… 随后一连六天，船队沿着暖流一路向西北方向航行，途中还掠过了一个大岛的海岸（莫尔兹比岛），在行至纬度56°左右时，船队转而向西，趁着极地东风的余风，向西而去。 又过了五天，船队桅杆上冻得直哆嗦的了望手终于看到了陆地。 这片新发现的海岸，呈现东北-西南朝向，船队从南至北航行了一整天时间，终于确定这是一个长约120公里的大岛，对比纬度、海岸线地形和地图资料，众人基本可以确定，这是阿拉斯加南部的附属大岛之一：科迪亚克岛。 吕建成召集管委会的其他六人商议后决定，就在这座岛屿的沿岸建立“北冥州”的第一个据点。 之所以选择科迪亚克岛，而不选择更北面的阿拉斯加沿岸，首先当然是为了节省时间，其次科迪亚克岛物产丰富，拥有海量的大马哈鱼资源。 现在是初冬，正是数百万条大马哈鱼回到科迪亚克岛的河流上游卵的尾声，只要留意别被科迪亚克棕熊袭击，留在这里的人光靠腌鱼肉就可以度过一个肥冬。 下午三点，三艘船驶入一处比较平坦的南部海湾。 靠近抛锚后，潘学忠周思明和高文亮带着第一排的三十名士兵划着三艘小船在海湾里面登陆。 在观察完地形后，潘学忠比较满意地对周思明说道： “……周叔，这里是一处天然的优良海湾，肚子大，出口小，前面的小岛可以挡着海浪，我看定居点就建在那边的平地上吧！” 周思明抬起单筒望远镜看了看他所指着的方向，仔细瞅了一下，语气惊讶地问道：“小潘……你看那块平地旁边的树林里，是不是有人？” 潘学忠连忙也举起望远镜看了看，脸色一变，“……真是土着人！我这就去通知高司令他们！” 说完，他立刻小跑着来到岸边，找到了高文亮。 “高司令！有情况！！我们发现土着人了！” 高文亮正在挨个检查殷人士兵的火药袋有没有潮湿，听到有土着人在附近，立刻吹起哨子整队。 “所有人！马上列队！准备战斗！” 跟着下船的八个陆军军官也拔出了指挥刀，准备监督战斗。 就在这时，周思明也跑了回来，他一边跑，一边对众人挥手： “等等！先别开枪！他们好像没有敌意！” 很快，两高一矮，三个身披白色和灰色毛皮衣服的土着人，跟在周思明身后走了过来，他们手上还提着用草桥串起来的几串红色大马哈鱼。 其中一个个子比较矮的土着人好奇地打量了一下几个人身上的衣服，然后摘下了罩在了头上的黑色毛皮帽子。 她，居然是一个长着中国面孔的少女，就是脸盘有点大。 “我草……”一名陆军军官惊讶地直接爆了粗口。 “这什么情况？”高文亮看着那土着少女，又看看两个提着大马哈鱼的土着男人，朝周思明问道。 后者低声道：“他们应该是因纽特人，也是黄种人，所以看起来和咱们差不多，就是眼睛更细长，身上脂肪更多……他们没有恶意，就是对咱们好奇。” 高文亮打量了一下面前些三个因纽特人，发现他们脸型确实和中国人有细微的不同，看上去更像是朝鲜人。 想到这里，高文亮脸上突露出笑容，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了一个装着兑水白酒的铁质扁壶，拔出塞子自己喝了一口，然后伸手递给了其中一个因纽特男人。 男人接过酒壶闻了闻酒壶里的味道，试探性的喝了一口，一下子被辣得伸出了舌头，惹得众人都笑了起来。 不过这男人也没有生气，而是又继续喝了一口，最后舒服地哈了一口气。 半个小时后，登陆众人送给三人两瓶酒和一把小匕首，结束了双方的第一次接触。 “因纽特人？这个岛上有多少？他们有威胁吗？” 新家园号上的会议室内，吕建成听完了高文亮的描述，皱眉问道。 一旁关小虎也问道：“他们用什么武器，有没有信仰图腾？” 高文亮喝了口热茶，摇头道：“不知道有多少，但应该不会太多，因纽特人不是渔猎民族吗？人数太多，土地肯定也承载不了。 ……至于武器和图腾，他们的文明程度可能还不如殷人，殷人至少还有天然金属的长矛，我看到的三个因纽特人只有木矛和鱼叉。” 吕建成稍微放松了一下，然后看向潘学忠，又问道：“那老周呢？他怎么没跟你们一起回来？” 高文亮回答道：“老周他说在船上睡眠质量不好，今天晚上要在岸上过夜，我派了一个班保护他……我提议明天开一个会，商量一下建立定居点的事情和接触因纽特人的政策。” “是该开个会。”关小虎点头道：“我看可以邀请更多的因纽特人观看热气球，让他们对我们产生敬畏，这样定居点人员的安全才能得到更好的保证。” 第73章 没有一个野蛮人能扛得住热气球升天和火炮发射的场面！ 如果有，那就再加上酒精！ 科迪亚克岛上的因纽特人显然没有基因突变，所以在关小虎高文亮等人的三板斧下，全都被忽悠的一愣一愣的。 通过几个语言专家的手语和肢体语言的沟通下，众人总算弄明白他们是怎么来的了。 原来这个名叫”斯皮”（意为河流）的氏族部落不是来自北面的阿拉斯加，而是来自西面的阿留申群岛，他们整个部落有100人左右，每年秋季都会来科迪亚克岛上的河流，和巨熊一起捕获海量的大马哈鱼，然后再返回西面的岛屿过冬。 现在鱼季已经接近尾声，岛上的人正在进行收尾工作。 按照人类学的定义划分，“斯皮部落”实际上是爱斯基摩-阿留申人，他们的自称也不是因纽特，而是“尤南干”。 他们的文明程度和沿海殷人差不多，可能还要落后一些，同样靠狩猎海狮、海獭、海象、海豹、鲸鱼、驯鹿和棕熊为生。 尤南干人可以使用标枪、矛、梭等工具，还可以用海豹皮制造小皮舟和大木框船，以及用木、石、骨、象牙制作工具、器皿和饰物。 在过去上千年在沿海的几次争斗中，这些尤南干人和沿海的殷人结过不少梁子，但是船队里的殷人都换了现代裁剪的毛麻布料，所以一开始才没有爆发冲突。 当然，在船队众人显示了盘古大神的火炮威力后，斯皮部落剩下的二十几人也不敢有任何敌对行动。 实际上，因为生存环境相对恶劣，人数比较少，阿留申人的文化很友善，遇到陌生人一般都会伸出援手……沿海殷人除外。 半个月后，棕熊岛（科迪亚克岛）东南的海象湾已经建好了三排大概八十多栋木屋，在定居点不远的河边，还建设了八座中型的红砖窑，留守的人将使用红砖和泥巴修建自己的定居房屋。 按照船队管委会的决定，新家园号的大副周思明，将担任棕熊岛管委会主任和军区总督，他的军衔也升至海军上校。 当然，老周实际上只有五十个殷人和二三十个皈依了盘古的阿留申人可以指挥，后者还出现了感冒的情况，看来又要爆发一场瘟疫了。 明天就是船队起锚重新出发的日子，今天吃完送别聚餐，周思明就找到了船队管委会主任兼舰队司令吕建成，说他想和第一天见到的那个阿留申人姑娘“宋娜”结婚。 木屋里，吕建成哭笑不得地看着面前明显有些醉意的周思明。 “……老周，我真没看出来，你竟然喜欢这款？你不嫌她身上有味啊？她可能从出生开始就没洗过澡！ 再说了，人家才17，你都快37了，这年龄也不搭啊！ 就算抛开年龄，你是现代人，她这辈子就没看过书，这日子咋过？ 难不成就为了晚上抱着睡觉？ ……总之，我反对这门婚事！” 老周脸上有些红，也不知道是害羞还是生气，他一拍桌子，瞪着眼睛道:“吕建成！我是在通知你，不是让你同意！ 不管怎么样，我就和她结婚了！你明天赶紧给我滚蛋就得了！” 见他耍起酒疯，加上让他留在这里确实对不住他，吕建成只好顺着他的话说。 ”行行行！我也没强迫你啊！我这就是建议……对了，你确定人家同意吗？别闹出什么强抢民女的破事出来！” 周思明又坐了回去，咧嘴笑了笑，“当然同意了！她虽然基本不会说话，但我看出来了，她是喜欢我的……” 吕建成摸了摸额头，一脸无奈。 这老周，肯定是离婚以后光棍久了，犯起痴来挡都挡不住，人家说不定就是图你这“大酋长”的地位呢？ 第二天，在给16名穿越众留下一部分土豆大米大豆、三门7磅钢炮、100支燧发枪和一部分金属工具等补给后，三艘船起锚扬帆，向着西部的阿留申群岛而去。 为了了解阿留申群岛的情况，吕建成还特意让宋娜的父亲，也就是周思明的便宜岳父“宋德”登上了新家园号。 虽然语言还不咋通，但是管委会众人还是大概了解整个“尤南干大联盟”的情况。 说是大联盟，其实就是说着差不多语言的人的统称，阿留申人内部实行氏族制度，一般是血亲组成的部落占据一部分或者整个岛屿。 部落首领是世袭制的，但是没有跨越到奴隶制社会，因为人太少了，条件不允许。 两三万的阿留申人，分布在西起科迪亚克岛往西的长条点带状的火山带群岛上，横跨两千公里，平时遇到个陌生人都困难，就更别提交流出促进技术进步了。 宋德的描述，让吕建成等人对探寻阿留申人的欲望大大降低了，因为殷人的劳动力人口就已经基本满足执委会目前的发展需要了，用不着急着把阿留申人也纳入管辖。 此外，不和他们有过多的接触，也是一种保护……现在温哥华西雅图一带的殷人差不多少死了一半，吕建成几人也不想亲手当一回灭霸。 没办法不得不接触是一回事，故意放毒可是另一回事。 一路向西南方向航行了21天后，船队总算又发现了一片从东北到西南走向向的群岛。 他们在其中的两个岛上登陆，并且发现了一群和阿留申人体貌特征相差甚远的土着人。 这些人身材矮小，皮肤略黑。毛发出奇的旺盛，就连女人嘴上都有毛！ 如果阿留申人更像是中国人和朝鲜人的话，这两个岛屿上的土着就更像是毛发旺盛的东南亚土着。 不过，当高文亮身穿胸甲，试图和他们交流时，发现这些人其中几个妇女穿着的破破烂烂的”和服”，还有他们语言中明显的日语词汇，还是让所有人莫名振奋！ “……你说他们可能是虾夷人？” 新家园号上的会议室里，吕建成看刚刚从岸上回来的宋维纶。 后者压抑着内心的激动，解释道： “确切地说，他们应该是阿伊努人，虾夷人是日本人对他们的蔑称，阿依努在他们的语言里，是”人”的意思……刚刚他们也用这个单词形容了自己。” 他说着，从口袋里取出一块用帆布隐藏，只露出摄像头的红米note10pro手机，翻出照片和视频，给众人查看。 第74章 吕建成接过手机看了看，视频里面几个土着女人的衣服，确实比较像和服。 等关小虎潘学忠高博和刘彦文分别看完了视频，吕建成站起来扫视了一下会议室里的其余六人，此时他们的眼神里都出现了激动的情绪。 有日本衣服，还会说日语，岂不是终于确定大家伙没有穿越到异世界！ 深吸一口气，吕建成压制着情绪波动，开口道:“……虽然还没有搞清楚，但我猜我们大概是来到了明治维新之前的日本人北海道和千岛群岛附近。 根据情况发生的变化，我认为我们必须重新制定一个行动方案……是根据之前的计划一路向西，寻找陆地建立城堡据点？ 还是向南，去寻找北海道？ 大家现在都说说自己的想法吧！” 宋维纶在出发之前就到图书馆恶补了历史，所以他马上站起来说道: “我觉得吕主任猜测的没错，按照历史资料，日本的确是在明治维新以后，才彻底征服北海道和千岛群岛的阿伊努人，然后把这这两点地方纳入统治。 但是，既然我们在这里发现了日本文化的辐射影响，那就说明附近肯定有一处日本人的定居点。 在19世纪中叶铁甲舰出现之前，三艘新家园级风帆舰虽然不算多么厉害，但对付西方的几百吨武装商船还是绰绰有余的。 而无论是室町幕府，还是德川幕府，其海军力量也都不足以威胁我们，就算德川幕府后期，幕府和西南的萨摩藩，也不过是有了几艘数百吨级的二手荷兰风帆军舰而已。 因此，我建议，修改原本的计划，向南探索，最好能找到日本人！” 高文亮皱眉想了想，站起来说道:“我不反对南下，但是我认为我们的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大陆，然后建立一个岸上的定居点，全体轮流上岸休整一段时间，调整一下身体的状态。” 他说着，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茬，然后指了指吕建成三个面露疲惫的船长，苦笑道:“咱们都不是铁做的，在海上飘了那么多天，又精神紧绷……这种情况下，要是真遇到日本人，说不定会坏事，至少三艘船上的殷人的状态都不太好！” 随军主教关小虎也赞同道:“是该歇一歇了，磨刀不误砍柴工，这点我支持老高！” 潘学忠同样点头道:“北冥号的漏水越来越严重了，要是不及时处理修补，可能会出事！” 共七名管委会委员，此刻已经有三人表示支持继续向西寻找大陆上的落脚点。 吕建成看向其余三人，高博也表示，虽然他想和日本人打打交道，但眼下继续向西，无疑是更稳妥的选择。 刘彦文的想法也差不多，他的神州号上漏水虽然没有北冥号严重，但船上的水手同样很疲惫，渴望在陆地上踏实的睡一觉。 现在只剩下吕建成没有表态，他又看向宋维纶，“宋委员，你觉得呢？” 宋维纶想了想，脸上露出歉意的笑容，“既然大家都赞成向西寻找陆地休整，我也同意……不好意思，我最近一直想着开展贸易的事情，忘了大家都很累了。” 高文亮哈哈一笑:“这有什么？你也是着急做事嘛！等咱们找到合适地方，还要你这位经济专家负责坑人赚钱呢！ 大家回去能有多少分红，可全都靠你们贸易组了！” 其余人听到分红，全都笑了起来，大家伙冒险横渡大洋为什么？ 除了满足好奇心，不就是为了这份好处吗？ …… 会议结束后，宋维纶没有离开，而是留下来向吕建成提出了一个贸易身份的问题。 宋维纶坐了下去，开门见山地道: “吕主任，既然咱们发现了阿伊努人，还有日本人的踪迹，那我们肯定要和对方展开贸易。 之前执委会给我们安排的身份是“宋之遗民，拓地海外”，但是具体什么背景，也没有要求。 我认为我们一定要夸大着来，不能说我们现在只有不到两万人，也不能说我们只有几座人口只有几千的小城。 适当战略欺骗，可以让我们在贸易中得到更多的优势，当然，我们有三艘军舰可以提供更强的说服力。 但一个好的故事，却可以让人陷入遐想……” “……你的意思是，我们要狠狠地吹牛？！”吕建成咂咂嘴，不确定地问道。 “不！这不是吹牛！这只是把我们未来的发展规模提前描述出来而已！” 宋维纶坚决地摇头道：“这其实就是商业谈判中的信用背书，有一个强大的国家在背后支撑，可以让我们享有更多的贸易利益、商业特权和移民方面的便利！ 我希望管委会尽快制定一个标准的说法，所有人都要统一口径，每个人的故事最好可以互相印证和互相关联，增强逼真性！ 包括殷人，尽量让他们不要和我们之外的人说话。” 吕建成听到吹牛的好处，点头道：“行！就这么干！这个事情就由你和关小虎两个人负责吧！ 你们先找几个会编故事或者爱玩剧本杀的年轻人搞一下集体创作，拿出一个成熟方案出来，然后我们再开个会确定……一周时间够了吗？” 宋维纶点头道： “足够了！其实也不用太复杂，我们只要设定了一个大概就可以。 比如我们在哪里有城市，城市的环境是什么样子……这些完全可以参考美国西海岸的地理情况和城市分布情况，做一下合理的推演，就能差不多勾勒出一个雄据北美大陆西海岸...... 我一直拿它当小说看打发时间来着，书里面还给不少人安了几个有成就的祖先事迹……” 吕建成说完，就走到隔壁卧室，拿回来一本三指厚，印刷比较不错的牛皮封面厚书。 他特意翻开了其中一页，哭笑不得地念道:“吕惠升，祖籍山东阳谷，军将出身，共和二年生人，曾担任第二届议事员，参与过共和三十五年的…… 这是他们给我安排的祖爷爷的历史……” 第75章 就在宋维纶回去整理自己的文稿，准备找关小虎沟通怎么编故事的时候，就听到船舱外一阵吵闹，还有陆军吹集合哨的声音。 没等他打开舱门查看情况，新家园号上的陆军副连长张学毅就敲门进来，面带兴奋地告诉他一个重磅消息: “宋委员！吕主任让你马上去会议室开会……了望手看到有船过来了！” “有船过来了？是什么样的？装备有多少火炮？”宋维纶还以为出现的是西方战舰，立刻紧张地问道。 张学毅见他的反应，笑着安慰道: “不是什么大船，海军初步判断只是两艘不到两百吨排水量的硬帆船，我问过船上的大副叶晨，他说那很像明清时的福船，还说这种船的外壳很脆弱，挂舵容易被火炮摧毁……” “那就好！” 宋维纶松了口气，然后又皱眉道:“不行！我这就过去提醒大家注意，可不能无意中泄露了咱们的真实情况！” 说完，他就急匆匆地往会议室跑去。 会议室里，叶晨向吕建成高文亮关小虎和高博描述完那两艘新发现的船只的情况，最后给出了自己的判断。 “……那两艘船的吨位都不会超过250吨，船上的重型火炮数量大概有五六门的样子，细节看不清，但我可以肯定，它们绝对扛不住18磅火炮的轰击！” 高文亮听完叶晨的判断，立刻一拍桌子，“那还说什么？ 打！必须要先打一架立威！ 随便先找个让他们不能接受的借口，然后俘虏那两条船，再问明白情况！” 外交委员高博马上反驳道:“不能这么着急打仗！我们还没有了解对方是什么人？来自哪里？ 贸然开战，以后出现隐患怎么办？ 我看还是先问一问情况，再决定打不打。” 关小虎也点头道:“是不能一上来就打，万一他们是中国人怎么办？” 吕建成思索着道:“我觉得那应该不是中国船，这里大概是千岛群岛南部，中国船不会跑这远，他们应该是日本人。 不过，我也赞成先问一问情况再做决定。” 高文亮耸耸肩，“行吧！既然老吕你这么说，那就先看看吧……反正海战也是你们海军出力。” 吕建成摆摆手，“以后肯定也有你们忙活的时候！” …… 十五分钟后，三艘船上的炮手在士官们的吆喝下打开舷窗炮门，露出一个个黑洞洞的炮口，向着南面七八公里外的两艘目标船只而去。 在风帆时代，海战是非常考验耐心的事情，因为船只能借助风力而行，还有高达几十米的桅杆，两艘船往往在十公里之外就能发现彼此。 而风帆船的最大航速也不超过10节（大约18公里每小时），一般都在5节以下，这个航速就意味着在正式开战之前，海军军舰必须进行漫长的战术机动，以寻找对己方有利的战场环境。 在远征舰队发现两艘船后不久，对面两艘三千料福船上的了望手，也发现了北方海平面突然冒出来的三艘西洋大船！ 松前藩石狩奉行盐田三郎亲自登上了松鹤丸号的桅杆，举着前任藩主松前庆广重金从荷兰人手买到的单筒望远镜，然后确认了一个糟糕的事实。 北面来的，确实是三艘荷式西洋战舰！ “……怎么会这样？北方诸岛明明只有虾夷人，这些荷式战舰到底是怎么来的？”盐田口里呢喃着，心里有了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 他再次举起望远镜观察，又注意到船上桅杆顶挂着的蓝色联合国国旗，以及三艘船上打开的火炮舷窗！ “这是哪个国家的旗帜？不是日斯巴尼亚的红色交叉海军旗，也不是荷兰人的旗帜！” 虽然德川幕府已经开始执行锁国，但盐田三郎亲身经历过战国时代，还曾跟随松前藩第一任藩主松前庆广一同参加过文禄二年的朝鲜之战，他有足够的眼界和见识，不然也不可能得到二代主公松前公广的赏识，担任石狩奉行。 这次他来根室北部的几座虾夷岛屿本想用一些破烂铁器换取大量的毛皮和草药，顺便打击择捉岛上不遵守贸易秩序的虾夷部落……没想到居然碰上了这档事！ 他在江户时可听过从南洋回来的武士描述西洋大船火炮的厉害，如果这个不知名的海上强国要侵略福山城（松前藩在北海道的主城）……那就糟糕了！ 尽管额头直冒冷汗，盐田三郎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他有些颤抖地爬下了桅杆，立刻大声吩咐船上的火炮足轻准备作战，同时也在头脑里思考怎么应对这次的危机。 首先，逃跑回福山城的选项被他第一个否定！ 作为松前藩的家臣，他不能给主公招祸。 而第二个选择，就是主动上前询问对方的身份和来意，随机应变……松前藩现在是天皇亲自封敕的虾夷岛和千岛之主，还向幕府效忠，自然有一定资格代表日本和这支陌生的舰队接触。 对方既然能有这样的大船，肯定知道德川幕府的实力，除了大明，日本的武力冠绝整个东方，就算拥有强大海军的荷兰人，也不会随意招惹日本！ 他这么想着，心里慢慢有了底气，考虑片刻，还是咬牙命令水手转舵，升起德川家的三叶葵旗和松前藩的丸に割菱家徽旗，主动向那三艘战舰而去。 另一边，两艘福船的行动，也被亲自登上新家园号桅杆顶的吕建成看在眼里。 他放下玻璃厂精心打造的20倍望远镜，对身旁的宋维纶道:“你看到他们挂上的两种黑旗了吗？ 那好像是日本德川家的三叶葵标志，看来他们真是日本船！ 就是不知道那种一个黑圆圈套着四个菱形的旗帜代表哪个家族。” 宋维纶用望远镜又看了看，回忆了一下脑海中的看过的资料，摇头道:“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徽记，不过整个德川幕府时代，管理北海道的都是松前藩，其他大名也没有这个权力，它们应该就是松前藩的船！” 第76章 元和六年 三十分钟后，双方终于互相看清楚了船上人员的具体模样。 远征舰队的众人一看望远镜里的日本人标志性的月代头，就知道对方确实是鬼子。 而盐田三郎和船上的松前藩武士则惊讶于三艘军舰上的火炮之多，盐田心里暗自庆幸自己刚才没有逃跑，不然松鹤丸和清松丸绝对逃不过对方大炮射击！ 不过，让他意外的是，对方领头人的五官不是西洋人高鼻深目的模样，反而和东方种族一样，如果不是他们驾驶着西方战舰，身穿西洋风格的服饰，他几乎都认为这些人是日本人或者大明子民。 还有，船上身穿蓝衣的那些足轻，五官好像又有差别…… 算了，当务之急是确定对方的来意，然后让他们知道北方诸岛是日本国松前藩的领地。 如果态度友善，或许可以试试看从对方手上买下几门大炮，福山城的天守阁和炮台还只有25门大炮，射程和可靠性都不如西洋火炮，急需补充火炮增加防御能力。 有念于此，盐田三郎立刻决定亲自乘坐小船去探查情况。 另一边，新家园号上，吕建成和几个管委会委员见两艘日本船降下了船帆表示没有敌意，还放下了一艘小船向这边划过来。 几人商量后，也决定放慢航速，展示自己的友善……虽然刚刚三艘新家园气势汹汹冲过来的样子，很难称得上友善，但那又怎么样？ 海上相遇，船大炮多的一方就是有理！ 为了沟通方便，吕建成还特意让人把会日语的语言专家程汉杰叫了过来。 ”小程，我刚才对你说的话，一定要记住了，任何现代名词都不要透露，我们说什么，你就直接翻译就行了。” 看着艘小船上那五个日本武士打扮的家伙越来越近，宋维纶又对身旁的程汉杰叮嘱了几句。 程汉杰是一个二十七八岁高高胖胖还戴着圆眼镜的小伙，他是大连某高校日语专业毕业生，之前在青岛一家游戏工作室的工作，还是某汉化组的成员，热爱二次元文化，人称死肥宅。 他听出宋维纶好像对他点不信任，立刻郑重表态道: “宋大哥，你就放心吧！我心里有数，虽然我爱看日本动漫和本子，但我也没有忘记自己是中国人，我可不像沈秀容那傻娘们那样分不清什么是立场，什么是爱好！” 一旁的关小虎听道到他的话，笑着拍了拍程汉杰的肩膀，“小程你能有这个觉悟就对了！现在只有咱们才是自己人！” “是啊！咱们也只能信任自己人啊！”宋维纶也感慨一句，对程汉杰点点头，然后又把目光转向那五个正在从绳梯往上爬的日本人。 “走吧！该我们上场了！” 盐田三郎和四名松前藩士刚爬上甲板，二十几支燧发枪就同时指向了他们！ “秋豆！！球都麻袋！！” 盐田三郎连忙举起了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敌意，然后还转过头用日语呵斥其余四人不要妄动。 “啊诺……” 就在他想问问对方有没有会汉文的，他可以用汉文笔谈，程汉杰直接用日语呵斥道： ”立刻蹲下！把身上的武器放都在地面上！！” 盐田三郎一听这有些女性化的日语，马上惊喜看向程汉杰，“这位阁下，您到过日本？” 程汉杰摇头，表情冰冷：“立刻按照我说的做！否则我们不保证尔等的性命安全！” “嗨！嗨！” 盐田三郎连忙鞠躬，他刚才偷偷瞄了几眼船上的18磅火炮……这种大筒，一看就是威力强大的武器，而看那些蓝衣足轻身上统一的制服，他们显然不是海盗，而是某个海上强国的海军！ 他只是日本幕府一个藩主册封的奉行，在强大的力量面前，暂时伏低做小，搞清楚情况，才是明智的选择。 见面前这个中年矮个日本人老实地交出了腰间的武士刀和肋差，吕建成也松了口气，他还以为小鬼子讲究武士道呢，没想到一吓唬就老实了。 “小程，你问问他，他是什么人，现在是哪一年？” 程汉杰立刻转述了问题。 盐田三郎看向一身海军制服，明显是主导者的吕建成，“……阁下可是要问天皇陛下的年号？ 六年之前，也就是庆长二十年，天皇陛下即位，改元元和，现在正是元和六年，己未年。 在下乃是日本国松前藩主公广家督门下家臣，石狩奉行盐田三郎，阁下又是从何而来？来日本所为何事？” 元和六年？这是啥时候？ 吕建成皱眉想了想，实在不知道这是哪个日本天皇的年号，他对这方面没有特别了解，只知道明治，大正还有招核这三个年号。 宋维纶看出了吕建成的疑惑，他打量了一下盐田三郎，问道:“盐田三郎，你是松前藩的家臣，那你们一定是效忠江户的德川幕府了？” 盐田三郎点头道:“是的！从老主公开始，我们松前藩主就是向江户幕府效忠的外样大名。” 关小虎又问道:“那现在江户的幕府将军是谁？还是德川家康吗？” 盐田三郎对这些人不回答问题，还一直追问很不满，但是他清楚自己只能忍着，所以他恭敬地回答道：“家康将军在元和二年就去世了，现在的德川家督是秀忠将军。” 吕建成宋维纶关小虎几人对视一眼，全都有如释重负之感。 着名老乌龟，日本司马懿德川家康他们还是知道一些的。 既然德川家康刚死了三四年，那现在应该就是明朝末年，而不是留着辫子的“我大清”。 大清朝可是有“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的规矩，现代人谁想和这群家伙打交道啊！ 明朝虽然一样腐败，但是起码不管男人的发型，而且文化上相对来说更能让人接受。 “……那大明呢？现在是大明的皇帝是谁？年号叫什么？”关小虎追问道。 盐田三郎奇怪地看了看一身奇怪斗篷，有些像西方传教士的关小虎，想了想，还是回答道： “大明的万历皇帝三个月前驾崩了，继位的泰昌皇帝一个月后也驾崩了，现在的大明皇帝是泰昌皇帝的儿子，年号天启。 明年就是天启元年。” 第77章 拯救辽民计划 “……天启元年？这是公元多少年？”吕建成转头地生询问宋维纶。 后者想了想，语气带着兴奋地道:“李自成攻破北京的时候是公元1644年，那年是崇祯17年！ 而天启帝朱由校在位7年，1644减去17，再减去7，今年应该就是1620年！ 这个时候努尔哈赤已经起兵造反了，去年，也就是萨尔浒之战，后金军大胜明军，现在双方应该还在辽东激战……” 宋维纶向几人介绍着情况，吕建成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明末吗……” 突然，他开口对程汉杰吩咐道:“小程，你告诉这个盐田三郎，让他等着，我们有重要的事情要先处理！” 说完，他对同样面带兴奋的高文亮关小虎和高博等人点头道:“……大家先听我说，现在的情况，和之前的预计有不小的差距，咱们必须开个会，决定接下来要怎么办。 尤其是那些执委会没有授权给我们的事情……” 然后他又看向叶晨和张学毅，“小叶，你去通知刘彦文和潘学忠过来开会。 学毅，你带人把这几个日本人关进船舱里，不要让其他人和他们说话！” “是！船长！”叶晨立正敬礼答应道。 张学毅还没有从现在是明末这个消息中回过神来，听到吕建成的吩咐，连忙点头道:“……没问题，我保证把他们看得严严实实的！” 而几个管委会的委员，这时听完了宋维纶的介绍，也意识到现在的局面的复杂性。 大明大厦将倾，建州女真正在崛起，西方殖民者也在东方进行圈地……远征舰队的一个小举动，就可能影响未来的世界变化，是得好好商议一下怎么应对。 很快，远征舰队管委会的七名委员都赶到了新家园号的会议室里，吕建成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他指着桌面上的一张世界地图，站起来看着众人说道: “执委会在我们出发之前，曾经制定了甲乙丙三个不同的方案，以应对不同的环境。 而乙方案的殖民策略，无疑最适合现在的情况。 短期来看，我们在西太平洋的目标，第一是获取华人人口，第二是各种生物资源，就是各种家畜家禽和各种作物的种子。 第三，则是获取一些重要原材料，包括纺织工业所必须的棉花，特种金属和非金属矿产，以及石油等重要原料。 我们现在所有的行动，都要围绕这三点展开，所有非必要和非紧急的事情，都不能干涉这些目的。 现在我说说我自己的想法和行动计划。 首先，为了获取人口，我们就必须在西太平建立两处到三处中转移民的据点，最好是海边港口或者面积和位置合适的岛屿，当地还不能有特别强大的本地势力。 其次，为了维护这些据点，我们需要修建城堡，招募人手组织一支仆从军为我们服务，因此最好当地或者就近有合适的人口来源。 基于这些前提，我们可以选择的落脚点就比较清晰了……” 他用手指指了指库页岛、海参崴、济州岛、澎湖这四个地方。 “我现在初步想到的，就是这四个地方。” 高文亮站起来瞅瞅地图上四个地方的位置，然后目光定在了澎湖，抬头问道:“库页岛海参崴和济州岛倒是好说，但澎湖现在是明朝管辖的地方吧？ 我们要是占据了那里，不是和明朝宣战吗？他们会派水师攻打过来的吧？” 吕建成指了指正在翻阅一本厚厚资料的宋维纶，笑道:“这个问题还是让宋委员回答吧！ 占据澎湖其实是他的主意。” 宋维纶见吕建成这么说，只好站起来对几人解释道: “我之所以建议占据澎湖，是因为那里的地理位置优越，在南海到东海的必经之路上，又相对远离大陆，还毗邻台湾，很适合建立一座移民转运点。 至于占据那里会不会被明朝水师围剿……是有这个可能，但这个时代的明军水师早就腐朽了，因为德川幕府锁国，没有了倭寇，大明朝廷就又削减了水师的钱粮。 我敢打赌，就算占据澎湖的两年之内，都不会有明朝水师过来，历史上荷兰人在两年后占领了澎湖，过了两年后，明朝水师才把荷兰人吓走。 所以我们与其担心明朝水师，不如担心荷兰人和华人海盗，特别是后者，隆庆开关以后，靠着劫掠商船和收取保护费的经济基础，华人海盗迅速在东南沿海崛起，他们打仗是给自己赚钱的，打仗可比明朝水师可积极多了！ 当然，占据澎湖之前，我们还需要在西太平洋有一定的海上实力和仆从军才行，现在咱们的目标还是要脚踏实地，最好先去库页岛建立一个港口和移民中转站，然后再去东南沿海看看情况。” 关小虎赞同道:“我也觉得咱们不能好高骛远，咱们这三条船，几百人，就算火炮比较多，还有燧发枪，但也不是上百条船和几万人的对手，先把执委会交给我们的任务给完成了，然后再去搞其它的吧！” 这时，高文亮突然咧嘴笑道:“……其实吧，咱们这几百人用对了地方，说不定能四两拨千斤！ 刚才宋委员不是说明军正在和后金打仗，明年后金就要占据辽东半岛吗？ 嗯，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对了！辽东半岛马上就要出现大规模的人道主义灾难了，那个努尔哈赤可是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辽东百万汉人要么被杀，要么侥幸逃走，要么就成了八旗的奴隶包衣！ 而我们现在缺人，非常缺人！正好去那边能拉走一船是一船，这些辽民都是汉人，和我们没有太大的文化隔阂，而且我们对他们还有救命之恩，以后不管是送到美洲，还是给我们当兵做工人，都是很好的选择！ 我看等咱们在库页岛建立一个据点后，就立刻去辽东，看看能不能占据辽南沿海的一个岛屿，然后就近开始招募流民，用船上的钢制枪头和板甲组织一支仆从军，然后用仆从军再招募流民……只要控制住节奏，一年之内，用三百人建立五千军队都没问题！” 第78章 皇帝乃天下之害! 高文亮说完，会议室里的其余人都是眼前一亮，关小虎调笑道：“可以啊老高！你知道的也不少啊！我现在对你简直刮目相看！ 这事要是真让你办成了，你就是“辽东汉人拯救者”，说不定以后还要流芳百世呢！” 高文亮摆摆手，“你可别挤兑我了，我实话说，这个思路主要是严家傲和崔钰想的，他们俩没事就聚在一起研究历史上的几次重大战役，还有对文明进程有重大影响的事件，其中就有明朝末年的那些事。 我临走前，让他们俩逮住给我恶补了一个月的历史知识，还说什么身为军队统帅，绝不能见识浅薄，也不能只知道打仗，还要考虑文化环境，社会制度还有心理学的一大堆内容……总之，执委会不让他们俩来，所以他们就把希望放我身上了。” 说着，他又看向几人，收起笑脸，认真地道：“说实话，虽然明朝和清朝都是腐朽的封建王朝，但要是让我选一个，我肯定选明朝！ 这是老严的看法，也是我的看法，如果有机会，我肯定不能放任这种事情再次发生！ 现在，咱们就从拯救即将死于屠刀之下的辽民开始吧！” 吕建成面色严肃，点头道：“我同意这个看法！ 不过……现在谈这个还太早了，咱们先完善一下招募辽民的计划吧！” 见几人都同意去辽东执行辽民拯救计划，吕建成又提出一个问题： “既然咱们近期的任务变成拯救辽民，那就不能在日本节外生枝了，大家觉得，咱们应该对日本人采取什么态度？” 宋维纶想了想，笑道：“肯定要展示武力，好好吓唬一下了！ 但是我认为不能暴露我们在北美西海岸的具体位置，现在咱们太需要时间发展了，如果我们的存在传到了欧洲人那里，他们肯定会派出船队去北美西海岸查看。 现在我们的力量，可不一定顶得住西班牙人的全面进攻，咱们人太少了，殷人也不算可靠……不如就把我们的位置说成是楚科齐半岛吧，反正那里现在除了土着也没有外人，我们早晚也要把那里纳入控制范围。”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潘学忠皱着眉，冷声道：“……既然要保密，那要不要直接把那两艘船打沉？ 那些日本人全都灭口！这才是最好的保密办法！” 这种冷酷血腥的话，让会议室里的众人纷纷侧目。 沉默几秒后，刘彦文思索着道： “……就算把这些日本人全部喂鲨鱼，也不一定能够完全保密。 首先，松前藩知道这两艘船的目的地，其次，我们途径的两个岛屿上的虾夷人知道我们的存在，我们总不能回去把他们都杀了吧？ 还是编造一个类似亚特兰蒂斯故事忽悠一下日本人，然后让他们滚蛋，我们再去库页岛和海参崴看看吧。” 吕建成考虑片刻，摇头道： “直接击沉确实不可取，这里毕竟不是远洋，而是距离松前藩不远的地方……我们未来可能还需要和日本人打交道，没必要冒这个风险。 不过……我倒是有个办法让日本人暂时没精力关注我们！” …… 另一边，盐田三郎和其余四名松前藩士也在焦急地等待着，他们现在还不知道这些拥有三艘大船的到底是什么人。 在盐田三郎看来，他们头领的面孔肯定是东方的，不过却没有像大明子民那样束发结髻，而且一律短发髡头。 船上的足轻们皮肤有些发红，五官类同东方，但二者显然有着差别。 而且盐田在船舱里，还看到了用一种缺笔少划的汉字和西洋人使用的数字书写的告示。 他连猜带蒙，勉强读懂了上面的内容，这似乎是一张作息的规矩，规定什么时候要起床，什么时候擦甲板，什么时候吃饭…… 上面的信息不多，但是却能看出背后的法度之严格，绝非散漫之辈。 此外，船上的不光火炮数量众多，足轻们使用的铁炮（火枪）也非常精良，在他们被押送到船舱时，他偷偷看过这些足轻的火枪，看样子全是用精钢打造，肯定造价不菲！ 两个小时后，就在冥思苦想的时候，关押他们的船舱大门被推开，张学毅和程汉杰推门进来，然后宋维纶关小虎和高博也走进了舱室。 走在最后的高博对其他人点点头，然后走过去，对惊讶站起来的盐田三郎伸出了手： “……盐田三郎先生，你好，我是华夏新洲共和国西太平洋外交事务特命全权代表，高博！” 盐田三郎看着穿着一尘不染的黑色西装，正对着自己伸出手的男人，一时间手足无措地看向程汉杰，等他听完翻译，忙用又急又快的语气问道： “华夏新洲……共和国？阁下为何自称华夏，莫非也是来自中土？还有这“共和国”是何意？ 请恕在下汉学底蕴浅薄，不止其中含义……能否为在下解惑？” 盐田三郎说的日语和现代日语也有很大的差别，尤其在口音和语法词汇上面，需要盐田三郎对程汉杰说了几遍，还用汉字笔谈才算解决沟通的障碍。 听说这三艘船来自虾夷群岛更北方五千里之外的北冥大荒，而且他们还是南宋灭亡后，不愿意当亡国奴的汉人后裔，并实行没有皇帝的共和政体后，盐田三郎张大了嘴巴，愣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道： “原来如此！贵国竟是宋之遗民！” 说着，他就好奇地问道：“……既然如此，贵国为何不用大宋年号？” 听他这么问，高博微笑道： “……我们在不断的实践过程中发现，所谓皇帝者，实乃天下最为自私自利之辈！ 为了一家一姓的统治稳定，帝王往往可以弃国家民族的根本利益而不顾，似赵宋皇帝那般，为了坐稳江山，以科举疲敝智士，以重文轻武削弱汉家武德，以岁币折损华夏尊严…… 崖山之难后，先民们痛定思痛，一致决定，绝不可再让皇帝一人而决定天下之事，而应当凡事决于公论，以避免独夫害民！ 共和之意，来自于西周的共和时代，而我们又赋予了新的含义，即公共事务，必决于公论！” 盐田三郎一个顽固的封建主义武士，当然没办法理解这种不要天皇和君主的共和思想，他喃喃道： “这…这，如果没有主公，让家老和奉行们商量着来，岂不是要吵架吵一年？ 还有不敬天皇……这个是乱臣贼子吧！” 关小虎听到他的问题，摇头道：“盘古以下，人人生而平等！没有什么人会因为天生的血统而高贵，那只是谎言！ 真正高贵的，是人的灵魂！” 第79章 高博和关小虎描述的人人平等思想，直接把盐田三郎搞得无所适从，换做是其他日本人敢说这种话，他早就用武士刀让对方知道什么叫做上下有序尊卑有别了！ 不过，想起三艘大船上的火炮，他果断选择从心……管这支宋朝遗民怎么想呢！现在最要紧的是对方的来意和能不能买到火炮。 “高……大使，不知贵国派遣船队来东洋所为何事？还有船上的火炮能否售卖，松前藩肯定会出一个让阁下满意的价格！” 高博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笑道：“坐！我来见你，正是为了向你说明我们的来意！ 我们华夏新洲共和国虽然占地有十个日本那么大，但大都苦寒之地，人口亦不过百万，国人数目更只有三成。 也正因如此，先民们在降服了北荒北冥之地的殷商遗民后，就计划建造远洋大船，重回东方招募华夏移民到北荒繁衍生息，可惜总是因为意外而中断…… 幸好，有赖于本届执委会领导集体的英明指挥，我们总算打造出了一批远洋战舰，准备回到中土……” 盐田三郎听说对方回来是为了拉人，虽然惊讶，但也觉得合情合理。 北荒北冥，一听就是鸟不拉屎的地方，人口滋生速度肯定不快，加上对方是宋末仓促逃走，人口总数肯定也没多少，说不定只有一千几百人，三百年下来，人口有二三十万，已经算是能生了。 “这么说来，船上的那些蓝衣足轻不是贵国的国人了？”盐田三郎又问道。 高博立刻摇头：“不！新洲共和国内部人人平等，不过，因为每个人对国家的贡献不同，因此分为了公民，国民，居民三个层次。 公民最高，享有公共事务的投票选举权，有国家提提供的基本保障，但也拥有指挥军队保卫国家，或者在其他事务上为国服务的义务。 国民次之，拥有部分公民权，但也必须服兵役。 居民只有居住身份，没有公民权，但是必要时需响应征召，加入军队，为国服务。” “这……”盐田三郎看了看几人，心想这不就是等级吗？为什么又要强调什么人人平等呢？ 真是奇怪。 …… 半个小时后，盐田三郎命令其余四个松前藩士划船回到松鹤丸上，告知情况。 在夕阳西下的时候，两条船开始把船上的稻米铁器和一些衣服之类的杂物运上了新家园号和其余两船。 这些东西本来是盐田三郎要卖给虾夷人的，现在全都被宋维纶买下，用于未来建设据点所需，而用来支付这些物资的，则是一架半人高的银光镜子！ 盐田三郎看到这镜子的时候，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 “……如此巧夺天工！价值几何？” “反正把你的两条船卖了都买不起，不过我们现在正好缺物资，就拿你们船上所有东西来换吧！” 宋维纶一脸“你赚大了”的肉痛表情。 盐田三郎没有多犹豫，当机立断答应了这笔“血赚”的交易！ 确实是血赚，这镜子他自己肯定用不起，甚至连松前藩主松前公广也用不起，而是要献给江户的德川幕府将军，以换取将军对松前藩的赏识和信任。 盐田三郎随后又向宋维纶提出购买船上的火炮用于装备福山城的炮台，但却被宋维纶直接拒绝了。 “……我们火炮用还有用，不可能卖给你们，不过，我们的第二批海军舰队已经从本土出发了，也许需要等到明年，可以卖给松前藩一些多余的火炮。” 开什么玩笑？ 火炮是海军的战斗力的保证，怎么能轻易卖出去，用镜子这种高附加值的奢侈品赚钱不香吗？ 何况，松前藩就在虾夷岛，以后说不定还要和他们开战，卖火炮给他们岂不是壮大敌人？ “……那真是太遗憾了，如果贵方的第二舰队来日本，请务必来松前藩，公广大人一定会盛情款待！” 盐田三郎已经知道宋维纶他们要去北面的苦夷岛上建立港口了，在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有些惋惜…… 松前藩也曾经派人苦夷岛上探索，希望可以把那里纳入统治，但是那里名义上属于大明，去年岛上的野人部落又向辽东崛起的女真人称臣纳贡，松前藩只是江户幕府的一个外样大名，虽然经过松前庆广的经营，有一定的实力，却也没有资格参与这样的大陆争霸。 日本现在奉行的锁国政策，也不允许松前藩染指大陆事务。 “一定一定！等我们安顿好，一定会去福山城和江户访问，新洲共和国愿意同日本进行友好交往，松前藩的好日子还在后面呢！”宋维纶哈哈一笑，拍了拍盐田三郎肩膀，后者连连鞠躬，口称嗨嗨。 不多时，两天日本福船的货物也转移完了，盐田三郎郑重和宋维纶高博等人告别后，就亲自押送卸着那面半人高的银光镜坐着小船离开了新家园号。 “……事情安排好了吗？”宋维纶看到盐田三郎回到了松鹤丸，然后转过头，看向张学毅。 “搞定了！”张学毅比了一个ok的手势，然后补充道：“我特意让那两个殷人病号看管他们，应该能有效果。” 一旁的高博听到两人的对话，不禁摇头道：“我们这么做，不是和美国对付印第安人一样吗？万一日本人察觉到了……” “嘿嘿！我们不说，谁知道？”宋维纶心里撇撇嘴，然后指着对面升起风帆的两艘日本船，“我们就算不动手脚，日本人早晚也要经历这个，再说了，日本人要是因为疾病流行没有精力顾忌我们，这不是正好？ 别看盐田三郎对我们这么恭敬，那是因为我们船坚炮利！ 换成我们不如他们试试？！” 说来说去不还是放毒？ 高博无奈地摇摇头，但是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管委会大多数人都同意这么做，他也不好反对。 这就是一个各个民族为了生存下去，野蛮而无所不用其极的时代啊！ 第80章 结束了和两艘日本船的偶遇后，远征舰队北上绕过长长的择捉岛，继续向西而去。 船上生活虽然还是枯燥，但是确认了自己身处明朝末年以后，大多数人都非常兴奋。 明末啊！ 这可是一个波澜壮阔的大时代啊！ 有人想建功立业，有人想和古人交流交流，还有人单纯是想看看真正的古代美女…… “……老吴，我们来到了大明朝，你什么打算？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泡明朝妹子？” 今年二十六岁，鲁迅美术学院毕业的井亚卓一边在北冥号的甲板上闲逛，一边对同伴吴岳问道。 “泡啥妹子啊？咱们现在都是水手，米老大不是才说了，上面要执行拯救辽民计划，我们肯定闲不着！” 吴岳比井亚卓大两岁，他上船前是一家房产公司的前销售副经理，之所以是“前”，当然是因为经济不好，房子不好卖，他这个副经理也被公司给冷酷的“优化”掉了。 他本想出海想散散心，却直接被带穿越了。 “……这样啊！估计还真是这样！”井亚卓失望地叹了口气，“这拉帆解绳的破工作，我是一天也不想干了！” 吴岳斜了他一眼，“不想干水手，你能干啥？回学校当美术老师？你就别想那么多了，老老实实地干活，注意安全，等回去以后，肯定有咱那份收益！ 有了钱，以后你想泡啥妹子都行！” “我会测绘和素描啊！说不定还需要我画地图和通缉告示呢……” 井亚卓得意地笑了笑，随后又想起一件事，不禁问道： “对了，老吴，我记得你是满族吧？这回去辽东，会不会遇到你的祖宗啊？你说……” 他没说完，就被吴岳冷冷地打断道： “什么祖宗？那些留辫子的玩意关我屁事！！就是当初我妈上户口的时候改的，我为了加分也改了而已，老子纯汉人！” 井亚卓见状，愣了一下，赔笑道：“不好意思，我就是随口一说……是啊！咱们都是现代人，和这个平行世界的清朝人有啥关系！ 不然肯定有什么“祖母悖论”，整个世界早就崩溃了！” “行了，打住！” 吴岳听他又瞎扯淡了，认真地道： “……我跟你说，我姥姥确实是旗人，但也是汉军旗的，清朝时就是老百姓了，就算我真是什么红带子黄带子，我也不可能认那群留辫子的野人！ 我可不想给人当奴才，努尔哈赤连自己亲儿子都杀了，我去还能有什么好不成？ 这话我就和你说一次，以后别问了！” 井亚卓见他说的严肃，也郑重地点头。 “放心！” …… 北冥号甲板的另一边，船上的水手长米阳和陆军连长梁华也在一边抽烟，一边说着这事。 “米大上尉，你手下有一个满族的，还有一个赫哲族的，他们的心理状态咋样？有没有啥问题？”梁华抽了口烟，看着夕阳问道。 “能有啥问题？”米阳淡淡一笑，吐了口烟圈，“能上船的都做过心理测试，没有那种脑子拎不清的，再说了，都习惯了人人平等，哪有几个傻瓜愿意给别人磕头？ 我看关主教就是太小心了，他有那功夫，不如做好殷人的思想工作和疾病防治，听说那几个日本人一走，新家园号上就又多了几个殷人病号，听说可能又要没几个！” 梁华想了想，转过头说道：“我倒是觉得关主教这事做得对，小心无大错，咱们又没有读心术，知人知面不知心，万一又出现个傻逼玩意呢？ 最好不要让他们下船，提前做好思想工作……咱们的秘密绝对不能泄露出去！” 米阳把烟头丢进海里，点头道：“……好吧！我一会儿去找他们谈谈，摸摸底，反正海军水手也基本上不用上岸。” …… 向着西面航行三天后，船队终于看到了陆地。 根据六分仪的定位，这里的经纬度大概是北纬42.2°，东经142°，对比海图资料，这里确实是库页岛的南部地区。 “好冷啊！冻死我了！现在至少得零下15c！”孙靖一身皮毛大衣，看着下面不断撞击船体的流冰，不禁担忧地朝身边的李松年问道：“李大哥，你说海水里的冰块会不会把船撞坏啊？” 李松年哈出一口白气，探头看了看那些碎冰，心里也有些忧虑，不过还是安慰道：“应该不会吧？我听潘船长说，船体都是加固过的，一般的冲撞没事的。” 孙靖松了口气，“那就好，这两天冰块一直撞船，吵的我睡不着，真希望快点度过这个什么海峡。” 李松年回忆了一下，点头道：“应该快了，过了宗谷海峡，进入日本海以后应该就没有浮冰了，这边受千岛寒流影响比较大，所以才会那么多冰。” 孙靖不禁抱怨道：“李哥，你说咱们这回是不是一波三折？本来要去库页岛，结果遇到海冰，这下连库页岛和海参崴都不能去了，直接要去济州岛，里外里还要在船上待个十天半个月……我现在真是看到鱼肉就想吐！” “忍忍吧！有的吃就不错了……” 李松年正说着，突然头顶传了一阵尖锐的哨声，甲板上的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一名了望手正交替挥舞着手上的旗帜。 “发现……陌生船只……三艘……丙等……”李松年解读完旗语，和孙靖对视一眼，两人立刻来到了甲板的火炮前，打开火药桶，褪去一门12磅火炮的炮衣，准备作战。 两人现在都是海军炮手，在战争开始时必须时刻做好准备。 “……全体炮手立刻回到自己的炮位准备作战！发现三艘陌生船只，初步估计属于日本，态度未明，不要放松警惕！” 水手长米阳举着一个大喇叭，正在甲板上大声命令道。 另一边，新家园号也发现了三艘宗谷海峡南部出现的日本船只。 “……这是盐田三郎回去后搬来的救兵吗？”会议室里，高文亮开玩笑地说道。 吕建成算算时间，摇头道： “哪有那么快？应该也是松前藩的船，我们可能恰好赶上了。 大家说说，咱们这次也和他们交易吗？” “不管交易不交易，总之不能示弱，直接迎上去！”高文亮立刻表态，“日本就是欺软怕硬，咱们要是不管不顾，说不定他们还以为咱怕了他呢！” 第81章 捏软柿子 高博也点头道：“确实应该过去问问情况，要是宗谷海峡的南边有不冻港还没有被松前藩占据，我们正好靠岸休整休整。” 宋维纶看了看高博，摇头道：“这事可没那么容易！松前藩早就把虾夷岛看成自己的私人领地了，盐田三郎也是这么说的，我们问也是白问，直接占领虾夷岛上的土地容易陷入和日本人的战争。 我们还是按照昨天的会议决定，先去欺负朝鲜人吧！ 李朝两班贵族统治下的信奉儒家的朝鲜人，可比刚刚经历战国时代，遍地都是武士浪人的日本人好欺负多了！” “是啊！咱们现在就这点本钱，当然要捡软柿子捏，现在朝鲜和大明一样，早就腐朽不堪了！ 后金用一路偏师就能在朝鲜烧杀抢掠，让朝鲜国王称臣纳贡，我们现在的几百兵力虽然做不到让朝鲜屈服，但是征服一个济州岛应该没问题。” 吕建成听了两人“欺软怕硬”的发言，又看向其余四人，潘学忠和刘彦文两个船长都点头同意，高文亮更不用说，一向是现实主义的铁血派，只有高博微微摇头，但是也不再提出异议。 于是他拍板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和那三艘日本船打下招呼，然后穿过日本海，直奔济州岛！” 舰队向那三艘日本船转向后不久，对方也发现了三艘杀气腾腾的军舰，并且明显一阵慌乱，不过最终他们也没有选择逃跑，而是和盐田三郎一样迎着军舰而来。 花泽知行制（日本封建等级的一种）安藤胜太紧张地看着越来越近的三艘大舰，船身两侧的数十们火炮让他不敢做出任何挑衅的举动。 不过等对方靠近以后，在船体上挂上的两面三叶葵和松前家徽，让他大松了口气。 有德川幕府的三叶葵旗帜和松前的徽记，应该不是敌人。 “……大人，让在下过去为您探查吧！”满脸横肉的武士井上黑夫见状，主动请缨道。 “好！速去速回！”安藤胜太立刻点头答应，他出身高贵，还是现任松前藩主的长辈，所以不想轻易冒险。 “嗨！”井上黑夫答应一声，就点名带了几个武士一同划着小船前往新家园三舰。 没过多久，井上就带着一封盐田三郎的亲笔信又划了回来，和这笔信一起的，还有一面用木质镜框包裹着的“银光镜”，说是送给安藤胜太的礼物。 即使安藤家族出身的安藤胜太也没有见过如此明亮的镜子，他只听说西方的红毛夷人出售一种面积不大，但是能够清晰照映出镜像的镜子，只是价格高得离谱。 现在他也得到一块，怎么能不心花怒放？ “真是纤毛可见……可惜！可惜！” 安藤胜太抚摸着银光镜，叹息了一声，这种镜子虽然好，他却不能私下保留，它的主人，只能是松前藩的主人松前公广。 不过献上镜子，肯定也是大功一件，倒也没有那么可惜。 他小心地把镜子递给手下，命其用布包好，然后才开始看那封盐田三郎的亲笔信。 “宋之遗民吗？……看面孔，果然中华之人的样貌！”看完信，安藤胜太感慨了一句，又向井上黑夫问道：“……他们准备在哪里落脚？还会到日本吗？” “听对方的头领说，他们急着拜遏中华之君，所以会一路向西而去，回来以后，他们可能会在苦夷岛建立港口。”井上黑夫低头回答。 “苦夷岛？”安藤胜太皱起了眉头，苦夷岛也是松前藩未来要拓殖的苦寒之地之一，只是虾夷岛本身就没办法种米，只能通过和虾夷人的贸易解决生计。 苦夷岛这个地方顶多也就做一做毛皮贸易，而且岛上的虾夷人和野人女真部落还总是不遵守规则，对松前藩来说基本就是个鸡肋，让这些宋之遗民占据也没有太大的损失。 只是，对方海上力量强大……必须提醒主公做好准备，提高警惕！ …… 和安藤胜太的船队擦肩而过后，新家园号、神州号和北冥号继续向西而去。 穿越了宗谷海峡后，果然海面上的浮冰少了很多，三条船上的众人也不用再提心吊胆的了。 但日本海现在吹的是盛行西风和西伯利亚高原吹来的西北大陆风，船队要向西南而行，差不多要逆风而行，航速慢了很多。 船队又足足航行了18天，才看到了朝鲜半岛南部的陆地。 到了朝鲜半岛的近海，舰队接连遇到了两只朝鲜船队，都是一些不过两三百吨的运输船，看样子是朝鲜运输粮食的商船或者官船。 不过还没等吕建成下令靠近，这些朝鲜船就远远跑掉了，管委会众人都不想节外生枝，所以也没有去追，而是调整航向直奔济州岛。 趁着这段最后准备的时间，管委会也开始给船上的穿越众们科普知识。 新家园号的二层船舱里，临时担任讲师的舰队副主教林恩，正对着四十多个坐在地上的乘客们介绍道： “……济州岛和库页岛一样，其实历史上也是中国的领土，不过那时候是元朝，济州岛被忽必烈当做攻打日本的马场。 后来蒙元被逐出中原，朱元璋建立明朝，他曾经向占据济州岛的耽罗岛主高氏要马用于北伐，但是被拒绝，已经向明朝称臣的高丽趁机进攻耽罗，并控制了那里。 最后发动政变开创了朝鲜的李成桂建立李朝，济州岛的领土被明太祖朱元璋默认，从那时起，济州岛就是朝鲜的领土了。” “根据资料，现在朝鲜李朝内部的党争非常激烈，两班贵族中的什么东人党，西人党，南党北党，可谓是乱成一锅粥！ 这正给了我们一个占据济州岛的机会！ 朝鲜在济州岛设置了大静和旌义两个县，岛上的总兵力不会超过一千人，总人口估计不会超过十万。 以朝鲜两班贵族的腐败程度，岛上的大部分土地和牧场，不用说肯定都被少数官员和士族占据。 以陆军的三个燧发枪步兵连和炮兵部队的战斗力，击溃岛上的有组织的武装反抗力量应该不是问题。 接下来，只要没收那些贵族和士族的土地，再分配给那些愿意服从我们，愿意给我们当兵的当地贫民，就足以牢牢控制济州岛！” 第82章 济州 林恩等人在给穿越众做思想动员，管委会的七人也正在开会。 管委会嘴上说朝鲜李朝是软柿子，但是实际上心里非常重视，因为他们死不起人，总共就一百五十九个穿越众配合四百多名殷人，如果出现重大伤亡，管委会承受不起。 别的不说，出海几个月，万里之遥都过来了，除了十来个殷人因为疾病和意外死掉，穿越众里也就有两个倒霉的家伙摔伤而已。 这固然是因为大家都经历过半年左右的训练，安全教育做到位了，还因为那些危险的工作，全都尽量交给殷人去干。 但登陆济州岛打仗可不一样，陆军和三条船上的预备士官可都要下船打仗，如果不事先谋划好，出现重大牺牲怎么办？ “……我仔细查资料过了，济州岛最合适我们登陆的地方，还是西北部的城山日出峰地区和对面的牛岛。 这里远离济州岛的统治核心，距离这里最近的是济州岛南部的旌义县，朝鲜之战都过去二十多年了，这里即便还有防备倭寇的军事设施，肯定也松弛的多了。” 高文亮用指挥棒指着地图上济州岛的城山位置，对众人说道。 一名身穿黑色皮夹克的青年看到指挥棒所指的位置，乐道： “……城山？这不是后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认定的世界自然遗产吗？我还去那里旅游过呢！” 吕建成见状笑道，“小李，这么说你对面那里很熟悉了？那就给我们说说吧？” 大学毕业后去韩国打过工，现在充当朝鲜语翻译的李盛伦思索一下，摇摇头，“我就是去旅游过，也谈不上熟悉，不过我听当地人说过，日本占领济州岛之前，城山就是小渔村，没啥人，现在估计也一样。” “那你去的时候，那里的港口里大船多吗？就是那种集装箱货轮！”潘学忠突然问道。 “……肯定有！但是我记得不多，那里就是一个旅游区，岛上的人主要聚集在西面几十公里外的济州城。”李盛伦想了想后说道。 “小潘，你是想问那里适不适合做港口对吧？”吕建成看向面露失望的潘学忠。 潘学忠点头，“是的，济州岛是亚热带季风气候，现在是冬天可能没什么，但夏天台风来的时候，如果没有合适的避风港，咱们可能会损失惨重！” “夏天还有半年才到，这倒是不急，我担心的是那里有没有炮台和烽火台。“刘彦文补充道:“济州岛毕竟是朝鲜抗击倭寇的前线，当地守军基本警惕性应该还是有的。” “到底什么样，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咱们还是最后确定一下登陆作战的部署吧！”高文亮摇头道:“既然城山可能有驻军，那我就带着两个步兵连和6门钢炮，还有十架火箭弹登陆。 有这两百多人，足以战胜三倍装备一定火器的封建军队，要是对方没有火器，击退十倍之敌也不是不能做到！” 看他自信的样子，关小虎突然出声道:“济州岛原来可是马场？你确定殷人士兵能挡住骑兵冲锋？ 他们连马都没见过，万一士气突然奔溃怎么办？” “……这确实是个问题！”高文亮咬了咬大拇指，然后抬头看见关小虎脸上的笑容，不禁埋怨道：“关大主教，你要是有办法，就别卖关子了！快点说吧！” “我的办法也不新鲜，还是要做好思想工作。”关小虎嘿嘿一笑，“一来，城山这个地方未必有朝鲜的骑兵，二来，就算那里有骑兵，也不会多。 船上的殷人可都是盘古的虔诚信徒，只要我们事先做好思想动员，哪怕看到了马，殷人大概率也不会直接逃跑……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咱们还是选一个远一点的地方，在舰炮的掩护下登陆吧！” …… 三艘船沿着朝鲜南部曲折的海岸，在海上又漂泊了一天一夜，然后继续向着西南航行。 终于，在这个深冬的午后，北冥号桅杆上的了望手最先发现了西南方向出现的青翠色陆地。 再次经过六分仪的经纬度测量，确认这里是济州岛后，管委会众人纷纷来到甲板上，用望远镜观察这座大约10海里外他们准备征服的岛屿。 只见在茫茫大海上，夕阳的金色光芒映照着翠绿色的绵延陆地，像一块宝石镶嵌在海上，而远处，一座山峰若隐若现。 “……小李，那座山，应该就是汉拿山吧？”高博放下望远镜，用手指着极远处的山峰，向身旁的李盛伦问道。 李盛伦点头道：“对！汉拿山是济州岛的最高峰，大概有海拔两千米，岛上任何一个地方都能看到这座山。” 一旁的高文亮也放下了望远镜，听到两声的对话，摇头对吕建成关小虎几人道：“先别管欣赏景色了，打下这里，想看多久都可以，在山顶盖别墅都行！ ……我刚才观察过了，海岸附近好像没有人类活动的迹象，要是靠近了还没有发现人，咱们就先在这里登陆抛锚吧！ 这里比较偏北，明天我带人往南去看看！” 几人自无不可，当即同意了他的提议。 很快，在二十多名陆军低级军官和临时士官的组织下，三天船上的三个步兵连和一个炮兵排得到命令，准备登陆和作战。 能上船的陆军，无论是穿越众军官还是殷人，全都参加过征讨敌对殷人部落的战斗，虽然用火枪火炮和火箭弹欺负野生殷人不算啥本事，但好歹也算见过血了。 所以临近开战，也没有多少紧张，最多是几个随军教士在给殷人士兵进行战前祝福而已。 随着船队越来越靠近济州岛的海岸，众人也逐渐看清了海岸的情况。 济州岛是一个年轻的火山岛，成形于大约120万年前的一次火山喷发，所以岛屿呈现比较规则的椭圆形，海岸线也不像北面朝鲜海岸那样蜿蜒曲折，而是相对圆滑和平整。 因为暖流的影响，尽管济州岛的纬度和山东半岛平行，现在还处于冬季，但岛上的植物仍然郁郁葱葱，气温似乎也在零度以上。 第83章 登陆 “那是……烽火台？！坏了！咱们被发现了！” 三艘船小心翼翼地躲避礁石，慢慢靠近海岸，但了望手很快就发现里海岸内侧几百米后的一道沟壑里有一座石头垒成的烽火台，此刻正在冒起黑烟。 “要不咱们加快靠岸速度吧！要是岛上的朝鲜兵过来，再登陆就麻烦了！”高文亮脸色难看地对吕建成建议道。 “已经来不及了！就算有朝鲜人也不能来得那么快，还是要慢慢靠岸……万一船底触礁了，我们可没有地方去修！” 吕建成没有被突然点燃的烽火台给冲昏头脑，三艘船现在是他们最重要的工具，沉了一艘他们的计划就要大受影响，沉了两艘……那就干脆打道回府吧！ 高文亮闻言也冷静了下来，他叹了口气，无奈地看着还在冒着滚滚浓烟的烽火台，“真是没想到，这些朝鲜人还挺警惕的！” “对面不远就是日本的九州，能不警惕吗？”关小虎走了过来，“殷人士兵的思想动员基本差不多了，他们都有家人在执委会的控制下，你就放心指挥吧！哪怕看到魔鬼，他们大概也会选择咬牙顶住！” 高文亮给他竖起一个大拇指，“忽悠人还是你们专业！” 关小虎翻了个白眼，“什么叫忽悠人？那是为神而战！以后这种话别说出来，咱们现在就指望着殷人给咱们卖命呢！” …… 半十分钟后，三艘船在近海靠近，两个连的陆军在高文亮的带领下，划着小艇在海岸上登陆，同时被卸下来的还有六门可以发射霰弹的九磅钢制火炮。 “全体都有！列队！” “检查枪管！” “检查火冒！” “检查火药！” “……端枪！立正！” 高文亮在两名殷人士兵的帮助下套上了胸甲，然后戴上了自己的桶盔。 见两个连四个射击方正已经整队完毕，抽出指挥刀指着约摸一里外的烽火台，用瓮声瓮气的声音给命令道： “……正前方！大步前进！” 这座海边烽火台实际上利用了一个地形的凹陷，大部分石墙都隐藏在沟道里，所以一开始才没有发现。 当高文亮率领部队赶到这里时，烽火台两个的戍卒早就逃走了，而从远处看去，东西两个方向都有烽火痕迹。 “……司令！这里发现了一些生活杂物！我们来的时候，他们好像还在吃晚饭！” 梁华从烽火台里面的窝棚里跑了出来，大声报告道。 “……走！我也去看看！” 高文亮点了下头，走进了这个木质窝棚。 里面空间不打，两张木床，上面有一些稻草，中间还有一个灶台，底下火还没有熄灭，打开木锅盖，里面煮着一些鱼虾，散发着一股难闻的鱼腥味。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些朝鲜人小日子过得不错啊！还有海鲜吃！”高文亮啧啧说了一句。 跟着进来的翻译李盛伦走了进来，左右看看后摇头道：“这里没有发现米饭，也没有其他主食，肯定是没有钱，或者舍不得买米，不然天天吃海鲜谁也受不了啊！” 高文亮笑道：“这不是跟旧社会上海的穷人只能吃大闸蟹填饱肚子一样吗？” 说完，他又对身后的梁华吩咐道：“咱们今天就将就着在这里搭帐篷过夜吧！ 好久没在陆地上睡觉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睡得着。 小梁，你和学毅安排一下扎营的事情，留下足够的守夜人手！马上就天黑了，我估计岛上的朝鲜人大晚上的应该不会来……但还是要以防万一！” …… 朝鲜济州牧金邦三听到倭寇进犯的消息时，他正一边和小妾柳氏吃晚饭，一边忧心辽东之变和汉城越来越严重的党争，特别是去年萨尔浒之战明军的溃败，让一向视大明为君父的朝鲜上下惊恐交加。 这别是又一次靖康之变吧？ 如果真是这样，朝鲜将何去何从？ 是继续追随大明，以全忠义？还是委身后金，保存有用之身？ 对这个问题的不同看法，导致了朝鲜内部的激烈斗争，现在的朝鲜大王李珲选择了中立，让一直支持他的“大北派”离心离德，士人同样对这种实际上背叛大明的行径深为不齿。 不仅朝堂败坏，而且大北派的领袖礼曹判书李尔瞻因为主张支援明朝而失势，大王重新启用了西人党的李延龟，怎能不让出身“大北派”的金邦三忧叹？ 如果继续发展下去，自己这个济州牧，还能当多久呢？ “倭寇？现在怎么会有倭寇？是不是烽卒误燃了烽火？”看着急匆匆走进前厅的济州判官申桂时，金邦三惊讶地问道。 自从德川幕府锁国，倭寇来犯济州的情况就越来越少了，怎么突然又来了倭寇？ 申桂时摇头道：“应该不是！谎报军情可是要砍头的，戍卒不敢随意点火！ 牧使大人！下官准备带百五骑兵前去探查，若是倭寇人少，就趁其立足未稳全力歼灭之，若倭寇势大……也可迅速回师，保护牧使大人乘船回全州求援！” 判官是济州岛上的军事主官，仅次于金邦三这个文官，金邦三想了想，觉得申桂时这个提议确实不错，于是点头道： “……如今国事艰难，我们能自己解决倭寇最好不过，日本锁国已久，来犯者未必就是什么精锐，申判官如能退敌，本官定然上书大王为你表功！ 但为保万无一失，还是派快船告知全罗道的崔大使和李兵道吧！” 申桂时也知道岛上的三司兵战斗力一般，就连自己手下的骑兵，也只有部分牙兵敢战能战，便又补充道：“牧使，岛上的义兵也要尽快征发起来，倭寇来了，他们必须保卫家乡！” “征发义兵自有本官一力负责！事不宜迟，申判官！你即刻出发，万事小心！ 如果文县监还没有落于贼手……就尽量救他一命！” 申桂时知道金邦三和旌义县县监文仁济是同乡，所以重重点头道： “牧使大人放心！在下尽力而为！” 第84章 第一战 申桂时和金邦三商量好出兵事宜，就马上转身去调集兵马，准备抵御倭寇。 不过，岛上的三司兵马毕竟松懈已久，申桂时一再催促，也足足拖延了一个多时辰，一百三十多骑兵才举着火把从济州城出发。 济州城距离城山烽火台所在的位置大约有80里，按理说骑兵三四个时辰就能赶到。 然而申桂时手下的这些济州骑兵却要尽量降低速度，防止火把熄灭，没有照明，这些或多或少患有夜盲症的骑兵根本就不敢行军！ 即便这样，从北方吹来的寒风也时不时地吹灭火把，然后就有倒霉的家伙摔得人仰马翻，连累着后面的人也跟着摔倒！ 申桂时无奈之下，只得下令骑兵下马，牵着马匹用双腿赶路，可这样一来，摔倒的人是变少了，但是行军的速度却一下子慢了好多倍。 直到天色泛白，红彤彤的太阳升起，行军了差不多一夜的申桂时，才带着疲惫一百多骑兵赶到了城山西部的烽火台附近。 …… “……敌袭！！！” 坐在一处山岗的避风处，一身毛皮大衣，外面还裹着铝箔救生毯的的守夜士官尤骏，第一时间发现了西面十多公里外的朝鲜骑兵，他急忙站起来吹响了挂在脖子上的哨子。 底下帐篷附近正在吃饭的高文亮听到哨声，立刻丢下手上的碗筷，大声命令道：“整队！快整队！！准备战斗！！” 一时间地上到处都是丢弃的米饭和豆芽炖鱼肉。 好在时间还来得及，高文亮手下的两个连也全都训练有素，在士官们的大声呵斥下，殷人士兵也迅速拿上了自己的燧发枪开始列成了战斗队形。 等到十多分钟后，一身盔甲的申桂时带带着一百多骑兵赶到两里之外时，两个连的陆军部队已经严阵以待，六门火炮也装上了炮弹，时刻准备发射！ “这……他们是倭寇吗？！” 申桂时瞪大眼睛，先是看到了海上的三艘大船，接着又发现了正排成几个方阵的两百火铳兵。 附近的一名骑兵哨长听到他的喃喃自语，回答道：“判官大人！对方似乎不是倭寇，他们和倭寇的穿着打扮截然不同，海上的那三艘大船肯定不可能出自倭寇，小的认为，不如差人问明来意，再做定夺！” “好！朴成焕，你就过去问一问他们想要干什么吧？”申桂时略一思索，就指着对面吩咐道。 “……是！小的领命！”朴成焕心里叫苦，本来以为申桂时会派一个小兵去问话，没想到顺手指了自己，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心里有些哆嗦，但朴成焕还是打马向前而去。 “司令！过来一个人！好像是来谈判的！”梁华安排好炮兵，然后急匆匆地跑到了高文亮的身边。 “我看到了！先不要开枪，和他们谈谈再说！叫李盛伦过来！”高文亮没有摘下桶盔，转过头吩咐道。 “是！” 片刻后，朴成焕骑马来到了几个队列三四十米外，开始用朝鲜话大声询问。 “……司令，他在问我们是什么人，和倭寇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来朝鲜的济州岛……大概就这些！”李盛伦同样穿上了胸甲，但没有戴头盔。 还要征用济州岛？这是什么意思？”朴成焕连忙又把自己疑惑问了出来。 经过几轮交流，朴成焕总算弄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虽然对这些突然冒出来的大宋继承者非常好奇，但他也不敢迟疑，立刻调转马头，回去向申桂时禀告。 “……大宋遗民？还要征用济州岛？”申桂时听完朴成焕的介绍也长大了嘴巴，在他印象里，宋朝不是早就被蒙古人灭了吗？ 现在的中华正统是大明，而且这伙自称大宋遗民的家伙，一点也没有中华礼仪之邦的风度，上来就索要济州岛，这也太不讲道理了吧？ 就算王氏高丽曾经向大宋称臣纳贡，对面也真是宋朝流亡的遗民，可是现在统治三韩的可是李氏朝鲜！ “他们肯定不是什么大宋遗民，说不定就是占据几个海外岛屿的海盗……你去告诉他们，现在济州岛乃是朝鲜大王李氏的土地，不可能交给外人！ 他们必须马上离开济州，否则朝鲜和大明必然派百万大军前来征讨！” 申桂时的话不算特别硬气，主要是因为海上的那三艘大船看起来很不好惹，而且大明和朝鲜最近都不太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听完朴成焕的传话，高文亮乐了，开什么玩笑，还百万大军，明朝连一个小小的后金几万人马都顶不住，哪有功夫搭理朝鲜？ 至于朝鲜的兵……臭鱼烂虾一堆，有什么好怕的？ “你让他回去告诉那个领头的，现在投降我还可以饶他不死，否则一旦开战……我就没有那么好说话了！”高文亮冷哼一声，对李盛伦吩咐道。 “……这群混蛋！竟然胆敢蔑视大明和朝鲜！”朴成焕回来转述完，申桂时怒喝一声，然后…… 朴成焕瞪大眼睛看着一脸阴沉盯着自己的申桂时，“我？大，大人！我远远观察过他们的火铳，看上去很精良，而且他们还有好几门火炮，我们这样冲过去……小的这就带人冲锋！” 看到申桂时已经抽出了腰刀，朴成焕不敢再推脱，只能硬着头皮带着五十多骑打马提速，冲向火枪阵地。 “当当当～” “……啪啪啪！！” “啪啪啪！！” 随着铜锣敲响，一阵如同炒豆子一般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响起。 “砰砰砰砰！！”六门火炮也在炮兵士官的操作下，抵近射出了六枚弹丸。 朴成焕带领的五十多骑虽然比较分散，但在加强火力的四个战列步兵集群面前，仍然像是撞上了一道透明的墙壁那样，纷纷惨叫着从马上摔了下来。 四十多步的距离，七十多颗弹丸和六枚炮弹，足足打倒了十七名朝鲜骑兵！ 燧发枪弹丸不用提，打中人体和马匹基本就宣布了死亡，因为这个时代没有消炎药，而那两枚命中目标的炮弹，直接连人带马干掉了五名骑兵！ 场面非常血腥！ 很快，第二轮齐射，第三轮齐射，第四轮齐射！炮兵也换上了霰弹！又射出了一轮金属风暴！ 幸存的不到十名朝鲜骑兵惊恐地拼命调转马头，用最大的力气抽打马屁股，却还是没有躲过，又被打倒了四人，只有五名幸运儿侥幸逃脱！ 第86章 官奴婢 “官奴婢……他们可信吗？”高文亮皱眉道：“按照你说的，官奴婢是罪人家眷，他们应该更希望得到朝廷的赦免吧？” 朴成焕摇摇头，叹息道：“将军有所不知！官私奴婢制度和两班制一样，实乃朝鲜最大的弊政！ 小人少年时也曾去汉城京畿一带游历，所见之人，十之七八乃是官私奴婢之身！ 据京畿人言，太祖大王时，官私奴婢便有数十万之众，分别为官家和两班世臣所有。 将军可知，这两百年下来，官私奴婢为何竟然成了朝鲜百姓的主流？ 其中原因，就在于父母中有一人为官私奴婢，则子女也是奴婢，此谓“驱良从贱”之法！ 如此这般，朝鲜百姓尽为朝廷和两班世臣之私产，受尽盘剥压榨，形同牲畜牛马，岂能不深恨李朝？ 岛上纵有少数新罪之家，也于大局无碍，将军尽可放手发动，只要能有一个被当做人看的晋身机会，此辈必为将军效死命！” 这番话说完，高文亮和张学毅对视一眼，都觉得这个主动投降的朝鲜俘虏没那么简单。 “朴成焕！你老实说，你到底是什么人？听你话里的意思，好像和李朝有仇？”高文亮又问道。 朴成焕苦笑一声，跪地道：“将军慧眼识人！实不相瞒，小人之母，便是岛上富户金家的官奴婢，小人之父，则是中国流人……少年时，小人曾经随叔父游历朝鲜诸道，学得一身弓马之技！ 小人双亲和叔父，俱死于两班贵族和岛上金家之手，如何不恨这些该死之人！” “这么说你刚刚说你全家老小都在济州城，是在骗我们了？”张学毅冷着脸问道。 朴成焕连忙解释：“小人家小确实在济州城！如不是顾念家人，小人也不会这般轻易地投靠……大宋！” 高文亮突然摆手笑道：“什么大宋？我们是共和国，没有姓赵的皇帝老子！ 嗯，我们的国土在大洋之东，又是华夏苗裔，暂时就称作东华吧！ 你先吃着……学毅，你跟我过来！” “……司令，这个朝鲜人可能在撒谎！我们不能太相信他的话！”二人走远后，张学毅立刻对高文亮建议道。 “我知道！”高文亮嘿嘿一笑，搓了搓下巴，“不管他说的身世是真是假，他的野心肯定不小！ 我们不用管他是什么人，只要他能为我们的目标服务就行了！ 他的办法逻辑上没有什么问题，我们本来就打算这么干。 我们正需要一个熟悉本地情况的人帮我们组织朝鲜的仆从军……这样，我先带朴成焕回船上找吕老大他们，商量一下组织朝鲜仆从军的办法。 你和梁华看好队伍！” “是！” …… “肯定不能叫新附军啊！这是蒙古灭南宋收编南宋投降军队时用的名字，太晦气了！” 新家园号的会议室里，关小虎立刻反驳高文亮提出的名字，然后给出了自己的建议：“济州岛上编练的军队，肯定不是我们在亚洲的唯一军队，所以地域色彩不能那么浓厚，我看就叫亚洲军好了。” “亚洲军这名字也不咋地！”吃了没文化亏的高文亮嘀咕了一句，然后看看吕建成和其余五人，“叫啥名字咱们先放一放，大家觉得朴成焕提出的办法怎么样？ 我先说我的看法，如果济州岛上的社会结构真是朴成焕说的那样，这个办法绝对可行！ 革命嘛，就是团结大多数穷苦百姓，打倒少数作威作福的贵族官老爷！重新分配社会财富！ 只要咱们的行动符合了大多数朝鲜官奴婢的利益，让他们摆脱了奴婢的身份，肯定能拿下济州岛，还可以练出一支兵马来！” 吕建成点头道：“既然条件合适，我也赞同这么做！但是老高，你能保证把这支军队控制在咱们手里吗？ 陆军只有不到三十名军官，搭建成三个殷人步兵连已经到极限了，我们哪来的那么多陆军军官组建朝鲜仆从军啊？ 海军的水手抽不出多少人，船上的其余人最多能再挤出三十个见习陆军士官，这点人，顶多再组建三个连啊！ 算上我们现在有的三个步兵连，两个不满编的步兵营，能征服整个济州岛吗？” “是啊！刚才那个朴成焕说按照朝鲜李朝的编制，岛上有两千五百朝鲜军，咱们六百人能确保打赢他们吗？”高博也担心地道。 关小虎、潘学忠、刘彦文和宋维纶也看向高文亮。 “欸～吕大船长，高委员，你们这就外行了！”高文亮见众人都看向自己，得意一笑，站起来解释道：“一个士官最多管十个新兵，那是咱们现代军队的最低要求！士官必须懂得基本的战术执行和指挥，部队才能完成高度组织性的战斗配合。 不过现在嘛，我们完全没必要按照现代军队的标准训练朝鲜仆从军！ 先挑选1500个政治过硬，身体素质合格的士兵，再用比武和拉练让他们自己选出班级军官，最后我们再抽调出其中最精锐的一百二十人组成宪兵连，负责督战和维持军纪。 三四十名的士官，其中一半去宪兵连里担任班排连三级军官，剩下的一半去当普通部队的排长和连长，一个团级编制的架子就搭起来了！ 至于部队战斗力，一开始也不用怎么指望，一人发一支长矛，再给军官发一身衣服和长刀，能跟着殷人步枪营打顺风仗就行了。 硬仗殷人步枪营去打，搬运辎重、侦查敌情、还有可能进行巷战这些杂活仆从军去做！ 这样分工下来，要是能缴获大量马匹，最多半个月，足够我把旗帜插遍济州岛了！ 占领了济州岛，我们自然有充足的时间训练军队！ 渤海和辽东现在肯定上冻了，至少还有两三个月才能完全开化，正好趁着这个时间打造一支两三千人的辽东干涉军！” 高文亮说的成竹在胸，其余人都没有反对，众人当即决定，陆军全体上船，沿着海岸线，向东南四十多里外的旌义县而去，并选择合适的地方登陆，然后发兵拿下这个朴成焕口中足有七八千官奴隶的县城。 第87章 良家子 中午时分，船队经过成像是一座突起来平台似的城山，接着就乘北风沿海岸线一路南下，直奔旌义县的港口。 旌义县，其是就是后世济州岛的城邑，大致的管辖范围就是济州岛的东南部，县城的位置不靠海，而是位于距离海岸十二里左右的内陆。 有朴成焕这个向导，配合经纬度的测量，下午两点，船队的了望手很容易地在岸边发现了一处渔寨。 “船长！高司令，我们到了，对面有个定居点，应该就是那个朝鲜人说的表善里渔村！”新家园号甲板上，大副叶晨仰头看完桅杆上的了望手的旗语，转头向吕建成和高文亮报告道。 高文亮锤了一下木质栏杆，“那还等什么？趁着没天黑，我这就带人找地方登陆，先拿下这个渔村！ 梁华！你去把朴成焕叫过来，我要带着他！” “是！司令！”站在两人身后的梁华敬了个礼，就转身离开。 吕建成见状，不由的嘱咐道：“老高，上岸以后一切小心！别靠得太近，如果觉得危险就回到岸边，岸边我们有火炮优势！” 高文亮咧嘴一笑，心说就船上火炮的准头，说不定被痛击的不是朝鲜人，而是自己！ 不过被人关心的感觉也挺好，他摆手道：“放心吧！我心里有数！肯定全须全尾地回来给你报喜！” …… 海上出现的三艘大船，让正在海岸捞取渔获的十多个渔民全都惊声呼叫。 “倭寇！倭寇来了！！” “……她们是什么人？渔民吗？怎么看上去都是女的？” 其中一条登陆艇上，高文亮放下望远镜，指着远处正在呼喊着的那些衣衫褴褛的朝鲜女人，询问身旁的朴成焕。 朴成焕听完李盛伦的翻译后，直起身体朝那边看了看，然后抱拳道：“……禀告将军！那些女子应该是潜水捞取海货为生的海女，她们都是官奴婢，无论寒暑，终日都要下海捕捞龙虾、扇贝、鲍鱼、海螺等海物，据下官所闻，其所得七成要上交官家和渔场管事，平日里甚是凄苦！” 说完，他看到高文亮脸上露出不忍之色，又补充道： “……将军！下官斗胆建言！若是我东华军能善待这些女子，把她们许配给未成家的有功士卒，定可收全军之心！” 经过这大半天的相处，朴成焕已经发现了，这东华国（管委会上午最后商量决定的对外名称）远征军上下，竟然大多是心性良善之人！其内部虽然也有国野之分，但国人内部却人人俱是一般平等！ 上官没有官威，小校也一副平常做态，真是奇哉怪也！ 只是，越是这样，朴成焕就越是不敢怠慢，这东华国远征军分明都是良家子出身，绝不是以财货聚拢的海上盗匪之辈可以比拟的！ 同时，这也更加印证了朴成焕的猜想，东华国力之盛，远在朝鲜之上！ 单单三艘1500料大船上的火炮，恐怕就足以扫清已经朽坏的朝鲜水师！ 高文亮看了一眼这个特别积极的家伙，点头道：“这个等拿下旌义县再说吧！朴上尉，你来过这个表善里渔村，就给我介绍一下这里的情况吧！ 这里有多少人，有多少官吏富户和兵马？我们如果要占领这里需要注意什么？” 朴成焕略一思索，笑道：“将军其实不必担忧，此地丁口大约只有两千余人，并无多少兵马，也无多少富户仆从，壬辰倭乱后，岛上富户逃跑了大半，至今也未曾恢复。 现在这渔村只有高家，赵家两家富户，高家专营海货，赵家专营粮米和牧场，两家族人平时都在旌义县城内生活，此地营生由两家的私奴家仆打理…… 对了，将军！那赵家在附近的马场养了数百匹良马，请将军一定要全取下来！ 有了这些马匹，下官定能为将军带出一支精骑！” “几百匹马？你确定？”高文亮一下子来了兴趣。 朴成焕肯定地点头道：“千真万确！下官曾经与申判官巡视过这里，与那赵家二子有几面之缘！ 赵家马场就在此地四里之外的泰山脚下，就是那个方向！” 高文亮顺着他手指的西北方向看了看，发现确实有一处不高的小山。 “泰山？”他重复了一下这个名字，然后看向李盛伦，“小李，你确定没翻译错？” 李盛伦耸耸肩，摊手道：“没错啊！韩语是表音文字，反正发音是这个。” 二十艘登陆艇靠岸后，两个连的殷人燧发枪兵在海岸上整队，接着扛着枪向远处的渔村急行军。 和朴成焕说的差不多，整个渔村确实没啥武装力量，燧发枪兵只用了两阵排枪，炮兵还没发射呢，赶来堵截他们的五十多守备部队就崩溃了……其实在高文亮看来，那根本就谈不上是什么军队！ 不过被临时组织起来，拿着长矛盾牌和长弓的农夫和渔夫而已，仅有的四五个鸟铳兵也远远地就开始放枪，根本就没有打中一个人！ 他有些无语地命令部队把跪在地上磕头的朝鲜人捆起来牵着走，然后又吩咐朴成焕告诉这十几个哭哭啼啼的家伙，自己等人不是倭寇，也没准备要他们的命。 不多时，部队就来到了渔村，之前跑得比较快的溃兵已经把“倭寇来了”的消息传了回来，所以村里的街道上是一片兵荒马乱，但可能是舍不得自己的那点家当（或者说破烂），总之，真正跑掉的人不超过一半。 “一连一排二排立刻封锁村子外围，不要让任何人出去！ 一连三排封锁主要街道，让所有村民都回自己家里！敢和我们暴力对抗的，一律处决！ 二连准备一下，和我去马场！” 如何占领一个陌生的村子，陆军早就通过和殷人的战争总结一套相对成熟的经验，所以高文亮有条不紊地指挥手下的两个连开始了对渔村的占领。 “……将军！这人就是旌义县的户房管事！他知道渔村里的渔获还有粮食武器存放在哪里！刚才他想装成溃兵蒙混过关，但是被下官发现了！ 他掌握着仓库的所有账目，很有用处！” 高文亮刚准备出发，前往马场抢马的时候，朴成焕发现宝藏一样提溜着一个面色苍白的脚软中年人，向高文亮大声报告道。 这家伙……还真是一只忠犬啊！ 高文亮看着面前邀功似的朴成焕，微笑着对他点点头，“很好！朴上尉，我很欣赏你的认真负责，现在跟我去赵家马场吧！” 第88章 狗头军师 “不好了！不好了！倭寇来了！” 赵元统正在吃晚饭，就听外面的马场仆人惊慌失措地跑了进来，一边跑，一边还喊着“倭寇来了！” “……赵六！你说什么？倭寇来了？快说清楚，到底是什么回事？！” 一身素色儒袍的赵元统一把抓住赵六的身体，面露惊骇。 倭寇可是都穷凶极恶之辈，自己一个读书人，可没有自保之力啊！ “二老爷！真是倭寇来了，山下的村子已经被倭寇攻破了，王管事让我叫您赶紧离开！” “……啊？这，怎地如此突然？”赵元统呆了几秒，突然啊呀一声，拍腿道： “对了！昨夜烽火有警，看来就是这伙倭寇！” 赵六看他那书呆子的反应，急道：“二老爷！您快跟着小人上马离开吧！ 王管事已让人放跑马场的马匹，倭寇虽然凶残，但多是为了图财，我们动作快些，定可趁乱保住性命！” “是极！是极！”赵元统连连点头，就大踏步跟着赵六出门，但刚走几步，就一拍额头，“险些误了大事！” 说完，他就转身折返回了自己的卧室，慌忙翻出誊写的几卷书籍和笔墨纸砚，一股脑装进布兜里，才转身出去和赵六上了一匹黑色骏马。 不多时，胡子拉碴的赵家马场管事王和，见到赵元统和赵六同乘一匹马而来，连忙大声对他们说道：“……二老爷，请速速离开！这股倭寇人多势众，又火器众多，恐怕不是一般的海贼！我这就带人引开他们！” 赵元统抬头看着山下正向这里急行军的“蓝衣倭寇”，也不敢再浪费时间，对王和点了下头，就让后背的赵六打马向旌义县的方向而去。 和一个男人同乘一匹马，可不是什么很好的体验，被赵六的体味和口臭熏得难受的赵元统，此时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当初为了融入全州两班子弟圈子，而没有学习乘骑之术的决定。 …… “快点！加快脚步！马场的人已经发现咱们了，不能让他们把马带走，那些马都是咱们的！” 另一边，三里之外的高文亮也在大声催促着殷人步枪兵加快速度。 赵家马场的马，可是这个渔村最有价值的战利品，现在快煮熟的鸭子就要飞了，他能不着急吗？ 十分钟后，气喘吁吁的高文亮总算赶到了马场，不过马场的马匹也被赶走了大半，还留在马场里面和附近的，大概还不到100匹。 “踏马的！累死老子了！”高文亮锤了一下马场的木围杆，吐口唾沫，骂了一句。 一旁的朴成焕见状，上前劝道：“将军不必介怀！那些走丢的马匹常年被马场之人照料，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环境，骤然得脱，也不会跑得太远，下官估计，如果现在拿住马场役工，或可复得大半！” 高文亮想了想，摇头道：“……我们这里会骑马的人不多，怎么把跑掉的马夫都抓回来？” 朴成焕扫了扫那些身强体壮的殷人士兵，猜测这些士卒可能不是骑兵，也没有多想，而是眼珠一转，笑道： “……此事不难！赵家马场马夫的家眷该有不少在山下居住，将军只需要派人拿了他们，马夫们为了家眷的安危，自然会乖乖为将军效力！” 高文亮一愣，随即对他嘿嘿笑道：“你这家伙，还真是一个狗头军师啊！我觉得你当个骑兵连长委屈了，应该让你到东华军的参谋处当个参谋！” 朴成焕不知道高文亮这话是什么意思，连忙低头抱拳道： “……将军谬赞了，下官只是早年多了一些阅历，有一些急智罢了！” 高文亮摆手道：“行了，事不宜迟！我给你一个排的兵力，你这就去带着他们去山下抄家！ 不过要注意，咱们不是野蛮人，不要随杀人！” “是，将军！下官必不辱命！”朴成焕恭敬地道。 …… 在朴成焕指引下，梁华手下的二连一排还真抓住了十一个回山下村里收拾行李的马夫和他们的家人。 在朴成焕的一番威逼利诱下，这十一个马夫也不不得不哭丧着脸，答应帮助东华军收拢马匹。 虽然他们对朴成焕口中的“东华上国”心存疑虑，但好歹全家的命暂时能保住了。 时间到了傍晚，收到高文亮顺利占领渔村和马场的消息，管委会随即派出关小虎宋维纶和高博带着二十六名民政人员，准备在这里建立基本的秩序和统治机构。 马场附近的赵家大宅里，高文亮关小虎高博和宋维纶分别坐在前厅的太师椅上，商量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按照《君主论》里面的说法，所谓统治，就是最大程度地让一个地区的多数人都默认和服从我们建立的秩序，为了做到这一点，我们就必须提供稳定安全的环境，并让出一部分利益给被统治者！” 宋维纶喝了一口茶，继续对三人道：“简单来说，抛开不同的民族和语言这些因素，我们想要在济州岛扎根下去，就不能太过严苛地压迫朝鲜人，至少我们的统治，不能比现在的李朝还差！ 虽然咱们不用做到为人民服务那个地步，但是废除身份等级制度，制定公正的法律并且严格执法，是必须要做的！ 另外，我们都知道，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咱们也必须为当地的朝鲜人提供能够谋生的工作，只有他们能在我们的统治下活下去，而且活的好，我们的统治才算确立下来了。 目前来看，我们能做的，就是把土地分配给奴婢成为自耕农，愿意参加东华军的，就多分土地，不当兵的就少分，那些地主官吏和富户全都暂时关押起来，等着以后流放到其他地区。” “还要保护私人财产！”高博补充道：“我刚才问过那个朴成焕，他说官员和富户经常无故没收奴婢们的财产，咱们不能也这么干，民政机构一开始就要成立一个廉政处，严格肃贪。” 关小虎摇头道：“……这个是不是太早了？咱们现在还不知道能招到多少合格的官吏，如果摆出一副严刑峻法的样子，把人都吓跑咋办？” “我倒是觉得不早，一开始就要树立好风气！”高文亮摸着下巴：“咱手里有官帽子，还怕找不到愿意当官的人吗？ 实在不行就从头开始培养，反正济州岛就这么大，四面环海，如果实行军管的话又用不了多少官！” 第89章 济州义从营 高文亮说完，几人脸上都笑出了声。 就是啊，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愿意当官的人还不多的是啊！ 朝鲜深受儒家文化影响，几乎完全照搬了明朝的制度，肯定也有一大堆官迷，只要稍微笼络一下，肯定不愁没有人效力！ 宋维纶想了一下，又摇头道：“……比起利用三观已经固定的朝鲜读书人，我觉得我们未来的行政和司法机构，还是应该依靠从小……至少是从少年开始培养的年轻人，陆主席那句话说的很对——只有认同我们的文化和思想的人，才是我们的同志！” “……等我们拿下济州岛，再建立干部培训学校也不迟！现在还是说说接下来的军事方案吧！”高文亮又把话题拉了回来，他喝了一口茶水，对三人介绍道： “通过白天实战来看，岛上的民兵组织不堪一击！ 也就是我们昨天遇到的那支骑兵有一定威胁。 根据朴成焕的描述，整个岛上只判官申桂时手下有人数三百左右的精锐部队，其余的兵马早就不能作战，沦为了官员奴婢，而三县捕盗班的捕快，还有民兵性质的“义兵”，对我们也没有太大的威胁。 因此，我想明天一早就带着两个连直奔替旌义县城，那里至少有一万人口，有这么多人，事情就好办了！” 关小虎问道：“……风险评估呢？旌义县有多少守备力量？城墙有多高？我们的火炮能够打破城墙吗？老高你考虑过这些问题了吗？” 高文亮一指自己的脑袋，笑道：“我当然都考虑过了！打仗就是要算好提前量，不打无准备的仗！ 没有算明白风险，我还当什么司令啊！” …… 第二天早上五点，迪多迪准时睁开眼睛，就像往常一样，他马上掀开被子，穿好蓝色的中士制服，接着抄起床头拴着红布的铜号，走到院子里有节奏地吹了起来。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院子里被号声惊醒的两个班士兵纷纷起床穿好军装和牛皮鞋子，拿起燧发枪在院子里排成三排开始报数。 他们隶属于远征军一连二排一二班，他们昨天睡的地方，是高家在渔村的大宅。 “……家伟！你的兵很不错嘛！昨天打完仗，现在还能起得这么早！他们可比你这个排长强多了！”一连连长张学毅和二排长张家伟走进院子，正好看到这一幕，不禁笑道。 张家伟挠了挠头，辩解道：“连长，昨天前天连着打了两天仗，我真是起不来……” 听他还给自己找理由，张学毅认真看着他，摇头道：“这可不行！你也是老兵了！还在短期军事班里上了三个月，应该知道身为军官，要以身作则的道理！ 军队的战斗力第一来自武器，第二来充分发挥武器性能的战术指挥，第三就是严格的纪律！ 李云龙怎么说的，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你要是做不到严格要求自己，那就干脆退役！省的以后误事被开除出去，丢人！” 张学毅不留情面的话，让张家伟一激灵，他连忙摇头道：“我不想退役！我还要当将军呢！连长！我保证不再犯了！” “你不用跟我保证。”张学毅转过头看了看正在做热身的两个排士兵，才说道：“……家伟，想要达成一个目标是需要过程和努力的，光是嘴上说说没用，你得坚持住自己的心！ 你比这些殷人兵的起点高多了，他们要是没有机会，一辈子可能就做到连长营长到头了，你不一样……想当将军，你至少也得像那么回事啊！” 没等张家伟回答，张学毅就指了指正在整队的迪多迪，“李迪！你过来！” “到！！……连长！排长！请指示！” 迪多迪大声答到，然后小跑着过来给两人敬礼。 “李迪！今天的早操取消！一连二排全体带上全部装备，准备参加战斗！” “是！！”迪多迪立刻敬礼，见张家伟也点头，就回去开始整队了。 说来也是张家伟倒霉，一连二排的一班和二班本来还有两个穿越众班长肖振军和蒋安，他们两个是内蒙人，都会骑马，所以昨天晚上就被抽调到新组建的骑兵连当军官去了。 这么一来，组织早操的任务就交到了司号员迪多迪身上，结果今天张学毅过来宣布出兵，发现他还不如手下的殷人起床快，自然被叼了一顿…… 就在他心里抱怨自己霉运的时候，渔村和马场的两个连也开始做起了出征前的准备。 这次出兵还是由高文亮指挥，一连二连两个燧发枪步兵连，加上装备12门9磅炮的炮兵排，以及连夜组建的骑兵连全体出动。 目标西北方向16里外的旌义县城，马场和渔村将由三连和一部分海军水手负责守卫。 上午六点钟，近三百人背对着朝阳在马场集合，随着出征的号声正式出发。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连夜组建的骑兵连，目前只有6个会骑马的穿越众，以及42个马场马夫和官奴婢出身的壮丁。 后者之所以选择加入骑兵连，除了家人被控制之外，还因为高文亮和骑兵连连长肖振军还宣布免除了他们欠高赵两家和官家的债务，最重要的原因是……给钱！ 加入骑兵连，马上发放10两银子安家费，每月发银5两，作战时斩首一级，立赏2两银子！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别说10两银子，在济州岛这个银价偏高的地方，3两银子就完全可以买到一个女人了！ 听到可以领钱，昨天晚上就有近两百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光脚官奴婢，排着队想要加入骑兵，可惜没多少人会骑马，最终只招收了42个背景可靠骑术精湛的。 至于剩下的愿意当兵的穷苦人，高文亮和其他几人商议后，就让梁华和朴成焕招募了一百五十人，暂时编成了一支东华军济州义从营，准备让他们充当搬运工和炮灰。 济州义从营的待遇肯定不如骑兵，每人只有5两白银的安家费，每月3两白银军饷，但就这么点钱，就足够让这些一辈子都可能没有见过这么多银子的官奴婢壮丁们疯狂了！ 用招募官梁华的话来说，当时那些人的眼睛红得像是要吃人！ 第90章 不准跪! 大部队很快出发，在金钱的驱使下，新加入义从营的150个壮丁非常卖力地挑着火药和粮食之类的辎重，其中的三分之一被分配到炮队赶马拉着炮车……即使监工没怎么催促，他们也爆发出了相当的工作热情。 无他，因为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在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这辈子第一次穿上了新的衣服——用海狮皮做的黑色皮衣，和正经的鞋子——用野牛皮做的高帮皮鞋。 还有超过一半的人几年来第一次吃上了除了鱼肉之外的肉……虽然只是很柴的马肉。 早上领衣服吃饭的时候，大多数人是一边哭一边吃的……因为这种被当做人来看待的感觉，真是太棒了！ 骑着红色高头大马，一身蓝色上尉军服的朴成焕打马行至炮队处，在附近推炮车的几个义从营士兵脸上看了看，然后用马鞭指着一个正在推炮车的矮壮青年，用朝鲜话大声命令道： “……郑至善！昨天晚上举起两担粮食的郑至善！快过来！东华长官要找你问话！” “……上尉大人！东华老爷叫小人何事？”郑至善年纪只有二十出头，看到一身蓝色制服的朴成焕，连忙擦了擦头上的汗水，下意识地跪在马前问道。 “站起来！不准跪！你要害我吗？” 见郑至善向自己下跪，吓得忙下马把郑至善给提溜了起来，然后狠狠扇了他一耳光！ 他之所以反应这么大，都是昨天晚上高大将军在让他负责招募义从时，就发布了严令，军中一律不得行跪礼，下级见上级只可抱拳鞠躬或者立正敬礼，敢让人下跪的，初犯者罚银2两，二次各鞭五下，三次俱斩首！ 虽然这规矩听起来非常奇怪，不让下面的人下跪，只是抱拳鞠躬或者行那种奇怪的抬手礼，怎么能明确上下尊卑呢？ 朴成焕昨天晚上听了这个规矩后心里就很别扭，但看到高大将军那不容辩驳的模样，也就熄了劝谏的心思……规矩怪一点就怪一点吧！ 谁让自己未来的富贵都系在这群东华老爷身上呢？ 什么礼节不重要，只要东华老爷们能拿下济州岛，自己作为最早投靠他们的人，最起码也有一个县监可以当，这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是！是！小人该死！小人该死！还望上尉大人恕罪！”郑至善也想起来刚才出发时东华老爷的训话了，不用朴成焕打，他自己就开始抽自己耳光，一点没留力，几下就把两边脸打得通红。 朴成焕看到不远处有两个身穿蓝衣的低级东华老爷（殷人辅助炮兵）都看了过来，有些心虚地喝止道：“好了！快点跟我过去！……我记得你原来是高家的奴婢，对吧？” “……是！是！小人正是给高老爷家干杂活的！”郑至善提起高家，眼中闪过一抹痛苦，马上低头掩饰了一下。 “嗯，好好擦擦脸！一会儿见到长官，所有问题都要如实回答！”朴成焕没注意到这个细节，翻身上马。 “现在跟我过去见将军！” …… “……郑至善，你是高家的奴婢？” 高文亮一身胸甲骑在马上，询问道，一旁也骑在马上的李盛伦，立刻把他的话用朝鲜话翻译了一遍。 “……禀告将军大人！小的确为高家奴婢！”郑至善不敢抬头看高文亮，抱拳深深躬身行礼。 高文亮满意地笑了笑，“那你一定很熟悉高家的人了？我现在有一个任务想交给你…… 别担心，没什么危险，就是一会儿到了旌义县城下，我需要你在外面向城里喊几句话而已。 昨天我们没有抓住赵家的儿子，但却逮住了高家的儿子和女儿，你只要带着他们去城下，对高家喊话，让他们杀了旌义县的县监和其他的反抗者，然后开城投降，我们就饶他们一家不死！ 除了不能再拥有土地和奴婢之外，高老爷只需要捐出一半家产就行！ 往后如果高家愿意留在济州岛，我们可以把他们安置在岛上其他地方，如果想走，我们也可以放人……” 说完，他对身后一挥手，一对姐弟，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和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就被两个殷人士兵押了过来。 “他们两个，你不陌生吧？” “……二小姐！三少爷。” 郑至善看着眼神惶恐的一对姐弟，想走过去问问他们没有受伤，但在朴成焕的眼神下，根本不敢挪动脚步。 那少女看到郑至善，面露喜色，随后又看到他身上的皮衣和脚上的皮鞋，眼中又浮现了绝望和哀伤，不过她最后也没有说出指责的话，倒是在少女怀里的弟弟用愤怒的眼神瞪着郑至善。 “哈哈，你们认识就好！”高文亮的目光在郑至善和那个高家小姐的身上看了看，也感觉到了他们可能有什么故事，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他现在只想用最低的成本占领旌义县城。 用高老爷的一半家产换取一座县城，还是比较划算的，虽然他觉得这个可能性不算太大，微微摇头，他又对郑至善吩咐道： “你准备一下，要是能说动高家投降，我给你记一个二等功！ 不成的话……” 见郑至善和高小姐听完翻译，都紧张地抬头看向自己，他哈哈一笑，对着高家小姐道：“……不成也没什么！ 我们又不是野蛮人，不会随便杀人的，我会给你们安排合适的工作，让你们自食其力！” 见郑至善和高家小姐都大松了口气，然后感激地看向自己，高文亮没有什么表示，只是挥挥手让殷人士兵带他们离开。 朴成焕这回终于没忍住，他在马下抱拳对高文亮问道：“……将军，为何您不用高家一双儿女的性命逼迫高老爷呢？ 高朗一家在旌义县城内势力不小，总有两百奴婢为其驱使，如果县城内厮杀起来，我军定可趁乱攻破县城！” 高文亮看看这条考察期忠犬，想了想，还是决定向他解释一下，刚从宋维纶那里批发来的“政权信用资本”和“巩固统治”的概念。 第91章 土匪和保护费 高文亮斟酌着用词，然后对朴成焕说道：“小朴啊！你想，杀一个人只需要挥一下刀，但是一个人从生下来，到能从军服役和劳动交税，至少需要16年！ 从经济角度考虑，随便杀人太不划算了！所以对我们来说，人，才是最宝贵的资源！ 可能你觉得朝鲜人那么多，杀了几个，不还剩下那么多呢！反正有的是人干活…… 我告诉你，这种想法是不对的！ 一个靠野蛮和恐怖手段统治的国家，不可能得到人民的拥护，也不可能长久地维持统治。如果可以不经审判而随意杀人，只会搞得人人自危，最后从内部开始崩溃！ 哪怕在战争期间，杀人也要遵循规则，不能损坏我们的信用，而好的信用可以让我们用更低的成本维护我们的统治……” 看到朴成焕听得一脸懵逼，高文亮看了看憋着笑的李盛伦，翻了翻白眼，心说就知道宋大骗子的这套东西朝鲜人无法理解，于是他干脆直白的说道： “……我跟你这么说吧！你可以把朝鲜朝廷看成是朝鲜最大的土匪！而所谓的税赋和徭役，就是朝廷收的保护费！ 他们和真正土匪的区别在于，朝廷在收钱的同时，他们还有义务维持社会的秩序，保护平民的安全，还要组织军队对抗外面虎视眈眈的其他土匪，以保证自己能从平民身上持续收到钱，而真正的土匪不会这么做，他们只抢劫，不保护。 如果有土匪开始为自己地盘上的平民提供庇护了，那他们就不再是纯粹的土匪了，如果运气特别好，他们还有可能建立一个真正的朝廷……汉高祖刘邦和大明太祖朱元璋知道吗？他们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他说完这番话，一旁的李盛迟疑了一下，没有直接翻译，而是低声朝高文亮问道：“司令，这些……也直说吗？” 高文亮摆手笑道：“……没事！我们是共和国，又不是什么帝国，这些所谓的帝王术，是可以摆在明面上说清楚的！不怕人知道！” 见李盛伦还有些犹豫，高文亮就补充道：“放心吧小李！执委会早就有文件，这些政治学内容并不算什么机密，多一个人理解我们这些道理，我们的统治就更加稳固，因为这个时代除了我们之外，其他统治者都不可能放弃自己的既得利益！” “……好吧！”李盛伦一琢磨，确实是这个理，除非脑子进水了，否则哪个皇帝和国王会把自己身上的神圣光环给剥离掉？那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而朴成焕听到这番大逆不道的言论，直接瞪大眼睛，呆滞了几秒才回过神来。 “这……将军！您说大明天子是……土匪，这未免……未免……”他未免了好一会儿，也没有说下去。 如果说在朝鲜人眼里，李朝国王就是天，那大明皇帝就是天的老子，即使朴成焕已经下定决心投靠东华，但内心的敬畏烙印也不是短短几天时间可以消除的。 “世界上所有皇帝和国王都是土匪！”高文亮沉声道：“现在，我们来了济州，对于济州岛上的官吏和富户来说，我们也是土匪！但是我们不是那种只抢劫的土匪。 我们要在岛上建立一个独立的“朝廷”，所以必须要讲规矩，不能随便杀人，也不能劫掠商民，更不能掳掠妇女！ 相反，我们还要解放奴婢，给他们分配土地和工作，让所有人都能自食其力！ 朴成焕！我要你对加入义从营的每个士兵都说清楚，我们不是土匪，我们就是官军！ 安家费、军饷和抚恤金，我给他们发够！但是军纪也必须严格执行！ 清楚了吗？！” “……是！将军！下官一定把您的话和他们说清楚！”朴成焕连忙抱拳躬身，他现在脑子有点糊涂，但是还没有忘记自己现在是什么身份。 不管什么土匪皇帝，为了济州城内家人的安全，他只能跟着东华军一条路走到黑了。 …… 赵家马场距离旌义县城其实只有不到六公里，十二里路。 五百多人沿着河流在九点半就到了县城之下。 不过，呈现在众人面前的旌义县城，却让人很失望。 整座县城的城墙看上去都不是用青砖修建的，而是用石头垒成的，高度大约只有三米，还有一些地方已经塌陷了。 城墙长度约莫500多米，倒是不算太小。 此刻城门已经紧闭，城墙上的垛口和瓮城处还能看到不少士兵，不过都不像什么精锐的样子，几乎没有人披甲，武器也只有刀盾和长枪。 “……这就是县城？这城墙也太矮太破了吧？”张家伟看着这座在一片农田中修建的旌义县城，语气难掩失望，他还以为能见到影视基地那样古色古香的城池呢，谁知道就是一个破县城。 “就你话多！”正好走过来的张学毅瞪了他一眼，然后指着城外不远的一个村子吩咐道：“你不是很闲吗？正好，司令下任务了，让你带着二排跟着骑兵去那里抓几个舌头回来！……记得把头盔戴上！” “……是！” 张家伟也没抱怨，反而兴奋地答应一声，然后抽出挂在自己腰上的长刀，大声命令道： “二排！上刺刀！列行军队形！” 另一边，高文亮也在指挥步兵列阵，命令炮兵开始校正弹道，准备攻城。 “司令，城墙上面守军可能有七八百人，我们带的梯子只有三十架，好像有点少了，要不要再砍树临时再做一些？” 梁华布置完炮兵，跑过来向正骑在马上，举着望远镜观察敌情的高文亮询问道。 他突然跑过来，可能是惊吓到了高文亮屁股底下的黑马，还好下面牵着缰绳的朝鲜马夫手疾眼快把马拽住，不然高大将军肯定要摔下马背。 其实高文亮这个陆军司令，根本就不会骑马！这一路行军，都是靠着朝鲜马夫牵着马，才没有出丑。 “……我靠！这畜生怎么这么不识好歹？早上白喂你了！”高文亮被吓了一跳，也不敢再骑在马上出风头了，一个翻身就跳下了马。 “梯子……就不用再造了！”高文亮有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对梁华笑道： “这座县城比我想的还要矮，而且守军看上去……不是很能打，先劝降吧！不投降就用火炮轰！ 然后再让义从营的人先上！ 见了血，他们才算正式入伙！” 第92章 朝廷的恩情，我早就还了! 旌义县城北，高宅。 现年四十一岁，旌义县次富，高朗高老爷现在自家阁楼上，胡子抖动地看着院墙外的上百名捕盗班和义兵。 当看到那个被簇拥着的一个头戴乌纱帽身穿红色官服的身影时，他下意识地转过了头。 这时，一名披着皮甲的高家中年家仆噔噔噔上了阁楼，低头禀告：“……老爷！县监大人他派人传话了，他说……说……” “他说什么？！”高朗猛地回头，面色阴冷地盯着来人。 中年仆人连忙道：“县监大人说，城外的倭寇俘获了少爷小姐，怕您念及骨肉亲情，忘记了大王的恩情……” 高朗嗤笑一声，然后拂袖冷哼道：“哼！什么恩情？他文道宽是文班出身，二十三岁就做了从六品县监，他当然要念着大王的恩了！ 老夫一个良人出身的商贾，连个训导官都没有份，大王对我高家的恩，早在壬辰倭乱中就还完了！ 高英！你在我高家三十年了，应该知道当年老夫的父祖主动勤王，最后是个什么下场！” “……是！”高英马上低头不敢多言。 二十多年前，壬辰倭乱中济州岛上不少富户主动出人出钱运粮食和军马给朝鲜朝廷，高朗的父亲和爷爷还有两个叔父也在其中，不过他们比较倒霉，在海上被日本人给抓住了，最后全都不知所踪。 事后，李朝除了口头嘉奖之外，没有给高家任何补偿，本来指望用勤王捐钱提升家格的高家，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高朗心里自然对李朝有一肚子怨气。 正是因为这份怨气，才让高朗在听闻那伙短毛倭寇捉住了自己的儿女施展离间计后，立刻组织了一百高家奴婢守卫高宅。 他太清楚朝廷是个什么德行了！ 或者说，两年多相处下来，他早就搞清楚了文仁济那个眼高于顶的两班子弟是什么德行！ 如果有必要，为了旌义县城的安全和他的官位，对方绝对不介意取了自己全家的性命！ 在两班眼里，不是两班出身，根本就不算人！ 想起家破人亡的后果，高老爷身体微抖了抖，他咬牙道：“……吩咐下去！不要相信那文仁济的鬼话！他来旌义县两年，可曾给百姓一点恩惠？ 他如果攻破高家，我们所有人都会被他灭口！只要他们守住大宅，事后老夫一定烧了所有人的身契！” “是！”高英应了一声，却没有挪动脚步，而是迟疑道：“……老爷！城内捕盗班和义兵不堪战，大宅安危应是无虞，可城外的倭寇……怎生是好？” 高朗陷入了沉默，他知道高英是问城破后该怎么办，捏着胡子想好一会儿，他才掩面叹息道：“……尽力自救吧！ 高英！你且去笼络住内院中的那十数人，……告诉他们，城破后若能护得老爷一家逃出城，到了济州城，每人赏十两白银！绝不反悔！” 见高朗已经在谋退路，高英不禁劝道：“老爷！我昨夜听城东赵家的消息，这支短发倭寇，似乎不如寻常倭寇那般嗜杀成性，不如……里应外合，献了这旌义县城！ 这样也可保全少爷小姐的性命，您只有少爷这一个子嗣……” 高朗眼神闪动，最还是摇摇头：“……此事不必再提！ 倭寇来去如风，并非坐寇，我难道还能舍弃家业跟他们去海上劫掠吗？ 况且城内还有赵黄两家，他们在济州和全州都有家眷和家业……不成的！ 唉～只是可怜了晟儿和兰儿……只能怪他们的命不好！” 高老爷强忍着痛苦，仰天叹息，一挥手： “……不要再说了，快去准备吧！” …… 高家大宅外，今年二十有六的县监文仁济此刻满脸寒霜，因为高家刚刚明确拒绝了他派出人守城的要求，还紧闭了大门，一点没有主动释疑的样子。 “……高家该死！赵家也该死！倭寇兵临城下却丝毫不为本官分忧！难道倭寇破城后他们就能独善其身吗？！” 文仁济破口大骂，喘了会儿粗气，最终还是没有下令进攻高宅，因为旌义县名义上他这个县监最大，但实际上大小事务都脱不开赵家，高家和黄家这三大家族！ 旌义县共有一万四千人，其中三成人口是这三家的奴婢、佃户和伙计，剩下的丁口也在其他五六个中小家族的控制下。 他虽然出身南平文氏，但强龙不压地头蛇，他这个县监平日里想做什么，还是要和三大家族商量。 不光旌义县如此，整个济州岛，整个朝鲜都是这种情况！ 只是区别在于，半岛上的县城绝大多数是被两班家族控制，济州岛这里地处偏远，还有一些富户的生存空间罢了。 如果他真的攻打高家，其他两家说不定会直接打开城门逃走！ “……砰！砰！砰！砰！！” 就在文仁济跺跺脚，准备率城内主要由良人和城外佃户组成的义兵增加城墙防御的时候，城南处突然传来一连串炮击声和炮弹撞在城墙上的炸裂声音。 “……大人！小心！！” 一旁的捕盗班典吏抬头看到好几枚炮弹越过城墙射进了城内，连忙拉着文仁济躲在到墙根处，围着高宅的上百名义兵见状，再也不顾阻拦，惊慌失措地四散而逃！ …… 另一边，县城外，三轮炮击后，高文亮放下双筒望远镜，摇头对梁华道：“炮兵这准头还是差了点！我看弹着点只有不到三分之一落在城头垛子上……” 梁华有点委屈地解释道：“司令！我们用的又不是现代火炮，这个命中率已经很高了！武器不改进，就算再练几年，这个命中率也提升不了多少……” 高文亮叫屈，笑道道：“行了！知道你尽力了！现在让他们停下炮击吧，明年开春咱们还要去辽东和八旗兵打仗呢！炮弹火药都得省着用！ 你现去通知朴成焕，让义从营扛着梯子上！一连二连跟上，帮忙进行火力压制！” “是！司令！” 随着高文亮的一声令下，九十名身穿皮衣的义从营士兵三人一组，扛三十架梯子就向三百多米外的城墙冲去。 因为只有朴成焕有指挥朝鲜人的经验，于是他这个骑兵连连长，也下马充当了义从营的临时指挥。 在请示了高文亮后，他把路上挑选出来的35个精壮和敢战之人单独编成一部，每人发了一具简易板甲、一杆安了钢制枪头的长枪和一把轻便的长刀。 这些人既是义从营的督战队，也要负责最先登墙，该给的防护还是要有的。 第93章 破城 “啪！啪！啪啪！” 距离城墙一百米外，两个燧发枪步兵连开始了火力压制。 “快！快！跟上！后退者，斩！” 朴成焕抬头看着城墙垛口处惊慌失措的守军，面露喜色，连忙挥舞着高文亮送给他的长刀大声催促着扛梯子的义从兵。 整个济州岛上的军队是什么样，他再清楚不过了。 也不是说没有能打的精锐，但这种精兵要么在济州城给各位老爷当护卫，要么就在申桂时麾下。 具体到旌义县，县城里最能打的不是县监组织起来的捕盗营和义兵，而是几个富户家养的护院……而看现在这个样子，城墙上显然没有几个护院精锐！ 此时不攻，更待何时？ 几十米的距离只用了不到两分钟，很快二十多架梯子就搭上了城头，朴成焕提着一面木质盾牌，一边挡着城头射下来的箭矢，一边大声呼喝道： “快上！一个人头一两银子！建功立业，就在此时！！杀！杀！杀！！” 在金钱的诱惑……还有身后火枪的督战下，35名先登义嚎叫着举起盾牌就踩着梯子向上冲！ 事实证明，给钱确实有用！而且效果不错！ 除了四五个倒霉的没等上墙就被顶了下去，二十多人直接用一身蛮勇登上了城墙！ 当然，这也有旌义县的城墙实在太矮的原因，就三米多，踩两下梯子就上去了。 “……这就攻上去了？”张学毅有点不敢相信攻城战居然这么顺利，按照古代战争经验，攻城的一方不是要至少准备承受三倍的伤亡吗？ 一旁的梁华看他惊讶的样子，也感慨道：“……咱们事先就知道朝鲜人菜，但没想到居然能菜到这个程度……居然连一伙刚刚武装的农夫和渔民也挡不住！ 看来咱们还是高看这些朝鲜人了……早知道就少运一半炮了！” “走吧！咱们快点带兵跟上！可别再给人赶下来，那就搞笑了！” 张学毅恢复了冷静，他说着，指了一下被火炮轰得破破烂烂，露出了堵门石块的城门。 “我先带着一连去把城门的障碍物搬开，你掩护我们！” “没问题！”梁华马上点头。 此时城墙上厮杀仍未结束。 刚才的几轮炮击和排枪，已经让城墙上的“义兵们”人心惶惶，更有人丢下武器，趁着督战队不注意逃走。 现在“倭寇”直接杀了上城墙，成了压垮这些奴婢兵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崩溃不可抑制地蔓延。 而另一边，在金钱的驱使下，义从营的积极性可就强多了。 上百名义从兵下意识地以着甲的十几名先登兵为核心，逐步用长枪和守卫瓮城城墙处的几十名精锐守军对刺……后者之所以还在强撑着，没有像其他义兵一样逃走，是因为一个身穿红色官服的身影被他们护在了中间。 “杀！杀！杀！” 郑至善头脸都是鲜血，此刻手持三米五的长枪，不断把钢制枪头刺进，抽出，刺进！再抽出！ 他脸色狰狞，看着对面的人被自己刺死，却没有心思多听他们的惨叫，因为他在算银子！他登上城墙后一共杀了五个人，那就是五两银子啊！ 仅仅两分钟后，眼见身穿官服的那人也要被杀红眼的义从兵弄死，朴成焕连忙大声命令道：“停下来！停下来，那个官要抓活的！死了扣银子！！” 如果想要让别人听自己的话，永远要用他们最在乎的事情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朴成焕显然也明白这点。 果然，听说扣银子，杀得最猛的几个先登义从兵硬生生地停止了进攻，总算留下了包围圈里几个人的小命。 “……报告司令！咱们抓住了一条大鱼！在城墙上督战的旌义县县监被咱们逮住了！” 高文亮刚登上城墙，张学毅就兴冲冲地跑了过来，他身后被两名殷人士兵提着的，正是身穿官服被捆成一个粽子似的年轻朝鲜官员。 “县监？”高文亮低头看了看被塞住嘴脸愤恨的朝鲜官，又抬头问道：“……怎么这么年轻？他叫啥？” 张学毅挠头道：“好像叫文啥！听朴成焕说，他是个贵族子弟，小李没过来，我也没太听懂朴成焕说的到底什么意思！” 高文亮略一思索，就摆手道：“先不用管他！小张！你马上带一连占领东门北门。我守在这里，让朴成焕和梁华去城内清理反抗力量！” “是！司令！”张学毅敬个礼，立刻转身离去。 高文亮站上城墙才发现，旌义县里面居然有不少空地，看上去好像是农田和菜园，大概只有三分之二的土地上修建了各种建筑，不多除了四五座大宅之外，其余的房子普遍低矮破烂……或者说那不叫房子，应该叫茅草屋或者窝棚。 “怪不得刚才打仗几百人一哄而散，像过家家一样，合着这里玩的是终产者模式啊！”高文亮嘟囔了一句，然后目光落在一看就是县衙和富户的几座建筑上。 琢磨了一下，他回头看到正在给一名义从兵包扎的军医苏锦霖，就吩咐道： “……小苏，麻烦你去叫小李还有那高家姐弟过来，我有话要问他们……哦，对了，先通知梁华，让他把火炮拉进城里后再开始行动！” “……好的，司令！”苏锦霖点头，顺手把手上的酒精瓶和镊子递给身旁的一名殷人少年学徒，示意他接手工作，然后拍手向瓮城处而去。 城内，倭寇攻破城墙和文县监殉难的消息，迅速被溃败的奴婢义兵们带回了城内，街道上顿时乱做一团。 在尚未发现倭寇踪迹的北门和东门处，没过多久就挤满了想要出城逃难的居民。 几大家族见势不妙，也连忙组织护院奴婢保护着家人和财产想要逃离县城。 然而北门和东门早就被文仁济下令用石块和木头堵死，除了一开始有机灵的侥幸爬过城墙得以脱身外，大多数人根本舍不得自己的那点家当。 他们提着破衣服和农具，抱着孩子，有的甚至铁锅都背上了……这自然大大降低了爬墙和逃命的速度。 前面的堵在墙上，后面的人着急也没办法，只能破口大骂。 就在他们拥成一团的时候，张学毅和朴成焕带着一个殷人步兵连和六十多个义从营士兵赶到了。 两阵排枪打死了二十多个敢靠近城墙的青壮之后，围在城墙边的近两千朝鲜人……全都绝望地退回了城内。 第94章 对不住了! “……呼～真是吓我一跳！我刚才他么还以为我要挂了！” 北门瓮城城墙上，见人群离开北门附近，张家伟放下手上的燧发枪，长长松了一口气，想起刚刚上千人乌泱泱地冲过来的场面，他的脸色还有些发白。 身后脚步声传来，转头看见自己的顶头上司张学毅一脸淡定地开始指挥义从营士兵搬走堵门的石头，他忍不住凑过去好奇地问道： “……连长，你说刚才那些人是咋想的？我们才不到两百人，他们恐怕有小两千了吧？要是刚才真的不怕死冲过来，我们可不一定顶得住啊！” 张学毅见这家伙贱兮兮的样子，立刻气不打一处来，“……你没事干了是吧？马上带二排去守西段城墙！” “是！” 张家伟马上立正敬礼，然后就一转头对着旁边不远处的一个殷人壮汉吩咐道：“……李迪！你听见连长的命令了吗？赶紧带咱们二排去那边守着！” “是！排长！”二排司号员兼随军教士迪多迪，就是李迪挺直身体大声答应了一声，马上叫上二排的两个班向西面的城墙而去。 张家伟又转过头，咧嘴笑道： “连长……你看，这回能告诉我了吧？” 张学毅盯着张家伟几秒，然后才开口道：“……你小子少跟我嬉皮笑脸的！我正在考虑要不要报告管委会撤了你的排长，让李迪来当！” 见这家伙脑袋又夸张地耷拉下来，张学毅绷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笑着摆手道：“行了！别特么耍宝了！看在你刚才表现不错的份上，我就饶了你这回……我说你也是，实弹射击课比谁都主动，上理论课的时候是不是都睡觉了？ 要不然怎么能问出这么低级的问题！” 张家伟挠头道：“……上课讲的东西太多太杂了，我哪能记住都记住……连长！你就别卖关子了！ 我刚才真是吓一跳，为啥你这么确定咱们能守住啊？” 张学毅白了他一眼，但还是认真地解释道：“那还用说吗？你之前的军事理论课真是白上了！ 我们刚才能轻松打退两千人，首先当然是因为有武器代差的优势，还有就是我们的组织性，要远远高于刚才的那两千个朝鲜人啊！ 别看我们人少，但咱们是军队！那些朝鲜人基本是一盘散沙的平民，所以实际上不是我们200人vs对面2000人，而是我们200人vs他们每个人，你懂我的意思吗？ 他们只想着逃命，还拖家带口的，相互之间没有配合，也没有牺牲自己为其他人开路的觉悟，那些富户的家丁虽然手上也有弓箭之类的武器，但是他们没有和咱们拼命的想法…… 或者说，所有人只想着其他人用生命为自己趟开活路，明白了吧？ 每个人都是自私的，每个人做事情之前都会权衡利弊，没有强有力的规则约束和驱动，根本就不会有人主动牺牲自己成全别人！ 别说两百人，就是二十人，在条件合适的情况下，也能控制住上千人！ 这个情况在抗日战争中和菲律宾战争中就出现过，这个不是什么劣根性，就是人性的弱点！” “……难怪高司令那么强调组织纪律性，原来是这样！”张家伟拍了一下墙垛，恍然大悟。 见他开窍，张学毅满意地笑道：“其实所有政权如果想建立稳固的统治，基础就是有组织的暴力！也就是军队！ 就比如这个县城，里面有三四千人，我们解散了跟他们一个个打，那肯定打不过，有燧发枪也不行！ 但是他们内部不团结，人还分成了三六九等，所以只要让人数最多的奴婢们知道反抗咱们的成本，高于顺从咱们的代价，他们就不会反抗。 如果他们能从咱们的统治中得到好处……嘿嘿！你看着吧！很快就会有一大批带路党出来了！” 张家伟若有所思，他看看正在下面搬石头的义从营士兵们，“……所以高司令让咱们约束义从营，不要让他们进行劫掠？” “没错！打仗杀人不是目的，而是实现目的的手段。”张学毅抬头看向北方，感受了一下冬季的海风，顿了顿才继续道： “……济州岛距离辽东不算远，那里的人口，才是我们的主要目的啊！” …… “砰！！” 随着短促的九磅钢炮的发射声，县城东面赵家大宅的木门被弹丸直接轰碎！ 木屑飞溅把守在门后面三四个赵家护院插成了带血的“木头人”，凄厉的惨叫声和血腥的场面，让院内剩下的十几人全都胆寒腿软，对死亡的恐惧彻底压倒了对赏银的渴望，他们什么也不顾地丢下手上的武器，连滚带爬地逃向内院 “……全师爷！你告诉里面的人，文县令，县衙人等、高家还有黄家都已经落网！他们现在把赵家老小捉住出来向我们投降，就饶他们一命，否则……全家杀无赦！” 赵府大门前满是泥水的街道上，身穿胸甲戴着桶盔的梁华，对弯着腰跟在自己身后的山羊胡中年人大声命令道。 “……是！小人领命！”那中年人胡子一颤，为了全家人的安危，却也不敢怠慢，连忙咳嗽一声用朝鲜话高声复述了一遍。 “……这，这是户房全管事的声音！他他也投靠倭寇了！！” 内院阁楼二楼，赵家二公子赵元统远远听到全求德的声音，连忙向窗外看过去，只见自家的十多个护院奴婢全都跪在地上向那些蓝衣倭寇磕头，背叛了给他们衣食的赵家！ 他跺跺脚，刚想吩咐身后的赵六保护自己和嫂嫂从后门出去，却突然感觉后脑一痛，整个人扑在地上…… “……二老爷！对不住了！小人也要保住家小的性命啊！”赵六丢下手上的刀鞘，脸上流着泪，手却一点不慢，迅速用布条把赵元统的两条胳膊抓在后背捆了起来。 见阁楼里的另外两个仆人和赵元统的嫂子侄女全都瞪大眼睛定定地看着自己，赵六脸色狰狞地大声怒吼道：“……还愣着干什么？！！快点把那两个贱人捆起来！迟了倭寇就要打进来了！！” 第95章 《奴婢归良令》《均田令》 下午两点，随着最后有能力组织大规模反抗的赵府被攻下，旌义县城基本被东华军所控制。 傍晚时分，负责巡逻的义从营用二十几个趁机劫掠和施暴者的人头，把宵禁的命令严格地执行了下去。 见局面稳定，高文亮亲自口拟了一份安民告示，让投降的县衙小吏在城内的街上重复宣读。 高大司令的这份告示，和昨天晚上在渔村公布的内容差不多，秉承着老弱妇孺皆能听懂的原则，主要就是四条。 第一，解释自己等人不是倭寇，而是来自南宋海上遗民创立的国家，是文明之师。 第二，宣布废除所有官私奴婢的贱民身份，无条件解除所有的人身依附关系，废除跪礼，废除“大人小人”“老爷小的”之类有损人格的称呼。 在东华军政府的管理下，所有人一律平等，官方叫法，就是《奴婢归良令》。 第三，从明天开始，登记所有人的身份和户籍和特长，组织文化技能考试，根据考试成绩，分配东华军政府下辖的旌义县政务处的职位， 最后一条，就是没收旌义县所有官私土地，然后根据人口情况，统一分配给每个年满十六岁的成年男女，根据土地的所有情况征税和征发徭役。 这个法令，叫做《均田令》。 …… 晚上八点，忙完了军事占领和政策宣传的事情后，高文亮总算有时间在县衙里和几个关键人物好好聊聊了。 “……将军！他们已经押到堂外了！” 朴成焕快步走进了县衙大堂，恭敬地对坐在县令位置的高文亮抱拳一礼，汇报道。 “哦……那就让他们进来吧！小李，你去叫那个全求德过来和你一块帮忙翻译。” 高文亮随手放下惊堂木，朝旁边打量墙壁上刑具的李盛伦招呼一声，就见四个被五花大绑的俘虏被八名殷人士兵提溜了进来。 他们的嘴巴都被塞住，看到高坐在木案后面的高文亮，反应不一。 身穿散乱红色官服文仁济只看了高文亮一眼，就绝望地闭上了双眼，另外三人，一个老者，一个中年，一个青年，俱是身穿绸缎衣服，分明是城内黄家，高家和赵家的主事人黄秉章，高朗和赵元统。 高文亮看到文仁济趴在地上微微发抖，正好李盛伦和全求德也从后堂出来，就主动站起来，走到文仁济面前，安慰道：“……文县监莫怕，我们不会把你怎么样的！我有话想跟你说说。” 说着，就示意朴成焕把塞进他嘴里的破布取出来。 “……呸！海外贼子！安敢盗称大宋遗民！尔等必……呜呜！” 文仁济还没说完，就被朴成焕捏住了下巴，重新用破布塞了嘴。 高文亮有些无奈地摆摆手，让两个殷人士兵把他重新提溜了出去。 他中午的时候就尝试和这位朝鲜县令沟通，但是一松开他的嘴，不是要咬舌自尽，就是破口大骂，想从他嘴里套一套情报也无从着手。 想到这里，他又看向趴在地上的三个富户，转头对山羊胡中年说道：“……全翻译，你告诉他们三个，我是一个脾气还不错的人，不喜欢胡乱杀人，如果他们能够老实配合回答我的问题，我可以保证他们和他们家人的安全。 但如果他们故意隐瞒或者不配合……我也只能借他们全家的人头用一用了！” “是！是！将军！”全求德连连点头，立刻把高文亮的话翻译了一遍。 他虽然没有从高文亮身上感受到什么官威和杀，但他可从来不认为对方不会杀人。 三人听完，眼神微变。 后脑勺受伤的赵家二公子最先仰起头，高文亮示意朴成焕取下他的塞嘴布。 “……咳！咳咳！”赵元统咳嗽几声，然后跪坐起来，仔细打量了一下高文亮的样子，停顿一会儿才用有些生硬的南京官话道： “……适才晚生听了几句足下的安民告示，不止贵国到底在何方位？可有传袭证明？ 所谓新洲共和之国，又是何意？” 见总算有人肯沟通了，高文亮满意对朴成焕吩咐道：“给他松绑，拿一个凳子来！” “是！将军！” 等赵元统揉着手腕，有些不安地坐上凳子，高文亮才笑道：“……赵秀才，你刚才说的是南京官话对吧？我大概能听懂一些，不过你还是说朝鲜话吧？这样沟通更方便！ 你刚才问我们的国家在哪个方向……嗯，我们新洲共和国当然位于新洲大陆，新洲大陆在大明两万里之东，但大明所处的神州大陆东北部的北荒，也在我们的控制下。 至于传承……孙二！” 高文亮看向站在附近的一个殷人士兵，后者马上挺直身体，大声回答：“到！” “把枪给我！” “是！” 高文亮接过没有装刺刀的燧发枪，对赵元统说道： “这就是我们传承！火枪的原型在宋时就已经出现，我们也是在前人的基础上一步步改进，才得到了这种六六式燧发枪！ 而共和之国，正是建立在枪炮之上，数十步内，王公贵族和平民百姓在火器面前都只有一条命，因为有燧发枪在，所以人人平等！ 人人平等了，那就不需要帝王骑在所有人头上发号施令，国家大事，应该决于公论，少数服从多数，此为共和。” “国家大事……决于公论！” 赵元统一辈子都在读儒家经典，完全没办法理解没有君王士大夫的国家是什么样的……在他看来，一群愚夫如何能决定一国大事？ 少数自有其利，如何能服从多数？这样的国家，内部必定纷争不止！ 这贼人头领肯定是在撒谎！ 赵元统强自镇定，点头道：“……原来如此，既然足下是宋之遗民，为何攻我朝鲜之济州？须知朝鲜乃是大明天朝的藩属，攻打朝鲜就是在攻打大明！ 难道贵国就不怕大明天子的天威震怒吗？” “大明？”高文亮嗤笑一声，“赵秀才说笑了，大明朝现在能顾得住辽东就不错了！哪有精力管你们朝鲜的事？ 你以为现在还是二十年前啊？” 第96章 王师 “一派胡言！大明拥百万之兵！岂能……”赵元统下意识站起来反驳，但是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实在是大明朝去年确实丢了一个大脸。 他也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去年明朝四十万大军在萨尔浒被区区几万后金军击败，济州岛虽然地处偏僻，但也得到了消息……因为此战朝鲜也派兵给大明爸爸助阵了！ 结果不用说了，肯定是全军覆没！ 朝鲜军都元帅姜弘立兵败，率领4000余朝鲜兵投降后金，引起朝鲜国内一片哗然，赵元统半年前还写诗痛骂过这位曾经科举及第的进士…… “拥兵百万？”高文亮无奈地耸耸肩，“一百万饿着肚子的老弱病残能有什么战斗力？你们就别想大明朝啦！ 我们开春就要去辽东帮大明对抗后金，还要去京城访问，大明皇帝说不定一开心，就给你们国王下旨，割让济州岛给我们了呢！ 再说了，我们东华又不是后金，不会强迫你们剃发留辫子的，安心过日子就行了！” 高文亮的这番半真半假的话是对三人说的，趴在地上的高朗听完，立刻昂起头要说话。 “……给他解开！”高文亮挥了挥手，捆住高朗的绳子就被解开了。 “……见过将军！敢问尊姓大名？”高朗不是读书人，没有赵元统的傲骨，他活动了一下手脚，就恭敬地给高文亮作揖行礼。 “嗨！光顾着说事，连自我介绍都忘了！”高文亮一拍额头，笑道：“高老爷，我和你一样，也姓高，大名高文亮。” “……在将军面前，草民可不敢称老爷！”高朗连忙又弯下腰，口称不敢，不过他心里却大大松了口气，心想这些“东华宋人”，似乎挺好打交道的。 他咬咬牙，壮着胆子问道：“刚刚将军说要去辽东给大明助拳……不知可是戏言？” “当然不是开玩笑！”高文亮想了想，耐心地解释道：“依照我们的评估，明年开春，后金必然会在辽东大举进攻，熟悉情况的辽东经略熊廷弼又被调走了，以辽东明军的德行，明军肯定会输的很惨！ 明军一败，辽东数百万辽民必然会被后金军大肆屠戮，而我们本土又需要大量中华人口开拓殖民！ 去辽东，一是为了拯救一些屠刀下的辽民，另外也是为了完成本土交给我们的重要任务。 因此，消灭了岛上的反抗力量，安顿好岛上事务，我就会带一支精锐部队去辽东！” 高朗听完，满脸钦佩地躬身道：“原来如此！将军果乃诸夏苗裔！ ……如此壮举，老夫愿随将军同去！ 实不相瞒，我高家颇有家资，窖银……亦有数千两之多！愿尽数献于将军，以助军资！” 高文亮听完翻译，诧异地看了看这个高老爷，略微一寻思，就明白了他打的是什么主意。 捐银子求放过呗！ 不过，现在也正是建立信用，给岛上的带路党树榜样的时候，可不能寒了人心！ 他当即配合地双手扶起对方，哈哈大笑道：“好！难得高先生这么明事理！既然这样，那我就把高家算进积极分子名单里吧！只要你们以后不触犯法律，我可保你全家平安无事！” “多谢将军！”高朗面色一喜，长长舒了口气，不过转念一想到自己家积攒了几代的积蓄就这么没了，他的心口又隐隐作痛起来。 转头瞥见还趴在地上装死的黄家老爷子，他顿时心下一横，又对高文亮拱手道：“……将军，老夫有一言，可助将军全取济州！能否屏退左右？” 高文亮一愣，下意识地看了看朴成焕，这家伙前天刚见面的时候，好像就说过类似的话，不知道这高老爷现在又想说啥。 “……好吧！那我们去内堂说吧！”想着不能打击新投靠的带路党的积极性，高文亮也就点头答应了。 二人带着翻译李盛伦和全求德来到县衙内堂，值班守卫的两名殷人士兵看到高文亮，抬手向他敬礼。 这里是一个小庭院，前面是县衙大堂，后面是县令老爷家眷居住的地方……不过文仁济这个县监的正妻不在旌义县，只有两房小妾跟随服侍。 高文亮好奇还特意去看过，老实说，长得只能说凑合，大饼脸，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就像两只鹌鹑一样。 他又没有ntr和曹贼的癖好，也不想坏了自己的名声，影响自己的女性支持率，于是就下令先把她们关押起来，要是文仁济不投降，就送她们去未来的济州纺织厂当女工。 “……将军！兵贵神速！切不可在旌义县迁延不进，贻误时机！” 刚走进庭院，高朗就低声道：“朝廷班军虽不足惧，但似……我等这般的富户官吏却大多广畜奴婢，若济州大静二县富户以重利驱使奴婢骑兵与将军缠斗，或者牧使金邦三以此计行事，恐怕战事就要持续下去了！” 高文亮听完，安慰道：“高先生不必担心，明天一早，我就会出兵扫清附近的水支和西归等城镇，三日后攻打济州城！ 我们两天前在城山附近和济州城内的精锐骑兵打过一仗，对济州城内的情况也掌握了一些……我有把握一战而下！” 高文亮确实没有吹牛……旌义县这一仗让他彻底安心了，就岛上朝鲜军队这个水平，强大一点的山贼团伙都可以拿下县城，还怕啥啊！ 就算富户出钱组织军队，也不是区区几天内可以出效果的，就比如现在的义从营，离开了军官的指挥和调度，就是一盘散沙，干一干搬运工和炮灰还行，真要让他们独当一面，那是在做梦！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看到高文亮这么自信，高朗也放下心来。 从白天被俘虏后，他就一直在留意这支短发“倭寇”，而听到了安民告示，他才意识到，这支入侵济州岛的贼人不是来自日本，更不是以利聚之的盗贼，而是一支奇怪的诸夏苗裔！ 因为他们不仅说着一口胡化口音的汉话，人人持着一支火枪，又是废除奴婢，又是下令均田，又是考试选官……竟然颇有“王师”的味道。 正因如此，他才横下心选择暂时投靠……不然就算保住了性命，全家老小一无所有，饿死街头也说不定啊！ 第97章 募兵 二十分钟后，高文亮吩咐朴成焕给高老爷一家安排好住处，保护起来。 难得收获了一枚带路党，可得好好让他发挥榜样作用。 随后他又正式向赵元统和黄秉章他们许诺，每家可以保留300两银子财物，赵元统知道如果不答应，连这点钱都留不住，只得领了一个东华军参谋处高级翻译的职位。 但是他也再三强调，自己没有投降，而是为旌义县黎庶考虑，避免语言不通引起无端杀戮，等他的兄长交了1000两银子赎金，他就会离开济州回朝鲜参加科举。 高文亮也不强求，让李盛伦给他讲解东华军的政策，好方便解释。 至于黄秉章老爷子，也很识趣地选择投靠，忍痛献出了全家的土地和财产，领了一个政务处民事科的副科长的位置，算是保住了全家性命。 而那位文仁济，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高文亮又咨询了高朗，才得知对方之所以宁死不降，是为了家族名声和儿子的仕途考虑。 投降了，家族就有污点，就算是两班，以后占坑当官的难度也会增加一些，儿子就更不用提了，仕途基本断绝！ 没想到啊！这家伙年纪轻轻还是一个好儿子和好爸爸！ 高文亮想着以后还可以用他和朝鲜朝廷换点人口物资啥的，就下令把他先关起来。 …… 第二天一早，一夜未睡的旌义县居民们（其实大多官私奴婢）掀开一点门缝和窗户缝，偷偷瞄着大街上扛着火枪的“东华兵”。 昨天七八个县衙小吏在街道上把《安民告示》喊了半夜，现在他们自然知道这支强悍的军队不是倭寇，而是什么东华国的官军。 先不管朝鲜和东华国要打多久，单单是《安民告示》中的解放奴婢和均田的内容。就足以让这些受尽苦难的奴婢们怦然心动了！ 所以，见巡逻军士没有禁止的意思，有胆大的奴婢壮丁就从窝棚里钻出来，想要询问情况。 恰好，这时张学毅和梁华分别领着一个排的士兵，抬着从县衙几个富户家里缴获的银子，在大街上竖起招兵的大旗。 “从军吃饷啦！从军吃饷啦！” “入我义从营者！立脱奴籍，发10两现银安家费！无半点折扣！” “旬月一发饷，每月5两军饷！想吃饷的快点报名！招满即止！过时不侯！” 几个前天晚上才加入义从营的大嗓门马夫和渔民，用最简单也最能打动人心的话，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 “……敢问，这位大人！从军就发10两银子安家费，可是真的？！” 很快，畏缩不前的人群里，一名身穿破烂衣服，但高其他人半头，足足有一米七的壮汉越众而出，对身穿胸甲的张学毅问道。 张学毅打量了一下来人，点头道：“当然！你要当兵吗？先说好，我们现在只收有家眷在城中，身体素质合格的士兵，你看起来身体不错，不知道有家人在这里吗？” 这壮汉听说真给钱，立刻惊喜道：“有！有！小人之母正在家中！她已经卧病多日，小人正需要银子买药！” 还怕张学毅不信，他又连忙拉来两个青年，“大人！我叫尹宗，这两个是我的邻居张权和林立泰，我们都要参军，可以互相做保人！” 张学毅看了看他们三人，虽然都衣服破烂面有菜色，但身体还算精壮，就点了下头，指了指趴在桌子上负责记录小吏：“既然要参军，那就在这里登记吧！ 登记完，先测试体能和视力，合格以后就可以领安家银和衣服鞋子了。 记住！拿了我们的银子，就是我们的兵！如果违反军纪……那就要按照军法来！” “……是！大人！” 看到那些箱子里白花花的银子，三人哪里还管其他，立刻齐声答应道。 见三人举了几下石锁，遮着眼睛比划了几下方向，就领到了十两银子和一身衣服一双鞋子，围在外面的数百人马上红了眼睛。 “我也要当兵！” “算我一个！” “大人！你看我行不行？！” 人群三百米外的赵家阁楼上，高文亮放下了望远镜，回头对高朗笑道：“……你从哪里找到的托？演的还挺像的！” 后者琢磨了一下“托”的意思，然后摇头笑道：“那三人不过是奴婢中的头领，平时城内窝棚街市附近，就是他们和另外几人在管。 不过奴婢就是奴婢，奴婢中的头领，也是奴婢！将军若想驱使奴婢中的壮士，单以白银诱之，尚不足以成事！ 合该打散其亲朋近邻，严军纪，控法度！以利驱之，以威临之，才是正道！ 似这三人，平日里无视贵贱，藐视律法，若其在军中亦是如此，当杀之以警众人！” 高文亮诧异地看了看这位一脸富态的员外，点头道：“……你说的没错！军队里可不能全是地痞流氓，没有纪律，这仗就没法打了！ 不过，军队也不能完全等级森严……算了，不提这个了。 高先生，听你的刚才的话，你学过兵法？” 高朗点头道：“二十多年前，我正值年少，那时候倭寇侵扰朝鲜，家父家祖曾经参与过勤王……闲暇时教给了我一些兵书。” “原来是这样。”高文亮看他失落的表情，也大概猜到他们家经历了什么……无非就是拳拳的报国心，像垃圾一样被当权者踩在地上之类的事情。 嗯，高家应该没那么高尚，多半也是为了升官发财。 对于高朗这种愿意配合投靠的富户，高文亮是愿意展示自己的和颜悦色的，因为这些人有文化，在完成占领和统治的过程中可以起到不小的作用， 不过，他也没有失去警惕……开什么玩笑，这些人全家的财产都被自己没收了，生命还时刻被威胁，除非患上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否则心里肯定是恨意满满啊！ 只是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带路党当然越多越好。 考虑了一下，高文亮开口道：“高先生，你熟悉济州岛的情况，又对民政事务比较熟悉，我想推荐你担任军政府的政务顾问，今天老吕他们估计就能来旌义县，你准备一下，到时候好好表现。” 第98章 骑兵和火力 中午吃饭前，县城内的两个募兵处粗略招募到了800余人，其中还有八十四人原来是旌义县官马场的马夫，这使得朴成焕的骑兵连凑够了编制。 为了体察民情了解情况，高大司令还亲自去城内的窝棚区看了看，然后他就发现，城内穷苦人的食物除了不值钱的鱼虾，就是野菜之类的东西，竟然连食盐都不够！ 一问才知道，整个济州岛上的食盐都被官府指定的几家盐商垄断，不许其他人私自煮盐，抓住就杀头，所以他们只能花钱买高价质劣的官盐。 好在济州岛是个海岛，海货里有充足的盐分，不然高文亮真怀疑这些人会变成白毛女。 为了收买人心，显示自己与腐朽透顶的李朝的区别，高文亮大手一挥，下令用旌义县城粮仓和富户家缴获大米在路边施粥，每人一碗，人人有份。 他的原话是，“我要用滚烫的热粥，温暖济州百姓的心！” 当然了，他也知道光用怀柔手段是不行的，行霹雳手段，怀菩萨心肠，才能让人敬畏。 所以这家伙一边让人施粥，一边也听从朴成焕的建议，让人砍下昨天趁乱抢劫的四十几人的头颅，然后用长矛挑成一排，插在路口最显眼的位置，以镇人心。 偏偏施粥的地方就在路口附近！ 旌义县身份穷苦人们一边喝着热粥，一边偷偷瞄着不远处的一排死人头……不用监督的人怎么呵斥，他们自己就老实地排起了队，不敢哄抢喧哗了。 招募士兵、施粥济民、登记户籍……等到几件事情上了正轨，时间已经来到了下午一点。 高文亮简单吃完午饭，见吕建成他们迟迟不来，正打算点齐人马出城消灭附近几个村寨的残余济州军。 不过，还没等他出县衙，吕建成关小虎宋维纶三人就带着一个排的殷人火枪兵，还有十多个男女穿越众出现了。 看到高文亮，领头的吕建成哈哈大笑，和他狠狠来了一个拥抱！ “高大司令！你这手可以啊！拿下了县城不说，又是施粥，又是募兵的，整个县城井井有条啊！……这不给你发一个奖状，也说不过去啊！” 高文亮得意一笑，嘴上却客气道：“都是大家的功劳！都是集体的智慧！我只不过是执行者而已！” 吕建成摆手道：“得了！你就别谦虚了！咱们之中，也就你和小宋有独当一面的本事，包括我自己都不够果断。 我来的路上看到路边的那些人头了……做得很对！一开始就是要用严刑峻法立威！” 他说着，又回头看看身后三个面色发白的女人，低声对高文亮道：“不过，下次手段可以不用那么血腥，刚才给几个女同志都吓吐了！ 以后都用绞刑吧！ 找个路灯……这年头没有路灯，找个木杆吊起来就行了。” 高文亮点头看了看那三个女性，点头道：“嗯，我知道了！” 他不想多说这个话题，就和关小虎还有宋维纶打了个招呼，拉着吕建成走到一旁，和他商量接下来要怎么做。 “……吕老大，以旌义县的防守情况来看，岛上李朝军队的战斗力，比我们原来预估的还要弱！ 我打算今天休整一天，明天带着两个连殷人火枪连和新组建的骑兵连，还有1000义从营辅兵去打济州！ 我在旌义县城内俘虏了几个富户，其中有一个叫高朗的……就是我们第一天逮住的那对姐弟的爸爸，他很熟悉济州城的情况。 根据他的描述，济州城的人口虽然有两万多人，但是大多数还是奴婢，而且守备空虚，兵马只有一千多人，城墙也和旌义县差不多，没有太多防御力。 李朝正规军我不担心，都是拿钱办事的兵，不会死战，但是如果让济州还有大静县的士绅富户和地主有了喘息的时间，出钱组织所谓的“义兵”和我们打，那就坏了！ 我们现在满打满算控制的人口才一万多，岛上的人口差不多有三四万，可不能让敌人把他们发动起来和我们作对！” 听高文亮说完自己的想法，吕建成沉吟一下，说出了自己的担忧：“我也赞同速战速决，但是济州城岛上有不少官私马场，济州城是州府，肯定也不会缺马，要是他们组织起两三千骑兵冲过来，咱们又没有重机枪，两个连殷人火枪兵能挡住吗？ 前几天咱们虽然打败过济州骑兵，但那是不到200骑兵，如果人数增加十倍……我担心一个弄不好把你给折进去！ 我看不如先用旌义县马场的四百多匹马扩建一个骑兵营，然后再严格训练义从营一周时间，梳理好旌义县的民政队伍，把旌义县百姓都捏在手里。 只要士兵的家眷在我们的控制之下，军心就能稳住，就算打仗失利，他们也不敢轻易逃跑和倒戈！” “骑兵……这确实是个麻烦！”高文亮低头皱起了眉头，同时在心里计算着敌人能够组织的骑兵数量和自己一方的火力密度。 半晌，他才抬头道：“老吕！除去我们带上岸的12门，三艘船上还有多少门9磅炮了？” 吕建成回答道：“加上库存准备贸易的，还有48门9磅炮，你的意思是……增加火炮数量？” “对！”高文亮用力点头道：“我估计以济州城李朝官吏的行政效率，他们在几天内最多也就能组织起1500骑兵，这些骑兵只可能是从养马奴婢中抽调，他们也许会骑马，但不可能短时间成为合格的战士。 我们再等上两天，从船上卸下30门9磅炮来，都用霰弹射击，增加杀伤范围，船上的火箭弹也搬下来十架，再加上两个殷人火枪连……有这这个火力，我不相信岛上的李朝封建军队能打败我们！” “……这确实是个好办法！只要火力足够强大，多少骑兵来了也没用！” 吕建成考虑一下，笑道：“正好三条船都需要清理船底，修理破损的船舱，船上的水手炮手大部分都空闲下来了，我可以从每艘船上抽调24人带着8门火炮上岸支援你！ 在船上，三个人勉强够伺候一门火炮了，但到了陆地上，就需要更多的人手推炮车……就让义从营的人帮忙推吧！” 第99章 钱粮 县衙大堂的另一边，刘晓萌低头看着自己脚下被泥水浸湿的白色运动鞋，嘟着嘴郁闷地说道：“……这县城的路也太破了吧？我昨天晚上才新刷的的鞋子啊！” 听到他的抱怨，正在观察县衙布置的杜雯雯，转过头看了她，不禁摇头道：“昨天叫你穿靴子来你不听，现在怪谁？” 说完，她看到对方可怜巴巴的样子，又只好补充道： “……一会儿我去问一下褚连长，从部队那里申请一双靴子给你吧！” 刚才还满脸发愁的刘晓萌马上环抱住杜雯雯，把头埋进她的胸口，“雯雯姐你太好了！爱死你了！” “你等一下！”杜雯雯见她还是一副小女孩的样子，不由得用双手抓住了她的肩膀，目光认真地对她道： “晓萌！我可以照顾你，但你今年都22岁，不是小孩子了，我们大家现在都有事情要做，你也要做好账目，不要因为自己而给大家添麻烦！ 刚才在路上……你也看到了，这里不是现代，我们并不那么安全！ 如果你不能快速适应环境，我只能让你回船上待着了！那里最安全！” 刘晓萌也不是真的弱智，见杜雯雯前所未有的认真，她老实地点头道： “……哦！我知道了雯雯姐！我肯定不会给大家添麻烦的！” “小杜，对萌萌不用这么严厉。”两人身旁的管委会财务副主任，四十七八岁的周淑惠老太太拉住了刘晓萌的手，对杜雯雯说道：“萌萌她很聪明，只是还缺少历练。” 杜雯雯见状叹息一声，心说但愿如此吧！ 这时，不远处的宋维纶和关小虎商量完事情，看到她们，就招手道： “……周主任，杜记者！你们能过来一下吗！” 周老太太和杜雯雯闻言对视一眼，快步走到两人身边，周淑惠老太太主动询问道：“宋委员？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吗？” 宋维纶对老太太点点头，然后打量了一下身穿皮衣牛仔裤，扎着马尾的杜雯雯，不禁对这位美女心生好感，但想到那天庭审时坐在自己旁边长发青年说她是带刺的玫瑰，也就压住了这点心猿意马，对她们笑道： “周主任，杜记者，你得到通知了吧？我们正在组建济州管委会各个部门的架子，以便安排岛上未来的行政事务。 按照远征舰队管理委员会的推荐，我将暂时担任济州管委会财政和贸易委员会主任，同时兼任旌义县委员会主任。 但现在咱们人手不足，旌义县的行政框架马上也要搭建起来，所以我想让你们在财务科的工作外，再去旌义县的司法科兼职一下法官。 另外，霍潇中尉的少年军官学校也需要文化老师……如果你们不忙的话，最好也去那里上上课！ 放心！我会让褚连长派人保护你们安全的！” “……我没问题！” 周老太太马上点头道：“在船上的几个月可把我闲的够呛！多几分工作正好！” “我也没有问题！”杜雯雯也答应一声，接着询问道：“……不过宋委员，司法科审案还是用我们的民法典和刑法典吗？ 还有岛上的朝鲜人……他们是什么身份啊？” “具体的法律条款，等明天莫法官过来，你们再咨询他吧！” 宋维纶顿了一下，又多解释了一下，“至于朝鲜人，管委会目前的方案是，没有参军或者没有成为公务人员的朝鲜人，是【居民】身份，如果加入军队或者成为公务人员，那就是【国民】身份。 法律上，【居民】和【国民】在经济权利上是平等的，但是在政治权利上，要有区别……具体的细则我也不是太清楚，明天你们去问莫法官就行了。” 和两人交代完，宋维纶又找到了吕建成和高文亮。 “吕主任，高司令，旌义县的财物清单我刚刚大概看了一下，白银有多两，大米2600石，马匹有650匹，此外还有一些海货干物木材牛骨弓箭之类的东西，这些物资主要来自县衙的仓库和富户家产。 抛开殷人火枪兵，我们还要招募1000名义从营士兵，和至少200名公务人员，按照每月5两银子的工资标准，这些存银最多能支撑半年，还不算紧急。 不过粮食问题就需要重视了，2600石这个数字我还没有清点，不知道1石具体是多少斤。 但按照1石100斤来算，每人每天至少要吃一斤大米，旌义县总人口是人，每天就要消耗斤大米，也就是140石，2600石还不够吃二十天的！” “应该还没有那么糟糕。”高文亮笑道：“维纶，你是把整个县的人口都统计进去了，但实际上那2600石大米应该是秋税以后，专门留下供应给士绅地主和有些钱财的平民食用的，奴婢们可吃不起大米，哪怕这些米就是他们自己种的！” 他感慨地对两人说道：“你们没去窝棚区看过，那里的奴婢们就差吃土了！ 他们的食物就是野菜，臭鱼烂虾，还有一些粗稻谷糠……总之和咱们那时候的猪食差不多，可能还不如，因为猪食起码还有不少玉米面！ 我的想法是，咱们以工代赈！ 每天给城内的平民施粥，粥里少放点米，多放一些海鱼，让他们上山砍树，修建出港口道路，还有给将来辽民住的房屋。 总之，通过这个过程，既然可以把事办了，又能树立起咱们的威信，一举两得！” “以工代赈是个好办法！”吕建成点点头，然后补充道：“就是各个项目要正规化，精细化，不能一窝蜂去干……还是成立几家专门的项目公司吧，方便管理！ 基础的工业设施也可以开始上马了，土砖窑、土水泥窑和船只修理厂先开工，把码头弄像样点。” 宋维纶思索着道：“……既然要以工代赈灾，那我们就可以筹备成立济州银行了，不能光给他们吃饱饭不给钱，那样劳动积极性太低了。 先印一些银行券，发给他们当做劳动报酬，如果工作的多，做的好，那就多给些银行券，用银行券可以在商店兑换大米和食盐还有其他物资。 如果以后白银储备足够了，再直接放开纸币兑换白银的窗口渠道，确立银行券纸币的信用……要是发展下去，济州成为整个西太平洋的金融中心也说不定啊！” 第100章 火器怕盾车? “金融中心什么的……太远了！” 高文亮摆手道：“反正这些事情就交给你们了！我只管打仗，经营地方和当官我也不擅长，就不瞎掺和了。 ……对了，我给你们推荐一个人，就是我刚刚提到过的高朗，他是旌义县的坐地户，我看他向我们靠拢的态度挺积极的。 老吕你们可以委他一个政务顾问，这种地头蛇毕竟比我们了解情况，也知道下面的朝鲜人在想些什么。 有他在，起码不会出现啥严重的问题。” 吕建成无所谓的点头道：“既然是你推荐的，那就让他当一个政务顾问吧！” “他可靠吗？土地和财产都被我们没收了，肯定会心存怨言吧！”宋维纶接过话题道。 高文亮耸耸肩，“这我就不清楚了，知人知面不知心，管他咋想的？能给我们办事就行！ 大不了让那些投靠我们的人互相监督，应该坏不了事。” …… 行政团队的到来，让旌义县城内的户籍登记工作速度大大加快。 傍晚之前，城内所有人都做了登记，并且根据所居住的位置设置了保甲，五户一甲，五甲一保，分别任命有后辈参加军队的长者担任甲长和保长，负责协助全县六个街道办事处执行县管委会的政策。 第二天一早，趁着火炮还没到的功夫，高文亮亲自带兵进攻北面旌义县所属的另外两个军镇：水支和西归， 没用殷人火枪兵上阵，刚刚组建的骑兵连就挥舞着长刀，用几次冲锋击垮了两个镇的三百多李朝士兵……其实那都很难称得上士兵，就是武装农夫而已。 而且根据俘虏交代，高文亮还愕然得知，按照兵额，两个军镇的士兵人数加在一起应该超过700，但实际上只有一半。 这个空额，也不是因为这几个李朝小哨长要吃空饷，而是倭寇很久都没有来了，济州城的牧使府拨给下面军镇的军饷越来越少，他们也没办法，只能减少士兵人数，不然大家都要饿肚子！ 这让高文亮在感慨李朝之腐朽的同时，也坚定了他尽快出兵济州城的决心！ 攻克旌义县的第四天，24门九磅炮终于到齐了。 高文亮当即下令，东华军火枪兵一连二连、临时加强炮兵连、义从军骑兵连，义从军三个步兵营，共1409人即刻出发。 目标，70里外的济州城！ …… 另一边，早在三天前，旌义县城被蓝衣倭寇攻破消息，就被附近的李朝士兵传到了济州城。 当时还在城内引发了一场混乱，不少人想出城避灾，最后判官申桂时亲自带兵巡逻，才恢复了城内的秩序。 这三天时间里，越来越多关于这支蓝衣倭寇的消息传来，让包括金邦三在内的李朝官员们都有些坐立不安。 “倭寇有三艘大海船！” “倭寇火铳火炮犀利！不能近身！” “倭寇不是倭寇，是南宋时流亡海外的宋军后裔！” “旌义县半日而破，文县监亲自上城墙督战，身受八创，力战而死，死前尤自高声骂贼！” 各种各样真假难辨的消息和流言，让金邦三非常头痛，而更让他感到不妙的是，申桂时这个唯一和蓝衣贼交手过的人，在折损一半骑兵回来后，就沉迷喝酒，完全没有振作拒贼的行动。 金邦三虽然是总揽济州之政的牧使，但是“文班不涉武班”的传统，也让他不好多插手军务，可是眼看着外寇就要打过来了，他也顾不了那么许多了，直接让人把申桂时叫到了府上。 “……申判官！贼寇已经侵占了旌义，文道宽殉难！你可有退敌之策？” 刚刚看到申桂时走进来，金邦三马上就站起来拉着他的手，焦急地问道。 申桂时身上还有一些酒气，他摇摇头，没有直接回答问题，而是反问道：“牧使大人，您六日前就写信向全州求援，崔大人可有回信？” “确有回信！”金邦三为难地道：“但在去信时，本官尚未预料到贼寇战力竟如此强横，故此言辞并不急切……崔大人在回信中说将派备边司的1000兵卒出发驰援济州，但现在还没到！” “备边司？” 申桂时冷笑道：“20年前的备边司麾下的兵马倒是可以朝发夕至，现在他们能在10天内赶到济州，就已然算快的了！” 说着他又叹息道：“可我们等不了那么久了！ 金牧使，你可知我几日前回来为何那般痛饮？实在是借酒消愁啊！ 那群蓝衣髡发之贼绝不是倭寇！他们若是真的倭寇倒好了！ 倭寇没有可以连绵不绝射击的火铳队形！ 倭寇也没有二十多个呼吸的功夫就发射一次的火炮！ 我冥思苦想几日，也没有想到破解之发……以千骑冲击或许有用，但岛上并没有这种可以承受折损一二成后，仍能奋勇冲锋的彪悍铁骑！ 整个朝鲜也没有这样的骑兵！” 听到申桂时这么悲观的话，金邦三彻底慌了，他握住双手，头顶脚心不停冒着冷汗。 “这……这该如何是好？难道济州岛就要丢在我的手上了吗？若真如此，我如何对得起大王？ 辽东之变，已经够让大王忧心的了！” 他这么着急，既是为了朝鲜国王李珲，也是为了他自己，如今朝鲜的西人党正以反对“不背明，不怒金”为名，攻击主张中立外交政策的大北派大臣，而这些大臣背后站着的，就是李珲这个国王！ 如果济州岛在金邦三手里丢掉，那本来就因为外交立场的问题被孤立的大北派，说不定直接倒台！ 连国王的权威都要受到冲击！ “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申桂时听到金邦三提起辽东，皱眉想了一会儿，突然一拍手掌，又急又快地道： “……我曾听闻萨尔浒之战中，后金军在对阵明军时，就先用步卒推着木盾车挡住明军的火器，同时以骑兵包抄明军两翼，二者交替而行，待靠近明军本阵，再用盾车后面的弓箭手射击明军火器兵，骑兵再掩杀过去……如此，足可破火器之利！” 第101章 火炮发威 “果真可行？” 金邦三闻言，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样，猛地回头望向申桂时。 申桂时摇头苦笑：“……女真蛮兵久经战阵，我手下之兵如何能比？ 只是贼寇随时会来进攻，援军又不知何时能来，只好尝试一二了！” 尽管有些失望，但金邦三还是打起精神保证道：“……有办法总好过没办法！ 申判官放心！本官会鼎力为判官督造盾车！……如能抵御蓝衣贼人，吾定当上奏大王，为判官请功！” “……请功就不必了！事不宜迟，我这就出城布置！”申桂时对金邦三深深一礼，转身而去，不过心里却没有多少信心。 他带兵的本事虽然不强，平时也没少克扣下面士兵的粮饷，但毕竟也从军多年，当然清楚好的战法也要有好的兵马去执行，如此才能发挥战法应该有的威力。 以弱兵行强兵之法……恐怕也免不了东施效颦的结果。 …… 经过一整日的行军，夕阳西下之时，高文亮指挥的一千四百余东华军，总算在天黑之前赶到了济州城东二十五里之外的奉善镇。 但出乎高文亮预料的是，奉善镇的守军没有据墙而守，反而在发现了东华军后主动派出两百余骑兵和数百名步卒迎战。 “这些家伙胆子不小啊！” 高文亮放下望远镜，心里纳闷，但也没有轻敌，他知道新招募的三营义从军步兵还不靠谱，便朝对身旁的李盛伦吩咐道： “小李，告诉朴成焕，让他把骑兵连收笼到两翼，掩护本阵步枪兵和义从营步兵！” 接着他又转头朝“北冥号”的枪炮长霍潇和梁华张学毅三人大声命令道：“小霍！炮兵立刻列圈阵，装填霰弹，遮护步枪兵！ 梁华！你带一连二连列队！准备战斗！ 学毅！你安抚住义从军的人，敢临阵脱逃者，杀无赦！” “是！高司令！”高高瘦瘦的霍潇给高文亮完敬礼，就大步走到排成长队正赶马车的炮手和朝鲜辅兵面前，吩咐他们把36门火炮对外摆成弧形，同时在火炮十步外摆上拒马。 梁华和张学毅也敬礼称是，领命而去。 正骑在马背上张望的朴成焕接到命令，不敢怠慢，掏出挂在脖子上高文亮送给他的哨子用力吹响，吆喝着散出去侦查的百余骑兵回防。 约摸五分钟后，两百李朝骑兵就打马赶到了东华军一百五十步外。 或许是听闻“蓝衣倭寇”火器凶猛，他们没有再继续靠近。 高文亮见状心里也放松了不少，这些骑兵看起来撑死也就二三百，这回为了确保安全，自己可足足带了三十六门火炮！ 只要己方不自乱阵脚，只要对方还是血肉之躯，根本就冲不过来！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数百名身穿黑色军袄的朝鲜步卒也赶到了战场。 眼看天色变黑，一名骑在马上身穿甲胄的朝鲜军将终于抽出腰刀，指着前方说了一段话，他身旁的骑兵就开始催动战马开始冲锋。 见此情形，高文亮彻底把心放在肚子里了，两百多骑兵就敢向三十六门火炮和200杆燧发枪的阵地前冲锋……这可真是勇敢而愚蠢啊！ “……就是可惜这么多好马了！” 骑兵真正跑起来的速度可以达到10米每秒，十多个呼吸以后，两百多李朝骑兵就冲到了七十步之外，少量精锐还开始在马上搭弓抛射弓箭。 “……预备！射！！” “炮兵连，三连发射！” 不用高文亮吩咐，见敌军进入射程，两个殷人燧发枪连和十五门火炮就同时发射！ 其中火炮装填的是用硬纸壳和铁片包裹的铁砂，也就是霰弹，这么近的距离，只有霰弹才能达到最大的杀伤效果。 阵地前顿时硝烟弥漫，遮蔽了视线，只能听到对面传来一阵惨叫声和战马的嘶鸣声。 好在现在正是寒冬腊月，北风呼啸，几个呼吸后白色的硝烟就被冲散。 不过殷人燧发枪兵们没有时间理会自己刚刚取得的战果，他们在军官的指挥下，向前方的敌人又射出了第二轮和第三轮排枪。 “啪！啪啪！” 火枪在不间断射击，炮兵阵地上，刚刚发射一轮的炮兵也马上开始第二轮发射准备。 清膛炮手们先用蘸水的刷子快速清理炮膛内的火药渣和残存火星，弹药装填手接着把火药包塞进炮膛，用搋子塞紧，随后弹丸装填手再把圆筒状的霰弹塞进炮膛，重复压实，最后由发射手调整火炮角度，通过火门扎穿火药包，塞进引线，点火发射！ ……其实第二轮发射已经有些多余了，因为刚刚的三阵排枪和一轮炮击，几乎把冲锋在最前面的三四十名李朝骑兵全部打落下马！ 他们的身体和战马绊倒了不少后面的骑兵，而幸存者们何曾见过如此恐怖的火器威力，人人面色发白，胯下战马奔跑的速度也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五十步内，面对大目标的骑兵，六六式燧发枪的命中率大大提高，第二轮第三轮排枪接连而来，又打死了三十多人！ 超过三分之一的恐怖伤亡，直接击溃了这些“勇敢”的李朝骑兵心中绷着的最后一口气！ 他们再也不管什么重赏了，惊恐地拼命打马掉头，或者想要借着战马的速度绕过火枪阵地……然而，这时第二轮炮兵齐射也如约而至！ 由铁砂构成的金属风暴，使得射程内的人体和战马身体上爆出了一团团血雾，再次带走了四五十骑！ 见敌人骑兵已经崩溃，心疼弹药的高文亮立刻回头大声命令道：“命令炮兵停止射击！让朴成焕的骑兵连立刻追击！让他把那些战马都给我带回来！ 一连二连上刺刀跟上！今天我要在这个镇上过夜！” 和已经习惯用手上火枪碾压敌人的殷人火枪兵不同，这种碾压式对阵的结果，直接让一旁围观的一千多义从军士兵惊讶得目瞪口呆，还有不少被炮声吓得跪在了地上。 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没有看到过“东华大军”是如何攻破旌义县城的，单知道县监老爷在城墙上守了半天，城就被东华军破了。 只是没想到……官军，在东华军面前，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而刚刚在马背上亲眼目睹了火炮齐射神威的朴成焕，听到高文亮的命令，立刻兴奋莫名地嚎叫着举起长刀，看着不远处惊恐逃窜的李朝骑兵，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骑兵连！跟我杀！！” 第102章 将军的恩情 “黄恭是吧？说！你为什么不跑？” 晚上八点左右，奉善镇内原属于一户金姓富户的大宅里，高文亮大马金刀地坐在圈椅上，板着脸朝跪在地上的一名李朝年轻军官问道。 就是这家伙刚刚指挥骑兵向战列步兵冲，超过三分之一的骑兵被当场打死，他却留在后面躲过一劫。 “……????！??????！！” 这名年轻军官猛地挺直身体，身上的绳索都被绷出一道道灰尘，狠狠瞪着高文亮。 “他说什么呢！你给我翻译翻译！” 高文亮感觉的出来，这家伙肯定没说什么好话，但还是转头看向替代李盛伦临时充当自己“翻译官”的全求德。 全师爷心里叹了口气，却不敢遮掩，“……将军，他说……杀了他吧！” 高文亮瞥了他一眼，“全翻译，他刚才说了两句话吧？你把另外一句话也翻译出来！” “这个……将军，此乃……冒犯将军的污秽之言，实在不宜入将军贵耳！”全求德被高文亮的眼神盯得满头是汗，低头支支吾吾。 高文亮看他的鹌鹑样，突然有种鬼子进村抓住抗日英雄的既视感，而他自己就是那个反派…… 他猛地摇头，把脑海中这种荒谬的感觉驱散。 鬼子对中国老百姓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而自己来济州岛，那可是为了把奴婢们从李朝的封建压迫下解救了出来……顺便占个地盘，那能一样吗？ 两码事好不好！ 高文亮骑马骑了一天，大腿内侧有点疼，没有耐心审问，就回头对全求德道： “问问其他人，他是不是什么两班贵族，家里有没有钱，没钱的话……就判一个终生劳改吧！” 说完，他就挥挥手，让两个殷人火枪兵把人拖了出去。 刚才他本来想下令把黄恭推出去斩首，用他和刚刚大军入城时几个流氓地痞和乱兵的脑袋震慑人心。 他在温堡当总督期间，亲自下令处死不肯投降的野生殷人加在一起也有一百多了，现在也不差几个朝鲜人。 不过眼下正是用人之际，解放奴婢以后，还需要大量劳动力在岛上干脏活累活，雇佣自由的平民虽然可以打着徭役的名头少给钱，但起码也得要意思意思给点钱……现在多一个免费的大牲口肯定比直接杀了要划算！ 不多时，张学毅和李盛伦同时前来汇报。 前者给高文亮敬了个军礼，就随意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拿起茶壶喝了起来，缓解了口渴以后，才汇报道： “……司令！火枪营和义从军的人都安顿好了，这个镇上的房子挺多的，我们协调了一些平民的房屋，加上几家士绅的大院，都已经有了住的地方！” “纪律控制的怎么样，宪兵有没有抓到违纪的？”高文亮放下手上的缴获清点目录，随口问道。 临时兼任宪兵队长的李盛伦疲惫地点头道：“肯定有啊！义从军的那些人几天前还是奴婢，基本没有什么觉悟，现在一下翻身做主人了…… 不是所有人都能在白花花的银子和白花花的女人面前控制住自己的！ 宪兵队刚刚才抓了十五个想对女性施暴和杀人劫财的，按照军法，杀人的六个刚才已经枪决了，剩下的全都判刑。” 高文亮点点头，又追问道：“火枪营的殷人有违反军纪的吗？义从军的其他人士气怎么样？” 一旁的张学毅摇头道：“火枪营没有上阵攻城，都在军官团的管理下，没有问题。 至于义从军那里……我刚才和朴成焕去巡查过了，那些脑袋，还有宣读罪状和军纪起到了一些效果，不过士气肯定会下降。” “嗯……朴成焕呢？他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高文亮脸上慢慢变得严肃起来，而后看向李盛伦，“小李，你马上去叫朴成焕过来见我！” “是！司令！”李盛伦看他认真，马上答应一声，转身而去。 “司令！你怀疑朴成焕？”张学毅惊讶地看着高文亮，然后摇头道：“他看上去是真心投靠我们……” “什么真心不真心的！”高文亮冷笑道：“他对我们真心，是因为我们能给他带来荣华富贵！要是背叛我们可以得到更多好处……你说他会怎么选？” 被提醒的张学毅也转过弯了，义从军除了宪兵队，其他连排班的基层军官都是比武和推举出来的旌义县奴婢，朴成焕要是今夜在奉善镇煽动军心不太稳的一千多义从军搞突袭，失去阵型和地形优势的火枪营和炮兵肯定要经历一场血战！ 沉默几秒，张学毅郑重地点头道：“我这就去提醒梁华和霍潇他们注意！” 高文亮补充提醒道：“我就是习惯性地留一手，不用大张旗鼓，咱们自己心里清楚就行了！ 关键是要在路口安置几门火炮，一旦有变，守住主要街道……在火炮面前，乌合之众的人海战术没啥用！” “我知道了！” …… 高司令的担心其实是多余的，因为朴成焕现在真的没有反水的心思，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济州城内老婆孩子的安危。 一边担心自己投降被济州得知，全家被杀，一边却安慰自己金邦三和申桂时都不是什么果断之人，就算有什么消息传过去，他们也不会轻易动手，所以老婆孩子很大概率还活着。 张学毅没走多久，朴成焕和李盛伦就来见高文亮。 “将军明鉴！下官家小俱在济州城内，明日攻取济州城之时，实在不方便露面，不知可否……”刚见到高文亮，朴成焕就扭捏地说道。 “知道知道！”高文亮微笑指了指下手的椅子，示意朴成焕坐下和自己说话。 “明天你就在我身边吧！……骑兵连有没有可以代替你指挥的？” 听到高文亮这么体贴，朴成焕激动地道：“多谢将军！！将军的恩情！属下万死必万死以报之！” 说着他下意识的向前一扑，就要跪地磕头，但马上想起高文亮严令不准跪拜，就硬生生的止住，转而跨步到高文亮前方，深深躬身俯首。 高文亮哈哈一笑，摆手道：“行啦！起来吧！我又不是地狱里的阎王！不会总想着让人万死……” 但随后他又敲打道：“但是！我也不是什么仁德之人，保你家人的安全，是让你认认真真地给我们做事！ 当然，我肯定少不了你的工资和奖金！ 有问题没有？” 第103章 山寨盾车对炮兵 “怎么？奇怪我刚才为什么那么说？” 朴成焕千恩万谢地离开后，见李盛伦表情疑惑，高文亮笑着问道。 李盛伦挠头道：“对啊！司令，让他感激不是挺好的吗？” “小李，你这么想，还是太年轻了！”高文亮摇摇头，不禁想起了被严家傲和崔钰“折磨”前的自己……简直就是政治小白啊！ 他站起来，走到地面上的火盆前伸手暖和了一下，才继续对李盛伦说道：“感激可换不来忠诚！就算有，那也是一时的！” “……那咱们就不用收买人心了吗？”李盛伦疑惑地问道。 高文亮摇头，“不！当然要收买人心，但是人心不是这么得来的！” 既然说到了这里，他索性把自己肚子里的那点货全都拿出来，反正李盛伦也不是外人，说不定以后还有机会当当殖民地总督，可不能一点政治常识都没有。 “……小李，咱们的宋委员不是都在船上给你们补习过政治学原理了吗？我就拿他老挂在嘴上的《君主论》举例。 按照书上的说法，君主如果想获得忠诚，无外乎就是使背叛的成本大于收益，同时拥有共同的利益和暴力的威慑，感情这种不确定因素……不算数的！ 而咱们现在在济州岛上做的事情，差不多就是《君主论》里的外国君主入主异邦的情况，如果想稳定下来，只有两个选择，扶持谮主和直接统治。 所谓谮主，就是扶持一个当地头目做我们的狗腿子，好处我们拿走大部分，骂名他来背，西方列强的殖民地和各种殖民公司，都是这种模式的变种。 这么干好处和坏处都很明显。 好处就是可以用比较少的精锐部队控制庞大的地区和人口，坏处就是效率低下，而且还容易被狗腿子反咬一口。 为啥19世纪后期英国还有荷兰纷纷取消了东印度公司，改为本土派出官员直接管理？ 就是因为效率太低，而且本土政府捞不到太多好处了！ 当然了，区区一个济州岛的几万人口，犯不着我们用谮主模式，咱们需要彻底掌控这个地理位置至关重要的岛屿。 朴成焕这种有谮主潜力的人，咱们可以用，但是一定不能让他觉得咱们好说话耳根子软！不然很多事情以后就不好做了。” 李盛伦思索片刻，点头道：“我懂了司令！要恩威并施……一手萝卜一手大棒！” “对喽！孺子可教也！” …… 一夜无话。 天刚蒙蒙亮，奉善镇内的义从军士兵们就被一阵阵起床号和军官的喝骂声中被叫醒。 义从军总指挥张学毅也早早起来，带着随从开始巡查义从军的住所。 昨天宪兵队杀的那六个人头确实管用，这些新兵现在总算可以毫不迟疑地执行命令了……虽然在张学毅眼中，他们连新湾镇的民兵都比不上，一个个还是农夫的精神状态，别说打硬仗了，顺风仗恐怕都要用过火枪营在后面督战才行。 待全军吃完早饭，高文亮下令留下30名骑兵和两个连的义从军看管俘虏，然后带着生下的1200人拉着火炮直奔济州城。 中午时分，大军到达济州城五里外，一路上都没有受到什么阻碍，就是沿途的济州村寨里的村民基本跑光了， 高文亮猜测可能是因为昨天逃走的李朝士兵把消息传递了回去，济州守军知道骑兵在火炮面前死路一条，所以采取了坚壁清野的战术，打算坚守城池……虽然这济州城的防御能力也就那样。 “……司令，你说海军的人能不能按时到济州外海啊？要是让他们带着金银财宝坐船跑路，咱们可就亏大了！” 梁华骑在一匹黄马上，望着四五里外的济州城，有些担心地道。 高文亮嘿嘿一笑，“放心吧！海军领头的那几个人都是财迷，现在这会说不定都已经到济州城外海了！ 咱们不用替他们多操心了……反正肥羊跑了，海军就得自己去海上赚外快！ 现在先打下济州城再说！” 梁华点点头，然后不屑地道：“……我看济州城和旌义县也差不多，城墙还是那么高，根本不用费什么功夫就能打下来！” “嗯……等等！”高文亮刚想说话，就见济州城的西面大门突然被打开，数百名骑兵从城内冲了出来。 他立刻最先反应过来，立刻沉稳地大声命令道。“全军注意！立刻列阵！炮兵向前掩护步兵！放置拒马！” 军官们听到命令，立刻指挥士兵列队，尽管骑兵数量比昨天多了一倍，但包括义从军在内的士兵都没被吓到，因为他们昨天都见识过火炮的神威！ 不过让高文亮惊讶的是，骑兵出来以后，又有四五十台二轮木车被推了出来，而所有木车上都安了一块大木板…… 他不禁脱口而出道：“……我靠！这踏马不就是野猪皮的盾车吗？朝鲜人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一手？” 这时梁华和霍潇已经布置完毕，一起小跑了过来，前者担忧地道：“司令！那些土坦克怎么回事啊？咱们的火炮……能不能打破防御？” “我哪知道是怎么回事？”高文亮翻了白眼，见梁华有些害怕，就安慰道：“别担心！所有型号的火炮验收的时候都专门做过性能测试，我当时也在场，全装药的9磅炮一百米外能打碎30公分的复合木板，那些盾车看上去肯定没这么厚。” 一旁霍潇皱起连一双剑眉，“盾车？高司令，你是说……那种八旗军用来对付明军的木车？” “对！”高文亮欣赏看了看这个高个帅小伙，简单解释道：“努尔哈赤其实就是用盾车、精锐重步兵和骑兵，去欺负单兵素质差、火器不足的明军，碰上真正有火力充足，又训练有素的火器化军队……他们还不够看！” “那就好！”梁华大松了口气。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你们回去指挥战斗吧！”高文亮挥手让二人离开。 霍潇察觉到高文亮有话没说完，也只好把疑问压了下去。 十多钟后，鱼贯出城的几十台盾车终于列成了一排，在骑兵掩护下，他们每五人一组推着盾车向前行军。 “炮兵阵地！试射三枚校准弹！” 霍潇见盾车越来越近，靠近了炮兵的180米的高杀伤射程，立刻转头吩咐道。 “砰！砰砰！” 海军炮手们点燃引信，三枚大约八斤重的炮弹立刻极速从炮口飞出，只留下一阵白色硝烟，转瞬之间，两枚炮弹就落在了近两百米外的泥地里，弹跳着溅起大量泥土，另外一枚炮弹，则凑巧击中了其中一辆盾车的车轮！ “啪！！” 携带巨大动能的炮弹瞬间击碎了车轮和部分车体，然后改变了一下角度贯穿了后面两人的身体，擦伤了五个乱跑的倒霉蛋才停了下来。 血肉横飞！满天血雾！未死者的惨叫声响彻整个盾车车阵！ 一时间所有盾车都停下脚步看向那边，连跟盾车后面的上千名步兵也开始观望骚动起来……他们大多是济州城内的良人，不是奴婢，出城作战只是因为金邦三说倭寇破城会屠城，为了保住自己家人的性命，这些人才舍命出城推车作战，本身也不是什么精锐，现在自然心生动摇。 跟在一辆盾车后面的申桂时见敌人只用三枚炮弹就让己方踟蹰不前，也不管自己的安全了，咬着牙几个快步来到几个正在嚎叫的伤兵面前，一人一刀了结了他们，随后举着染血的腰刀大声吼道： “倭寇火炮仅中一枚！尔等有何惧哉？即刻前进！敢有后退者，格杀勿论！” 跟在身后的几个亲信卫兵也马上跟着大喊： “……判官大人有令！即刻前进！敢有后退者，格杀勿论！” 就这样，在申桂时的严令和身后督战队的逼迫下，四十多辆盾车再次出发，只不过刚才惨烈的一幕，让不少推车的人的腿肚子止不住地发抖。 第104章 来，见，征服 见炮弹可以击毁敌军的盾车，霍潇悄悄松了口气，接着抽出指挥刀高声命令。 “暂编炮兵第一第二排！进行三轮实弹齐射！” “砰砰！砰砰砰！！” 24门火炮接连不断地射出，这次推车的朝鲜兵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一百二十多米的距离，足足有9辆盾车被炮弹击碎！ 连带着躲在后面的士兵也倒了大霉，被炮弹打中脑袋和躯干的十几人算幸运的，起码走的没有那么痛苦，而被打断手脚的人只能倒地哀嚎，活活疼死或者流血而死！ 不会有人来救他们的，因为没有受伤的人几乎都吓破了胆，纷纷把盾车和武器一丢，惊慌失措地向身后和两侧跑去！ 济州牧使金邦三总共才向他们许诺了每人两银子，他们又不是一辈子没见过银子的奴婢，犯不着就为这点钱把命搭进去。 看到这一幕，刚刚被火炮齐射威力震慑住的申桂时目睁欲裂，他大吼一声，抽出腰刀亲自砍翻了几个逃兵， “后退者斩！！给我杀！” 他身边的护卫和回过神来到的军官也加入了砍杀逃兵的行列，刚刚稍微止住大规模的逃兵，但这时——第二轮齐射来了！ 因为李朝士兵的溃散，这次二十四枚炮弹取得了远超第一次齐射的结果，从天空俯视，这些铁弹在逃跑的士兵人群中甚至“趟”出了一道道血路，一波足足带走了八十多人！ 连申桂时的两个护卫都被打碎了身体，其中一个胸腔里的热血正好溅射了他一脸！ 一时间，整个战场都因为这惨烈一幕安静了几秒，直到一个回过神来的李朝士兵大叫一声—— “跑啊！！！” 这时的申桂时再也控制不住崩溃的士兵，他的护卫们还想努力，却发现判官大人已经满脸是血地跌坐在地上，失去了全部的战意。 “将军！敌军已被我无敌大炮所击败！此乃千载难逢的良机！属下愿亲率骑兵追击！”看到火炮威力这么大，站在高文亮身旁，一身东华军军官打扮，还带着桶盔的朴成焕立刻主动请缨。 高文亮看了看语气里全是兴奋的朴成焕，摇摇头，指着百米外的数百李朝骑兵道：“没到时候呢！先把这些碍事的骑兵解决了！再说了，你还是别出面了，万一有人认出来你，然后城里的人把你全家杀了，那不就悲剧了吗？ 放心，以后有的是你立功的机会！” “将军教训的是！属下明白了！”朴成焕连忙答应。 “嗯。”高文亮点点头，然后对一旁的李盛伦道：“小李，你去传令！ 骑兵分散两翼进行掩护，炮兵装填霰弹，准备打退来犯敌军骑兵！ 火枪营上刺刀，列队前进！ 另外，找到张学毅，告诉他和昨天一样，做准备好让义从军准备登墙攻城！” “是！司令！”李盛伦马上高声答应，然后转身传令去了。 接下来战斗没有什么转念，刚刚见识了火炮威力的李朝骑兵根本不敢接近百米之内，在被实弹和霰弹齐射两次，损失了几十骑后，他们彻底放弃了作战，其中相当一部分居然连济州城也不回，直接向西逃窜了。 朴成焕又想带骑兵连去追，却被高文亮拒绝了，他现在最想要的，是济州城里的财富物资和人口。 好在这已经不是什么难事，崩溃后的“济州义兵”至少有一半逃回了城内，但是却没有来得及用石头木料堵死城门，城墙上的守军也人心惶惶。 “砰砰砰砰！”几门火炮没有多费力就轰开了城门！ 城门一破，守城士兵士气彻底崩溃，义从军只用轻微的代价，就夺取了城墙！ 见大局已定，高文亮志得意满地登上了自己的白马，然后抽出指挥刀指向已经插上联合国国旗的济州城，用一种烧包的语气说道： “……我来！我见！我征服！” …… 骑马行至城门，这里已经跪了满地的俘虏，他们把屁股高高撅起，一边瑟瑟发抖，生怕自己的举动不够恭敬而引起注意，然后丢掉小命。 这感觉，还真是不错啊！ 也不知道崇祯和乾隆这些皇帝上朝的时候看到底下的一排排屁股，是不是也在心里暗爽？ 高文亮看着跪在地上向自己表示臣服的三百多人，思绪不禁有些天马行空。 “……申判官！我的家人在哪里！！”就在高文亮心里得意的时候，身后的朴成焕翻身下马，摘下头盔，快步走到一个坐在地上的披甲军官面前，把他揪起来大声问道， “……你？……朴成焕！你没死？！”申万念俱灰的申桂时正等着敌人杀了自己，好给平山的儿子换取一份“烈荫”，没想到早该死掉的朴成焕……居然还活着？ “……你！你投降他们了？！是你助他们破了旌义？！叛徒！！”看着一身蓝色军服，他哪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立时愤怒地吼道。 朴成焕反驳道：“什么投降？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东华上国强过朝鲜十倍！更兼炮利船坚，各项事体又全无堕殆推诿，正是政治清明之国！ 能投靠这样的主家，我又何必给李家效力，每月只赚那十几两银子，还要受你的鸟气！” 说着，他又跑回到高文亮马前，指着申桂时汇报道：“禀告将军，那人便是济州牧的判官申桂时，总揽一州兵事！” 高文亮看了看那个“血人”，想了吧下，就挥手让人把他带过来，然后用场面话开出了招揽条件。 “申判官是吧？那个……胜败乃兵家常事，我很欣赏你的勇气，所以想给你一个投靠我们的机会，如果你答应……” 不等李盛伦翻译，申桂时就直接用一口南京官话拒绝道：“不必了！有死而已！” 说完，他又一遍向北拱手，一边对骑在马上的高文亮慨然道： “吾家世代食大王之禄，绝不会投靠敌酋伤我忠义之名！ 如果你真的尊敬我，现在就杀了我吧！！” 这番话说得高文亮一头黑线，这家伙怎么跟那个文仁济一个调调，想死自己偷偷抹脖子不就得了？ 干嘛非要让自己动手，难道被敌人杀了以后，身后的名声会更好？ 真是搞不懂！ 第105章 上国的恩典 高文亮指挥军队入城的同时，济州城外海，新家园号和北冥号正在用船上的火炮把逃走的十几艘大小船只驱赶回去。 “……老潘！那两艘船吃水很重，肯定是条大鱼！我们追过去吧！” 北冥甲板号上，大副兼水手长米阳放下望远镜，指着几里外的两条福船和对潘学忠说道。 后者当然也注意到了那两条福船，它们上去载重有几百吨，肯定拉了不少好东西，当然不能放过，他点点头，“给新家园号发旗语吧！我们追上去！” 他看看两艘大福船附近十多艘不到百吨的小船，又吩咐道： “至于其他的小船，靠近了就开炮驱赶，我们船底的藤壶还没有清理干净，航速低了一些，没有时间一一去俘虏了。” 很快新家园号也用旗语同意了北冥号的请求，并发回了命令，尽量俘虏。 两艘战舰上的18磅和12磅青铜炮都是海战的大杀器，靠近射程后只用了两轮齐射，就有5枚炮弹命中，直接摧毁了两艘百吨小船，击伤了大福船的的船舵，吓得这些朝鲜船不敢再起强行突破封锁的念头，开始四散而逃。 新家园号和北冥号也紧紧追击目标，忙活一整天，终于在天黑之前俘虏了两艘福船和三艘百吨小船，而且还有了一个意外收获。 “这家伙是济州牧使金邦三？” 透过窗户，吕建成看着船舱里浑身湿透，被捆成粽子的中年文官。 新家园号的大副叶晨点头道：“那些水手和小官都是这么说的，应该没错！” “……好！说不定朝鲜朝廷会愿意出钱赎回他，先养着吧！”吕建成也知道招降没戏，所以干脆就把他当成人质，以后去汉城的时候带去要点赎金。 他从狼狈的金邦三身上收回目光，又问道：“物资清点完了吗？咱们今天晚上还要去济州城帮老高，要是他还没有打下济州城，这些粮食和物资就能派上用场了。” “还有一部分，完全天黑之前应该就能大致清点完毕……司令，我们还是按计划直接在济州城港口登陆吗？” 吕建成点头道：“对！不知道现在哪里情况怎么样了，先在岸边占一个据点再说。” …… 济州城内，有过军事占领经验的东华军有条不紊地封锁城门，逮捕趁机闹事的匪徒，宣读安民告示，执行宵禁……总之，城内的反抗出乎预料地混乱，规模也不大。 高文亮让人审问俘虏才知道，原来济州城里最大的官济州牧使已经偷偷带人逃跑，城内群龙无首，根本没有人能组织像样的反抗，正好方便了东华军。 晚上九点钟左右，这座两万多人口的城市基本被控制。 高文亮着带着自己的参谋团转移到了牧使府衙门办公，十一点钟左右，骑兵连的指导员蒋安风尘仆仆地找到了高文亮，满脸兴奋。 “司令！！吕司令他们在岸边登陆了，他们抓住了济州岛的大官，还有他卷跑的金银财宝！吕司令特意让我回来告诉您，他们需要派兵接应！” “……这么快？！”高文亮放下手上的府库清点报告，惊喜地站了起来。“快！小蒋！你马上跟我去参谋室！我亲自带人去保护他们！” 一夜过去，经过一夜的提心吊胆，和旌义县城的居民一样，济州城内良人和奴婢们也开始壮着胆子开门打量着街上巡逻的“倭寇”。 经过之前金几天邦三的魔鬼化宣传，蓝衣倭寇被形容成了无恶不作的强盗，但是昨夜宣读的那些安民告示，还有东华军士兵基本上秋毫无犯的表现，还是让大多数人放松了一些。 不管能不能废除奴婢身份和分地，起码这些强盗不打算直接杀人夺财，这倒是一件坏事中的好事了。 但是他们很快就发现，这支自称宋人后裔的倭寇也不是什么仁慈的统治者，上百颗血淋淋的脑袋——来自昨天趁乱抢劫的盗匪，和一连串被绑在十字木杆上的“大官”，正堂而皇之地在州衙门前的街道上展示着。 “那……那是牧使金大人！！” 有人认出了被绑在杆子上，一身显眼红色官服金邦三。 “还有申判官！！他也……唉！” 两个平时在济州城高高在上的大官此刻居然变成囚徒被绑在了木杆上高高吊起，虽然还没有死，但仍然让数千名围观者感到了唏嘘和隐隐的兴奋。 “济州城的百姓们！！” 朴成焕一跃而上，站在了州衙门口临时搭建的高台上，所有人的目光一时间都向这个一身蓝衣但是说着朝鲜话的人看去。 “……本官，是原来的左营哨长朴成焕，你们可能有认识本官的，本官的家就在城东……但现在本官已经是大东华的人了！” 底下还真有不少人认出了他，毕竟城内人就那么多，低头不见抬头见。 “是朴哨长！他不是殉国了吗？我还去他家吃席了呢？……现在怎么当奸贼了？”有人看着意得志满的朴成焕，惊讶地说道。 “可不敢乱说！你不要命啦！”附近连忙有人拉了一下说话人的袖子。 后者被这么一提醒，又看到附近长枪上插着的一堆死人头，立刻吓得低下了脑袋。 看着台下沉默和惊讶的样子，朴成焕非常满意，他想起高文亮的吩咐，不敢再拖延下去，于是接着大声道： “……昨夜的安民告示，大家想必已经都听到了！我大东华体恤济州岛百姓疾苦，决定给愿意顺服我大东华的百姓每人分配土地，无论良贱，人人有份！ 除此之外，在大东华治下，不允许有公私奴婢存在，济州岛上现有公私奴婢，一律废贱籍而变良人！ 各个公私奴婢和良人所欠官绅之钱粮，一律作废！ 往后再有敢畜奴者，严惩不贷！” “朴哨……朴大人！您说的可是真的？！”立刻有一个在寒冬腊月也穿的破破烂烂的光脚男人大声问道。 “此乃大东华的仁政！本官岂敢妄言？” 朴成焕微笑地对那个光脚男人解释道：“张鱼头！本官认得你，你欠了城东金老爷15两银子，把老婆女儿抵给他做家奴了，对不对？” “……是。”张鱼头有些羞愧地点点头，然后又期待地问道：“朴大人！我现在能去接她们吗？” “当然！这是东华上国的恩典！”朴成焕给出了肯定的回答，然后对底下衣衫褴褛的那些人挥手道：“你们也不再是奴婢了！如果也有家人卖与他人，现在就可以去接回来了！ 敢有阻拦者，视为对抗我大东华！” 第106章 可见与不可见 “老高！这么露脸的事情，你干嘛不自己去做呢？” 州府衙门里，听着朴成焕远远传来的慷慨陈词，吕建成一边喝茶，一边笑道。 “什么露脸？现眼才对吧！” 高文亮看了看对面的吕建成和宋维纶，嗤笑道：“咱是什么演讲水平，你们俩还不知道？稀松平常而已，再说了，我又不是朝鲜人，万一搞砸了，占领军的神秘光环也没了，还不如让狗腿子代劳。” 一旁的宋维纶忍不住对他竖起大拇指：“高司令！你这统治的艺术，入门了！” “哈哈！一般一般，就是平时总琢磨，有了一点心得！” 高文亮满脸得意地压了压手，分享道：“其实我也是受先贤启发，法国大哲学家福柯在书里说过，最完美的统治是什么，是不可见！ 是尽量降低统治者的存在感，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钱收了，把事给办了！ 或者差一点，统治可见，但是只能让被统治者知道统治者的好处，骂名让其他人背。简单来说，就是只唱红脸，让别人唱白脸，或者让别人拔毛，自己吃鸡，反正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吕建成一乐，没有说话。 宋维纶想了想，却摇头道：“这个说法我不太同意。 高司令，你这是现代国家的路子，统治需要经过人民的同意，哪怕做做样子，但现在可是古代，我们可不能真的【不可见】。 孔子说，【惟器与名，不可以假人。】，意思是大义名分和授予爵位的实际权力不能给他人。 古代信息闭塞，平民百姓文化素质很低，而且大多不能明辨是非。在这种情况下，统治者必须要所有人面前行使权力，如果不能，也要建立一层层机构，代替他行使权力。 我们以后治理济州岛，虽然可以比较轻松地建立相对完善的统治，但也需要适当地在所有人面前展示自己的形象和理念。 第一是为了建立印象，拉进关系，第二则是震慑各级官吏，让他们知道，我们有本事和每个人建立链接。 再有两天就过年了，这是个展示形象的好机会，不如办一个春节阅兵，展示武力。” “这个办法好！”吕建成眼前一亮，询问道：“老高，你有什么想法？” 高文亮满脑子还是宋维纶刚才讲的那通道理，听到提问，缓了几秒才回答道：“……还真有问题！老吕，宋大委员！你们别忘了，咱们还没有彻底占领整个济州岛呢！ 西南角还有一个大静县没有去占领，汉拿山下的那些马场也没到手，还没到庆祝的时候呢！” “……那你需要多少时间才能结束军事行动？”吕建成又问道。 “怎么也得一礼拜吧！”高文亮报了一个保守数字，其实大静县只有一万多人，就算有几百骑兵逃到了那里，也不是火枪营和炮兵连的对手，就算用义从军去堆，也能把他们堆死了！ 吕建成果断点头，“好！我就给你一礼拜的时间！元宵节我要在济州城阅兵！这回有问题吗？” “没问题！保证完成任务！” 高文亮马上站起身，像模像样地敬了个礼。 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吕建成笑骂道：“行了！你别跟老子扯淡了！要不要海军派船支援？我们还可以帮你运一些物资。” “要！当然要！”高文亮嘿笑着点头，他就等这句话了，不过他仔细想了想，又摇头道：“算了！海军就待在济州防备朝鲜水师打过来吧！咱们一共就三条船，到大静县外海的水文情况不明，触礁了怎么办？ 还是别冒险了，大静那边我自己就能搞定！” 三人正说着，随船而来，现在负责保护州府衙门的火枪营三连连长褚凤良急匆匆前来汇报。 “吕司令！高司令！宋委员！西城发生人群聚集，围攻一家富户的情况，总人数可能超过1000人！” “什么？”吕建成马上站起来质问道：“城内的义从军巡逻队干什么去了？还有张学毅的一连呢？” 褚凤良连忙解释道：“老张已经带兵过去了，根据初步了解，这家姓李的富户是开赌坊和放高利贷的，害得城内不少人家破人亡！听说我们没收士绅土地和财产后，城内的贫民才会聚集起来想报仇雪恨。” 三人听褚凤良说完，互相看了看，不约而同的皱起了眉。 “……这是个麻烦！” 宋维纶最先开口，他说的麻烦，不是怎么解散人群，而是接下来如何处理这家李姓士绅。 首先，按照昨天的安民告示，出钱出物出人给李朝军队，帮助对抗东华军的士绅富户和官吏，一律没收所有土地和财产，家人将被集中到汉拿山脚下管理，昨天已经查明，这种的有16家。 剩下的士绅富户官吏则只没收全部土地和十分之九的财产，家人可以带着剩下的钱到汉拿山脚下继续生活。 那个李姓士绅，不在那16家里。 “……开一个特别法庭吧！让老莫接受济州城百姓的诉状，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沉默一会儿，吕建成说道。 宋维纶点头道：“现在确实是一个树立司法威严和公正的好机会！就是咱们人手不够了……” 吕建成又道：“从旌义县调几个人过来！反正那里事情也基本上理顺了……老高，维纶，我们去看看吧！出了这么大事，咱们不能当做没看见！” …… 另一边，张学毅已经带一个排的火枪兵赶到了那家李姓士绅的门口，只见数百名衣衫褴褛的苦主正拥挤着四十多个拿着长枪的义从军新兵，想要越过他们进去找仇人算账。 张学毅看到他们情绪激动，也不想废话，直接回头命令道。 “朝天射击！预备！放！” “啪！啪啪！啪！” 一阵枪响，瞬间让头脑发热的人群冷静了下来，不过这也没管用多久，看到身穿蓝色制服的东华国大官过来，几个老汉马上牵着小孩奔了过去。 “……站住！”张学毅吓了一跳，连忙后退一步，接过头盔戴上，又摸了摸胸口的钢甲，硬硬的还在，心里踏实了不少。 不过他明显害怕早了，几个老汉没打算刺杀他，而是带着孩子扑通扑通地就跪在地上给他磕头，嘴里还不轻念叨着什么。 第107章 全取济州 “……被告人李生源犯有数起谋杀、非法监禁、买卖人口、强买强卖、组织暴力组犯罪、违背妇女意志逼良为娼等恶劣罪名，人证物证俱在，犯罪链路完整，证据确凿！ 本法庭正式判处其绞刑！ 被告人如有异议，请在一周之内拿出有效证据提交上诉申请！” 第二天下午，县衙门口的开阔地上，临时搭建的高台现在又变成了法庭，莫文韬一身黑色法官袍站在桌子后面，宣读了审判结果。 他说完，旁边临时充当记录员的全求德又对台下的济州百姓磕磕巴巴地翻译了一遍。 “大人英明！！”听说要用绳子吊死李老爷，台下的人大部分都很高兴，高呼英明，还有人觉得吊死不过瘾，应该杀头，但是他们都不敢对新来的东华老爷提意见。 而瘫坐在椅子上的李老爷则面如土色，他想大声喊冤，却被台下的欢呼给淹没了。 莫文韬瞥了他一眼，挥挥手让两个充当法警的殷人士兵把他带了下去，然后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准备好的文件，递给了全求德。 “……把这份法律条文读一遍，然后贴在衙门口的墙上！” “是！”全求德这位中年师爷低头扫了一眼这份文件，心说果然是这种残缺不全好像草书一样的汉字，好在自己通过这几日的苦学，已经大概学会了这些“简体字”，就是有些词，实在搞不懂是什么意思。 就比如“自由”“共和”，就让人很难理解……字面意思其实比较容易懂，自由就是自由自在嘛！ 可是人如果都自由了，那还怎么安心干活呢？ 但既然有东华老爷让他宣读，他也只能照做了，反正一个月10两银子，费费嘴皮子又没什么损失。 “……《华夏新洲共和国济州岛领地临时约法暨民刑法典临时细则》。 一、本着负责任的原则，我们认为，有必要明确共和国和济州岛民众的权利和责任，以便在双方都同意且互惠互利的基础上，建设一个更加美好幸福的济州岛。 1、由于历史原因，共和国将享有完全的济州岛领地的统治权和主权，共和国的驻军将保护济州岛的居民的生命权、财产权和发展权。 2、共和国的派驻机关为了实现以上目标，有向济州岛民众征收财产税、实物税和劳动税的权力，济州岛民众可以监督税收的过程是否公正合理，并且拥有向上级机关申诉的权利。 3、共和国的派驻行政机关有权要求济州岛进入紧急军事状态，并强制征召民众加入军队，以应对军事需要。 4、济州岛民众的合法财产和正当权利得到法律的保护，按照公平原则，根据对共和国的贡献，济州岛上的民众将分为三个阶段，居民，国民和公民，不同阶段的人将履行不同的义务，但也可以享受不同的权利。 5、共和国官方汉语将成为济州岛的官方语言和书面文字。 6、济州岛的对外贸易将由济州岛贸易公司垄断二十年。 7、济州岛的官方货币和共和国接轨，将发行以金银铜货币为担保发行银行券。 8、济州岛将对四十岁以下成人实施强制性扫盲，对学龄男女儿童实行强制5年义务教育……” 老实说，不光台上读这些文件的全师爷心里直犯迷糊，台下的几百个听众也一脸摸不着头脑。 不过他们已经得到通知，自己欠的高利贷被东华老爷一笔勾销，而且还被废除了奴籍，准备给大家分配土地！ 这东华老爷，简直就是再生父母啊！ 不！比亲爹亲妈还亲！ 亲爹亲妈可没办法给自己土地！ 所以尽管听不懂东华老爷打算干啥，但他们还是大声叫好，一声高过一声，似乎想用这种方法表忠心似的。 莫文韬一看就知道这些解放奴婢农夫没懂这些条文的意义，他也不着急，搞定了这桩案子，他也算完成了任务。 而那份昨天晚上管委会连夜商量出来的领地法律，他本来是不同意现在就拿出来的，可是高博宋维纶潘学忠三人坚持先颁布法律，以安定人心。 现在关小虎和刘彦文又不在，吕建成不想闹矛盾，于是就其余几人先拿出来了一份半成品。 好在济州岛文盲率高的惊人，儒家文化也算深入人心，一时半会儿估计也不会出现什么“济州民权斗士”出来闹事。 想到这里，莫文韬不禁在心里摇了摇头，一旦开始贵族民主共和，就得处处民主共和，哪有集中力量办大事来的高效率。 简直是自己给自己埋雷啊！ …… 此后一周，高文亮带兵轻而易举地用火炮火枪骑兵攻占了大静县这个岛上最后的李朝据点，然后横扫汉拿山下的牧场，共得丁口一万七千，马匹牛羊两万余头！ 自此济州岛大定，不复李朝统治！ 海上宋贼的消息传到汉城，主政的“大北派”立刻被群起而攻之，西人党领袖金瑬、李贵趁机指责礼曹判书李尔瞻勾结“宋贼”，致使济州岛陷落敌手……这当然是无端指责，但是党争之下，所有事情都能当做借口。 西人党的目标，其实是那位“非嫡非长”的朝鲜国王李珲。 李珲本来就对正统性问题极为敏感，察觉不对，立刻支持李尔瞻开始反击，吵来吵去持续了一个月，收复济州岛的计划迟迟没有决定，直到正月结束，汉城才拿出了一套方案。 【命水师会同全州备边司及练军驱逐宋贼复我济州】 命令下到全州判官崔中彦这里，已经是二月初六了。 一个多月陆陆续续的情报搜集，他现在已经知道占据济州岛的那支武装绝不是一般的倭寇可以比拟的！ 单单是那三艘大海和船上的火炮，就足够对付整个朝鲜水师！因为现在的朝鲜水师根本没有什么像样的火器，他们的战斗方式还是跳帮战，也就是直接靠近敌军军舰旁，然后通过揽绳跳到敌军军舰甲板，厮杀作战。 按照从济州城跑出来的幸存船只描述，那三艘大海船的火炮隔着五六里都可以打沉一艘几百料的船只，这让崔中彦不得不怀疑跳帮战的可行性。 第108章 战前 朝鲜朝廷准备讨伐占据济州岛的宋贼，吕建成高文亮等人这一个多月时间也没有闲着。 不到五天时间，水性很好的“海女”们就把三艘军舰上的藤壶清理得干干净净，岛上的木匠也在造船厂技师的指导下用岛上的木材修补了一些受损的部分，使得军舰恢复了巅峰状态。 吕建成还发动民工在济州城港口修建了一个简易的船只维修所，以应对来年的战争需求。 在银子和土地的驱使下，无论是海女，还是征发民工，都爆发出了让人侧目的劳动热情。 毕竟和以往李朝官吏们的白嫖相比，东华老爷是真给银子啊！ 撒币取得了非常棒的示范效果，连藏匿在汉拿山中的零星逃难农民在听闻东华老爷的“善政”以后，也主动下山投降了。 其实他们主要是担心土地分完了把自己给漏了，不就是服几个月的苦役吗？和土地比起来算什么？ 从1621年春节开始，在济州岛管委会的主持下，济州土地再分配运动就迅速展开了。 土地，是农民的命根子，有土地，农民才是农民，没有土地，就只是农奴。 为了确保土地分配的公开透明，吕建成和宋维纶等一众委员还深入田间地头，监督土地划分。 济州岛土壤环境其实并不适合种水稻，除了少部分地区种植外，主要的农作物是荞麦大麦和小米，当地人会做一种荞麦卷席糕的食物，用来招待客人。 其实就是荞麦饼包萝卜丝，再加一点大酱。 而为了解决粮食安全的问题，管委会决定开春以后部分种植船上带来的土豆地瓜和南瓜，开始本地化育种工作，然后再栽培一些柑橘树，为将来发展罐头工业奠定基础。 罐头的前置科技是马口铁，这个技术去年年中本土就已经复现了，就是镀锡钢铁盒罢了……这本来就没什么难度，十四世纪波西米亚人就制造出来了，只是冶金知识直到19世纪初期才得到进步，然后才开始大规模制造而已。 对于如何发展济州岛的经济，管委会分成了两派，宋维纶潘学忠和高博认为，济州岛背靠朝鲜半岛，日本和中国，只要海上霸权在手，根本就不用太担心粮食的问题。 相反，济州岛必须要拥有自己的优势产业，柑橘罐头产业和畜牧业都是可以换取大量粮食和金钱的支柱产业，应该大力发展而不用守着耕地红线。 但高文亮关小虎和刘彦文则认为必须尽量维持住济州岛自身的农业生产能力，以备不时之需，他们给出的理由也很充分。 因为远征舰队最晚一年后就要回去至少两艘船，济州岛很可能会面临一年时间没有充分制海权的情况，如果这时候断了外部粮食输入怎么办？ “……归根结底，还是我们该如何确立和维持自己的海上霸权！” 济州城府衙后堂会议厅里，吕建成站起来看着众人，指着刘彦文道： “几天前神州号去全州外海进行了一次武装侦查，发现朝鲜水师有集结的迹象，也许他们过几天就要攻打过来了，这是一个确立我们在南朝鲜海域霸权的机会。 不过我们毕竟只有三艘海船，所谓蚁多咬死象，也许我们可以在济州岛上试着建造一批几十吨的水手级运输船和百吨的蛟龙级，不用太多，能有十几二十艘，就可以大大缓解我们的海上压力。” “造船……需要的人手太多了！”高文亮下意识地皱眉道：“而且对付朝鲜人也来不及了！” “用不着担心朝鲜水师！”刘彦文摆手道：“我亲自去他们的港口看了，全都是航速很慢的板屋船，那种韩国人吹得神乎其神的「龟船」，根本一艘也没有！ 就算有，对新家园级也没啥威胁，因为如果资料和韩国人的电影没有骗人的话，龟船就是一种近海船只，咱们只要注意别被他们靠近缠住，依靠火炮的射程放风筝，可以轻松地把他们全部搞沉！” “你们真有把握？”关小虎出声道：“我也看过那部电影，好像叫《鸣梁海战》。” “电影和现实差别太大了，尤其是韩国人的电影！”潘学忠笑道：“这么说吧！我们的三艘新家园如果遇到现在欧洲人的千吨级战舰，或许要退避三舍，但是东亚海域的这些近海船只对我们的威胁真的不大，就像彦文说的那样，我们完全可以用机动优势和火炮把他们遛死！ 唯一要注意的，就是水文情况和近身跳帮战。 所以我支持启动造船计划，增强我们的海上运力必要的，今年我们去辽东运人口，也需要足够的船只。” 高文亮又问道：“那人手呢？大家现在每个人都一堆事，总不能直接让那些朝鲜人拿着图纸造船吧？ 先说好，陆军是真抽不出人了！义从军现在正处于练兵的关键时期，不能耽搁！” 吕建成哈哈一笑，“不要你的人！这个提议是我们海军提出来的，当然由我们的人去执行！ 幸好咱们都是精兵强将，有一些人干脆就是造船厂出身，新家园一时半会造不出来，相对简单的水手级和蛟龙级还是有把握造出来的！ 小潘！小刘！还有维纶，开完会你们留下，商量一下扩建船只修理所需要多少工人和材料。” ……接下来的一周时间，济州城附近刚刚投入生产的红砖窑和水泥窑再次开始扩建，用来满足港口造船厂的建设需求。 对于水泥这种新型材料的性能，济州岛的工人叹为观止，并且直接起了一个外号，名叫“东华灰”，但是因为经手生产的不是“东华老爷”，就是“东番老爷”（殷人），因此济州岛人也只知道东华灰的原料是石灰石和黏土，具体怎么烧的不清楚。 技术是穿越众的安身立命之本，技术封锁这根弦从来没有在吕建成高文亮等人脑海中消失，水泥的军事作用太大了，用的好了，甚至可以大大削弱东华军火炮的威力。 他们可不想哪天体验一把“以己之矛，攻己之盾”的酸爽！ 第109章 济州海战 1621年3月15日，晴，偏西北风。 崔中彦奉命率领朝鲜水师的3艘龟船，19艘板屋船，共2300人出击济州岛，目的是驱逐无故侵占济州岛的“宋贼”，以解民倒悬。 这三艘龟船仿照三十年前朝鲜全罗左道水军节度使李舜臣制作的样式，船长35米，宽为12米，高为5米，船左右各有10个橹，桅杆可以竖起或倒下。 龟船上有70多个空洞，可以放枪、炮或射箭，船舱有房舱、仓库等26个船舱，船头是乌龟状，从龟头嘴处可以喷吐出像雾气一样，烧硫黄和焰硝等毒气……这个吓唬人的成分远高于实战性。 至于板屋船，则是一种长宽比很大的大型桨船，能够一次乘载100人……好吧，其实就是一个放大版的木舟，它的攻击武器主要是小型火炮，火铳和弓箭手，攻击战术是跳帮战。 经过一天一夜的航行，朝鲜水师总算在这天清晨到达了济州城外海。 特意留在港口的三艘新家园级战舰早就等着朝鲜水师，立刻扬帆迎了上去，海战一触即发。 “右满舵！我们迎上去！” 吕建成见朝鲜水师排成一字阵型，没有犹豫，立刻下令迎战！ 早在半个月前，他就带着海军的三艘船在海上进行复训，这一等就是半个月，他早就想狠狠教训这些迟到的朝鲜人。 “敌舰靠近一海里！”了望手用旗语示意。 “进行火炮校射！”三艘船的枪炮长不约而同地下令。 “砰！砰！！”新家园号和神州号一前一后发射了18磅青铜炮弹，不过都没有打中，只是在两艘朝鲜水师的板屋船前方和旁边溅起了冲天的水柱。 “砰！”北冥号也射出了一枚校射弹，非常幸运地击中了一艘最前面的板屋船，巨大的动能立刻击碎了船体外的护甲，破坏了整条船四分之一的结构，打死了船舱里十多名船体内划桨的桨手！ 只是一枚试射炮弹，就几乎废了一条板屋船！ “干得漂亮！！”吕建成看到这一幕，兴奋地挥舞了一下手臂，恢复冷静后，就对叶晨吩咐道： “调整火炮角度！马上进行第一轮齐射！不能让那些家伙靠近！” “是！”叶晨敬礼，立刻转身传达命令。 不到一分钟后，15枚18帮炮弹，21枚12磅炮弹就从排成一列的三艘新家园船舷的一侧射出，白色的烟雾笼罩船体，巨大的后坐力让三条船向后退了五六米！ 转瞬之间，已经前进到一千米之内的朝鲜水师又有3艘板屋船和一艘龟船被炮弹命中，龟船还好，毕竟体型比较大，护甲比较厚，只是船体破了一个大洞，还能继续作战。 但是那3艘板屋船就惨了，18磅炮和12磅炮都可以轻松破开木板，杀伤里面的桨手，挨上一枚炮弹就基本失去了快速航行的能力。 其实也不怪他们倒霉，就这么一字排开，直挺挺地向三艘火力强大的风帆战舰冲过来，命中率不高才奇怪。 “快！！变雁翎阵为长蛇阵！所有板屋船藏在本官的龟船后面，躲避贼军火炮！” 一照面就被打废了四艘板屋，崔中彦再迟钝也知道不能再这么送死了，马上下令改变阵型，希望利用龟船的防御力挡住火炮轰击，换取跳帮作战的机会。 他这半个月也想过更改战术，但是想来想去，发现能对付火炮战舰的只有更强的火炮战舰，但是朝鲜水师根本没有大型火炮……只能用跳帮战强攻！ 全州水师判官宋佑见崔中彦准备拿脚下的龟船挡炮，马上劝道：“大人！您是一军之主，怎能亲自犯险？不如……” 崔中彦决绝地道：“宋判官！我意已决！不破宋贼海船，我如何能够苟活？你若是爱惜性命，就下船逃命去吧！” “这……下官绝无此意，只是担心大人安危！既然大人都不惧牺牲，下官定当舍命相陪！”宋佑咬牙道。 很快，变阵的旗号就从崔中彦所在的官船上发了出去，余下的15艘板屋船和2艘龟船开始改变航道。 不过他们的速度太慢了，不到一分钟后，三艘船的第二轮齐射依次完成，因为距离不足600米的原因，又有2艘板屋船被击中。 察觉到朝鲜水师的变阵意图，吕建成潘学中和刘彦文立刻也转变阵型，分别绕到了两翼和正前方，然后又打出了一轮齐射，再次击中3艘板屋船和最前方的龟船！ 此时双方距离最近处已经小于300米，朝鲜水师也开始用火炮火铳乃至弓箭反击……当然没啥效果，这些武器都是配合跳帮战时使用的，在远距离炮战阶段基本就是摆设。 不久之后，远征舰队的第四轮齐射再次展开，这次北冥号和新家园号不约而同选择集中火力轰击最前面的龟船。 此轮炮击有5枚炮弹击中该船，其中两枚在吃水线附近，大量进水导致这首龟船的船身开始倾斜，然后慢慢沉没在冰冷的海水中。 不可战胜的恐怖火力，终于击溃了剩余七八条还完好的朝鲜战船上水师士兵的心理防线，他们像是约好了一样直接向后逃跑，希望借助船桨的速度优势逃离修罗战场。 “……这就跑了？”北冥号甲板上，潘学忠放下望远镜，看着拼命转向向后逃走的几条船，毫不犹豫地下令追击。 新家园号和神州号也发出旗语，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至于附近海面上失去桨手动力的几艘板屋船和掉进水里的朝鲜水师士兵，暂时没人关心。 这场海战发生在济州海峡，自然叫做济州海战，海战从清晨时分一直持续到傍晚，三艘新家园级战舰一直追击逃跑的朝鲜水师战船到了光州的木浦，当着木浦港口居民的面，把最后一艘板屋船击沉在港口，然后又象征性地炮击了几下木浦的官衙，才扬长而去。 济州海战压倒性的结果，马上在朝鲜国内引起了激烈的反应，西人党主张向大明求援，再重新打造水师，一雪前耻。 把持着朝政的大北派则提出和“宋贼”谈判，能有如此强大海军的国家，必不是泛泛之辈，不可太过交恶，也许可以用外交手段借助大明的威明要回济州岛呢！ 不管怎样，两派都认为，“宋贼”来犯的问题，已经不是自己就可以轻易解决的了，应该请求国际正义的力量，朝鲜的宗主国和君父——大明的介入。 第110章 浑河血战 济州岛上的吕建成高文亮等人还不知道，因为济州海战的惨败，朝鲜人已经准备让大明介入……就算他们知道了，估计也不会在意。 因为大明已经自顾不暇了！ 西历1621年，是大明天启元年，也是后金的天命六年。 三月十一日，济州海战发生后的一个多月后，努尔哈赤出兵辽沈，很快就围困沈阳。 新上任的辽东经略袁应泰一直在关内当官，远不如前任经略熊廷弼熟悉辽东事务，他上任后一味招抚蒙古降人，还把罪犯囚徒的女眷许配给他们，希望他们能为大明效力，为大明咬死后金。 因为待人宽厚，还得了一个袁菩萨的外号。 然而天启元年的辽东是个什么情况？ 萨尔浒之战后，明军节节败退，多亏了熊廷弼力挽狂澜，极力安抚辽东军民，才避免了后金席卷辽东，可是人心刚刚稍微安定一些，他就因为言官乱嚼舌头根和朝堂倾轧，不得不告老还乡。 而从李成梁或者更早开始，辽镇粮饷往往不能及时发放，辽镇兵马也就不可避免地开始军阀化、家丁化，能够长久维持地位的主将往往桀骜不驯，在以文御武的大明，唯有类似熊廷弼这种熟悉情况有威信的文官才能相对有效地指挥他们。 东林党出身的袁应泰显然不是这种人，他这个时候的正确选择，就应该是严格要求军队将领，并且防备可疑的蒙古降人，谨慎行事还有希望守住城池，但袁应泰都没有做到。 他的宽厚只会辽东明军将领越来越自行其事，实际上成为一盘散沙。 三月十一夜晚，八旗在沈阳城东七里外浑河北岸扎营，数次引诱沈阳城守军出城。 此时驻守沈阳城的是大将贺世贤和尤世功两个总兵。 十二日，尤世功的家丁出城，斩首四级。 听闻此事，贺世贤次日领千余家丁，出城迎战。 八旗先是诈败，引贺世贤深入，而后四面合围，世贤身中四箭，在家丁的护卫下且战且退，到了沈阳城西门。 此时，听闻贺世贤大败，城内的蒙古降人趁机做乱，割断了吊桥绳，努尔哈赤见时机已到，命八旗全力攻城，贺世贤被射死，尤世功救援不及，也力战而亡。 沈阳城陷落。 正当努尔哈赤兴高采烈地想入城时，四川总兵陈策带领的一万三千川浙兵沿着浑河南岸来到了沈阳城外，其中有三千川兵、三千石柱土兵（就是白杆兵）、四千酉阳土兵以及三千浙兵。 川兵和土兵随即渡浑河，希望收复沈阳，老奴察觉战机，趁着川军被浑河分成两部，下令以右翼四旗的三四万八旗兵进攻一万川兵。 按照一般情况，这简直就是碾压局嘛！ 不过老奴这次失算了，刚刚打下沈阳的八旗都统们很狂，完全不把明军放在眼里，不等盾车棉甲到位，仅以巴牙喇为前锋，就向北岸的明军发起进攻。 出人预料的事情发生了，起兵以来无往不利的八旗兵，第一次发现，自己以绝对优势的兵力，居然无法击溃对面的明军！ 八旗兵连续冲杀三次，也没能攻破明军阵型。 三轮冲杀，八旗丢下了三千具尸体，一名参将和两个游击还被明军生擒了！ 最后还是老汉奸李永芳用重金收买明军炮手，使用沈阳城内的火炮轰击川兵阵型，八旗重兵配合掩杀，这才打破了川兵军阵。 川军土兵将领周敦吉、秦邦屏与三千石柱兵死战不退，在浑河北岸几乎全军覆没，残余川兵则退往南岸与浙兵汇合。 然而，明军的援兵其实早就到了！ 副将朱万良和姜弼统领的万人步骑就在浑河边上观望，不动如山，眼睁睁地看着川兵溃散，啥也没做！ 击溃了川兵后，八旗只用一个大规模冲锋，就击垮了朱、姜二人的兵马，随即包围了浑河南岸的浙兵。 起初浙兵用火器射击八旗，效果不错，打死了不少人，但老奴立刻祭出了屡试不爽的盾车战术。 简单来说，老奴版的盾车战术就是三排人马，第一排推盾车，遮挡明军枪炮，第二排是弓箭手，在明军射完一阵后进行反击，第三排装满泥土的小车，趁着前两排推进，用泥土把沟壕填上，为骑兵开道。 这三板斧对付火器化不足，火炮威力不强，而且战斗意志堪忧的明军已经足够了。 壕沟被八旗突破沟，双方开始短兵相接，在八旗绝对的兵力优势下，总兵陈策最先战死，副将童揆、戚金连斩杀数人，力战而死，其余将领张名世、袁见龙、邓起龙雷安民等人大都战死，只有周世禄、马祥麟和秦民屏等少数几人成功突围。 此战，浙兵和石柱兵几乎全军覆没，八旗也伤亡数千，时人称之为“浑河血战”！ 三月十八日，努尔哈赤自沈阳出兵，直取辽阳。 不想留金钱鼠尾发型的辽阳居民前几日就纷纷南逃，各地军队也有直接解体逃散的，此时守卫辽阳的只有人心惶惶的万余明军。 十九日，八旗军到达辽阳称北的四里铺，袁应泰决定亲自出城督战。 二十一日，八旗军运来了沈阳城内缴获的炮车，以火炮轰击明军，袁应泰也下令开炮还击，双方互有伤亡，袁应泰亲自督战确实起到了一些效果，双方在太子河两岸僵持不下。 但当天夜里，后金军就泄开了壕水闸口，以土石填壕，用骑兵牵制城外明军，偷袭辽阳西门。 袁应泰急忙回城，发现辽阳城内一片混乱，居然还有不少辽阳居民身穿盛装迎接八旗军！ 原来许多城内的大户人家都和李永芳商量好了，与八旗里应外合，一些蒙古降人也趁机做乱，使得城内明军军心涣散。 而城外明军和八旗军打了一夜，见八旗已经涌入城内，觉得大势已去，李秉诚、姜弼、侯世禄、麻承宣、赵率教等将领带着家丁向辽西的广宁方向逃散。 不过也有死战到底的，比如总兵梁仲善和杨宗业，副将朱万良（就是之前在浑河边上观战的那家伙）全都在辽阳战死。 二十二日清晨，辽东经略袁应泰留下遗书，在城门楼自缢而亡。 辽东巡抚张铨突围失败，被俘虏，宁死不降，被努尔哈赤缢死。 二十三日，沈阳陷落十天后，辽阳陷落。 努尔哈赤把行营搬进了辽东都司衙门，各色图案的龙旗在辽阳城头飘扬，而城内……胜利者正在“享受”这座肥美战利品。 随后几天里，南四卫，即金复海盖四地，皆传檄而定，七十多座辽东城池向后金投降，努尔哈赤随即把后金政权的都城迁到了辽阳。 第111章 调兵 “嘚嘚～嘚嘚嘚！”十几个身穿皮衣的骑士打马来到了济州城西门。 “来人止步！可有军令在身？”一名守在城门楼的义从军卫戍排长提枪带人拦在领头的骑兵面前，大声问道。 “我是大静县骑兵连的姜新，这是我的身份证明和调令！”领头的骑士从怀里取出一份盖着东华军军令部印章的小本子递了过去。 那排长看了看对袖口处的一道红圈和两个五角星，就知道对方是义从军的某位连长或者副连长。 但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的，他例行公事地打开本子，里面的大部分汉字他都看不懂，但他认识红色印章和「连长」两个简体汉字，马上合上本子抬起右手敬了个军礼。 “长官好！您也是来开会的吗？” 姜新笑着点头道：“对！我奉命带领一个骑兵排过来，能放开拒马吗？我们急着去城内的军营报道。” “没问题！我这就让他们放您进城！”守城的排长最近几天见多了这种奉命来济州的军官，也不在意，对身后的部下们做了一个手势，让他们拒马抬到了一边。 “多谢！”姜新对那排长抱拳一礼，带着手下入了济州城。 他们刚刚骑马进城，就见街道已经被「东华灰」给抹过了，看上去如同水面一般平整，路上行人众多，虽大多衣服朴素，但是脸上大多带着笑容，还有不少女子穿着一些颜色鲜艳的衣服，看得姜新手下的骑兵们眼睛都直了。 街道两旁是售卖各种商品的摊贩和店铺，附近肉食店里还飘散出阵阵香气，勾得人口水直流！ “姜大哥！济州城这里比咱们那里繁华多了啊！这些女人可真好看……”一名脸上有道伤疤的骑兵直勾勾地盯着一个身穿红色东华短衣和窄裤的年轻朝鲜女人，还对她露出笑脸，吓得后者后退几步，转头就跑。 所谓东华短衣、窄裤，就是现代女士上衣和牛仔裤，出于儒家文化，济州岛上的大部分女人都不好意思穿这种展露身材的衣服裤子，但东华军是征服者，征服者的审美当然就是对的。 既然那些东华“贵妇”都这么穿，自然也就引起了投靠东华的带路党女眷的效仿，只是因为三条船上的旧衣服就那么多，所以这种风潮只在济州城流行。 看到手下一脸色相吓跑了那名女子，姜新立刻呵斥道：“黄虎！不得无礼！你难道想进宪兵衙门吗？” “姜大哥，我就是看看！不至于进宪兵衙门吧？”黄虎悻悻地辩解了一句，但在姜新严厉的目光下，也不敢发作，只好低头不语。 “那女子身穿东华服饰，定然与哪位东华老爷有关系！你贸然招惹，怎知不会有大祸加身？ 我就说一次，好自为之吧！” 姜新说完，看到路边已经有人对着自己等人指指点点，哼了一声，打马继续向城内的军营而去。 他这次来济州城，还是因为老上司张学毅的举荐，东华不齐将再次出海远征，正是他建功立业的好机会，姜新可不想因为手下人管不住裤裆而与其失之交臂。 此时，已是济州海战的两个月后了。 在这两个月时间里，济州管委会实行了一系列安抚人心和宣示武力的操作，把济州岛上近五万人都被纳入了统治。 首先是居民、国民和公民的三级体系基本建立，有了3000义从军、上千名投靠的官吏和他们的家属作为爪牙耳目，管委会大多数时候就不需要自己出面，就能解决大多数问题。 其次，在经济上，管委会没收了绝大部分岛上两班士绅富户的土地和牧场，并将其中的大部分配给了奴婢和良人，这使得占据七成多人口的最底层都得到了好处，一时间好像人人都忘了李朝，开始以东华臣民自居。 而李朝在济州海战以后也跟装死一样，一直没有反应。 在确定李朝短时间不会再次进攻济州岛以后，济州管委会经过仔细论证，决定派出两艘船只去辽东打探情况。 如果后金真的已经席卷辽东，那么就立刻占领靠近辽东半岛的海上岛屿，收拢逃难的辽民，为移民做准备。 既然要占领辽东岛屿，就必须有足够的陆军跟随，于是管委会下属的军令部就一声令下，调集精兵强将准备出征，姜新只是其中之一。 军营就在济州城的西门附近，姜新一行人不多时就到了目的地。 这里也是东华军参谋部和军令部的所在，是东华军的中枢神经。 姜新打量了一下这座自己两个月前参加训练的地方，发现这里的变化比济州城的街道还大，不仅新起了两栋东华灰和红砖建造的二层建筑，原来的的木栅栏也换成了红砖围墙，只留下大门可供通行。 向门口的警卫出示了自己的调令和军官证明后，姜新就跟着一名通译军官走进了一栋办公楼，他带来的其余人则去马厩给马匹喂草料去了。 “咚咚咚！张参谋长，有一名叫姜新的连长找您！”办公楼二楼的一间办公室门前，一名年轻的通译军官敲了敲门，用不太熟练的汉语通报道。 “进来吧！门没锁！” 办公室内正在擦着一支手铳的张学毅见姜新走进来，不禁笑道：“是你啊！来得还挺快的！” “长官！属下姜新前来报道！”姜新一边挺直身体，一边用汉语大声道。 “嗯！坐吧！不用这么拘束，既然来了，我就和你说一些事情，小吉，你也坐！”张学毅放下手铳，站起来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对两人笑道。 “是！” 姜新见老教官和上司对自己态度亲切，也放松了一些，规规矩矩地坐在了椅子上，等待训话。 他是旌义县的赵家奴婢出身，负责保护赵元统这个秀才二爷，所以粗识了一些汉字，营养也跟得上。 正因为他文化素质和身体素质都还行，他才能从一众奴婢新兵中脱颖而出，在义从军初建时就当了副排长，隶属于张学毅指挥。 随后东华大军摧破申桂时的李朝军队，占领整个济州岛，姜新的家人也因为他加入义从军得到了土地和牧场，他也就不想什么朝鲜大王和赵家了，开始死心塌地地为东华卖命。 半个月时间，他带兵连续斩杀剿灭三支李朝残军和山匪，因功升为大静县义从营的连长，然后到济州城接受短期军官培训，当时负责带他这个班的正是张学毅。 姜新也不是蠢人，自然明白朝中有人好做官的道理，所以就刻苦学习汉语，还经常向张学毅请教军事问题，一来二去，两人关系自然亲近了一些，他也算是为自己找到了一个靠山。 第112章 去辽东……主要打明军? 等两人坐下，张学毅随口问了大静县的情况，然后把和其他人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姜新，之前在信里我没有和你说这次出兵要打谁，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了，这次远征的目的地是辽东！ 很有可能还要和辽东的女真人打仗！ 他们的战斗力不可小觑，曾经打败过几倍于己的明军，算是比较厉害的敌人了。 你回去以后和下面的人说清楚，如果害怕，可以不去，但是回去之后就要退出义从军，自己和家人的国民身份降低为居民，土地也必须退还！ 总之，命是自己的，怎么选择自己考虑，我们不强迫任何人。” “……女真人！！”虽然之前就有猜测，但是亲耳听到东华军要打辽东的女真人，姜新还是维持不住镇定了。 萨尔浒以后，八旗劲旅打败天朝上国大明47万大军（实际就二十万）的威名就传遍了东亚，尤其隔着一条鸭绿江的朝鲜，就更加畏惧后金。 姜新是赵元统的护卫，自然也从对方口中得知了女真人的彪悍，现在东华军居然要主动去打后金……能打赢吗？ 见姜新脸色迟疑，张学毅的笑容也淡了，只听他平静问道：“怎么？你害怕了？” 察觉到张学毅的态度转变，姜新迅速清醒过来，连忙摇头道：“不！不！长官误会了！属下只是考虑应该怎么说服下面的士卒……” “直接告诉他们就行！”张学毅摆手道：“我们不需要孬种，现在退出军队，总好过战场上临阵脱逃被宪兵处决！ 加入义从军第一天，我就告诉过你们，权利和义务是对等的，领了我们的军饷，就必须为我们冲杀！ 哪怕前面是阎王，也得给我冲上去宰了他！” 张学毅越说杀气越重，他这几天已经不止一次见到手下的朝鲜军官畏惧后金人的名声，这让他在失望之余，也不得不同意高文亮此前对义从军这支军队判断—— 这就是一支雇佣军，还没有自己的军魂！ “是！属下明白！属下一定和他们说清楚！”姜新见张学毅面色严肃，立刻站起来保证。 张学毅挥手让他坐下，语气缓和了一些，“小姜，你也不用担心后金军队有多强，他们只是遇到了比自己弱得多的对手而已，明军早就腐朽，指挥明军的明朝文官更是瞎指挥的门外汉，不打败仗才怪！ 而我们的火炮和海军战舰你也看过了，后金军也是肉体凡胎，他们能顶得住大炮火枪吗？ 就算我们寡不敌众，陆上作战失利，后金又没有海军，我们直接扬帆出海，他们怎么追？” 姜新心里也松了口气，连忙点头，“是极！长官所言有理！我东华枪炮海船之利乃当世一绝，女真八旗不过是渔猎野人，如何能与之抗衡！ 此次出征定然大有收获！” “这就对了！”张学毅海自信一笑，拍了拍姜新的肩膀，“想打赢仗，就得自己有信心，未战先怯，如何能胜？ 去吧！你回去问问带来的人，有多少愿意参加远征，然后拿名单报告给我！” “是！” 姜新走后，张学毅想了想，起身离开办公室，走到隔壁办公楼的作战室，找到了负责这次远征的高文亮、霍潇、潘学忠和褚凤良等人。 “司令！我觉得咱们应该重视义从军的精神状态！”此时的张学毅不像刚才面对姜新时那么信心满满了，他忧虑地对高文亮道： “刚才一个表现不错的义从军连长来报道，他在听说要去辽东后，也很害怕八旗兵……这几天来报道的人里，已经有一些人宁愿放弃大部分土地，也不愿意跟我们出征了！” 谁知道听了他的担心，高文亮丢下手上的铅笔，大笑道： “哈哈！我的张参谋长！这是好事啊！你干嘛愁眉苦脸的？” “好事？”张学毅一愣，疑惑地看向高文亮，“义从军未战先怯，到了辽东说不定要打败仗，这怎么是好事呢？” “你啊！光算战争账，没算经济账和政治账！”高文亮摇摇头，指着对面的炮兵司令霍潇，问道：“小霍，你说说，现在义从军出现逃兵，是好事还是坏事？” 长得白白净净，剑眉星目，一副大帅哥模样的霍潇思索了几秒，笑道：“要是算经济账，咱们通过这次出征提前筛选出了逃兵，清退他们节省了军费。 算政治账的话……回收了逃兵的土地，震慑济州民众和义从军官兵，赏罚分明，提高了管委会的威信，这当然是好事！” “不错！”高文亮摸了摸自己嘴唇上留着的八字胡，不屑地道：“那些一听八旗兵就两腿发软的家伙根本不适合当兵，留在义从军里也是祸害！不如趁机清退，还可以省不少钱！” 张学毅还是皱眉道：“那我们到辽东以后面对八旗兵时怎么办？硬着头皮跟咱们去的朝鲜兵不一定可靠，咱们总不能就指望殷人火枪营和炮兵吧？” 高文亮坐在椅子上喝了一口茶水，苦笑道：“碰不上八旗的，咱们这次去辽东，主要就办两件事，一是占领一个或者几个海岛作为落脚点，二是获得辽东流民，和八旗打仗是非必要选项。 所以，一般情况下，咱们这回用不着和八旗兵交手，倒是多半要和广鹿岛还有大小长山岛上的明军打一场。 海军也可能要和控制黄海和渤海贸易的沙船帮碰一碰，我们未来也要控制这片海域的海上贸易，沙船帮就是最大的竞争对手！” “是啊！咱们这回主要的打击对象，不是八旗，而是明朝！”潘学忠也无奈地道：“现在的明朝是又菜又自大！ 明明军队和行政体系都烂透了，财政也在崩溃的边缘，却还端着一副天朝上国的架子，真是让人无语。 我们几个这些天拿着明末的资料研究以后，发现根本没办法和明朝官府达成什么有意义的合作！ 因为明朝不可能拿我们当成可以平等合作的对象，而且明朝的文官的作风……简直让人蛋疼！ 和他们合作，早晚会像毛文龙一样被坑死！ 与其别别扭扭地和他们玩心眼，不如直接用枪炮和他们说话！ 等他们知道了我们的实力，以后的事情就好办了，哪怕文官不同意和我们合作，但魏忠贤的行事风格却很现实，只要我们给他足够的银子和好处，再帮明朝牵制后金，他多半会选择和我们合作。 就算不合作也没事，反正明朝财政几乎已经破产，明朝不可能放着后金这个心腹大患不管，花费大价钱对付我们。” 第113章 叩关江华岛 “打明军……也不是不行，但辽东的流民会跟着我们走吗？”张学毅迟疑地道。 他这个参谋长这几天忙着调集义从军参加远征和组织后勤物资，还真没怎么和他们讨论辽东的战略问题。 “为啥不会？”一直没说话的殷人火枪营营长褚凤良接话道：“史料里面说，明朝在辽东的盘剥也很重，辽镇的那帮军阀也不是啥好人，只是和杀人如麻的后金比起来好一些而已。 我们给辽民粮食，还带他们到济州岛躲避战乱，除非脑子有问题，否则他们为什么不跟我们走？” “……不，事情没那么简单。”张学毅想了想，看向几人认真地道：“明朝是汉家正统，辽人又生长在明朝，所以辽东的民心天然地倾向明朝。 后金崛起自建州女真人，国族认同很清晰，所以他们可以毫不在意地掳掠辽东汉人做奴隶，因为后金的基本盘是八旗，而不是汉人百姓。 但是我们呢？” 他顿了一下，给了其他人思考的时间，然后才继续道：“我们虽然自称南宋遗民，但是我们的文化和制度，乃至语言都和明朝人格格不入，我们该怎么争取他们的民心呢？ 靠强力吗？那不是和八旗一样了？” 作战室里顿时陷入沉默。 是啊，要是大家伙辛苦救济的辽民转头投奔了明朝，那可太难受了。 高文亮皱眉思索片刻，看了看其余几人，突然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他指了一下张学毅，语气轻松地道：“我觉得我们都陷入思维死角了，学毅他提出的问题确实很尖锐，毕竟古人有云，得民心者得天下嘛！ 但是……谁规定得天下者一定要得民心了？或者说，得民心者一定就能得天下吗？” 他说着，站起身从作战室的书架上拿下了一本书，给众人看了一下封面的手写大字。 “这是《商君书》，宋维纶送给我的，我想这本书上的内容，就足够回答刚才学毅的问题。” 高文亮把书放在桌子上拍了拍，轻叹道：“老实说，这本书里的思想很阴暗，很毒辣！什么驭民五术，什么以奸制善，什么利出一孔……都是人玩人的把戏，但说的也是事实。 从秦朝以后，中国历代帝王无不是用这套办法治国，用得好了，王朝就越稳固。 用得不好，或者用得太好了……那就game over了！” “回到之前的问题，按照商君书里的观点来看，民心者得天下这个说法不对，应该是得「民力」者得天下才是！ 其实这个道理东西方是相通的，君主论的作者马基雅维利也说，「人的本性是恶劣的，出于对君主的恐惧而服从，要远远大于出于对对君主的爱戴而拥护。」 我们其实没有必要立刻马上得到辽东流民的「民心」，只需要设法让他们的力量为我们所用就可以了。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我们最好得到他们的民心，但这是次要的。 执委会派我们过来，就是为了获得人口，等这些人到了新大陆，自然很容易从身体到心灵都会属于我们……” …… 五天后，四月二十日，济州港口，吕建成亲自为辽东远征军主持了出征仪式。 伴随一阵空炮的轰鸣声，北冥号和神州号载着两个殷人火枪连，济州海战被俘虏的两艘龟船和三艘板屋船载着600名义从军士兵从济州港出发，乘着强劲的东南风向北而去。 之所以使用朝鲜水师的船只充当运输船，实在是因为海军现在根本无船可用了。 济州造船厂建造的那几艘蛟龙级运输船才刚刚搭好龙骨和肋骨，就算使用了铁质构件固定，最少最少也需要一个半月的时间来消除木材的应力，不然可能还没有出船台就变形散架了。 无奈之下，高文亮和潘学忠只能将就使用修好的朝鲜水师战船，虽然这些船远洋能力很差，而且航速也很慢，但是好歹能运人运粮，左右就七八百公里，沿着朝鲜西海岸过去就行了。 四月二十六日，舰队抵达江华岛外海，汉城朝野震惊，但也无可奈何，他们的水师还没有重建完毕，只得任东华海军来去。 高文亮和舰队海军统帅潘学忠商议过后，觉得有必要和李朝谈谈，主要是看看能不能向朝鲜勒索……嗯，是购买一些粮食，以供应未来的辽民所需。 “团长！高将军有令信给您！” 一名义从军士兵划着小船登上龟船，将一封信递给了朴成焕。 一个月前老朴就升官了，现在是义从军三个团长之一，这次也是他带领600义从军士兵随舰队远征。 朴成焕看完令信，立刻站起身，拿起高文亮送他的单筒望远镜，看向远处的江华岛。 “团长！将军有什么命令？”站在一旁的副官郑至善见状，不禁询问道。 朴成焕脸色凝重地道：“将军让我们向北冥号靠拢，借着火炮的掩护，上岸抓几个俘虏。 他想让汉城朝廷用粮食和金银，赎回船上的金邦三和崔中彦……至善，马上告诉船上的弟兄，准备上岸！” 郑至善一听要和李朝官军打仗，面色有些挣扎，不过想起济州岛上的家人和自己这几个月的新生活，当下心里一横，重重点头： “是！我这就去！” 另一边，北冥号上，高文亮和潘学忠也在分析李朝可能的反应。 “我们的要求顶多有些粗暴，但是不算过分，李朝多半会捏着鼻子和我们讨价还价。” 潘学忠笑道：“金邦三和崔中彦都是两班，还是大北派，如果李珲不管他们的死活，大北派肯定离心离德，他本来就不稳的王位就更加摇摇欲坠了…… 就算用俘虏换粮不成，那也没关系，我们携带的粮食足够两三千人吃一个月的，有这么多时间，大不了把流民整编成军队在朝鲜西海岸登陆，用大炮和他们讲道理！” 高文亮诧异地看了看他，然后拍手大笑道：“潘大船长，咱们俩想一块去了！ 我之前也和老吕提过这件事，但他不想节外生枝……嗨！没有粮食怎么招抚流民？现在济州岛附近产粮的地区就三个，大明，日本和朝鲜！ 大明太大，日本穷鬼武士太多，不好打，不从朝鲜这个软柿子身上弄粮食，从哪里弄？ 这回先试探一下朝鲜人的态度吧！” 第114章 舰炮外交 “……该死的宋贼！竟如此欺辱寡人！” 汉城，东阙离宫，昌德宫仁政殿内，传来了现任朝鲜大王李珲愤怒的吼声。 殿内伺候的宫人宦官都跪在了地上，不敢抬头。 就在刚刚，高文亮写给李珲的亲笔信，终于被送到了这位躲在深宫沉迷酒色的朝鲜君王手上。 信上的内容嘛……在这个时代看来，当然是十分无礼的。 高文亮这家伙不仅在信里没有用尊称，反而直接用「尊敬的朝鲜国王李珲先生」这种奇怪的冒犯称呼，而且文体也没有采用通行的文言文，而是个话本小说一样的白话文。 这也就算了，小节而已，高文亮在信里的要求和口气，才是真正让李珲感到愤怒的原因。 这位「华夏新洲共和国陆军元帅」在信上的语气，竟然比不久前后金大汗努尔哈赤写给朝鲜的国书还要狂！ 他居然恶人先告状，要朝鲜承担济州海战的责任，不仅索要200万两银子的巨额战争赔款，还要求朝鲜割让济州岛和巨济岛和永宗岛！ 同时信上里还附了一份《华夏新洲共和国-朝鲜王国友好通商条约》的文件，希望和朝鲜王国展开贸易通商谈判。 李珲只是粗略地看了那二十一个条款，血压就直线上升，这才愤怒地拍桌子怒吼。 “大王息怒！”「大北派」的领袖领议政和郑仁弘和礼曹判书李尔瞻也跪在了地上。 他们俩都是李珲的重要支持者，也因为帮助李珲巩固王位兴大狱构陷王族而被西人党等其他势力仇视，可以说他们和李珲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绑定关系。 “息怒？金人欺辱寡人！你们让我息怒，现在区区一伙海上盗匪也来欺辱寡人，还让寡人怎么息怒？” 李珲更生气了，他把那封亲笔信揉成一团，狠狠丢在了地上，还用脚狠狠踩了几下。 年过花甲的李尔瞻见状，直起身劝道：“大王！时值多事之秋，不可意气行事啊！ 宋贼海船火炮犀利，非水师龟船可以阻挡，若其不断袭扰我朝鲜海岸，沿海各州各县必定惶恐，备边司兵马也会疲于奔命…… 眼下金人肆虐辽东，大明自顾不暇，如果金人得知朝鲜有海上之患，金人挥师南下，宋贼海上袭扰……朝鲜危矣！” “李判书所言极是！”跪在李尔瞻身旁，头发花白的领议政郑仁弘也出声道：“大王！臣曾听闻细作描述宋贼在济州所为，其政略与中华迥异，虽称宋之遗民，但终究已有数百年之久，恐早已入夷狄之属，不可以寻常之理度之。 或可与之交涉，暂息刀兵，以图将来。” “哼！宋贼与金人俱皆贪鄙之徒……确有类同！”李珲听完两位大臣的话，心里的怒气也小了一些。 说的有道理啊！ 宋贼说自己是南宋遗民，但南宋是什么时候？ 三百几十年前！这些宋人早就和女真人一样，成了蛮夷了。 和蛮夷自然不用讲道理，能骗就骗，先把他们支走再说。 况且，王大妃和西人党的一些人现在也有些蠢蠢欲动…… “……但他们那些条件，寡人可不能答应！”心里叹了口气，李珲看向郑仁弘，“郑议政，你可有良策哄走宋贼？” 郑仁弘自信笑着：“大王！臣以为，宋贼并未登陆海岸，此行目的应是图财货钱粮而已，他们还带了济州牧使和崔节度过来索要赎金，更是佐证了这一点。 而且我朝鲜乃大明藩属，藩国无外交，宋贼如果想谈，那就去京师找大明天子去谈！ 请大王让臣负责与宋贼头领交涉，定可平息此事！” 见他如此年纪也愿意任事，李珲看向郑仁弘的眼神柔和了不少，“既如此，那此事就由议政去办吧！切记，不可损我朝鲜国格！” “是！大王！事不宜迟，臣这就去江华岛！”郑仁弘说完，给李珲又磕一个头，起身离开。 郑仁弘走后，李珲看向李尔瞻，神色凝重地说道：“李爱卿，寡人要你去办一件事！” …… 郑仁弘急匆匆地乘坐官船来到江华岛外海时，已经到了第二天的下午。 等了两天的高文亮早就不耐烦了，看到终于有船过来，他就直接让北冥号气势汹汹地冲到了官船的几百米外，就见那艘官船派了一艘小船过来。 “什么？你们议政来了，还让我上江华岛和他谈？” 高文亮听完使者的话，和船上的潘学忠互相看了看，有些犯难。 去吧……实在信不过对方的道德水平。 如果不去，倒显得自己怕了对方。 潘学忠拉着高文亮走到一旁，说道：“郑仁弘……他好像是李珲在位时候的权臣，真是有两把刷子啊！ 高司令，怎么样？去还是不去？” 高文亮摸了摸胡子思索一下，然后回头看了看那个似笑非笑的使者，嘿笑道：“他给我出题，我就要解啊？ 老子直接掀桌子！ 老潘！给神州号打旗语，靠近江华岛码头，来两轮齐射，把码头给我轰碎！” 潘学忠一愣，然后皱眉道：“这么干……总得有个理由啊！” “什么理由？那个狗屁使者对我不恭敬就是理由！”高文亮冷冷地瞪了那个使者一眼，然后转头安慰道： “好啦！老潘，不用担心，现在是咱们占据主动，朝鲜又没有海军，他们不想好好谈，那就不谈了呗！” “行吧！”潘学忠点点头，他也挺烦这种外交小把戏，不想浪费时间跟朝鲜人玩心眼。 很快，在那名朝鲜使者和官船上朝鲜官员惊恐的目光中，北冥号和神州号调整方向，向江华岛南部的摩尼山码头倾泻了四十多枚炮弹，不仅把码头的七八栋木质建筑轰击得支离破碎，也顺便打沉打伤了五六艘官船。 “……这！这！蛮夷之辈！！蛮夷之辈！！”官船上的郑仁弘看到这一幕，差点把下巴的胡子捏断，心里再也没有了得意，只剩下震惊和……面对野蛮人的恐惧。 这些宋贼，怎地如此凶蛮？动不动就要开炮！ 一刻钟后，那名被他派去传信的使者鼻青脸肿地回来了，他带着哭腔地喊道： “大人！那宋贼头领蛮不讲理！他……他竟以下官无礼为由，不肯和您在岸上见面，还说必须您亲自去船上和他谈判，如若不然，他就要沿汉江而上轰击汉城……” “好了！”郑仁弘一挥袖打断了他，没有多犹豫，就对左右吩咐道：“开船！老夫亲自去见那宋贼便是！” 第115章 郑仁弘眼中的宋贼 郑仁弘虽然已经很老了，但是精神头不错，头脑也很灵活， 他很清楚，在实力面前，阴谋诡计没有什么用，所以在后金崛起的过程中，他才会选择支持李珲的「不背明，不怒金」的外交策略。 而来自海外的宋贼突然夺取济州岛，还把朝鲜水师打得全军覆没，这已经郑让仁弘明白，这伙宋贼暂时也不是李朝能够惹得起的，刚才约对方的头领到岸上谈判，不过是他最后的试探。 试探什么？ 当然是试探这些宋贼到底继承了多少大宋的作风啊！ 要是对方是继承了大宋文明之邦的风度，或者婉拒上岸谈判，或者单刀赴会，那他自然就有对付君子和伪君子的办法。 可他真的没想到，宋贼根本不上套，一言不合就开炮，完全不像是宋人的后裔……鬼知道他们在海外到底经历了什么，竟然如此好战？！ 没办法，该谈还是要谈，万一宋贼真的和后金勾结起来，李氏朝鲜说不定真要亡国了！ “……你就是朝鲜的领议政郑仁弘？” 北冥号的会议室内，高文亮看着面前被人扶着，垂垂老矣的老头，大马金刀地坐在，沉声问道。 “正是老朽！阁下就是……新洲共和之国的高元帅？”郑仁弘听到问题，把目光从房间里的殷人火枪兵身旁收回来，对着高文亮微微一拱手。 他有些奇怪高文亮的汉话口音……不像洪武正韵，倒是像学会了汉话的女真人。 宋贼果然已经入了蛮夷了，不光服饰不类中华，发式也竟然髡成短发，连说话都一口胡音…… 高文亮打量了郑老头几秒，突然笑道：“你好啊！我就是高文亮！ 郑先生！请坐！您这么大年纪，一路辛苦了。” 郑仁弘略微诧异地看着突然变脸的高文亮，“高……元帅客气了，国事在身，岂可畏惧舟车之劳？ 元帅，老朽已有耄耋之年，精力不济，还是先说正事要紧。” “哈哈！郑先生爽快！我也不想浪费时间，不过，在正式谈判之前，我先请您见两个人……把他们带上来吧！” 高文亮说着，挥了挥手，几名水兵就押着被堵住嘴的金邦三和崔中彦到了郑仁弘面前。 “你们……”郑仁弘早就得知两人被宋贼带了过来，但现在看到他们凄楚的模样，还是有些动容。 “高元帅是要先谈谈此二人的赎金吗？” “然也！”高文亮哈哈一笑，指着金崔二人，“他们二位是朝鲜大王的忠臣，一直不肯向我们投降，留着他们也没用，不如放他们回去和家人团聚。 不过嘛，我们饶了他们的性命，又保护了这么多天，你说是不是应该得到一些回报呢？” 郑仁弘心里对这种无耻嘴脸有些作呕，但也不得不点头道：“理当如此！不知元帅准备要多少？” 高文亮抬头看了看潘学忠，一副偷到鸡的表情，爽朗地道：“不多不多，你看他们都是两班贵族出身，还是朝鲜大王的忠臣，一个人怎么样都是值2000担稻米吧？” “太多了！”郑仁弘也不管两人的反应，马上开始砍价，“我朝鲜虽然有三千里江山，但多为山川，平地不多，故稻米产量仅能维持臣民食用，此二人虽是两班之家，却也没有这么多稻米…… 两人五百担稻米，不能再多了！” “郑老先生！你这就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了！”高文亮不满地冷哼一声：“朝鲜两班贵族的豪奢，我也有所耳闻，一个良妾所出的儿子，每月都能得到几十担米的月禄！ 嫡子就更多了！ 你现在告诉我，他们两个就值五百担米？算了！我也不缺这点米！ ……来人！” “在！！” 高文亮冷着脸一挥手，两个义从军士兵立刻高声回答。 “把这两个人拖去船舷……斩首！！” “是！！”两个士兵答应一声，立刻上前拖拽金 “元帅且慢！！”郑仁弘连忙抬手阻止。 “呜！呜呜！！”被堵住嘴的金崔二人也被突然的变故吓到了。 “……先等等。”高文亮心里狂笑，抬手阻止了刀斧手，然后看向郑老头，“郑老先生，你还有什么事？” 郑仁弘深吸一口气，他知道对方在演戏，但是他不敢赌，如果金邦三和崔中彦真就为了几百上千担稻米而被杀了，金氏和崔氏可就成了自己的仇敌，还有大北派内部，也会因为此事心生间隙…… 郑仁弘叹息道：“罢了！老夫答应便是！但4000担稻米数量太多，只能先给一千担，其余秋收以后才能交给元帅！” 高文亮马上追加道：“先给2000担！我不信你们这么大的国家，没有这点存粮！” “……可以！”郑仁弘不想再纠缠这些事，直接点头答应了。 ……靠！老子是不是被这老头摆了一道？ 高文亮看他答应的那么爽快，心里不禁嘀咕了一句，不过用俘虏换稻米也不是最要紧的，他也没有太在意，而是马上提出这次谈判的关键问题。 “郑老先生！我们希望贵国能割让济州岛作为我们在神州东岸的贸易据点，作为代价，我们可以支付给国王殿下一些价值连城的东西，就比如……这种银光镜！” 高文亮拍拍手，两个水手就搬着一面被白麻布覆盖的木框全身镜到了郑仁弘面前，高文亮上前亲自扯下白布，露出了完美映照出的镜像。 “这，这是……世间竟有如此大的镜子！”纵然已经心如止水，但咋一看到如此大的镜子，还是让郑仁弘不禁揉了揉眼睛。 他看了看这面巨大的全身镜，又看了看微笑的高文亮。 “……元帅！此等宝物，你是如何得来的？” 郑仁弘其实见过这种能够把景物映照的分毫必现的镜子，那块比巴掌还小的镜子属于朝鲜大王的历代收藏，据说是宣祖时从西夷商人那里购得的，就那一块小镜子，当时就价值数千两银子！ 现在他看到了这么大一面能把全身都照进去的镜子，怎能不激动？ 第116章 “这面银光镜，是我国能工巧匠花费数年光阴打造，废了一万面镜子，才得到这么一块完美无瑕的！ 怎么样？用这面绝世宝镜换济州岛，我的诚意很足吧！” 等郑老头缓过神来，高文亮一脸自信地说道……其实吧，他也没指望对方能答应，但是有了这个开头，开展高端奢侈品贸易的事情就比较好谈了。 果然郑仁弘闻言缓过神来，把盯着全身镜目光转投向高文亮，摇头道： “元帅说笑了，国家疆土和臣民，岂是一面宝镜就可以交换的？ 济州岛自献康大王始，就是朝鲜治下之州县，代代相传，已有二百余年，大明天朝亦承认此事！ 贵国无故犯我疆土，现在又依仗海船威胁我国近畿……难道就不怕大明兴师问罪吗？” 高文亮见到他拿明朝说事，看了眼一直在观察郑仁弘的潘学忠，嗤笑道： “大明？据我所知，大明已经尽失辽东之地，通往朝鲜的陆上通道已经被后金断绝，至于海路……郑老先生难道认为腐朽的大明水师还有能力在海上战胜我们吗？ 我可以很坦诚地告诉你，我们只是共和国向神州派遣回来的第一支先遣海军，规模更大，火力更猛的海军舰队已经在路上了！ 所以，请珍惜我心平气和地与你们谈判的机会，等到第二批舰队来到神州，我要求的就不是现在这些条件了！” 郑仁弘听着这嚣张的表态，胡子抖了抖，瞪着高文亮，却怎么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因为确如高文亮所说的那样，一个多月前辽东就已经被后金夺取，还有很多不愿意剃发投降后金的辽东汉人从镇江逃到了朝鲜，让汉城朝廷好一阵为难。 最后在后金的压力下，李珲不得不下令，把一部分汉人难民又送给了后金。 因为这件事，朝中又掀起了一阵反对大北派的风潮，只是勉强被压制了下去。 大明在辽东如此溃败，已经让郑仁弘明白，乱世即将来临，朝鲜兵少而弱，必须更加谨慎行事。 正因如此，在「宋贼」气势汹汹地叩关之时，他才不顾一国辅臣之尊，亲自前来谈判，只是他没想到，“宋贼”背后也是一个野心勃勃的海上虎狼之国。 “……元帅！朝鲜乃大明藩属，无权擅自处理国土，割地一事……老朽实难答应！”郑仁弘神色悲戚地说完，又正色道：“若元帅执意炮击汉城，我国必坚壁清野，以御贼寇！” 老狐狸！ 高文亮心里骂了一句，但是他也不想就这么谈崩，毕竟还有两千担稻米等着收呢，谈崩了就没了，还得浪费时间去海上抢粮或者去江南买粮。 于是他换上一副笑脸，“郑老先生既然这么说，那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济州岛的法理归属问题……我们就去找大明朝廷谈谈吧。 不过，在此之前，我希望能够同朝鲜建立友好的贸易关系。 我国百工兴盛，不仅能造远洋海船和银光镜，也有很多优良武器和便利的器物……” 他抽出了自己的佩刀，“就比如这种钢制长刀，只要五十两银子，就能买下它！ 还有轻便的钢制胸甲，只有二三十斤重，却可以挡住要害，救人性命，算上头盔才卖250两，绝对超值！” 看着翻脸比翻书还快的高文亮一本正经地推销起武器，郑仁弘再次怀疑，这些宋贼可能根本不是什么正经宋人后裔，而是海上奸商和海盗的后人。 半个小时后。 高文亮亲自把郑仁弘老头送上了小船，双方也谈出了一个没上台面的停战和贸易协定。 这份协定只有简单的三条。 第一，济州岛暂时维持现状，高文亮保证不再骚扰朝鲜海岸，同时放回100名李朝官吏。 第二，东华商人可以在江华岛南部的舞衣岛上划出二十五亩土地建设商站， 第三，东华商人每月可以带着三船货物来江华岛贸易一次，李朝朝廷负责全部的货物买卖，不得私下交易。 就这三个条件，还是高文亮和郑仁弘讨价还价，用出售火绳枪引诱才勉强达成的。 特别是第二条。高文亮本来想直接买下几百亩地搞个租界来着，但是郑仁弘死活不同意给他那么大的地方，最后谈成的数字是二十五亩土地……这么点大的地方，只能建设商站了。 好在郑仁弘答应商站内部不受朝鲜律法管辖，这倒是让高文亮比较满意。 其实他这个商站，和这个时代东方各国派驻他国的半官方驿馆差不多，都是为了方便本国商人设立的，不算太出格，所以郑仁弘才能答应下来。 毕竟，此时的汉城城内就有日本江户幕府的驿馆。 搞定了这件事，高文亮和潘学忠都不想再耽搁，留下了拖慢脚步的龟船和板屋船，命令姜新带领一个连的义从军登陆舞衣岛接收稻米，顺便购买材料雇佣人手建设商站。 北冥号和神州号则载着另一个营两个连的义从军士兵，向着西北的辽东方向进发。 此时已经是农历四月二十八日了，根据郑仁弘透露的情况，高文亮等人得知后金已经全面占据辽东，辽东南部地区的大批辽民正蜂拥向几个海岛逃离。 按照资料，大明的「超级英雄」，单枪匹马建立东江镇，搅得努尔哈赤和黄台吉不得安寝的毛文龙，此时还没有出发前往东江镇。 而现在辽东列岛上的明朝将领要么剃发投降后金，要么惶惶不可终日，要么已经跑路。 这正是收拢人口的最好时机！ …… 五月初八，小雨。 “这雨怎么还下的没完了！” 北冥号主桅杆上值班的了望手井亚卓一边拧了拧被雨水打湿的裤脚，一边抱怨道。 “……现在是雨季，当然一直下得不停，没有遇到台风就不错了！” 坐在他身旁的吴岳说着敲了敲头顶的遮雨铁板，让雨水流下去，当他再抬头时，赫然发现左前方有一处模模糊糊的陆地。 他连忙抬起挂在脖子上的望远镜，确认不是自己眼花以后，拍了一下身旁的井亚卓，“快！吹哨！发旗语！右前方2点钟方向，发现海岛！！” 几分钟后，两艘船转向，借着东南风靠近了那座岛屿。 “看起来山地比较多，应该有十几平方公里，海边有房屋……就是不知道是哪个岛？”甲板上，身穿雨衣的潘学忠放望远镜，低声说了一句。 站在他身旁的霍潇想了想，猜测道：“根据昨天晚上测量的经纬度，对比地图，这里应该是庄河市外海70公里左右，不是海洋岛，就是樟子岛。” 潘学忠转头笑道：“这么说，我们总算看到祖国的土地了？” 霍潇耸耸肩，“就是不知道这座岛现在是属于大明，还是后金了。” 潘学忠淡淡地道：“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小韩！去请高司令过来开会！” …… 另一边，海洋岛上的明军总旗刘景时，此刻正在自己的家里的炕上款待一位头带斗笠的客人。 刘景时看上去四十多岁，满脸风霜，身上的鸳鸯战袄浆洗得发白，他恭敬地用筷子给对面脸如黑炭的汉子夹了一块鱼肉，低声堆笑道：“……宋船东请！” “请！”那黑炭汉子心里受用，但面子上也没有骄横，而是继续劝道： “刘总旗！大金只十余日就斩杀袁贼，夺取辽东，你应该很清楚，抗拒大金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 我是为了你的一家老小着想，才不辞辛苦地特意赶来劝你反正，你可不要辜负了我的一番苦心！” 这狗汉奸！真是恬不知耻！ 刘景时心里暗骂，却也不敢开罪对方，毕竟自家父母都在金州陷于后金之手。 他面露为难地道：“宋船东！我们是老相识了，你也知道，我是大明官军总旗，如果投靠后大金，恐怕会遭人耻笑！ 况且岛上几十户人家里，有不少家人都被八旗所杀……我若是宣布归附大金，恐怕立时就是一场大乱！” 黑炭脸的宋船东知道海洋岛上确实逃来了不少金州渔民，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戴上斗笠遮挡脑后新剃的发辫。 不过，为了取得投降后金的广鹿岛守将胡可宾的赏银和提拔，他也不想放弃，便冷笑道： “总旗好生糊涂！” 见屋外并无他人，宋船东凑过去压低嗓音道：“岛上能打的几个小旗都在您的手下，对付那些破落户还不是轻松寻常？ 天命大汗不久之前下了旨意，凡是我大金兵将，捉拿辽东逃人皆有赏赐！ 您可千万别错过这个好机会！ 反之，若是迁延不决，胡守备怪罪下来……总旗悔之晚矣！” 刘景时听到对方的威胁，不禁面露挣扎，后金兵锋，他已经从那些逃到岛上的渔民口中得知了。 虽然金州卫所已经许多年没有发饷了，他和岛上兵丁的生计全靠打渔维持，但他真的不想向残暴的后金屈膝投降，更不想留那难看的金钱鼠尾！ 只是金州的父母亲人…… 咬牙想了一会儿，他才从牙缝里吐出一句话，“宋兄弟！此事关乎刘某身家性命，请容我再考虑考虑！” 宋船东见他还在犹豫，急道：“还考虑什么啊？胡守备麾下有几十家丁，数百兵卒，十余条战船！岂是海洋岛这几十人可以抗衡的？” 刘景时刚想说话，门外穿传来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 “……谁？谁在屋外！”刘景时声音发颤地问道。 “大哥！是我！”一个二十岁出头的青年提着腰刀推门走进来，厌恶地看看那宋船东，然后对坐在炕上的刘景时说道：“……南码头海上突然来了两艘奇怪的大海船！你快去瞅瞅吧！” 见是自家三弟，刘景时先是松了口气，然后连忙看向宋船东，紧张地问道：“大海船？宋兄弟！可是……胡大人的战船？” 宋船东怕他误会，连忙摇头，“不！不！胡大人他既然派我过来，暂时就不会对海洋岛动武……想是哪家海商经过吧？” 刘家老三也摇头道：“那不是常见的沙船或者福船，也不是朝鲜人的船！ 船上挂的是软帆，又有许多门火炮……似乎是刘拐头说过的西夷战船！” 刘景时更加惊讶，“西夷？他们怎么来了辽东？难道是去天津做生意的？” 没有想出头绪，他也不敢耽搁，跳下火炕，站起身对宋船东拱手道：“宋兄弟你且在我家休息，我去去就来！ ……老三！好生招待宋船东！不可怠慢！” 刘家老三看出了自家大哥眼神的意思，马上点头，紧了紧手上的刀，答应道。 “知道了，大哥！我一定招待好宋船东！” 当刘景时急匆匆地带上三个亲信丁壮赶到南码头看见北冥号和神州号后，不由得呆立在原地——因为两艘船船舷的火炮挡板已经被拉起，露出了二三十个黑洞洞的炮口！ 码头也被上百名身穿皮衣，手提长枪和弓箭的士兵占领，似乎马上就要冲过来了！ “这……祸事了！”刘景时脑袋嗡嗡作响，手脚冰凉，几乎就要瘫软在地上。 他好歹也是明军总旗，基本的眼力还是有的，以这些登陆的士兵排成队列却无人吵闹无人喧哗，此等严明的军纪，就远远不是岛上的几十个梳于训练的渔夫所能战胜的，更何况船上的人还在源源不断地上岸。 自己难道就要成为阶下之囚了吗？ “总旗！您可算来了！”这时一名穿着对襟短衫的老者从码头处一路小跑地来到刘景时面前。 “……老拐头！你快跟我说说，他们是什么人？为何不分青红皂白地上岸？”刘景时清醒过来，拉住老者急忙问道。 刘老拐头脸上还残留着震惊和疑惑，他顿了一下，才解释道：“总旗大人，你听我说，上岸之人……自称南宋后人，据其所言，他们在宋亡后扬帆出海，于海上极东之地建邦立国，号称华夏新洲共和之国，距今已有三百余年。 此次该国派遣海船回到天朝，就是为了和大明互通有无，听闻大明辽东失陷，特来救助辽民免受后金戕害……” 第117章 登陆海洋岛 “……南宋后人？那他们为何不去金州，反而来我海洋岛？”刘景时皱眉道。 老拐头答道：“……那姓高的将军说，他们要在海洋岛歇歇脚，不日就将奔赴金州卫。” 说完他又低声补充道：“总旗大人，我看这支海外宋人的官吏军将，都是华夏之民，但兵卒中有朝鲜人，也有面目不类中华的番人，其中可能有诈……不可不防啊！” “就算有诈，又该怎么防？”刘景时苦笑道：“彼之兵卒十倍于我，消灭我们易如反掌！ 好在他们和建奴不是一伙的，倒是可以试试引为外援，护得岛上平安。” 他略一思索，轻跺了下脚，回头吩咐道：“大春！小武！你们马上去我家，和老三把那宋船东给我绑了！等我回来！” “是！总旗！！”两名青壮互相看看，马上抱拳而去。 “老拐头，你跟我去会会这些海外宋人吧！” …… 南码头上，身披胸甲的高文亮失望地放下了望远镜。 这座海洋岛的条件，实在让他很失望，大部分都是崎岖的山地，岸边只有很小的平地，看来不适合作为人口中转站了。 就在他观察地形的时候，码头附近，一个排的殷人火枪兵和两个连的义从军士兵也已经在雨中列队完毕。 前者虽然在登陆济州后又病倒了两三成，这次随船出征只有不满编的两个连150人，但经过这几个月在济州的实战训练，他们的战斗素质已经比较让人满意了，在陌生的环境下，加上随军教士的心理辅导，忠诚度也不用担心。 殷人火枪兵的武器，还是带套筒刺刀的六六式燧发枪，这种火枪有专门的防水皮具，一般程度的雨水也不会影响发射。 当然了，燧发枪本身就有一定的几率无法激发，如果遇到特别邪乎的大雨，那也是没办法作战的。 历史上鸦片战争时，三元里的乡勇就是趁着下暴雨，带英陆军的燧发枪无法射击包围了他们，然后就是一顿胖揍…… 至于义从军的步兵，则分为了三个兵种，第一种是穿着济州岛兵库皮甲的长枪兵，所持的长枪就是一根三米长木杆加装了船上的钢制枪头，人数最多，占据三千义从军的一半多。 第二种是穿着短甲的刀盾兵，武器就是钢制长刀和硬木盾牌，主要职责是掩护长枪兵和弓箭手，以及肉搏战，数量八百出头。 第三兵种当然就是弓箭手了，由一部分有射击天赋的士兵组成，人数只有五百人。 高文亮目前给这支部队的定位就是辅助军队和治安部队，暂时没必要配备火器，只要能在一般的战斗中守住炮兵和火枪兵不逃跑，就算合格。 “司令！整好队了！咱们接下来怎么办？直接占领这个岛吗？” 现任义从军总指挥梁华跑了过来，汇报道。 高文亮摇摇头，“先不急，咱们得师出有名！ 现在海洋岛还在明朝控制之下，这里战略价值不大，没必要动粗，刚才那个老头不是说广鹿岛和大小长山岛上的明军将领都已经投降后金了吗？ 咱们就先出兵占领这几个岛屿，占了地盘再说！” 梁华挠头道：“那明军回来咋整？咱们再把这几个岛还给明军？我听霍潇说毛文龙再有两个月就要来了……难道我们要和他打一场？” “到时候的事情，到时候再说！”高文亮摆手道：“你让义从军的人注意，没有我的命令，不准随意行动！” “是！” 两人正说着，就见褚凤良带着一个身穿明军战袄的中年人走了过来。 刘景时客气地对着高文亮拱手道： “敢问尊驾可是东华国的高将军？在下大明辽东镇金州卫总旗刘景时，见过将军！” 高文亮哈哈一笑，做出一副不懂中华礼数的粗人模样，“刘总旗你好你好！我就是高文亮！ 老实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的大明军官，一会儿咱们可要好好聊聊！” 他的这幅做派，自然是和其他人商量过的，因为在登陆济州岛和李朝官吏接触的过程中，管委会众人都发现了，适当地显示自己不懂「规矩」和「礼数」，乃至粗鄙，可以更好地达到自己的目的。 高文亮也真的很讨厌那些绕弯的繁文缛节，所以干脆就以直来直去的风格示人。 刘景时显然也不适应这种风格……他哪见过见面就说“你好”的将军？ 但形势比人强，他还是勉强笑道： “……将军折煞刘某了，将军但有问题，在下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高文亮大笑地拍拍他的肩膀，“好！刘总旗你是一个痛快人啊！走！你的官衙在哪里？我们去那里聊一聊！” “这个……”刘景时脸色一变，岛上的官衙就是他家，而那个投虏的宋船东还在自己家呢？ 万一被对方发现，岂不是要砍了自己脑袋，顺便占了海洋岛？ “怎么了？”高文亮看他的表情，还以为他怕自己侵占海洋岛，于是安慰道：“刘总旗不用担心，我们就在岛上休息一天，补充完淡水就走。 我们这次来是帮助大明的，不是来和大明为敌的！” 这话说完，他旁边的梁华和褚凤良的表情都有些怪异。 你高大司令当初和那郑仁弘老头谈判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但刘景时听完，心里却松了口气，看来这些东华国的人不想开罪大明，这倒是件好事。他咬了咬牙，决定赌一把。 “……高将军见谅，不是在下不肯迎接，而是现在官衙里，还有一名已经投降后金的广鹿岛守备胡可宾派来的说客……我恐怕其人丑状污了将军的眼睛！” 后金的说客？ 高文亮神色一冷，盯着刘景时淡淡问道：“这么说，刘总旗已经准备投降后金了啊？” “不不不！！” 刘景时连忙否定道：“在下绝无此意！只是在下的父母陷于金州建奴之手，不得不虚以委蛇应付一二，我乃堂堂大明总旗，怎可去留那金钱鼠尾？” 高文亮嗯了一声，盯着刘景时目光闪动，他在考虑要不要直接坐实对方投降后金的罪行，然后名正言顺地杀了他，占据海洋岛……这虽然不道德，但是却是利益最大化的选择，就算以后和明朝接触，人证物证俱在，也挑不出错来。 不过，高文亮毕竟不是杀人如麻、把其他人看成npc的那种人，他面色缓和下来，拍了拍被他眼神吓得冷汗直冒的刘景时，笑道：“刘总旗如此忠义，我很佩服！ 至于那个汉奸，严加审问后，处决了便是！ 从海洋岛但广鹿岛不过一天航程，到金州最多也只需要两天，正好我们也要去金州，刘总旗可以上船跟着我们，看看能不能找到你的父母。” 第118章 万历不是一个好皇帝! 事已至此，虽然忧心父母的安危，但刘景时也只能点头答应下来。 刚才他已经明显察觉出对方的杀气！ 这位东华国的高将军……恐怕和那些总兵游击之类的大人物一样，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不多时，高文亮亲自带着一个排的火枪兵和刀盾兵，跟着刘景时到了半山坡上的一处黄泥石屋，虽然看上去年头很久了，但是面积很大。 “……他就是那个后金说客？”行至后堂处，高文亮好奇地打量着这个被捆在柱子上的黑炭脸中年人。 刘景时在一旁介绍道：“正是此人！他名叫宋恒春，外号宋黑炭，原是光鹿岛上的船东，时常来岛上采买海货，不知怎么跟着胡可宾一同投降了建奴！” 高文亮绕过柱子旁边，盯着对方后脑的一撮小辫子啧啧称奇，这跟他在电视剧里见过的月亮头完全不一样，头发的面积比巴掌还小，那辫子也很细。 “怪不得叫金钱鼠尾，原来真的能穿过铜钱！”他看了一会儿就失去了兴趣，对一旁的刘景时道： “刘总旗，把他嘴里的破布拿出来，我有话要问一问他。” 刘景时点点头，旁边的青年就伸手把宋黑炭嘴里的破布拽了出来。 “……呸！呸！刘老大！他们是什么人？你可知道抗拒大金的后果吗？”宋黑炭立刻狠狠瞪了刚才把自己当猴戏耍的高文亮一眼，声色俱厉地发大声道！ 刘景时心里一颤，但是却仍冷哼道：“你这为虎作伥的狗贼还敢放肆？” 他转头对高文亮拱手道：“将军，小的手下有一人，名叫吴大可，原来是名狱卒，有一手审讯犯人的本事，不如就让其好好料理这个狗贼！” 高文亮考虑片刻，点头道：“我有几个问题，你记一下，一定要问出详细的情况。” “没问题！” …… 天色渐渐变黑，伴随着宋黑炭隐隐传来的一阵阵的惨叫，高文亮在晚饭时拿到了自己想要的情报。 原来这个宋黑炭不是被胡可宾拉下水的，反而是他拉胡可宾下水！ 万历四十八年，也就是西元1618年，后金兵围抚顺，抚顺游击李永芳正式投降后金，努尔哈赤立刻让其依据自己当明朝将领的经验，建立一个覆盖辽东和京师的间谍情报网，后者也不辱使命，快速地构建出一个比大明锦衣卫效率高了十倍的「后金情报局」！ 第二年的二三月，萨尔浒之战明军惨败，众多明军被俘，懂得明军心思的李永芳设法招降了一批明军将领，并把一部分小军官发展成了细作，派往辽东各地打探情报、散布谣言，策反辽东明军将领，收获颇丰。 其中最大的成果，就是用谣言挑拨明朝内部的言官倾轧，迫使熟悉辽东事务，对后金威胁很大的辽东经略熊廷弼辞官回乡！ 可以说，后金利用明朝决策体系漏洞搞情报战认知战，取得了重大胜利，使得后金轻而易举地夺取了辽东。 而宋黑炭，就是在两年前，被一名后金细作发展成了下线，进而在辽东被后金占领后，和那位细作一起说服了广陆岛守备胡可宾投降后金。 只不过因为他不识字，策反了胡可宾后，直接被胡可宾派到海洋岛劝说刘景时投降…… 刘景时家的火炕上，正吃着鱼肉米饭的高文亮听，完了对方复述的审问情况，不禁纳闷道：“刘总旗，大明的锦衣卫和东厂提骑不是很厉害吗？为什么还被后金的间谍渗透成了筛子？ 两年前后金就派人到了金州，锦衣卫就没有发觉吗？” 刘景时也还处于得知内情的震惊中没有缓过神来，他缓缓摇头道：“这个在下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宋黑炭口中的那位上线林老幺，我恰好知晓一二，他投靠后金……倒是并不让人奇怪！” “哦？为什么啊？”高文亮追问道。 可能是觉得高文亮这个人没有架子，为人也不古板，刘景时犹豫一下，还是解释道：“将军有所不知，那林老幺大名林国栋，本是锦州的军户，家境殷实。 十多年前，从京城来了一个名叫高淮的宦官，做了辽东的矿使税监。 这个高矿监……可真不是个东西！他眼里什么东西都是矿！无物不可征矿税！ 在他的横征暴敛下，辽东家破人亡者实在太多了，还有很多人受不了盘剥，转而去投靠了建奴……起码那里没有催命的矿监走狗！ 尤其是我们辽东的军户，更是深受其害！ 万历三十六年，高矿监克扣锦州卫所军饷，凌辱军官，锦州兵卒哗变，林老幺家受到牵连，家业尽失，父母双双去世，只留下他和一个小妹……那小妹后来也没有保住，被债主拿去做了暖脚丫头，没半年就死了。 林老幺此后就流落到金州，跟着一艘船打鱼为生，慢慢积累家业养了一条船，我曾经与他一起喝过酒，听他提到这些事，没想到……他竟暗中投靠了建奴！” “……原来辽东还有这么一段往事！”高文亮听完也有些唏嘘，看来这万历皇帝干得事情也不地道啊！ 刘景时苦笑道：“辽东有数百万汉人，建奴起兵时人数也仅仅数千上万而已，为何他敢起兵？ 还不是辽人已被矿监税吏逼得快活不下去了！ 民力耗尽，如何能对抗建奴？” 高文亮看了看这个小小的总旗官，也跟着感慨了一句，“奈何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大明有今日之危，原来在之前就埋下了祸根！” 说着，他觉得刘景时的人品不错，头脑逻辑还算清晰，便对刘景时认真地道： “刘总旗！我也不瞒你了！ 我们这次来辽东，一个重要任务就是收拢救济辽东逃难之人，用来充实我国新得土地，外面的两艘船上就装着100吨……嗯，大概2000担粮食！ 这些粮食都是我们给辽民准备的！ 等我们夺取广鹿岛以后，我想任命你做广鹿岛上的临时保命官，帮我们出面安抚人心，每月我给你30两银子，你考虑一下？” 第119章 夺广鹿岛 刘景时一愣，他早就察觉出这位东华国的高将军对辽东有野心，但对方这么堂而皇之的说出要人要地盘，还要自己帮忙安抚百姓，仍然出乎了他的预料。 不过，他也不敢就为三十两银子就背叛大明，便咬牙道： “这个……高将军抬举，实在让在下万分感激，可是刘某毕竟是大明总旗，怎能接受他国任命？ ……将军还是另寻他人吧！” 高文亮无所谓地摆摆手：“刘总旗，我又没让你当叛徒！ 大明的官，你该当还是继续当嘛！ 我花三十两银子雇佣你出面安抚辽东流民，只是一份兼职工作而已！ 当然了，你要是想跳槽过来，我也是欢迎的，现在我这边还缺一个辽东群岛管委会民政副主任，这个职位过了试用期，每月俸禄就有五十两！” 说完，他指了指对方身上的破烂鸳鸯袄，“如果我没猜错，大明现在给你发的军饷肯定没多少了吧？ 否则你堂堂一个总旗官，肯定不至于连身衣服都换不起。” 刘景时基本能听懂高文亮的话，连蒙带猜，也大概明白了「跳槽」「兼职」的意思，不禁长叹一声，内心全是苦涩。 说实在的，别说一个月五十两，就算一个月三十两，他都非常心动……这可是他正常饷银的五六倍了！ 当然，自从他使了大银子从生病的老爹那里继承官职开始，他就根本没有从上头领到过足饷！ 但是父母看病抓药要花钱！ 逢年过节送礼巴结上司要花钱！ 二妹置办嫁妆要花钱！ 平时接济岛上的几家孤儿寡母和伤病兄弟也要花钱！ 处处要花钱，然而他除了打渔弄一些海货赚几两银子外，便再无别的钱路了。 他又学不来其他总旗黑心压榨折腾属下捞钱，顶多从岛上的几家渔户那里收一点例钱罢了…… 想到这里，对银子的渴望终于压倒了对朝廷惩罚的畏惧，便对高文亮拱手道：“……将军明鉴！金州卫十六岛上的总旗和小旗，已有二十年没有发过足饷了，近几年更是半点饷银也不曾见过！ 在下也是囊中空空……如果将军不嫌弃，我当然愿随将军去往广鹿岛安抚百姓！ 不过，投靠东华国一事，请恕刘某不能答应！” 我就知道银子管用！ 高文亮心里得意，面子上笑道：“随你便，一会儿吃完饭，记得去船上领银子，我再送你一身好衣服。” …… 第二天一早，雨过天晴。 吃完早饭，刘景时和五个海洋岛上的丁壮登上北冥号，两艘闲聊从海洋岛出发，前往西北方向七十里外的广鹿岛。 据宋黑炭供述，广鹿岛官胡可宾投降后金以后，就强迫岛上的一百六十多户居民剃发，还强占寡妇，种种行为使得岛上的气氛十分紧张。 这种情况也发生在在哈店岛、石城岛和大小长山岛等岛屿上。 这些岛上的明军将领，或者是被后金细作收买，或者是害怕后金的屠戮，又或者是想保住自己的财产，不约而同地选择投降后金。 但各个岛屿上的岛民和流民却不这么想，他们都知道后金的残暴，一旦他们实际控制了各岛，那些明军军官可能不会怎样，最多剃个头，但是普通人可就要倒霉了！ 沈阳辽阳和其他辽东城市的居民，就是最残酷的例子！ 于是，长山列岛上的岛民纷纷自发行动起来，反抗这些投降后金的明军将官。 整个四月，各岛几乎都处在混乱之中。 五月初二上午。 两艘船抵达广鹿岛南岸。 北冥号的甲板上，刘景时指着北面岛屿上的一座山峰，向高文亮和潘学忠介绍道： “……高将军！潘将军！那便是广鹿岛上的大驾山，山下就是广鹿岛的百户所衙门！ 只需以大炮轰击此处，必可让胡贼自乱阵脚，无法召集家丁与将军抗衡。” 高文亮看向身旁拿着望远镜观察的潘学忠：“学忠，你怎么看？先炮轰还是先找地方登陆？” 潘学忠放下望远镜，指着山下一处炮台似的青砖建筑问刘景时道：“刘总旗，那里是火炮的炮台吗？里面的火炮是什么样的？ 刘景时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了一眼，摇头道：“那里确实是一座炮台，不过船上的大炮早在嘉靖年间就被朝廷铸成铜钱了，后来也没有补上火炮。” “既然没有岸防火力，那我们就先开炮压制一下吧！” 潘学忠道：“如果宋黑炭说的是实话，岛上人口大概只有七八百，胡可宾的家丁也只有二三十人，开一轮炮吓唬一下就行了，剩下的任务就交给陆军完成吧！” 高文亮笑道：“那就让梁华还有朴成焕先带着一个连义从军上岸，分两个9磅炮小组下去帮忙，褚凤良带着火枪兵押后……义从军也该多练练了！” …… 「砰！砰砰！！」 随着两艘战舰的一阵齐射，岸边的几处木质建筑纷纷被击中……北冥号和神州号进了海湾后，岸边建筑里的人见势不妙，都已经向内陆逃走，这番炮击倒是没有打死一人。 此时在高文亮望远镜的视线里，只有三十几个手拿刀枪的守军在登陆地一里外踌躇不前。 可能是惧怕舰炮继续射击，他们虽然没有逃走，但也没有上前阻止义从军划着小船登陆，就那么乱哄哄地聚成一团躲在山脚下一处洼地附近，好像在等待着登陆部队的主动进攻。 半小时后，六艘登陆小艇跑了三次，载着一个连的义从军士兵和用滑轮组卸下来的两门9磅钢炮，成功在沙滩登陆。 梁华毕竟经过一年专业军事训练，见岛上守军如此胆小，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上岸后就下令道： “……义从军二营一连！列长枪阵！刀盾手在前，长枪手火炮组居中，弓箭手在两翼，准备进攻！” 已经粗通汉语的朴成焕，紧接着着把命令变成翻译成朝鲜话，义从军的排长班长们连忙按照这半年的训练的战术，组织士兵阵列。 列队完毕后，义从军就提着长枪长刀和盾牌，向着那二三十名守军所在的西北方向大踏步而去。 第120章 火炮依赖症 另一边，眼看着阵形严整、全副武装的上百敌军气势汹汹地向自己这边冲过来，一名身穿棉甲的守军小军官，满脸焦急对骑在马上的八字胡中年军官劝说道： “……大人！贼寇人多势众，火炮凶猛，还是快撤向北面的盐场吧！那里有一艘沙船可以退往金州……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那名八字胡军官，就是原来的金州卫广鹿岛守备，现在的大金广鹿岛千总胡可宾。 此时他还处于被突袭的发懵状态没有缓过神来。 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突然有两艘大海船到了广鹿岛，还不由分说地就开炮！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大明的水师？倭寇？还是……大明请了西夷海上援军？ 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在他脑海中不断浮现，让他脑仁一阵阵抽疼。 不过，他知道自己没有时间再考虑这些问题了，刚才的犹豫不决，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他猛地转头看向说话的那名军官。 “老四！本官平日里待你不薄吧？” “啊？”胡老四愣了一下，瞬间明白了胡可宾话里的意思，他咬牙道：“……大人之恩情，小人就是万死也难以报答！ 大人快骑马走！我带胡忠胡全拼死为大人断后！” 听到胡老四的话，胡可宾心里松了口气，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生死攸关之际，还是自己的家丁可靠啊！ 他重重点头：“好！你放心！如果有个万一……本官一定照顾好你们的家眷！” 胡老四远远看到敌军冲得更近了，便跺脚急道：“大人别说那么多了，快走吧！ 胡勇，你护着大人快撤！” …… 两百步外，梁华见几个军官模样的人骑马向后跑，立刻催促义从军士兵加快速度，他可不想放跑了大鱼。 按照济州岛的经验，任何一个军官所藏匿的财产，都可以顶过上百户普通人！ 三分钟后，义从军靠近了断后部队的八十步之外。 “啪！啪！！”几声清脆的鸟铳声远远响起，但距离还是比较远，只有一名义从军刀盾手被射中手臂。 他的痛呼，让附近几个刀盾兵和长枪兵脚步不由得顿了顿，但在军官的大声呵斥下，马上又恢复了前进。 这些义从军士兵的家人都在济州岛，如果敢临阵脱逃，不仅会被当场处决，连家人分得的土地也会被收回去……这个后果，他们不能承受！ 站在一名刀盾兵身面的梁华，见状皱了皱眉，心想义从军士兵的心里素质还是需要提高啊！ 想到这里，他高高举起右手，下令军队停止前进，接着大步走到两门火炮前，向几个戴着头盔身穿胸甲的炮手询问道： “小沈，小刘，火炮能开火了吧？装霰弹！轰死他们！” 名叫沈一石的穿越众海军炮手没有摘下头盔，回答道：“没问题！梁大哥，你让前面的刀盾手让开一个位置，我们和刘泽这就开炮！” “好！！我这就让他们让路！”梁华就像所有的远征军陆军军官一样，现在也患上了火炮依赖症。 几十秒后，随着两声火炮的轰鸣，从炮口射出的铁砂没花费一秒，就飞到了对面二十多守军面前！ 虽然因为距离偏远，铁砂的弹道扩散了不少，但是仍有七人被扫翻在地！ 他们身上的棉甲和皮甲没有起到什么作用，三人被打中要害，一声没吭，当场断气！ 其余四人身上和四肢则多了一些血窟窿，同时口中喊出一阵又一阵凄厉的哀嚎，听得人大腿直抖！ “……亲娘啊！！” “疼死人啊！！” “杀了我！！快杀了我！” 没被打中的十七八人看到这一幕，当场便有六个转身向后和向两侧逃跑，这下其余人也撑不住，跟着拔腿就跑。 “……混蛋！这些没卵子的孬种！” 胡老四大骂一句，然后搭弓连射两箭，命中其中了两人的后背，但是也止不住溃逃的十几人。 他只得无奈地松了弓弦，和身边仅剩的胡忠胡全互相看看，重重地叹了口气。 “……完了！” …… “我有点奇怪，胡可宾不是百户守备官吗？怎么就三十几个手下？” 广鹿岛沙滩上，高文亮在火枪兵的保护下，一边向挨了几炮的百户衙门走去，一边询问身旁的刘景时。 后者立刻答道：“禀将军！那三十人都是胡贼豢养的家丁，家丁是私兵，而岛上的普通卫所兵早就拿不到粮饷，与平民百姓也无甚差别…… 若是平日，将军兵马骤然上岛，岛上民户还有可能在胡贼的号令下抵挡一二，但是现在胡贼已然投靠建奴，岛上之人自然选择作壁上观。” “这样啊……”高文亮摸了摸胡子，心说这胡可宾投降后金还真是省了自己不少麻烦。 思索几秒后，他看向刘景时，“刘总旗，我需要占据广鹿岛作为收留辽东人口的海上基地，所以我想请你告诉岛上的百姓，我不会伤害他们，也不会强迫他们干活。 但是他们不能妨碍我在岛上的行动，必要时，我们还要征用岛上的土地和船只……对了，岛上的土地现在主要都被谁占有？ 他们有没有投降后金？” 刘景时略微一想，就知道高文亮的想做什么了，他叹息道：“岛上可以耕种的土地，约摸有六多成在胡可宾和他的家丁手里，岛上的几个船东商人瓜分了剩下的三成……那宋黑炭就是其一。 其余人家最多只有几亩坡地薄田，勉强维持生计罢了。” 高文亮嘿笑着拍了下手掌：“这不正好！我们消灭了胡可宾，拿了他和他手下的土地合情合理，现在只需要查清楚岛上的船东富户有没有投降后金就行！ 刘总旗，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我派三十人听你的命令，你给我把整个岛上的汉奸全部逮住！” “是！将军！”刘景时连忙拱手。 下午三点，五个连的义从军、两个连的殷人火枪兵，总计756人全部上岸休整，顺便修补一下被炮击的衙门房屋，搭建帐篷……不然这么多人可没有地方住。 胡可宾到最后也没有逃掉，他和几个护卫逃到盐场附近时被岛民埋伏，当场被剁成了一滩肉泥，让追击的梁华一阵无语。 好在投降的胡老四为保性命，供出了胡可宾的藏银地点，在一个小山洞里翻出了400多两银子和一些珠宝毛皮，让梁华非常满意。 第121章 招兵 第二日一早，广鹿岛老驾山南岸的码头空地。 近千岛民和逃难来的流民，全都被义从军士兵叫到了这里的一处高台前。 他们携家带口，用惶恐的目光看向衙门口的木质高台——那上面正用木杆吊着血肉模糊和伸长舌头的八具尸体，分别是岛官胡可宾和他的三个家丁头领，以及四个剃头的岛上船东和富户。 高文亮不是喜欢拖延的人，昨晚派刘景时把他们抓回来后，就逼这些人互相指认，把其中剃头投降后金，还强迫他人剃头的四人直接吊死。 现在正好拿他们的尸体立威。 见人差不多到齐了，高文亮给刘景时使个眼色，后者连忙拿着铁质喇叭走上高台，对台下的百姓大声道： “……广鹿岛上的大明百姓听着！我是海洋岛总旗官刘景时，尔等不用惊慌。 昨日登岸的军队，乃是来大明贸易的东华国的军队，东华国是宋人后裔在海外所立之国，亦是我华夏苗裔，不会伤害大家的！” 说着，他又一指那具被吊起来面目全非，还少了一条大腿的尸体，介绍道： “……想来你们昨天就知道，投降建奴的胡可宾已经伏诛！ 此贼身为大明之臣，却不思报国，反而投靠建奴，为虎作伥，逼迫我大明百姓剃发留那金钱鼠尾，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幸有东华国战船路过，东华国高将军决定登陆为大明杀贼，才得以解尔等之祸！ 尔等是不是应该感谢仗义出手的东华军和高将军？” 台下马上有人高声喊道： “……是啊！多亏了高将军！不然我们都要留辫子了！” “胡可宾那狗贼！我恨不得生吃其肉！” “多谢高将军！” 只不过喊出声的只有这几人，其余人都默默低头，不敢做声，偶尔有小孩子抬头看向那些尸体，却连忙被父母按下脑袋，护在身后。 看到场面发冷，刘景时尴尬地回头看向高文亮，后者暗叹一声，心说不拿出实在东西，果然连古代老百姓也骗不了啊！ “……咳咳，我说几句吧！” 高文亮大步走到刘景时身边，接过扩音喇叭，对着台下百姓道： “……各位广鹿岛上的居民们，你们好！ 我是华夏新洲共和国的陆军元帅高文亮，你们也可以称呼新洲共和国为东华国。 在大明以东万里之外，有一处疆域十倍于大明的新大陆，我们称其为新洲大陆，西洋人则称其为亚美利加洲。 东华国就在新洲大陆西北，与大明所在的神州大陆隔海相望，面积亦有大明一半大小。 此次我们船队来大明，其一是为了回家乡祭祖，其二是为了同大明展开贸易，互通有无，最后则是为了引进华夏人口，扩充国族，开垦北新洲的肥沃土地…… 不曾想，我等刚到朝鲜，就听闻大明失去辽东之地，辽东列岛也被女真人的走狗控制！ 此事我们自然不能坐视不理，所以才发兵广鹿岛斩杀了胡可宾。 我知道你们心里害怕或者怀疑，但我可以向你们保证，你们的生命和财产将得到我的保护，除非你们违反了法律。 另外，岛上的后金走狗所拥有的土地，我会拿出来分给愿意加入我军的壮丁，每人五亩，只招一个连，也就是一百人。 同时，岛上可能还有后金的奸细，接下来的一个月，广鹿岛要实行宵禁！每个人的户籍都要重新登记造册，不分原来的岛上居民和流民。” 分地的政策一出，台下气氛果然活跃了起来。 这一千人里，有近三百人是最近两年从辽东来的流民，全靠租种岛上地主的土地才能谋生，平时全靠吃野菜和鱼虾才能续着一条命。 现在听说当兵就给土地，立刻有一个衣裳破烂的黄脸汉子直起身，壮着胆子举手问道： “……小人敢问将军！当兵每月能给多少饷银？” 高文亮看看刘景时，后者连忙摇头，表示这不是他找的托，于是便朝那个黄脸汉子介绍道： “身体素质合格，身家清白者，即可入伍为列兵，每月五两饷银，包含菜金，入伍即可领取五两银子的安家费……你要当兵吗？” 那黄脸汉子差点觉得自己听错了，一个月五两银子可不少，他不敢相信地又问道：“……将军此话当真？莫不是诓骗我等上船，然后卖去海外为奴？” 高文亮乐了，他一指身后不远处的朴成焕，“我用得着骗你们吗？你去问问他，他是济州岛上的朝鲜人，现在是义从军的团长，相当于千总，每月军饷40两银子！ 初十发放，半年以来，从无拖欠！” 朴成焕听完身旁全求德的翻译，连忙上前，用生硬的汉语大声对台下道： “将军的话句句属实！我可以证明！” 黄脸汉子见状，心里还是将信将疑，不过现在整个广鹿岛都在人家手上，就算欺骗自己也办法，倒不如赌一把，至少不用再饥一顿饱一顿……他过够这样的日子了！ 于是他立刻跪在地上，大声道：“……小人马存禄，愿为将军效命！ 小人原是海州卫小旗，会使长枪和鸟铳，因为家园被毁，这才不得不逃到金州。” “原来如此！” 高文亮点点头，指了指高台下的报名地点：“那你就去那边登记一下身份资料，然后测试身体素质，如果测试合格，就可以加入义从军。 不过，我也把丑话说在前头，入了义从军，就要学习和遵守义从军的规矩，明军的种种陋习，绝不可带到义从军里，否则军法绝不留情！ 记住了吗？” 黄脸汉子马上叩头道：“多谢将军指点，小人省得了！” “去吧！”高文亮挥挥手，让他登记去了。 他对这个明军兵油子一样的家伙，他心里其实是不太满意的，因为对方能逃一次，说不定就能逃第二次。 不过，眼下正是买马骨的时候，也不好直接拒了他。 好在义从军也不是能进不能出的部队，这半年来，严格的训练条例和纪律，已经让济州岛的义从军换了一小茬人。 这个马存禄如果自己熬不住，那也怪不得别人。 第122章 大干一场! 有了马存禄的示范，加上几个托的鼓动，顿时就有两百多人涌向报名处登记……吃了军棍和刀鞘后，又变成了老实排队。 见到这一幕，高文亮松了口气，躲着那几具尸体跳下了高台，向迎面走过来的潘学忠笑道：“……我就说土地和银子管用吧！他们根本没有一个人提起大明的！” 潘学忠看着那边排队的情况，苦笑道：“他们不敢提大明，那是因为咱们的兵正围着他们好不好？ 你看，排队的人应该都是流民，岛民没几个想给咱们当兵的！” 高文亮摆手道：“不用管他们，这些人有家有田，顾忌又多，要不是后金强迫他们剃头，还要把他们的老婆孩子都变成阿哈农奴，他们多半也不会介意做后金的顺民。 无论哪个朝代，这种小农掀不起来什么浪的，等岛上衣食无着的流民青年都加入我们，整个广鹿岛就算真正被我们控制了！” 潘学忠仔细想了想，也不得不点头承认高文亮说的有道理。 “唉～小农啊，好就好在逆来顺受的软弱性啊！” 微微摇头，他把手上的账本递给高文亮，说起了正事，“岛上的硬通货还有粮食数量大致统计出来了，不算普通人家的存粮和银子，我们在岛上一共缴获了3200两银子和800担粮食，主要来自胡可宾家和抄家的四个船东地主。 另外岛上还有26匹马，以及一些没啥用的刀枪和弓箭之类的武器……哦，还有十几支性能堪忧的鸟铳和一些黑火药。” 高文亮皱眉道：“就这么点银子和粮食？是不是我们漏了这些人的小金库？” “应该不会。”潘学忠无奈道：“岛上就这点人，胡可宾的家里和秘密藏着的银子也才1400两，几乎就占了一半……不可能再有更多银子了。” “……这倒是个麻烦。”高文亮摸了摸下巴，“两个火枪连和我们自己人的工资不用担心，济州义从军的军饷也可以拖着等到回去再发，但是在辽东各个岛上招募的义从军绝对不能欠饷，否则咱们刚立起来信用立刻就破产了！” 潘学忠思索着道：“出发时管委会给我们拨了5000两银子，加上广鹿岛上的3200两，就是8200两。 这些钱足够500名新招募的义从军维持三个月，如果是1000人，那就只能维持一个月，这还不算购买粮食，建立码头，修筑防御工事和流民居住房屋的花费。 按照管委会之前商量出的方案，我们可以采取两个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第一个办法，以战养战！不断出击长山列岛，趁着毛文龙还没来，消灭各个岛上投降后金的将领和地头蛇，拿他们的家产补充。 第二个办法，节省开支，只先在广鹿岛上建立一个人口转运基地，然后小批量地去辽东接回人口。 这样就用不着养太多军队，在岛上招一个连就够了，而且未来和明朝的冲突也不会那么大。” 高文亮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那些广鹿岛居民，深吸一口气，认真地道： “既然来了，那就大干一场吧！” 他严肃地朝潘学忠问道：“潘大船长，你告诉我，你和刘彦文能保证我们在渤海的制海权吧？” “……这种事哪有绝对的！”潘学忠先降级低了对方的预期，然后又补充道：“不过如果资料没错的话，北冥和神州两艘船的火力，确实可以称霸渤海！ 嗯，不仅是渤海，黄海我们也没有对手！ 不管是早就不行的明朝水师，还是北洋贸易的主导者沙船帮，他们的船只都属于近海型，海战的主要方式还是跳帮战，也许可能载有澳门火炮，但是火力也就那么回事！ 除非荷兰东印度公司或者西班牙人的战舰和武装商船过来，否则我们在这片海域应该是无敌的！” “哼哼！那还说什么？优势这么大！不狠狠干他一场，对不住我们万里迢迢的一路辛苦啊！” 高文亮兴奋地道：“管他明朝乐不乐意，我们先用手里这七八百人先横扫了长山列岛，把能占的地方都占了，把能抢的银子全抢过来！ 反正这些地方已经不在明朝的控制下，我们不动手，也是便宜了那些汉奸！” 潘学忠早就知道高文亮身上匪气重，不过看对方兴奋的样子，他也不禁被感染了一些。“没错！现在是一个好时机，不扩大战果确实可惜了！ 不过……” 他又想起了那位东江镇总兵，犹豫道：“那毛文龙来了以后怎么办？按照资料记载，辽东巡抚王化贞给了他不少空白的任命文书，如果他用这个招抚各岛……我们岂不是给他做嫁衣了？” “毛文龙再厉害也不是神仙！他当时之所以能收回各岛，无非是各岛人心不稳，被他抓住机会一举拿下！” 高文亮坚定地道：“我们又没有强迫剃头，还给岛上贫民和流民分地，基础可比那些投降后金的明军岛官可强多了。 当然，长山列岛上的人毕竟都是大明百姓，我们还是要防几手的……先成立一个反间谍机构，专门负责这件事吧！” “这终归还是有隐患！”潘学忠考虑片刻，建议道：“不如等毛文龙来了，我们先和他谈谈，大不了支持他一些钱粮武器，让他去打镇江和皮岛，我们再过去把那里的辽民拉回来……” 高文亮想了想，叹气道：“明朝的官哪有那么好说服？ 我看我们和毛文龙说不定真得打上一场……希望打完以后，他能同意与我们合作吧！” …… 五月初五，夺取广鹿岛的第三天，高文亮等人端午节都顾不上过，在留下两个连义从军和两个火炮小组，以及十多个行政人员后，两艘战舰就起锚出发，前往东北方向约二十公里外的大长山岛和小长山岛。 根据审讯胡可宾家丁得到的情报，大长山岛和小长山岛目前都陷入了混乱，岛上的两个岛官的亲信家丁正在和不愿意降金的义民交战。 用高文亮的话说，粽子什么时候都能吃，但偷袭的机会可不是每天都有的！ 第123章 吃粽子 “姓名？” “……回官爷，民妇周刘氏。” “我是说本名！……小名或者闺名也行！” “这……民妇小字萍儿。” “年龄？” “二十有六。” “原来是哪里人？什么时候来岛上的？” “……民妇是复州城关屯人，两个月前才来的。” “家里还有几口人？这是你女儿？她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现下家里只有奴家和翠儿，翠儿今年有七岁了。” “……哦？” 李仁军记到这里，不禁抬头看了看坐在对面的年轻女人，还有一个怯生生站在她身边的黄毛小丫头。 这女人长相端正，虽然神色憔悴，但仍看得出有几分白皙，一副贤妻良母的气质，那小女孩头发乱七八糟的，此刻低着头不敢看人。 这对母女是怎么一路从复州跑到广鹿岛，又是怎么能在岛上活到现在的？ 他又问道：“你在岛上靠什么生活啊？” 周刘氏神色慌张，回头看看登记室外面，就拉着女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咬着嘴唇流泪道：“……禀官爷，民妇夫君和幼子皆在南逃路上被强盗所杀，幸得一位好心的李船东搭救，才逃得性命！ 上岛以后，民妇为了活命，不得不委身胡……胡贼的家丁胡老四，做了他的外室……” “……哈，原来是他啊！”李仁军看她眼泪横流的模样，伸手直接示意她起来，安慰道：“没事！胡老四举报胡可宾的藏银地点有功，加上平时也没有太恶劣的行为，在岛上干三个月劳役就能释放了，不会牵连你们的。 我们是文明人，也不会随便搞株连那一套。 不过……管委会即将实行的民法典不允许纳妾，现在岛上已经恢复平静，我看你还是找一个合适的好人家改嫁吧！” 周刘氏闻言用袖子抹了抹眼泪，朝李仁军勉强凄苦一笑：“……民妇蒲柳之身，还带着一个女孩，哪敢奢望有好人家收留？” 李仁军看她有点轻生的迹象，连忙劝道： “你这条件有什么？……呃，我跟你说，在我们东华国，二十六七岁不嫁人的姑娘大有人在！ 女人也可以自己当家做主，不靠男人自己生活！” 周刘氏看一愣，惊讶道：“官爷说笑了，女人如何能当家？那样岂不是乱了纲常……” 李仁军摆手道：“什么纲常不纲常的？都是让人变傻变呆的迷魂汤！ 这一套在我们东华国，早就被扫进历史的垃圾堆了！ 你记住！人首先是一个活生生的自由的人，然后才是他人和社会赋予的身份，每个人都有合理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 周刘氏显然不能理解这番话，她只觉得这个官爷，同她见过听过的那些老爷完全不同。 李仁军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对方没有听进去，就把一个填写好资料的黄色小册子递给对方，“拿好了，这是你和你女儿的户口本，也就是身份证明，以后遇到巡警查证件，或者出岛，都需要出示这个，破损了就来民政局补办……出去告诉下一个进来！” “多谢官爷！”女人小心地双手接过户口本，拉着女儿对着李仁军深深一福，就要转身离开登记室。 “……等一下！”李仁军叫住她，指着那女孩提醒道：“下周岛上要开办一家新学堂，我也是学堂的兼职老师，岛上六岁以上，十四岁以下的孩子全都要上学！ 阻拦孩子上学的父母，将被处以5两银子罚款，或者一个月以上劳役！ 对了，新学堂会给所有孩子提供一顿免费午餐，到时候你记得一定把你女儿送去！” 周刘氏下意识拒绝道：“这……官爷，女孩家上学堂，会不会有不妥啊！” 李仁军把脸一板，不耐烦地挥手道：“女孩不是孩子啊？让你送你就送！哪那么多废话？” …… 两个小时后，到了午饭时间，李仁军把档案“啪”地一合，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又锤了几下后背，才走出登记室准备去管委会的食堂吃饭。 今天是端午节，听说军营食堂特意准备了黄米粽子，他可足足期待了一个上午。 不过，等他到了用木栅栏围起来的军营门口，就又见到了那对母女让自己印象比较深刻的母女。 “……你们在这里站着干嘛？”他皱着眉头看着母女家手上的两个破瓷碗，又看向隐约散发出饭菜香气的军营，大概猜到了她们的目的，就问道：“救济处没给你们发粮食吗？” 周刘氏一见是他，忙用讨好和卑微的笑容道：“原来是官爷！奴家听说军营这边每天都会丢弃一些食物汤水，怪可惜的……” 李仁军挥手打断道：“我在问你，救济处到底有没有给你们发粮食！” 广鹿岛的救济处由一名见钱观廷的穿越众公民负责，具体办事的，则是几个会说汉语的朝鲜人和广陆岛新招募的文书。 李仁军相信钱观廷不可能贪，如果是他手下的人贪，那就要让刚刚成立两天的“契卡”干活了。 “这……”女人低头搓了搓衣角，然后才小声回答：“禀告官爷，救济处的大人确实给奴家发了三斗米，只是这些米，被柳树村的邻居拿走了……” 李仁军耐着性子听对方说了几分钟，才明白了情况。 原来胡老四身为胡可宾的家丁狗腿子，虽然做人还有点底线，但是平时在岛上吃拿卡要也是一个不落！ 他不这么干，也没办法合群，胡可宾也不能信任他。 现在胡可宾成了肉泥，胡老四也逮住修路盖砖窑，那些村民自然也不会放过胡老四的“姘头”周刘氏。 上午她从救济处领完米，还没有回到柳树村的家，米就被抢走，连居住的房子也被之前巴结胡老四的原房主收回，这母女俩现在就剩俩破碗了…… “这踏马的……真是绝了！” 李仁军苦笑着吐槽一句，但也没有办法，这本账根本就算不清！ 胡老四不是啥好人，那些村民从周刘氏身上收回一点利息也是人之常情，但是周刘氏也没有做啥坏事……要怪，就只能怪这个把人逼迫成鬼的世道了。 看母女俩那可怜巴巴的模样，李仁军也不能坐视不理，只好对她们挥手道：“得了！你们也别等泔水了！那玩意是畜生吃的，不是人吃的！ 走吧！跟我进去，我们吃粽子！” 第124章 诸申 李仁军带着母女二人走进大帐篷搭建的食堂，身穿陆军上尉制服的罗兆华诧异地看向他。 “军子，她们两个是？” 后者摇摇头，“嗨！别提了！我先给她们俩弄点吃的！” 他先拿着自己的身份号牌从济州厨子那里领了五个粽子和一碗鱼汤，然后又掏出两张济州银行的银行券，买了两份粽子和肉汤让母女俩接着。 “怎么回事啊？你小子……难道看上这个少妇了？”看着坐在不远处低头大口喝着肉汤的母女，罗兆华挤眉弄眼地朝对面的李仁军低声问道。 “别扯淡了！我是看她们可怜，没人帮她们，说不定真饿死了，那咱们不就白来了吗？” 李仁军说完，灵活地拆开一颗粽子，又顺手把桌子上的小瓶子拿过来，撒了一些白糖在粽子上，这才满意地吃了一口。 “……就是这个味！唉～以前我嫌弃它齁甜，一直不爱吃，现在才知道粽子的好啊！” 那上尉抢过白糖瓶子，蹬了他一眼，“你吃就吃吧！拿我的白糖干嘛？我就剩这么点了！” 李仁军咂咂嘴，抱怨道：“大华子！你跟我就不用这么小气了吧！等我们占领海南，有了甘蔗产地，我还你一百斤白糖！” 罗兆华才不信他那套，他转了转眼珠，笑道：“咱们去海南起码也得好几年以后了，我可等不了这么久。 我听莫主任说，海军今年冬天就计划去江南贸易，那里肯定有白糖，到时候你还我十斤就成！” …… 另一边，二十公里外的大长山岛，一个连火枪兵和两个连义从军，也在大长山岛西岸大顶山方向成功登陆。 出乎高文亮的预料，岸上根本没有任何防御力量，连岸边的渔村里也不见人影。 “……这里的人好像都急匆匆地逃走了。”渔村内的一处防房屋内，褚凤良拿起一小袋小米，对高文亮说道。 “先去找一找脚印，看看他们往哪个方向走的！让梁华和朴成焕他们注意警戒！” 高文亮抬头看看天色，又吩咐道：“给潘船长他们发信号，我们今天在这里过一晚，明天向南搜索！” “是！” 下午一点半，三百人刚吃完午饭，负责警戒的朴成焕就带回了一个坏消息，大顶山脚下有五十多具尸体……他们头上大多剃发留辫。 “……这应该是岛上的义民干的吧？”梁华猜测道：“除了这个他们，我想不出是谁会这么干！” 刘景时皱了皱眉，对朴成焕问道：“朴千总，不知那些尸体是否都是青壮？” 朴成焕摇头，“青壮有，老人小孩也有，我让人抬了几句尸体过来，就在外面。” 高文亮站起身，“那我们现在就去看看吧！” 几人来到渔村中间的土路上，果然见到几具发臭的尸体，刘景时上前端详一会儿，便认出了他们的身份，他叹了口气，转身对高文亮拱手道： “将军，这些人头上的发辫已经留了很久了，他们多半就是岛上的诸申……这件事，想来是岛上不愿意剃头的义民做的。” “诸申？”高文亮疑惑道：“这是什么人？” 刘景时连忙解释道：“所谓诸申，就是女真的另一个叫法。 辽东这里自从太祖年间，就一直是汉人与女真人混居，其中辽阳海州金州等地的女真人大都用汉名说汉话，发式也与汉人无异，但是也有一部分女真人留着发辫，大小长山岛上确实有几个这样的诸申村子。” 高文亮盯着那几具尸体沉默了几秒，又问道：“其他岛上这种留辫子的诸申人多吗？” 刘景时答道：“……具体数额，在下也不知晓，但应该很少了，其实各个岛上的诸申都不多，就算有，也大都汉化了。” 高文亮点点头，把朴成焕喊了过来，“你带人去把那些尸体都埋了！注意别污染了水源！” “是！将军！”朴成焕抱拳行礼，然后就叫上几个士兵把那几具尸体抬走了。 看着朴成焕他们的背影，褚凤良不禁感慨道：“……这真是杀疯了啊！连孩子也不放过。” 高文亮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死这点人算什么？北面的辽东现在才是真的杀疯了！ ……可惜，咱们现在还没有那个本事阻止！” 说完，他又对梁华吩咐道：“小梁，你带一个连去大顶山附近搜索一下，天黑之前回来，我要了解岛上这几天发生了什么！” “没问题！” …… 晚饭之前，梁华带着四个岛民赶了回来，从他们口中，众人才得知大长山岛最近发生的事情。 原来三月末的时候，后金军席卷辽东，派出使者各处说服收买，明朝大长山岛守备陈宦杰被后金使者打动，准备投降后金。 但是他手下的一个总旗官郭长儒不愿意投降，就在暗中联络了十多个同样不愿意降金的壮士。 四月十八日，郭长儒宴请陈宦杰，并在后者回去的路上派人偷袭，使其重伤。 投降的明军和不愿意投降的明军在岛上就此展开乱斗，几日交战后，前者占据北部和西部，后者占据南部和东部。 为了打破僵局，一股抗金义军乘船在大顶山东岸登陆，得知大顶山脚下的两个诸申村子派出丁壮支持降金明军，就灭了两个村子。 而投金明军也依靠兵器个盔甲充足的优势，又击溃了偷袭的这股抗金义军……梁华带回来的四个岛民，就是这次战斗的幸存者。 那已经是五天前的事情了，现在岛上的情况怎么样，他们也不清楚。 这番岛上权谋战争大戏，听得高文亮梁华等人都有些无语。 岛上两边的兵马加一块也不到五百人，居然又有鸿门宴，又有海上登陆作战，现在又来一个南北朝…… 高文亮捂脸道：“这帮家伙真是菜鸡互啄……嗯，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啊！ 你们说说看，我们接下来怎么打？” “当然是用火炮一路平推了！”梁华马上提议道：“两边都是冷兵器部队，除了投金明军的二十多个骑兵有一点威胁外，其余的都是土鸡瓦狗，不值一提！” 高文亮想了想，摇头道：“自信没错，但我们也不能盲目自信，岛上一条山脉连绵起伏，平原比较狭窄，不利于我们的火枪和火炮发挥最大效果。 我的想法是，放弃在陆地上从南到北的推进，而是乘船直插大长山岛的核心所在——长山岛卫所！ 先以火炮轰击，震慑人心，再登陆作战，快刀斩乱麻！一举消灭岛上的反抗力量！” 第125章 逃走的沙船 五月初六。 上午九时许，北冥号和神州号抵达大长山岛中部海湾的外海。 这是一个南北朝向的海湾，海湾最窄处只一里左右，海湾内一条低矮的堤坝，地势高一些的地方都是农田，不过有不少庄稼似乎被人为破坏了。 北冥号甲板上，高文亮观察完地形，就向身边的刘景时询问道： “那就是岛上的守备衙门吧？……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打？像打广鹿岛那样冲过去直接炮击，还是在这里登陆？” 在不熟悉地理环境的时候，高文亮一向谨慎，昨天决定率军回船，现在咨询刘景时，都是出于这种考虑。 高文亮这种客气的态度，让刘景时感觉到了被尊重，他想了想，指着四里外的一片建筑回答道：“将军！此处海湾北面就是岛上的守备衙门和粮仓，一定有重兵把守！ 但海湾内部有一些暗礁，寻常沙船渔船没有关系，但我军的两艘海船吃水较深，不宜冒险！ 不如就在左岸的李家村上岸，以逸待劳，以我军火炮之威，定能一举击溃岛上的建奴走狗！” “多谢提醒！”高文亮点点头，有一个合格的带路党就是方便，要是没刘景时提示，两艘船冲进海湾，说不定直接触礁搁浅了！ 他随即找到潘学忠，和后者商量登陆计划的细节，然后又通报神州号上的刘彦文。 这种光明正大的的登录行动，自然瞒不住在岛上守军。 很快，代替陈宦杰统领岛上降金明军的总旗官刘隆昌用听说两大海船来了，就立刻把后金的使者李延光叫来议事。 见脑袋光溜溜一副马脸的李延光走进厅堂，刘隆昌也顾不上寒暄，急忙拱手道： “李备御！海上来了两艘大海船！我担心那是朝廷……不！是明朝派来的！ 你快带着那一个牛录的人马，和我一起去李家村御敌！” “大海船？”李延光也是心下一惊，不禁喃喃道：“……难道是昨夜林老幺口中的那种大海船？” 刘隆昌疑问道：“怎么？莫非李备御知道他们的来历？” 李延光缓缓点头道：“我手下有一名说客，名叫林老幺，正是他当初劝说广鹿岛的胡可宾反正，投诚我大金。 昨夜子时，他驾着一艘小船来到了岛上，言说广鹿岛被两艘大海上的贼人占据，胡可宾被杀……因为时间很晚了，所以还没有来得及告知总旗。” 刘隆昌眯起眼睛看了看李延光，沉默一会儿才说道：“不知那林老幺可曾看清楚他们到底打着什么旗号？” 李延光摇头道：“据其所言，那两艘海船不曾挂着大明旗号，但也不像海上的盗匪。 对了，他们还有很多火器！尤其是火炮，胡可宾的几十家丁就是被火炮轰散的，广鹿岛不出一日就被贼人夺取！” “嘶～” 刘隆昌下意识吸了口凉气，胡可宾豢养的几十个家丁在长山列岛都不算弱了，居然没一日就被击败，广鹿岛的地盘也被抢了去！ 现在自己也元气大伤，算上陈家的家丁，麾下能战敢战之人也不过五六十，其余二百多人都是乌合，唯有李延光手下那三十诸申组成的小半个牛录还有战力…… 看到刘隆昌眼神闪动，李延光急道：“刘大人！既然贼人已上岸……是战是退，就应该早做定夺！ 如今岛上内有郭长儒等贼抗拒我大金，外有不知名贼人携海船火炮进犯……依我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不如一同乘船，率领部曲先退往石城岛，投奔何千总！” 李延光本是辽东铁岭人，和李永芳有亲戚关系，他来长山列岛为后金招降明军将领，已经取得了比较圆满的成果，现在可不想为了一个大长山岛搭上自己的性命！ “这……”刘隆昌面露犹豫，他不想去石城岛看何国用的脸色，但是他更怕自己和上岸的贼人拼光了家底，到时候就算后金肯收留，自己也变成了一介小兵。 想到这点，他重重点头，“好！李备御，我们速速撤向北寨，那里有一艘沙船……” …… 另一边，磨蹭了半小时后，高文亮终于跟着一门9磅炮，乘坐小艇来到了岸上。 9磅炮用起来很爽，但是从船上运到陆地的运输过程真是繁琐的让人挠头，不仅要调整滑轮组，还要负责运输的小艇调整好角度在下面接着，否则一个1300斤的大家伙，如果角度不对失去重心平衡，就会导致翻船事故。 等三门火炮全部运输上岸，两个连义从军和一个连火枪兵早就整好队了。 “没有守军过来阻击吗？” 高文亮一上岸，就朝褚凤良问道。 按照标准登陆战术的要求，火枪兵需要在火炮到位前负责防御岸边的登陆地点，海岸附近的海军舰炮视情况也会给予火力支援，不过后者通常不会那么做，因为舰炮的准头比较差，容易误伤友军。 褚凤良摇头道：“没有！我们一个敌人也没看到，村子里的人也都跑了。” 高文亮踮起脚举着望远镜，向几里外的海湾尽头看过去，没有发现大队人马出动的迹象，思索片刻，他就对褚凤良吩咐道：“先向守备衙门那里前进吧！我让梁华带着义从军在前面保护你们和三个炮兵组。” 部队一路进军的很顺利，三百人只用二十分钟就来了守备衙门附近。 在这里，他们终于遭遇了敌人——一群身穿明军破烂鸳鸯袄，正在疯狂搬东西的守军，殷人火枪兵只射了一阵排枪，这二十多人就全都跪在地上投降了。 审问过后，高文亮才无语地得知，岛上的守备官陈宦杰刚刚死了，他手下的一个总旗刘隆昌带着四十多家丁，把岛上仓库和陈家的银子全部搬空，运去了北寨码头。 跟着刘隆昌一起的，还有一个后金的使者，他们一起卷了岛上的钱粮乘船逃走…… 煮熟的鸭子，当然不能让它飞了！ 高文亮当即使用贴身的对讲机通知潘学忠和刘彦文，让他们出一艘船绕过大长山岛追击。 他自己也立刻命令登陆的军队急行军，追赶逃跑的刘隆昌。 二十分钟后，高文亮在码头追上了正在装船的刘隆昌部，后者看到追兵赶到，马上放弃了码头堆放的粮食和银子，立刻起锚，借着风力离开了码头。 气的高文亮直跳脚，但是他又没有飞机，追不上那些家伙。 无奈之下，他只好命令俘虏把码头银箱和粮食搬回到仓库，至于那艘逃走的沙船，他也没有报太大希望。 第126章 唯有将军能解民倒悬! 傍晚时分，前往大长山岛南部，负责联络郭长儒等起义军的刘景时回来了，和他一起的，还有一个头戴方巾的老秀才。 “老夫金州生员方仁彬，见过将军！” 老秀才一见到身穿胸甲的高文亮，就上前一揖。 高文亮还是第一次看到有功名的明朝读书人，他一边好奇打量着老秀才，一边笑道：“……方老先生，你好你好，请坐！ 你是代表郭长儒来和我谈判的吗？” “这个……”刚坐下的方秀才被这直白的话噎住，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旁的刘景时忙说道：“将军！方老先生是岛上义民的文书，此次前来，是为了……岛上以后的安排？” 高文亮瞥了刘景时一眼，装作不解地问道：“什么安排？你说清楚！” 刘景时犹豫一下，咬牙道：“郭总旗得知将军驱逐了岛上的建奴走狗，希望将军撤兵，能使岛上重新回大明……” “……嗯，我知道了。”高文亮平静地答应一声，他对此早有预料，所以也就没有生气。 但他现在想知道刘景时的态度，于是盯着对方问道：“那你是怎么想的呢？你也认为我应该带兵撤出这里吗？刘总旗！” 刘景时身体一颤，他不禁想起五六年不给自己发饷的大明朝廷，又想起高文亮对自己礼贤下士（其实高司令对所有人都礼贤下士）的态度，以及那份每月五十两银子的官职…… 罢了！大明又不缺一个小小的总旗！何况东华国也是华夏苗裔，自己以身投靠，大节也不算有亏！ 心里迈开这一步，他仿佛卸下了重担一般，当即挺直身体抱拳道：“……将军！下官以为，当今的辽东群岛，唯有将军能解民倒悬，使各岛免于建奴腥膻！ 郭长儒此人，我也有所了解，他虽有一腔武勇，但并无经世之才，更不长于兵略……将军大可以不必理会他的要求！” 这番话让方老秀才目瞪口呆，他愣神片刻，质问道：“……刘总旗！你！你是要背叛我大明吗？” 刘景时吐出一口气，摇摇头，认真地对老秀才道，“非也！方老先生！不是我背叛大明，而是大明先抛弃了我数百万辽人！ 三月二十七，建奴攻陷辽阳，辽镇兵马逃向广宁，辽东各州各卫的大明官吏军将无不望风而降！辽东列岛守官亦降！ 如今已是五月初六，足足一个多月，大明朝廷竟没有派一兵一卒前来收复失地！坐视我辽人陷于贼手！ 朝廷如此行事，岂非先弃了我等辽人？当真叫人寒心！ 郭总旗说他要替大明守土，他能守住吗？ 哈店岛守备任光先、石城岛千总何国用、小长山岛守备宋成峰等贼皆已投降建奴，如果他们来攻，郭总旗能守住吗？” 方秀才被问的急了，不禁脱口而出道：“这……这不是还有高将军的战船和兵马在广鹿岛吗？这些贼寇如何敢来大长山岛？” 一旁的高文亮被老秀才的话给气乐了，他立刻摇手道：“我可不是大明的官军！没有责任保护大明的土地！” 见刘景时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高文亮顺势道：“不过刚才刘总旗的话说得没错，我们东华也是华夏苗裔，所以不会放任后金走狗在辽东各岛继续肆虐……前提是我们必须在各岛驻军，并建立一个治安民政体系！ 等什么时候大明朝廷派人过来，我们再商量归还辽东各岛的实际控制权！ 方老先生，你回去告诉郭长儒，我给他两个选择，要么放下武器，接受我们的管理，要么……被我们消灭！ 我可以用我的祖先和人格担保，只要他们放下武器，我就不会再伤害他们，相反，我还会把岛上的土地分给无地的民众，生活困难的老人和孩子，也可以定期领取救济的粮食。” 方老秀才忧心忡忡地走了。 高文亮心里对于郭长儒那伙人并不是特别在意，因为刘隆昌那种货色都能压着郭长儒打，可见对方之弱。 不投降，干脆消灭掉就是了！ 他的时间很宝贵，没必要浪费在这种小角色身上。 随后，高文亮又命令部队连夜清理附近几个村子的溃兵，抓捕那些投靠刘隆昌的地主，并清点缴获的钱粮和其他物资。 忙了一整夜，第二天清晨，这次的战果初步统计了出来。 大长山岛可比广鹿岛富裕多了，不仅是传统东珠貂皮贸易的海上中转站，还盛产鲍鱼和海参，可以说是一块宝地。 不过，这些经济利益，绝大多数都被以陈宦杰为首的守军和关联商人所攫取，其中大部分还要孝敬金州卫参将和更大的官。 即便如此，留在岛上的财富，也为数不少了。 虽然被刘隆昌的那艘沙船带走了一小部分，但北寨码头遗留下来的银子，仍然有4200两之多！ 根据俘虏交代，这些银子一多半来自守备官陈宦杰，足足超过2400两！ 岛上的海货贸易多年被陈家垄断，有这么多钱根本不稀奇，至于其余的银子，则来自刘隆昌和一些小军官…… 抢劫，果然是最赚钱的行当！ “粮食呢？岛上有多少粮食？” 守备官衙的前厅里，高文亮看向坐在对面，临时负责统计的褚凤良。 “我们的粮食储备还是太少了，虽然可以从朝鲜人那里买，但远水远水解不了近渴，拿下小长山岛和哈店岛以后，海军就要在辽东半岛登陆，到时候大量流民涌入，我们必须要保证粮食供应！” “目前初步统计出来的粮食数量是1080担。”褚凤良拿出一份账本，介绍道：“岛上有罪富户的存粮我们还没有开始统计，但总数应该不会超过1500担，另外岛上北端和南部的五六个村子也没有纳入统计。” “这些粮食……不一定够啊！” 高文亮摸了摸胡子，心里计算了一下，一担粮食一百一二十斤出头，一个人按照每天五两粮食能干活的标准算，这1080担粮食大概可以让600人吃一年。 而大长山岛的人口也有将近1000，算上鱼虾咸鱼之类的副食品，这些粮食也就大概够他们吃的，恐怕挤不出多少来给新来的辽东流民…… 一会儿还是回去和潘学忠商量一下，有必要再去朝鲜强买一些粮食，如果买不到，那只能让海军去江南试试了。 暂时按下这些想法，他叫来传令兵，吩咐道：“……命令各部队轮流休息一上午，吃完午饭兵分两路，完成对大长山岛的占领！” 第127章 横扫辽东群岛 简单用过午饭，高文亮和褚凤良率领一个连火枪兵和一个连的义从军向南进军，只用一个小时，就占领了海湾南部的小泡子村和前山村，逼近郭长儒等人占据的海神娘娘庙。 见势不妙，郭长儒又派出了方老秀才，同意投降，但他不相信高文亮，表示希望能继续保存刀剑等冷兵器防身。 对此，高文亮的回答是两发炮弹，这两枚铁炮弹直接轰塌了海神娘娘庙的围墙，让跟随而来的刘景时脸色大变，但也无可奈何。 如此强硬的态度，据守庙内的郭长儒没办法，为了全家老小和手下兄弟性命，只得听从方老秀才的劝说，光着上半身带着三十三人出庙投降。 “……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早出来不好吗？踏马浪费了老子两包火药！” 高文亮这帮人跪在地上，嘴里低声骂了一句，但当走近跪在地上的郭长儒后，脸上又露出了那种“礼贤下士”的标志性微笑，拉着对方两条胳膊道： “哎！郭总旗何必如此？你是我心目中的抗金英雄啊！快快请起！” 郭长儒是一个三十岁出头的精壮汉子，一身腱子肉，让高文亮不由得想起了一个在健身房工作的教练朋友。 而对面的郭长儒，心里已经做好了被羞辱甚至被杀的准备，此时见高文亮如此礼遇，不禁错愕道：“……高将军此言，让我好生惭愧！ 郭某不能手刃陈贼、刘贼，反而连累岛上百姓受战火荼毒，怎能当得起英雄二字？ 我现在只求将军只杀我一人，放过我身后的这班兄弟！” “郭大哥！你说什么呢！要死一起死！”马上有一个圆脸青年大声喊道，很显然他是一个没有拖累的光棍， “是啊！要死一起死！”另一个光棍跟着喊道。 但是其余人就没那么讲义气了，他们在岛上有家有口，此刻都沉默不语。 高文亮见状，心里撇嘴，但看在郭长儒身上还有统战价值的份上，便忍着不耐烦，无所谓摆手道：“……郭总旗此言差矣！英雄不一定就要成功，只要为了正义拼尽全力努力过，就是英雄！” 他拉着郭长儒的手，对他身后跪着的其余人豪迈地一挥手：“诸位起来！都请起来！你们愿意为了守护岛上民众而起身反抗，就已经比那些面对强权低头做顺民的农夫强多了！ 你们，每个人都是我心目中的英雄好汉！我这个这个人最佩服好汉，也愿意为好汉提供一个在这个乱世活下去的机会！” 看到这些人都被自己的话吸引，高文亮露出每天都刷的一口白牙，对他们伸出五根手指。 “五两银子！只要你们愿意加入我麾下的义从军，每月就发五两银子！年底还有奖金，我只需要你们服从命令听指挥……考虑一下吧！ 而你，郭总旗！” 高文亮拍拍郭长儒的肩膀，“我要辽东半岛拯救陷于后金魔爪的辽民，你愿意跟我一起吗？” 他说着对郭长儒伸出了右手，后者面色挣扎，最终还是伸手和高文亮握住。 负责记录战争经过，顺便测绘地形图的美术生井亚卓，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场面的意义，拿出背包里的画板和铅笔，把这一幕记录了下来。 五月七日傍晚，大长山岛三十平方公里的土地完全被东华军控制。 次日上午十点，追击那艘逃走沙船的神州号战舰无功而返，茫茫大海，失去了目标踪迹后，就很难再找到了。 高文亮、潘学忠、刘彦文、褚凤良和梁华随即在船上召开会议，最后决定抢在毛文龙之前，立刻发动对小长山岛、哈店岛、石城岛和樟子岛等岛屿的征服，获取更多的钱粮，扩充新成立的东江管委会的战略空间，为接收辽民做准备。 …… 五月初八，梁华率军攻克哈店岛，擒获投金的岛官任光先，获得两百人口，随后在岛上驻兵一个排。 初九，褚凤良带领一连火枪兵登陆小长山岛，恰逢小长山岛岛官宋成峰正在围攻岛上义民李二等人，褚凤良当即下令进攻宋成峰部，以优势火力将其斩杀，收小长山岛四百余人，驻兵两个排， 五月十一日，神州号上的三十名水手登陆樟子岛，无伤占领该岛。 五月十四日，高文亮亲自率领一连火枪兵和两连义从军，登陆大小长山岛四十公里外的石城岛，并以六门火炮轰击已经投降后金的千总何国用部。 何国用手下虽只有一百二三十人，但军中也有两门青铜火炮和几门铸铁小炮，不过何部火炮射程和口径都比较小，且精度很差，尽管也打死打伤六名义从军士兵，仍然不可能扭转战争的结果。 第一次遭受这么大损失，恼怒的高司令立刻下令用霰弹轰击敌阵，何部随即溃败。 次日，何国用在逃亡路上被擒，石城岛易主，因为这里距离辽东半岛只有十多里，为了确保安全，高文亮特意下令留下一个连义从军和三个火炮组，以防备被后金偷袭。 整个五月，北冥号和神州号两艘战舰转战长山列岛，凭借火炮和火枪的火力优势以及更强的军队组织性，到五月末，大小14座岛屿尽数被纳入东江管委会的治下。 莫文韬领衔的民政机构也在各岛依次推进「审判汉奸—登记户籍—重新分配土地—招募义从军」标准流程。 而这些机构内的民政人员，除了担任关键职位的“东华公民”（就是穿越众），其余职员一半来自济州岛经过民政和司法培训的学员，另一半则是各岛上粗通文字的船东和渔民等本地土着。 尽管一切都刚刚开始，但得益于重新分配了土地，各岛敢战的三百五十名敢战壮士被高额的饷银吸引，大多也加入了东江义从军，几个因素叠加下各岛迅速从混乱中恢复过来。 作为东江管委会的首位主任，莫文韬在广鹿岛开始，就一直组织各岛民众补种庄稼、土豆和南瓜，鼓励岛上的船东出海捕鱼，制作成咸鱼和鱼干作为储备食物。 同时，他依托经过半年培训朝鲜学员，构建了东江管委会的基本民政和司法体系，大大完善了对各岛的统治。 最关键的是，他与侯俊杰（原机械厂骨干）和李仁军等人，在广鹿岛和大长山岛点燃了第一缕工业的火苗。 广鹿岛红砖厂、土水泥厂和焦炭厂、大长山岛的海湾造船厂（筹建）和枪械修理所这几个最紧要的项目快速上马。 建设红砖厂、焦炭厂和土水泥厂，是为了修建房屋安置辽东流民，修建堤坝和炮台……把人从辽东半岛拉过来倒不困难，但总不能让他们在各岛上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吧？ 好在各岛上不缺石灰石和木材，只用了一个月时间，上百座简易的红砖房屋就在大小长山岛和广鹿岛上拔地而起。 第128章 “……尔等入了我大东华的义从军，领了每月五两银子的丰厚军饷，心里就该知道，尔等的性命已经不再属于自己，而是属于义从军这个集体！ 我不允许任何人辱没义从军这个名字！！ 不管尔等心里如何想，我的要求只有一个，背熟纪律条例！服从命令听指挥！” 火辣辣的太阳悬挂在天空正中央，大长山岛海湾军营内，此时正在进行着一次阅兵。 站在阅兵台上的朴成焕一蓝色身少校军装，手拿铜皮喇叭，三指宽的牛皮腰带勒在腰间，让他的身材看上去更加挺拔。 台下，整整两百名新兵分成四个方阵叉立在校场，沉默地听着他们的新兵连连长用生硬的汉语训话。 此时，已经是六月十五了，一个月的新兵训练到今天正式结束，而这些新兵一会儿领完军饷，就要登船前往辽东，同威名赫赫的后金八旗兵对阵了！ 一个月的新兵学习，虽然教不会这些新兵什么作战技能，但是已经让他们学会基本的队列、长矛捅刺动作，以及最重要的一点——绝对服从来自上级的命令！ 朴成焕对台下新兵们的沉默很满意，他点点头，举着喇叭接着道：“……接下来，请我们的东华军统帅高将军训话，并亲自给尔等发放军饷！” 正站在台下阴凉处躲避毒辣太阳的高文亮闻言，摸了摸脖子后面的汗水，然后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少将礼服和脑袋上的大檐帽，沉稳地迈步登上阅兵台，接过喇叭，但是没有立刻开口训话。 他平静的缓缓扫视着台下的两百人，和他们眼神对视，直到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他才指着身后的方向，缓缓道： “……那里，就是辽东半岛！是数百万辽人的三百年来生活的土地！ 但现在，努尔哈赤和他的八旗兵，正在把那里变成人间炼狱！ 后金的残暴，我就不多说了，你们每个人都很清楚。 没错！他们的军队确实很强，大明十多万军队，也惨败于后金几万八旗兵！ 我们这次去辽东，很有可能和八旗兵交战，我不想强迫别人跟我去打仗，所以，在发军饷之前，我可以再给你们一个机会。 如果你害怕死亡，宁愿作为一个懦夫也不愿意冒险，那么现在就可以离开，我不会怪你，因为贪生畏死是人之常情，不能指望所有人内心都有一颗勇敢的心。 只是我要告诉你们一个道理，逃避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反而会让问题更加糟糕！ 你现在选择了逃避，也许可以老死于床榻，但是你们的子孙，你们的子子孙孙，就不得不承担因为你们现在懦弱的可怕后果！ 也许他们都要留着金钱鼠尾，也许他们都会在战乱中死亡，也许华夏……会像三百多年前那样再次沉沦，成为亡国之奴！ 现在，愿意和我一起拯救华夏的好汉，过来排队领饷！！” 高文亮说完，台下轰然，但在十多位军官的呵斥下，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开始排着队伍从高文亮手中亲自接过银两。 见到这一幕，在远处旁观的潘学忠和刘彦文等海军军官们不禁觉得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高司令这一套……不就是袁世凯玩过的吗？”刘彦文抱着胳膊，开玩笑地道：“我要是那些新兵，现在肯定恨不得给高司令跪下了，五两银子啊！到了大明说不定能买个黄瓜大闺女呢？” 潘学忠笑道：“那你可得去灾区买了，大明北方大城市可没有这个价，我看资料上写，天津和北京，一个十三岁的丫鬟15两银子起步！长得好看的，起码20两！” “那也不算贵了啊！”刘彦文咂咂嘴说道，他在舰队出发前交了女朋友，但是并没有跟着远征舰队过来，算算日子，他也当了快一年和尚了，最近天气燥热，他实在有些忍不住了。 一旁的北冥号大副米阳看出了他的心思，摇头道：“……老刘，我知道你看不上济州城会所里的那些朝鲜女人，但是吕老大希望咱们海军以身作则。 过几个月我们从辽东拉完第一批人口，内务处就会给咱们分批安排女仆，咱们自己不要主动留下污点，省的别人嚼舌头！ 特别是咱们俩个，要是因为这件事回去和对象分手，不值得！” 米阳的意思很明白，自己主动找女人和被动接受内务处安排女仆，那是两个性质，前者表明此人意志不坚定，容易被诱惑，后者不会被指责。 至于为什么回去和对象分手不值得，当然是因为现在的华夏新洲共和国，就是一个全体贵族公民平均持股的公司，两个人，就是两份股份，起到的效果是一加一大于二。 之前的几次实践已经证明，由公民组成的家庭选票往往拥有更多的话语权。 看到话题偏到了女仆那里，霍潇咳嗽一声，提醒道：“……潘船长，刘船长，还有米大副，我还是觉得管委会有必要加强对义从军的控制了！ 虽然我相信高司令，但是事关军队，必须一切从严，杜绝任何兵为将有和人身依附的军阀苗头，不然以后真出个安禄山怎么办？ 来个李成梁式的军阀我们也受不了啊！” 潘学忠听了这番话，收起了笑容，他看看正在亲手给士兵发银子的高文亮，缓缓点头道：“……我也不相信老高会傻到当袁大头，一会儿上船了，我抽空和他聊聊，把话说开。 义从军以后肯定要加强控制，在后勤和思想上都要下功夫……小霍，既然这件事是你提出来的，那就写一份报告给我，回济州岛以后，我再和吕老大他们谈谈。” “知道了，我一定尽快完成报告！”霍潇郑重地点头。 潘学忠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也不用那么急，这次第一期拯救辽民行动，目标是五千人，运完怎么也要一个月了，时间还来得及。 ……比起这个隐患，我更担心的是金州后金军队的战斗力和粮食。 唉～也不知道这些义从军面对八旗兵能不能顶得住。” 第129章 出兵金州 半个时辰后，人人头戴斗笠、扛着长枪盾牌的两百东江义从军新兵，排队登上了停在码头的两艘战舰。 船上的甲板火炮让这些岛民新兵大为惊叹，但碍于被无数军棍打出的军纪，没人敢大声议论，只有相近之人才敢小声交流。 “……李二哥，你看，这东华国战船上的火炮……怕不是有三四十门吧？ 怪不得宋成峰何国用任光先等贼全都被吊死在了那里……只需运几门火炮上岸，任谁也挡不住火炮的轰击啊！” 北冥号上，一个名叫张九筒的新兵盯着那隔壁神州号一侧船舷的二十门大小火炮，不禁叹服道。 与他说话的那魁梧汉子，正是小长山岛上有名的“侠客”李二，大名李武。 后者正想着心事，听到张九筒的话，顺着方向看了看神州号上的火炮，又回头瞧了眼吊在高高木杆上已经高度腐烂的几具尸体，然后叹息道： “……东华国火炮确实犀利！当日若不是褚长官赶到，我等早就变成了宋贼刀下之鬼！ 可惜……如此威武战船和火炮，不是我大明所有啊！” 他这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失言，张九筒也神色慌乱地看看左右，发现没有人注意，才小声嗫嚅道：“二哥！不是兄弟我多嘴，只是……如今我们这些兄弟既然当了东华国的兵，领了人家的军饷，家里还得了田地……这些话，以后还是少说吧！” 说完，他还抬起斗笠，摸了摸头顶刚刚剪短成一指左右露出青皮的短发，苦笑道：“……我等都剃了短发，在方老秀才等大明忠臣的眼中，恐怕早不是大明的子民了！ 既然如此，那我们还不如每个月安心领那五两银子军饷！ ……说起来，高将军也当真仁义！我这辈子也没料到能当兵还有这么多钱！就冲这个，还有家里分得的那五亩地，我这条命，就卖给他了！” 见五两银子和几亩地就把张九筒收买了，李武心下又是一叹，这世间果然没有什么人能挡得住名利的诱惑，就连自己……又何尝不是希望借着东华国的野心谋一个出身呢？ 且不说其他，李家这一辈就自己一根苗苗，也是该找个婆娘延续李家香火了。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那一日训练时，来校场探望几位东华公民军官的那几个东华国女子，她们袒胸露臂，身穿短裙……当真是伤风败俗！ 但那肤若凝脂的皮肤和身段，也真是能把男人的魂给勾走！ 想到这里，李武下腹一阵燥热，也不管什么大明不大明了，当下重重对张九筒点头道： “……那咱们兄弟就跟随高将军，厮杀出一个前程便是！” …… 另一头，北冥号上，一场战前会议也正在进行。 除了留守大长山岛坐镇后方的莫文韬和梁华，东江管委会的军事高层，如高文亮、潘学忠、刘彦文、褚凤良、霍潇和米阳等人全都到场，另外朴成焕也代表济州义从军坐在一边旁听。 会议刚刚开始，褚凤良就为众人简单介绍了一下历史资料中天启元年（1621年）六七月时辽东半岛的形势。 自三月末，辽沈之战后金的完胜告终后，明朝也不是没有试图挽回局面。 四月初，大明最强高中生，朱由校同学刚刚从梃击、红丸、移宫三案中的争吵中出抽身，就得知辽东沦陷，袁应泰自杀的史诗级坏消息。 他不禁回过味来，感觉自己遭遇了言官们的欺骗，撤换熊廷弼让袁应泰当辽东经略，是个愚蠢头顶的决定。 于是朱同学先是下旨，几乎是用认错的态度重新起用熊廷弼，授他户部尚书兼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兼辽东经略，接着又贬斥了去年领头攻讦熊廷弼的户科给事中姚宗文，还公开说言官不负责任地乱喷，是非常严重的误国行为。 但是，这一切都太晚了，即便是熊廷弼，也没办法依靠几万被吓破胆逃到辽西的明军重新夺回辽东，只能在宁远整顿军队，收容逃难的辽人，以图将来。 而这个时候，暴脾气的熊廷弼又和辽东巡抚王化贞产生了矛盾。 袁应泰殉国后，老熊起复之前这个时间段里，担任辽东经略的是原辽东巡抚薛国用，但是这个薛国用身体很差，四月初上任后就一直躺在床上，具体的事务大多是顶替他担任辽东巡抚的王化贞负责。 六月初，朝廷派熊廷弼担任辽东经略，两者的权力范围就发生了冲突…… “这都什么时候了，这帮文官还要内斗！有这群混蛋，大明朝不亡，简直天理难容啊！”褚凤良介绍完，米阳被气乐了，他实在没办法理解明朝文官的脑回路。 坐在对面的霍潇淡淡道： “这应该明朝的官僚体系所必然导致的结果，朱元璋当初设置言官制度，不就是为了用朝中的言官制衡高官和封疆大吏吗？ 大明的督师和阁老们害怕言官弹劾，干脆选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拖着，辽东有今天，就是万历和他的大臣们几十年懒政的恶果。” 说完，他看向高文亮和潘学忠，“……明朝的内部争斗距离我们比较远，还是说说毛文龙和金州的守将刘兴祚吧，咱们这回去金州，面对的对手应该就是他们俩了。” 潘云忠点头道：“毛文龙不用担心，他只有几条沙船，一二百人，武器火力也就一般明军水平，我们之前最担心的那些空白任命书，现在估计也没啥用了。 除非各岛上的人肯把自己已经分到的土地再叫出来，否则毛文龙不可能夺取我们占据的岛屿。 倒是这个金州游击刘兴祚，现在还不知道他的心思。 他是汉人，而且历史上就背叛了后金回归了明朝，可是据各岛俘虏交代，这家伙现在完全是一副后金好奴才的表现，之前不仅写信劝降长山各岛，半个月前还派几艘沙船过来，试图进攻广鹿岛。 不管是什么原因促使他这样做，我们都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刘兴祚的觉悟上面！ 他现在只是努尔哈赤的鹰犬刘爱塔，而不是汉人刘兴祚。” 第130章 刘老根 高文亮此时说道：“依我看，刘兴祚后来之所以背叛后金，原因无外乎努尔哈赤残暴对待辽民的政策，而汉人的人身份，又让他无法真正融入野猪皮一家的核心圈子。 毕竟他在后金再怎么混，也是八旗的奴才，没有正常人会希望一直当奴才，所以他才会背叛野猪皮！ 而现在后金还没有完全挥舞起屠刀，努尔哈赤对他又有知遇之恩，他这么卖力也算正常，毕竟在这年头，儒家里对主公尽忠那一套还是主流思想。” “……那咱们就直接打吧！”褚凤良站起身按了按地图上大连湾的位置，“北冥号和神州号，还有四艘沙船上有一个连火枪兵、两个连济州义从军和一个东江新兵连，算上十五个炮兵组，加起来总有六七百人。 刘兴祚一个游击将军，手下撑死了两千兵马，估计也都是汉军，真打起来，我们只要找一个合适的地形，卡住位置不要让骑兵从背后偷袭，以火力优势在防守中击溃刘兴祚应该没有问题。 但以我们目前的兵力，想在几万八旗兵的进攻下守住金州，还是不太现实的，除非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在金州走廊修筑棱堡等防御工事。” 高文亮盯着地图金州的位置，想了想，还是摇头道：“这个想法很好，但只能以后再做了。我们我们这次去金州，主要就是获得人口，顺便向后金和明朝宣示我们的存在和实力，用不着守住金州，但是一定要狠狠打击后金！ 实力是外交的基础，如果我们想让明朝和后金正视我们的存在，默认我们对长山列岛的占领，就一定要在这次作战中充分展示我们的实力！ 这样，以后和明朝展开贸易和移民就会顺利得多，否则，就等着看那些鼻孔朝天的明朝文官的脸色吧！” …… 因为风向偏逆风，加上降雨，船队六月十七日下午两点才到达大连湾外的三山岛。 这是一座长3.5公里，宽0.75公里的小岛，虽然不大，但是也足够船队上的士兵们上岸休整恢复精力，准备明天的登陆作战。 不是所有人都能适应在海上的颠簸，晕船、呕吐、甚至拉肚子脱水都是常见的现象，而如果想打好登陆作战，士兵的状态也是非常重要的因素。 如果士兵都因晕船而没有体力，那还没打，就先输了一半。 之前征战长山列岛时，东华军各部面对的都是一百人左右的小股敌军，凭借火炮火枪和人数优势，当然可以取得碾压的结果，但现在要对付的敌人，则是横扫辽东的后金军队，人数也有两三千之数，还有十分优秀的骑兵，容不得半点马虎。 三山岛上也有后金的守军，人数只有二三十人，全都集中在岛屿西侧的小码头附近，高文亮特意让东江义从军们的新兵出击历练。 好在一个月的训练还是有效果的，或者说丰厚的军饷和家人被控制，让这些东江义从军士兵战意昂然，仅使用最简单的长枪盾兵阵，就顶着敌军的弓箭冲入对方阵中，将其全歼。 尽管审问俘虏和岛上的渔民得知，这些人都只是刚刚剃发加入后金军的汉人，但高文亮还是给参战的一个连东江义从军士兵记了一个四等功，具体的奖励，其实就是这次战斗战利品的百分之十五以及每人额外的五钱银子。 从陆军成立后不久，战利品的分配权就是军队内部的奖励规则，这种方式比割脑袋或者耳朵的奖励方式更加合理和科学，因为战利品可以事后清点，不怕少了自己那份，部队也就具备了更强的作战延续性的纪律性，而用脑袋和耳朵换奖励，就容易耽误作战和杀良冒功。 当然，执行这种奖励方式需要士兵对将领有充足的信任，现在的明军显然不具备这种信任，他们只能采用首级记功的办法。 远征船队的来袭，当然不可能瞒得住这段时间不断派船只巡逻近海防备明军登陆的金州守军，很快，一份比较详细的报告就到了驻扎金州的大金金州游击刘爱塔手上。 爱塔，在女真话里，是“一切的，所有的”的意思，俗称“根”，刘爱塔翻译成汉语，其实就是“刘老根”。 此时，这位十七世纪的刘老根，正在自己的官衙里听着一个巴克什吴有才（笔贴式，女真话，意为有学问的人），给自己读着侦查报告。 听到报告里说有两艘载着数十门火炮的战船，刘爱塔马上问道：“……吴先生，你马上把老五这个月初征讨广鹿岛逆民的档案拿过来读给我听！” “……是！将军！”吴有才连忙打开房间里的一个大箱子，翻找一阵，展开一份文书，读道： “……六月初三，听闻广鹿岛胡可宾被两艘大海船上的贼人所杀，广鹿岛亦被占领，刘备御领兵一牛录共两百六十四战兵，乘战船五艘往广鹿岛平贼。 六月初五，至广鹿岛，贼人竟于岛上修筑两处火炮高台，猝不及防之下，五艘战船一沉一伤，贼人沙船上亦载有火炮，刘备御无奈，只得下令丢弃船上辎重，轻舟回师金州……” “……火炮，火炮。”刘兴祚听完，闭上眼睛念了两声。 凭借近十年戎马生涯的经验，他已经意识到，占据广鹿岛上杀了胡可宾的贼人，和今天占据三山岛的多半是同一伙人。 因为他还没有听过哪家拥有这么多火炮的海船，而能奢侈到在广鹿岛那个小岛子部署火炮，贼人的火炮数量一定很多，两相印证，他越发觉得这就是真相。 “……来人啊！叫老五过来！我有要事问他！”刘兴祚睁开眼睛，立刻对守在门外的卫兵吩咐道。 “嗻！” 一刻钟后，一个二十五六岁，摘下了头盔露出光溜溜脑袋的青年走进刘兴祚的书房，他就是刘兴治，刘家排行第五。 “二哥！你找我啥事？是为了占了三山岛的那几艘海船吗？”刘兴治一进来，就大大咧咧地坐在了刘兴祚对面的椅子上，还把手上的头盔丢在了书桌。 对此，刘兴祚也不生气，自家兄弟，没有那么多臭讲究，他点头道： “对！我怀疑那些海船和占了广鹿岛的贼人是一伙的……他们都有很多火炮！！” 第131章 米尼弹 听说可能是广鹿岛上的贼人占了三山道，刘兴治脸色铁青。 半个月前，李永芳的堂侄、逃出石城岛的李延光遣人来金州通报——石城岛，大小长山岛、广鹿岛等海外岛屿被一名伙自称东华国海军的贼人占据，请刘兴祚发兵收复失地。 当时刘兴治主动请缨率领船队征讨广鹿岛，他希望顺势占据各岛，也做个大金的长山游击将军。 不曾想，这个美梦被广鹿岛守军的大炮打得稀碎，如果不是自家二哥就是金州游击将军，就凭他损失三十多战兵的过失，此时恐怕此刻已经被治罪了，现在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怎能不让他愤怒？ 但是，回想起敌人火炮射出的葡萄弹一扫一大片的威力，他又锤了下桌面，咬牙劝道： “二哥！东华贼人火炮很猛，不可轻敌大意！上回我的战船不等靠近广鹿岛，就被打沉了一艘……我看不如引诱他们上岸陆战，再以马队冲锋，定能出奇制胜！” 刘兴祚点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他手中的三个牛录都是步兵和骑兵，没有海战的经验，放敌人上岸再打是最稳妥的。 牛录是后金的耕战体系单位，每个牛录三百战兵，原则上，后金每个旗有二十五个牛录，共七千五百人，当然具体情况还要看旗主是否强势以及后金权力斗争的情况而定。 刘兴祚现在隶属于正红旗，属于大贝勒代善的奴才，所以他手下的兵也被编成了三个牛录，约有八百六七十人，大部分是早期投靠努尔哈赤的汉人，也有一部分非建州所属的诸申。 别看人数不到一千，但这帮人都是打老了仗的精锐，虽然比不上正黄正白旗的白甲兵，但也是数次战争打熬幸存下来的，几乎人人会骑马，战斗意志也很强，配合辽沈之战后投降的一千明军，足以牢牢控制金州各地。 既然有了决断，刘兴祚马上吩咐道：“……既如此！老五你先带一个牛录去岸边布置，明日贼军若上岸，就佯装诈败，将他们引入大黑山脚下，我亲率两百骑兵埋伏在那里的树林中，到时候再一举将其绞杀！” “是！二哥！” …… 第二天，六月十八，多云。 高文亮在三山岛上美美睡了一夜，整个人都神清气爽，简单吃完早饭，他就下令全军登船，准备登陆作战。 三山岛北侧十多里外，就是一个延伸出来的半岛，这个位置要比直接闯入大连湾内部的人口稠密区登陆要好的多。 上午九点半左右，两艘战舰和四艘沙船在童牛岭南侧五里左右靠岸。 一名叫做李景先的沙船船东熟悉这里的水文地理，他告诉高文亮，这个位置距离金州城只有十几里，但因为是盐碱地，不能种粮食，所以附近除了一个叫孤山屯的小村子外就没有人了，非常适合大军登陆。 各部队经过一夜休息此时精力充沛，只用了四十多分钟，就赶在金州守军大部队来之前完成了登陆。 中午十点二十分，八门九磅炮被运上岸，没过多久，上百名身着棉甲的金州骑兵和两百推着盾车的步兵逼近了海岸。 见对面的敌人只有三百多，高文亮有些奇怪，不过他也希望人越少越好，最好蠢到用添油战术自己来送死！ 只听他有条不紊地对传令军官李盛伦吩咐道： “命令！济州义从军列防御阵型，守卫火炮阵地！东江义从军守卫两翼！火枪兵准备射击！” 其实就算他不下令，各支部队的军官早就做好了战斗准备。 他们现在所采取的战术，和上次济州城之战和石城岛之战的安排差不多，都是依托火炮火枪的火力优势作为主要输出，披甲的刀盾兵和长枪兵守卫炮兵阵地，最后由弓箭手提供近程辅助输出。 这种战术优势和缺点有很明显，优势自然不用提，强大的火力几乎可以摧毁任何封建步兵的战斗意志。 缺点嘛，就是在缺少骑兵掩护的情况下，如果有一支能够忍受较大伤亡的重甲骑兵顶着炮弹和子弹突入炮兵阵地，后面再跟着重步兵杀进来，那就危险了。 固然，这支重骑兵可能会出现百分之十五到三十的可怕伤亡，但是火枪和炮兵阵地被突破，除非还有其他方阵予以救援，否则就意味着己方的失败。 不过，高文亮根本不相信刘兴祚手下的骑兵能承受这么大的伤亡比例，差不多同时期的法国龙骑兵也承受不住这个伤亡比例啊！ 看到打着马呼啸而来的后金骑兵，负责指挥一连火枪兵的褚凤良立刻大声命令：“……全体准备，三轮齐射！！” 负责掌号的迪多迪（李迪）立刻吹响了手里的铜号。 “滴！！” “啪！啪啪” 一连串燧发枪射击声响起，三十枚铅弹极速射出，转瞬之间就击倒了六十步外的七名骑兵，他们有的是人被击中，有的则是马匹被击中，但结果都差不多，打仗的时候坠马，阵亡的概率可太高了。 火枪齐射声还惊了部分后金骑兵的战马，又有六名骑兵因为马匹失控而坠落在地，摔得头破血流！ 这时，火枪兵的第二轮、第三轮齐射接踵而至，又有十四名骑兵被击倒！ 几个呼吸间，来袭的百名后金骑兵中竟折损了二十余人，这让骑马坠在后面的刘兴治心痛得红了眼睛！ 一个牛录的骑兵，可是老刘家在后金安身立名的本钱，现在直接丢了将近十分之一，愤怒已经让刘兴治忘记了害怕！ “混蛋！传令！即刻用弓箭反击！为弟兄们报仇！” 听到刘兴治的命令，本来有些畏缩的六十多骑兵马上搭弓抛射一轮弓箭，几秒后，这些弓箭纷纷扎在了刀盾兵的木盾和几个倒霉的义从军身上。 至于火枪兵，三轮齐射过后，他们就撤回到了刀盾兵的身后——这是石城岛之战后终结出的经验。 燧发枪的有效射程虽然有一百二十米左右，但是如果想取得更好的效果，最好把敌人放近到六十米之内，而这个距离，也在弓箭的射程里，容易被敌人的弓箭杀伤，石城岛之战高文亮就吃过这个亏。 反正齐射三轮，杀伤效果也足够了，没必要学约翰牛搞红线，可靠的殷人火枪手死一个少一个，必须省着点用。 当然，高大司令现在对六六式燧发枪的性能越来越不满意了，这一个月以来，他已经不止一次地要求枪械修理所的侯俊杰研发提高射程的标准米尼弹……反正六六式燧发枪的枪管本来就有膛线，现在只需要解决子弹的问题就行了。 第132章 大汗喜欢的宝贝 “……火炮一组装填完毕！” “火炮二组装填完毕！” “火炮三组……” “火炮四组……” 方阵前的四门火炮全部装填完毕，高文亮看着又要冲过来射箭的后金骑兵，嘿笑一声。 “发射！！” “砰！砰砰砰” 这四门火炮里装的全都是葡萄弹，也就是霰弹，四五十步的距离，几乎不可能失手。 没过一秒钟，无数黄豆大的铁砂就打倒了几十步外的三十多名骑兵，只剩后面的二三十多骑还完好无损！ 如此可怕的一幕，除了东江义从军的新兵们还满脸震惊外，其余人已经见怪不怪了，殷人火枪兵们大多还默默在胸前划了一个太极，感谢盘古大神赐予的雷神武器。 而在对面，再次侥幸没有受伤的刘兴治完全呆住了，他单知道敌军船上的火炮厉害，没想到在陆地上多门火炮一起用也如此恐怖！ 这次进攻自己明明是佯攻诈败，怎么成了真败了？还是凄惨无比的大败！ 一百骑兵，现在能动的只有不到四十骑，这回去要怎么和二哥交代呢？！ “……主子！快撤！！贼军过来了！！” 就在他陷入茫然无措和懊悔的情绪里时，一直骑马跟在他身旁的老家丁抓住他胯下马匹的缰绳，就向后奔去，一边打马，一边还代替刘兴治，命令同样茫然无措的二百步兵向大黑山方向撤退！ 这支后金步骑不久前是怎么气势汹汹地来的，现在就怎么慌乱地向后撤退。 目睹这一幕，高文亮得意之余也有些犹豫，他知道这回来的兵马不是金州城的全部守军，对方之所以派这些人过来，要么是轻敌，要么就是有什么诡计……不过，在绝对的火力面前，阴谋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 仔细考虑过风险后，他下令道：“……全军前进！追击敌军，注意保持阵型，守护住火炮！ 我们的目标是金州城！” …… 金州城修筑于洪武八年，位于虎头山下，是一座有着两百多年历史的古城，整个城池长宽都是一里半，城墙高六米，堪称坚城。 四月初，刘兴祚奉努尔哈赤的命令，率部从海州一路南下，分别夺取盖州和复州，并以屠城威胁金州的几百守军，逼迫城内明军开城投降。 占据金州城后，刘兴祚命人重新修缮了城墙，还把州衙变成了自己的家，不过他现在可不在自己城内的家里，而是在金州城东北的大黑山脚下密林里等待伏击！ 这次出兵，除了留守在城内的一百余丁，其余五百旗丁和一千汉军全部被他带了出来。 猛虎扑兔，亦用全力！ 刘爱塔跟随努尔哈赤多年，老佩琪的谨慎用兵思想也深深影响了他，所以他明知道上岸的只有五六百人，也毫不犹豫地倾巢而出。 这时，一名慌里慌张的报信骑兵打断了正在坐在树桩上啃麦饼的刘兴祚。 “……报～！主子，五爷……五爷他败了！” 刘兴祚看他的神情，皱眉道：“败了不是正好，刘忠你何故如此慌张？” 那骑兵刘忠跪在地上，猛地摇头，“不！主子！五爷那是真败！不是诈败！今天过去的一百多马队的弟兄……只回来三十八个！” “你说什么？！” 刘兴祚豁然起身，一手把那跪在地上的刘忠提溜起来，瞪着眼睛问道：“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忠哭丧着脸，连忙解释道：“……主子！上岸的那伙贼军足足有七八门火炮，还有上百人的纯火铳军，我等骑兵未能抵近抛射，便被火铳打死打伤十数人，后来……”说到这里他犹豫了一下。 刘兴祚吼道：“后来怎么了？快说！再敢吞吞吐吐！老子砍了你的脑袋！” 刘忠额头冷汗直流，忙道：“是是！后来贼人的火炮就一起发射葡萄弹，布尔擒额真和三四十弟兄……全都阵亡！ 五爷没办法，只得下令撤退！” 刘兴祚闻言，倒吸一口凉气，四五十骑兵精锐，就这么没了？ 缓了几秒，他用阴冷的目光盯了刘忠一会儿，确认对方没有骗自己，才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 不过听到刘兴治没事，也让刘兴祚暗暗松了口气，在他心里，老五是老刘家这一辈最有出息的，要是真死了，他肯定比儿子死了还难受。 可是现在布尔擒死了，也是个麻烦，那家伙是自己老婆的堂哥，大汗如果知道他死了…… 刘兴祚脸色冷了下去，又看向刘忠，“……老五呢？马上让他过来见我！” “五爷留在奴才后一里外，他让我先回来报信。” “嗯……”刘兴祚沉吟片刻，又问道：“上岸的贼军定是跟过来了……我们的人有没有被抓住的？” 刘忠点头道：“主子英明！那支贼军就在后面追着，步军……有不少人落在后面，想来应该有人落入贼手了。” “真是功亏一篑啊！”刘兴祚叹息一声，既然有人被俘虏，也就说明诈败诱敌深入的计划多半泄露，他继续埋伏在这里也没有意义了。 ”来人啊！吩咐下去，全军集结，准备和上岸的贼军作战！” …… 不得不说，刘兴祚手下的这两百骑兵和三百步兵都是精锐，只用了不到半刻钟时间，就全部集结完毕，向南迎了过去。 不多时，骑在一匹红马上的刘兴祚就见到了狼狈的刘兴治，跟在他身边的，只有二十多骑了。 “……真是丢人！”刘兴祚低声骂了一句，但还是下令把刘兴祚治带到自己面前。 “老五！怎么回事？怎地败得如此彻底？贼军火炮威力到底如何？”一见到弟弟，刘兴祚就翻身下马，劈头盖脸地问道。 刘兴治苦笑道：“……二哥！我对不住你！我从未见过如此凶猛的火炮战法！ 我和布尔擒以百人马队试探，却被贼军火枪火炮打得伤亡过半！ 如果萨尔浒那时明军有此等便利的火炮……大汗恐怕都很难取胜！” “说什么呢？” 刘兴祚看看周围，发现都是自己人，才松了口气，皱眉道：“若真如你所说，那我们怕是无法与贼军在野外浪战了……这东华国，到底是什么来路？！ 怎会有如此多的火炮？” 刘兴治叹道：“李延光信上说，那东华国，乃是蒙古灭宋时逃亡海外的宋人后裔所立，三百年来，其国法度风俗，已迥异于中国！ 据细作回报，东华国男子全民皆兵，大都髡发戴帽，女子则衣不蔽体，放浪形骸，全部无礼教之廉耻！ 占据辽东诸岛的东华国之人，同样是亦军亦商，彼辈此次来大明，本是为了贸易，后见我大金克辽东，以为有机可乘，所以才侵占各岛。” 刘兴祚眼神动了一下，摸了摸下巴的呼吁，沉吟道：“如果是求财，或许可以试着和他们谈谈，那些火炮……可是大汗都喜欢的好宝贝啊！” 第133章 战金州 “全体都有！停止前进！” 金州城东三里外，正骑在一匹黄马身上的高文亮见位置差不多了，就举起右手，下令全军停止前进。 此时已经是下午一点四十分，距离童牛岭海岸的战斗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小时，因为要兼顾火炮炮车的速度，所以大部队行军的速度比较慢。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只抓到了一些受伤的俘虏和马匹。 不过，这已经足够了。 为了活命，几个受伤骑兵交代，后金在金州城共有两千两百驻军，其中刘兴祚的嫡系千余人，投降明军一千人，中午的进攻，不过是佯攻。 这让高文亮坚定了必须携带火炮追击的想法，否则没有火炮保护，如果刘兴祚兵不计代价地冲杀过来，那些手持冷兵器的义从军可挡不住。 “……司令！要用实心弹轰击城门吗？这么高的城墙，我们没有云梯很难登上去。”霍潇走过来询问道。 高文亮盯着城墙上的那些戴着避雷针头盔的后金士兵，缓缓摇头，“不！暂时先不不攻城，刘兴祚龟缩在城内，显然是怕了我们，不敢正面和咱们打。 既然这样，又何必冒着伤亡去攻城呢？” 他转过头，对跟在身后的李盛伦吩咐道：“小李，你去喊褚凤良和朴成焕，还有骑兵排的萧振军蒋安过来，我要临时开个作战会。” 没过两分钟，几人就来到了高文亮面前，特别是萧振军和蒋安二人，全都是骑着刚刚缴获的后金战马过来的——战马来之前战斗的缴获，只有13匹。 教人到齐，高文亮一指西面的城墙，说道：“战争的目的是用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战果，我们这次来金州第一是为了人口，其次是打击后金。 现在刘兴祚退守城内，而直接攻城可能会损失很多士兵，我的想法是，暂时不理会他！ 先用火枪兵和炮兵看住金州城，再让济州和东江的义从军分别出一百人兵分两路，扫清金州城附近村镇里的后金官吏和散落士兵，把人口集中到海边装上船。 我们这次带了四条沙船和两条战船，一次大概可以运四百人左右，先把这些人凑齐了再说！” 高文亮说完，几人表情各异，褚凤良抬头看了看夕阳下的金州城，皱眉道：“司令，马上要天黑了，我担心刘兴祚半夜派骑兵偷袭营地，现在分兵会不会太冒险了！” “夜袭也不怕！”高文亮伸手指了指天空悬挂的一轮明月，笑道：“今天晚上有月亮，我们的士兵绝大部分都没有夜盲症，夜战就夜战，刘兴祚自己来送死，正省的我们去攻城了！ 小霍！你们炮兵组有把握击退一千以上的敌人吗？” 霍潇想了想，点头道：“如果敌军的骑兵不超过五百，那凭借八门火炮和一个火枪连组成的弧形阵地就可以把他们挡住！ 但是如果骑兵更多，那我们最好撤到岸边，再从船上多卸下一些火炮作为火力补充。” 褚凤良身旁的蒋安插话道：“刘兴治的一个家丁交代，金州只有三百多后金骑兵，不是缺骑兵，而是缺马，正红旗的旗主代善听说挺抠门的，经常借故抢夺刘兴祚的马匹。” 褚凤良点头道：“既然这样，我也没有意见了。！” 高文亮一挥手，“那就趁着还没天黑，行动起来吧！” 他指了指在旁听的朴成焕和姜新，“……朴成焕，你带着一个连东江军向南边去！ 姜新，你带一个连济州军向西，给我带两百户人回来，记住只能杀官吏和敌军，不能杀百姓！ 告诉他们，我们要带他们脱离后金的魔爪，如果有人实在不愿意离开……就随他们去吧！” 朴成焕和姜新互相看看，抱拳道：“属下遵命！” …… 另一边，金州东门瓮城上，刘兴祚见城外的东华军居然分兵向南向西而去，他先是一愣，紧接着就怒火中烧。 因为敌人怎么看都像是劫掠金州城附近的村寨去了，这分明是不把他刘爱塔放在眼里啊！ “……这些混账！竟敢如此小瞧我！” 刘兴祚用力一拍城墙垛子，恨恨骂道。 见他生气，跟在他身后的刘兴治便建议道：“二哥！我看那分出去的两支兵马好像都没有火器，要不我率马队出城追上去灭了他们？” 刘兴祚闻言神色意动，最后还是吐出一口气，摇头道：“……算啦！城内的四个大门都被封住了，拆开动静也不会小……也许他们此举就是想引诱我们出城迎战呢？ 敌军火炮凶猛，一旦城门被打开，后果不堪设想！ 左右底下人的家眷都在辽阳或者金州城，金州城附近的村子里住着的不是穷鬼，就是和大金有仇的逆民，粮食都没有几粒，随他抢去！ 哼！我倒要看看，他们能在城下顿兵几日？” 三个月前，刘兴祚占领金州时就把金州城内城外没有向后金投诚的士绅富户抢了一遍，就算之前派人联络投诚的士绅，也要献出大部分家产。 金州城内原来的居民，也大部分被他强行赶出了城，城内房屋被刘兴祚手下的军官战兵所占据。 实际上，这是后金一贯的作风，努尔哈赤攻克沈阳辽阳后，也是这么干的，刘兴祚在金州不过是有样学样罢了。 金州城外有不少村子现在都断粮了，不得不挖野菜、到海边捡鱼虾螃蟹充饥，他们心里对刘爱塔，自然也是恨的。 根据潜伏在村子里的细作汇报，刘兴祚已经知道一些人已经准备造反，现在正好借着东华国军队的手，扫清了他们…… 刘兴治略微思索，也想明白其中了关节，他点头道：“还是二哥思虑周全！东华贼军粮食全凭海船运输，金州城外各处又没有什么粮食，时间一长，贼军粮食吃尽，必会自行退却！” 但刘兴祚却没有那么乐观，他观察几里之外正在挖掘沟壑的军营良久，最后叹息一声，“不可大意啊！自我跟随大汗起兵以来，就没有遇到过如此犀利的火器部队！纵然是浑河之战的明军，也未曾阻挡大金的兵锋！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东华国，往后必是大金的劲敌！” 说着，他似乎是下定了决心，面色凝重地转身看向刘兴治： “……老五！你今天晚上就带人去北门！若无敌人阻拦，就坠出城，赶回辽阳，将东华国犯境的消息报给大汗！不得有误！” 第134章 战金州(二) 傍晚时分，经过一下午的忙碌，城外的营地已经完全布置完毕，五十多个大帐篷被一圈堑壕和木头拒马围住，被火把映照的通明。 这里最引人注目的，还不是帐篷营地，而是不远处一座临时搭建起来的高台，以及高台下正在捧着碗喝粥的五百多名男女老幼。 朴成焕和姜新的工作效率非常高，只用一下午的时间，就把附近五个村子里的两百多户人家给“请”了回来。 他们一开始确实动了点粗，但当村民听说义从军从长山岛过来，准备接他们去岛上种地捕鱼，答应登船可以免费喝上一碗白米粥后，顿时就有饿得受不了村民答应愿意全家登船。 很快，不用强迫，几个村子里几乎有一半人家跟着来到了军营附近。 甭管到底怎么样，能吃上一口白粥，比说什么都管用。 何况两个月前就有传言，说是大明已经收复了大小长山岛和广鹿岛，正在图谋收回辽东……虽然传言和这些自称东华国的军官所言有差距，但看人家秋毫无犯样子，确实有些王师风度。 金州的百姓此时大都想逃离此地，因为刘兴祚这几个月的所作所为，可真是让他们吃尽了苦头！ 虽然刘兴祚没有像传闻中的八旗兵那样挥舞屠刀，但他跟好人也不沾边。 当初他来锦州的时候，就把金州百姓的钱粮抢夺一空，还强迫男人剃头。 三个月下来，金州饿死家中者有数百人，乱吃海边的鱼虾腹痛而死者数百人，受不了饥饿把自己和自己儿女卖给金州城旗人老爷为奴的人，也有许多。 金州百姓已经受够了刘兴祚，只要能从金州逃离，他们宁愿相信正在攻打金州的东华军。 “……金州城的乡亲们！你们慢慢吃粥！高将军刚刚吩咐了，没吃饱的还能再领一碗！” 半人高的木台上，一位四十岁左右，皮肤黝黑的中年人举着铁皮喇叭大声道： “……在下名叫李景先，是跑船的，你们应该有人认识我，我家住就在广鹿岛，往年经常在周家村和三道沟采买粮食，我也算的上半个金州人！ 眼瞅就要入夜了，我就长话短说，今日下午把你们从家里请来的军卒，乃是东华国的官兵……” 李景先简单介绍了一番东华国的背景和把他们叫来的目的，台下喝粥的人顿时议论纷纷。 一个衣衫破烂男人把喝了一半的白粥递给身边脸色蜡黄的妻子，惊讶地看向身边的高个子，“……大春！这怎么……不是大明的土司军啊？” 他还以为这些髡发的军卒是大明西南的哪支土兵呢！ “不知道啊！俺看别人都说有粥可以喝，就喊你们过来了！” 大春把碗里底的粥舔干净，有些意犹未尽，他转头瞄了一眼正煮着的白粥，舔舔嘴唇由衷地道：“……这白粥真是俺这辈子喝过的最好喝的东西！ 童秀才！刚才台上那人说可以再盛一碗……你一会儿要再喝吗？” “……” 童仲舒看了看这个就知道吃的这家伙，再看看捧碗喝粥的妻子女儿，重重地叹了口气。 算了！ 既来之，则安之！ 自己总归有功名在身，先从金州脱身，再想法子回大明投奔山东的远亲便是！ ……就是不知道这所谓的东华国，到底准备拿自己等人如何，说是开垦新得之土，谁知道会不会把自己等人卖到南洋挖矿？ 可千万别刚脱虎口，又进狼窝啊！ 经过李景先的一番解释，台下的五百多人的议论渐渐平息，他们固然心存疑惑，但是肚子里热乎乎的白粥做不得假。 能被轻易拉来的，都是几个村子里快要断顿的人家，饥饿面前，谁还管将来如何？ 至少这东华国的兵爷都还讲规矩，不像后金和大明官军那样动辄打杀无辜！ 晚上六点半，日头完全落下，趁着月色，高文亮亲自指挥，先安排三百人上了四艘沙船，其中一百余妇女和孩子上了一条船，其余青壮上另外三条船。 用了一夜时间，四条沙船跑了两次，把539人全部运去了三山岛，又留下了一个排济州军负责看管。 …… 第二日一早，高文亮见刘兴祚铁了心当乌龟不肯出城，干脆继续执行转移人口的计划，他这次把目标扩大到了金州城方圆二十里的范围。 为了确保安全，他和刘彦文商议，从神州号上又卸下来7门9磅炮，凑齐了十五门大炮，堵着金州城的东门和南门，大摇大摆地收拢人口。 金州，明朝官方的正式名称应该叫金州卫，属于辽东都指挥司管辖，下面管着一个中左千户所（就是现代的旅顺）。 万历年间，金州卫的粮食产量和人口在辽东都司中位列榜首，在后金崛起之前，因为地处海陆要冲，金州的商业也比较发达。 然而，这一切都随着后金席卷辽东而终结。刘兴祚占领金州后，六七万金州百姓很快就领教到了什么叫做封建主义的原始积累了。 现在金州城周围村子里百姓一多半都处于半饥饿状态，这对他们自己来说当然是很糟糕的事情，但对于希望获得人口高文亮等人来说，简直就是神助攻！ 不用许诺什么分地，只要给口饭吃，上千苦挨日子的金州百姓就自发地跟着来到了岸边。 现在轮到高文亮头疼该怎么在刘兴祚的眼皮子底下把这些百姓运走了，正面硬刚，他根本不担心刘兴祚的骑兵和步兵，冲不过火力阻击，那就是活靶子。 他担心的是刘兴祚看出自己的目的是人口，转而对百姓下手，毕竟岸上的兵力只有六百，不可能完全保护这些百姓。 现在他只希望刘兴祚能晚几天回过神来，好让自己多运一些人。 ……实际上，金州城内的刘兴祚也很纳闷敌人为什么要给那些穷鬼施粥，还把他们运走。 大明明明有的是人口，东华国为什么要来金州拉人？ 昨天晚上他想了半夜，总算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那就是东华国人害怕大明朝廷发怒，派出大明水师拦截东华国船只，并且断绝贸易，所以才来金州抢夺人口，毕竟大金虽然陆战无敌，但是海战…… 好吧！彪悍的大金八旗勇士全是一群旱鸭子！在浑河太子河这样的内河作战还有点经验，但是海上作战，根本不会啊！ 几年前天命大汗还窝在山沟里和明军打山地战呢，大海都没有几个人见过，又谈何海战？ 而东华国战舰强大，根本不怕得罪大金！ 第135章 战金州(三) 一连三天，刘兴祚也没有出城迎战，反而严令部下，就算敌人挑衅，也不得私自出城。 对于东华军的行为，他虽然愤怒，但是心里也很明白，他在大金的依仗就是手下三个牛录的战兵，如果这些人在金州城外被东华军的火枪火炮打死大半，他的主子大贝勒代善是绝对不会再给自己再补上的！ 因为代善去年已经被努尔哈赤废去了太子之位，不得不杀后妻以保命，此时正是自顾不暇的时候，哪能顾得上刘兴祚这个汉人？ 反正金州被袭的消息已经被老五报了上去，自己据城而守等待援兵便是，何必把本钱也搭进去？ 至于城外的那些百姓……从内心讲，刘兴祚真的不想看到他们饿死，但是辽阳那里催征粮食和金银的命令一直不断，他也没办法，只能从金州百姓手里搜刮。 现在这些百姓被东华国运走，说不定也是一件好事…… 不管刘兴祚怎么想，他选择作壁上观，倒是大大方便了高文亮转移人口。 五天时间，东华军除了火炮组和火枪兵，其余人马轮番出动，竟从金州左近拉来了一千五百多户百姓，共五千余口人！ 不用如何宣传，只需让喝过白粥的百姓出面劝说，亲身示范，饿得受不了的人自然就会携家带口地向军营这里聚集。 无论以后怎么样，先吃一顿饱饭再说！ 为了安排好这么多人，高文亮还火线任命了五十人作为百户长，三百人为伍长，把村民们按户了编成了五十个百户，三百个伍，又招募了十几个识文断字的人组成了秘书处，负责传达命令，组织协调施粥和登船事务。 一番忙碌下，虽然有些鸡飞狗跳，倒是没有出什么大岔子。 眼见人越来越多，船上携带的粮食也不能长期喂饱这么多张嘴。 于是登陆的第五天晚上，高文亮决定先让四艘沙船卸下粮食，把五百人运回广鹿岛，然后再回来运人，反正还有两艘战舰在，如果遇到后金大股援军，就上船跑路呗！ 三山岛虽然不大，但是短时间内容纳几千人还是没有问题的，现在正是夏季，也用不着搭建房屋，有个帐篷遮挡一下蚊虫和日晒就行了。 这几天里，不知道是为了拖延时间，还是真对东华军好奇，亦或是二者都有，刘兴祚还两次派使者过来询问情况。 高文亮也不遮掩，把那套南宋遗民海外立国的话术告诉了使者，又表示他高大元帅本不想和天命汗起冲突，但是东华国内需要人口开拓荒地，而现在最容易获取人口的地方就是辽东，如果努尔哈赤不愿意和平解决这个矛盾，那就打一场吧！ 此外，高文亮还给刘兴祚写了一封亲笔信，信中附上了一篇文章《论君主、国家和文明》，大概内容就是他阅读君主论和约翰·洛克的政治哲学的读后感。 写这封信的目的，当然是希望刘兴祚能抛开儒家君臣肚子那一套思想，明白什么是民族大义，不要再为虎作伥，充当后金的走狗。 可惜的是，这封信送出去以后就石沉大海。对此高文亮也没有失望，他本来也没指望一封信就打动刘兴祚，现在只不过是在对方心里埋下一颗种子而已。 然而，这种平静的局面没有维持太久，就在四艘沙船连夜出发后的第二天上午。 朴成焕急匆匆来到高文亮的帐篷里汇报，散出去的侦查骑兵在金州北面十五里的陈村附近发现了大队后金兵马，人数大约有数千，其中骑兵更有千人以上！ 更糟糕的是，这支发现后金军队的侦查骑兵一共有三人，如今只有一人逃回来报信，其余两人都被后金骑兵拦截，生死不知！ 听到这个坏消息，高文亮马上跳了起来，直呼“终于来了！” 他急忙按照紧急预案，吩咐李盛伦通知码头的海军，然后让朴成焕叫来了火枪兵指挥褚凤良和炮兵指挥霍潇，商议接下来的作战部署， “……情况大概就是这样，时间紧迫，你们现在说说自己的想法！”高文亮简单介绍了一下，然后看向帐篷里的两人。 褚凤良最先开口道： “……我们的侦查骑兵的速度比后金骑兵快不了多少，敌人的骑兵要不了多久就会过来！ 这种情况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留下来固守阵地，要么撤到码头，借助两艘战舰的火力进行防御反击……我认为我们应该选择后者，这样最保险。” 霍潇摇头表示反对，“如果我们撤了，那这里还没有来得及运到三山岛上的百姓怎么办？昨天晚上又有其三百多户从南边过来，我们这一撤，这些人全都活不了！” 他说着看向高文亮，“司令！现在营地这里有15门火炮和100支火枪，另外还有二十支远程型火箭弹，这样的火力，就算敌人有一千骑兵，我们也可以碰一碰！ 之前您说要狠狠给后金一个教训，现在机会来了，我们不能一仗不打就撤退啊！” 高文亮在两人身上看了看，沉吟几秒，最后点头道：“那就好好打一场！小霍，你先去布置好火炮和火箭弹，我估计敌人的先头骑兵马上就要过来了，可不能让他们给偷袭了！” “是！我这就去！”霍潇抬手敬了一个军礼，转身就出了帐篷。 他走后，高文亮看向褚凤良，笑道：“小褚，救人的前提是先救自己，你的想法是好的，但咱们不可能一点风险也不冒，这一战如果退了，咱们以后就别想在后金面前挺直腰杆了，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况且，八旗兵再强，现在也是冷兵器为主的封建军队，这一仗我们有很大的赢面！” 褚凤良知道对方在照顾自己的情绪，点点头道：“……是，我刚才着急，考虑的不全面，我们确实需要一场胜利来打响名气……我这就去指挥火枪连准备作战！” 高文亮满意地笑道：“嗯！去吧！嘿嘿，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我倒是要看看，这八旗兵能顶得住几轮火炮的轰击？” 第136章 战金州(四) 后金的先头部队来的比高文亮预料中的还要快。 还不到三十分钟，一支近千骑兵组成大军就出现在了他的望远镜里。 看着那一个个熟悉避雷针头盔，高文亮心里莫名亢奋了起来，他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看到这些家伙来炮口前送死了。 他身边的李盛军也有些兴奋，他伸手指着那几面旗帜，“……司令，他们扛着的旗是蓝色的，没有镶边，应该是正蓝旗的骑兵，就是不知道统帅是谁？” 高文亮想了想，笑道：“管他是谁，一会儿要是运气不好，就要变成筛子了！” “……全体火炮组注意！准备发射！火箭弹小组准备，听我口令！” 两人正说话着，弧形的炮兵阵地上，霍潇也一边下令，一边拿着望远镜在观察着八旗骑兵与己方的距离。 只要对方靠近三里之内，火炮就必须发射了，这次敌人骑兵太多，可不能再等对方靠近用霰弹取得最大效果了。 对于骑兵来说，一百二三十米的距离，只需要花费三十秒到四十秒，这个时间，最多让火炮装填一次。 而他们装备的远程火箭弹射程大概是750米，差不多一里半，需要等待火炮射出两到三轮以后，再来一次天降正义。 …… 另一头，率领这支千人后金骑兵的统帅，不是别人，正是努尔哈赤的第五子、和硕贝勒、正蓝旗旗主——爱新觉罗·莽古尔泰。 三天前，奉努尔哈赤命令巡视盖州的莽古尔泰，接到刘兴治的报信，得知金州城被围攻，他立刻点起三个牛录的骑兵和一个甲喇（五个牛录为一甲喇）和一千包衣阿哈兵赶往金州。 后金刚刚兴起，正是人人卖力，事事用心的时候，仅仅用了三天时间，莽古尔泰就带兵赶到，这速度不可谓不快！ 当然，这也可能和莽古尔泰的母亲，努尔哈赤的继室富察·衮代去年突然被杀有关。 莽古尔泰失去了嫡子的身份，不得不好好表现让自己的汗爸爸满意，以保住自己四大贝勒的地位。 此时，千余八旗骑兵缓缓停了下来，在中心位置，一名浑身罩甲的中年牛录额真定睛朝三四里外的阵地看了看，转头对身旁的莽古尔泰说道：“……主子！想必那就是打败了爱塔的东华国兵马，确如他在信中所言，贼人果真有一些火炮！” 莽古尔泰也挺直了身体，看了看，然后摇头道：“……火炮并无甚好担心的！装填慢准头差，只需按老例以盾车抵近，再用铁骑冲杀，便可破了这火炮炮阵！ 真不知道爱塔有什么好怕的？他有两千余人，就算拿金州尼堪的命去填，三五日也可灭了这狗屁东华军！” 那牛录额想了想，凑近说道：“……主子，爱塔毕竟是汉人，物伤其类，想来他是不愿拿金州的尼堪填壕的，所以才写信求援，而且…… 而且奴才听有传言说，爱塔对大汗屠戮辽东造反的汉人有些微词，定然也是这个缘故！” 莽古尔泰闻言，转过头看看身后的金州城，神色变了几次，最后缓缓摇头道：“……浑格类，这话以后不要对他人提起！父汗很信任爱塔，我等不可主动离间他们……免得落人话柄！” 那名叫浑格类的牛录额真神色一凛，忙点头道：“喳！” 莽古尔泰吐出一口气，经过去年的磨难，他的脾气收敛了不少，换做以往，他早就带兵进入金州城，揪着刘爱塔的衣服质问他是不是有叛逆之心了！ “……传令下去，命察尔汉尽快砍树打造盾车，然后领步兵过来，争取今日便灭了这群敢犯我大金天威的贼人！ 另外，派人进城通知爱塔，让他来见我！” …… “这群家伙一点不傻啊！” 高文亮看着对面四里外的八旗骑兵，不禁有些郁闷，他还以为这群家伙会选择骑兵直接冲锋呢，没想到对方竟然停下等待步兵跟上来。 “到底是深山老林里打磨出来的，果然一点也不能小瞧！” 他感慨了一句，然后把霍潇叫了过来，问道： “……小霍，现在的距离，炮兵如果开火，能不能给他们造成一定的伤亡？” “这个……”霍潇心里计算了一下，摇头道：“距离有些远了，命中率可能比较低，最多就是挑衅一下。” “我要的就是挑衅！”高文亮冷笑道：“我要再试一试对面八旗兵的反应，如果我们开炮挑衅后，对面直接派骑兵冲锋，那就正好开打！ 如果对面忍了，那咱们就要小心了，盾车战术可是后金的看家本领！ 虽然9磅炮可以轰碎木质盾车，但如果骑兵再冲过来射箭，我们的火炮可能就需要连续开火六七次，部队也可能会出现比较大的伤亡。 而火炮开火一定次数是需要冷却的，如果我们不能在火炮必须冷却之前击溃敌人的意志，咱们可就要打一次真正的硬仗了！” 他说着，面色凝重地道：“我们的生命是最宝贵的，我可以接受适当的冒险，但不希望出现无意义的伤亡！ 所以，小霍，你去安排火炮射击三轮吧！如果敌人没有冲过来，我们就趁着这个时间放弃营地，撤退到海边，那里有大口径舰炮和船上发射的火箭弹接应，更加安全。” 霍潇听出了高文亮话里的意思……他不想承担穿越众公民出现阵亡的责任，于是点点头道：“……我明白了司令，我这就去安排试射！” “砰！砰砰！” 很快，一连串的火炮射击声不断响起，十多枚炮弹在空中飞行了几秒后砸进了后金骑兵的阵中，顿时就有六枚炮弹击中了人马，一时间血雾横飞，惨叫声和马匹嘶鸣声不断。 “……保护主子！！”浑格类看到黑乎乎的十几枚炮弹极速飞过来，就知道不好，连忙把莽古尔泰压在了马背上，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他。 不过，距离他们最近的炮弹只在五六米外打死了两个骑兵，他们并没有受伤。 莽古尔泰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看着眼前混乱的场面和不远处的几具残缺不全的尸体，大声吼道：“这……这是什么炮？竟射得如此远？！” “主子！快后撤避炮！！”浑格类拉着莽古尔泰打马向后奔去。 看到莽古尔泰向后跑，其余骑兵也跟着调转马头向后跑。 连退了半里多，又一轮火炮射了过来，这回只有三个倒霉的家伙被击中。 第137章 战金州(五) 突然而来炮击，只是让莽古尔泰慌乱了很短的时间，他毕竟从十几岁开始就开始征战沙场，将近二十年下来，遇险的情况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全军再向后撤三里！” 又一轮炮弹打死两个人后，莽古尔泰大声下令。 他不相信敌人的火炮可以射出六七里远，那还不成仙器了？ 事实也证明了他的判断，当三个牛录的骑兵向后撤退以后，对面的敌军火炮果然没有再发射。 但他也没有因此而开心，因为浑格类骑马过来，汇报了一个让他指甲扣掌心的肉疼数字！ “主子！伤了十六个，没了九个！另外……富察家的讷古也断了一条胳膊，似乎伤了肺腑，吐血不止，人恐怕不成了！” 莽古尔泰脸色铁青，讷古是他从小的伙伴，多年来以来经历数次大战也没伤他分毫，没想到竟死于东华人的炮下！ “走！带我去看！” 想到恨处，他用力地抽了一下屁股底下骑着的骏马，马儿吃痛，不禁猛地抬高了前腿，发出一阵嘶鸣！ “啊！！这帮该死的东华贼！我发誓一定将你们通通杀死！！” 不多时，亲眼见到讷古死不瞑目的莽古尔泰双眼通红，翻身上马就要率军冲锋，但却被浑格类和另外两个牛录额真不顾尊卑地死死拦住。 开什么玩笑！ 敌军的炮阵在三四里之外尚且有如此威力，真要直接冲过去，就算最后能灭了敌军，正蓝旗起码也得伤亡三四百人，一个半牛录就没了啊！ 你莽古尔泰就算是正蓝旗旗主，也不能让大家伙就这么送死啊！ 在几人的劝说下，莽古尔泰慢慢恢复了冷静，他虽然做事冲动，但也不是没有脑子，眼下他正是失宠的时候，必须小心行事，保存高实力。 想到这里，他突然有点理解刘爱塔为什么要龟缩在金州城里了，敌人有如此火炮，出城用战兵和他们的火炮消耗，简直心疼死了啊！ 不过，既然不能用战兵，那为何不用尼堪平民先消耗对方的火炮呢？ 萨尔浒沈阳辽阳等地缴获的明军火炮打了五六发就要浇水降温，不能发射，自己完全可以利用这个弱点…… 他冷笑一声，大声命令道：“……浑格类！你带人去锦州附近的村子抓一两千尼堪过来，我要用他们的命铺路，助我灭了对面的东华贼兵！再催一催爱塔！让他快点过来见我！ 还有……早上不是抓了一个给东华人卖命的朝鲜人吗？把他带过来，我要仔细问一问东华国的事情！” “喳！” …… 对面的高文亮自然不知道自己刚才差点一炮干掉一个和硕贝勒，更不知道因为忌惮他的火炮，莽古尔泰已经决定用金州百姓填壕当炮灰了。 三轮炮击后，他观察了十分钟，确认对方没有冲锋的想法，只好下令部队保持阵型，向海岸边撤退，就像他刚才对霍潇说的那样，他不能拿自己和二十多个公民的生命冒险。 如果对面的八旗骑不等步兵直接冲过来，那没什么说的，用大炮和火箭弹轰他丫的！ 但如果八旗兵有了几千重步兵支援，那就是一场硬仗！他可没把握继续保持轻微伤亡。 更重要的是，他不太信任济州军和东华军的战斗意志，也不确定八旗步兵骑兵全力攻击下，这些人会不会直接溃散！ 这两者和笃信「勇士战死上天堂」的殷人火枪兵可完全不同，以殷人的朴实，多半会真的战至一兵一卒而毫不后退，因为他们视战死为最高的荣誉！ 这份狂热劲，在此时的东亚，恐怕只有日本的武士和浪人还能具备了，明朝人和朝鲜人……太世俗化了，战斗意志反而不容易提高。 既然没把握，那就不打！ 这其实是海军迂回的思路，高文亮觉得这也非常适合自己一方在东北亚的战略方针。 反正后金又没有海军，两条腿的没有四条腿的跑得快，四条腿的也没有海船跑得快啊！ 大不了学毛文龙，在辽东沿海时不时地登陆袭击，收拢人口，如果机会合适，再用火力优势消灭小股敌人，积少成多之下，肯定会让努尔哈赤非常难受。 等以后第二批第三批远洋舰队过来，他们携带的火枪火炮和火箭弹肯定也会更新换代，数量也能大大提高，有的是时间再和后金对耗。 ……东华人的缓缓退却，让莽古尔泰也握不住头脑，这是……怕了八旗天兵？还是另所图谋，他是真看不懂了。 但敌人要跑，他也不能不有所表示，于是便下令小股骑兵散开，隔着一二里的距离前去监视，又派人催促浑格类快点抓人。 中午时分，高文亮率领五六百人撤回到大连湾（明朝叫南关湾）的海岸边，神州号和北冥号早就等在这里接应了。 其实这里距离营地大概只有七八里路，之所以走得这么慢，是因为要维持阵型和迁就火炮和火箭弹发射车。 而滞留在营地附近的三四百户人家一千多口人，一听八旗达子兵来了，全都丢下东西，一窝蜂跟在东华军军阵附近，有百户长和伍长们组织，总算没有一哄而散，但是有人提前逃走也是免不了的。 高文亮也不想放弃这些人口，也下令遮护住这些百姓，偶尔还用霰弹炮和火枪射击敢靠近过来的零散骑兵。 一个上午的时间，又打死打伤三四十个八旗兵，莽古尔泰得知以后肉痛不已，下令不准太靠近敌军的「刺猬阵」，避免不必要的伤亡。 他现在已经亲眼见识到敌军炮阵射杀骑兵的威力了，而且他还从刘兴祚口中得知，东华人的战船上还有数十门更大更猛的火炮以及他们对人口的需求……和刘兴祚一样，他也心动了。 大汗喜欢火炮，这是后金上层尽人皆知的，如果东华国只是需要无用的尼堪人口，莽古尔泰甚至觉得，完全可以用人口和东华人换取火炮和火炮制造的窍门！ 至于刚刚战死的讷古……能让父汗开心，让大金拥有先进的火炮，些许仇怨又算得了什么？ 第138章 战金州(六) 务实！认真！眼下还是后金贵族的普遍原则。 想想也是，二三十年前努尔哈赤还是李如彘的时候，如果不务实地给李老爷子乖乖当亲兵，他说不定直接成了李大帅的又一个首级战利品了。 同样，建州内部的各个部落很多都有深仇大恨，要是不务实地向前看，用一致的利益维持住团结，恐怕后金早就爆炸了。 务实，是传承于老奴早年艰难求生和复杂部落政治的智慧精髓。 其实反过来想想，后金内部的斗争也非常激烈，各方势力的矛盾，从努尔哈赤的大儿子褚英和老婆富察氏的下场就可以看出来，为了平衡各方，努尔哈赤可以毫不犹豫地杀子杀妻！ 如果明朝不是那么急又那么菜地要决战，而是采用围堵战略，用不了太久，只要拖个几年，没有地方劫掠的后金说不定自己就内部爆炸完蛋了，就像历史上无数个旋起旋灭的远疆割据政权一样。 可惜，明朝不幸地摊上了崇祯这个坑货。 后金也幸运地得到了一个英明的黄台吉。 这俩人都是在位17年，却取得了完全不同的结果，也深刻地改变了片土地。 当然，这种事情，莽古尔泰显然是不会知道的。 一处海岸山丘上，他正和刘兴祚骑着马，远远看着东华人正在组织数百人登船，不禁向身边的刘兴祚问道： “……爱塔！你知不知道这些东华人准备把那些尼堪运到哪里？是辽东海上的那些岛屿吗？” 刘兴祚骑在马上比莽古尔泰高半个头，他微微躬身，语气恭敬地回答道：“回和硕贝勒！据东华人的一个高将军信中所言，东海极东之地有一大洲，名为新洲，面积足足有十个明国那么大！ 此大洲上有南宋遗民建立的东华，也有西夷杀人殖民建立的领地，还有数千万土着。 新洲大陆分南北，南新洲大陆大都是西夷领地，北新洲东部也被几个西夷海上强国英吉利法兰西和尼德兰控制，而东华国就在北新洲西部之地， 北新洲大陆辽阔无垠，土地肥沃，而且土着也很少，为了同西夷强国争夺土地，东华人才不远万里争来大明获取人口，以充实新得之土……” 这几天刘兴祚一直在琢磨这段颠覆他世界观的信息，莽古尔泰一问起，就顺口说了出来。 莽古尔泰看了看刘兴祚，将信将疑地问道：“……西夷不是在西方吗？为何跑到了极东之地的……新洲大陆？” 刘兴祚苦笑道：“……大贝勒有所不知，我们所立的这方大地……其实是一个大球！从一个地方出发，如果一直向西，最后可以回到原地！ 西夷所在的欧罗巴大洲……距新洲要比大明要近很多！” “这……怎么可能？”莽古尔泰瞪大眼睛，“爱塔你在说笑吧？如果我们真的站在一个大球上……岂不是会掉下去？你从何处听到这等歪理邪说的？也是东华人？” “这应该不是歪理邪说……” 见他不信，刘兴祚从绑在腰上的口袋里取出一本小册子，本想递给莽古尔泰，又想起对方不太懂汉字，何况这种缺笔少画的东华简体字，就翻开念道： “……自盘古创世以来，已过一百二十五亿年，宇宙尽是虚空，其间点缀无数星系，一星系内有数千亿颗太阳，尔等头顶之太阳，便是银河星系中数千亿太阳之一。 太阳系以太阳为中心，水星，金星，火星皆为虚空之中的球体，众星太阳旋转，地球便是其中之一……” “这是什么书？……也是东华人送给你的！”莽古尔泰实在想象不出刘兴祚描绘出的宇宙，他只觉得这是像是什么神教的经文。 刘兴祚看着远处的两艘大海船，举起小册子神色复杂地回答道：“这本册子是是东华人国内盘古道门的传道书，名叫《创世纪》，这里面讲了很多奇怪的自然道理。 比如这个地圆说，书里就用海上先见船帆的例子证明了， 还有整个世界上无处不在的引力，就是我们之所以能站在地面而没有飘到天空的原因……” 他又背下来一段话： “……任何物体都要保持匀速直线运动或静止状态，直到外力迫使它改变运动状态为止。 这段话真是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我们搭弓射箭，为什么会掉下来，那是因为箭矢受到了地球的重力和风的吹拂！” 莽古尔泰看着眼中放光的刘兴祚，实在不懂这有到底意思在哪里？ 箭矢射出去会落下……这不是很正常吗？他觉得这个刘爱塔有点发疯的前兆…… “先别管这些了！”莽古尔泰加重了语气，用马鞭指着海岸上的那两艘大海船，问道：“爱塔！既然东华人想要尼堪人口，我们给他便是，但是他们要拿船上的火炮来换！ 你和他们接触过，你说说……这事能不能成？” 人口换火炮？ 刘兴祚心里直摇头，如果没有没有看过那篇《君主、国家和文明》，他或许会觉得这桩交易可行，但是他看完了这篇文章，又仔细琢磨了其中的深意，再想起东华人自称华夏之国…… 仅凭大金剃发这一条规矩，东华人和大金恐怕就不可能和睦，虽然东华人自己也不蓄发了。 “……我亲自去试试吧！也许能谈下来呢？东华人火器犀利，如果他们帮助明国……后果不堪设想！” 鬼使神差的，刘兴祚并没有告诉莽古尔泰自己的判断，反而表示希望亲自和那些东华人当面谈谈，其实是他想当面问问对方，到底有没有灵魂和天堂…… 莽古尔泰略微诧异地看了看刘兴祚，对方刚才居然没有自称奴才，虽然自己不是正红旗的固山额真，但也是四大贝勒的身份，是主子！ 难道这家伙已经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吗？还是说代善或者其他人对他说了什么…… “……好！那你速去速回！我数千大军围住了海岸，想来东华人也不敢加害于你！” 心里惊疑，但在面子上莽古尔泰还是对刘兴祚笑了笑，挥手让他去谈购买火炮的事宜。 他是真希望和东华人谈成这笔买卖，一想到自己以后也能有十多门这样的火炮……父汗怕是也必须更「倚重」自己啊！ 第139章 战金州(七) 高文亮第一次见到刘兴祚，就觉得他是个聪明人。 没办法，这家伙虽然剃着光头，还留着金钱鼠尾，但看那五官长相，就不像蠢人，尤其是对方还拿着自己送给他的几本小册子上来就问问题。 只不过第一个问题，就把高大司令给问住了。 “……敢问高将军也是信盘古道门的吗？” “呃，我不是信徒，但是我也相信有一个无所不能的盘古存在。”高文亮想了一会儿，还是套用了一个模糊的回答。 他本人不太看得上崔钰和关小虎他们装神弄鬼的那一套，硬生生地把天文物理和化学说成是盘古大神的规则。 不过教会确实非常有效地解决了殷人士兵的忠诚度问题……毕竟有一个无所不能的大神在上面看着，「老实巴交」的殷人通常是不敢冒着灵魂消散的风险造反的，而且也愿意为盘古作战，荣耀盘古。 所以，执委会和关小虎都交代过众人，穿越众公民可以自称不是信徒，但是绝不能否认盘古大神的存在！否则连公民都不信，那殷人就算再老实，也该怀疑教会存在的正义性了！ “原来如此。”刘兴祚点点头，他看看了看身旁跟着的四个亲信戈什哈（家丁、护卫），不便多拖延，便直接问道。 “三日前高将军在信中提到，贵国需要大量人口去新大陆垦荒，大明人口亿万，为何将军不直接去大明获取丁口，反而来辽东呢？” 高文亮回头看了看还有二三百人没有上船，便露出了悲天悯人的表情： “……刘将军你是汉人吧？不用我说，想必你也知道辽东数百万汉人以后将是什么下场？ 我只是不想看到诸夏的同胞变成敌人的牛马和羔羊……崖山之难的痛苦，我们的先辈三百四十年前已经体会过一次，我不想辽民和大明的百姓再体验一次，能帮一把是一把！” “崖山之难？”刘兴祚琢磨了一下，才恍然对方说的的南宋被蒙古灭亡，他虽然是个粗人，但是少年时也是进过学的，还因为擅自穿了代表生员的儒巾被收拾过，当然也知道这段历史。 只是，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脑袋后面的辫子，心里叹息一声。 “想不到贵国先辈漂泊海外数百年，也没有忘本！在下佩服！” 刘兴祚佩服地抱了一下拳，然后有些违心地道：“不过高将军刚刚有一点所错了，刘某虽是汉人，但深受大金天命大汗重恩，知遇之恩，不可不报！ 况明廷腐朽，主昏臣奸，放任阉宦搜刮百姓！ 士绅贪鄙，饥荒之年逼得小户卖儿卖女！ 税吏苛刻，极尽压榨之能事！ 如此朝廷，已有亡国之象！ 而大金事事用心，人人尽责，政通人和，比明廷强了百倍！ 如果将军的目的不过为了人口开垦新土，为何不我大金交好呢？ 只需要将军拿出火炮交换，莽古尔泰贝勒就可以把一部分不愿臣服大金的辽民交给将军！” 莽古尔泰？ 高文亮听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但是不太清楚这个莽古尔泰做了什么事。 但对方居然愿意用人口找自己换火炮，这让他有些心动，毕竟后金手里现在可有一二百万辽民，要是能把他们从换过来，加上一定的军事技术优势，占领整个北美都不是问题！ 不过，这个念头只在他脑子里想了一下，便被他直接否定了。 如果他真把大批火炮卖给后金，说不定大明连崇祯七年都撑不过去了，就算是再卖更多火炮给大明也没办法平衡！ 因为明末的文官们的内斗和傻逼能把一切事情搞砸，而且效率极其低下！ 明末不是没有有能力的大臣，熊廷弼、卢象升、孙传庭、袁崇焕、洪承畴……这些人大明皇帝和大明朝一个也没用好！ 还有当时明朝最先进火器部队，居然能因为阁老的一只鸡逼得造反，带着先进的火炮部队投靠了满清！ 这支部队的首领叫孔有德，本人和后金有血海深仇…… 这样的明朝，确实就像刘兴祚说的那样，基本上已经没救了，可是取代他的，绝对不能，也不该是满清！ “抱歉！刘将军，我不能卖火炮给你们，因为海军战舰和军舰上的火炮都是执委会的财产，我是陆军统帅，不能单独决定卖掉它们，而且我国我技术出口限制，钢制火炮是一类限制技术，出口需要有关部门的审批。” 高文亮连价格都没有谈，直接拒绝了，给出的理由也让刘兴祚摸不着头脑。 你一个将军，连卖几门火炮都要请国内审批？这怕不是敷衍自己的说辞吧？ 刘兴祚提出了具体的条件，“……高将军，莽古尔泰贝勒愿意用一千个人换一门火炮！ 几门火炮而已，将军难道都不能决定吗？” 高文亮坚定地摇头，“我国不是君主独断政体，而是共和议政，我手下的士兵不是效忠我，而是效忠执委会，效忠公民大会，所以我不能做出损害执委会的决定……向你们出售火炮就是其中之一。 不过，等过几个月提本土的第二批舰队来，也许我会被任命为辽东群岛总督，那样我就有出售火炮的权限了。” 刘兴祚愣了愣，试着理解高文亮这番话的含义。 东华人的所谓公民，应该和大金的旗人类似，是一国之基础，而高文亮手下指挥兵丁的军官，分数不同贵胄家族，就像是几个旗的兵马出动，虽然都是东华公民，但是不是一个主子…… …… 这笔交易最后也没有谈成，不过最后双方都很克制地没有打起来。 莽古尔泰之所以没有下令用盾车骑兵战术强攻，一方面是因为他觉得这样会损失不小，另一方面，则是他还存着从对方手中火获取火炮的念头。 而高文亮则深知自己来辽东半岛的主要目的是获取人口，莽古尔泰突然带四千人过来，自己也没有把握能够击溃对方，还不如先带人登船跑路，虽然他心里很遗憾不能酣畅淋漓地大战一场就是了…… 一个下午和半个晚上，北冥号和神州号跑了两次，把海岸边的九百多金州百姓和六百名士兵运到了海湾外的三山岛，结束了这场有点虎头蛇尾的金州之战。 值得一提的是，看到东华人最后把火炮拆掉轮子一一装上小艇，莽古尔泰还是忍不住心里的蠢蠢欲动，下令骑兵逼近，但是海岸边的两艘战舰上的舰炮齐射警告，让他彻底熄灭了抢夺火炮的心思。 第140章 三条意见 六月二十九日。 大长山岛，原守备衙门，现在的东江管委会驻地，一场远征金州的事后总结会议正在召开。 今天已经是高文亮回到大长山岛的第三天了，这几天高文亮、莫文韬、潘学忠和梁华等人一直在忙着安置金州运来的六千多移民。 直到昨天晚上，最后一批沙船在神州号的护送下，把三山岛上的最后600多人运到了小长山岛，所以他们才能抽出时间，开始事后总结。 “……这次是我们陆军唱主角，所以还是我先说吧！” 见人都到齐了，一身短袖的高文亮摸了摸额头的汗水，第一个站起来。 他看看陆海军的几个军头，还有莫文韬李仁军侯俊杰等几个行政头头，十分严肃地道：“如果要我给这次远征金州的行动打分，我只能给一个及格！ 为什么呢？ 因为我们踏马差点完蛋！” 他爆完出口，摸出一小包香烟，抽出半根点上，吐出一口烟雾，闷闷地道： “这次我要第一个检讨！我猜到了后金会派援兵过来，但是没有猜到他们会那么快，以至于营地附近和岸边还滞留了不少平民，在决策上也有些迟疑。 好在我们的火炮威力也让对方摸不准，选择了观望，这才让我们有机会从容撤退到船上。 打仗就需要冒险，但是这次的教训也应该让我们记住，在做任何决定时，一定要考虑最坏的结果，并且提前制定预案！” 高文亮说完就坐了下去，但还是面色不佳。 见他主动承认自己的失误，本来打算借机点一点他的潘学忠也没有了由头，只好站起来劝慰道：“不管怎么样，这次的远征的结果总是好的嘛！不仅获得六千五百移民，自身的伤亡也不大，只有两个殷人火枪兵和19个义从军阵亡。 现在是总结会，既然要总结，也不用光说缺点和不足，做的好的地方也要说一说，看看还有什么能改进的。” 他这话说的水平不错，本来有些压抑的氛围也变得轻松了不少。 莫文韬看了看高潘二人，也笑道：“我没有参加远征，本来没什么说话的资格，不过，我觉得这次远征，无论是对我们，还是对本土，都是意义重大一次行动。 因为通过这场行动，我们大概摸清楚了后金的军事力量，还过第一次获得了这么多人口，说实话，我真没想到，拉人会这么顺利。” 褚凤良插话道：“明朝的老百姓其实还是挺顽固的，能跟我们走的，都是快活不下去的那种人，心存侥幸的人选择继续留在金州的人也不少。” 莫文韬点点头，这个情况他这几天安排人手摸底移民情况的时候也察觉到了，这六七千人绝大多数没一点财产和土地，都是赤贫。 不过，这反倒是方便了后续的安排。 东江管委会有常住人口的岛屿现在是15个，耕地数量不算太多，这6500人有一多半需要运到济州岛，冲淡那里的人口比例。 赤贫的人，才会感激管委会给他们分配的土地，才会珍惜现在的生活。 坐在高文亮右手边的霍潇这时举手道：“莫主任，我觉得咱们还是先说说行动的不足之处吧！ 我的看法和高司令一样，这次确实有些冒险，不过，我认为问题还在于陆军的人数和战斗力并没有达到预期。 殷人火枪兵和炮兵的表现还可以，但是义从军并没有在这次远征行动中打过什么硬仗，如果现在让他们单独作战，恐怕也难当大任，所以，我有三个不算成熟的意见。 首先，必须在下半年组织以连为单位的海岸袭击部队，主要构成就是少量火炮加几连义从军，这样既可以获取人口，支援反抗后金的辽民，也可以锻炼部队，提高战斗力。 其次，东江义从军的数量要扩充，可以挑选忠诚的辽民青年，把他们的家人送去济州岛，然后给他们装备火绳枪和燧发枪，这两种武器，可以让他们在面对后金精锐骑兵和重步兵时具备反制能力……即便有一定伤亡，也在我们的承受范围内！ 最后，我们要重视低级军官的培养，济州岛上现在已经有短期的军官培训班，我们可以在长山岛也办一个，就近教学，方便以后迅速扩充部队。” 听完他的三条意见，高文亮第一个举手支持。 “我同意小霍的意见！虽然这次算没打成，但我们也不能让八旗兵闲着，从辽河口到鸭绿口，这个范围的海岸必须在我们的牢牢控制之下！ 还有，用一些武器盔甲甚至火绳枪支持辽民的反抗，也必须马上提上日程！ 辽东是他们的家园，打后金肯定卖命，只需要多多支持武器粮食给他们，就能不断消耗后金的兵力，说不定努尔哈赤会因此提前放弃金州。” 潘学忠思索片刻，点头道：“除了开设军官培训班，我也同意。” 莫文韬看向他，表态道：“军校还是慎重吧！济州岛那里现在是我们的大后方，军校设在那里是最合适的，其余的我都没有意见。” 一个小时后，会议结束，潘学忠叫住了准备去军营视察的高文亮。 “高司令，有一件事，我一直想对对你说。” 高文亮一愣，笑道：“叫我老高就行，我也没叫你潘委员不是？” “行，老高，那我就直说了。”潘学忠连房间里没其他人，便认真地开口道： “我和莫主任老刘还有小霍几个都觉得，东江义从军现在的训练不是很正规，正式从济州军官培训班的军官太少了，应该选一批背景可靠的辽民青年，去济州岛接受正规的军事培训……” “这是好事啊！”高文亮摸摸下巴，觉得对方肯定还有其他意思，就催促道：“潘大船长，到底想说啥？咱们还有啥不能说的？” 潘学忠点点头，补充道：“出于部队体系正规化和增强凝聚力的考虑，除了培训军官外，还应该联系济州管委会，让关主教派一批教士过来，在思想和精神上塑造出一支不惧死亡的敢战之兵！” 听对方说要请一批神棍过来，高文亮眉头先是一皱，随后又慢慢舒展开来，在亲自指挥作战的过程中，他确实明显感觉到济州军和东江军两支军队，和殷人火枪兵在精神状态上的差距。 怕死，是人之常情，但是如果一支军队的士兵总是容易陷入恐惧，那就很难打好仗了。 有了盘古教的忽悠，殷人火枪兵那是真不怕死，自己如果下令他们端着刺刀向敌人的骑兵冲锋，殷人火枪兵多半也会照做，因为他们的观念已经被替换，死亡不再是惩罚，而是荣耀。 高文亮思考片刻，点头道：“好吧，过几天神州号回济州，我们就让关小虎派人在东江管委会设置教区吧！ 正好长山岛上有庙，就给他在旁边盖个教堂！” 第141章 皇帝的性格 天启元年七月初九，晴。 济州岛，济州管委会下属的情报保卫局局长李松年提着一个手提牛皮包，正快步跟随一名秘书走向管委会大楼二楼的会议室。 这位被济州东华公民戏称为“契卡”大头目，被济州百姓和混入济州的李朝细作比为东华锦衣卫指挥使的前任心理医生，此时脸上虽然平静，但眼神中全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因为神州号刚刚到了济州港码头，船上除了装着四百名辽东新移民和一些粮食外，还十分“友好”地把路上遇到三艘明朝使船给请了回来！ 听说大明使船上有一个明朝进士，名叫刘鸿训，朱同学派他前往朝鲜，是为了稳定李朝局势，让其不要在大明和后金之间首鼠两端……谁知道居然半路被蛮横不讲理的刘大船长给强行弄到了济州。 这可是管委会众人第一次和明朝大官接触，吕建成虽然对刘彦文的冒失举动有些生气，但事已至此，也只好尽量地从中争取最好的结果了。 李松年作为精通心理学的大才，又负责情报和反间谍工作，自然被第一时间请到了会议室商议。 “……刘船长这事做的莽撞了，遇到了和人家打声招呼就行，没必要直接连人带船给带回来吧？ 万一天启皇帝一冲动，下令水师和我们开战怎么办？” 李松年刚进会议室，就听到关小虎关委员在对吕建成抱怨。 吕建成心里对刘彦文也有些不满，不过身为海军的老大，他必须给他说句话。 “……彦文这次确实有些冲动了，不过这这个刘进士是明朝派去去安抚朝鲜的。 如果不加干涉，李朝肯定会告我们的黑状，这次阴差阳错地截下他，正好可以借着他向明朝展示我们的实力……正好，李局长也来了，我们先听听专业人士的意见吧！” 吕建成说着，朝走进来的李松年指了指会议桌前的座位，笑着说道。 “主任你这是给我出了个难题啊！”李松年拉着椅子坐下，看了看会议室里的宋维纶、高博、关小虎、叶晨、张学毅几人，又微笑道：“虽然我对明末的国际格局只是一知半解，但是分析人的心理，我还是挺擅长的！” 宋维纶拍手笑道：“李局长，我们要的就是你这份对人心的把握啊！六一四阴谋和金万全间谍案之所以能完美破获，全靠你的心理洞察能力！ 现在就在这个刘进士身上，发挥你的本事吧！”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表示信任李松年的专业。 所谓六一四阴谋简单来说，就是东华人统治济州后，采取的政策使得大部分士绅富户失去了财产土地，还有少部分士绅富户则只剩下了十分之一的财产。 因此岛上一批不甘心失去大批土地的士绅，决定利用自己的声望和名声在六月十四发动起义，驱逐东华人。 只不过他们的谋划很快就被情报保卫局的特务和线人得知，然后就是一场大逮捕捕，李松年亲自出马审问，攻破了一名参与者的心理防线，使得管委会拿到了更具体的名单。 至于金万全间谍案，则是李朝和济州管委会的第一次情报交锋，因为这个金万全原本就是李珲派到济州进行监视的细作。 管委会统治济州后，他就潜伏了下来，如果不是他例行心理考核被李松年抓住了马脚，这家伙肯定会接受济州岛军官学校的培训，成为一名光荣的东华陆军军官了！ 李松年听对方提到自己的成绩，嘴角也不自觉地勾起一丝微笑，他站起来，对众人点点头， “……既然宋委员都这么说了。那我就趁着那个刘进士还没来，先对大家谈谈我的看法。” 李松年有备而来，从手提包里取出一份资料举在手中。 “……这是我这半年来阅读历史资料，总结出来的一些历史人物的心理分析报告，虽然因为资料不全，不可能完全对，但我认为这有一定的参考价值。 特别是天启崇祯和努尔哈赤皇太极这种能够决定一国大政的人物，如果能够深刻地了解他们的性格，就有比较大的概率分析出他对一件事可能应对措施。” 说着他从几份报告中抽出一份，介绍道：“这份是天启皇帝朱由校的性格分析。 从他和内阁还有言官的交锋以及向熊廷弼认错来看，他是一个在乎实际利益而大于名声的人，这当然和他年纪小有关，但是对于重大事务的决策，也能看出一个人真正的秉性。 但朱由校显然也不是什么雄才大略的皇帝，他的父亲泰昌帝不受万历的宠爱，连带着天启这个皇孙的日子也不太好过，但正是有这样的童年经历，让他更能理解人性的本质…… 我大胆猜测，他不是不知道魏忠贤专权会有什么结果，但为了保住手中的权力，制衡越来越强势的文官，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支持魏忠贤，天启的支持才是魏忠贤权倾朝野的基础。 从崇祯上台后那么容易诛杀魏忠贤来看，我偏向于这个判断。 回到现在的问题，天启派这个刘进士去朝鲜，想要解决的核心问题是让朝鲜牵制后金，而如果我们可以代替朝鲜打击后金，天启应该会倾向于接受这个局面，前面说过，他是一个看重实力利益大于名声的人。 相反，崇祯就绝对不会接受和我们的合作！因为崇祯的人格偏向于刚愎自用的完美主义，他要当一个圣君，所以不能接受有人欺骗他，也不能接受和一个海外小国的合作，他宁愿死，也不能接受自己不是“圣君”。 基于以上分析，我认为接触这个刘进士时，应该侧重于展示我们的陆海军实力，并且给天启写一份战略分析报告，告诉他与我们合作的好处……” 李松年分析完，会议室里沉默几秒，然后开始互相讨论这么做的可行性。 高博最先开口问道：“李局长，你有多大把握天启会按照你的分析那样做，我记得明朝很自大吧？就算天启是一个现实主义者，明朝的文官也会极力阻拦住的！” 李松年耸耸肩，“……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想他们不至于那么蠢吧？和我们为敌有什么好处？ 后金正在飞快崛起，明朝短时间内必须把全部精力放在应对后金上面，我们肯帮忙，他们总不至于向外推吧？” 第142章 刘鸿训 宋维纶思索一下，无奈地摇摇头，“这可说不准！朝鲜是明朝的藩属，我们占据了济州，还拿下了辽东列岛。 在传统的文官思维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除非我们能证明李朝暗通后金，然后在辽东半岛搞出大动作，不然明朝对我们敌视，还是大概率事件。” “这两条倒没有什么困难。”张学毅接话道，“明朝其实在萨尔浒之战后就怀疑李朝的忠诚度了，不用多少证据，让刘进士去朝鲜看看李珲怎么处理投降后金的姜宏立，就知道个大概了。 至于袭击辽东收拢人口和帮助辽民反抗后金，这本来就是我们下半年要去做的事情，让那个刘进士跟着海军看看我们怎么做的就行了。” 吕建成见其他人都不说话，站起身，“那就先按照这个方案来执行吧！能和明朝达成合作是最好的，但我们也要防备和明朝撕破脸，济州造船厂和制硝厂的规模必须扩大，工人就在第一批新移民里招募。 另外，军队规模也要扩充，现在的陆军还是太少了……” …… 另一边，济州港码头。 大明翰林院编修刘鸿训刚刚被允许上岸。 他是一个五十多岁孔武有力的黑胡子老者，如果不是一身大红文官袍，他更像一个老将而不是文官。 “……刘船长，这地面是何种石材铺就，怎地如此平整？” 刘鸿训上岸后先是好奇地打量着这座不断修建中的港口和不远处造船厂，最后察觉脚下码头地面的异常，开口朝身旁的刘彦文问道。 老实说，刘鸿训听不太懂刘鸿训的一口南京官话，经过身后通译官童秀才用辽东口音的转述，他弄明白对方的意思。 至于为什么他能听懂辽东口音，而听不懂南京话，当然是因为现代普通话是以北京话为基础制定的，而北京口音，明末清初就换成了辽东口音，甚至连人都换了一遍…… 刘彦文想了想，含糊其辞地道：“唔，这种建材名叫水泥，是我们发明的新型建筑材料，粘合性和硬度都比糯米汁黏土要好很多。” 他不想再多说，就指着码头上等着的一辆四轮马车，“刘老先生，先请上车吧！我们管委会主任已经答应见您了。” 刘鸿训悄悄把这个水泥记在心里，又看向不远处的这辆四轮马车，不禁讶异道：“……这马车的形式，却是同十多年前利西泰先生在京城打造的西洋四轮马车类似！ 都是两辆双轮车用一根立轴连接……不知道这四轮车载重几何？” 刘彦文看了看这辆用军用四轮马车加个棚子的笑道，“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不过这辆马车是木质框架，载重应该不到一吨吧？就是八担左右。 ……不知道刘老先生说的利西泰先生，又是何人？” 刘鸿训笑答道：“利西泰先生乃是一位西洋大才，虽出身西夷，却对圣人道理钻研颇深，家父曾与其交往，获益匪浅，可惜利西泰先生已于十年前仙逝了。” 利西泰？ 这是哪个来大明的西方传教士吧？ 刘彦文琢磨了一下这个名字，发现自己没印象，就伸手请刘鸿训先上车。 “刘老先生，我们走吧！之前我和你谈那些事情，还是要管委会吕主任和各位委员点头同意才行，大明现在的情况很危险，我们都需要抓紧时间了。” “老夫省得！”刘鸿训认真点头，踏步坐上了马车，脑海里不禁浮现了五日前初见这位东华国海军刘船长的场景。 那时他带着一行人乘船前往朝鲜，为了避免被后金擒获，特意绕开了金州和长山列岛，但还是很「幸运」地碰到了载着移民向济州岛返航的神州号。 而刘彦文在离开长山岛之前就和潘文忠商量过了，下半年就开始制霸渤海和黄海，发现刘鸿训的三艘船，还以为是客户来了。 踏当机立断下令拦截，准备收取第一笔保护费，顺便把第一张塑料通航证发出去，谁知道收保护费收到了大明朝的使者头上…… 南宋遗民！ 新洲大陆！ 东华共和议政！ 说实话，刘鸿训一开始是不相信对方的这套说辞的，在他最初的直觉里，对方应该是哪支南洋的海上盗匪得了两艘西洋战船，为了方便行事就冒称南宋遗民。 不过，通过和刘彦文的接触，刘鸿训发现自己越来越相信对方说的是实话。 船上森严的法度、面孔不同于中土之人的殷商后裔水手、详实的开拓立国历史、脱胎道门却道理严密的盘古之教会、以及自成一体的简化汉字…… 这些处处和大明迥异但却有所继承有所联系的东华风物，让刘鸿训完全相信了大海的极东之地，确实存在一个南宋遗民建立在东华共和之国。 就是这东华国的共和政体……真是太无君无父，混乱纲常了！ 人和人之间怎么能没有等级，人人平等呢？ 没有礼教，一国之人又该如何别内外，定亲疏，序长幼，明贵贱呢？ 还有那盘古教……看那些殷人的虔诚，还有刘彦文等人对圣人礼教的轻视态度，就知道此教在东华国已取代了礼教，而没了礼教，严格来说，东华国其实已经算不得诸夏了。 不过，刘鸿训并没有把这话说出来，在得知东华人已经占领长山列岛，还在金州和八旗兵打了一架后，他就开始大加称赞东华国拓地殖民的壮举，然后旁敲侧击地试探刘彦文，东华人愿不愿意帮助大明对抗后金，后者自然求之不得。 如此，短短几天的时间，两人就谈出了几个初步的条件。 刘鸿训身处大明朝堂的核心，当然清楚辽东的情况有多么糟糕。 宁远城前线的军队大都是新败之军，熊廷弼又是一个苛刻的人，一到辽东就连杀几名逃将，宁远诸军大都军心动摇。 此外，辽东巡抚王化贞和辽东经略在如何应对后金的战略问题上也产生了根本性的冲突。 王化贞提出支援辽民反抗后金，然后集中兵力主动反击，而熊廷弼则认为辽民皆不可信，沈阳辽阳的陷落都是因为城内的蒙古人作乱和辽东士绅开城迎降，因此他主张严格防守，不主动出击。 不管最后朝廷采取谁的方略，如果这个时候东华人能组织几千兵力在辽南海岸袭扰，牵制后金兵马，对大明来说都是好事。 至于被东华人占据的济州岛和长山列岛，刘鸿训表面上犹豫，内心却并不算怎么在意……和守住宁远前线相比，这几个岛子又算得了什么？ 他日大明若是收复辽东，东华区区数千上万兵马，还敢在大明数十万大军的威胁下继续占据这些地方吗？ 第143章 请求 “刘老先生，这位就是我们济州管委会的吕主任，他同时也是陆海军联席会议主任。” 济州城南的管委会大楼小礼堂里内，刘彦文笑着把身穿白色衬衫的吕建成介绍给了刘鸿训。 “刘老先生，你好你好，我是东华共和国济州管委会主任吕建成，你叫我吕主任就好。” 吕建成热情伸手和发懵的刘鸿训握了握，然后向他介绍身后众人， “这是我们济州管委会的贸易委员宋维纶同志，这是外交委员高博同志，这是济州军参谋长张学毅同志，这是盘古教济州教区的大主教关小虎……” 刘鸿训身体僵直地和这些东华人的大员们握手，路上他通过刘彦文得知东华人不拘礼节，人人平等，官吏都是为公民们服务……现在他更是深切地体会到了这一点。 这东华国可是南宋后裔啊，难道全都把朱子程子等先贤的道理忘记了吗？ 刘鸿训强忍着内心抓狂和不适挤出一些笑容一一和这些白衬衫和军装握手，不过中途却在一个身穿不伦不类帽袍，胸前挂着阴阳鱼吊坠的短发男人面前停了下来。 看着一脸微笑的关小虎，刘鸿训实在忍不住了，内心儒家门徒的使命感觉醒，不禁开口问道： “这位……关主教！可是东华国盘古道门的首领？老夫同贵门的两位随军道长有过几番交流，现在还有几个问题不明，倒要当面请教阁下！” 关小虎听完童秀才的翻译一愣，有些摸不着头脑，他看向了对面的刘彦文，后者耸耸肩头，表示自己是无辜的。 这唱的哪一出啊？ 关小虎真没想到刘鸿训会先对自己发难，神州号上的随军教士都和这家伙说了啥？ 想不明白，干脆就不想，关小虎点头道： “……刘先生，来者是客，你问吧！只要我能答上来。” 刘鸿训闻言面色稍缓，想起对方有东华国类似「大儒」的地位，深吸一口气，看了看饶有兴致的吕建成等人，平静道：“好！关主教快人快语！老夫就问了。 先前在船上，陈胡二位道长都说我名教无用，还说故宋亡天下，皆因名教！ 敢问关主教，故宋失器，实为偏安一隅，主昏臣奸之因，非名教罪过，此乃史书公论，贵门如此诋毁宋之，很不妥当吧？” 明教？ 关小虎下意识地以为这个“名教”是明教，不过再看对方一身大明红色官服，顿时明白过来……这老头，感情是在为宋儒开脱呢。 “刘老先生，我想你可能误会了。”关小虎作为专业人士，自然不可能不通读历史，听到刘鸿训的问题，不由得玩心大起，他微微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不是我们教会觉得名教很垃圾，而是我们的历史学者和政治家都认为名教很垃圾！ 不是南宋的名教很垃圾，而是自从汉武帝采用董仲舒天人感应之说，独尊儒术开始，儒家和名教就一直在走下坡路。 我们的历史学者通常认为，当一种学说拥有无可争辩不可反驳的地位时，就已经走在了堕落和失败的路上。 因为世界在变化，技术在进步，社会环境在改变，用一套固定的方法，应对不断变化的世界，怎么可能不出问题呢？ 南宋灭亡的原因有很多，赵家皇帝不顾实际地要收权、北方汉军的为虎作伥、南宋的重文轻武、蒙古的骑兵优势……但是这些原因都不算什么！ 因为赵宋是真的与儒家士大夫共天下的，既然南宋的精英士大夫群体享受了最多的社会资源，那就要要承担南宋灭亡的主要责任。 难道他们蹈海而死或者不仕元，就能抵消自己的历史责任吗？ 正是因为我们的先民经历过这样的痛苦，然后对这个问题进行了最彻底的思考，才找到了南宋亡天下的两个主要原因——君主专制和礼教！ 赵家皇帝把天下当成了他们赵家的私产，推崇重文轻武，使得华夏男儿柔弱，结果赵家子孙能力太差，把江山丢了。 而礼教，或者说刘先生你口中的名教呢？无事袖手谈心性，临危一死报君王！有这样的社会精英，国家岂能不危？ 而培养出这样精英的名教，难道不应该批评吗？” 刘鸿训被一番话给怼得胡子乱颤抖，虽然有些词汇他听不懂，但是猜也能猜出意思，下意识强辩道：“……这，这保家卫国是武人的事情，士大夫不以死报君，还能如何？” 关小虎耸耸肩，平静地道：“所以这是名教的教育出了问题，士大夫能力不行，只会科举，占着茅坑不拉屎，占着最多的资源却没有保卫国家的义务，能好才怪！” “你！” “好啦！” 吕建成看到刘老头脸色发红，生怕他给气出个好歹，连忙出声道：“刘老先生，我们先坐下谈吧！ 我们毕竟流落海外数百年，文化和大明有差异是很正常的事情……关主教他为人耿直，你别往心里去。” 说完他还给关小虎使了个眼色，让他别刺激刘老头了。 “……哼！” 刘鸿训哼了一声，心里颇有不忿……只是看在对方的战船火炮的份上，他也不想和东华人决裂。 “吕……主任！”刘鸿训坐下后，先是深深看了关小虎一眼，便对主事人吕建成表明自己的态度， “……我大明一向欢迎海外之国前来朝贡，东华国开拓新洲，筚路蓝缕，实属不易，难能可贵的是，历经数百年东华亦保持了华夏本色！ 老夫此番奉皇命海路去朝鲜，本欲联络朝鲜对后金牵制一二，途中遇刘船东……盛情向邀，今日得见诸位，却是有一桩大事要与诸位好好商谈！” 提起正事，刘鸿训忘记了刚才的不快，站起身面带忧虑地向会议桌对面的几人拱手道： “各位想必已经知晓，辽东已为建奴所夺，辽东生灵涂炭！我大明百万辽民沦为奴贼案板上的鱼肉！ 吕主任！为辽东百万生民计，老夫夺情恳请东华将士跨海出兵辽东，以策应大明辽西官军的反攻！” 第144章 意外的顺利 “……哈哈！刘老先生不必如此！就算你不提，我们也会出兵辽东的！” 吕建成见对方如此郑重，也站了起来，笑着介绍道： “新洲大陆地广人稀，而我国有数千万亩土地需要人手耕种，辽民正是我国所需。 实际上，执委会之所以这么迫切派我们冒险返回大明，正是因为对人口的需求。 此外，我们此行还希望在大明附近或者大明的长江口和天津建立贸易据点，以便和大明展开贸易，互通有无。 如果大明朝廷能支持我们的移民计划，我们还可以出售一批性能不错的火炮和火枪给大明……” 吕建成把刘彦文提前送来的条件又重复了一遍，又加上了在松江府和天津建立商站的条件。 刘鸿训早有准备，没怎么犹豫就点头道：“贸易没有问题，大明自隆庆年就已经开关，商站也并无禁忌，只是放大明子民移民海外……不是本官不信任东华国，只是这没有先例，皇上和朝堂恐怕都不会支持！” “他们留在家乡，遇到灾年也要逃荒，不是吗？” 张学毅出声道：“大明的土地承载力已经达到了极限，一旦出连绵不断的水灾旱灾和蝗灾，大规模的流民肯定会出现！ 与其让他们饿死或者造反，不如让他们上船去新大陆，这样不好吗？” 刘鸿训眼神一动，但最后还是摇头道：“……此事无可商量！立即便本官把条件呈给圣上，内阁的阁老们也不会同意的！” 谁知道你们会不会训练流民里的壮士，以战船运兵，侵夺沿大明海州县？ 刘鸿训心里默默想道。 流民不成气候，打不过精锐的官军，但是东华人可不一样了，朝廷是害怕流民作乱，但是更害怕又出一个海上后金！ 以贸易和辽民诱东华人对抗后金，不过是刘鸿训为了牵制后金所想到的二虎相伤的权宜之计。 他从刘彦文那里了解东华的实力后，心中就一直担心这些东华人选择和后金勾结，以海船运输八旗兵到天津，山东南直隶等东南沿海，那样的话，大明朝可真就有存亡之危！ 只有先用条件拉住东华人，让其与后金结下更多仇怨，大明才能获得一些喘息之机，从容收拾辽东局势…… 吕建成和张学毅等人没有猜到刘鸿训还有这些心思，只觉得这位刘老进士很好说话，而且并不如想象中那样迂腐和固执。 展开贸易和建立商站，还有占领济州和辽东列岛的条件，刘鸿训都没有多犹豫就答应了下来，除了直接从大明腹地移民这个条件被拒绝外，谈判进行的非常顺利。 七月初九和初十两天时间，济州管委会就和刘鸿训代表的大明朝廷初步谈成了协议草案。 主要内容就三条，第一，东华国船只可以在大明任意港口停靠，开展贸易。 第二，东华商人可以在大明境内开设商站。 第三，东华国需要派出五千兵马进攻辽东南部，至少获得一千五百颗「真虏」的首级，辽东的辽民，东华国也可以招募到新洲大陆。 之所以这么模糊，当然是因刘鸿训只是出使朝鲜的大明使臣，这些条件他不可能拍板同意，所以就先拿出这三条皇上和朝堂都会同意的条件。 其实他还想让吕建成代表东华国向大明称臣呢，只是被直接干脆地拒绝了。 十日下午，张学组织了一场一千五百人参加的军事演习，邀请刘鸿训参观。 东华人的火炮火枪，还有一种火箭弹的威力，让他在震怖之余，更加坚定了不允许东华人招募大明百姓移民新大陆的想法。 特别是那种燧发火枪，寻常一个丁壮，训练半年即可随阵成军，如果十万辽民人人手持一杆燧发火枪，那东华人对大明的威胁……恐怕还要远远超过建奴！ 幸好他们只有不到五千军队，而且大明距离东华有两万里之遥，运输困难，否则…… …… 和刘鸿训谈判顺利，让吕建成等人兴奋之余，也有些怀疑这家伙到底是不是大明朝的正经文官。 这味道……不对啊！ 随后情报保卫局局长李松年借故向刘鸿训询问了一些朝廷里的事情，又让人接触了一下刘鸿训的几个随员，对比历史资料，证实刘鸿训的确是明朝的使臣。 “……刘鸿训肯这么轻易的答应我们的大部分条件，可能是因为大明朝廷对辽西接下来的战事并不乐观，也可能是他在欺骗我们，事后根本没打算履行， 当然，也可能是我们的条件不算多为难，让他觉得答应了也没什么。” 十二日上午，济州管委会主任的办公室里，李松年正在向吕建成和宋维纶等四个委员和一位临时委员张学毅（代替高文亮）说着自己的判断。 “……不过，我个人倾向最后一个可能，我们的条件确实不苛刻，而且刘鸿训拒绝我们直接从明朝获得人口，也说明他对我们非常警惕。 我们用运送灾民流民的理由都没能说服他，要么这家伙是一个铁石心肠，要么他在害怕，害怕我们获得这么多人口后进攻明朝！” “不管怎么样，从明朝获取人口暂时还不急，眼下的辽民才是我们关注的重点，在这一点上，和明朝达成共识是有利的。” 高博笑道：“刘鸿训答应帮我们说服朝鲜和明朝，默认我们控制济州岛和辽东列岛，这本身就是一个外交胜利，有明朝和朝鲜的承认，我们就不用再担心法理上的问题了。” 张学毅摇头道，“法理什么的，都是打出来的！我认为咱们也应该对明朝保持警惕，那帮文官，说不定哪天脑子抽了派船突袭咱们！ 军事上的准备不可放松，陆军和军官培训必须加快再加快。 高司令给我写的信里提到六六式燧发枪的射程问题，他想让我们专门开设一个作坊制造米尼弹丸，以提高步枪射程。 另外，我认为还要再训练一个团的火枪兵义从军，仓库里还有当初带来的三百杆百杆燧发枪和五百杆火绳枪，不能让这些武器再吃灰了。” 第145章 东方人在新大陆 1621年6月2日。 温哥华地区迎来了降雨相对比较少的夏季。 经过两年的建设，新华港现在越来越有后世港口小城的影子了。 沿着海湾修筑的堤坝、港口南部的造船厂和仓库区、停泊在海军基地内的十多艘大小型战舰和三十多艘运输船只、用花岗岩和混凝土修筑的灯塔和四座炮台、港口周围一片片用红砖砌成的居民二三层楼房……无一不彰显这个新大陆国家的富裕和军事实力。 这天上午，又有四艘船靠近了新华港的码头，分别是新家园级的第六舰瀛洲号、两艘蛟龙级运输船，以及一艘破破烂烂的武装商船，而瀛洲号战舰的船头，还挂着一面代表胜利的红旗，顿时引起海军基地内士兵们的围观。 “……这里就是东方人国家的首都吗？”瀛洲号甲板上，一身白色麻布衣服的爱德华·冯·弗里德斯，喃喃自语道。 弗里德斯现年41岁，尼德兰联省共和国西印度公司旗下兼职私掠船“坏乔治号”的船长。 嗯，就是合法海盗。 在联合省的弗里德斯船长看来，华夏新洲共和国和他听过的东方异教徒国家完全不同。 首先，这些东方人，居然在北美西海岸建立了一个共和制国家！ 这恐怕是除了欧洲以外，唯一一个共和制国家了！ 仅凭在美洲发现一个共和制国家这一点，弗里德斯就觉得自己就足以成为联合省的风云人物，赢得阿姆斯特丹那些贵妇们的青睐……当然，前提是东方人肯释放自己和自己的“坏乔治号”武装商船。 “唉～也不知道这些东方人会怎么对待俘虏，希望不会太野蛮！” 弗里德斯回头看了看自己脚下的这艘双层甲板战舰，再看看不远处船舷破损了好几个窟窿的“坏乔治号”，心里不禁有些庆幸自己五天前明智地选择了投降。 在他看来，这个国家的海军已经接近欧洲强国水平，尤其是甲板上那种可以拆卸轮子的便捷钢制火炮，既可以作为战舰的火力补充，应该也可以在陆战中发挥重要作用。 而因为宗教改革问题，现在的北德意志的新教诸侯和神罗皇帝斐迪南二世以及南德天主教诸侯之间爆发了激烈的战争，双方对火炮的需求都很大。 另外，联合省同西班牙签订的十二年和约今年就要到期了，弗里德斯也不确定自己的国家会不会和西班牙帝国再次爆发连绵不断的战争……从西印度公司向海牙的各个船东下达的大量订单来看，答案应该是肯定的。 没有人喜欢战争，除非有利可图，作为一名合格的商人和船东，弗里德斯是一个愿意冒险的人，不然也不会选择绕过麦哲伦海峡，来到西班牙人控制的美洲西海岸找土着换取黄金。 他敏锐地捕捉到了新洲共和国钢制火炮巨大的商机，他相信只要自己能够说服东方人把火炮出售给自己，就一定能赚取超乎想象的巨大回报。 在北美西海岸发现东华共和国这个国家，说不定就是“坏乔治号”给自己带来的机遇。 就在他思考着如何说服东方人卖火炮给自己的时候，身后甲板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回头一看，原来那名会说古怪口音英语的新洲共和国海军军官黄安来了。 “……怎么样？船长先生，我们的新华港和阿姆斯特丹相比，哪个更漂亮？” 新家园级第六舰“瀛洲号”船长、海军少校黄安忍着对方的体味，开了一个玩笑。 弗里德斯路上就知道这些东方人对对欧洲的情况很熟悉，也没有多惊讶，仔细考虑后，认真地回答： “尊敬的船长先生，我非常惊讶能够在美洲西岸看到这么漂亮和干净的港口，但阿姆斯特丹是大西洋的珍珠，我无法给您一个违背我本心的答案。” 那是你还没有看到吉龙岛号，不然还不得被吓尿啊！ 黄安恶趣味的想着，心里有些遗憾执委会选择在吉龙岛号重新下水后开到温堡停泊。 他是一个激进的“巨舰征服派”，认为应该充分利用吉东岛号的运力和机动优势确立太平洋的霸权。 不过，鉴于重新下水的吉龙岛号其中一个螺旋桨受损略微变形，且剩余燃料也不多，于是执委会听取了海军的意见，决定暂时把吉龙岛号开到了温堡，等待海军在洛杉矶开采到石油炼出重油，就重新启用吉龙岛号……这是三个月前的事情。 心里遗憾，黄安面子上笑道：“哈哈！你还挺骄傲……我知道，你们荷兰人现在是海上的贸易霸主，我也承认阿姆斯特丹是一座很厉害的城市，不过……嗯，你们西班牙人应该在打仗吧？” 弗里德斯惊讶地看着黄安，“您到过欧洲？” “不！”黄安摇头，“我只是认为，荷兰东印度公司和欧洲第一家证券交易所的所在地，以及欧洲的金融中心，肯定不会差。” 弗里德斯仔细琢磨了「东印度公司」「证券交易所」和「金融中心」这些单词，还有和西班牙的战争，心里越发确定，一定有商业间谍在欧洲为这些东方人搜集情报。 弗里德斯决定略过这个话题，微笑道，“我不得不纠正您，船长先生，我是泽兰省人，不是荷兰人，但我也是尼德兰人。” 黄安点点头，正色道：“好吧，尼德兰人！我来是提醒你，上岸以后，你和你的船员必须接受为期半个月的传染病学观察！ 你们可以在码头的隔离区范围内活动，但是不要擅自离开，否则会被判处监禁！ 我会向执委会报告你们主动袭击我国海军的情况，你现在最好想想该如何赔偿我们的损失。” 弗里德斯的脸色一下子垮了下来，他见黄安转身要走，连忙喊道： “等等！船长先生！这是一个误会！我……” 他说不下去了，因为甲板上至少有三支火枪对准了他，其中还包括黄安从腰间拔出来的燧发手枪。 “别激动！船长先生，我让你在甲板上自由活动，是因为我认为你是一个聪明人。 至于之前的战斗，我不认为那是一个误会，如果瀛洲号上没有火炮，我们可能现在就是你的战利品了，弗里德斯先生！” 黄安放下手枪，慢条斯理地对脸色发白的弗里德斯说道： “既然战败了，就要像一个男人那样承担责任！ 放心吧！我们是文明人，不会把你的脑袋砍下来，也不会用小刀一块块割下你的肉，更不把你烧死……如果执委会和法官都认为应该判处你死刑，也会采用更加人道的绞刑。” 他不说还好，一说吓得弗里德斯额头上的冷汗都出来了。 吓唬完弗里德斯这个红毛荷兰人，黄安吩咐码头的海军基地人员看管好那艘破烂的荷兰武装商船和上面的二十九名船员，然后骑着自行车，直奔港口区执委会大楼。 第146章 荷兰船长 瀛洲号俘虏了一艘荷兰武装商船的消息，迅速传到了新华港的执委会委员耳朵里。 陆亚洲、冯德才、严家傲、李斌、任长隆、王忠祥、崔钰和柴国富等人第一时间来到了执委会大楼会议室，商量应对办法。 “……你是说，那是一艘荷兰私掠船？战斗发生在哪里？有没有其他目击者？” 人到齐后，严家傲第一个开口向黄安发问，而且也问到了重点，如果没有目击者，就像上次对付那个西班牙神父那样，把这艘船和船上的船员随便找个理由扣下来，继续苟着。 经过两年发展，执委会下属归化殷人的人口数量也刚刚超过十万，常备陆军规模也只有四个步兵团大约五千人左右。 海军倒是在远征舰队出发后，又建造了五艘新家园级战舰和三艘五百吨排水量的横帆飞剪式武装商船，配置上火箭弹和火炮，差不多能和美洲西海岸的西班牙人斗一斗了。 黄安仔细想了想，肯定地道：“应该没有其他目击者。 一周前我和蛟龙14和蛟龙21从金山镇装卸完补给，刚出发就撞见了弗里德斯……就是那个荷兰人的船，我看他挂着西班牙的叉字旗，还以为是西班牙人发现了金山镇，所以就第一时间冲了上去，没想到他也挺主动，先对我们开炮…… 打了两轮，我打算一鼓作气击沉他，但他挂白旗投降了，我就连人带船把他们押了回来。 弗里德斯是荷兰西印度公司挂号的商船船长，还有私掠许可证。 我觉得这个身份可以有点用处，现在荷兰人应该在和西班牙人打仗，敌人的敌人不一定是朋友，但是也可以适当合作。 远征舰队一直没有消息，而我们对很多物资和需求已经到了不得不重视的地步了，特别是马匹牛羊等牲畜……或许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同荷兰人搭上线，从荷兰人那里获取马匹牛羊和稀缺矿产。” 听他说完，任长隆和冯德才互相看看，都缓缓摇头，前者主动表态道： “我不认为咱们应该主动暴露自己，既然我们在金山镇地区的定居点还没有被西班牙人发现，年初捉到的那个神父西班牙人也没有派军队来救，那就用这个时间继续发展。 时间站在我们这边，没有马匹牛羊顶多不太便利，食物种类不丰富，不会真正制约我们的发展，反倒是与荷兰人主动接触，有很大的不确定性风险。” 冯德才也补充道：“我们不是西方人，也不是基督教国家，荷兰人不可能是我们的真正盟友，而且我们的海军实力，说实在的，荷兰人说不定还看不上，不如再等一等远征舰队的消息，或者我们再派出第二批远征舰队。 原本计划二月份就出发，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严家傲反对道：“为了确保安全，本土应该留下至少三艘新家园级战舰，第二批远征舰队也需要至少三艘新家园，而海军现在列装的只有五艘，只有造船厂新船下水，第二批舰队才能出发。” 李斌略带抱怨，“造船厂进度条慢，还不是因为海军坚持要吉龙岛号重新下水，抽调了太多的技术力量去干这个活儿，结果现在吉龙岛号也用不上……也不知道老高他们怎么样了？ 现在可是明朝末年，万一他们卷入了战争……” “我相信吕建成同志和高文亮同志一定可以带领第一远征舰队完成任务！” 陆亚洲终于开口，他看了看李斌，安抚道：“明朝末期的水师已经不行了，以三艘新家园级战舰的火力配置，只要不被偷袭，应该不会有安全问题。 好了，不要跑题了，既然没有目击者，那就参照保罗神父的处置方案，以非法入境罪判处五年有期徒刑，由内务委员会的同志审查后，再和学校的人接洽，让他们兼职做一下语言老师。” “这样的安排很妥当，我同意。”农业委员柴国富举手同意。 “同意！” “同意！” 在座的委员都举起了手。 陆亚洲见决议通过，然后看向黄安，温和地笑道：“小黄同志，我理解你为大家着想的心，但是我们更要对大家的安全负责，不能轻易冒险，你明白吗？” 黄安点头，知道这件事无法更改，只好站起来，敬礼道：“我明白。” 陆亚洲挥挥手，示意他坐下，然后环视了一眼众委员，“既然除了小赵和老刘，大家都在，那我们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把本周的例行会议开了吧！ 先说金山镇的情况，小黄，你刚从那里回来，就先给我们所说。” 黄安组织了一下语言，介绍道：“距离金山镇最近的定居点是北面400公里外的松木镇，所以金山镇的三百多正式居民全靠半个月一次的补给。 不过我听赵镇长说，今天秋天金山镇在湾区播种的玉米和土豆收获后，金山镇就能解决粮食自给问题。 他现在最担心的还是西班牙人，金山镇只有一个排守备部队和民兵，兵力薄弱……” …… 弗里德斯万万没想到，还没等自己向东方人询问出售火炮的问题，就被东方人的法官判处了五年的有期徒刑，罪名居然是非法入境！ 上帝啊！ 难道太平洋是东方人的私人领地吗？ 他试图和那位会说英语的年轻船长见面，但是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接下来的一周时间，弗里德斯接受了一场几乎让他精神崩溃的审问，东方人的审讯官并没有用刑，而是不厌其烦地询问他所知道的一切信息。 从欧洲大陆的局势到西印度公司的财务状况，再到阿姆斯特丹的物价，事无巨细。 一开始弗里德斯只是敷衍地回答，第二天审讯官又询问了一遍昨天的问题，如果两次回答有不同，他晚上就少了十分钟的睡眠时间。 结果弗里德斯第二天晚上断断续地只睡了一个小时，只要他要睡觉，就有专人把他叫醒。 如此七天下来，在剥夺睡眠的恐惧下，他把自己知道的全部都倒了出来，绝对都是真话。 审讯结束后，他和大副彼得森还有两个会说英语的水手不用去做苦力活，而是被分配到了一家东方人的学校里当老师，教授荷兰语西班牙语和航海学知识。 在这间学校里，他碰到了一位来自新西班牙总督区的保罗神父。 从对方口中，弗里德斯得知自己不是第一个遭遇这些美洲东方人的粗暴对待的倒霉鬼，这位可怜的神父才是第一个。 上帝宽恕，他心里居然平衡了不少。 第147章 勾栏听曲 下午一点，完成向执委会的例行报告后，黄安卸下职责，准备享受接下来的五天假期。 半个月前，他率领瀛洲号和两艘改进型的蛟龙号运输船从新华港出发，途径太平洋的沿岸的河口镇（卡斯拉梅特）、新海州镇（纽波特）和松木镇（尤里卡），最后到达执委会控制的最南端据点金山镇，一路上真是非常操心非常辛苦。 不仅要时刻担心出现西班牙人的船只，同时也要管理好船上的殷人低级军官和水手。 现在可不像以前，学会汉语的殷人青年经过航海学校的培训后，有不少人成为海军士官拥有了国民身份，而且船上还有随军教士，虽然服从命令没有问题，但船长也必须能够服众。 好在黄安也是老海军了，资历足够，又有严家傲的支持，加上他自己性格也算坚定，他能够维持自己的船长权威。 在散会之前，严家傲还特意找到黄安聊了几句，询问他参不参加第二批远征舰队。 老实说，黄安挺满意现在的生活，平时给运输船护航，偶尔运送陆军士兵收拾不愿意归化的殷人部落……他真的不想去东方冒险，但是严老大的意思明显是希望他能参加。 “唉～真是为难啊！” “黄哥，你怎么了？会没开好？” 等在执委会大楼休息室的瀛洲号大副王宝生见他叹气，不禁迎过来问道。 “没事！咱们抓住了弗里德斯，严老大表扬咱们了，我只是有点担心……西班牙人！” 黄安收起愁容，拍拍比自己年纪还小，只有二十出头的大副王保生肩膀，嘿笑道： “不说这些了，走！今天我请客，叫上小孟和老胡……咱们去梦回大唐听曲儿！” 王保生脸色微红，连忙摇手拒绝，“不了不了，这些黄哥，你知道我有对象，让她知道了，准跟我闹！” 黄安一摆手，搂着王宝生的肩膀，笑道，“不至于！我们是海军精英，肯定不能给部队抹黑，你放心吧！就纯粹是看舞听曲！” 王宝生听他这么说，朝点头道：“……那好！我去叫胡哥和小孟，他们俩去吃午饭了。” “嗯，让他们快点过来，咱们去梦回大唐吃！”黄安阔气地挥挥手。 海军少校兼主力战舰船长的的工资和津贴，还是非常丰厚的，特别是黄安在新华港钢铁厂和温堡机械制造厂成立时都小小的参了一股，凭借这些投资的分红，黄安说不上财富自由，但也确实做到了可以不用为钱而发愁。 作为一个三高（职位高、收入高、个头高）的黄金单身汉，他还不想那么早回家和殷人女仆温存，胜利大街的足浴桑拿会所一条街，才是他下班后第一个要去的地方。 再有个把月，造船厂就又能下水两艘新家园级和三艘太平洋级飞剪船，不管参不参加第二批远征，他都有必要维持好和瀛洲号大副、枪炮长和水手长的关系。 而且他这出海去金山镇之前，就在报纸上看到新华港歌舞团排练了一处名叫《过太平洋》新话剧，今天下午正好在梦回大唐会所的剧院演出，他很好奇文艺委员会的那些家伙是怎么排练这段“架空历史”的。 …… 梦回大唐休闲会所和剧院，隶属于大唐文化有限公司，股东分别是执委会文艺委员会、新洲基金会、新洲历史委员会和十几个剧作家歌唱家和管理者。 前三者加起来占有百分之六十五的股份，算是执委会下属的企业了。 当然，因为妇女联合会的强烈抗议，这家公司的任何经营场所是不允许出现不道德现象的，至于到底有没有，看看每天晚上一对对牵手去对面酒店订房间的男女就知道了。 因为不同身份享受的福利不同，快速适应新洲共和国环境的殷人年轻女性们都希望获得一个公民丈夫，或者给公民男性生下孩子，以获得国民身份，享受社会福利，就算不能达成这两点，从这些公民男人那里得到一定的物质回报，也可以接受。 而某些乐于此道的lsp，也不满足于自己家的殷人女仆，在执委会默许放开了这方面的限制后，迅速成了稳定的需求方。 以至于妇女联合会不得不在《温哥华日报》上发飙，痛斥这种堕落乱象。 这场舆论风波，最后还是以执委会下令税务部门介入，加强行业规范、进行人员登记和定期体检而告终。 同时执委会也要求妇女联合会加强对殷人女性的教育引导，要求就业局加强对年轻殷人女性的工作技能培训，以免这种社会风气继续蔓延。 说实话，这个结果各方都不满意，但都能勉强接受。 之所以出现这个结果，就不得不提到新洲共和国如今的人口现状。 随着持续两年的对外征服，执委会控制的核心区域已北至温哥华岛，南至金山镇（旧金山），东至河西堡（里奇兰）。 被执委会纳入统治（即皈依盘古，登记为国民）的人口已有10万5千多人，另外，执委会通过各种手段控制的殷人部落也超过一百六十个，总人口大约15万到20万。 如此多的新增人口，极大地挑战了执委会的治理能力。 好在有火枪火炮钢刀等先进武器建立的武力威慑，又有盘古教会这种精神武器，再以武装的归化熟殷，对抗石器时代的殷人，一年下来，几乎没有闹出什么乱子。 更何况，执委会不是不当人的欧洲殖民者，在待遇上，真的拿殷人当成自己失落的同胞来对待，各种措施都很人性化，目前来看，大多数殷人都很认同这个“新部落”。 相对宽松的社会环境，自然也不可避免地导致了向城市的人口流动，殷人本身几乎没有发展出农业，天性上不耐烦在农田里耕种，社会观念也很原始。 因此殷人男性普遍希望参加军队，提高社会地位，女性则想嫁给公民，至少是国民，以获得未来的保障……这是渔猎时代的朴素慕强观念。 而男公民就那么多，愿意娶殷人女性的也少之又少，除了一开始的几个猴急的，其余人都想等着第一批船队回来后，娶一个文化上更相近的女子。 这就导致了流连城市的年轻殷人女性越来越多，而一些lsp公民和早几批投靠过来的归化殷人男性也不介意花一点钱…… 执委会不是没有想过一刀切禁止，但数千名年轻殷人女性不断从乡村涌入几个主要城市，她们不愿意从事农业，也不想辛苦地做女工，赶走她们更不合适，所以才有了这个所有人都不满意的结果。 第148章 铁牛十一号 黄安、王宝生、孟小松和胡建民在执委会大道汇合，坐上两辆人力三轮车，向着胜利大道而去。 这种人力三轮车，是温堡机械制造厂的刚刚退出两个月的新产品，通体用钢材打造，采用钢制轴承，有木板打造的封闭车厢，可以乘坐两人，因为专门加装了减震弹片，舒适性也比较好。 这种三轮人力车和敞篷的单人黄包车一经推出，就受到了热烈欢迎，特别是在没有马匹，蒸汽机车和内燃汽车技术迟迟没有大突破的前提下，城市里的公民们总算不用再骑着自行车风里来雨里去了。 因为这两种人力车的成功，温堡机械制造厂的营收这两个月猛增了一大截，估年中分红又是能给黄安带来一笔意外之财。 “技术进步就是好啊！” 车厢里，黄安透过玻璃看着前面卖力蹬车的殷人车夫，感慨了一句。 王宝生也看了看前面的车夫，苦笑道：“黄哥，老实说我真有点不习惯，那黄包车设计的太……那个了，我坐上去就觉得自己是旧社会的什么老爷，浑身不舒服！ 这个三轮车就还好，起码我们和车夫都是坐着的。” 黄安看了看这位小兄弟，失笑摇头，“你不自在就对了，这说明你是一个有同理心的好人，打心眼里觉得应该人人平等，人格平等。” 王宝生眼前一亮，猛点头道：“对！没错！我就是这么想的！那黄包车设计的……好像抬脚都能踩到车夫的后背，实在是不好！侮辱车夫的人格！” 黄安略微点头，“我的看法和你一样，也许我们可以找刘委员提一下这个问题，不过，就算黄包车的设计改了…… 他真正地看着对方：“你认为我们和殷人就能平等了吗？” “这……平等不对吗？”王宝生不解。 黄安点头，觉得有必要好好教教这个技能扎实，但是有些单纯的副手， “平等没错！”黄安先是肯定，紧接着又否定道： “但我们所身处的，就不是一个平等的时代啊！” 他左右看看，发现车厢的座位旁边塞着几本杂志，他找了找，拿起一本《世界评论》，翻到其中一篇文章，给他看了看标题——《十七世纪前期世界社会经济文化简析》，作者：张永吉。 “这是一个月前温哥华日报主编的署名文章，他的文章一定程度上可以代表执委会的态度，……你看，上面说，要谨防欧洲宗教和封建文化对共和国的冲击，但也要在一定程度上契合这个时代的主流脉络。 进步，但是不激进。” 黄安合上杂志，给了对方一点思考的时间，才继续道： “……根据那个西班牙神父提供的信息，除了部分和西班牙人通婚的印第安人上层贵族，绝大部分印第安人都是西班牙的的奴隶！ 我们可以按照现代理念给与殷人一定的平等权利，却还没有要求西班牙人也这样做的实力。 自从年初在金山镇抓住那个神父，执委会就一直在讨论如何定位我们自身，为将来和欧洲人接触做准备……我听严老大说，执委会的大多数委员，都不希望欧洲人把我们看成印第安人的一支。 原因也很简单，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只凭少量人口，就不废吹灰之力就征服了大半个美洲，如果我们被看成印第安人的一支，以后和欧洲人打交道就不会那么顺利，因为欧洲人……实际上是世界上所有人都信奉实力为尊。 印第安人太废，所以我们必须也是征服印第安人的「文明人」，不能是印第安人！ 我们可以宣传殷人和我们有共同的祖先，但是在事实上，我们和西班牙人一样是征服者，不同的是，我们和殷人有一定的血缘关系，所以会更加仁慈……你懂了吗？ 现阶段，咱们和殷人之间，必须存在等级！” 王宝生愣了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由得皱眉道：“……可是，如果那样的话，咱们不也是殖民者了吗？” 黄安哈哈一笑，“现在就是殖民时代啊！不全球殖民难道还内卷啊？与其让欧洲佬殖民，不如我们自己来，最起码咱们不会做的很过分…… 老弟！咱们做事不能有太多道德包袱，咱们子孙不会骂咱们干的坏事，只会歌颂咱们的丰功伟绩，人首先要为自己负责，然后为亲人朋友伙伴负责，最后为国家为民族负责。 至于全人类……等到全人类能统一的那天再说吧！” …… 这边黄安论证等级的必要性时，另一边，新华港西北八十里外的纳奈莫煤矿附近。 新洲共和国工程院和温堡机械制造厂的工程师们，正在进行一次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实验。 只见煤矿通往码头的4.5公里的道路上，现在已经铺了一条双轨铁路，铁轨用松木支撑，下面是水泥和碎石子基座，而这条铁路的出发点，现在正停着一台非常“山寨风”的蒸汽火车头！ 从一年前就开始负责蒸汽火车项目的资深机械工程师、新洲共和国机器工业的主要奠基人、共和国工程院院士刘长林，正有些忐忑地站在这台“铁牛十一号”侧面，仔细观察着蒸汽机车头的气箱和连杆。 这次……应该能行了吧？ 他眉头紧锁，真的不确定这次实验能不能成功。 这已经不是蒸汽火车第一次实验了，甚至“铁牛”这个型号，也不是机械制造厂第一次上马的蒸汽机车。 在过去的一年时间里，刘长林亲自主持过一共7次蒸汽机车的上轨实验，无一例外，全都以失败告终！ 不是气缸不够平滑导致爆缸泄气，就是导气管抗不住压力爆裂，再不就是活塞环不够密闭，无法推动连杆…… 为了解决这些问题，刘长林吃住都在机械制造厂。 气缸平滑度不够，他就带人设计铣床，用坩埚法铸造合金刀头。 活塞密闭性不好，他尝试过用麻绳浸油作为密封，尝试两次，最后才选用铸铁活塞环作为密封装置。 导气管抗压能性能不够，他和钢铁厂合作重新设计制造…… 为了解决资金问题，他甚至还抽空新成立了一家管材制造厂，一家人力三轮车厂和火车轮毂铸造厂。 总之，为了蒸汽机车，刘长林这位老机械师傅，真是呕心沥血，一心扑在了工作上。 “老师……检查完毕，可以开始实验了！”温堡机械制造的工程师宁凯旋走过来，拿着一份文件让刘长林签字。 “……小宁，你觉得这次能成功吗？”刘长林随手签完字，按住自己学生的肩膀，认真问道。 后者一怔，迟疑地点头道：“这个……各项系统几乎都重新设计过，应该能成功吧？” 刘长林长松了一口气，连连点头，“对对！导气管、水箱、活塞环、曲柄连杆、联合链接杆、半径杆……这些我都重新设计过，肯定不会再出问题了！ 你去让他们开始吧！” 宁凯旋有些担忧地看着自己的老师，他能理解对方心里的压力，蒸汽火车项目已经持续快两年了，再不出成果，不说执委会怎么样，就连整个项目组的人也都快扛不住了。 他看了看围在机车头周围的几个同事，还有远处负责安全警戒的军队，心里暗暗祈祷。 希望这次能成功吧！ 十分钟后，随着一阵呜呜呜地蒸汽倾斜出阀门的声音，在众人惊喜的目光中，铁牛十一号机车头的连杆被十字头推动，机车车轮缓缓地向前移动。 一开始速度很慢，随着气缸内的压力越来越大，机车的前进速度也越来越快，直到慢慢远离众人的视线…… 成了！！ 第149章 工业的故事(一) 铁牛十一号蒸汽机车的试车成功，迅速被通讯快船和对讲机传回到了执委会工业委员会。 对这项工业技术的突破最为兴奋的，还是冯德才这个工业执委，他听到消息后先是长出了一口气，然后兴奋地锤了下桌面！ 总算是成了！ 因为蒸汽机项目，他最近受到的压力也越来越大。 抛去一开始的半年准备期，蒸汽机车项目至今耗时一年半，不仅长期占用工业委员会六分之一预算，还陆续抽调大批其他项目组的技术骨干帮忙。 资源、技术人才、还有预算资金都堆上去了，却迟迟不见成功。 今年年初开始，连续几次的试运行失败，不光让执委会出现了不满的声音，连工委内部的其他项目组，也开始抱怨蒸汽机车项目占用的预算太高。 是，大家都知道蒸汽机确实重要，也知道工业革命就是因为蒸汽动力取代了人力水力和畜力。 可是，难道极大提高通信效率的有线电报项目就不重要吗？ 新型火炮火枪的研发就不重要吗？ 煤化工厂、钢铁厂、酸碱工厂的技术升级和扩大规模就不重要吗？ 没有这些项目，大家的安全和生活都要受影响！ 不过，老冯毕竟是一手把工业摊子拉起来的人，各个工厂的头头基本上都跟他学过技术或者工厂管理，加上陆亚洲和任长隆坚定支持他的决定，这才让工委对蒸汽机车项目的输血一直持续了下来。 现在，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几个呼吸间，冯德才开始构思修建一条贯通峡谷镇（坎伯兰）、安康镇（纳奈莫）和新华港的铁路，把这些地方的煤矿铁矿快速运输到新华港的钢铁厂。 船运成本高速度慢，如果能建成这条铁路，一定可以让钢铁厂的生产速度大大提高…… “快！安排一条最近的运输船，我要去安康镇看看老刘他们！” 冯德才越想越兴奋，抬头对赶来报喜讯对工业委员会的常务秘书莫洋吩咐道。 身穿短袖白衬衫的莫洋同样面露兴奋，他今年二十六，上船前只是一个物流公司职员，但两年的工委工作经历，已经让他成半个技术专家，自然明白蒸汽机车项目的突破有多么困难，而眼前的冯工又顶住了多少压力。 “好的！我这就去办！” 他重重点头，想了一下提议道：“冯工，要不要通知报社和《工业》期刊的人，让他们派人跟您去做一个专题报道？” 冯德才犹豫一下，摇摇头，“……算了！蒸汽机的研发进度是高度机密的项目，公布消息要慎重……” 他顿了顿，又叫住了莫洋，“说起来，我去找老刘之前，还是要找陆老大他们商量一下，确定如何应用和推广蒸汽机车和机械制造产业……你先去叫研究室的老魏和小孙过来，我之前和他们谈过的第一个五年工业发展规划，是时候派上用场了！” …… 蒸汽机车试运行成功的消息，是通过海军和内务部的快速加密通道传递到新华港的，因此在冯德才得知喜讯的同时，执委会的其他人也得知了这个好消息。 蒸汽机啊！ 是个现代人都知道蒸汽机的意义，执委会众人当然也很清楚，不然也不会在项目组迟迟没有成功的情况下选择继续支持。 温哥华本身就有大量煤炭和铁矿，蒸汽机如果可以量产，不仅铁路运输业将迎来大发展，造船业、机器制造业、纺织业、冶金业、军火业……乃至几乎所有需要动力输出的工厂和场景，都可以使用蒸汽机作为动力！ 实际上，在去年年底，已经有一批蒸汽抽水机和蒸汽铁轨采矿车投入了使用，反映很不错，对于温哥华岛这种降水丰富的地区来去，抽水机是地下矿井能够运营的必须设备。 这也是冯德才坚持对蒸汽机车项目持续投入的信心来源之一。 蒸汽机并不是什么先进到无法突破的技术，历史上十八世纪初英国工程师纽可门就在原来的蒸汽抽水机基础上发明了大气式蒸汽机，解决了深煤矿抽水问题。 1765年，詹姆斯·瓦特发明了设有与汽缸壁分开的凝汽器的蒸汽机，大大提高了热效率，使得蒸汽动力开始普及开来。 执委会拥有相对详细的设计图纸和视频动画，一批专业技能不差的技术工程师，还有初步形成规模的钢铁和机器制造工业。 在经验不足且材料性能不合格的情况下，一开始项目不断遭遇挫折很正常，但只要一一克服困难和解材料问题，打造出一辆蒸汽机车实际上并不算多难，真正困难的是如何实现机器制造的标准化和规模化。 前者还是手工业的范畴，而后者则是真正的机器制造工业……不过，既然有了从零到一的突破，迈出了最艰难的第一步，没有意外的话，以后的路想必会越走越顺畅。 出乎冯德才所料，当他他拿着规划书文件和两个同事刚走进执委会大楼，就看到以陆亚洲为首的执委委员们在大厅里满脸笑意地等着他们。 陆亚洲哈哈大笑地走过来，“看看是谁来了！是我们共和国的大功臣老冯！来，我们先给冯德才同志鼓掌！感谢他和工委同志们在蒸汽机项目上的努力！ 没有他的坚持，咱们的第一台蒸汽机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造出来！” 说完，陆亚洲主动鼓掌，任长隆、李斌、严家傲、王成、刘玉轩都笑着鼓掌，连之前对蒸汽机项目发表过反对意见的王忠祥和赵小冉也举手鼓掌。 蒸汽机研制成功，没有人会不开心，因为蒸汽机代表着工业化，而在这个时代，工业国，意味着强大的军事实力和生产能力。 华夏新洲共和国这个越来越脱离草台班子味道的国家，或许在未来真有可能成为地球球长…… 看着陆亚洲带领众人给自己鼓掌，冯德才心里暗爽，但是面子却连连摆手，“……哎哎！这个功劳我可不敢领，我只是后勤大队长，真正的功臣是刘长林同志！ 是他亲自带队攻克了一个个技术难题，才换来了项目的成功……我觉得咱们真应该好好奖励一下他！” 第150章 工业的故事(二)海军的对手 “这是自然！” 负责管理新洲基金会的王成满脸笑容，他接过话题，开玩笑道：“一会儿开完会，我跟你坐船去找安康镇找刘工，只要他开口，我一定想尽办法满足他的要求！” 他又想了想，两手一拍，“这样吧！我提议我们设立一个科学奖项，就叫「刘长林奖」，新洲共和国基金会出资两万元，用于奖励每年最优秀的发明……当然不是咱们资料库里有的，大家觉得怎么样？” “我没意见！”冯德才摇头道：“不过你还是去当面和刘工说吧！这件事得他点头才行。” “也是！”王成也明白这件事必须征得本人的同意，万一刘长林就想要奖金呢？ 陆亚洲看到冯德才手上的文件和身旁的魏宏和孙立斌，拍拍手道：“好了，大家先上楼开会，蒸汽机项目成功，咱们算是把科技水平提高到了十八世纪甚至十九世纪了，现在该好好商量一下怎么发挥好这个技术优势…… 我看老冯有备而来，咱们先听听他怎么说。” 二楼会议室内，冯德才拿出手上的文件，笑着介绍道： “……在去年蒸汽抽水机投入使用的时候，我就和老刘老魏，造船厂的老林，还有小孙他们讨论蒸汽机研发成功后我们的工业规划。 本来以为还需要几个月到半年才能用得到这份规划，但现在拿出来修改一下，也凑合能用。” 冯德才简单解释了一下手上文件的由来，接着看向众人，一脸认真： “……说回正题，我们都知道，蒸汽机的广泛使用，标志着第一次工业革命的到来。 单说技术和经济上的影响，蒸汽机替代人工，可以让相当一部分体力劳动者解放出来，这意味着生产效率的大幅度提高和生产成本的降低。 而我们发现需要克服的困难，简单来说，主要就是五条。 第一，我们的机器制造业刚刚起步，必须加大这方面的基础投入，确保我们可以「用机器造机器」，实现零部件的通用化、标准化，只有这样，我们才算真正迈入工业革命的门槛。 第二，有了新的机器，就需要新的工人，殷人人口素质普遍不高，即使经过扫盲，成年人中的大部门也很难胜任技术工人的岗位。 基于这一点，我认为一方面我们的机器设计部门要尽量降低机器的使用操作难度，方便殷人工人能够适应工业生产，另一方面，教育部门也要把工作重点放在那些12岁以下的殷人儿童身上，他们更有希望成为符合我们要求的工人。 第三，我们现在就要考虑如何获取原材料和打开外部市场了！ 任何产业的更新迭代，都需要充足的市场需求相匹配！ 一开始我们确实可以采用计划的方式人为创造需求，但是我们的人口只有不到11万，算上能够辐射的殷人部落，也不会超过五十万。 这么小的市场，用不了多久就会饱和……实际上现在差不多就已经有这个趋势了，过去的一年时间里，我们的日用品几乎占领了我们接触的所有部落。 这根本无法满足我们工业发展的市场需要！” 陆亚洲微微皱眉，问道：“老冯，你觉得我们应该在什么时候和西班牙人接触？” 冯德才看看李斌和严家傲这两个军方巨头，笑道：“这要看我们的陆海军什么时候做好准备……金山镇那里已经有西班牙传教士和探险者出没，不管怎样，我们迟早要和西班牙人接触的。” “陆军有信心战胜同盟数量的西班牙军队！”李斌表态道：“我和魏勇研究过西班牙军队现在采用的大方针战术，与古斯塔夫方阵相比，西班牙方阵没有专业的炮兵编制，火炮数量也少。 而我们现在的四个步兵团中的两个已经完全抛弃了长枪兵，所有士兵都装备米涅线膛燧发枪，配合炮兵连的陆战火炮……如果不是担心西班牙人的骑兵切断后勤线，我甚至有把握一路打到墨西哥城！” 听李斌说完，严家傲摇头道：“海军倒是没有那么乐观。 资料显示，现在的西班牙人仍然是日不落帝国，无敌舰队仍然是海上霸主！ 1588年西班牙海军和英国海战的的惨败，虽然重挫了西班牙无敌舰队，但是来自美洲的金银支持他们迅速重建了海军。 全球范围内，他们现在应该有110到130艘战船，以及更多的大帆船，其中一半左右活跃在美洲东西海岸，防备新教国家的私掠船和海盗，为珍宝船护航。 而美洲西海岸的马尼拉大帆船贸易，因为西班牙国王下令每年只能有两艘大帆船来墨西哥贸易，所以并不需要太多海军护航，这边应该只有几条战船和一些武装大帆船……即便如此，他们仍然是咱们需要慎重对待的敌人！ 新家园级的排水量只有550吨，船上威力最大的火炮是18磅青铜炮，西班牙人的战舰排水量普遍超过800吨，大帆船的吨位通常也在500吨左右。 无敌舰队海上城堡思路的惨败，不可能不让西班牙人重视长管重炮的布置，西班牙人的船上可能装备了不少24磅、36磅，甚至48磅的重炮！ 海军是非常讲究物质基础的兵种，船不行，炮不行，在指挥水平一致的情况下，打不过就是打不过！ 虽然我们有火箭弹可以作为远程武器作为补充，但西班牙人也可以向大西洋的舰队求援。 综上所述，我认为，海军必须建造一种800吨左右的主力战舰，以应对海战的迫切需要，同时火炮技术也需要改进，提高射程，也许还需要尝试建造提供辅助蒸汽动力的机帆船…… 当然，如果能把吉龙岛号开过去，一切都不是问题了！” 严家傲如数家珍般的冷静分析让众人频频点头，听到他最后的冷笑话，任长隆不禁莞尔一笑。 他两个月前卸任“吉龙岛号复水工作组组长”，比在座的人都清楚吉龙岛号的情况，咳嗽一声，他苦笑道： “咳咳！吉龙岛号开是能开，但油库里不多的燃料这两年又是当润滑油，又是给推土机使的，现在都用的差不多了。 距离我们最近的油田还在洛杉矶……都不用想，那里肯定有西班牙人的据点！咱们还是先考虑自己造船吧！ 如果非要让吉龙岛号出动，那只能想办法制造生物柴油了……我听柴老师提过这事，他这回去温堡调研，就是想和白墨研究怎么把大豆油和酒精变成柴油。” 第151章 工业的故事(三)证券交易所 “……吉龙岛号和生物柴油的事情先不急，我们还是要构建自己的工业制造体系，不能依赖吉龙岛号，咱们自己造的战舰坏了可以修，吉龙岛号出问题……短时间内可没办法修好！” 陆亚洲说完，看向冯德才，“老冯，你刚才说了三条，还有剩下两条呢？” 冯德才抬了抬手上的文件，点头道，“我刚才说了市场经济里的政策、劳动力和市场要素，剩下的就是金融体系和科研体系的配套。” 说到这里，他犹豫一下，最终坚定地道： “金融方面，我认为现在的新洲银行应该应该直接退出，或者剥离商业银行的存贷款业务，只履行中央银行的职责！ 市场的事情应该交给市场来判断，而不是由执委会来干涉！ 现在不少企业都向我反映，新洲银行的贷款审批越来越保守，连基本的经营扩张性贷款都拖拖拉拉，要看银行经理的脸色！ 这种金融体系，怎么能持续支持我们的工业发展和进步呢？ 就拿这个蒸汽机车项目来说，一开始新洲银行很积极地提供无息贷款，可是失败了几次，这贷款就不好要了，我和老刘和赵行长谈了几次，最后也没有要到贷款。 我理解她的难处，毕竟每个月每个季度银行放款的额度有限，但是大家想想，如果我没有从其他企业那里要到钱继续投入，大家还能看到蒸汽机项目的成功吗？” 冯德才突然炮轰新洲银行，让坐在会议桌前的赵小冉有些不知所措，她脸色难看，急忙辩解道： “冯工！你这话说的，好像我们银行不支持你工作似的！ 我对天发誓！我真不是故意卡你们！ 你和刘工找我的时候都月底了，贷款额度都给了造船厂钢铁厂还有其他企业……你们一下子要那么多，我也不能直接突破货币规模给你们开特例啊！ 如果无限给企业贷款，市场上的流通货币太多，银行券肯定恶性贬值，货币的信用一旦崩溃，那可不是……” “我没说银行针对我们！” 冯德才抬手打断她的话，环视众人，视线和王成和陆亚洲接触一下，缓和了语气。 “我的意思是，银行不能变成衙门！ 换句话说，新洲银行可以做好自己中央银行的本职工作，但是商业银行的市场决策，应该由愿意冒险的商业银行去做！ 否则，我们就不可能建成一个有活力的金融体系。 如果大家不放心私人控制的金融资本，那我们完全可以让新洲基金会拿到这些银行的控股权，或者干脆在新华港成立证券交易所，推动一批银行和企业上市。 大家都有股份，也就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 王成眼珠一转，立刻举手，“我支持冯工的意见，新洲银行现在一家独大，确实应该改变了，成立证券交易所也是一件好事，不仅可以给企业筹措资金，还能回收纸币！” 你手下基金会能吃肉，当然是好事！ 众人见他的反应，心里不禁暗想。 赵小冉皱眉思索片刻，眉头放松，自嘲道：“……我原则上也同意改组新洲银行，推动成立商业银行。 这一年多我真是里外不是人，新洲银行剥离存贷业务也好，至少我压力小点，不用再掉头发了。 但是证券交易所……” 她对冯德才问道：“是不是太急了？咱们还不到一千人，这两年人头都差不多熟了，股票估计也没有多少流通性……难道让殷人也买股票吗？” 任长隆这时突然插话道：“不能对殷人放开股票交易所！” 他瞅了瞅陆亚洲的表情……没啥表情，回过头严肃说道，“开证券交易所我同意，但前提是我们能够控制住股票市场。 殷人居民不能购买股票，殷人国民也必须要制定一个限额！ 财富的积累，必然会导致出现一批殷人社会精英，我们不能用证券交易所加快这个进程！ 只有等到文化思想上和我们契合的新一代殷人长大，才能放开这个限制！” 会议室里的大多数人都默默点头，现在新洲共和国，纵向来看，就是依靠军队体系+行政企业体系+教会来维系。 横向来看，最上面是穿越众公民组成的执委会各部门委员会、军官高层、企业管理者、技术专家和教士，人数九百出头。 中层则是最早归化的一批殷人办事员、各定居点的村组长、陆海军低级军官士官、企业小组长低层管理、初级技术工人和见习教士，人数大约在六千左右，基本上都取得了国民身份。 这些殷人的特点就是会说汉语，虔诚地皈依盘古，而且处处学习模仿公民的生活习惯和方式。 他们的收入和执委会构建的商品-银行券经济体系，也足够他们过上相对「现代」的生活，这些新殷人，算是执委会努力构建起来的基本盘。 而最底层，则是十万勉强会说汉语的殷人，大都是企业工人、农民以及普通士兵，他们是主要的劳动力。 “……老任说的有道理，证券交易所有利于利用社会沉淀资金，可以作为给大家的投资平台，拉平差距。” 陆亚洲先确定了调子，又缓缓道：“证券交易所不好直接禁止取得国民身份的殷人参与投资，我看可以规定一个大额投资的门槛准入，用这个来筛选掉大部分殷人。 小冉，王成，你们两位牵头和各个企业商量一下，筹备证券交易所和几家券商，列一个第一批上市的名单，半个月内咱们开会商量。” “好的！”赵小冉和王成点头答应。 “至于新洲银行……”陆亚洲看看冯德才，然后才继续道，“我不反对成立几家商业银行，有竞争才有活力嘛！ 但咱们现在摊子小，工业建设才是重中之重，金融只可做辅助，不能唱主角！ 大家都在一条船上，国家发展好了，大家的利益才能有保障！ 所以不要想着骑在别人头上，也不要钻进钱眼里，有基金会兜底，多些钱少些钱都不会影响大家的生活！” 他的语气有些重，似乎意有所指，在座的几人神色微微有些变化，但无人出声。 陆亚洲面色平静，然后慢慢地开始出现了一些情绪， “……最近我听逸群说，有几个私人企业的老板仗着自己公民的身份，不仅拖欠工人工资，还主动隐瞒收入偷税…… 这件事的性质非常恶劣！ 他们自以为聪明占了便宜，实际上是在动摇这个国家的根基！ 王执委，趁着表彰冯工刘工的机会，我想拿几个人做个反面典型！” 第152章 工业的故事(四) “……据查，镜湖镇木材厂经理王建涉嫌违反劳工条例、偷税漏税和挪用公款，经临时股东大会决议，决定免去其经理一职，近期荣誉法庭将对其提起公诉……” 新华港胜利大道尽头的公民区，一间双层别墅内，邹小龙和女友夏晴正在一楼餐厅里吃早餐，两位模样不错的殷人女仆站在餐桌旁服侍。 邹小龙一边吃着玉米面条和土豆炒牛肉做成的早餐，一边看着《参考消息》上的文章，不禁“咦”了一声。 “……怎么了？” 餐桌对面，正拿着玻璃杯喝豆浆的夏晴见状，疑惑地看着男友。 邹小龙放下报纸，“嗯，没什么，又有两个人要上荣誉法庭了，你认识的，镜湖木材的王建，还有安康煤铁公司的杜富通。” “咳咳！”夏晴有些听到这两个名字顿时呛住，她挥挥手，拒绝了女仆递过来的手帕，又喝了口豆浆，愤愤开口道： “……杜富通那个老王八蛋活该！上次我去找他们买煤矸石，结果这老家伙不光暗戳戳地调戏我，还临时提价！ 那时候我那就觉得他有问题！现在果然东窗事发了！” 邹小龙眼神马上变冷，紧张问道：“有这回事？你怎么没跟我说啊？我特么……” 夏晴摆摆手，“小事儿！你那时候不是去南湾张罗新厂了吗？我一忙也就忘了，而且兄弟砖厂竞争越来越大，也赚不到什么钱了，安康煤铁公司的煤矸石买了也是赔钱。” “两回事！”邹小龙还是有些生气，他几口吃完牛排，站起身亲了亲女友，“我这就去执委会反映情况！ 争取让杜富通判个流放！你去不去？” “当然去！”夏晴也是个记仇的，拿起餐巾纸擦擦嘴就了站起来。 邹小龙和夏晴平时住在温堡，那里地处温哥华河口，那里向北向东有远征镇等三个人口超过万人的镇，同时也陆续发现了铜矿煤矿和金矿，又是木材毛皮汇聚中心。 温堡理所当然的成了新洲共和国两大工业中心城市，包括他们经营的兄弟工业公司在内的十多家企业都把总部设在了温堡。 这次二人回新华港，自然是为了第一批蒸汽机能用在自家制砖厂、水泥厂和毛纺织厂，节省人力成本。 殷人工资虽然便宜，但是时不时就要病倒，又有劳工条例保护，工厂也不能随意开除他们，至于战俘劳工……这个已经越来越鸡肋了。 有战俘保护条例在监督，殷人的性格又普遍刚烈，与其支付雇佣监工和教士的成本，不如使用归化的殷人劳工，起码语言沟通基本没有障碍，而且说不定还能购买自己工厂生产的产品。 对邹小龙这种新洲共和国的第一批企业家来说，使用战俘来带的收益，远不如雇佣一个能够提供购买力的员工。 随着产能逐渐饱和，竞争越来越激烈，拿使邹小龙成为首富的制砖行业举例，截止到六月，新洲共和国一共有五十二家制砖厂，产量爆炸，直接让红砖成了红海行业！ 一块普通红砖的出厂价格，也从一毛一路降低到了六分五厘，基本上不赚钱了。 在这种情况下，工厂只有两条路，获得新市场，或者提高生产效率，降低成本。 而蒸汽机研制成功，无疑可以让大部分工厂的生产效率得到质的飞跃！ …… 1621年9月21日。 得益于保罗神父带来确定日期，时隔两年，众人终于过了一个确定的中秋节。 虽然因为缺少面粉和白糖，大家没办法吃到正宗的月饼，但是一场中秋文艺演出，还是让很多人感动落泪。 而作为表现不错的外国俘虏，保罗神父和弗里德斯船长也有幸被「邀请」但剧院观看演出。 “……神父，我仍然认为这个东方人建立的新大陆国家与罗马共和国很类似，他们的贵族喜欢观看戏剧，也喜欢公共浴池……虽然这里没有斗兽场。” 弗里德斯和神父坐在剧院礼堂的角落，被，被两个殷人夹在中间，一边鼓掌，一边窃窃私语。 保罗神父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白发老人，他脸上沟壑纵横，但那双并不浑浊的湛蓝色眼睛一刻不停地在观察着这些东方贵族。 听到弗里德斯的感慨，保罗神父用西班牙语淡淡说了一句， “这些东方人也很好斗！只是他们不喜在内部争斗，反而喜欢对外征服，以炫耀自己的武力！ 你看到这些印第安人了吗？ 他们和东方贵族不是一种人，他们是东方贵族的附庸，被征服的印第安人皈依了东方人的宗教，不服从的印第安人都被东方贵族变成了奴隶！ 我学校的那位教育监督委员讨论过这个国家的历史，他们自称是被蒙古人灭亡的中国后裔……也许他们是一支海上蒙古人！” 弗里德斯想了想，猛地摇头道：“蒙古人？神父，我觉得你的猜测是错误的！ 他们没有蒙古包，也没有成群的牛羊和骑兵，反而拥有强大的海上战舰和训练有素的陆军，以及先进的共和体制！ 这些东方人可能真的就是中国人后裔，与蒙古帝国的残酷战争锻炼了他们的勇气和意志，海上的漂泊让国王和皇帝失去了权威……我不认为蒙古人能建立这样一个共和国家。” 保罗神父想起了弗里德斯尼德兰人的身份，心里微微摇头，一个加尔文宗的尼德兰船长，当然会推崇共和制，否则他早就向西班牙国王效忠了。 “……船长先生，无论如何，这个国家对西班牙和天主很有敌意，他们在上加利福尼亚地区建立了殖民据点，还无礼地扣押了我们，我有理由怀疑他们正在准备对新西班牙总督区的战争！ 上帝保佑，你来到了我的身边……我想请您帮我一个忙！为了基督！” 该死！ 弗里德斯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心里不禁暗骂，他面带微笑，用西班牙语小声道： “很抱歉，神父！我现在和你一样是东方人的俘虏，恐怕没有能力帮助到你！” “不不！”保罗神父微微摇头，“这一点对你来说应该不难做到，我能感觉出来，东方人对你的态度更加温和，你是船长，对新大陆西岸的海况很熟悉，我只求你，如果，有机会跟随东方人的海军出发，一定要找机会逃跑！ 把这个东方国家消息告诉新西班牙总督区、新格林纳达总督区或者秘鲁总督区……如果你能做到这一点了，即便你是一个尼德兰人，墨西哥城和利马的大人物也不会吝啬奖励你的！” 第153章 教皇子午线 晚上八点，演出结束。 弗里德斯眼看着身穿鲜艳衣服的东方贵族男女离开座位鱼贯而出，不禁有些纳闷。 难道真的单纯是为了请自己欣赏戏剧和歌唱表演，而不是和自己接触？ 弗里德斯刚刚兴奋的心又沉寂了下来，他被扣押快三个月了，期间他一直在学校给那些贵族小孩教授荷兰语，开始时他试图逃离，但是两次努力都失败以失败告终，经历过两次可怕的“关禁闭”刑罚后，他对逃走已经彻底死心了。 在接到邀请观看戏剧之前，他都想好了，干脆就在这里当一个语言教师和航海顾问算了。 反正东方贵族提供的伙食不错，每个月还能得到一些纸币购买几样新鲜玩意儿，除了最初有不少东方贵族像观察动物那样在教室和校园里看了自己几天外，他的生活迅速平静了下来，虽然不算自由，但是有一种让人麻痹的稳定和安逸。 在这座名叫新华港的城市，弗里德斯发现了很多新鲜的商品——比意大利货更大更亮的镜子、钢制水盆和桌椅和长刀、大量玻璃器皿…… 弗里德斯不想承认这些东方人的炼铁技术已经胜过了尼德兰和整个欧洲，但是事实就摆在那里，大量的钢制武器、生活用品，甚至钢制农具就在那家名叫“供销社”的商店里摆着，而且价格非常便宜。 一炳非常棒的钢制长剑，居然只要12元五角，相当于1.6克黄金，而类似的长剑，在阿姆斯特丹至少需要3枚杜卡特金币，按照黄金来算，就是10.5克！ 还有玻璃制品瓷器和镜子，同样是欧洲同类型商品的三分之一以上！ 如果能把这些商品运到欧洲，绝对发财了！——这就是弗里德斯充分了解这个国家物价之后，产生的第一个念头。 另外，自行车、人力三轮车，带刺刀的制式燧发枪、钢制火炮，这些商品同样也是欧洲所需的！ 发现的商机越来越多，弗里德斯就越是在不上课的休息日提起精神仔细观察这座城市：类似尼德兰风格的红砖建筑、口味奇怪但是意外好吃的东方菜、干净的商业街区、夜晚点亮的路灯、高效率的市政厅和巡警…… 如果说他有什么不太满意，那就是这里吃不到白面包，酒吧里也没有热辣的女郎，并且这些东方人还信仰一种明显亵渎上帝的异教。 对于后者，弗里德斯其实并像保罗神父那么在意，因为这个世界上的异教徒多了去了，难道就因为是异教徒，就不和对方做生意了吗？ 没有这样的道理！ 法兰西国王为了对付同为基督教国家的神圣罗马帝国，甚至和奥斯曼帝国苏丹建立军事同盟，就更别提自己这个尼德兰商人了。 弗里德斯扪心自问，如果利益足够，他也不是不可以放弃尼德兰共和国的公民身份。 基于这种想法，他多次尝试和学校的英语翻译沟通，试图陈述自己想作为商品新洲共和国商品承销商的想法，但是无一例外都遭到了拒绝…… “……弗里德斯先生，保罗神父，请跟我来，外交委员会的卢主任和贸易委员会的范司长想见你们。” 剧院的人都走光后，一名中等身材，面带微笑的年轻人来到二人面前，用流利的英语说道。 弗里德斯惊喜道，“刘！你终于把我的建议告诉那些大人物了吗？这真是太好了！” “我说过我会把你的每一句话都上报，至于他们打算怎么做……” 上船前在大连某外贸公司做职员的刘一维耸耸肩，”那我就不太清楚了，我只是一个翻译，没有权力替执委们做决定。” 保罗神父神色一动，弗里德斯却哈哈大笑，摇头道：“不不不！刘！我知道你们也是共和国，你是共和国的公民……理论上你有可能成为这个国家的最高决策者，对吗？ 你可并不像你说的那样渺小！” 刘一维在学校当过一个月的翻译，和弗里德斯算是比较熟悉了，他摊手道：“你也知道那是理论上……好了，船长，神父，我们快点走吧！ 现在可是下班时间，我可不想加班到深夜。” …… 卢逸群和范寿鹏在外交委员会的三层办公楼里接见了弗里德斯和保罗神父。 前者是市场和税务局的头头，在高博参加第一期远征舰队离开后，他就兼职了空架子的外交委员会主任，而范寿鹏任职的贸易委员会……其实也是大猫小猫两三只的空架子。 新洲共和国现在的贸易对象都是殷人部落，派个教士要比派个商务代表管用多了，人家就认那个。 所以，现年三十五岁的前物流公司经理范寿鹏，也兼了一个内务委员会情报总局商业情报处处长的职位。 见刘一维领着弗里德斯和老神父进来，两人对视一眼，迅速进入了状态。 “……弗里德斯先生，保罗神父，请坐。” 卢逸群笑呵呵地伸手指了指对面的两张椅子，态度温和。 弗里德斯和神父回头看了看两名守在门口的印第安人士兵，老实地坐了下来。 弗里德斯吃过苦头，而保罗神父知道反抗是无意义的，他想听听对方有什么目的。 “很好！”见两人坐下，卢逸群也不废话，开门见山地说道：“两位，你们一个在我国生活了八个月，一个生活了三个月，想必对我们的情况已经有了一些了解。 新洲共和国是一个文明国家，五十年前我国的探险船就在新洲……也就是北美大陆西海岸进行过探索，那个时候，我们就和西班牙人进行过接触。 出于国家安全的目的，我们当时并没有主动和西班牙王国的殖民军队进行接触，但是现在，我国执委会认为，是时候正式和欧洲国家建立正式的外交关系，以确定我国同西班牙王国、英格兰王国、法兰西王国和尼德兰联省共和国的陆地和海洋边界了……” 听完刘一维用西班牙语的翻译，保罗神父看着卢逸群，叹了口气，然后认真地语气说道：“尊敬的阁下，我不得不代表罗马公教会和马德里宫廷对您刚才的描述表达异议。 早在一百一十年前，亚历山大六世冕下就已经划定了佛得角群岛以西100里格的子午线为分界线，把该线以西的一切土地都划归西班牙，以东的一切土地归葡萄牙。 1580年，费利佩二世陛下兼任葡萄牙国王，两国合并至今……法理上，新大陆都是西班牙的领土。” 第154章 大帆船航线 “……西班牙可没有在北新洲西海岸进行什么有效统治！罗马教宗和西班牙国王没有资格划分和拥有不属于他们的土地！” 范寿鹏马上冷笑道：“我们不承认的土地划分协议，就是废纸一张！ 保罗神父，我想你应该明白实力才是外交的基础吧？” 老神父听完他的话，想起自己在港口看到的那些战船，只得默默点头。 “……贵国确实有资格站在谈判桌上和马德里的外交使者讨论北美洲的领土界限划分，我愿意充当这个报信人去墨西哥城向总督阁下传递贵国的谈判请求。” 弗里德斯听到保罗神父这么说，马上意识到对方想借机脱身，他犹豫一下，最终还是没有出声。 如果新西班牙总督区能出兵灭掉这个新大陆的东方人国家，自己也许有机会逃脱…… 卢逸群摇摇头，拒绝道：“保罗神父，我们不缺信使，我们只是计划和欧洲国家建立外交关系，但没说是现在。 一个月后，我们的海军准备派出一支三艘战舰和三艘快速运输船组成的远征舰队，他们将沿着大帆船航线前往菲律宾……我们对亚洲的兴趣要高于美洲。 今天请你们过来，其实是想询问你们愿不愿接受雇佣，成为我们的远征舰队的顾问。” 舰队顾问？ 这是要去远征菲律宾吧？ 弗里德斯和老神父脑海里同时闪过这念头。 “……两位先生，你们难道准备对西班牙不宣而战吗？你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吗？” 保罗神父压制住自己的情绪，缓缓问道。 “意味着什么？”范寿鹏语气嘲讽：“过去的一个世纪，西班牙破产了三次，现在完全靠自己的舰队和新大陆的金银维持着自己的世界帝国。 让我猜猜，一旦西班牙海军抽调战舰支援美洲，欧洲的新教国家会不会趁机进攻哈布斯堡王朝的南尼德兰领地和神圣罗马帝国领地？ 英格兰、尼德兰、法兰西的海军会不会试图占领新大陆？ 神父，请你认清楚现实，现在不是哥伦布和麦哲伦的时代了，西班牙和罗马教廷也并不能代表整个欧洲！” 老神父默然，然后突然瞪了一眼弗里德斯，后者无辜地摇摇头，西班牙确实大不如前，这能怪谁？ 总不能怪追求自由的低地人民吧？ 卢逸群咳嗽一声，“……既然神父你不愿意担任顾问，那现在就可以离开了，放心，我们会保留你在学校的工作，等到我们和马德里建立外交关系，您就可以回到西班牙了。” 说完，他挥挥手，一名提着步枪的殷人士兵走过来，老神父有心继续说几句，但是在明晃晃的刺刀面前，只好闭嘴离开房间。 老神父走后，卢逸群双手交叉放在桌面，看向弗里德斯，“那么，弗里德斯船长，我听小刘听提到过你的建议，我能看得出来，你是一个务实的商人。 你能告诉我，你之前一年的收入是多少吗？包括私掠船业务？” 弗里德斯见只有自己一个人，心里莫名放松了一些，面对这个问题，他想了想，给了一个平均数字。 “英格兰海盗加入后，西印度群岛的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了，如果抛去给大副炮手和船员们分成，我一年大概有1200杜卡特收入。” 范寿鹏吹了个口哨，“做海盗还真赚钱啊！” 弗里德斯毫无羞耻地强调道：“坏乔治号是有合法授权书的私掠船！我是为了国家做海盗！” 卢逸群勉强点点头，“好吧！现在我用每年1500杜卡特的黄金雇佣你担任远征舰队的航海顾问，怎么样？弗里德斯船长？” 弗里德斯没有一口答应，而是先问道：“你们有人走过大帆船航线吗？” 得到否定回答后，弗里德斯咬牙道：“我也没有去过亚洲，只是听其他人谈论过大帆船航线的情况，所以……如果一定要我当航海顾问，我要2000杜卡特每年！” 2000杜卡特，就是七斤半黄金，这对于发现了远征镇金矿和金山金矿执委会来说不算多，但是这个价格超过了预算，所以卢逸群和范寿鹏互相看看，面露犹豫。 “或者……”见他们迟疑的样子，弗里德斯马上追加道：“或许我可以只要500杜卡特，但是你们必须在回来后放我和我的坏乔治号的船员们离开。” “你们必须待满3年才能离开！”范寿鹏说出期限，根据工业委员会的评估，三年后执委会就能建造出15艘新家园级或者5到6艘正在设计中“自然选择级”800吨战舰。 如果到时候解决了螺旋桨的同轴密封问题，还可以在“自然选择级”战舰加装辅助动力的蒸汽机，有了机动优势，就足够吊打西班牙在新大陆的战船了。 “这三年包括我去亚洲担任顾问的时间吗？”弗里德斯追问道， 卢逸群笑着点头，“当然，只要你在三年内不离开，到时候就可以释放你，当然，如果你愿意，也可以真正成为我们的经销商。” “我答应了！”弗里德斯搓搓手，眼中闪过贪婪，他其实更在意获得商品的经销权，这可是长久的暴利，既然决定接受东方人的雇佣，自然要获得最多的回报。 “这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卢逸群很满意弗里德斯的识趣。 他和范寿鹏一开始的目标就是弗里德斯这个尼德兰海盗船长，保罗神父太顽固了，他不是一个很好的合作对象，而弗里德斯则不同，金钱能够打动他，而且能驾驭一条商船穿过麦哲伦海峡，也说明他的能力很不错。 热爱金钱，又懂航海，还不是西班牙人，这就有了相对充足的合作空间。 三个月前执委会就决定派出第二批远征舰队前往亚洲查探情况。 因为第一远征舰队走的是阿拉斯加千岛群岛航线，一年多迟迟没有回来，年初海军发现科迪亚克岛据点的周思明等人后，就担心这条航路走不通，所以决定换成西班牙人的马尼拉大帆船航线。 而这条航线，就需要熟悉航路的人进行指引，弗里德斯自然就是首选。 第155章 职前劝导 九月下旬，温堡地区修建进入多雨的秋季，不过在温堡东部工业区内，三个月前开始轰轰烈烈的蒸汽机化改造，正在秋雨中不间断地进行着。 作为执委会第二个建设的重点工业区，温堡东部工业区内拥有造船厂、机械制造厂、钢铁厂、焦化厂、水泥厂、玻璃厂、毛纺织厂、小型酸碱化工厂等十多家工业企业。 虽然因为时间缘故，这些工厂大多刚刚起步不久，设备不太全，生产规模也不大，但是其生产的工业品已经可以辐射温堡周围乃至全国，甚至还能大量倾销到东部更内陆的殷人部落，加快他们的“华夏化”进程。 生产力优势是文化影响力的基础。 当处于石器时代的殷人骤然面对前工业革命时期的食物、衣服和各种新奇商品的冲击时，他们会有什么反应？ 当殷人面对火枪火炮钢甲钢刀钢弩的军队时，他们会有什么反应？ 当殷人聆听盘古教会虽然陌生，但是听上去不明觉厉的教义且能自圆其说时，他们会有什么反应。 恐惧or崇拜？ 文明和武力都处于被碾压的情况时，如果可以，最佳选择当然是加入这个强大的文明了！ 从文化意义上，北美殷人确实有一定独立文化，但是当他们遇到一个全方位领先，并且还愿意相对平等接纳自己的国度时，大多数殷人都遵循了趋利避害的本能。 不像中南美洲的阿兹特克帝国和印加帝国，北美殷人此时没有成熟的文明和国家体系，所以同化殷人，要比执委会众人想象中简单的多。 一个简单的规律就是，在市面上商品越来越多，同化殷人的速度就越来越快。 经过教育委员会扫盲部门和教会持续两年的努力，新洲共和国国内一部分殷人群体甚至比公民还热爱这个“新部落”。 原因也不复杂，因为他们过上了和以前朝不保夕装在相比，堪称天堂般的日子，工作就能换取金钱，有钱就能买到食物、衣服、药品和方便的生活方式。 更重要的原因是，盘古教取代了原始宗教，让迷茫的殷人找到了精神上寄托，同时加强了殷人的认同感。 现任温堡东平镇巡回布道师苏库，就是这样一个心灵完全被新文明俘获的殷人。 嗯，现在他很反感别人称呼自己为殷人，因为他已经摆脱最底层的居民身份，拥有了国民身份，是“国人”，而不是殷人。 两年时间过去，他已经从最初一个饥不择食的奴隶少年，成长为身材高大，气质温和的青年。 一身灰色布道袍穿在身上显得非常精神。 因为苏库对盘古的虔诚和对教区内信众的正确引导，使得他在不久之前被提名为温堡主教团成员，正式迈入了教会中高层。 此刻，他正奉命带领五名见习布道人，从城内的教堂骑着自行车赶往温堡机械制造厂。 他们要对新入职的350名工人进行职前劝导，以及配合加入劳工保护委员会进行思想工作。 所谓职前劝导，顾名思义，就是对即将上班的人进行指着心理疏导，让他们能更积极地工作。 根据《盘古经》的思想，一个人最重要的是他的灵魂。 如果没有得到人格上的尊重、足够的物质条件和充足的休息，那么这个人的灵魂就一定会逐渐枯萎，进而损失了未来的可能性，渐渐沦为为了生存忙碌厮杀的动物，泯灭他的智慧的灵光……这是盘古最不希望看到的！ 因此，人人生而平等，每个人都理应有作为智慧生命而受到尊重的权利，每个人都有获取合理劳动报酬的权利，每个人都有每周休息一天的权利，每个人都的生命财产和自由都应该得到尊重……这很合理。 亲自体验过饥寒交迫奴隶生活的苏库，无比赞同这一点。 也正是因为这样，当崔钰询问他要不要帮助很多人找回他们的灵魂时，他才坚定地选择成为一名教士。 他希望自己能像当时崔主教对自己伸出右手那样，也向别人伸出右手。 苏库达到温堡机械制造厂时，远远就看到了工厂冒着一股股白色蒸汽，他知道那是蒸汽机车床开动产生的，这是身为教会中高层才能得知的机密消息。 和守在围墙门口的卫兵交涉一下，后者很快找来了一位负责交接的”公民”，一位叫做胡丽华的老年人事经理。 从对方口中得知，350名工人已经完成了入职登记，只需要教会的人上台对工人中的信徒进行职前劝导即可。 苏库对胡丽华行了一个盘古礼，跟着她来到了机械制造厂内的小礼堂。 不用多言，台下的工人全都是加入新洲共和国一年以上的“老居民”，背景调查和文化水平都是达标的。 自然，他们绝大部分都是信徒，只有零星几个是内陆部落酋长的儿子孙子，这些人类似于“人质”，是这些部落臣服新洲共和国的证明，因此并未严格规定他们的信仰。 “……苏小道师，你上去讲吧！最好不要太久，再有半个小时就到午饭时间了，别耽误大家吃饭。” 胡丽华在台下对苏库说完，就指了指小礼堂北面方向，和蔼地笑了笑。 她今年其实已经56岁了，确实可以用和蔼形容，不同于那些没有一技之长，只能在老年广场舞团和疗养院里吃着“低保”混日子的中老年人。 胡丽华原来是事业单位的支援部门员工，非常善于处理人际关系，所以不仅担任着温堡机械制造厂的人事经理和温堡劳工联合会的副主任，还是全国妇委会的三席。 “好的！胡女士，我会注意时间。”苏库点点头，他很喜欢和胡丽华这样的公民打交道，她身上没有一部分公民的那种傲慢情绪。 他拿着一本随身携带的牛皮封面《盘古经》，脚步沉稳地走上小礼堂的台上。 “……众位兄弟，请安静。” 看到一位教士走演讲台，礼堂里原本还有一点的议论声迅速消失。 他们不能不尊敬教士，因为两年来的种种事迹已经证明（崔主教买了不少报纸版面进行宣传），教士是最值得信赖的人，只要有困难，巡警也许会置之不理，但是教士绝对会伸出援手。 各地教堂和执委会也经常在大街上免费发放食物，虽然大家都信任执委会，但是盘古大神在头顶的教会，显然更让殷人感到敬畏。 第156章 七种美德 见会场安静下来，苏库用一种特意练习过的谦卑语调，对台下说道： “……我的兄弟们，我非常荣幸能代表教会站在这里向你们进行工作前的劝导。 台下也许有人认识我，过去一年，我在东平镇为大家服务，获得了很多人的认可，我把这视我最宝贵的荣耀，以盘古之名，我小小地做到了荣誉的美德。” 说着，他低头在胸前划了一个太极，台下的绝大部分人也跟着照做，连站在台下的胡丽华也跟着照做了。 胡大妈的心态和大多数老年人类似，虽然知道这是崔钰那伙人编出来骗人的，但是时间一长，也就习惯了。 只听台上的苏库继续说道，“……我们都知道，盘古规则的追随者需要遵守七种美德以完善自己的灵魂，分别是智慧、守信、诚实、谦卑、英勇、公正、荣誉。 作为东平镇的教士，我认真服务东平镇的民众，解答他们的困惑、帮助受困的人……我尽到了我的职责，我收获了我的荣誉，虽然谦卑要求我不可因此而骄傲，但我看到大家的笑容时，仍然会感觉到满足和幸福。 这是盘古给我的奖励，这是我的灵魂越来越圆满的体现。 现在我把我的经验分享给出来，虽然你们不能像我那样直接帮助他人，为他人服务，但是我希望你们能在工作中遵守荣誉的美德，尽职尽责，帮助同伴，做好工作，圆满自己的灵魂。 我希望你们在生活中谦卑地对待他人和陌生的事务，用智慧而不是情绪解决问题，诚实守信，尊重自己的父母和伴侣，教导好自己的孩子，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今天你们加入了一家新的企业，这是你们的机遇，但是我不希望你们只满足于报酬，应该学习更多的技能，用盘古赐予我们的身体和灵魂给这个世界留下更多痕迹，以荣耀盘古。 如果你们有任何困难或者疑惑，请到东平镇的教堂找鲁希同道，他一定会尽其所能提供帮助，也可以到温堡教堂找我。 愿盘古的意志眷顾你们！” 苏库说完，又低头划了一个太极，转身下台。 台下众人掌声很热烈。 “……这个苏道师水平可以啊！真不愧是崔大主教亲手……教导的！” 小礼堂门口，温堡陈氏纺织厂的厂长陈亿听完这段「职前劝导」，先是啧啧称奇，然后摇头对身边人道：“就是这个味道……真是太洋了，我咋看咋别扭！ 他旁边身穿毛呢西装的年轻人笑道：“哈哈！陈哥，你就别挑啦！ 咱们道门那一套清心寡欲闲云野鹤的风格，也不适合当忽……教化殷人啊！ 你能想象刚才台上一个道士讲道德经和怎么炼丹吗？” 陈亿皱眉想了想，只觉得一阵忍俊不禁，看来崔钰那个大忽悠在忽悠人这个领域，还是很专业的。 他摇摇头，看向年轻人说起了正事，“小夏，你们玻璃厂这次准备要拿多少机器啊？能不能先匀一些指标给老哥我啊？ 我上回去你们那里参观，好像不需要多少蒸汽机设备。” 夏文耀点头道，“目前确实不需要多少，但是五台蒸汽鼓风机是必须的，之前靠人力和水力太麻烦了，还时不时要停工，有了蒸汽机，起码工人不用那么辛苦了。 陈哥，你打算采购多少？我看看能不能匀一些。” 陈亿伸出五个手指，“你们厂剩下的五个指标，我全要了，每个指标500！” “这么急啊！陈哥你这是要大干一场啊！”夏文耀有些惊讶于对方的雄心，但是却没有立刻答应，既然蒸汽机的指标这么值钱，也许高价卖给其他人呢？ “不努力没办法啊！”陈亿见对方不表态，只能诉苦道：“小夏兄弟，你不清楚，第一批蒸汽机出来的时候，我眼皮子浅，心疼银行利息，只拿了五台，狗日的赵万勇踏马东拼西凑，硬是从别家拿了二十五台！ 现在安康镇的联合毛纺厂后来居上，产量已经超过我的陈氏了……” “这么快？他们才正式投产半个月吧？嗯……我昨天确实在服装店看到多了不少呢绒衣服和布料，原来那是联合毛纺厂生产的。”夏文耀更加惊讶，但是却没有松口。 老陈看样子明显是急了，安康镇的联合毛纺厂之前因为温哥华岛距离原料产地——北美野牛生活的内陆区，比较远，多了一道海运成本，所以一直竞争不过陈亿的温堡纺织厂。 但蒸汽机投入使用后，情况发生了变化，夏文耀再不关心其他行业，也知道蒸汽动机对纺织业效率的提升有多大，英国人就是靠着纺织业掀起了第一次工业革命啊！ 这老陈……确实是眼皮子浅，温堡机械制造厂就在家门口，也不知道抓住机会好好利用啊！ 陈亿确定地点头，“没错！也特意让你嫂子她朋友过去参观了，咱们机械制造厂的技术确实厉害！不仅给蒸汽机，还把配套的机器也还原了出来……唉！早知道就不该听你嫂子的，那时候我就该去申请贷款的！” 看到这家伙脸上全是悔恨，却还不肯提高购买指标的价格，夏文耀哦了一声，没有继续说话。 两人就这么向机械厂办公楼方向走了几步，陈亿才咬牙开口道：“六百！我每个指标出六百！小夏，你也知道，这第二批指标也是最后一批了，执委会已经发通知说之后按照市场规则来办。 你留着也没用，不过先拿下，然后卖给我！” 夏文耀看了看这位和自己其实不太熟，但是上来就称兄道弟的陈老板，只觉得这人的生意以后肯定做不大，以前靠运气赚的钱，多半会再亏出去。 都这个时候了，还扣扣索索的，真不怕自己把购买蒸汽机指标卖给联合厂的赵万勇？ 你都能想到获取更多蒸汽机提高竞争力，吃到甜头的赵万勇会想不到？ “……陈厂长，这个事到时候再说吧？我先去找钱厂长聊聊。”夏文耀果断拒绝道。 第157章 飞剪船 温堡机械制造厂的钱厂长，全名钱生图，今年四十二岁，上船之前是一家汽修厂的钣金工人，也是当初机械厂的骨干之一。 当初执委会宣布进行改zhi，机械厂的一批人出走，成立温堡机械制造厂，钱生图就是领头人。 和之前没有股份的机械厂不同，钱生图和几个技术骨干成立自己的企业后干劲很足，也敢于冒险。 正是因为他比大多数人都清楚刘长林的蒸汽机项目正在一点点拼凑成型，所以他全力挤出资金支持刘长林，谋划将来温堡机械厂借助蒸汽机一跃成为全国最重要的工业企业。 这可不仅仅是荣誉，还有实实在在的利益！ 六月初，蒸汽机车试运行成功。 六月底，120马力通用蒸汽机定型。 七月六日，通用蒸汽机起重机第一次在钢铁厂得到应用。 八月中旬，温堡机械厂为联合纺织厂定制的纺纱纺织蒸汽机解决方案投入使用，生产效率提升了近五十倍！ 虽然是图纸和思路都是现成的缘故，但是如此喜人的发展，仍然让钱生图非常振奋。 温堡机械制造厂已经超越了新华港机械厂，成为了机器制造领域的第一。 现在他迫切想把这个领先继续保持下去，因此在他心里，安康镇联合毛纺厂这个重要客户，还是需要维护的。 “……赵经理！我个人可以同意你们厂延期支付设备款项，但厂子不是我一个人的，你看，你是不是再拆借一笔款子？ 你们厂第一批设备我就赚个人工费，这第二批最好也是钱货两清，这样我们提供机器维护也有个说法不是？ 或者，我可以联系一下其他公司的老板，让他们给你救救急。” 温堡机械制造厂的总经理办公室内，钱生图笑吟吟地给坐在对面的八字胡中年人倒了杯热水，嘴上却说着为难的话。 对面的中年人，正是这几天报纸上持续报道的“毛纺大亨”——联合纺织厂的总经理赵万勇。 后者连忙举起茶杯，口中连称客气，他一饮而尽杯中之水，才苦笑道： “钱工，我也不瞒你！别看过我现在好像成了名人，但是我最近连着几天睡不好觉！” 他叹气道：“厂里筹措的资金和贷款全都用来买设备和原料了，第二批设备的钱……暂时我真的掏不出来了！ 其他几个股东之前也已经把全部身家都投进了厂子里面，真没有办法了！” 见赵万勇态度诚恳不似做伪，钱生图又问道：“新洲银行，还有大西洋银行、工业银行和互助银行呢？他们难道都不愿意给你们放贷款？” 赵万勇摇头，“新洲银行的额度已经用光了，另外三家银行刚成立不久，大西洋和互助都看好新湾纺织厂，工业银行有意向，但是九月的额度都放给钢铁兵工和造船厂了，下个月才能下来贷款。” 钱生图这下真有点为难了，不是他不愿意给对方账期，而是温堡机械制造厂本身因为大笔投入通用蒸汽机项目也急需回款，如果赵万勇下个月再给钱，那他就得放缓生产进度，这是他不能接受的。 “……咚咚咚！钱厂长！你在吗？” 门外的敲门声打断了他刚刚要说的话，钱生图听出来这是陈氏毛纺厂老板陈亿的声音……这家伙准也是为了蒸汽机而来。 他看看赵万勇，心想陈亿这扣门的纺织厂老板也许来的正好，蒸汽机指标给谁都是给，也许可以劝劝老赵，让他把手里的指标卖了，然后把钱投入生产中。 毛纺织业的竞争现在就是比谁快，国内市场就那么点，呢绒大衣、桌布、帆布、毛衣、围巾这种东西一个人能买多少，谁能最先把货给卖出去，谁就赚钱，新湾市的那家新毛纺厂靠近产业，成本更低，现在不趁着机会赚钱，以后恐怕就得想其他的竞争办法了。 心里这么想着，他站起身亲自走到门口，打开了办公室的门。 …… 就在国内工业不断发展，甚至开始因为通用蒸汽机而激烈竞争的时候。 新华港海军基地，第二远征舰队也即将启航。 和第一远征舰队不同的是，第二远征舰队采用了三艘新家园级战舰和三艘太平洋级飞剪运输船的配置， 其中三艘战舰分别是“温堡号”“新湾号”和“瀛洲号”，三艘太平洋级飞剪船则采用花卉名，依次为“牡丹号”、“鸢尾花号”“茉莉花号”。 新家园级的参数和人员配置自不必多言，而飞剪式武装运输船则是在十九世纪美国飞剪帆船基础上建造的快速运输型船只。 飞剪船，顾名思义，这是一种长宽比大于五，船体设计流线型，能够“劈开”海浪的船只。 这种船的优点是设计符合流体动力学，如果分配好船只的配重，在船尾加重，在船首减重，提高船只破浪能力，可以达到很高的航行速度，平均有8到12节的航速，最快记录甚至高达16节。 新华港造船厂建造的飞剪船被命名为太平洋级，排水量500吨，采用3桅设计，船身长宽比为5.5，上层没有太多建筑。 火炮方面只装备了一层6门12磅青铜炮和8门9磅炮。 这其实也是飞剪船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被海军选择为远征舰队主力船型的原因。 作为一种追求速度的远洋商用运输船只，飞剪船船体的长宽比太大，导致其不能装备太大口径的火炮，不然一次齐射可能就会让船只产生剧烈摇晃甚至倾覆。 至于风帆舰队后期出现的大型飞剪船……现在新华港造船厂的技术和原材料暂时也不支持建造这种大船，因此飞剪船在这次远征中的角色仍然是运输型船只，主要是满足亚洲领地的经营和后续沟通新大陆和亚洲的运输需求。 最后，不得不说，无论是新家园级战舰，还是飞剪运输船，其实都是赶工的产物。 建造船体的木材采用的是快速烘干法，船身采用了大量的金属构件和简约设计，像是花纹啦，装修啦这种无关紧要的细节，通通被省略掉了。 如果不是需要至少三个月时间静置化解船体的内部应力，造船厂甚至打算连这个时间都省了。 实在是西班牙人就在南方，第一远征舰队也一年多没有消息，形势所逼，执委会不得不采用这种牺牲船只寿命的赶工方式。 第158章 第二远征舰队 人员上，第二远征舰队采用和第一舰队类似的配置，仍然是陆海军各出一位负责人，贸易委员、外交委员、随军教士以及三位船长组成舰队管委会，对整个舰队负责。 舰队管委会构成分别是海军的三位船长黄安、金晓钟和辛利平，陆军司令魏勇、贸易委员楚俊生、外交委员郭诚和随军教士倪涛。 不过，随着归化殷人技能和忠诚度的提升，第二远征舰队内只有59位公民，他们一多半是军官，需要指挥和管理812名各个不同岗位的殷人船员和士兵。 本次舰队将从新华港出发，一路南下至墨西哥外海，然后沿着北赤道暖流向吕宋岛航行，预计只需要花费4个月时间。 回程则从马尼拉沿着日本北上，顺着北纬42°到45°的黑潮回到新大陆，需要六个月。 这就是西班牙大帆船贸易航线。 当然，鉴于需要寻找第一舰队，所以第二舰队不会在第二年马上回来，而是会北上广州、上海天津等地搜寻第一舰队的踪迹。 此外，第二舰还被要求在东南亚和澳大利亚沿海寻找合适的地点建立据点和城堡，以便为后续舰队的到来提供落脚点……欧洲市场是市场，亚洲市场也是市场啊！ 开拓亚洲不仅可以获得急需的人口和各种物资，也能顺势占领澳洲东南亚的一部分关键地区。 尤其是澳大利亚，国内的一些铁血分子对澳洲这块庞大无主之地的觊觎已经达到狂热的程度，执委会也不得不顺从这种趋势。 从各种角度来看，澳洲也确实非常诱人，广阔的土地，金矿、造船木材，东南方向的大牧场……找不到不去占领的理由！ 野心勃勃也好，贪婪也罢，人口的增长，工业的进步，让新生的华夏新洲共和国这个团体越来越有活力，第二远征舰队宏大的目标，就是这种活力的体现。 …… 随着一阵阵欢呼声，和第一舰队出行的时候一样，执委会众人和新华港的市民再次在码头相送。 黄安站在新洲号的甲板上，也拿着军帽对岸边挥舞。 “再见了！” 他看着越来越远的港口，戴上军帽心里默默说道。 因为严家傲的劝说，黄安最后还是答应了担任第二远征舰队的海军司令。 温堡号和新湾号的船长金晓钟和辛利平都是海军第二批培训的军官，虽然年纪都比黄安大一些，但是在经验和资历上都不如他。 不过，比起资历，他同样比不上魏勇，所以舰队管委会主任由后者担任。 当然，按照默认的规则，在船上大家听海军的，在陆地上，大家听陆军的，让专业的人做决定。 “……船长阁下，在我看来，这支舰队和船上的军队完全可以试着登陆墨西哥沿岸，袭击西班牙人的城镇，然后选择性地和西班牙人的海军打一打……为什么一定要去马尼拉呢？ 那个鬼地方除了一些香料之外，就是野蛮的土着，半个世纪前麦哲伦就死在了那里！” 在黄安耳边絮絮叨叨抱怨的人，正是已经接受第二远征舰队雇佣，担任航海顾问的荷兰私掠船长弗里德斯。 最近一个月的相处，已经让他熟悉了黄安的脾气，他知道对方是一个性情平和的人，所以才敢抱怨出声。 他真是不理解东方人的古怪想法，明明墨西哥和秘鲁就有他们需要的人口牲畜和农作物，而且还有强大的海军和陆军，为什么要冒险去东方呢？ 难道东方人口就这么重要？ 印第安人，白人甚至黑人就不能干活吗？ 黄安回头瞥了眼这位航海顾问，“爱德华，这是执委会的决定，我们必须遵守！ 我不希望再听到你向我抱怨！” “上帝啊！”弗里德斯无奈地叹气道：“你知道我们要在未来的四个月里面对什么吗？ 坏血病、无风区、海上飓风……我现在已经后悔答应这份雇佣了。” “……所以，为了你能好好活到马尼拉，航海顾问先生，我希望你拿出自己的本事，尽到自己的职责！”黄安淡淡地道： “另外，你说漏了一条，我们还可能遇到西班牙人的船只，为了保密，这一路没有船可以逃出我们的视线！” “……真是一群海上蒙古人！” 弗里德斯用尼德兰语小声嘀咕了一句，又用英语认真说，“……我认为我们遇到其他船只的概率并不大，现在已经是九月了，不是通常的靠港期。 因为西班牙人的贸易限制，除了葡萄牙的商船，走这条太平洋航线的船只其实并不多，至少尼德兰的船不多。 太平洋太大也太空旷了，美洲西岸只有新墨西哥和秘鲁有价值，但也是世界的边缘。 如果遇到敌人，我认为没有武装商船会是我们的三艘战舰的对手。 相比海上敌人，我反而更担心太平洋不断变化的天气和风浪，我真的不想莫名其妙地沉入大海……” 黄安看他怕死的样子，有点怀疑他之前到底是怎么当海盗的。 “……我想你误会了，黄。” 看到黄安的眼神，弗里德斯无奈道：“我可以接受在战斗中死去，但是我不希望死的毫无无意义……” …… 第二舰队的航程比预想中的顺利，花费32天时间，舰队从新华港到达北纬16°附近的海域，这里最近的陆地是1000公里外的墨西哥阿卡普尔特。 顺着洋流，舰队在赤道北侧向西航行，因为三艘战舰的一部分载重被分配到了三艘飞剪船上，加上洋流的加持，舰队的航速平均维持在6～9节左右。 这次舰队携带的粮食是高达100吨的玉米、土豆、大豆和南瓜，这四种作物都很高产，它们将作为澳大利亚和亚洲据点的口粮和种粮。 除了粮食，船上还携带了大批钢制枪头、长刀、钢甲、斧头、钢锯、水泥、铁钉、可以使用米尼弹头的燧发枪、铁锅等武器和生活用品。 以及用于贸易的镜子、黄金、毛皮、呢绒和一批现代工艺品。 1622年1月29日，经历了一场风暴，损失了十六个人后，第二舰队抵达马里亚纳群岛附近，这里暂时没什么价值，舰队船上有简单的海水净化装置（烧水蒸馏），所以暂时也不需要上岸补充淡水。 黄安和魏勇等人商量过后放弃了登陆，最后只是在两个岛屿分别留下了一块小石碑，证明新洲共和国的“先民”曾经到达这里后，就继续向西而去。 2月24日，第二舰队终于发现连绵的翠绿色陆地，根据经纬度测算，这里是棉兰老岛东部海岸。 第159章 坏血病 连续四个月的海上的航行，让六艘船上的人都感觉十分疲惫。 特别是对那些只在近海体验过船上生活的殷人火枪兵来说，赤道附近的低纬度高温和海上的颠簸，真是一种折磨，时不时就有人中暑晕船。 好在船队食物充裕，又有生豆芽炖鱼块可以吃，加上教士们的精神安慰，倒是没有出现大量减员。 这让一直等待坏血病出现的弗里德斯非常纳闷。 趁着发现陆地，黄安心情不错的时机，弗里德斯主动走到船舷边的黄安身边，搭话道： “……船长先生，我们终于发现陆地了，我想那应该就是菲律宾群岛的一个岛屿！ 这里距离中国很近，如果第一舰队真的去了中国，我们一定会找到他们的。” “……他们一定到了中国。”黄安转头看了看这个红毛尼德兰人，摆手道：“说吧！你到底想问什么？” 弗里德斯知道瞒不过这个聪明的东方人，一脸坦诚，“船长，我注意到，六艘船上没有人出现坏血病的症状……这不正常！ 不，我的意思是，长期航行非常容易出现坏血病，为什么我们没有？”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有豆芽补充维生素c了啊！ 黄安心里想着这个非常简单的答案，嘴上却淡淡回答。 “五千年前，我们华夏文明有几个英雄被盘古意志所拣选，成为先知引领文明的发展，所以我们是神眷的子民。 你们欧洲人可能就是因为不信宇宙的终极真理，反而信奉一个两千年前古代人的故事，盘古不会庇佑迷信者，所以才会有败血病！” 弗里德斯呆住了。 他没想到对方会给自己这样一个理由！ 弗里德斯坚信黄安在骗自己，但这也让弗里德斯又想起了之前因为盘古教而产生的一段迷茫期。 半年多以前，弗里德斯就充分了解到盘古教的奇特思想和在教会在新洲共和国内的影响力。 总的来说，这个东方宗教认为，世界起源于一百多亿年前的一次大爆炸，宇宙的意志——盘古也在大爆炸中诞生，经过数十亿年的演化，太阳系和地球诞生了，地球围绕着太阳做公转，太阳围绕着银河系中心公转…… 而宇宙的意志盘古设下了自然规则，允许宇宙出现动物植物，也允许出现人类和其他智慧生命。 人类中的英雄会被祂拣选为先知，引导文明的发展，最终使整个人类发现祂的规则，解答祂的迷题。 这个过程，被盘古教称为“求道”，世界的各种自然规则，就是“道”的一部分。 起初，弗里德斯在得知这种亵渎的异教徒言论时，是不屑一顾的。 因为上帝创世的观念深入他的心灵，不是那么容易被撼动的。 不过当他和那名叫做倪涛的教士交流后，他发现自己对上帝不太虔诚的信仰开始居然动摇了。 因为他在学校的一架望远镜里面看到了木星和土星！ 世界上不是只有一个地球和月亮。 上帝怎么可能特意为人类创造地球？ 大洪水和诺亚方舟是真是假？ 其他星球上有人吗？ 如果有人，他们也是上帝创造的吗？ ……或者说，罗马教廷一直在重复一个谎言？ 人死以后，灵魂到底是上天堂还是回到盘古那里？ 各种问题让他困惑了一段时间，不过他很快就从这个状态中清醒过来，因为相比下地狱还是上天堂，他最关心的是金币！ 他是一个追求财富的私掠船长，为了发财，他可以击沉商船，可以杀掉不服从自己的船员，甚至做出更卑劣的事情……这种复杂的问题，还是交给保罗神父去想吧！ 黄安和弗里德斯又聊了一会儿，话题围绕着接下来的登陆展开。 弗里德斯很有经验，他提出在海岸线上搜寻土着人的踪迹，然后设法用武力或者商品驱使土着人为舰队劳动，节省大家的体力，接着和海岸上的土着酋长和可能存在的西班牙殖民官员接触，获取补给。 黄安觉得这个思路是正确的， 二十分钟后，瀛洲号的小型会议室内。 三位船长黄安、金晓钟、辛利平，陆军司令魏勇、贸易委员楚俊生、外交委员郭诚和随军教士倪涛聚在一张东南亚地图上商量下一步的行动方案。 地位最高的魏勇听完黄安的建议，点头道：“……咱们确实应该找人来干活，这小半年都在海上漂，大家恐怕一时半会也不适应陆地。 不过……你觉得应该采用武力，还是用商品雇佣呢？” 魏勇说着看向黄安，后者点头说道：“这个策略是弗里德斯提出的，他推荐暂时采用雇佣方式，他认为这里已经是西班牙人的领地，咱们刚到东南亚，不宜贸然开战……我同意这个判断。” 他逐一看向众人，清了清嗓子，然后用手指点了一下福建对面的宝岛位置，说道：“大家想想，执委会给了我们三个主要任务，第一，找到吕老大和高司令他们，第二，在澳洲、东南亚和靠近明朝的海岛建立据点堡垒，第三，利用这些据点获取明朝人口，然后走千岛群岛-阿拉斯加航线或者黑潮航线转运到新大陆。 咱们路上已经开过会讨论过这个问题，都同意先在宝岛建立据点留退路，然后再去明朝的东南沿海搜罗人口，打听吕老大他们的消息……这些我就不啰嗦了。 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要不要分一部分力量……去澳洲探探路？” “我认为暂时没这个必要！”戴着一副无框眼镜的贸易委员楚俊生马上摇头，他和深耕南湾市的马为华关系比较好，谱系上属于自诩成熟的稳健派，看不上任长隆严家傲李斌等人的激进铁血“全球布武”政策。 他站起来，略微激动地道：“现在应该做的，不是小狗撒尿式的占地盘，而是抓住主要矛盾——人口！ 各位同志！执委会不缺粮食不缺矿，工业发展也算正式起步了，现在就是缺人！非常缺！ 屋子里的都是自己人，我就说一个观点，现在国内咱们真正的自己人只有不到百分之一！ 而殷人呢？超过百分之九十九！ 可能咱们现在没感觉，但是以后呢？没有明朝人口？咱们怎么保持本色？” 第160章 弗里明戈神父 “……楚委员说的没错！” 一身短袖，被晒得发黑的倪涛出声支持道：“获取明朝人口确实是重中之重，咱们就不要分出精力去澳洲了。 英国人发现澳大利亚还早，澳洲在那里又不会跑，先去宝岛看看吧！ 按照资料，这个时候西班牙人荷兰人都盯上了宝岛，最后还是郑成功几十年后重新夺了回来，趁着个机会，咱们先去那里占个坑。” “澳洲下回再去吧，先去宝岛。”外交委员郭诚也反对分兵澳洲，他是福建人，会说闽南话和客家话，所以才成为了外交委员，比起现在还鸟不拉屎的澳洲，他更想回家乡看看……虽然是几百年前的家乡。 海军另外两个船长都看向黄安，而后者把目光投向了魏勇。这次在会议上提出这个建议，是来自对方的授意。 魏勇想了想，冲黄安点点头，轻松地笑道： “……既然楚委员郭委员还有倪主教都觉得应该暂缓澳洲攻略，那黄船长，咱们就先在宝岛站稳脚跟吧！” 听到他表态，黄安和两位船长也点头表示同意，这件事就算定了下来。 半小时后，会议结束，魏勇留下了黄安说了一会儿话。 …… 确定进军路线，舰队一路北上，在第三天上午终于发现了一处小渔港。 这是一个典型的热带聚居地，远远看去房屋都是木质的高脚屋。 不过，令人惊讶的是，渔港的最高建筑居然是一座砖木教堂，屋顶还竖着木质十字架。 “那是……教堂？”瀛洲号甲板上，魏勇放下望远镜，无奈地对黄安道：“看来应该是西班牙人的杰作了，不知道他们能不能让我们靠港买点食物补给了。” “应该没问题？这里没发现战舰，连武装商船都没有，他们没有实力拒绝我们！”黄安也放下了望远镜，分析道： “……如果不是大家吃腻了玉米粥和豆芽，我其实更想直接去宝岛，也不知道这次算不算打草惊蛇……西班牙人二十年前对吕宋岛的华人进行了残酷的清洗，应该会对我们很警惕！” 魏勇看着那个十字架，冷冷道：“打草惊蛇就打打草惊蛇吧！如果这个小码头的西班牙人不识相，那我们就先收回一点利息！ 我们和西班牙人未来必有一战，也不差这一点血了！” 黄安叹道：“是啊！咱们肯定要和西班牙人打的……不仅在亚洲，新大陆也一样！ 美洲容不下两个超级大国！” 魏勇摇摇头，说出了作战准备：“我让蔡纪胜带两个火枪排上岸，你们舰炮配合一下。” 黄安知道对方心里不痛快，安排蔡纪胜就是准备动粗，但还是点头道，“……没问题！” ……这个名叫塔伦的小渔港内，耶稣会教士弗朗明戈正在教堂里享用着今天的午餐——一块熏鱼和玉米饼。 塔伦，名义上还属于蒲端酋长国，但实际上已经臣服于马尼拉，属于西属东印度群岛的附庸领地。 弗朗明戈神父作为一名来自半岛的耶稣会教士，他拥有着超过寻常传教士的虔诚和拯救土着人灵魂的热烈情绪。 正是基于这一点，他才主动向马尼拉大主教申请来蒲端酋长国这个荒蛮之地传教。 本来以为会继续在荣耀神和拯救羔羊的路上继续前行，但是塔伦渔村外突然出现的陌生战舰，让弗朗明戈神父意识到上帝的考验总是不期而至。 ……随着六十人火枪兵上岸，第二远征舰队四个陆军连长之一的蔡纪胜，立刻下令排成三层阵型，以应对岸上的敌人。 虽然黄安交代要和平接触，但是蔡纪胜本人就是好战派，火枪兵手中升级的米尼燧发枪也提升了他的信心，于是，当第一批土着士兵拿着长矛靠近百米之外…… “……预备！射击！” 蔡纪胜没有犹豫，立刻下令开枪，改进的六六式米尼弹燧发枪的有效射程足足有350米！几乎比之前提高了两倍！ 这直接导致陆战战术发生了改变，三百米五十米的距离，敌人是步兵的情况下，可以装弹至少七到八次，而且越是靠近，命中率就越是提高。 近代之前的封建军队几乎不可能顶着这种死亡弹雨持续进攻！ 上百个被弗朗明戈说服起来保卫教堂的土着士兵，当然也不可能顶住这种火力，他们还没有来得及抛出自己的投矛，就被六十杆火枪打得溃散掉了。 任凭弗朗明戈再怎么劝说怒斥也没有作用。 上帝也许真的可以决定谁上天堂，但是对面的敌人却现在就可以让自己见上帝。 “……姐夫！抓住领头的了！一个白种人！看打扮好像还是个神父！” 陆军少尉董华峰押着狼狈的弗朗明戈神父来到一间高脚屋里，对蔡纪胜说道。 “……叫连长！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工作中要称职务！” 蔡纪胜瞪了眼嬉皮笑脸的自家小舅子，挥挥手让他滚蛋，然后低头看着这个被捆住手脚的西班牙神父，对方眼神里除了愤怒，就是忧郁。 “这家伙的眼神……怎么和当初那个保罗神父差不多。” 去年年初蔡纪胜听说逮住一个西班牙神父，也带着老婆去看新鲜了，没想到自己这回也抓住一个。 “……小峰！去找彼得森过来，他会说西班牙语，我要他给我当下翻译。”蔡纪胜头也不抬地朝门口吩咐道。 “好的，姐……连长！”躲在门外的董华峰立刻点头答应。 “这臭小子！” 彼得森，就是当初弗里德斯那条“坏乔治号”私掠船的大副，弗里德斯的副手，不同于实际上信奉玛门的弗里德斯，彼得森对上帝其实比较虔诚。 但巧合的是，他在海上的暴风中腿部受伤感染，高烧不退，最后是随军主教倪涛拍板，让医生给他用了一点抗生素，最后成功退烧。 于是，病好的彼得森以为自己收到了天启，毅然决然地皈依了盘古，挂上阴阳鱼吊坠，接受晨光礼成为了盘古信徒。 很快，胸前挂着钢甲的彼得森就来到了高脚楼，蔡纪胜也开始借着彼得森之口，询问弗朗明戈神父一些关于这里和西属东印度群岛的情况。 花费一点小手段验证了弗朗明戈神父没有说谎后，蔡纪胜立刻带着五个卫兵划小艇回到瀛洲号汇报。 第161章 东番岛 “……西班牙人的动作比想象中的快啊！”魏勇听完蔡纪胜的汇报，取出地图和一份资料记录看了看，“按照百科资料，西班牙人在十八世纪中叶才控制棉兰老岛东岸。 现在看来，西班牙人对这里的渗透现在已经开始了。” 他手上的这份历史资料，来自新华港的国家图书馆，图书馆内的相当一部分历史和科技文档，则来自李仁军这个军事技术爱好者的一百多个g百科资料。 第一舰队出发时就携带了简略的历史资料，而第二舰队出发时已经确定时代为1621年，所以特别针对性地准备了一部分明朝东南亚历史沿革和关键人物的传记等资料 蔡纪胜用茶壶给自己倒杯水喝了一口水，点头道：“彼得森怀疑那个弗朗明戈神父是耶稣会的人，他说只有耶稣会的传教士才和土着人同吃同住进行传教……这个耶稣会好像也是罗马教皇的手下。 司令，咱们抓住了弗朗明戈，会不会有麻烦？” “耶稣会……你等等。” 魏勇沉吟几秒，转身在会议室里找到一口铁皮箱子，用钥匙打开后，从一本本档案中翻出明末清初的历史资料。 “找到了！”他快速看了一遍资料，对蔡纪胜简单介绍道：“耶稣会是西班牙贵族依纳爵·罗耀拉在1534年创立的天主教修会，这个组织直接对教宗负责，并按照按照军队的方法来训练成员，所有成员绝对服从会长……它基本是可以看成是罗马教廷版本的锦衣卫。 如果这个弗朗明戈神父真是耶稣会的，确实是个麻烦！” 蔡纪胜抬手做了个下砍的手势，“既然这样，那就干脆丢进海里算了！” 他出海之前在河西堡（里奇兰）当军事长官，没少带军队扫荡试图挑战执委会秩序的殷人部落，虽然称不上杀人如麻，但也不在意手上多条人命。 魏勇看了看这个杀气比较重的老部下，考虑片刻，缓缓摇头，“……我们袭击这里的消息肯定瞒不住，马尼拉迟早会知道有一支陌生的舰队出现。 ……先把人弄上船，再抓一些土着让他们帮忙运送食物和水果和淡水，不要在这里多待了，先去宝岛要紧。” “……好！”蔡纪胜点头答应，魏勇当陆军军官学校校长的时候，两者就关系不错，当下自然不会反对他的决定。 蔡纪胜离开后，魏勇又找到了黄安和倪涛郭诚商量，几人都同意加快行动。 火枪齐射击碎了大部分小渔港土着的反抗意志，弗朗明戈神父被俘，让少数试图反抗的土着人没有了主心骨，除了几十人人逃跑外，渔村里的七八百名土着人都选择了屈服。 第二远征舰队顺利补充了一批香蕉椰子和稻米，在贸易委员楚俊生和外交委员郭诚的提议下，舰队留下了一些铁锅铁质农具和生活用品给土着人，换来了一部分土着的欢呼，他们好像忘了几年前弗朗明戈也用同样的办法得到了他们的欢迎。 次日一早，舰队起锚，向北航行。 这次的目标，就是宝岛南部的台南，当然，那里现在不叫这个名字，而是被宝岛上的东番部落和福建移民称为“一鲲身”。 历史上今年荷兰东印度公司就会占领澎湖，进而觊觎宝岛。 而在明朝水师和荷兰东印度公司的武装商船激战并夺回澎湖后，荷兰人就会在一鲲身建立奥伦治城（orange）和热兰遮城（zendia），并在随后的38年不断扩大岛上的势力，直到1662年郑成功攻克这里，又将其改名为安平城。 此时明朝在宝岛没有正式的行政机构，基本不会干涉舰队在宝岛的行动，历史上明朝与荷兰人打完澎湖海战，为了换取对方不骚扰澎湖和福建，就承认了荷兰人对该地的控制。 而荷兰人东印度公司到东方是赚钱来的，他们之所以会选择在今年攻打澎湖，完全是因为他们打不破澳门！ 打不破澳门，就打澎湖……听上去很奇怪，但这就是荷兰此时在东亚的尴尬状态。 作为第二代海上殖民强国，荷兰迫切希望展开和明朝的贸易，获取丝绸瓷器等高利润商品，而大明的贸易政策在隆庆开海后，也不过是只出不进的“半开海”，且沿海贸易利益多被当地官绅攫取。 明朝除了和占据澳门的葡萄牙人有稳定的贸易关系外，对外部的贸易需求很冷淡，沿海官府更是无视荷兰人的贸易请求。 有钱赚不到，这是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决策层无法接受的。 所以他们组织了10艘战船和对葡萄牙人吃独食行为不满的2艘英国武装商船联合进攻澳门，但在澳门坚固的防御体系下，进攻失败，损失了300人。 于是，他们把目光放到了福建沿海，试图用武力迫使福建的明朝官员开放贸易，并占据澎湖岛为基地，奴役掳掠而来的福建沿海居民建造堡垒……位置就在现代马公港对面的风柜尾半岛，为了建造这座棱堡，1300名福建沿海居民劳累致死！ 未来的两三年间，荷兰东印度公司，明朝水师，还有两艘英国武装商船将在宝岛海峡、澎湖和福建沿海开始大乱斗。 而此时，正是第二远征舰队最佳占据台南的最佳时机！ 黄安路上和弗里德斯交流并查阅过资料，发现荷兰东印度公司在东方基本是都是盖伦型武装商船，火炮和吨位和新家园级也是半斤八两，而且有专克木质船舶的远程火箭弹作为杀手锏，真打起来也不怂！ …… 接下来的十四天，第二远征舰队沿着吕宋岛一路向北，穿过巴林塘海峡，在遭遇了一场春季小型暴风雨后，于1622年3月8日发现了宝岛南端的陆地。 “……这里就是**啊！我们这算不算到**旅游了？也不知道日月潭和阿里山现在啥样？” 瀛洲号的甲板上，枪炮长孟小松一边递过来几根又短又小的香蕉，一边对王宝生笑道。 王宝生接过香蕉，剥开一个，摇摇头道：“前天倪主教开会的时候说过，现在岛上基本上只有部落状态的原住民和一部分福建移民……一切顺利的话，用不了多久咱们就能去那两个地方看看了！” 第162章 他们没资格谈判 第二远征舰队没有立刻登陆，而是沿着宝岛的西南沿海向北行驶，希望寻找到一处聚居地和港口，最好是那个后来被荷兰人占据的一鲲身岛，也就是热兰遮堡。 以荷兰人毒辣的眼光，能够选择在那里筑城，肯定有其有利的一面。 有了人口聚居地，各种设施肯定要比荒地要强，而且人口也是资源，人多好办事，这次舰队是要以宝岛为基地扎根，自然希望能有一个好的开始。 如此三天后，舰队的了望手先后发现了一处和海岸很近的岛屿上有不少建筑，远远看去，围绕港口有一大片中国式的砖瓦建筑和高脚楼，按照房屋数量估算，这里的居民人数可能上千。 瀛洲号的甲板上，除了另外两舰的船长，魏勇、黄安、倪涛、郭诚和楚俊生聚在一起商量着接下来的登陆计划。 “魏司令，这里位置不错，人口看上去也挺多的，就在这登陆吧！ 如果我没猜错，那应该就是所谓的一鲲身岛了。”黄安放下望远镜，吐出一口气，对魏勇建议道。 “……听你们海军的！就是不知道这里的人脾气怎么样？”魏勇开玩笑地道：“……不过脾气不好也没关系，我们陆军会让他们的脾气变好的！” 一旁的郭诚闻言，连忙劝道：“魏司令！还是先交涉一下吧！毕竟都是中国人，不好一上来就用武力！” “是啊！”倪涛也摇头道：“咱们怎么样也应该表示一下诚意，上来就打，道义上站不住脚，以后可能会有不少麻烦。 如果能换成「我们提要求，他们拒绝，然后开打」，这叫勿谓言之不预也。” 楚俊生更是喜欢和魏勇唱唱反调，他干脆地道：“要是我们上去就打，那不是和殖民者没有区别了吗？咱们是文明之师啊！” 魏勇也不生气，他和黄安对视一眼，轻松地笑道：“三位说的对！那你们谁愿意上岸先和他们谈呢？ 郭委员，你是外交委员，你愿意去吗？” 郭诚面露迟疑，这半个月时间，他也看了不少澎湖海战的资料。 历史上澎湖海战时，福建巡抚南居益主动邀请荷兰人到福州谈判，随后便如演义小说般摆下鸿门宴，通过下迷药的酒水将整个代表团一网打尽！ 他不太敢拿自己的生命验证明朝人的道德水平。 魏勇见状，对三人摊手道：“这就是我建议先干了再说的原因！他们扣下你们怎么办？” 黄安这时提醒道，“那就不派人过去，先上岸，等他们主动派人跟我们谈吧！ 总之，我们夺取这里统治权的目标不会改变，具体如何做，就随机应变吧！” 魏勇对此自然无所谓，三人见状也松了口气，都点头同意。 …… 另一边，黄季敏老爷子此时的心情很不好，作为漳州月港黄家垦殖东番岛的主事人，他头一回面对六条大海船的威胁。 东番岛地处南洋到松江府、吕宋到月港的交通要道，地理位置是很不错的，只是大明朝开海以后，仍然限制人口和商人出海经营，加上东番岛本身疫病横行和日本德川幕府锁国，东番岛上的汉人才不算太多。 十几年前，以海商起家迅速积累财富的黄家，担心自己什么时候恶了官府，想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于是就联合了同在漳州的陈家、杨家和林家，派出子弟族人和佃户在东番岛的一鲲身岛和对面的岸上开垦土地，驱逐土人。 从十几年前的一二百人，发展到如今的一千五百人，万亩水田，黄季敏对此还是挺自豪的。 哪知道，这样的平静日子突然就被六艘大海船打破。 饶是黄季敏老爷子年过花甲见多识广，却仍然不知道这些大海船悬挂的旗帜是什么来头，不是朝廷水师，不是东番岛北面颜思齐的船，也不是李旦的船！ 那些海船和红毛夷的海船类似，但也没有悬挂voc的符号旗帜，反而是白底蓝色图案。 而更让他倒吸一口凉气的是，对方海船已经亮出的船舷处的数十门火炮，这种西洋大船火炮齐射的威力，他曾经听李旦手下的一位舵头讲过。 大明寻常水师的福船如果遇到这种火炮战船，恐怕等不及靠近，就会被打成马蜂窝！ “……祸事了！祸事了！” 站在岛上土楼顶楼的黄季敏眼看着六艘大海船封锁了一鲲身岛外海，又放下小船向岸边划过来，不禁惊叫出声。 这支大海船舰队的目的很明确，就是冲着一鲲身这份自己经营了二十年的基业来的，想到这里，黄季敏手脚发冷，几乎要晕了过去！ 他安安分分地守着一鲲身岛，该给李旦和福州泉州大人们的孝敬，那是每年不落！ 谁料到…… 黄季敏喘了几口粗气，让自己回复了冷静，他重重地砸了一下手里的龙头拐杖，提起中气朝身后一名年轻人吩咐道： “十一！你立刻去找陈老爷和林少爷过来议事！再告诉刘百户，他那一哨兵到了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另外……保护我们黄家的家眷进土楼！” “是！敏爷爷！”黄十一也知道事情紧急，认真地点头答应。 ……远征舰队的出现，让整个港口的居民陷入了巨大的恐慌，因为他们不相信这些载着火炮的战船是来这里做生意和获取补给的！ 这只能是抢劫！ 没有人会不害怕失去自由和财产，所以港口的混乱迅速传导开来，少部分人开始带着值钱的东西和家人退往岛上和陆地上的五个土楼堡垒，他们都是四大家族的族人和亲眷，有躲进土楼避难的资格。 而大多数衣裳破烂光着脚的佃户或者穷人，在岸上的还能惊慌失措地带着仅有的财产向内陆跑去，但是在一鲲身岛上的穷人佃户，就只能人挤人地堆在土楼底下，苦苦哀求土楼里的人放自己进去…… 这些变化，迅速被又一次负责首批登陆的蔡纪胜察觉到，他只考虑了几秒，就当机立断地吩咐已经在海滩站稳脚跟的连火枪兵列队向前……他要一鼓作气征服这个岛屿！ “……蔡连长！是不是再等等？魏司令不是让我先和他们谈判吗？”郭诚见蔡纪胜似乎就要进攻，不由得劝道。 蔡纪胜撇撇嘴，一指土楼底下鸭子似挤在一起的穷人佃户们，斩钉截铁地道：“不！郭委员！你看看那些人！我不认为他们有和我们谈判的资格！ 现在谈判只会让敌人看轻！不能再等了！ ……听我命令！队列前进！” 第163章 掷弹兵和戚家军后人 米尼步枪所带来的射程和射击精度的大幅度提高，对于战争形态和军队编制的影响，是革命性的！ 但这种军事技术的突破其实非常简单，只需要在铅弹体周围车以螺纹以配合膛线，在螺纹中间以动物油填塞，子弹底部再使用软木材料。 射击时，火药气体冲击软木，软木受瞬间冲击后猛然撑大子弹。由于子弹被撑大，所以在发射瞬间就可以依靠枪弹本身完成膛室的密封，而不会泄露火药气体导致枪弹的动能丧失。 这样就解决了旧式前装枪的膛室密闭问题，大大增强了枪支的射速，射程和安全性。 按照执委会陆军的第三版作战操典，底部扩张弹版（米涅）的六六式步枪标准开火距离是350米。 但因为加工精度的提高，第二舰队火枪兵所持的底部扩张弹燧发枪，最远有效射程实际上高达750米！ 400米之外，仍然可以精准射击！ 火枪射速和射程的增加，带来的是陆军战术的改变——手持底部扩张弹步枪的轻步兵兵种提前出现了。 这种轻步兵除了装备步枪外，还配有若干枚糖手榴弹和陆战短程火箭弹，陆军为了尽量迷惑敌人，降低火枪的注意力，称呼该兵种为“掷弹兵”。 历史上法国奥尔良猎兵队上尉克劳德·爱迪尔内·米涅（ude etienne minié）和上尉亨利·古斯塔夫·德维基内（henri-gustave delvigne）于1849年左右发明了前装速射枪。 米尼步枪，也是因为米涅上尉而得名。 那时已经是19世纪中叶了，而一定程度上，正是靠着欧洲人卖给太平军的米尼步枪，太平天国才快速席卷中国南方，打得满清屁滚尿流，说米尼步枪深刻影响了中国也不为过。 略微夸张地说，单以步枪论，现在第二远征舰队的四个步兵连，几乎进步到了美国南北战争时期的陆军水平！ 如果说第一舰队高文亮麾下的火枪兵的战斗力是1，还需要用火炮的霰弹补充火力的不足，甚至没有火炮就不知道怎么打仗。 那第二远征舰队的“掷弹兵”，战斗力则至少提升了5倍不止！ 因为米尼步枪上的刺刀和强大火力，让火炮变成了配角，至于防备骑兵的长枪兵、刀盾兵和弓弩兵，则直接被淘汰掉了！ 同样的，执委会陆军参谋部也根据情况的不同，针对性地制定了适应新武器的三列横队、纵队、散兵和方阵战术。 …… 在这种堪称超越时代的武器面前，欧洲的西班牙方阵和莫里斯方阵都不是对手，一鲲身岛上主动出击的百余人民团，当然这不可能是什么铁血强军。 这些平日里被四大家族供养的民团还未看清掷弹兵长什么样子，就被精确射击的铅弹打死了二十多人！ 两轮齐射后，又有差不多数量的民团壮丁被打倒，这彻底击溃了他们的心理防线。 两百步外取人性命的火器，这谁不怕？ 伤者凄厉的惨叫和血肉模糊的尸体，让他们迅速认清了现实，四大家族一个月给他们发的饷钱还不到一两银子，就这点钱，看家护院还行，谁真拼命啊？ 大部分人要么趴在地上瑟瑟发抖，要么疯狂地向后逃窜，任凭几个四姓子弟拼命叫喊咒骂也无动于衷。 有些民团丁壮原来是在南海做无本买卖的，见这些家伙碍事，凶性起来，一刀将其砍翻，夺路而逃。 “……我就说对面一群土鸡瓦狗，没资格跟咱们谈！”蔡纪胜放下望远镜，吐了口唾沫，满脸不屑。 郭诚无奈地看着这一幕，也只好说道：“……那些土楼看着挺牢固的，蔡连长，这次你还是等火炮上岸再去进攻吧！ 唉～这么一打，咱们就没办法和平接管了。” 蔡纪胜心里对郭诚这种妇人之仁很不以为然， 但是他又不是真的莽夫，郭诚和刘玉轩还有行政学校的人都有交情，不好把关系闹得太僵，于是安慰道： “……放心吧郭委员，我刚才下令进攻是看到机会不错，那三个土楼修得跟城堡似乎的，肯定要用炮来轰！ 郭委员，你会说闽南话和客家话，一会儿你审问下俘虏，问问这里情况。” 郭诚看到对自己语气缓和，也放松不少，点头道，“好，我看这土楼，多半就是客家人修的，客家话或者闽南语，总能沟通的。” …… 刘百户原名刘升，四十有余，他不是百户，只是他说过自己家出过百户。 实际上，他就是一个浙军老兵，勉强算是戚家军（明朝官方没有戚家军这个说法）的一员。 十年前，刘升因事逃到漳州被黄家收留，因为孔武有力且通军略，黄家就安排他娶妻生子，名义上做了黄家的护院教头，实际上派到东番岛经营狡兔之窟。 正是有他和手下的一百多丁壮，一鲲身岛和附近几个村子，才能在东番部落和大小十几伙海盗的环伺下保住自身。 只是没想到，十年安逸生活，一朝结束！ 当铅弹击中身旁之人脑袋溅射出的红白之物糊在身上时，他登时趴在地上，抓住尸体挡在了自己的身前。 短短时间两轮齐射，百余名民团已经伤亡过半，他心中大骇，有心想逃，却害怕黄家时候杀了自家妻小，只得趴在地上装死……直到他被带到郭诚和蔡纪胜面前。 令他惊讶的是，敌人并不是他想象中的红毛夷人，看长相，这分明就是大明之人，可是如此数量的西夷软帆战船，这些人是如何寻得的？ 还有那套着刺刀的火枪，射得怎地恁般远？二百步外百步穿杨啊…… “……我听他们说，你姓刘，还是一个百户？” 郭诚和颜悦色地看着被扒下藤甲，跪在地上的中年黑脸壮汉，和颜悦色地用闽南语询问道，刚才他已经通过和几个俘虏的交流，确认了这里的通用语就是闽南语。 见他发问，刘升赶忙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这位身穿白衬和黑裤子的“大官”，吞吞吐吐地答道： “……这位大人！小的名叫刘升，不是百户，但小的祖父乃是戚大帅麾下队长，家父……家父也曾参与过朝鲜之征，小人耳濡目染，也学得了一些练兵的本领……” “……戚大帅？你是戚家军的后人？起来吧！你跟我说说戚家军，还有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蔡纪胜听完郭诚的翻译，一下子来了兴趣，郭诚性格比较温和，又把他的问题转述给了刘升。 只是听到这个问题，黑脸壮汉刘升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复杂了很多，他抬头看了看两人，发现对方没有杀人的意思，便壮着胆子站起身，抱拳道： “……这，这位将军！小的确是戚家军后人！万历二十三年，家父被朝廷冤杀于蓟州校场，小人亦家道中落。 小人之事，说来有辱威家军之名。 十一年前，老母病重，治病需银十两，然家中田地大都变卖，小人更是三十也未成家，实在没办法，不得不偷窃药材……” 第164章 炮轰土楼 黑脸壮汉刘升说了一个因为戚继光练兵兴盛，也因为戚继光失势而败落的小家族故事。 内容大概就是刘升的爷爷跟着戚大帅打倭寇，积功当了个小队长（戚家军一个队12人），然后把儿子和侄子也带进了戚家军。 接着三十年前万历朝鲜战争爆发，戚家军作为明朝最精锐的部队也入朝参战，大明朝廷许诺给戚家军士兵两倍工资和奖金。 然而，战后戚家军到蓟州驻扎，拖了快两年，不仅说好的双倍工资和奖金没有发下来，就连基本的月饷和钱粮也不发！ 于是，实在没有办法的戚家军士兵就向当时的蓟州总兵王保请饷，要求发工资。 这个王保也是个狠角色，那时候张居正戚继光都死了，戚家军在朝廷属于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一支军队，朝廷的南北之争也越来越激烈。 王保属于北地边军一派，见戚家军请饷，干脆心一横，假意说要放饷，把三千多手无寸铁的戚家军诱骗至校场，然后以“兵变”为理由，命令手下把校场里的戚家军屠戮殆尽！ 戚家军，这样一支战功赫赫，为国家出生入死的军队，竟然因为士兵讨薪就遭遇了这般对待！ 更令人寒心的是，事后大明朝廷不仅没有惩处蓟州总兵王保，甚至还说戚家军的讨薪行为，是恶意的，是对大明朝怀有异心！ 蔡纪胜和郭诚听到这段时，都有些唏嘘，前者更是直接骂了一句狗朝廷！ 刘升说完往事，见郭诚和蔡纪胜不像穷凶极恶的海盗，就向面善的郭诚询问来历，郭诚就把南宋遗民的那套架空历史简单说了说。 蔡纪胜则对刘升的故事将信将疑，不过他毕竟也是接受过专业军官政治素质培养的，很清楚培养带路党的必要性。 这个刘升，能组织一百多人迎敌，能力也勉强凑合了。 等刘升消化完新洲共和国的信息，蔡纪胜主动伸出橄榄枝，“……刘升，你刚才说黄家给你每月三两三钱银子，既然你是戚家军后人，又有一定军事经验，我可以做主，让你当一个治安军的排长，每月给你五两银子！ 你放心，我们新洲共和国也是华夏苗裔，不是蛮夷，你给我们工作，一定比给黄家打工强多了！” 面对蔡纪胜干脆又直接的招揽，刘升没有第一时间同意，黄家是他的老东家，直接投降很没义气，而且他还担心漳州的妻儿安危，只先答应替蔡纪胜送信到土楼下面劝降。 两刻钟后，刘升从土楼下面狼狈跑了回来，土楼里的黄家人怒斥他背主求荣，还用弓箭鸟铳欲致刘升这个叛徒于死地，好在刘升提前做了准备，朝蔡纪胜借了一副钢甲和盾牌，不然还真有可能死在土楼底下了。 蔡纪胜一看文的不行，那就只能用大炮开口说话了，改进了炮管钢铁配方的陆战9磅炮更加轻便，半个小时就有5门被运上岸。 看到火炮被推过来，蔡纪胜哈哈一笑，然后指着火炮对刘升吩咐道： “……刘升！我再给那个黄老爷一个机会，现在开门投降，我还可以饶了他们，不然，一旦大炮轰开土楼，里面的人全都要做苦役！” 刘升听不懂普通话，先是对着五门黑洞洞的大炮咽了咽口水，然后看向郭诚，后者用闽南话重复了一遍。 “……是！小人这就去告诉黄阿公！” 在蔡纪胜冷冰冰的眼神下，刘升不敢违背，连忙转身又向黄家土楼跑过去。 看着他急匆匆的背影，郭诚不禁又劝导：“蔡连长，你真的打算炮轰土楼啊？刚才打死的就够多了，再继续……” 蔡纪胜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耐着性子解释道：“郭执委，外交我不如你，毕竟你是专业的，但是打仗还是听我的吧！ 司令已经把战斗指挥权授予了我，而我现在认为，我们东宁管委会，有必要用一场彻底的胜利，消除当地人的反抗意志！ 我们的形象，不应该是一个软弱的好人，而应该是建立规则并遵守规则、令人敬畏的统治者！” “……好吧！”郭诚看到蔡纪胜坚定的眼神，知道自己劝不住对方，便不再多说。 其实刚刚听完刘升讲的故事，郭诚就觉得自己在外交委员会里和其他人讨论出的那些外交原则，不太适用于大明朝。 甚至可能也不太适用于这个时代。 这个时代是的外交完全依赖于国家的实力，而蔡纪胜现在做的，就是展示自己的实力。 没过多久，刘升再次回来，黄季敏拒绝了蔡纪胜的善意，不肯投降，还扬言说在福州和南洋海寇李旦那里都有关系，希望蔡纪胜退兵。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武海强！夏库！炮兵准备好了吗？立刻开炮！”蔡纪胜回头对一名公民炮兵士官和他的殷人士官副手大声吩咐道。 “没问题！”那名叫做武海强的矮个子青年挥了挥手，笑着答应。 “是！连长！”殷人炮兵士官夏库的回答就正式多了，看他穿着黑色呢绒制服一板一眼的模样，仿佛比武海强更像军官。 蔡纪胜点点头，对这种情况也习以为常了，自己和武海强哪怕职位差距再大，那也都是在公民大会里有一票的公民，平时称呼礼节上差不多就行了，谁敢摆谱把自己名声搞坏，以后就别想得到票了。 不过，这种现象对军队严肃纪律很不利，所以执委会去年年初就开始整顿了军纪，不仅严肃处理了一批殷人士官，还把二十几个嘻嘻哈哈或者不适合继续待在陆海军的公民军官调到了后勤或者民兵部门，总算是让陆海军内的中低级公民军官更有军官样子了， “……砰！砰砰砰！” 五枚炮弹在土楼东南处八百多米外在发射，两秒钟后，就有四枚炮弹砸在了土楼的外墙，顿时在上面砸出四个大口子！ 只一轮齐射，就让整个土楼都有些摇摇欲坠！ “……停止炮击！！” 蔡纪胜见状直接叫停了炮击，他还以为这个土楼挺坚固，没想到就是个样子货！ 这可不能再用炮轰了！ 嗯，倒不是蔡纪胜有多少同情心。他的同情心，早在在河西堡周围扫荡野生殷人部落的时候，就已经用光了。 他是在担心土楼塌了把里面的人给砸死，这些人多半是青壮年，还有不少妇女孩子，都是优质的人口资源，就这么死了太可惜。 接下来在这里建立港口炮台和房屋，还用的上他们呢…… 第165章 夺取一鲲身岛 正经的福建土楼，起源于宋元时期，是当时的人们为了躲避战乱而修建，土楼内和南北朝时期的坞堡类似，按照宗法制管理，以一个大家族为单位对抗外部的风险。 土楼由土、沙石、竹木，甚至是红糖及蛋清建成的，外墙厚度可达一米至二米，足以抵御野兽或盗贼攻击，亦有防火抗震及冬暖夏凉等功用。 但很明显，黄季敏修建的土楼质量并不达标，九磅火炮可以击垮土楼的外墙。 黄家土楼内，老爷子瘫坐在太师椅上，捂着脸听着屋外族人的哭喊，三个黄家青壮则在中堂里走来走去，像没头的苍蝇。 “……敏二叔！贼人火炮太猛了！土楼肯定守不住！您……您快点拿个主意吧！” 一个黄家中年人突然咬牙看着黄季敏，颤声道。 他说完，另外两个黄家子弟也停下脚步，抬头看着黄季敏。 其中一人连忙说道：“是啊！敏爷爷！咱们……咱们还是开门吧！刘百户不是说那不是海寇而是什么前宋遗民吗？ 前宋之人都是明事理的……” 另一个头戴儒浸的青年则一跺脚，懊悔地道：“明事理怕是也迟了！我等适才不该对刘教头喊打喊杀的！现在可如何是好？” 黄季敏看着这三个黄家精英的样子，不知为何，突然想笑。 他重重一叹，挣扎着站起来，对三人挥了挥手，转身道，“我累了！你们走吧！” “敏爷爷……” 黄季敏突然提高音量：“我说你们走吧！去开门吧！ 出个人找刘升，给他磕头赔罪，求他从中说合，保住尔等家眷的性命！” 说完，他剧烈地咳嗽几升，转身踱步走进了后堂，留下面面相觑的三人…… …… 一刻钟后，土楼内的三十一户共353名黄家族人在三个黄家子弟的带领下，战战兢兢地从土楼里走了出来。 不出来没办法啊，蔡纪胜才不会冒着风险派士兵进入土楼，他让刘升传话，如果一刻钟后土楼里还有一个活人，那自己就会把他变成死人！ 黄家男女老幼没人敢留在土楼里。 但让他们惊讶的是，这支自称新洲共和国远征军的军队，竟然从船上卸下了几大袋番麦（玉米），架起铁锅和几袋码头找到的白米煮成稠粥，分给之前围在土楼下哭喊着的佃户，一问才知道，这是蔡纪胜的命令。 白花花的白米，就这么免费给了那些佃户！ 不过他们也不管这些佃户是不是背叛主家了。 蔡纪胜的这番举动，倒是黄家这三百几十口人都悄悄松了口气，这新洲军……似乎真的不像穷凶极恶之徒。 “……黄三爷！宗玉秀才！你们快跟我去拜见蔡将军和郭大人！此番多亏了郭大人求情，你们才保全性命！” 刘升快步走到黄家中年和儒巾青年面前，语速加快地提醒了一下两人，然后又向两人身后看了看，“黄阿公呢？他在哪？” 黄三爷和黄忠玉苦涩地互相看看，都不由得地下了头。 刘升见状，心里顿时升起了不好的预感，他抓住黄宗玉，急道：“黄秀才！黄阿公怎么了？你快说啊！” 黄宗玉被问得更加羞愧，摇头不语，最后还是黄三爷哽咽道：“……敏二叔，敏二叔他仙去了！” “啊？这……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刘升愣了愣，看着这些二人的样子，心里大概也猜到了怎么回事。 “唉～黄阿公糊涂啊！蔡将军也不想取黄阿公计较，何必！何必！” 黄宗玉摇头苦笑，深深地对刘升作揖道，“刘大哥，敏二爷他交代我们都听你的，还说只有他死了，才能减轻我等抗拒大军的罪孽……现在我们黄家这三百五十多口，全靠你了！” 刘升没有因为这位黄家“秀才”之前辱骂自己而记恨，反而郑重地扶起了对方，承诺道：“秀才你放心！黄家于我有收留之恩，我必全力在蔡将军面前，回护黄家周全！” …… 蔡纪胜当然不会随便杀人，见到黄家众人后，他和郭诚直接宣布不会杀一人，黄家族人这才把提起来的心放回了肚子里。 有黄家的带路党配合，一鲲身岛上的陈林两家的土楼在火炮的威逼下，也很识时务地选择了投降，他们的土楼都没有黄家修的坚固，黄家都投降了，他们也不想做出头鸟。 晚上七点，整个一鲲身岛都被掷弹兵控制，蔡纪胜安排好部队，便和郭诚回到瀛洲号向管委会汇报。 “……小蔡手段粗暴了点，但结果还是很好的嘛！”魏勇听完蔡纪胜的报告，马上就出声给蔡纪胜的行为定了性！ 虽然出格，但是很好，下不为例！ 楚俊生皱了皱眉，但见其他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也就没有作声。 之前魏勇用上岛谈判拿捏自己，这次如果出声质疑，只会让人看不起！ 黄安坐在那里，成笑道：“我也觉得蔡连长的做法是最合适的，在武器占据优势的情况下，咱们必须给一线军事指挥官充分放权！ 可不能学赵二那样纸上谈兵还画阵图，不然再厉害的军队，再牛逼的武器，也发挥不出来威力啊！” 倪涛也点头道：“既然准备成立东宁管委会，那就顺便把管委会下属的陆海军参谋局也成立吧！ 我不太懂军事，但也知道专业事要交给专业的人，以后要的军事行动，还是要参谋部来负责指挥，咱们管委会只负责决策，怎么打就由陆海军参谋局负责。” “同意！”郭诚举手赞同。 “同意！同意！”温堡号战舰船长金晓钟和新湾号战舰船长辛利平也举起了手，他们都是海军军官学校出身，当然清楚海军指挥需要专业性。 楚俊生见其他人都表示同意，最后也举起了手。 魏勇满意地点点头，对蔡纪胜挥挥手，让他坐下，然后看着众人。 “各位同志，现在咱们算是正式踏入大中华地区了。 想必大家也知道，这个时候的南海和东海，我们的潜在敌人可不少！ 荷兰人，葡萄牙人、西班牙人等西方殖民者，李旦和颜思齐等海盗团伙，甚至大明朝廷，都有可能因为我们招募移民而和我们为敌。 我希望大家能精诚团结，各司其职，在宝岛好好扎下根，把这里建设成我们牢固的堡垒！ 如果我这个领头人有什么错误的地方，也请大家直接指出，为了我们共同的事业，我愿意付出我的全部精力和耐心，我也希望大家能够牢记出发时的初心。 我们来到这个时代，是为了改变这个世界，而不是让世界改变我们！” 第166章 东宁管委会 魏勇这番推心置腹的话，明显是说给楚俊生听的，后者迎着魏勇坦诚的目光，微微扭动了一下肩膀，最后还是率先鼓掌。 有他带头，其余人也都跟着鼓掌，一时间，会议室里的气氛非常和谐，坐在一旁旁听的蔡纪胜心里暗暗给魏勇竖起了大拇指，还是魏老大手段高明。 聚拢人心以后，魏勇开始分配任务，他第一个就看向楚俊生，“……东宁管委会近期的任务，首先就是建设好这座东宁城，楚委员，你在新湾市负责过港口的基建工作，经验丰富。 不如就由你挑头，先成立一个东宁港建设委员会，使用船上的水泥把码头修好，然后再选址建设一批红砖厂和简易水泥厂，在岛上和附近的陆地上修建炮台。 至于新移民的房屋，就用木头吧！ 有问题吗？” 楚俊生被点名，点头答应道，“……我没问题，我愿意负责建设这块的工作。” “好！”魏勇转头看向黄安，“黄委员，我刚才听小蔡报告，一鲲身岛对岸还有两个土楼和三个村子，明天一早，你们海军就出一条船，带着陆军把他们解决掉，速战速决！” “我也没问题！”黄安点头答应，然后又一指倪涛，笑着建议道：“东宁港周围应该有东番部落，他们同样也是个威胁，不如就让我们的倪主教带着热气球和火炮出马，忽悠一下那些迷茫的灵魂吧！” 众人听他开玩笑，都笑出了声，在座的都是现代人，自然不信盘古创世的那一套，可是这个法子偏偏在落后的部落和民族那里很有奇效！ 这一路上，经过倪涛和他手下殷人教士的持续布道，舰队里的殷人士兵和水手们信仰越发坚固。 因为海上的不确定性太大了，风暴、坠海、水土不服、受伤、乃至死亡，都会凸显出灵魂归处的重要性，谁都希望有个冥冥中地存在罩着自己，也希望死后自己的灵魂能有个归宿。 这个道理，想必也同样适用于处于部落时代的东番土人，如果一切顺利，东番岛上的部落恐怕会以令人的速度皈依盘古。 倪涛见众人都发笑，诙谐地耸耸肩，佯怒道：“这怎么能叫忽悠？应该是帮助他们进入文明！可别乱说，影响不好！” 众人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笑得更加厉害了。 “……好了，那就麻烦倪主教准备帮助他们吧！”魏勇笑着说完，又看向郭诚。 “老郭，这里是漳州月港海商家族开拓的殖民据点，咱们夺了他们的港口和土地，恐怕以后免不了要打一场！ 你觉得咱们该怎么使用这里的一千多人？” 郭诚闻言，看了看翘着二郎腿坐在那里的蔡纪胜，他先是叹息一声，而后坚定地道： “……司令，既然已经得罪了黄家和其他三姓，那就只能得罪到底了！ 我听刘升说，月港黄家和活跃在南海的李旦海盗团伙关系比较密切，李旦手下的海盗时不时就要在这里补给，还有林家陈家和杨家，都和海盗官府有所勾结！ 这个潜在危险，咱们不得不防！ 咱们必须将东宁港的四姓族人打散，安排到内陆居住，而四姓的佃户和帮佣仆人，不妨学习先辈，把土地分配给他们耕种，然后再从中选取可靠的人充当治安军士兵。 这样一来，无论漳州的四姓采用什么手段，咱们也不用担心内部出现问题了。” 魏勇沉吟片刻点点头，接着朝黄安问道：“海军的意见呢？有没有把握解决掉李旦和颜思齐？” “把握肯定是有把握。”黄安没有把两个海贼王放在眼里，仅凭三艘新家园级战舰上面的火炮和火箭弹，不说在东海南海无敌吧，但也少见有一合之敌。 就两个海贼王手里的福船和各种小船，到了深海海域，放风筝也能放死他们！ “但我觉得……我们暂时没必要主动同李旦和颜思齐交战。” 黄安伸手指着地图上的漳州月港和澎湖列岛，向众人介绍道。 “今年荷兰人和英国人就要在月港和澎湖发动贸易战争，荷兰和英国的东印度公司都是为了赚钱，李旦和颜思齐虽然是海盗，但是他们的目的，多半也是为了赚钱，而我们来亚洲的目的是什么？ 第一，寻找第一舰队，第二，获取人口，第三，进行贸易。 执委会已经授权我们可以和欧洲在亚洲的殖民者接触，那么，我们为什么不使用镜子和黄金雇佣这些人为我们服务呢？ 只要我们展现了自身的海军实力，不管是英国人荷兰人，还是明朝海盗，大概率不会冒着巨大的风险选择战争。 等澎湖海战打完，荷兰人受挫以后，我们就把东宁港经营成一个自由港，这样不仅拥有了一个稳定的贸易港，又可以获得人口，说不定也方便打听第一舰队的消息…… 唯一的问题是，明朝会对我们采取什么态度，我们需要明朝的人口，建设自由港，首先就需要明朝生产的丝绸、陶瓷、布匹、茶叶、铁铜器、红糖和水果，没有这些商品，这个港口就的贸易量就不可能太高！” “自由港吗？”魏勇仔细考虑了一下这个提议，“这确实是一个不错的主意，我原则上同意，不过现在还不急，先商量其他事情吧……黄安同志，开完会你留下来，我们继续聊聊。” …… 第二天一早，新湾号战舰运送2个掷弹兵连在一鲲身岛对岸登陆，仅一个上午的时间，就逼迫岸上农田中两个家土楼投降，顺便还占领了附近的三个村落。 同一天，新洲共和国东宁管委会宣告成立，下辖民政局、军事参谋局、贸易局、建设局、审判庭、治安军司令部等九个部门，正式搭建起了行政架构。 东宁管委会目前管理本地人口1423人，管理范围大概在一鲲身岛周围近三十平方公里。 这个范围内已经没有东番部落的存在，只有四个家族开垦出来的一万三千多亩水田。 但两者也不是没有交流，内陆的三四个东番部落也会定期派人来一鲲身岛用鹿皮换取食盐布匹等生活必需品，因为最近十多年的争斗，双方关系不太好。 但贸易对双方都有利，互相需要之下，两者也有三四年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械斗了。 此外，担任教士之余还跟柴国富学习过农业的倪涛惊喜地发现，一鲲身岛上就有种植少量甘蔗，据说这是为供应四姓富裕人家喝红糖水的需求而种植的，这不免让倪主教鄙视这些人的不识货。 白糖，可是一个能吃能用的好东西啊！ 第167章 北上鸡笼 接下来的十五天时间，新鲜出炉的东宁管委会招募了一批愿意投靠的非四姓本地识字者，充实了办事员的编制，又用土地和饷银雇佣了150名佃户帮佣中的壮丁，组建了东宁管委会的第一支治安军。 有了熟悉情况的办事人和治安军，登记户籍、重分土地、修建码头和房屋、建造砖窑、修缮船只这些工作得以有条不紊地推进下去。 其效率之高，让暗中观察的刘升黄宗玉等人暗暗瞠舌！ 短短十余天，整个东宁港几乎成了一个大工地，港口铺设了那种名叫水泥的新材料，一批码头附近的高脚楼被推倒，取而代之的是为将来红砖建筑挖掘的地基。 从六艘大海船上卸下来了很多东西，其中最让刘升惊讶的，当属一台钢铁做成的长臂卸货机械，这机械不用人力，也不用牲畜，只需投喂煤炭，就可操纵它将千斤重的火炮从船上移到岸上！ 已经被任命为治安军连长的刘升甚至一度认为，这是那些盘古道士施了法术，让死物活了过来！ 他在一次布道时小心翼翼地询问了倪主教，后者哈哈大笑，并告诉了他，那叫蒸汽起重机，是按照盘古赐予人类的科学方法做成的，普通人也可以学会。 倪涛还给了他一本名为《创世纪》的小册子，里面除了一些盘古创世、拣选先知和入道者需要遵守的规矩外，还在里面穿插了一些物理小知识。 这本《创世纪》直接让刘升决定入道成为一名盘古道徒。 当然，他这么做，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发现成为道徒以后好处多多，不仅可以更受信任和重用，也能抱住倪主教的大腿，拉来教会做靠山。 至于盘古……他也是有点信的，但这种信，和他信菩萨信妈祖差不多，并不算真信。 1622年3月29日。 第二舰队六艘船上的船蛆和藤壶清理完毕，按照计划，黄安这次将率领瀛洲号载着一个连掷弹兵沿着宝岛海岸线向北航行。 他们此次航行有三个目的。 第一就是去宝岛的最北端瞧瞧，看看那里有没有西班牙人的足迹。 根据模糊的资料，这个时间段西班牙人可能在宝岛北部建立了殖民据点。 如果真是这样，对于已经把宝岛视为自己领地的东宁管委会众人来说，最好的选择就是趁着西班牙人还没有站稳脚跟，先发兵捣毁他们的据点再说！ 而第二个目的，则和大明朝着名的东南大海商（海盗）、德川家康的朋友、西方人口中的中国船长（captain china）李旦先生接触。 根据黄家人和刘升提供的情报，几乎每年四月中旬李旦要从日本去壕镜（澳门），途中要经过宝岛北部的鸡笼港和东宁港。 黄安想去顺便会一会这个传奇海盗，看看能不能利用李旦的身份和人脉关系，为东宁管委会的移民计划提供帮助。 最后一个目的，当然就是去和宝岛中部和北部的东番部落进行贸易了，后者手里的鹿皮、黄金还有其他特产，都是管委会所需要的。 …… 四天后的上午九点，瀛洲号和温堡号绕过一处海边山地，发现了一座建在小海湾内的港口。 根据经纬度和地形测算，这里就是后来的基隆港，现在这座港口的名字叫做鸡笼。 瀛洲号的船长室的门外，弗里德斯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蔚蓝色军服，才敲门道：“船长！我们已经到了海图上标注的鸡笼港！王让我过来找您，请您决定如何行动！” “……等一下！” 船长室里正在补觉黄安听到敲门声，吩咐一声，跳下床抓住军服和腰带开始穿衣服。 昨天晚上轮到他值夜，一直到凌晨三点才睡觉，现在不禁打了个哈欠。 “……他们都在会议室了吗？老福？” 穿好衣服的黄安拉开门，戴上军帽询问道。 “王、胡还有孟都在会议室，陆军的蔡少校也在。” 黄安看了看一声中尉制服的弗里德斯，想了一下，点头道：“知道了，你也跟我过去吧！我可能需要你的建议。” “……非常乐意为您效劳！”弗里德斯摘下军帽放在胸前，低头答应道。 两分钟后，黄安和弗里德斯推门走进会议室。 东宁管委会陆军少校蔡纪胜、瀛洲号大副王宝生、枪炮长孟小松和水手长胡建民都已经坐在会议室里了，见黄安走进来，四人全都站起来，抬手对黄安敬礼。 “大家都请坐吧！”黄安笑着把军帽放在会议桌上，第一个坐了下去。 他正对面的蔡纪胜没有坐下，而是开口介绍情况，“黄船长，了望手汇报，鸡笼港没有炮台，根据港湾内的建筑估算，该地约有人口2000人，未曾发现西式船只和建筑……应该没有被西班牙人控制，这是个好机会！” 黄安揉了揉发涩的眼睛，笑道：“……这确实是个好机会啊！看来咱们来的正是时候，蔡连长，你有把握夺取鸡笼吗？” 蔡纪胜认真地点点头，自信地道：“我不认为这里会有成规模的火器部队和骑兵部队，凭我们的一个连掷弹兵，再卸下五门火炮上岸。 鸡笼，今天就能变成我们东宁管委会管委会控制第二个港口！” 蔡纪胜的自信和笃定，不禁让老成的水手长胡建民皱起了眉头，但他仔细想了想，却也想不到反驳的理由。 事实就是这样，鸡笼港撑死能组织五六百名装备冷兵器的士兵，而在装备米尼步枪的一个连掷弹兵面前，这些人将是挨打的活靶子，没有一点胜利的可能！ 只听蔡纪胜继续介绍：“比起如何占领鸡笼，其实我更担心士兵们对于热带疾病的抵抗能力，在东宁港时就有三十多人生病，鸡笼这里的各种蚊虫也不少，可能会造成比较多的非战斗减员。” “……这个也只能让唐医生多忙一下卫生工作，只要我们不深入内陆丛林，应该问题不大。”王宝生说完，又担忧道：“但我们就这么直接进攻，那个海贼王李旦如果真来了，会不会直接和我们开战？ 毕竟这里多半就是他罩着的。” 第168章 鸡笼湾之战 黄安思索片刻，站起来摇头道：“先不用管这么多！ 李旦是比较重要，但是他说到底也只是海盗，海上我们不用怕他，他反而应该怕我们！ 出发前管委会给我们的命令是伺机占领鸡笼，那我们就先完成任务！ 蔡连长，你现在回去召集部队，准备登陆作战！ 小孟，你调出五门9磅炮给蔡连长，安排好运输，不要出问题！ 老胡，你组织了望手随时传递情报动向！” 十分钟后，这场简短的作战会议结束。 弗里德斯在一旁全程围观了黄安等人的商议过程。 他为黄安和蔡纪胜的高效决策而惊叹，但也没有特别惊讶，因为这样的场景，在欧洲的殖民行动中屡见不鲜。 前期调查合适的目标→选定目标→筹备武装商船或者战舰→雇佣合适的陆军士兵→进攻目标，抢劫或者直接占领。 弗里德斯自己就在加勒比海实操过几回。 他以自己的几次行动和这次瀛洲号的远征做对比，发现自己的“坏乔治号”在武器和决策效率上都不如对方，而且他自己每次决定行动前，都要努力说服船上的人支持，一群人吵个不停，真是让人头疼。 但弗里德斯觉得有一点自己还是胜过了这些东方人，那就是自己并不会把道德看成是行动的阻力，而这些东方人，包括英命的年轻船长黄安，似乎都有些看重道德了……这可能是因为他们是重视荣誉的正规海军吧？ “弗里德斯！你在想什么呢？” 作战会议结束后，黄安看到弗里德斯还愣在原地发呆，出声问道。 “……哦，抱歉，我走神了！”弗里德斯拍了下脑袋，笑着对黄安道：“船长，我在想我们是不是应该和这里的土着先接触一下，也许他们愿意投降呢？” 黄安摆摆手，摇头道：“他们不会投降的，因为他们还不知道我们的厉害，只有打过之后，他们头脑中才会有投降这个选项。” 弗里德斯的汉语水平现在也只是粗略地会听会说，他琢磨了一会儿，才认同道：“您说的对，只有恐惧才能使人屈服，这里的土着人只有恐惧您，才会向您投降。” …… 鸡笼港的大部分居民并不是汉人，而一支名叫凯达格兰族（ketakn）的东番土着，他们是这里的原住民。 除了凯达格兰人，鸡笼港还有二三百名闽南移民，主要来自漳州和泉州，且大都和李旦和颜思齐团伙有一定的关系，正是因为两个海盗团都在这里有人，维持住了平衡，地处日本九州到广州湾航路中点的鸡笼港，才没有被某一方占据。 不过，这种局面也给了黄安可乘之机。 上午十一点，蔡纪胜率领一个连掷弹兵在海湾南岸登陆，这里的海岸附近是一片刚刚插秧的水田，应该是住在这里的福建移民开垦的农田。 蔡纪胜登上岸后，没有命令部队立刻向西面的聚居地进发，而是依岸而守，等待火炮上岸。 所以，半个小时后，当五门火炮全部被运上岸时，远远的，已经有数百名拿着武器的东番人和福建移民靠近到了掷弹兵一公里范围内。 “连长！炮兵准备好了！开火吗？” 蔡纪胜的小舅子董华峰做了个ok的手势，询问道。 “……先等等！” 蔡纪胜抬手阻止，他不是准备和谈，而是要等对方靠得更近一点。 如此又等了十多分钟，越来越多的东番武士开始靠近，等到他们越过了600米这个距离，蔡纪胜才猛地一压手。 “开火！！” 五门装填实心弹的火炮轰然做响！ 一百多发铅弹也跟着激发，在阵地前掀起一阵阵白色烟雾！ “啪！啪啪啪！！” 凯达格兰族土兵虽然比较武勇，但是只装备了简单的铁质刀枪和他们自己的猎弓。 掷弹兵的火枪和火炮瞬间打倒了数十名土兵，第二轮，第三轮的齐射，又带走了几十人。 西面的东番兵总数也只有三百人，如此恐怖的伤亡，瞬间就让他们陷入了崩溃！ 而南面的近百名福建移民壮丁，本来就是被几个大家族族长组织起来的农夫和工匠，除了十几个退休海盗，其余人基本没有战斗经验。 此刻见到敌人火炮火枪如此凶猛，干脆地击溃了东番兵，全都两股战战，心神动摇。 蔡纪胜当然不能忘记南面的敌人，击溃了东番土兵后，他随即命令炮兵和火枪兵分出一半火力，瞄准南面的敌人。 “……砰砰砰！” 四五百的距离内，米尼步枪的准头很好，只第一轮，就击倒了二十多人，三门转向的火炮发射的炮弹也带走了近十人！ 后者同样崩溃了！ 这场战斗的结果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在碾压式的火力优势面前，落后一方的结局只有失败。 “……停止射击！停止射击！” 蔡纪胜阻止了掷弹兵们继续向逃跑的敌人射击，先不说东番人，南面的福建移民都是同胞，没有必要流太多血。 站在瀛洲号甲板上观战的黄安看到不出意料的战争结果，吐出了一口气，转头对弗里德斯说道。 “现在就可以谈判了。” 弗里德斯点点头，然后指着西面一艘试图逃出海湾的福船，“那条船上，说不定就是有资格和我们谈判的家伙！要拦截吗？” 黄安当然不会放过到嘴里的鸭子，立刻吩咐道：“……拦截那条船！用火炮逼停它！” 鸡笼海湾的宽度不大，平均下来大概只有两里的样子，那艘福船现在就在瀛洲号火炮的射程内。 只听一连串火炮发射的砰砰砰声，瀛洲号的船舷也跟着摇晃，十多枚炮弹向目标飞驰而去，转瞬间就在福船周围溅起巨大的水柱。 可能是因为着急逃离，这条福船正好撞上了一枚12磅炮弹，巨大的动能洞穿了福船的前右侧船体，并在里面开了一个大洞。 福船上的水手也开始陷入混乱，没有水手驾驭，福船的速度越来越慢，直到彻底停了下来。 “万胜！万胜！”瀛洲号的水手们见状，纷纷兴奋地大声吼了起来！ “靠近那条船！我要看看是谁跑的这么快！” 第169章 西班牙人来了! 陆疍仔狼狈地趴在地上，透过福船的舷窗看着不断靠近的西夷战船，心脏不可抑制地加速跳动。 他没想到，这条海船上的火铳兵如此能打，只一个照面就干脆利落地解决了阿宏酋长的三百东番兵，更没想到，对方连给自己逃走的机会都不留，看样子对方的目的不是劫掠鸡笼，而是把鸡笼据为己有！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陆疍仔发誓，他十六岁开始跟着李龙头闯荡吕宋和大明东南，对各方势力的旗号如数家珍，但却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白底蓝色的旗号！ “……老大！他们过来了！咱们……怎么办啊？” 耳边传来手下亲信陈阿春的声音，终于让陆疍仔清醒了过来，他眼力好，看到对方船舷上的二十多口火炮，就知道这仗没办法打了。 如此火炮战船，即便是大龙头，恐怕也得汇集十多条大福船，拼掉几条，舍命靠近才能拿下，眼下自己的这条福船是决计无法对抗的！ 他重重地吐出一口气，面无表情地吩咐道：“……阿春，升白旗吧！” “老大……” 陈阿春觉得自己听错了，面露犹豫，没有立刻执行命令。 陆疍仔立刻暴怒，“扑街！我让你升白旗！！你听不懂吗？快点去！晚了船上的弟兄都得喂了鱼！” 陈阿春屁滚尿流地滚去升白旗了，他离开后，陆疍仔仍然趴在地上，表情却没有之前的暴怒，反而叹了口气。 眼下他只能祈祷妈祖保佑，对面的凶人不是自己和李大龙头的仇家了，要是真那样，自己还不如抹脖子来的痛快。 不过，看对方战船样式，显然不是大明之人，多半又是来自某个西洋国家的船只……西洋人，陆疍仔还算比较了解，那些赤发碧眼脸色惨白的家伙全都是重利之徒，只要自己许以好处，再报上自家龙头的名号，应该就可以给自己赎身。 …… 瀛洲号的黄安看到福船上有人用木杆挑起一块白布，不禁笑道： “看来识时务的人还是挺多的嘛！” 他旁边的王宝生也放下了望远镜，猜测道：“这条船肯定不是明朝水师的，鸡笼港多半也养不起，这应该是路过的商船或者海盗船……船长，我们正好可以打听一下李旦和颜思齐。” 水手长胡辽建民摇头道：“如果是海盗，那咱们一定要小心，万是诈降把我们骗到船上打跳帮战……现在船上可没有几个陆军士兵！” 黄安点点头，挥手道：“那就让他们先靠岸！不听话就直接打沉！” ……陆疍仔选择了听话，被二十几门火炮指着，他也没有别的选择。 其实他这艘福船上也有几门虎蹲炮，也有人提出诱骗敌人上船，再突然暴起反杀……但陆疍仔的直觉告诉他，这么做，一定会死！ 这种奇怪的直觉，曾经多次让他躲避了危险，现在他又一次选择了相信。 下午三点，瀛洲号远远监视着福船靠岸，而这座鸡笼城，已经被蔡纪胜的一连火枪兵控制。 在不久之前的战斗中，东番阿宏酋长见势不妙，带着几十名东番战士和一些家眷族人逃离了这里，蔡纪胜没有费多少子弹，基本是算是和平接管。 “……黄委员！我说到做到！这里现在就是东宁管委会的第二座港口！” 一日取一城，蔡纪胜比较得意，见到从船上下来的黄安，就哈哈大笑地和对方握手。 “那就给这里改个新名字！”黄安也配合地笑了笑，提议道：“现在这里叫鸡笼，不如就恢复原来的名字，还是叫基隆吧！” 蔡纪胜想了想，摇头道，“我觉得基隆也不太合适，鸡笼和基隆在普通话里同音，叫北港吧？简单好记，也符合这里的地理位置。” 黄安无所谓地摆摆手，“一个名字而已，你是攻克鸡笼的头号功臣，我尊重你的意见，那就用北港这个名字上报。” 商量完取名的事情，黄安指了指身后被水手围在中间的几十个福船水手。 “……我刚才简单问了问他们，那些人里领头的名叫陆疍仔，他是李旦的手下，负责在东番岛北部一带做一下无本买卖。 听陆疍仔说，李旦还有半个月到一个月时间就要过来这里……可能会带七八条大型福船，你觉得我们应该继续占领这里吗？” “……七八条船？这倒是和刘升说过的对应上了。” 李旦皱眉想了想，又问道：“那条船上的武器都有什么，枪炮多不多？” “和咱们比起来，他们枪炮当然不多了，但是蚂蚁多能咬死大象，七八条船至少有上千人，这个风险不得不考虑！”黄安同样也又皱起眉头。 “……只要火力没有达到临界点，我倒是并不担心李旦能击败我们的掷弹兵。 一群明朝海盗，即便有一定组织性，但也不可能达到近代军队的伤亡承受能力。” 蔡纪胜摸着下巴，看向远处被围着的海盗，“他们都是海上抢劫是好手，估计人人都能在甲板上如履平地，但是上岸打仗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了……我有信心迎接这个挑战。” 黄安听到对方很自信，笑道道：“那我们就守住这个北港！海湾外面有一个海岛，可以在那里修筑两个简易炮台封锁海湾！ 既然李旦多半会来，那就尽可能做好准备！” …… 时间总是过得飞快，就在黄安和蔡纪胜等人在忙着建设北港，等待李旦的时候 半岛南端的东宁港口，迎来了第一支不速之客。 这是一支由两大三小，五条商船组成的船队，船只样式也是西方式的三桅软帆船，加上这五艘商船桅杆上挂着的勃艮第十字旗（从远处看就是一个白底红叉旗），来者的身份也就很清楚了。 他们是西班牙商船，确切地说，他们来自西属吕宋导的马尼拉港！ 新湾号甲板上，舰长辛利平有些忧虑地看着那五条西班牙船。 虽然他感觉对方看上去不像是来战争的，反而倒像是来进行补给和贸易，不然第一件事就是散开封锁港口海域，然后寻找可供登陆的海岸，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五条船都相隔不远。 但第一次接触，一切小心为上。 “快给岸上和炮台发旗语！西班牙人来了！” 第170章 第一次接触 很快，警报的铜铃声和哨声传遍了港口的工地，闻讯赶来的魏勇等人全都爬到了岛上最高的一处坡地，用望远镜观察逐渐靠岸的五条西班牙船。 “……魏司令，西班牙人好像不是来打咱们的，我们要不要迎接他们？”郭诚看出了一点门道，转头问道。 “先等等，我问问刘升再说，他肯定知道西班牙人的来意。” 魏勇说完，又看向了那艘留在东宁港的“茉莉花号”飞剪船的船长尹振邦。 “……小尹，你是海军军校出来的，你认识这些西班牙船吗？海军能不能对付得了他们？” 尹振邦是一个二十九岁的沉稳青年，他推了推鼻子上的眼镜，又举起望远镜仔细看了看那五条船，才回答道： “三艘小的排水量不到三百吨，船体承受不住大口径火炮，不必担心，我的茉莉花就可以将其赶走，至于那两条三桅大帆船，吨位大概在五百吨以上，船上配备的火炮应该和新家园级差不多……用火箭弹偷袭应该有奇效，但是真的打炮战，半斤八两吧！ 当然……能不能打赢也不好说，毕竟没打过。” 尹振邦说的跟清楚，魏勇这个外行也能听明白，他他点点头道：“那就先看看他西班牙人来干什么？ 说完，他又看向楚俊生，“楚委员，你是贸易委员，就由你和老郭出面试探一下西班牙人的意图，如果他们要来补给跟贸易，咱们再商量怎么处理。 另外，东宁港海关现在就要行使职能，不要让西班牙人离开港口附近，理由就用防止瘟疫。” …… 另一边，现年四十二岁西班牙菲律宾总督区海军少校，兼”马德里贵妇号”船长安东尼奥·德·弗朗西斯·罗德里格斯，也正举着一支单筒望远镜，观察着这座陌生的小港口。 一鲲身岛是最近十年来，出现在马尼拉·月港航线的补给港和小型贸易港之一。 不过，自从二十年前那场马尼拉“生理人大暴·动”后（西班牙人称呼华人为生理人，在闽南语里，生理和生意发音类似），悬挂勃艮第十字旗的西班牙商船就不轻易进入中国的港口了。 罗德里格斯没有经历过那场暴·乱，但是他的舅舅唐·佩德罗·阿古纳是当时的菲律宾总督，所以他很清楚华人的战斗能力，并真的担心明帝国会突然从睡梦中醒来，追究起西班牙杀死3万华人的责任。 本来，他并不会抛弃马尼拉的半岛贵妇率领船队北上前往月港进行贸易……这项运输工作通常由如同蜜蜂一样勤快的中国商人来完成。 每年春天，这些中国商人就会驾驭着他们的硬帆近海商船蜂拥来到马尼拉，他们带来了茶叶、生丝、棉布、瓷器和粮食、然后在五月底之前，乘着海风带走白银。 但是，一个来自遥远巴塔维亚的消息，却让菲律宾总督阁下担心和中国的贸易断绝，特别命令罗德里格斯率领商船队前往福建进行贸易。 “……彼得！你说这个港口没有强大的海军保护，为什么我现在看到了二、三、五，五艘军舰？ 还有，他们悬挂的是什么旗帜？我从来没有见过！” “马德里贵妇号”的舰桥上，罗德里格斯指着海湾里的五条大船，大声质问身旁一个身穿西班牙服饰的年轻华人。 这位名叫彼得的华人连忙辩解道：“这个……少校阁下，我上次来这里已经是两年前了，这段时间这里发生了什么变化，我也不太清楚……” “那你知道什么？”罗德里格斯瞪了彼得一眼，冷冷地道：“我很不喜欢意外！ 你现在就上岸看看岛上发生了什么，然后再回来向我报告！” “啊？……可是，可是少校阁下……” 彼得不想去，他从罗德里格斯的反应里就看出了他对港口里那些战船的忌惮，能让罗德里格斯少校忌惮的势力，肯定不是好人……这一趟出使自己说不定就死了！ 可是，在罗德里格斯的逼迫之下，彼得只能硬着头皮坐上小船举着白旗，在两个吕宋土着桨手负责划船向岸边靠近。 越是靠近，彼得就越是心惊，因为港口里停泊的那两艘大海船分明载着数十门火炮！ 看着那黑洞洞洞炮口，彼得不由得咽了咽口水，闭上安静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 这等战舰，除了块头小一些，在火炮数量上，恐怕已经能比肩马尼拉港停靠的西洋战舰了！ 另一头，等在码头的郭诚和楚俊生，看着越来越近的小船，心情也不由得有些激动，因为这很可能是华夏新洲共和国和西班牙乃至西方文明的第一次正式接触（之前绑架保罗神父不算）。 为了这第一次接触不出纰漏，两人又特意对了一次时间线和谈判内容，还来带了已经虔诚入道盘古的彼得森充当翻译……楚俊生会英语，但是对面的西班牙人可不一定会英语啊！ 不过，当两人修建看清楚来人的面孔时，眼中都闪过疑惑之色……这家伙，难道是汉奸？ “……他应该是马尼拉信奉天主的华人。”郭诚低声说道。 楚俊生有些不解，“马尼拉的华人不是被西班牙人都杀了吗？怎么还有？” 郭诚摇摇头，“那是十几二十年前的事情了，他肯定是后来去的。” “……哦，原来如此。”楚俊生心里不禁有些鄙夷正向他们走过来的年轻华人。 人家都挥舞过一次屠刀了，你还继续往那里跑，这不是犯贱等着人家再来一次吗？ 郭诚似乎猜到了他在想什么，不禁叹息道：“……他们其实也是可怜人，在大明朝活不下去了，只好另谋出路。 马尼拉虽然是异国他乡，而且还有危险，但好歹是有一口饭吃啊……” 吃饭，吃饭，民以食为天！ 楚俊生突然想起了这句古话，心里莫名多了些沉重。 郭诚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西装衬衫，说看道，“走吧！我们去和这位「同胞」聊聊，彼得森，你也过来，我需要你为我们提供翻译！ 另外，记住我之前对你说过的那些话。” “我都记得了，委员先生。” 彼得森认真点头，接着闭上眼睛在胸前划了一个太极。 第171章 文化胜利 “……我是佛朗机帝国菲律宾总督区的通译官赵彼得，诸位……可是大明子民？” 赵彼得看清领头的郭诚和楚俊生的面孔，非常惊讶。面前的三人里有两人都是中华面孔，大明的船不都是硬帆船吗？ 怎么突然有了西洋船只？ 郭诚听到对方说的是闽南话，也主动用闽南语回答道： “不！我们不是大明之人，我是华夏新洲共和国东宁领地管理委员会外交委员郭诚，这位是东宁管委会贸易委员兼海关总管楚俊生，这是华夏新洲共和国陆军上尉阿尔弗雷德·彼得森。” 赵彼得楞楞地看着彼得森，这人褐发蓝眼的，分明就是一个西洋人啊？ 还有，这个华夏新洲共和国……到底是什么国家？ 他听若昂神父说，爪哇岛巴塔维亚的荷兰人背后，好像就是一个没有君主的共和国之国……难道这些人的背后是荷兰人？ 郭诚见他发呆，就把事先商量好的说辞对赵彼得说了一遍，听得后者一愣一愣的。 谁能想到，一支南宋遗民居然在日本以北的冰天雪地中建立了一个强大的国家！ 至于他们占据了一鲲身岛，并将其列为领地，反而没有让赵彼得怀疑，中华毕竟是这些宋人后裔的家乡，骤然回来，肯定要找一个落脚点。 赵彼得和郭诚用闽南语说了好一阵，主要是郭诚说，赵彼得在听，随后赵彼得也把自己的来意告诉了郭诚。 “……我们欢迎马尼拉的船队来东宁港贸易，前提是你们遵守港口的规矩。”郭诚听完，指了指码头区一块用水泥平整好的区域。 “为了防止疾病的传播，你们所有都不能离开这片区域，违反这一点的人，我们有权判处其监禁！ 还有，东番岛南部是我们的土地，在这里发生的一切行为都要遵守我们的法律，否则，我们将会把不守规矩违反法律的人列为不受欢迎的人，禁止其入境！” 赵彼得又一愣，“郭委员，这是什么规矩？难道我们的水手连上岸喝酒都不行吗？” “规矩就是规矩，如果不愿意遵守，可以离开！”郭诚毫不动摇，殷人士兵本来就不太适应热带的环境，如果再不采取严格的防护措施，要不就多久就会病倒一半！ 那四个连殷人掷弹兵可是东宁管委会手里的王牌，可不能出现什么差错！ “……好吧！我会回去和少校阁下禀告的。”郭诚点点头，又与楚俊生商量了一下可供贸易的货物，然后就急匆匆地乘坐小船回到了马德里贵妇号。 “……华夏新洲共和国？还在日本和中国的东北部……他们应该到了北美洲吧？” 安东尼奥·罗德里格斯皱眉看向赵彼得，“彼得！你再和我说说这个新洲共和国所在的新洲……到底距离日本有多远？” “新洲共和国的新洲，应该就是美洲！” 赵彼得点头道：“据那位郭委员说，日本北面三千华里就是北荒大陆，他们的先民逃离蒙古人的奴役后在那里生活了两百多年，直到几十年前，新洲共和国才把首都迁到了北荒大陆东南方向的新洲。 那里生活的印第安人被踢新洲共和国称为「殷人」，就是殷商后裔的意思，殷商是中国古代一个朝代，早在两千六百年前就已经灭亡了……” “两千六百年前？” 安东尼奥·罗德里格斯这下真有些吃惊了，他回忆了一下自己的历史知识，两千六百年前，别说西班牙了，连罗马和希腊都不存在！ 那时候的地中海最文明的国家好像是埃及…… 他摇摇头，不再去想这些历史，现在最重要问题是确定这个突然蹦出来的新洲共和国会不会威胁西班牙的菲律宾领地……从他们目前的造船技术和海军来看，这个国家恐怕是继荷兰人之后，西班牙在海上的又一个挑战者！ 不过，无论如何，他现在的任务是去福建月港完成贸易，新洲共和国的威胁是总督和墨西哥城以及马德里的大人物们操心的事情。 他不想自作主张地开启一场战争。 很快，赵彼得又回到了岸上，这回他不是一个人，还有一名西班牙海军的费尔南多上尉和一名姓安德鲁斯的商务官跟着上岸。 郭诚和楚俊生也没有浪费时间，他们趁着赵彼得回去的功夫，吩咐人把一些执委会特意准备的贸易商品运到了码头。 其中包括十本宗教和物理学书籍、一百面银光镜、两百件貂皮大衣、四十台双筒望远镜、五台天文望远镜、二十辆减震自行车、五台黄包车、十台地球仪（当然是修改过的）、五十副钢制胸甲、两百把钢刀、五十支线膛燧发枪（非米尼弹版本）以及一些玻璃器皿和钢制工具。 这些东西绝大多数都是自己生产的，且都能大批量生产，执委会希望外界觉得新洲共和国是一个工匠之国，这样不仅有利于以后的产业升级，还能为华夏新洲共和国的形象变得“伟大”起来。 一个强大的国家不一定伟大，但是伟大的国家一定强大！ 两者的区别就在于这个国家是否代表人类前进过，而没比什么比改善人类生活的知识和发明更加重要的了。 而那些夹带着一些十七世纪后期物理学光天文学数学知识的书籍，则完全和盘古创世的世界观联系在了一起……这是其实是用心险恶的夹带私货！ 只要有欧洲学者想研究这些知识，就必须理解盘古教，就必须了解盘古的世界观，就必须了解新洲共和国先民的奋斗史……而这，将开始一场席卷欧洲的文化入侵！ 这项计划，被崔钰和严家傲等人称为“十七世纪文化胜利攻略”，历史上，欧洲的传教士就是把西方的自然科学知识混入了宗教里，进而达到传播信仰，文化殖民的目的。 作为研究社会学和大众心里学的学者，崔钰当然不会忘记文化竞争的重要性，为了做戏做全套，他还计划以后在北荒（楚科齐半岛）和北冥（阿拉斯加）打造一批共和国先民的遗迹，以此纪念共和国发展的转折点和重要人物。 说不定几百年后，那些地方还会变成知名景点呢？ 第172章 我们不惜一战! 以后的人什么反应，现在还是未知数，但费尔南多上尉和安德鲁斯，确实被郭诚等人拿出来的商品给惊到了。 和威尼斯生产的镜子没有差别的银光镜、比单筒望远镜看得更远视线更广的双筒镜、还有自行车、钢甲钢刀、以及各种钢制工具……再加上码头里能够远海航行的战舰！ 这一切都说明，华夏新洲共和国拥有强大的生产能力，且是一个海上强国！ 因为目前全世界只有西班牙、葡萄牙、荷兰和英格兰能制造远洋海船、并拥有独自前往东方进行贸易的能力，法国佬都差了很多。 而华夏新洲共和国既然能够派舰队来东方，他们的本土海军实力一定也不差。 费尔南多上尉很轻易地就得出了这个结论……这个时代的海上竞争就是这样简单，大玩家就那么四五个，能上牌桌的，一定不好惹。 基于这种认知，年轻的费尔南多上尉和安德鲁斯商务官讨论几句后，就来到了郭诚面前。 “……尊敬的委员先生，这些商品都是我们所需要的！我想我们应该好好商量一下这些商品的价格，我们这次带来了一些银锭和铜块，我想用他们来交换这些商品。” 费尔南多上尉非常豪爽地说道，这些商品里，他尤其喜欢那些镜子和貂皮衣服，他敢打赌，马尼拉的贵妇名媛们一定会为这些东西一掷千金的！ 当然，费尔南多上尉自己也可以用这些东西讨某位小姐的欢心…… 安德鲁斯来开口补充道：“两位委员先生，除了这些商品，我们还希望购买一些粮食和鹿皮，这里原来的领主黄，之前就卖这两种商品。” 楚俊生摇头道：“鹿皮可以考虑，但是我们不会出售粮食，你们不是要去月港吗？那里一定会有粮食……甚至如果你们在回程时路过这里，我们愿意加价三成购买一部分粮食。” “……这个我要回去和少校汇报，可以说说你们需要粮食的原因吗？”费尔南多上尉说完，又惊讶地猜测道：“你们难道想要招募更多的移民？” 郭诚想了想，大方地承认，“我们确实准备在东番岛开拓更多的农田，这里的土地适合种植水稻。” 费尔南多上尉皱眉道：“这里似乎是明帝国的藩属，我们一直担心他们的态度，所以没有派兵占领……” 他眼睛一转，转头看了看正在码头内的五艘战舰，突然提议道：“……如果你们愿意冒着得罪明帝国的风险扩大岛上的控制范围，我想马尼拉的总督阁下一定会乐意帮忙的，既然你们占领的东番岛的南部，那么我们就去占领北部好了。” 郭诚听完赵彼得的翻译，才知道越来西班牙人之所以现在还没有侵略宝岛，原来是因为忌惮明朝…… “我们已经派遣一艘战舰和一百二十名士兵前往东番岛北部，我们需要得到东番岛的全部控制权，并且不惜一战！” 郭诚直接表明了全取东番岛的决心，他虽然性格温和，但是也知道什么是外交的基础。 这个时期西班牙确实牛，神圣西班牙，日不落帝国，但是她早在三十年前就开始盛极而衰了。 现在西班牙在东方的海军力量，估计已经被荷兰东印度公司超过了，凭借己方第二远征舰队的三艘新家员和三艘拥有机动优势的飞剪船，带上一千五百掷弹兵，马尼拉说不定都能去闯一闯！ 实力是外交的基础，背后有第二舰队，有本土执委会，郭诚也不怕得罪西班牙人！ 费尔南多上尉没想到郭诚如此强硬，他回头看了看去另一边，正在去和楚俊生彼得森商量各种商品价格的安德鲁斯，沉默着没有说话。 郭诚也沉默以对，两者之间凝重的气氛。让替他们翻译的赵彼得的额头不禁渗出了汗水。 过了足足半分钟，费尔南多上尉才重新开口，他盯着郭诚，缓缓说道：“尊敬委员先生，你能代表你背后的国家拒绝西班牙的友谊吗？ 你知道这件事的后果吗？” 郭诚不为所动，他淡淡地道：“我在本土时就是共和国的公民和议员，现在我是东宁领地管委会的外交委员，我的态度可以代表共和国的态度。 我们不会在东番岛的问题上退让，而且不惧怕战争！因为战争的最后胜利者一定是我们！ 至于得罪西班牙的后果……你们还是多关心一下德意志地区的新教诸侯吧？如果他们打到了维也纳，哈布斯堡王朝可就失去号令欧洲的地位了！” 费尔南多上尉被结结实实地噎了回去，听到郭诚提起哈布斯堡家族略微不屑的语气，他恼怒道：“那些日耳曼蛮子和维京海盗的后代怎么可能打到维也纳！ 委员先生，你在冒犯伟大的西班牙帝国！” 郭诚耸耸肩，“那我换个说法，小心奥斯曼人吧？他们总有实力打到维也纳吧？” 费尔南多张了张嘴，说不出话了，因为奥斯曼帝国和一盘散沙的新教诸侯不一样，只要奥斯曼苏丹想，他们确实有力量图谋中欧。 现在发生在德意志的战争，也可能会引来奥斯曼帝国的窥探。 郭诚怼完人，又微笑道：“上尉先生，我承认现在的西班牙确实是世界一流的强国，但我仍希望你们能够务实一些，比起亚洲的一小块热带殖民地，欧洲的战争难道不是更应该关注的吗？ 我可以向我们本土申请，如果西班牙帝国能和我国建立正常的外交关系，那我们就可以考虑对西班牙放开军售……燧发火枪、性能优良的火炮、甚至战舰，我们都可以出售给西班牙帝国！ 至于你，上尉先生，你和罗德里格斯少校，难道不想作为促成和我们我们建立外交关系的英雄而回到欧洲吗？ 马德里的宫廷才是你们应该去的地方，马尼拉太浪费你们的才华和时间了！” 郭诚的话，很粗糙很直白，但是费尔南多上尉却听的怦然心动。 就像郭诚说的那样，但凡有点出路，哪个西班牙人想不开会来马尼拉遭罪啊？ 如果郭诚真的能让自己和少校回到欧洲，这确实比获取东番岛的殖民地更加重要……而且重要的多！ 第174章 罗德里格斯走了。 他用8000比索的银币和价值3000比索的铜锭和香料，购买了80副钢制胸甲、50面小型银光镜、5面半身镜、100貂皮大衣、10支双筒望远镜、1台天文望远镜、10辆减震自行车、5台黄包车、50把钢刀和50支线膛燧发枪。 这其中最贵的，当然是那5面半身镜和10支双筒望远镜，前者是目前世界上最高端的奢侈品，威尼斯人垄断了镜子的制造技术，还严格限制镜子每年的产量，这使得欧洲的镜子价格长期居高不下。 而双筒望远镜则是有一定的军事用途，目前世界上的望远镜主要用于航海和天文观测，而前者之所以都是单筒，是因为方便海上黑夜航行时，用白天遮住的一只眼睛进行观察…… 罗德里格斯觉得欧洲的陆军将军们应该会愿意花大价钱购买这种制作精美的双筒望远镜，他决定先买10支试试水。 至于地球仪……罗德里格斯和安德鲁斯只是远远地看了看地球的样子，再听到高达2500比索的价格，就坚决地拒绝掏钱了。 他们是有钱，但也不是蠢货。 现在的西班牙人完全可以自称是最了解世界地理的民族，整个地球已经被西班牙人探索了大半，连世界地图都绘制得非常清楚。 所以罗德里格斯和安德鲁除了对新洲共和国所在的北太平洋好奇一些外，就对地球仪不感兴趣了。 与其花钱买这种骗人的东西，不如多买些玻璃酒杯女士衣服和燧发枪，这些东西才是真正有价值的商品。 …… 第二远征舰队在大明东南的东番岛上占地盘做贸易，忙的不亦乐乎。 北方三千多里外的济州管委会和东江管委会的众人也没有闲着。 从1621年年中开始，济州岛的造船厂快马加鞭地下水了6艘注定短命的150吨级蛟龙武装商船，每艘船都可以运输50到90名士兵和移民。 靠着这6艘蛟龙级武装商船和三艘新家园级战舰，济州和东江管委会在辽东半岛沿岸四处出击，不停打击后金在海岸线附近的旗庄，收拢逃离努尔哈赤残酷压迫政策的辽民。 整个天启元年（1621年）的后半年，规模分别扩大到3000和4000的东江济州两支义从军，也在不间断的小规模战斗中渐渐消除了对八旗兵的恐惧。 八旗不是无敌的！ 火枪子儿打到八旗兵身上，也能要了他们的命！ 心里的恐惧被破除了，以后的仗就好打多了。 特别是在“庄河大捷”后，主要由辽民组成东江军已经开始蔑视八旗兵了。 八月中旬，济州管委会开始为火枪部队配发粗略版本的米尼弹，把射程提高了几一倍，六六式燧发枪本来就有膛线，就算没有本土的技术支援，不用费太多力量就可以点亮这个科技树。 武器性能大幅度提高，促使高文亮搞一把大的。 八月下旬，趁着后金忙于秋收和圈地，高文亮把150名殷人火枪兵、300济州军和200东江军士兵、以及18门火炮小组组成一个火力方阵，并在后金和朝鲜交界的镇江一带登陆，然后向西南海岸线一路推进。 有部分不甘心为奴的辽民配合，火力方阵遭遇的后金小规模兵马，全都被强大的火力方阵击碎。 至于后勤……新家园号和两艘蛟龙级武装商船就海岸附近充当后勤补给船，而且岸上的旗庄都很肥，几乎都不怎么用补给。 从八月下旬一直到九月初六，不到半个月时间里，从镇江到庄河，所有旗庄都被摧毁。 在这段时间里，高文亮的火力方阵共斩杀一个后金游击，一个千总和六个把总，打死600余投靠后金的汉军，俘虏2100人，斩杀355个老八旗兵，俘虏80人。 如何强大的战绩，让整个辽南都为之一振。 八旗天兵不可战胜的神话，居然被东华国的一支不足千人的火器兵给戳破了！ 坐镇辽阳的努尔哈赤得知消息，怒不可遏，随即就命令大贝勒代善和二贝勒阿敏领两红旗和镶蓝旗的万余兵马前往辽南平贼。 九月初十，代善和阿敏率兵走辽南故路，逼近正在庄河修整的火力方阵。 高文亮见八旗兵来势汹汹，先是指挥火力方阵佯装退往海岸，随后于当日傍晚发动一场火力反击！ 十八门火炮不停轰击，密集的燧发枪火力一次次打退前来冲锋的八旗骑兵……在火炮炮管热得不能再用之前，八旗兵承受了近一千七百多人的伤亡，率先顶不住了！ 这回被打死的一千七百多人，可不是是“不值钱的尼堪”，而是货真价实的真八旗！ 无论是代善还是阿敏，都不能接受自己的旗丁继续死下去，后金可是一个股份公司，没了这些旗丁，他们俩给谁做固山额真？ 自然而然的，两人选择了暂时退却，并向辽阳求援。 因为八旗兵的退却，东华国大帅高文亮的大名，开始响彻整个辽东！ 无数看不到希望的辽民争先恐后地投奔驻扎庄河的东华军，他们再也不怀疑东华国和高大帅的能力了！ 这些人其中一部分被转移到了济州和东江各个岛屿，还有一部分则被甄别后，投入了东江军的训练营，灌输“八旗不可怕，东华有火枪，挨枪就得死”的思想。 这场被称为庄河之战，或者“庄河大捷”的战役，除了改变了后金席卷整个辽东的态势外，还影响了无数人的命运，只是他们自己还不知道罢了。 就比如一伙杀死八旗兵守卫，跋涉三百里，前来投奔东华军的矿徒里，有两个名叫做孔有德和耿仲明的…… …… 天启二年二月初六，北风呼啸。 庄河城南，靠着河岸的位置，现在已经修筑了一座50米见方的六角棱堡，这是庄河大捷后，高大帅亲自督造的。 用他的话说，这座庄河棱堡，就是一颗辽南的钉子！顶着努尔哈赤的下巴，让他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这听起来有点吹牛的意思，因为后金有十万雄兵，而高大帅手上的兵马，加一块也不到一万！ 不过，看努尔哈赤在庄河之战后表现，高大帅的目的确实部分实现了。 代善和阿敏没有等到援兵，反而被努尔哈赤下令押回了辽阳，并削去两者的贝勒爵位，然后又分别夺了他们五个牛录分给其他旗主。 随后，老奴并没有下令全军进攻庄河，而是选择放弃了金州和复州，直接把大片辽南之地直接让了出来！ 这波操作，明眼人知道这是努尔哈赤忌惮明朝和东华同时进攻后金，并且还有一些用辽南之土，引明朝和东华争斗的意味，但是在普通人看来，这就是他怕了高大帅！ 女真之敌高大帅的名声，也因此越发响亮了。 第175章 毛文龙 庄河棱堡。 从京师过来的大明翰林刘鸿训以及一文一武两位随从，在朴成焕的带领下走进了东江管委会庄河办事处的砖木暖房。 地龙带来的温度，把暖房的温度提升到了二十多度，身穿棉衣官袍的刘鸿训三人顿觉浑身燥热。 暖房内的高文亮正坐在一张用茅草填充帆布做成的简易沙发上泡茶，见三人进来，他先是看向朴成焕，见后者点头，才站起来迎上去，对有过一面之缘的刘鸿训笑道： “刘老先生一路从京师过来，真是辛苦了，请坐，先喝杯茶暖暖身子！” 说着，他专门提起炉子让的茶壶，给刘鸿训沏了杯热茶。 刘鸿训下意识地接过茶杯，然后定定地看向这个笑容可掬的东华国大帅。 这位到底是什么意思，刚才还派手下对自己三人搜身，为何现在却如此客气？ 他这次出使辽东，肩负着为朝廷试探东华国之图谋，以及联合对方对抗后金的使命。 去年努尔哈赤在辽南失利，因此更加急迫地想要夺取卡在辽西的广宁，解除西部威胁，没出正月，就派三万大军围攻广宁。 而一旦广宁失守，京城就只有山海关这一道屏障了，所以朝廷才能松口，答应借东华国之兵抗虏。 国衰则臣辱啊！ 刘鸿训心里叹息一声，接过茶杯堆起笑脸刚准备说些客套话的时候，跟在他后面身穿大红官袍的八字胡中年文官终于忍不住了，他挺着脖子怒视高文亮，高声质问道： “……高将军！刘大人现在可是大明朝礼部侍郎！将军为何如此傲慢，连一句刘大人也不曾称呼？ 难道将军眼中，我大明已经不是中原天朝了吗？” “……儒言！不得无礼！” 刘鸿训一听这话，顿感不妙，他一跺脚狠狠瞪了那文官一眼，转头对高文亮解释道：“高将军莫怪，这位刘翰林一向脾气急躁，适才将军命人搜身……他和那位校尉起了一点小冲突，故此心有不忿。” 高文亮倒是没有生气，他反而好奇地看了看刘儒言，这家伙一点屁事就上纲上线，又是翰林，真是有明朝言官那味了，就是不知道他是不是东林党……要真是东林党，就更不怕得罪了。 魏公公已经上线了，这些代表东南地主士绅利益的喷子的好日子马上就要到头了…… 他摆手道：“……无妨，刘老先生有所不知，前不久，努尔哈赤让李永芳派了一些刺客细作来庄河意图破坏，我们还有一位公民被女刺客所伤。 因此现在安保上的措施就严格了些……” “至于称呼……我东华是公民之国，所有人人格平等，没有什么大人小人之类的称呼，大家都是人，谁都不比谁高贵！ 我当然尊敬大明皇帝和大明天朝，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就要跪在地上尊敬……跪在地上的那能叫尊敬吗？” 高文亮说着，脸上露出淡淡的嘲讽，大明太祖北伐恢复中原当然值得尊敬，大明太宗征讨蒙古下西洋也很厉害。 但是现在老朱家的不肖子孙败家，大明内部土地兼并严重，朝廷财政在崩溃的边缘，边军常年欠饷，外部放任建州部崛起，连辽东都丢了，还有什么值得尊敬的，就因为明朝人多地盘大？ “这……” 刘鸿训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了，他在济州岛时，就了解过东华国的规矩和中华大有不同，没想到高文亮竟然一点面子也不给，还对大明使节搜身。 别说太祖成祖的时候了，就算世宗在位的时候，大明周边也没有国家敢如此对待大明的使臣！ ……只是，此一时彼一时，他这次来是为了借兵抗虏的，不是宣扬国威的，区区小节，他并不放在心上。 他咬咬牙，拱手道：“不瞒高将军，老夫此来，所为事者有三！ 其一，便是祝贺将军在辽南大败建奴。 其二，则是为吾皇天子传达旨意……其三，是同将军商量辽东之事。” 高文亮看他有些绷着，笑着指了指对面的沙发，“刘老先生，请坐请坐！我们也想和大明商量一下这个辽东地盘该怎么分……那个刘进士，还有这位……毛将军，你们也坐！” 刘儒言冷着脸默默坐了下去，到那位一直没说话的中年武官对高文亮给抱拳道：“将军，某在宁远就多次听闻将军的战绩，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 高文亮不禁笑道：“哈哈！毛将军你这么说，不怕这位刘进士回去参你一本啊？我刚才可是不愿意跪着尊敬大明朝呢？” 他打量着这位四十岁出头的游击将军，还真没法把他和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东将镇总兵对应上，不过，二者的名和字，还有官职都对应上了，应该就是本人没错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自己等人的影响，毛文龙居然没有选择冒险前往辽东各岛，反而一直待在辽东巡抚王化贞的手下，要不是刚刚朴成焕通报给自己，高文亮还奇怪这位爷去哪儿了。 也正是因为三人中有一个是毛文龙，所以高文亮才吩咐朴成焕必须给三人搜身，否则以这位的行事风格，自己怎么看都有些危险…… 毛文龙被这玩笑话弄得表情一滞，他悄悄看了眼面色阴冷的刘儒言，咬牙道：“……这个，毛某问心无愧，自然不怕！” 怎么能不怕？ 两百年来大明的言官寻章摘句地参倒了多少名臣名将？ 毛文龙一想到刘儒言那种性格，就有点头皮发麻，当即决定不轻易开口。 高文亮神色玩味，故意不看越来越冷的刘儒言，故意对毛文龙问道。 “真不怕？我可听说大明的言官特别厉害，没有证据就可以随便谣言污蔑，就算说错了还没有一点责任……反正如果我和这些人共事，我是会怕的！” “你！”刘儒言面露怒色，想再次起身，却被一旁的刘鸿训一把拉了回去。 他是有些傲气，但是他也清楚这次借兵的重要性，现在西南也有战事，广宁城的数万明军是朝廷能调动的最大一支兵力，如果他们也没了，那大明就准备再一次保卫京师吧！ 因此，他只是冷冷地看着毛文龙，想要弄清楚这个王化贞手下的游击，到底有没有与东华人暗中联络。 第176章 大明不需要公民 毛文龙心里直叫苦，这个东华国大帅，怎么就揪住自己不放呢？ 要是刘翰林真的回去参自己，这趟准备立功的辽东之行，恐怕就要变成获罪之行了！ 只是，事到临头。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点头，“……身正不怕影子斜！毛某不怕！” 高文亮看他咬牙切齿的样子，心里摇头，然后郑重承诺道： “……凡事无绝对，如果毛将军你以后在大明混不下去，可以来庄河找我，我安排你去我们新洲的本土，那里天地广阔……正需要毛将军你这种能做事的人。” 毛文空差点忍不住站起来了，他觉得刘儒言盯着自己的眼神都有杀气了！ 这高大帅真是好歹毒的心肠！ 居然当面招揽……这是生怕自己进不了北镇抚司的诏狱啊！！ 高文亮见毛文龙闭上眼睛不回答，也不再开玩笑了，而是直接坐了下去。 见他坐下，刘鸿训不想节外生枝，直接开口道：“……高将军，老夫回到京城后，曾三次面见圣上，并与内阁诸公陈说东华国之情。 朝廷的意思是，东华国既是前宋后裔，又遣人回到大明，大明自当予以照顾。 只是眼下建奴猖獗，已窥视关内，朝廷愿效仿唐时安史旧例，借东华国之兵平灭建奴！ 大明和东华同位诸夏苗裔，而建奴是昔日女真人之后，剃发胡语，非我诸夏之属……” 高文亮直接打断道：“大明的具体条件是什么？我们总不能无偿为大明打击后金吧？” 他认真地看着刘鸿训，竖起了三根手指，“刘老先生，本土执委会派遣我们来到大明，也有三个目的，人口、贸易和回乡祭祖。 大明有困难，我们乐于提供帮助，但是并不免费，你们总得让我们和本土有个交代才行。 辽东这里我们已经收拢了近十万人，足够我们转运很长时间，所以我希望大明朝廷能够向我们开放沿海港口进行贸易。 在第二舰队第三舰队来大明以后，我们可以出售一些火炮火枪和盔甲给大明训练新军……这对于我们和大明来说，都是有利的。” 刘鸿训低声和刘儒言商量了几句，回答道：“大明朝的海禁在隆庆年就已经取消了，按理本该贸易无禁，但西夷商人不通华情，不尊礼教，故此才又有些限制，东华既是诸夏，又能助大明抵御建奴，合该有所优待…… 东华商人可在天津松江和广州三府开设商站，只要不违大明律，海船可任来去。” 高文亮补充说道：“还要再加上山东的登州和福建的泉州！ 另外，大明不能限制我们在这五个港口内招募人口，另外，我国之人和大明风俗观念有所差异，所以我国公民如果犯罪，大明地方官需要通知我们的领事才能抓捕，并且审判过程领事也要全程参与。” 刘鸿训越听越耳熟……这不就是东华国和朝鲜李朝签订的那份《停战协议》中的领事裁判条款吗？ “……这条不妥！”他坚定地摇头道：“东华国之人与大明子民容貌相同，若有贼人取得东华身份，然后借用该项条款逃避惩处，该当如何？” 高文亮摇头道：“那我国之人的安全该如何保证？大明律里动辄就要给人打板子，任谁去了衙门，都要脱一层皮下来，我们不能接受这种方式的司法审判。 至于有贼人用东华身份作奸犯科……我们的国民身份可没有那么容易获取，居民更是只能生活在本土，所以停留居住在大明的东华国民不会很多，且大多是商人或者水手……” 刘鸿训还是摇头，他在济州岛待了半个月，和吕建成宋维纶关小虎都接触过，还与一部分迁入济州的辽民交谈过，自然知道东华国人人平等的荒谬思想具有多么强的蛊惑性！ 那些辽民看到自己的官服，居然都不下跪磕头了！ 这还了得？ 如果不制止这种有悖礼教的思想在大明的传播，迟早会生出祸事！ 大明需要的勤勤恳恳的农人工匠，不需要不懂得上下尊卑的所谓“公民”！ 高文亮看他态度坚决，考虑一下，也没有太坚持，“……那我们就先搁置这条，谈谈辽东这里的问题吧！ 刘先生，我问一句，大明到底还要不要辽东了？ 为什么我去年在辽南和后金打得热火朝天，宁远的明军却按兵不动？ 他们难道还没有恢复过来？” 这又是一个让人尴尬的问题，刘鸿训虽然没去过辽东，但是在京师的一个多月里，他可是没少听到辽东经略熊廷弼和辽东巡抚王化贞的矛盾。 那一份份奏折上的，真是让头大，朝廷里的言官也没有闲着，各自攻讦，乱成一锅粥！ 去年八月开始，东华军在辽南沿岸动作不断，庄河大捷的消息也很快传到了广宁，王化贞大喜过望，立刻就要出兵辽东，但是谨慎的熊经略却说，消息未必是真，又让人仔细打探，确定东华人真的在庄河斩杀三千八旗兵后， 熊经略还是不同意出兵，他说东华人其志不明，且后金兵马战力未消，非是广宁明军能够突袭得手的，继续主张坚守广宁整顿兵马。 这直接把王华贞气得当场骂街，并立刻上书弹劾熊廷弼，说他延误险机，是误国罪人！ 熊廷弼同样上书弹劾王化贞，说他轻敌冒进，不整顿败兵就主动出击，是取败之道，同样误国！ 严格来说，熊廷弼的选择更加正确，他当过辽东经略，心里很清楚广宁城的明军都是什么货色，固守城池才能以图将来。 两人这么一吵，就吵到了正月……八旗兵来广宁了！ 并且一上来就是全力进攻！ 虽然因为这次进攻的八旗兵比历史上少了一小半，加上孙得功暂时没有反水，所以明军暂时守住了广宁，但是来自八旗的强大攻势，也让广宁城内明军士气低落，他们大多是辽沈之战时开溜跑到辽西的，现在又对上八旗兵，自然压力颇大。 到了正月末尾，广宁守军逃兵不断，还有小股部队直接出城投奔后金的…… 刘鸿训作为知情人，心里急迫地希望能谈好条件借来东华的火器兵。 第177章 找魏忠贤 “……高将军！辽东乃大明之直省，怎会轻言放弃？ 去岁广宁俱是新败之兵，甲胄不全，军无战心，故此才未曾出兵配合将军。 事到如今，老夫不瞒将军了，半月前广宁就被建奴数万大军团团围住，危在旦夕，还请将军速速出兵，围魏救赵，以解广宁之危！ 只要将军出兵，老夫定然上奏圣上，为将军请赐！” 这些话，刘鸿训是站起来躬身说的，姿态放的很低。 但对面的高文亮却有些恼火，他又不需要天启赐给自己啥东西，他需要的是明确占领辽东后的地盘归属，这刘老头不老实。 “刘老先生，我是东华公民，不需要大明皇帝的赏赐，我愿意出兵，但我希望我收复的辽东区域，大明不要派官员或者军队过来了！ 我也跟你说实话，我们不是要这些土地，东华不缺土地，是我非常怀疑大明官员的能力。 当初辽东有数百万辽民，而建州女真加男女老少加在一起也不会超过十万，大明的官员硬是能把辽东送了！ 这在东华是不敢想象的事情，我们在新洲对付不服教化的殷人时，一百国人就足以击退上千野人。 至于大明官军……我可没少听辽民谈论官军在辽东的胡作非为，一支杀良冒功抛弃友军的部队，他们的战斗力更加值得怀疑！ 因此，我希望大明朝廷能够答应，暂时……至少五年内，不要往辽东这里派遣官员和军队！ 只需派少量文武联络官即可，我用我的人格和祖先担保，我对大明的土地没有野心。 我只是想完成执委会的任务，获取移民人口，然后进行贸易。” 高文亮说的很坦诚，他确实也是这样想的，辽南已经残破，未来数年乃至十年都是战区，除了少数矿区，他真没什么兴趣强行占领。 这个世界上无主之地多了去了！ 黑龙江流域、南洋、澳洲、新西兰、新大陆、非洲……只有获得充足的人口，才能把这些无主之地变成真正的地盘！ 至于五年以后……那就是下一任东江总督需要思考的事情了，他说自己没野心，又没有说别人。 刘鸿训听着对方如此贬低大明官员和大明官军，心里羞恼之余，也很不是滋味。 诚如高文亮所言，大明，怕真是病了！ …… 半个小时后，高文亮亲自把刘鸿训三人送出门，并且吩咐朴成焕好好招待，然后又叫来了梁华和霍潇议事。 “……刘鸿训说可以向皇帝上奏，但是走程序需要一个月左右，而广宁那里恐怕等不了这么长时间，所以我就先答应了下来……反正削弱后金是我们的一贯政策，可不能让他们拿下广宁，解除后顾之忧一心一意对付我们！” 高文亮把刚才谈判的内容大致对二人说了一遍，询问他们的看法。 霍潇开口道：“司令是答应下来是对的，无论如何我们都要打后金，明朝能答应我们的条件还好，要是不能答应……那也不用担心，因为制海权还在我们手里！ 就算和明朝撕破脸皮，他们也没有能力派兵登陆。 咱们又不是毛文龙，不怕明朝的文官！” 霍潇毕竟是海军转的陆军，立刻想到了关键的制海权问题。 在过去的大半年里，三艘新家园级战舰和几艘蛟龙级武装运输船也没有闲着，通过连续四次的收保护费行动，不仅补充了大量粮食布匹和银子，还成功把自己的“塑料卡通行证”推销出去十几张。 不管是来自山东的沙船，还是来自朝鲜的运米船，或者是琉球贸易船，只要船上有这张通行证，并且学会了专用的旗语，那东华海军一定保你平安，如果遇到海盗被劫船，还可以拿着通行证去济州岛或者大长山岛向海军求助。 这张通行证价值不菲，根据船型和吨位的不同，每半年需要到指定地点缴纳500两到5000两不等的银子。 当然了，肯定有自恃武力不愿意交钱的，那东华海军会提供一次警告二次炮击三次击沉的套餐服务。 四条沙船帮的沙船、两条日本船和一艘李朝运米船被击沉后，黄海和渤海的秩序也算初步建立起来了。 梁华喝了一口茶，摇头道：“……就怕朝廷里的那些东林党文官不死心啊！” 他看向高文亮，沉声道：“司令，我看过海军给咱们的通报，他们去年击沉了四条沙船帮的船，还向他们强行推销了七张会员卡……这个沙船帮沈家背后可是东林党，现在正是牛气冲天的时候呢！ 我们得罪了沈家，就等于得罪了东林党，万一他们把我们定位成新的倭寇咋办？ 那帮脑子里进屎的家伙，可不是干不出来这种事！” 梁华说完，高文亮和霍潇都皱起了眉毛，心里也泛起一阵无奈。 渤海和黄海的海上贸易，主要是沙船帮占据了大头，沙船帮说是帮会，其实只是崇明岛富商沈家的南北贸易船队，因为有数百条沙船，规模很大，所以才有此称呼。 沈家的家主沈鄘，就是抗清英雄沈廷扬的父亲，而沈家的背后，自然是江南士绅在朝中的代言人——东林党。 如果刘鸿训把条件汇报回去，东林党说不准真的会鼓动两线开战，毕竟沈家可是东林党的主要资助者之一……而自己一方占领辽南却不让明朝派官派兵，确实很像抢地盘的。 霍潇沉吟着说：“……不如我们试试派人去京城和天启皇帝方面说说？”随后他自己就否定道：“还是算了，要是派公民去，被扣下怎么办？可要是不派公民过去，又不一定能说的清。” 高文亮思索着道：“不管明朝怎么反应，咱们是一定要出兵的！ 另外，情报保卫局必须增强情报搜集的时效性了，我们现在最多能知道一个月前京城的事情，而且情报还比较模糊……” 他摇摇头，又看向霍潇，“我觉得直接派使者去京城是对的，但是不应该走官方渠道见皇帝或者东林党，而应该直接找魏忠贤！ 他现在正和东林党斗法，我们去找他，总有五六年时间可以维持好和明朝的关系……听说他很贪财，正好！ 送他三面镜子和一套塑料摆件和不锈钢餐具，不怕他不收！” 第178章 出兵盖州 刘鸿训得到高文亮的出兵承诺后，当天就走了，那位中年文官刘儒言也跟着乘船离开，倒是毛文龙被高文亮留了下来，说是要他帮助东华军联络辽东沦陷区义民。 刘鸿训不疑有他，当即命令毛文龙听高大帅的吩咐。 高文亮留下毛文龙的目的很简单，历史上这位爷以二百人起兵，就能折腾的努尔哈赤和黄台吉不得安宁，肯定是个大刺头，与其放他回去，不如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 他从来没有小瞧“古人”的智慧，尤其是在辽东这种形势复杂地区，尽可能地消除隐患才是正确的选择。 “……将军！不知辽东这里有多少支义军，在下又该如何联络呢？” 刘鸿训离开后的第二天一大早，毛文龙就跑到高大帅这里要工作了。 高文亮刚吃完早饭，准备开会商量出兵的事情，对毛文龙的工作安排还真没上心，他想了想，笑道：“……毛游击，你来之前，是我们东华军在为辽南的义兵提供粮饷和武器，所以那些义兵大都已经编入义从军序列了，这些兵马你不用联络。 其余没编入义从军的四五股兵马都深入群山，这次我要带兵打一打盖州，路上完经过张二喜和刘老憨两支义名武装控制的山区，你是大明将军，就劳烦你去联络一下他们。” 毛文龙一开始听说辽东义民都被编入了东华军，不禁大失所望，但高文亮又让他去联络，又觉得高大帅是真心对辽东没有野心，否则一定会把自己放在庄河，不让自己和辽东义军接触。 “……将军放心，在下一定收服这两支义军为将军所用！”毛文龙抱拳行礼道。 高文亮摆摆手，“……欸～，不是为我所用，是为复辽所用！我们东华没有私人武装，也没有家丁。 其实我之前就派人和他们联系过，他们倒是收了我提供的武器盔甲和粮食，但是却不肯听指挥，所以这回就看看能不能用大明的名义收编了他们……” 他这话说的半真半假，这张二喜和刘老憨这两支武装确实是收了武器粮食，也没有编入义从军编制，但是这两个人本身，就是去年年中情报保卫局派到金州和复州之间的特务！ 高文亮自诩一般军事家，怎么会允许立场模糊的武装存在辽南和后金之间呢？ 如果没有这一层关系，他早就把这两个家伙给灭了！ 而之所以留下他们没有一起收编，则是因为需要和后金之间留下一个缓冲区，现在正好用来让毛文龙发挥一下，也不知道那两个家伙会不会被毛文龙的魅力给说服呢？ “将军高风亮节！在下佩服！”毛文龙不知内情，心里更加佩服高大帅的品格。 如果他是对方，手上又有一支连八旗兵都退避三舍的火器兵，恐怕早就独霸一方了…… …… 把毛文龙忽悠得兴冲冲离开后，高文亮又叫来了火力方阵的指挥官霍潇、义从军指挥官梁华以及骑兵部队的肖振军。 从去年八月开始，长山岛和济州岛的武器作坊一直在加班加点地生产米尼弹和火药，舰队本来就携带了1800支六六式燧发枪和800支火绳枪。 高文亮半年前之所以没有把火枪全部发给东江和济州义从军，一来是因为新兵还在训练，没有形成战斗力，二来则是出于节省火药的目的。 舰队携带的桶装火药和纸筒定装经过陆战海战的不断消耗，已经不算充裕了，只有从济州制硝场那里等到补充了硝石，又从日本买到了硫磺，补充了一批黑火药，陆军才敢放心地扩充火器部队。 高文亮这次出兵盖州，打算带上一个殷人米尼火枪连、三个东江米尼火枪连、两个济州米尼火枪连，以及刚刚组建的辽东骑兵营，十五个9磅火炮小组、500名战斗辎重兵，再加上军官翻译向导和随军教士，总计1885人。 而盖州城的后金守军，足足有六千人！ 其中有三个牛录的正红旗战兵和三个镶蓝旗的战兵，因为正红旗旗主代善和正蓝旗旗主阿敏去年作战，损失不小，所以这次后金围攻广宁捞油水，两个旗只去了少部分人，盖州城的两旗守军也分到了守家的任务。 至于盖州城内的其余兵马，则是投靠后金的蒙古兵和辽东汉兵……老实说，用辽民的财富补上了军饷后，这帮人其实挺有战斗力的。 人数对比超过三比一，还是攻城战，看上去怎么样要损失惨重，但高大帅一点也没有忧虑。 因为他还有两种大杀器——k450陆用远程火箭弹和给火箭弹校准的侦查热气球。 只要盖州城的八旗兵敢出城，甭管是骑兵还是重出兵，上去就是天降正义！ 就算不出城也没事，狠狠心，调整一下角度，直接放燃烧弹！ 用化工局长白墨的话说，五支白糖型燃烧弹就可以媲美一颗凝固汽油弹！ 高文亮这次准备携带这次舰队库存火箭弹的四分之一，务必给后金一个惨痛的教训！ 没过多久，暖室的门被推开，一名身材中等，脸上还有两块坨红的青年走了进来。 “司令，你找我啊？”来人解开自己身上厚实的毛皮大衣挂在了衣架上，随后自来熟地坐在沙发上刚给自己倒了杯热水。 高文亮点头笑道：“小肖，现在年也过了，是该活动活动了，后金正在全力进攻广宁，明军估计要顶不住了，我的想法是拿下盖州，那里是从辽南进入辽河平原的门户，不能让后金继续卡着那里！” “……盖州的位置确实关键！”肖振军点头道：“我之前在复州给张二喜送补给的时候，就发现想进平原必须绕过盖州，确实有必要拔掉盖州！” “你是元宵节后回来的，走的时候后金哨探还是经常到复州骚扰吗？”高文亮顺势也坐在自己了肖振军对面，询问道。 肖振军脸色凝重了一些，他点头道：“给骑兵配发手铳以后和他们小规模打了两次，情况好了一些了，但后金骑兵确实厉害，死战不退，骑术和箭法准头也很刁钻！ 没有手铳，济州军和辽东军骑兵至少需要两三倍的优势兵力，才能和他们对抗！” 第179章 骑枪和李朝暗流 肖振军口中的手铳，其实应该名叫短骑枪，或者说骑兵式燧发枪，是济州武器作坊截短了线膛枪管，去掉了刺刀套筒制作出来专门给东华骑兵用的。 虽然一次只能在马背上打一发，但是有米尼弹的加持，足以在两百米外打出不错的杀伤，一经推出，就生生扭转了东华骑兵面对八旗马甲兵时的不利局面。 高文亮的火力方阵虽然在辽南大杀四方，但去年下半年的骑兵对决中，东华的骑兵表现真的不咋地。 战马和胸甲是不算缺，但无论是小股骑兵遭遇，还是大规模的骑兵对决，东华骑兵面对八旗马队时都输得比较难看。 如果不是火力方阵堪称无解的变·态火力，骑兵可以撤回到火力打击范围内，高大帅手下这两个营宝贝骑兵早就被撤销编制了。 “我会给宋财神打招呼，催一下骑兵手铳的生产速度，振军，这次出兵我准备带上蒋安的复州骑兵营，你和我一起去？” 高文亮看向肖振军，后者和蒋安是东江管委会的骑兵两大创始人之一，现在分别是骑兵团的正副团长。 肖振军想了想，摇头道：“我也想一起去，但是庄河骑兵营的新兵连又招收了不少辽民新兵，我必须在这里看着他们，不然万一又出现「王德虎事件」怎么办？” 所谓王德虎事件，是去年十一月，庄河大战后，一名叫做王德虎的后金探子冒充辽民加入了义从军，因为擅长骑马被分配到骑兵新兵连。 在新兵连的一个月里，王德虎表现很积极，参加诉苦大会时简直声泪俱下，看样子恨不得生吃了老奴，而这，自然为他赢得了信任，他还在过年前成为了新兵连的班长。 然而就在新年休假的时候，这个王德虎携带着搜集到的情报偷偷开溜，一路跑到了镇江，想从这里进入后金，但因为行踪可疑被情报保卫局安排在镇江的眼线发现，最终才被擒获。 这件事刚刚发生不到一个月，庄河骑兵营内部现在还在不断地进行内部检查，甚至庄河的几千人东华军内部的辽民也要人人过关。 凡是没有亲属在庄河或者长山岛济州岛金州等后方的，凡是历史交代不清楚的，凡是形迹可疑没有人为其担保的，都要进行隔离审查。 肖振军也怕自己一走，部分新兵人心不稳，闹出什么乱子。 高文亮被他一提醒，点头道，“……那你就留下吧！安全第一。” 说完，他又有些恼怒，“我其实一开始就不赞成搞这种审查的，就算要审查，也应该是宪兵去做！情报保卫局手伸的有点长了……算了，这件事等我回来再说吧！” …… 济州城，被高大帅惦记上的情报保卫局局长李松年同志，正在向济州管委会的一号人物吕建成和三号人物宋维纶汇报一份李朝的战略分析。 “……来自汉城的各方面消息证明，朝鲜国王李珲的统治，已经岌岌可危了！” 李松年坐在那里，扬了扬手里的资料，“……去年八月，李珲和掌握朝堂的大北党党头号人物李尔瞻的矛盾逐渐升级，李珲的“中立外交”超过了大北党的底线，而李尔瞻的弄权也让李珲感到不满。 而此时的李朝早已经民不聊生，土地兼并严重，七八成的百姓成为奴婢，李珲还大兴土木地修建宫殿，公然卖官鬻爵，纵容诬告。 最关键的是，李珲在政治上已经基本是成了孤家寡人，他之所以还能坐在这个位置上，完全是因为他之前的杀戮所造就的恐怖光环……一旦大北派失势，李珲也会跟着下台！ 综上所述，我认为我们必须为李朝的变化做好准备，要不要干预，要怎么干预，现在就要开始计划了。” “……辛苦你了，松年同志。”吕建成对李松年点点头，看向宋维纶。 “维纶，你怎么看？我们要如何应对李朝的变化？” “我的意见是我们不能放任不管，但是……也不能干涉太深！”宋维纶思索着道：“李珲很明显是一个利己主义者，他可以不顾明朝两百年来对朝鲜的照顾而暗通后金，也可以和我们达成贸易协议……只要有利可图维持自己的王位，他百无禁忌。 这对我们来说还是一件好事，如果换上一个倾向明朝或者特别有原则的国王，我们根本不可能和李朝达成什么合作！ 但是……” 宋维纶喝了一口热水润了润嗓子，又说道：“但是他在政治上和崇祯差不多，又多疑，又不明白自己的基本盘是什么，又不是很清楚权力的本质……他能坚持十五年，其实已经很厉害了。 从成本上考虑，我们不应该支持一个失去精英阶层拥护的君主，除非我们把辽东的军队调到朝鲜，然后将其变为殖民地，让李珲做一个傀儡国王，否则没必要支持他。 反过来看，历史上西人党在「仁祖反正」以后选择的亲近明朝的外交路线，对我们而言，其实也可以接受。 只要他们不对我们封锁贸易，不试图封闭我们在舞衣岛上枪站，那我们的最佳选择，应该是提前支持一下准备造反的李悰和西人党，至少可以派人去和他们说，我们欢迎他们来济州岛避难和流亡。 包括大北派也是一样，济州岛欢迎机济州银行的大客户来岛上避难……” 见宋维纶这番钻到钱眼里的做派，吕建成不禁莞尔一笑，“我的宋大行长，还真是时刻不忘生意经啊！ 要是努尔哈赤带着金银财宝到济州岛避难，你难道也欢迎吗？” 宋维纶耸耸肩，摊手笑道：“因为爱新觉罗家族在辽东极端不人道的暴行，他们一家和他们的亲戚，都被我列入了不受欢迎者名单，济州银行不受理他们的投资移民委托！” 吕建成闻言更乐了，“哈！高大帅在辽东和后金打得热火朝天，你就算让爱新觉罗家的人来济州银行存钱做投资移民，他们也不肯啊！” 第180章 济州银行 济州银行，全称济州岛开发融资银行，成立于天启元年八月，也就是去年金州之战后。 这家银行是济州管委会和远征舰队船上的所有公民按照5：5的持股比例发起成立的，后来因为实际情况的需要，盘古教会也加入进来，用自身的一部分资产和信用持有了三成股份。 管委会成立这家银行的目的，说白了就是为了从士兵和济州东江交给两地的民众手中收回贵金属，代之以制式银币和银行券，以控制辖区的货币流通，促进经济的发展。 而之所以让盘古教会介入银行，则是因为即便两个管委会颁布各种措施努力建立自身的公信力，但是无论是士兵还是百姓，都更愿意相信盘古教会在各地的教堂，而不是管委会这个“官府”！ 他们宁愿不要利息把钱存在盘古庙（教堂）里保管，也不愿意存在官家开设济州银行里吃利息！ 这倒不是因为两个管委会工作做的不到位，实在是几百年下来的文化惯性，使得中华文明圈的民众在经济事务上，习惯性地怀疑官府的信用。 长久以来，中国历朝历代的官府在经济上，基本都是朝令夕改，没有什么信用，更不懂得信用的宝贵。 就拿纸币来说，南宋时期中国有了交子这种纸币出现，但是却被南宋朝廷当成了搜刮民脂民膏的工具，不仅滥发交子，还按照交子的票面价值强行“和买”商民的货物。 宋朝的官员还算讲究的，至少还允许百姓用交子纳税买盐，不至于让交子彻底变成废纸。 大明就彻底放飞自我了，从明朝建立初期发行大明宝钞票，到大明宝钞变成了擦屁股都嫌弃硬的存在，仅仅只用了两代人！ 皇帝和朝廷无节制的滥发导致了恶性通货膨胀，民众彻底不再相信纸币，也不再相信纸币背后的朝廷。 这不仅让明朝失去了借用货币工具向社会融资的可能性，也使得明朝的金融越发畸形，土地成了社会财富的最终衡量物，一旦来自外界的白银输入中断，明朝的经济活动失去了流动性，整个帝国将不可避免地陷入萧条…… 面对这种情况，负责经济工作的宋维纶也很无奈，他虽然可以仿照明太祖那样强制命令济州岛和东江列岛使用银行券，但他毕竟是经济专业出身，很清楚市场规律是不可能被撼动的，强制命令只会让人加剧反弹。 好在还有教会的信用可以拿来背书……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各种寺庙的商业信用可比官府强多了，似乎有个什么神仙在上面看着和尚道士，会让民众们更安心一些。 ……会议还在继续，听到吕建成有些调侃投资移民的政策，宋维纶一本正经强调道：“……投资移民可是一个重要的创收渠道！这半年来，已经有六十多户李朝两班中人（庶出）家庭移民到了济州城，按照一个人50两银子的入籍费算，这可是一万四千两银子啊！ 还有这些人带来的消费和税收，至少能给我们创造4万两银子的gdp，我们必须继续维持好这块「安全避风港」的金字招牌！ 保护私人权利和财产的相关法律和规则必须严格执行落实，这样才能持续吸引李朝，乃至整个东亚的高净值人群来济州岛定居和投资……李朝即将发生的乱局就是一个非常好的时机。 俗话说，烂船还有千斤钉，李朝的大北派一旦失势，肯定会被清洗，我们正好再接受一部分这些大北派，拿到他们的钱，里面有合用的人才，也可以看着吸收，为将来做好准备。” “……如果收留大北派，会不会引起新上台的国王和南人党的敌视？” 李松年皱眉道，“这个时代的权力斗争都是信奉赶尽杀绝的！如果我们收了这些人，李朝一定会借题发挥，我们和李朝的贸易也会受到影响……现在南人党就对我们和大北派达成的贸易协定很不满。” “李朝就是个软柿子，不用怕他们！”吕建成笑着摆手道，“现在我们控制了黄海，就等于捏住了李朝一半的命脉，他们有气也得憋着！不服就干！ 高司令连八旗兵都揍了，难道还揍不过李朝吗？ 这件事我看现在就可以安排了，务必要吃到这波李朝乱局的肥肉！” …… 李松年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他的公务秘书，身穿白衬衫黑长裤的朴慧姬立刻就上前接过了公文包，又为他解开了外套挂在衣架上。 “……局长，您下午要处理公务吗？” 朴慧姬用准备好的热水壶给李松年沏了一杯热茶，柔声问道。 “嗯，你去把最近半个月来自汉城的卷宗拿过来，我要再看看。”李松年在书桌后的椅子上坐下，随手写了一张条子递过去，揉着太阳穴吩咐道， 朴慧姬应了一声，双手接过条子，转身就离开办公室去取卷宗。 看着她的背影，李松年暗自摇头。 这女人，也不知道跟哪个女公民学得，故意把衬衫收的那么紧……难道不知道本局长家里已经有两个私人秘书了吗？ 他下意识地锤了锤后腰，心里升起的一点旖旎念头也被掐灭了。 专门用来取悦人的私人秘书也就罢了，朴慧姬可是情报培训学校的第一批专业情报人员，如果不能发挥价值，就实在太可惜了……而且，最近无论是陆海军还是民政司法系统里，都有人对自己不满，现在可不是高调的时候。 李松年打开抽屉，点起一根珍藏的香烟，皱眉想着现在济州和东江的情况。 庄河之战后，济州和东江的局面都已经稳定，经过不间断的移民工作，济州岛上就有7500名辽东汉民，一些人开始提出运送部分移民返回本土，但是也有不少人反对，认为应该再等等，管委会内部也意见不一。 高文亮和陆军不想失去至少一艘新家园级的海上支援战力，而海军的三位舰长中的刘彦文和潘学忠都想回本土看看，以便获得更多的海军技术支持。 教会的关小虎和管经济的宋维纶则站在高文亮一边，不想马上回本土……至于最没有存在感的外交委员高博，现在则完全变成了吕建成的应声虫和民政事务上的助手，吕老大不说话，他也不表态，这件事就这么搁置下来。 但是最近刘彦文和潘学忠这两位舰长的活动越来越频繁，似乎准备绕开管委会在公民会议上直接表决要不要回本土……这个关头，可千万别闹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出来啊！ 第181章 济州的变化一 颜思齐 不多时，朴慧姬带着几分文件回到了办公室。 “局长……” 李松年指了指桌子，“放在桌子上，你去忙吧！” “是！”朴慧姬有些失望，但还是乖乖点头答应，她把文件放在桌面，刚拉开办公室的门准备离开，只听身后传来李松年淡淡的声音。 “……明天不要这么穿了，你是我们局的第一批学员，以后肯定要外放会重用，我们东华男女平等，好好工作，不要胡思乱想。” 朴慧姬愣了一下，瞬间脸色发红，低头羞道，“……属下明白！” “嗯，去吧！”李松年拿起文件挥了挥手。 啪！ 办公室的门关上，朴慧姬双手放在胸前，悄悄松了口气，随即又有些庆幸， 还好没有听小萌姐姐的话对局长使用那些技巧，不然…… 朴慧姬想起刘小萌对自己说的“拿下霸道总裁”的技巧，感谢自己的小心谨慎。 自己到底不是东华国女子，可没办法做到在局长面前视若等闲，一步踏错，也许就是万劫不复啊！ “……朴秘书，请问局长在办公室吗？” 这时，有一个声音从走廊那头传来，是情报保卫局审讯处处长的吴国华，他是一个面容阴鸷的中年人，额头的法令纹很深，走起路来没有声音……听说他原来还是大明辽东某地的刑房班头。 “……啊！”朴慧姬没想到走廊那头还有人，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点头道，“是吴处长啊！局长……他在办公室看卷宗，你找他有事吗？” 吴国华看着面前稍微显慌乱的朝鲜女子，心里微微皱眉，脸上却笑道，“是啊！朴秘书，那三个东瀛来的海盗探子已经审讯完了，我来向局长报告。” “好，那我为你通报一下。”朴慧姬松了口气，定神答应道。 “劳烦了。” …… “……局长！经过属下的连续审讯，确定杨桥生等三人是海商颜思齐派来济州打探情况的，那艘福船也确系颜氏所有。 此外，属下还问出了一个绝密情报……” 不同于刚才面对朴慧姬时尊敬但是敬而远之的态度，吴国华向李松年这位顶头上司报告的时候身板挺的笔直，神态恭谨，完全是一副忠心耿耿的好下属模样。 “哦？什么绝密情报？说来听听！” 李松年提起了兴趣，他指了指书桌对面的椅子，“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用这么绷着，坐！” “是！局长！” 局长大人让坐，吴国华不敢不从，只是不敢全坐，维持着挺直身体的姿态，后背不贴椅子，凸显出黑色制服的挺拔。 “……局长，属下反复问了那杨桥生五次，确保情况属实才来汇报，那客居东瀛的颜思齐竟然……竟然心怀在东瀛开国之志！ 属下不敢怠慢，立刻前来禀告。” 在东瀛开国……这不就是在日本造反吗？ 李松年愣了愣，随后想起历史资料里好像提到过这点，颜思齐和德川幕府闹翻了以后，才去宝岛发展…… “颜思齐现在进行到哪个阶段了？他们有多少条船？多少士兵？”李松年好奇问道。 吴国华看着自家局长气定神闲的模样，心里暗暗佩服，局长就是局长，自己突然听说颜思齐准备海外开国，可是震惊了好一阵呢！ 吴国华介绍道：“颜氏身家巨富，在东瀛养有千五死士，且与东瀛九州岛上的西洋教徒有所联络，一旦举事，恐怕可以拉出上万军队！ 即便不成，颜氏还有数十条海船，脱身并不困难，那杨桥生，便是颜思齐听闻我东华占据济州踏上辽东后，派来探听虚实的卒子。” 果然有耶稣会在后面藏着呢！ 李松年心里冷笑，耶稣会在东方布局已久，不仅借着西班牙葡萄牙的势力在南洋的殖民地上传教，甚至还通过传教士进入明朝、日本和朝鲜。 明朝和朝鲜儒家信仰深厚，天主教那套人人平等思想和儒家根子上就不对付，倒是日本人非常善于学习，天主教在日本的传播非常顺利。 在十六世纪末期一度有40万日本人信奉天主教，要不是丰臣秀吉和德川幕府不间断地下令禁教，日本恐怕就会变成一个基督教国家！ 甚至这个时代南洋上知名的华人海盗，李旦、颜思齐，以及后来的郑一官，或多或少都与耶稣会或者新教有所联系。 比如李旦的教名是安德鲁，郑芝龙的教名是尼古拉…… 李松年摸了摸下巴，觉得这件事有操作的空间。 他之前听过宋维纶的经济常识课，非常清楚济州岛如果想发展成一个关键贸易节点，就必须和西方商人直接打交道，耶稣会也早晚会碰上，与其被动等待，不如主动出击，看看耶稣会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他摸着下巴对吴国华道，“……你把审讯过程的笔录给我看看，还有，杨桥生三人是天主教徒吗？身体没有废了吧？” 吴国华把手上的文件递过去，摇头道，“属下一直把握着分寸，用的是莫委员传授的文法审问，未曾伤了他们的皮肉，三人也并非天主教徒……” …… 下午五点半，到了下班时间，朴慧姬拿着一个皮质公文包，离开了情报保卫局的办公楼，直奔隔着一条街的新华大道员工宿舍。 现在的济州城和一年多以前差距很大，尤其是拆掉城墙后靠近港口的新城区，更完全和老济州城是两个风格。 红砖和水泥砌成的二三层楼房，以及用水泥铺就的街道构成了基本的建筑风格。 街道两旁的商店里摆放着琳琅满目的商品： 江南的布匹丝绸、山东的药材干果、辽东的各种鱼干海货，朝鲜的粮食、日本的折扇和刀具……它们大多来自港口里停靠着的大明、朝鲜和东瀛商船。 去年下半年开始，东华海军凭借着船坚炮利成功称霸了黄海和渤海海面，所以济州港就成了一处缴纳海上治安费的收费点。 一开始商人们非常不情愿，但是济州港内来自东华的精美奢侈品，很快就让他们感到惊喜并趋之若鹜，纷纷带着银子和各种商品前来济州贸易。 ——和贸易的巨大利润比起来，一点保护费根本不值一提！ 银光镜、火药、优质毛皮、钢刀钢甲、各种玻璃器皿，这些宦官富商都喜欢的奢侈品就不提了，甚至来自新洲的南瓜玉米种子在这些商人的眼里，也成了价值极高的商品。 第182章 济州的变化二 各方商人的到来，使得济州城摆脱了以往那种死气沉沉的封闭状态，来自大明朝鲜甚至东瀛的商贾开始济州接头出现。 朴慧姬路过建设大道时，借着两边路灯的灯光，就看到街道上有一些身穿大明服饰的商人水手在各处商店里购物和徘徊，其中一些看上去还目露凶光，好像手上有不少人命。 对此，朴慧姬倒是没有害怕，虽然她出身岛上富户之家，但三个月的军事化训练，已经使她的心智得到了磨炼，区区几个海盗还不能吓住她。 况且，济州城这里有专业的治安官和义从军士兵巡逻，附近还有正规军军营……那可是打败了后金女真人的全火器军队，而后者又把大明的官军打得大败！ 这样的天兵就在边上，哪个家伙胆子上长毛，敢在济州闹事？ 因此，经过最初的几次杀鸡儆猴的案件后，现在济州城治安非常好，所有人在登上济州港时就被收缴了冷热兵器，就算有矛盾，也不会太激烈。 得益于鲸鱼油脂提供的可靠照明燃料，济州城的晚上并不执行宵禁，各家商户往往会经营到子时才打烊。 行走在被路灯照亮的街道，看着一家家的灯火，朴慧姬不禁觉得，相比教堂里道士们描绘的“物产百工极大丰富，人人各取所需”的人道天堂，现在的生活已经很让她满足了。 就在她欣赏着街景时，路边一家名为“铸剑山庄”的冷兵器店铺里面的吵闹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几个剃着月代头东瀛武士正提着一把长刀对着店员大呼小叫，而后者正在和一个明人通译说着什么。 她皱眉前后看了看，发现附近没有治安官和巡逻士兵，想了一下，便取出手提包的自卫型手铳，熟练地装上火药和铅弹，深吸一口气，举着手铳走进了店铺。 “……全都不许动！举起手来！立刻！” 几个小个子东瀛人被吓了一跳，发现是一名身穿黑色呢绒制服的东华女子在举着手铳，那名提着长刀的东瀛武士脸上闪过一丝愤恨和屈辱，但在身后随从的劝说下，最后还是把刀缓缓放在了柜台上，以示自己无意反抗。 “……我是济州巡警局的，这是怎么回事？他手上为什么会有管制物品？”朴慧姬双手举着枪，目光紧紧盯着那四个东瀛武士和一个通译，头部没有偏转地向店员问道。 那店员也被吓蒙了，虽然这武器家店是东华公民老爷开的，但他自己不过是一个刚刚结束基础扫盲获得了居民身份的辽东移民，面对朴慧姬身上这身“官服”的时候，心里下意识发怵，连忙解释道： “……这位……这位警官，他他不是要行凶，他是要买刀，这刀是我们店里卖的！” 站在几个东瀛武士那边的中年明人通译也急忙作揖，用一口有些生硬的东华官话介绍道：“……这位女官爷！这位锅岛平胜大人乃是日本佐贺藩的贵人，适才只是想与店家争论东华和日本兵器哪家更锋利，并无歹意！ 这是一场误会！” “……是这样吗？”朴慧姬持枪的双手没有放下，而是询问店员。 “对对！这是误会！误会啊！”店员猛地点头。 朴慧姬又看看几人，觉得这是实情，就放下手铳，对那中年明人通译冷脸道：“济州城实行的是东华法律，这里没有什么大人小人，也没有贵人贱人！ 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你告诉这几个东瀛人，如果想继续留在济州，就必须遵守法律！这次算你们走运，如果碰到其他人……他！已经死了！” 她用手一指刚才拿着刀，现在面色阴沉的小个子东瀛人，然后又对店员告诫道：“下次遇到这种情况，直接大声叫治安官！……你如果不想追究他们的责任，那我就走了！” “不追究！不追究！”那店员恨不得赶快把这女煞星送走。 倒是那个留着月代头的日本人听完翻译，大声对朴慧姬说了几句话，但不等那明人翻译开口，朴慧姬就已经离开走远了。 …… 朴慧姬穿过街道来到宿舍门口，经过刚才那一出，她肚子越来越饿，但又不想自己做饭，便挪动脚步走进宿舍门口不远处一家名叫“海底捞”的餐厅，熟悉地对店员点菜。 “……赵小哥，要一份打卤面！还有一碗南瓜土豆汤！打包带走！” “……唉！朴姑娘你下班了啊！”一名年轻人认出了朴慧姬，热情地打了个招呼。 “嗯，给你钱。”朴慧姬从钱包里翻出两张一角的银行券递了过去。 “好嘞！后厨！给朴姑娘打包一份打卤面和南瓜汤！”年轻服务员收完钱，就用辽东口音对后厨说了一句。 这家“海底捞”是去年年初十多位东华公民开办的连锁餐馆，目前为止在整个济州岛三县共有四十多家门店，里面提供的食物虽然简单，但是环境卫生，价格相对便宜，店小二……服务员也很热情周到。 济州管委会治下的普通民众当然不愿意出钱买吃的，因为自己做更省钱，但是像朴慧姬这种公务人员就比较喜欢到海底捞消费，毕竟花费不多，又能显示自己的归化态度，何乐而不为呢？ 别人不清楚，朴慧姬身为情报保卫局的成员，可是知道那些关于「情报局会暗中观察大家私底下态度，然后逮捕不满者」的传言……都是真的。 她自己就经手过那些对东华不满的案件，还亲手用手铳处决过一个犯人，那是她第一次杀人…… “……欸！朴大胸……朴慧姬，你也刚下班啊！”一声熟悉的惊叫突然打破了她的思考，她连忙回头看去，果然东华大族小姐出身的刘小萌。 “小萌姐姐，你怎么会来这边啊？”朴慧姬连忙露出了灿烂的笑脸，仿佛与刚才武器店里的那位冷面女警不是一个人。 她跟清楚，自己面前的这位一身东华女子放浪打扮的姐姐，不仅是济州第一幼儿园的园长和霓裳连锁服装店的东主之一，还是东华女公民的首领、济州上诉法庭杜雯雯法官的闺中密友。 最关键的是，她是东华公民！ 这意味着刘小萌不仅可以随时面见管委会的众位委员和任何一位官员，各种机会和福利对她来说也唾手可得！ 而自己，哪怕经过严酷的培训，又兢兢业业地工作了半年，也才刚刚从居民变成归化国民。 东华人人平等是不错，但不成公民，便不算完整的人！ 如果想要成为公民，只有到了新洲才有机会……刘小萌，就是她去东华本土，乃至获得公民身份的关键！ 第183章 济州的变化三 绿卡和功勋点 “……我来找高兰，亲自给她送这个！” 刘小萌从手提包里拿出一张a5大小的深绿色证件，对着朴慧姬逛了逛，掐腰嘿笑道： “今天我去移民局缠了井大哥一下午，总算下班前替高兰把这个给办下来了，她最近总因为这个事担忧，上班也心不在焉……我这个园长肯定不能让手下有后顾之忧啊！” “这是……绿卡！高兰的功勋点及格了吗？”朴慧姬瞪大眼睛，微微有些失神，刘小萌手里拿着的，正是济州管委会的国民身份证明文件，也就是东华公民和归化国民口中俗称的绿卡，她自己也才刚刚得到不久。 有了这张绿卡，就算是真正的归化东华人，享受国民待遇，只要花点钱报一个技能培训班，就能考取管委会各个部门或者企业的工作岗位，一个月最低也能有8元的基本工资。 最重要的是，绿卡是一个门槛。 没有绿卡，那便算不得东华人，基本没有社会福利，也没有每个星期最高工作时间45小时的待遇，更不能随意离开管委会辖区，只有努力工作三年或者作战立功表现不错，积累下足够功勋点，才能快速得到绿卡。 而100点功勋点，则是获得绿卡的前提条件之一，每一点功勋点都很宝贵，朴慧姬自己从情报学校出来半年，每月的基础功勋点加上办案立功绩效的功勋点加在一起，也才将将达到100，高兰一个幼儿园老师，怎么积攒下100点的？ 面对朴慧姬的疑问，刘小萌无所谓地摆手道：“没错，高兰只有六十五功勋点！不够的我用自己的补上了，反正我那五百功勋点暂时没啥用，拿来让手下开心也是极好的！哈哈！” 看着刘小萌昂首得意的表情，朴慧姬只觉得与人人真的不能相比，自己吃的那些苦，居然不如高兰的几滴眼泪…… 心里叹气，表面上朴慧姬却高兴地说道，“……那真是太好了！高兰一定会很开心的！” 刘小萌不知道朴慧姬心中的想法，乐道：“是吧！嘿嘿！走！朴大胸，你要是没事，跟我一起去宿舍找高兰，我要第一时间对她宣布这个好消息！” “嗯！我们一起去！” …… 另一边，两女要找的高兰，正在自己宿舍里和弟弟高晟吃晚饭。 高兰的宿舍，位于管委会第二职工宿舍区15号楼三楼304号房。 管委会盖的宿舍楼有点像筒子楼的简化版本，全都是三层高，每个宿舍房间并不大，只有不到四十平，房间里有简陋的手压式自来水洗漱间，每层楼只有两个公共厕所，早上职工上班后，就有专人过来清理打扫。 姐弟俩的饭菜不丰盛，就是简单的南瓜汤和土豆炖鱼，主食也只是玉米和面粉磨成的面条。 高兰吃到一半，看到身穿少年海军军服的弟弟一言不发，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高晟，你为什么就不能听爹爹和我的话，在济州公学里好好读书呢？我听郑大哥说，只要能从济州公学毕业，就能去东华的新洲本土读大学，你那么聪明，学成以后就能做官！ 少年海军军校有什么好？海上多危险啊？万一出什么意外……” “我不会有什么意外！！”高晟十一二岁出头，看上去比一年多以前成熟了一些，他压下心里的烦躁，耐心地对姐姐说道，“海军才是我东华第一等男儿的去处！管委会的吕长官就是海军舰队司令！ 爹爹让我读书做官考功名……呵，那一套在朝鲜和大明行得通，但东华以海军和科学立国，唯有这两条路，才能通天！ 科学知识我虽然也能学进去，但我更喜欢海军！ 刘校长说，海军未来两百年都是世界最重要的兵种，更何况，一入少年海军军校，便有国民身份，我爹他冒险在辽东做运粮官，年前也才刚刚拿到绿卡……姐，我现在是预备军官，爹都不能管我，你也别操心了！” 看着面色还稚嫩，但是语气成熟冷静的弟弟，高兰心里非常无奈。 半个月以前，她还非常开心高家出了一个高晟这样的天才，不仅在济州公学学习成绩名列前茅，而且也懂事了不少，眼看以后就能在济州乃至东华本土谋个一官半职。 但没想到，弟弟济州公学读的好好的，突然转学去了济州少年海军军校，自己和爹爹写信劝说，他都不听，还拿少年海军军校刘校长的话压人…… 高兰站起身，叹了口气，对餐桌对面的弟弟说道：“……算了，我说不过你，你自己想好爹爹回来以后怎么跟他解释吧！我还要去批作业，你吃完把碗筷收拾了。” “嗯！”高晟也点点头，学着军校里的礼仪，站起来对姐敬了一个礼，换来了对方的苦笑。 “……咚咚！咚咚！”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 高晟看向姐姐，后者想了一下，摇头摇头，高家因为高朗投的快，没有像济州其它士绅富户那样被完全清算，高朗还做了东华的官，但是家门败落也是事实。 以前的亲戚朋友，不是败亡消失，就是被转移到了辽东，至于高家以前的奴婢，现在确实有几个人做了东华军官，为了避嫌也大都不会和高家联系…… 这会是谁呢？ 高兰想起济州城良好的治安情况，便走过去打开门栓。 “……小兰兰！来！看看这是什么？” 刘小萌不等高兰说话，就把绿本本塞进了对方的手里。 “刘……刘姐姐，还有朴秘书，你们怎么来了？！” 高兰连忙把两女让进屋里，又对高晟吩咐道：“……高晟！这是我们学校幼儿园的刘园长，她是东华公民！ 还有……这位是情保局的朴秘书。 ……啊！这是……这是绿卡！” 她看清楚了手上证件的名字，惊喜地捂住嘴，眼眶红红地看着刘小萌。 后者得意地笑道：“……哈哈！你最近没少帮我带那些熊孩子，这算是我给你的报酬！反正我的功勋点也没啥用，不如帮你一个忙。” 她指了指高兰手上的绿卡，“有了这个，你在学校的工资就能提到十块钱……至少买点牛肉吃，太瘦了，你看看人家朴大胸这胸脯，遮都遮不住，实在太可恶了！” “……” 一旁朴慧姬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连忙微微脸红地缩了缩后背，羞恼之余，心里也羡慕对方的口无遮拦……自己什么时候才能这样随心所欲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呢？ 第184章 济州的变化四 兜底福利 高兰在为自己获得绿卡而喜悦，有人却对济州管委会提出，要求废除绿卡和居民国民公民三层体系。 “……宋委员、高委员、还有行政委员会的各位同志们，这是我们司法调查办公室对济州管委会辖区内不同群体500人的走访报告。 根据这份报告上的内容，我们上诉法庭的同仁一致认为，人为划定等级，大幅度区分不同人群的福利待遇，实际上是违反共同纲领的行为，而且也不利于济州管委会未来的发展！” 3月29日，济州管委会大楼里的一间会议室里，每月一次的行政事务会议正在举行。 一开始大家都以为这又是一次常规的工作会议，大家汇报下成绩，提提意见，吵吵架，分配一下预算就得了，没想到司法委员会下属的上诉法庭法官杜雯雯直接发难，矛头直指已经良好运营很长一段时间的居民身份体系。 宋维纶明显提前不知道这件事，他愣了一下，与身旁的高博低头讨论几句，才对会议桌斜对面的杜雯雯点头道：“杜法官，你能具体说说这份报告的内容吗？” “当然！”杜雯雯面色沉稳地看着会议室里的二十多人，缓缓开口道：“各位同志！我知道身份体系可以方便我们更高效地利用手中的人力资源，最近一年来济州的发展也有目共睹！ 但是！这份快速发展和繁荣背后，却是一部分人的苦难和悲剧！ 这必须引起我们的重视！” 她面色严肃，从档案袋里随手抽出一张，公开念道： “……张鲁，35岁，辽东移民，复州卫人，1621年8月乘坐蛟龙2号来到济州，9月24日，结束初步卫生清理和思想教育，被分配到济州砖窑厂做砖坯工人。 10月，连续工作一个月，每天工作12个小时以上，没有休息，没有按时参加夜校扫盲，该月应得报酬5元2角5分，扣除伙食费1元4角后实得3元8角5分，同一工作的正式工工资为7元5角。 张鲁辛苦工作了一个月，只有不到四元钱工资。 11月9日，因过度劳累导致操作失误，张鲁右手三根手指受伤，被砖窑厂工长陈四会送去工业新区诊所包扎，张鲁没有钱治伤，只选择用烈酒消毒，第二天继续上班。 11月15日，因伤口持续疼痛，张鲁再次选择到工业新区诊所就医，拆开绷带，手指伤口化脓，发黑坏死，医生免费截去了他两根坏手指。 11月17日，张鲁继续上班，但工长陈四会告知他，他的试用期没有通过，砖窑厂已经把他开除，并给了他11月工钱共1元8角。 11月19日，因为付不起工业新区宿舍的房租，张鲁不得不选择自己搭窝棚居住，当天晚上下小雪，差一点被冻死。 11月20日到26日，张鲁四处找工作，但因为手指残疾，没有工厂和店铺愿意雇佣他。 12月3日，冻饿交加的张鲁选择偷吃餐馆搬出来准备喂猪的泔水，被店员发现，报警。 因此，有了以上记录。” 杜雯雯每说一段话，会议室就安静一分，到最后会议室里只有她淡淡陈述的口吻。 “……我们标榜自己是文明人，可是现在看来，我们并没有我们以为的那么文明。” 她看看皱眉的宋维纶，继续道：“为了节约用工成本，我们不给居民身份的人提供基本的劳动时长限制和社会保障。” 宋维纶眉头更皱得更深了。 她看向负责医疗事务的苏锦霖，“为了维持医院诊所的运行，我们不给居民身份的人廉价的医疗服务。” 苏锦霖面有愧色。 她看向负责社会救济的高博，“为了节省开支，我们不给居民身份的人救济，哪怕他们会冻死和饿死！” 高博张了张嘴，最后也没有说话。 杜雯雯环顾一周，“大家还记得我们的理想吗？ 我们来到这个世界，是为了改变这个世界，而不是被这个世界所改变！ 整个济州管委会辖区，和张鲁有类似经历因伤至残的人，有据可查的有349人，其中44人已经死亡。 你们知道张鲁在录笔录的时候是怎么说的吗？” 杜雯雯深吸一口气。 “……他在跟巡警道歉！！” 她语气加重，“他自己已经快要饿死了，他跟巡警说的第一句话就是道歉！ 他觉得自己对不住咱们的救命之恩，觉得他笨手笨脚不中用，不会干活，沦落到这个地步都怪他自己！ 巡警问他为什么不来巡警室求助，他说不好意思，救命之恩已经无以为报，他不想再麻烦我们……说他笨也好，说他不懂得变通也罢，他到最后也没有埋怨我们一句！ 同志们！ 张鲁这样的人，不止一个！ 他们不是什么没有感情的机器，也不是让我们随意指挥摆弄的牲畜，他们是人！有血有肉的人！ 我们考虑问题做决策的时候，不能把这部分人当成「可以牺牲的代价」，至少花一点点钱给他们留一条活路！ 否则，我们和那些为了十八十九世纪的欧美企业主有什么区别？ 这个世界本来就不公平，但是我们可以力所能及地让她更公平一些，变得更加美好一些，这样，在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我们可以无愧于心。” 这番话说完，会议室众人表情各异，有几位女性已经落泪了，年轻人们脸上表情都有些难过自责，至于一些老油条，看上去也心有戚戚……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鼓掌！ 杜薇薇的这份报告，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十分有意义和价值的。 掌声渐息，会议的主持者宋维纶主动开口道：“……咳咳，杜法官的报告很好！不！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说来惭愧，我们这些人光顾着发展经济，搞建设，竟然忽略了这些边缘群体…… 这样吧！立刻增加救济局的预算，然后再制定一个就涉及就业、工伤、失业救济和住房的兜底措施，给居民身份的人增加福利，避免这种悲剧再次上演！ 管委会里也没有蠢货，大家都会同意的。 说到底，底层的新移民是我们的基础，保障他们的生活，也保障我们自己。” 第185章 济州的变化五 见杜雯雯还想说话，宋维纶马上补充道：“不过这个身份体系，暂时还是不要变动了。 理想是理想，现实是现实，不设置障碍和门槛，就不能充分调动新移民的积极性，我们还没有足够的生产力水平可以不使用血……那个廉价劳动力的红利！” “宋委员的意思是，我们说一套做一套？”杜雯雯挑了下眉头。 “当然不是！”宋维纶有点头疼了，他指了指自己，苦笑道： “按照我本人的想法，我当然很乐意给这些新移民每人发房子，再给他们一份收入优渥的工作和健全的社会保障！ 但现实是我们暂时做不到，海军就算拼命抢劫收保护费，得到的资金和物资现在也只够喂饱岛上的人口，以及让岛上的一小部分人过上相对不错的生活，而且来岛上的新移民大多是文盲，他们的能力也匹配不上高薪工作啊！ 难道要让我们自己人和亲近我们的归化民，和普通新移民过一样的生活吗？ 这是行不通的！” 高博也在一旁附和道：“是啊！杜法官，新移民在我们这些人看来也许生活的比较辛苦，但是他们现在处境安全，工作稳定，也不用担心各种苛捐杂税，日子比大明朝鲜和日本的普通人强很多了。 现在咱们还处于建设阶段，还是慢慢来吧！” 杜雯雯被气乐了，她反唇相讥道：“高委员，那按照你的说法，我们只要做的比朝鲜大明强就行了，是这样吗？ 朝鲜大明现在还有奴婢呢！我们是不是也要学一学，毕竟咱们给奴婢的待遇，肯定更好！” 会议室的其他人闻言也议论起来， 如果真按照高博的说法，那不就是比烂吗？ “雯雯！我支持你！咱们和古代人比啥啊？”济州港海关副主任杨雨彤举手说道，说完还拉了一下身旁的男友——建设委员会的总工程师王乐知。 在女友眼神的逼视下，王乐知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道：“……对，我也不赞成奴婢制度，这是对人类尊严的践踏！” 有他们两个带头，会议室里又有五人表明了态度，其中有三名女性。 高博见引火烧身，连忙解释道：“大家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咱们都是现代人，谁会赞同奴隶制啊？ 我想说的是，现在条件不允许，还处于艰难的建设阶段，各项福利措施只能慢慢来……我们考虑问题总得从实际出发，实事求是吧？” 宋维纶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他不给杜雯雯继续挑动情绪的机会，立刻表态道：“大家不用怀疑高委员的立场，他是具体干活的人，要考虑的事情很多，很多时候碍于条件，只能折中妥协……大家工作中肯定也遇到了这样的情况。 好了，既然有部分同志对这件事这么关注，那我就重申一下我的处理意见，可以增加预算给工伤残疾和失去生活来源的移民进行兜底，保证他们的基本生存条件。 如果钱不够，我再去和关主教商量一下，从教会那里借一部分资金和人手。 济州岛上这样的人应该不到一千，总能找办法把他们安排好……同意我的建议的人，请举手，咱们表决一下吧！” 宋维纶这番话直接堵住了杜雯雯的发言，并把事情推进到了举手表决阶段，会议室里的二十几人大都是做具体工作的人，心里清楚，这已经是很不错的处理结果了，当下就有十二人举起了手，加上宋维纶高博两人，超过半数，事情便定了下来。 杜雯雯捏了捏桌面底下的拳头，犹豫几次，最后只好无力地松开。 就像宋维纶刚才有意无意强调的那点——她本身并不是从事具体的建设工作，比较务虚，所以提出的意见只能作为“参考”，缺乏可行性，她如果继续揪着不放，只会让人觉得她在为自己搏名。 真是可恶！ 这些臭男人还说不支持奴婢制度，那济州城里的那件间「家政服务学校」里培训的漂亮女仆又是什么？ 杜雯雯想到济州的一些人在家里开始堂而皇之地享受起了腐朽贵族的生活，心里又重新燃起了斗志。 如果华夏新洲共和国，最终蜕变成一个让人绝望的堕落国家，那自己这些人的努力还有什么意义？ 改变不了济州管委会这些人，那就回本土！有了海外工作的履历，自己在本土一定能获得更强的影响力！ …… 二月十五日，济州岛一千五百里外的辽东半岛。 一支人数足有两千，打着红底金色阴阳鱼旗帜的军队正，在金州到复州的官道上行军，还有差不多人数的民夫，赶着马车推着土车运送粮食和各种辎重物资。 华夏新洲共和国东江管委会主任兼总督、辽东民众的救星、女真之敌高文亮大帅正骑在自己红色战马上，望着路边村庄凋敝景色和跪在路边的上百村民们出神。 “……司令！再有半个多小时就能到复州城，朴营长已经提前派骑兵通知蒋安，他应该会出城迎接我们。”梁华打着马来到高文亮身旁，打断了他思绪。 “知道了。” 高文亮点点头，然后一指路边跪在地上，手里还拿着锅碗瓢盆的上百个村民，随口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朴成焕怎么办事的，不要让他们跪着了？ 还有，让他们把那些吃喝都收起来，我们又不是什么狗屁“王师”，用不着来“箪食壶浆”那一套！” 梁华摇头道，“司令，这你可就冤枉老朴了，他探路的时候就让村长不用在路边迎接，谁知道那个村长不听，硬是张罗着村民在路边跪着……” 高文亮来了兴趣，“这村长什么毛病？犯贱啊？不给人下跪不舒服？你叫他过来，我问问情况……复州也算是我们控制的前线了，别出什么意外！” 不多时，一名衣裳陈旧，拄着拐杖，眼珠浑浊的老头被带到了高文亮面前，不用别人出声，老头马上跪在地上，给高大帅磕头道：“草民毕三升，叩见将军！将军旗开得胜！马到功成！” 高文亮见老头上来就磕头，当即翻身下马，非常客气地把对方扶起来，一边扶，一边嘴里条件反射地说道： “老人家使不得！快快请起！” 第186章 女真之敌一 箪食壶浆 “毕老先生，你为什么要带人在路边跪着啊？不是让你们不用迎接了吗？难道是复州城里有人让你们这么干的？” 高文亮打量着这个看上去五十多岁的老头，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复州城的县令是最早投靠过来的海洋岛主李景先，按理来说，他不会下这种命令啊！ 见老头好像没听懂自己的普通话，高文亮朝附近的军中文书童仲舒招招手，让他过来做翻译。 童仲舒复述了一遍，毕三升马上拱手道： “将军误会了！草民率毕家村迎接大军，乃是我等仰慕大东朝和将军的仁德，主动所为……” 额……我有这么好吗？ 我也没来过复州啊？你是怎么知道我是个大善人的？还有……大东朝是什么鬼？ 高文亮被整懵了，然后才问道：“这个，毕村长，你说的大东朝……是说我们东华？” “正是！”毕三升重重点头，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了恐惧痛苦和愤怒交杂的神色。 “去年三月建奴大军路过我毕家村，不仅索要粮食，还……还要走了村里的十五个闺女媳妇供其**！ 真是禽兽不如！ 万幸菩萨保佑，肖将军和李大人九月驱逐建奴，收回复州，我等才保住性命！ 只是我那可怜女儿被建奴掳掠去了，生死不知……唉！” 高文亮看了看要流泪的毕村长，心里第一时间不是感动，而是怀疑这家伙嘴里没说实话。 是，「箪食壶浆，以迎王师」是中国古代胜利者的保留节目，但是你小小的一个村长，又没有复州那里的安排，就算读过私塾，文化水平可以，但第一次做怎么可能会对这个操作这么熟练？ 那些锅碗瓢盆还有提着的面食，一看就是提前准备好的…… 难道是已经在八旗兵那里练过一次，所以这么熟悉？ 高文亮这个人的一大优点，就是看问题总是把人往坏了想，这样做的好处是，也许会误会好人，但是不会放过坏人，好人被误会可以道歉，但是让坏人蒙混过关，那后果可是相当严重啊！ 想着这些念头，高文亮也跟着叹气，“是啊！建奴实在可恶！ 我这次出兵，就是为了狠狠收拾盖州的建奴！毕村长，你看到后面的那些火炮没有？这种火炮，一门就能打死一百建奴！ 盖州城也挡不住！ 若是他们现在弃城逃跑，还能保住性命，否则我大军一到，以火炮围城，城内人畜，一个也逃不掉！” 毕三升顺着高文亮手指的方向一看，果然有十几门用马匹拉着的大炮，他见过的明军的小火炮，完全不可与之相比！ 如果他们真的到了盖州……坏了！ 毕三升胡子微微一颤，夸奖道：“果然是神机非常！将军有此利炮，定能攻破盖州！草民再次祝将军旗开得胜！” 说着他又要下跪，高文亮见状伸手拦住了他，“毕村长不必如此，我们东华不许人下跪，你再这样，可别怪我不客气啊！” 毕三升闻言一惊，强笑道，“将军说笑了笑，草民……草民只是……” 高文亮心中越发怀疑，摆摆手，眯着眼睛道：“欸！下次注意！让他们回家吧！别在路边跪着了，军中有规定，我们不需要那些吃喝。” “是！是！草民这就让他们回去！”毕三升察觉对方的眼神，心里发虚，连连点头。 看着老头的背影，高文亮吩咐童仲舒，让他喊来随军的情报保卫局联络员丘直——他不是公民，而是辽东本地人，在情报学校学习训练了三个月时间。 “……你安排人监视一下毕家村，尤其是那个村长，我总觉得他有问题，这一路上就他主动摆出这套箪食壶浆的传统套餐…… 他也许是后金的细作，也许不是，如果有问题，第一时间消除隐患！ 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高文亮对面前一身黑色制服，二十岁出头其貌不扬，但是眼神很亮的年轻人吩咐了几句。 丘直挺直身体，抬起右手给高文亮敬礼，“属下明白！司令！” 他称呼高文亮司令，说明他已经得到了充分信任，融入了东华内部的系统。 因为高文亮的正式职务，其实一直是远征舰队陆战部队司令，只有这个职务被本土的执委会所承认，其他的什么东江管委会主任、东江总督、东华军大帅之类头衔和职务，只是济州管委会临时赋予他的，并不被他和公民群体太放在心上。 …… 半个小时后，大军终于来到复州城下，复州骑兵营长蒋安和复州义从军团长张家伟，还有复州临时县令李景先全都出城迎接，和他们一起出城的，还有复州的骑兵营一个连，复州义从军一个营，以及五百名本地民兵。 “司令！你可算来了！我等得花儿都快谢了啊！”张家伟还是耍宝的性格，看到高文亮，就骑马过来嘿嘿笑道。 “谢个屁！我看你小子就是害怕后金突然打过来吧？”高文亮没好气地说道。 一年多下来，高文亮早就熟悉了每个人的性格，特别是这个张家伟，怕疼又怕死，要不是军事素养还可以，庄河之战表现不错，他早就让这小子滚去济州纺织厂了。 “司令！你这是凭空污人清白！”张家伟瞪大眼睛捂住心口，一副伤心的模样。 高文亮摆手道，笑骂道，“行了！别跟老子说屁话了！复州这里怎么样？后金有没有向盖州增兵？” 说起正事，张家伟也收起了嬉笑，他指着面前的复州城，介绍道：“复州城的棱堡化改造上周才刚刚复工，辽东的冬天太冷了，不好和水泥。 后金最近几天确实有异动，他们明显加强了对复州的骑兵侦查，蒋安派出去的骑兵吃了个小亏……我们怀疑，应该是有人走漏了风声，后金提前知道了司令你要带人来！” 高文亮皱眉点点头，这个情况他在锦州就知道了，大军调动瞒不住，可能是后金潜伏在辽南的间谍把消息传到了辽阳，也可能是刘鸿训回去以后，通过被后金渗透的像筛子一样的京师泄露出去的！ 只是，这些都不太重要了，因为十二天前，也就是天启二年二月初三，大明辽东首府广宁城被后金攻破，城内粮饷，已尽为老奴所得！ 第187章 女真之敌二 打压八旗的嚣张气焰 即便有高大帅在辽南牵制。 即便努尔哈赤这回只率领了三万多人去打广宁。 即便广宁的明军足足有七八万之多！ 熊廷弼和王化贞这对噩梦组合，到底也没能守住广宁！ 广宁之战，只能说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闹剧！ 天启二年正月二十，后金大军进攻明军在辽河的第一道防线，而王化贞竟然听信了心腹孙得功的建议，全军出击，希望御敌于外。 但他不知道的是，孙得功早就暗通后金！后者到了前线以后，刚刚交战，就立刻串通参将鲍承先等领头逃跑！ 于是侧翼的镇武、闾阳的明军也被打败，明军将领刘渠、祁秉忠在沙岭战死，祖大寿逃往觉华岛，西平守将副总兵罗一贯待援不至，自刎而死。 参将黑云鹤、游击李茂春、张明先等也相继战死。 只三天时间，近四万明军就全军覆没！！ 随后孙得功引后金兵至广宁，希望用恩主王化贞的人头邀功，王化贞侥幸逃脱，但广宁城最终还是被攻破。 努尔哈赤狂喜入城，下令三日不封刀！广宁遂成人间炼狱！ 广宁既下，辽河以西的义州、平阳桥、西兴堡、锦州、铁场、大凌河、锦安、右屯卫、团山、镇宁、镇远、镇安、镇静、镇边、大清堡、大康堡、镇武堡、壮镇堡等四十余堡俱被后金攻破占领。 熊廷弼率领残军退至山海关一线！ 这场糊涂仗，彻底证明王化贞对军事根本一窍不通，纯属瞎指挥，而且他识人不明，居然把反骨仔当成了忠臣心腹，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至于熊廷弼，因为他和王化贞的矛盾，友军溃败，他居然听信谗言按兵不动，坐视数万大军被尽数歼灭，实在有愧他辽东三杰的名声！ 而此番努尔哈赤大胜，得意非常，刚要下令把辽河以西的百姓，驱赶到辽河以东尽行屠戳，以绝后患，就听李永芳禀告，京城传来消息，金复的东华人要从辽南发起进攻。 生性谨慎的老奴害怕老家被偷，没有多犹豫，就命令留下一万八旗战兵留守辽西，自己则率主力兵马，带着难以想象的丰厚缴获，回师辽河东岸……这次他可真是发财了！ 不光摧垮了数万明军，得到了辽西四十城的金银财宝，同时还全盘接受了熊廷弼囤积的50万石粮食和无数兵器盔甲，可以说一波吃肥！ 高文亮路过金州时，就得知了努尔哈赤攻破广宁的消息，现在结合复州这里越来越多的后金探骑，也猜到后金多半已经回师。 ……不过在仔细考虑过敌我力量对比后，他仍然觉得要打盖州！ 这不仅是为了完成对明朝的承诺，更关键的是，他要打压一下后金现在的嚣张气焰！ 后金运用的朴素心理战的效果一直不错，他去年用庄河之战打破了努尔哈赤的不败神话，这次明军又拉胯地大败，肯定会影响义从军的心态。 而很多时候，打仗就是打心态，一支军队心态崩了，那人数再多，也是一群俘虏。 “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这种屁话能被后金间谍流传到整个大明，让整个明军系统都畏惧清军，不知道给八旗兵省了多少事。 “……高将军！不知大军何时出击盖州？奴贼已在辽西肆虐，若是让其回师……恐怕战事于我不利啊！” 复州城内的军营里，毛文龙忧虑地对高大帅说道。 他刚刚旁听了高文亮主持的军事会议，听闻后金即将回师，内心也焦急了起来。 “振南不必担心！就算努尔哈赤亲自带兵受盖州，我也能将其击退！” 高文亮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笑道：“在我的火力方阵面前，什么八旗铁骑，不过是土鸡瓦狗而已！ 除非他们能刀枪不入，不然这一仗，我赢定了！” 毛文龙看着自信满满的高大帅，不禁在心里叹道，“骄兵必败啊！这位东华大帅怎么连这个道理也不明白？” 他迟疑一下，咬牙提醒道：“高将军，奴贼在辽东总有十万兵马，将军只有三千军士，请恕毛某人无礼，敢问将军……这如何能胜？” 高文亮摇头道：“在火器时代，决定一场战争结果的，不是比人数，而是比火力的密度和组织性！ 在组织性方面，八旗制度确实很大程度上把后金的人力物力全部调动了起来，但是我们也不差，甚至有海洋的优势，我们的组织动员效率，比后金还要强一些！ 人数上，我军是不到八旗兵的十分之一，但是后金八旗兵的火力密度，和我的火力方阵比起来，也有十倍以上的差距！ 他们基本没有火枪部队，火炮全部来自明军缴获，这样的火力对比……我想不出他如何能不败！” 毛文龙眉头紧皱，他刚来东华军中不久，不太明白为什么高文亮一直在强调所谓的“火力”，自古打仗向来是拳拳到肉的，哪有完全靠着火枪火炮打仗的。 在庄河之战中，东华火器部队确实取得了不错的战果，但是毛文龙觉得，庄河大捷有很多侥幸的成分。 当时如果代善和阿敏手上的不是万人，而是数万人，高文亮的火器部队迟早会因为火炮火枪发烫而被后金骑兵冲垮。 甚至如果两人狠狠心，用八旗的人命去填，也未尝不可转败为胜！ 见毛文龙还是一副怀疑的表情，高文亮笑道，“……我现在怎么说，你也没有概念，到时候真打起来你就知道了，人不是机器，可以忍受的伤亡是有限度的……” 说完，他又笑呵呵地问道： ”……振南，这回广宁失陷，你的老上司王化贞肯定要倒台，说不定还要被杀头！ 按照你们朝廷的规矩，你是他提拔上来的，也要被牵连，至少这个游击是肯定没办法当下去了……我几天前对你提的建议，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他说的建议，就是让毛文龙放弃明朝的官职，投靠自己。 毛文龙熟悉明朝的军事体系，对辽东的情况也非常清楚，高文亮想用他联络辽西明军将领，或者北上经营辽南前线。 至于忠诚度的问题，高大帅并不太在意，目前东华军的武力来源是制式燧发枪和火炮，这都是技术兵种，同时非常依赖后勤，就算东华军内部限制军阀出现的所有规则制度都失效，毛文龙也不可能变成军阀。 再退一步，就算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用冷兵器组织起了一支家丁，只要派出半个营的火器部队，就足以灭了三倍数量的冷兵器部队！ 欧洲开启火器时代后，为什么典型意义上的军阀越来越少了？ 就是因为一支完善、具有相当规模的火器部队，需要充足的后勤补给、民族国家的精神感召、以及相当程度的军事工业，这些都需要国家作为主体才能提供。 一个人，很难有资源养活和组织这样的军队。 第188章 女真之敌三 断后路 “将军厚爱，文龙愧不敢当！” 毛文龙面露难色，抱拳道：“所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文龙乃大明臣子，怎可因王抚台失势，就背弃大明？ 更何况……我的家人还在杭州，招揽一事，将军不必再提！” “……那真是太可惜了！”高文亮看他态度比较坚决，也就没有强求。 不过他相信，以大明文官的尿性，毛文龙很快就会想起自己的好的。 “既然这样，打完盖州这一仗，就请你护送我们的使团到京师吧！我想大明这回总应该愿意接见我们的使者了吧？” 毛文龙听到对方执意要打盖州，心里叹息一声，还是点头答应了。 若是高大帅这回能从老奴手中夺取盖州或者再大胜一次后金，莫说东华使者入朝，就是面见天子，也不是什么难事啊！ 可是，以三千对数万，这真的能赢吗？ …… 东华军在复州城内休整，却并未立刻出兵，而且一住就是七天不挪窝，好像准备长驻似的。 这让一些游荡在复州和盖州之间的后金探子不敢怠慢，立刻把这个情况向辽阳方面汇报。 东华数千兵马屯兵复州不出，似有意出兵盖州！ 辽阳，原辽东巡抚衙门，现在的天命汗宫，官厅里。 努尔哈赤端坐高台，听完台下李永芳的禀告，眯起眼睛想了想，然后看向躬身站在台下的黄台吉、李永芳和刘爱塔。 黄台吉是老奴的第八子，身材肥硕，但是一贯宽仁多智，这次他在广宁之战中立下功劳，刚刚和老奴一起回到辽阳。 李永芳则是负责管理后金细作和策反明朝官员的行家，明朝和东华人的情报，都是他在管，堪称后金版契卡头目。 另外，孙得功叛变，李永芳也从中出力不小。 至于刘爱塔，则是努尔哈赤特意让李永芳喊来的，他是后金唯一亲眼见过高文亮的人，还和对方交过手，涉及东华人，老奴想听听他的想法。 “……东华贼寇仰仗火器犀利，屡屡犯我南境，诱骗我大金子民，本汗念及其乃远人，本意以和为贵，那东贼竟得寸进尺，联络明朝，合谋对我大金不利……端是可恨该杀！！” 老奴先是一拍扶手，定了一个调子，然后看向黄台吉，开口道：“老八！你说说看！这次东贼屯兵复州，该如何应对？” “禀父汗！” 黄台吉躬身道：“东贼火器犀利，去年大贝勒和二贝勒领兵万人出击……就损失不小！ 儿臣以为，应该重金搜罗制造火炮火铳的匠人，组建我大金的火器军队，以火器对火器，方可破东贼的火器战法！ 万不可轻敌冒进，以免损失国本，动摇八旗士气！” 努尔哈赤眉头一皱，沉声问道：“怎么？你觉得八旗打不过东贼的火器？” 黄台吉赶紧跪下，额头上的汗都出来了，口中忙道：“父汗明鉴！儿臣并无此意！” 自从去年老奴的继妃富察氏被处死后，努尔哈赤的脾气越来越喜怒无常，四大贝勒之一的黄台吉也不敢轻易惹他生气。 一旁的李永芳见状也跪下，硬着头皮道：“大汗！四贝勒所言……也并非没有道理！ 我大金八旗长于骑射和重兵对垒，然弓箭之力，百步必尽！ 火炮之威，却可绵延数里！ 且大金如今弓马娴熟之人不过数万，养育能战之人，最少也要十数年之久。若大金不铸炮造铳，他日东华以数百门火炮攻来……” 见努尔哈赤脸色阴沉了下去，李永芳跪在地上，脑袋贴地，不敢再说了。 官厅里陷入了压抑的沉默，站在一旁的刘爱塔低头不语，只觉得战站也不是，跪也不是。 几个呼吸后，努尔哈赤终于开口了，他淡淡地一挥手，“……都起来吧！我难道是万历那样的老糊涂吗？” “谢父汗！” “谢大汗！” 黄台吉听到老奴的话，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爱塔！你觉得呢？这复州的东贼，该如何打？” 努尔哈赤没有继续谈组建火器部队的话题，而是看向一直没有出声的刘兴祚。 后者深吸一口气，跪地道：“……禀大汗，四贝勒所言有理，东贼火炮凶猛，实乃大金起兵以来的劲敌，不可等闲视之！” 看到老奴脸色淡淡，了解对方脾气的刘兴祚立刻转折道：“不过，按明国京师传来的情报，这次是东贼大帅高文亮亲自领兵，准备进攻盖州…… 复州距盖州可有200里之远，可供通行之路又仅有一条官道，官道西侧是大海，东侧是群山。 若对方果然真敢来攻盖州，大汗可命一支奇兵埋伏在山侧……伺机断了他们的后路！” 努尔哈赤终于露出了笑脸，他指了指刘爱塔，说道：“爱塔此计甚好！” …… 后金准备断高大帅的后路，有点厉害的军事家高大帅本人，自然也想到了这点。 所以他才没有立刻出兵，而是等待渤海开冻，好让海军的补给船可以通行。 既然现在后金已经拿下了辽西，并且快速回师，那奔袭盖州也就没有了太大意义，不如等待海军恢复运力，海陆并进，哪怕后路被断，有海军在沿海补给，也不怕战争僵持……大不了全军坐船跑路呗！ 后世的鲅鱼圈地区可是东北第二大港，那么多可以供登船的优良港口，不愁跑不掉。 而且，谁说高大帅一定要打盖州了？ 如果盖州的八旗兵太多，那就坐船去辽西的兴城葫芦岛锦州登陆呗！ 这么做不仅可以打击后金留守的军队，还可以解救辽西的百姓。 至于后金会不会再派兵到辽西…… 高大帅不相信八旗兵的人腿儿和马腿儿能比船快，掌握制海权就是这么牛逼，可以随意选择战场！ 历史上陆军那么拉胯的大明，也能支持毛文龙可劲折腾后金，最后因为缺钱和文官瞎折腾（说的就是袁崇焕）才送了东江镇，不然黄台吉哪能那么放心地去关内劫掠？ 他现在陆海军都占据优势，还担心个锤子？ 不把野猪皮老先生的心态搞崩，高大帅誓不罢休！ 第189章 女真之敌四 熊岳棱堡 天启二年三月初二。 东华海军战舰北冥号和四艘蛟龙级武装商船绕过旅顺半岛分岛，抵达复州外海。 同日，高文亮得到海军消息，立刻下令已经休整半个月的部队开拔，与海军共同北上。 通过这半个月来骑兵和情报保卫局探子搜集到的消息，后金大军已经在盖州集结了至少三万大军，以两红旗两蓝旗为主。 根据骑兵抓到的俘虏供述，后金天命汗努尔哈赤也到了盖州，似乎在等高大帅主动来攻。 初四。 复州城北六十里外，陈庄附近。 骑在马背上的高文亮举起望远镜，看着五六里外两百名后金骑兵就是不过来挑衅，不禁抱怨了一句： “这老奴，真是太小心谨慎了！一点拿人头的机会也不给我啊！” “……司令，你咋知道是努尔哈赤不让这些骑兵和我们交战的？”梁华不解地问道。 “这还用说吗？”高文亮指了指对面后金骑兵打着的蓝色旗帜，解释道：“那是镶蓝旗的八旗兵，镶蓝旗上回跟着阿敏在庄河被咱们打死了一千多人！ 俗话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他们能忍着不过来挑衅，肯定是老奴下的严令！” 高大帅摸了摸鼻子下的八字胡，又说道：“看来努尔哈赤是想拿对付明军的三板斧对付我们了。 嘿嘿，诈败示弱，诱敌深入，然后集中优势兵力一网打尽！ 可惜呀可惜！老子有海军后援，还有绝对火力优势，这一回，肯定不能让他如意喽！” 梁华皱眉看了东面十几里外隐约可见的千山山脉，又问道，“司令，你真不担心后金骑兵在东面的山区里埋伏着一万骑兵？” 高文亮吐出一口气，“担心当然是有的！我要是老奴，肯定也会这么干！ 不过，咱们要是不冒一点风险，这仗就打不起来！现阶段，我需要用一场胜利，破掉八旗兵又捡起来的不败光环！ 咱们在辽南的战线太长了，从镇江到复州，绵延两百多公里，而咱们手上的军队，算上民兵才一万一千多人。 一旦后金腾出手来，利用从辽西劫掠的粮饷武器扩大军队规模全力进攻……咱们的地盘除了镇江、庄河、金州和复州这四个棱堡外，其余地方都得让蝗虫似的八旗兵糟蹋了！ 所以，这场仗必须打，还要打赢！ 要让辽东的老百姓知道咱们能顶住后金的军事压力，要让义从军彻底相信不是八旗兵太厉害，而是明军太废物！ 要让后金的野猪皮一家从今以后看到咱们旗号就心里直突突，不敢轻易开战！ 我的梁大团长，你就不用担心了！咱们有火力方阵还有火箭弹！除非努尔哈赤会魔法，否则这次肯定能全身而退！” 梁华觉得高文亮说的很有道理，努尔哈赤显然不可能会魔法，也没有什么办法破解火力方阵，这场仗的结果多半和庄河之战差不多，盖州不一定能拿下，但打死三四千八旗兵应该可以做到。 他点点头，和高大帅打了个招呼，就准备去看看火药的运输的情况，离开时看见那个情报保卫局的特务丘直骑马向高大帅禀告了什么。 他听了一耳朵，好像是什么情报已经传出去了。 “……算了，能者多劳，还是让高司令自己操心吧！” 梁华摇摇头，很清楚自己的军事才能有限，不仅比不上高司令，当初和自己资历差不多的张学毅，自己恐怕也比不上。 他现在也想开了，反正自己积累功勋点也足够，再干一两年就回本土，以后专门去收拾不服教化的殷人，也省的费脑细胞和大明后金的这些人精们玩心眼了。 …… 此后三天时间，包括两千五百多火枪兵和骑兵，以及六百多武装后勤民兵的东华大军一路北上，监视他们的后金骑兵也在不断增加，等到大军来到熊岳河南岸附近，后金骑兵人数已经超过了千人！ 这些骑兵虽然蠢蠢欲动，但仍没有直接发动攻击，可能他们吸取了庄河之战的教训，也可能是努尔哈赤的命令，总之，这一路上，双方居然没有发生什么战斗。 有熊岳河，自然就有熊岳城，此时河岸南边的熊岳城被后金守军占据，但看起来人数并不多，也没有出城和那一千后金骑兵配合进攻。 严格意义上，熊岳河才是最近几个月东华和后金势力范围的分界线。 但因为后金骑兵占据优势，所以熊岳河附近几十里目前都被后金所控制。 而老奴残酷的压迫政策，也让这里的辽民不是逃到了复州，就是被八旗掠去辽河平原地区充当包衣阿哈（奴隶），所以看起来荒无人烟。 高文亮观察了一下那座小城，又看了看还是没有发起进攻的那些后金骑兵。 他撇撇嘴，大声命令道： “……传令下去，不用管那些胆小鬼，全军向西去熊岳河入海口处休整，我们先在那边造个棱堡！ 另外，去联络一下海军，告诉潘船长，我想吃鱼了！” 高大帅从来没有一定要打盖州的执念，越是北上，他就越是确定老奴在盖州给自己挖好了陷阱。 既然这样，为什么要按照敌人的想法行动呢？ 熊岳这里也不错，有一条流量不错的淡水河，有天然港口，还正好卡着后金军队南下复州金州的咽喉，如果能在这里修建一座棱堡炮台，绝对能让努尔哈赤很难受！ 老奴如果不想熊岳棱堡修起来，那就派大军过来直接打！ 这正合高大帅心意，在熊岳海边，又有海军掩护，他保证能让那些翘起来尾巴的辫子们长长记性。 下午三点，火力方阵保持着队形到了南岸的入海口，在这里，五艘海军船只已经在岸上卸下一堆水泥和砖头。 提前抵达的部分后勤民兵，已经开始在建筑师的指挥下用铁锹挖掘壕沟和地基了。 “……哈哈！潘大船长！你们这工作效率可以啊！”高大帅哈哈大笑，指着那五六个身穿海军制服，看上去十六七岁的“少年建筑师”，朝潘学忠问道： “他们是少年海军军校的实习生？能造好棱堡吗？” 潘学忠听对方不信任自己的学生，不禁白了他一眼，“棱堡建造也是我们海军的必修课好不好？ 再说这玩意有什么难的？就是一些几何数学题而已，他们是第一批少年学员里数学最好的，也学习过荷兰式棱堡的设计课……你要是不信，那就让你的手下来！” “别别！我信！能建好就行！” 高文亮笑着点头，拉着对方的胳膊道：“走！我饿了，咱们先去吃饭！ 你让船上的厨子给我做鱼了吧？” 第190章 女真之敌五 炮灰 要不怎么说海军是贵族兵种呢？ 北冥号上，高大帅一边大口喝着鱼汤，一边向潘船长抱怨，他这几天吃面饼和鱼干吃到想吐。 其实新洲共和国陆军的军粮后勤体系，就是是他和李斌以及柴国富几人一手建立的，突出的就是量大管饱方便运输耐储存的几大优点，所以玉米面饼、南瓜糊、咸鱼干、咸菜之类就占了大头。 至于这些东西的口味嘛，只能说能咽下去。 到了济州辽东后，军粮的原料丰富了一些，添加了炒面炒米和海带干蘑菇干等新食材，不过还是比较难吃，而且齁咸，所以正常驻扎在各地的东华陆军，一般都会采购当地的新鲜食材，配合干粮解决吃饭问题。 但是正式作战以后就没有这个条件，高大帅又有和士兵同吃同住的习惯，所以这几天嘴巴就受苦了。 潘学忠听他抱怨，不禁打趣道：“高司令，你都是这么大个东华大帅了，还和士兵一起吃啊？自己开个小灶呗！” 高文亮放下堂汤匙，严肃地点头：“我必须和士兵一起吃！” 说完他又放缓语气，无奈地道：“你以为我是你们海军啊？海军讲究一个秩序井然，但陆地打仗打的就是组织度！ 水兵在海上没地方跑，背叛成本高，只要强调等级和秩序就行了。 陆地上打仗……必须要把所有人的心都牢牢抓住！” 他举起右手，做了一个抓的手势。 “……我以前不太懂为啥咱们军队要官兵平等，现在自己当了头头，才明白同吃同住这种小事，才是维持军队不向军阀化私人化封建化堕落的关键！” 高文亮表情认真，捂住心口道：“将心比心啊！我手下的那些兵虽然大多没啥文化，脑子里还都是一些封妻荫子的念头，但谁对他们好，谁把他们当人看，他们心里都是有数的。 只要我还和他们在一个锅里吃饭，那这支军队就基本会跟随我战斗到最后，我有这个信心！ 他们，也是我这回敢过来和后金开战的底气！” 潘学忠愣愣地看着高大帅，觉得对方身上确实有点人格魅力，不过当他的视线看到对方面前被喝了大半的鱼汤，哑然一笑，指着鱼汤道： “……那你回就不算破例了？” 高大帅摆摆手，振振有词地道：“我估计后金军主力一两天之后才能来，现在是驻扎阶段，大家伙食肯定要改善……我先替他们尝尝。” “……高大帅总有道理，潘某人佩服佩服！”潘学忠照着古人的样子抱了下拳，然后提起的正事： “……说正经的，高司令这回你准备怎么打？就在这里等八旗兵打过来？这座棱堡一两天时间可没办法建好！” “不用建好。”高文亮拿起餐巾擦了擦嘴，嘿嘿笑道：“不怕他来，就怕他不来！有一天一夜的时间，咱们总能把基本的壕沟挖出来吧？ 咱们这次背靠大海，火力充足，地形……也算可以，正常发挥的话，最低也能干掉几千八旗兵！” 他又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不过我还担心两点， 第一是天气，燧发枪火箭弹和火炮虽然有防雨装置，但性能不算太好，雨中肯定影响发挥……第二点嘛……” 他脸色阴沉下来，没有直接说。 潘学忠见状问道：“第二点是什么？你跟我就别卖关子了！” 高文亮从口袋里掏出最后半包烟，摸出打火机点燃，然后才缓缓出声道： “……第二点，就是后金会不会挑战人类底线，驱使辽东辽西的百姓填壕了！ 从资料里看，后金几次入关劫掠，都有驱使大明百姓填壕冲击明军阵地的记录，这帮家伙……哼哼，从来是不拿大明的百姓当成人看的！ 他们之前之所以没对咱们用这招，估计是看不起咱们加上轻敌。 但如果他们这次打不破我的火力方阵，肯定会用百姓冲阵消耗我们的火力……不！ 努尔哈赤也许会在一开始就这么做！他早就嫌弃辽东的辽民太多了！借我们的手除掉掉一部分……他可能还挺开心！” “……草！” 潘学忠悚然一惊，后金手里辽东百姓最起码有几十上百万，这么多人…… “如果真这样，咱们……该怎么做？”他看向表情淡漠的高文亮，“咱们总不能真的……” 高大帅吐出一口烟：“……比起继续当后金的奴隶，死亡对他们来说也许才是解脱！ 这是后金和明朝造的孽，和我们没关系！” “可是……”潘学忠不是妇人之仁的人，但是那毕竟是成千上万甚至数万辽东百姓……就算责任算不到自己头上，他一时间也有些难以决断。 “老潘！这件事没有什么好办法！” 高大帅的表情在烟雾中有些朦胧不清，不过声音却非常清楚，“我们也不能退！这次退了，下次怎么办？ 那些无辜死难者的账，只能记在后金的头上！以后抓住那些罪魁祸首，全部吊死给他们报仇，才是我们该做的！” …… 高大帅所料不错。 三天后，后金大军果然如同驱赶羊群一般，把近万名活尸似的辽西百姓赶到了熊岳河北岸，他们都是这次八旗从辽西抓回来的一部分包衣阿哈。 努尔哈赤的军事才能还是一流的，通过分析庄河大战的结果，他心里很清楚，东贼的“刺猬火器阵”不好对付！ 哪怕用绝对兵力压过去，八旗也要损失惨重，眼下后金实际上只有172个牛录，战兵不过六万余人，实在死不起人，所以他自然而然就想到了驱赶尼堪阿哈推土车盾车消耗东华人的火药。 只要让东贼的火器不能发挥，以八旗的肉搏实力和骑兵冲锋，定能一举除掉东华这个心腹大患，或许还能顺势拿下整个辽南，缴获东华人的火枪火炮，从俘虏那里获取打造火枪铸造火炮的办法！ 至于这个过程要死多少尼堪汉人，老奴一点也没有放在心上。 尼堪人那么多，死几千几万又算得了什么？ 能用一条贱命为大金建功立业，是他们的福分！ 第191章 女真之敌六 转移战场 “……大汗！此番就让镶蓝旗出战吧！有这么多尼堪填壕，臣定能一雪前耻！” 说话的，正是上回在庄河丢了整整一千八旗战兵的后金镶蓝旗旗主贝勒爱新觉罗·阿敏（他的和硕贝勒被老奴给撸了）。 听他的语气，好像对上回的失败并不服气，这次准备直接用辽西百姓的血肉，踏平高大帅的火力方阵。 此刻阿敏和老奴正站在熊岳河北岸的黄色大帐外和他们一起的，还有正白旗主黄台吉、镶红旗主岳托、海州参将刘爱塔，最后是后金难得的文化人——老奴的外孙库尔缠。 这些后金高层，都看着不远处被驱赶着过河的辽西百姓，商议着接下来的进攻计划。 老奴听到阿敏的请战，收回注视着河对岸的目光，回头看向身后请战的阿敏，没有情绪地道：“……先说说，你准备怎么打！” 阿敏精神一震，连忙躬身开口道：“……大汗明鉴！那东贼依仗火器之利，使我大金铁骑不能近身，确有过人之处！ 但火器之利不能持久，南朝火炮发十次就必须泼水降温，火枪亦是十数发后不能手持……臣和大贝勒去年在庄河，也差一点就破了这刺猬火器阵！ 如今有一万尼堪填壕冲阵消耗东贼子药，我大金必胜无疑！” 说到这里，阿敏就觉得心里委屈，他认为他和代善上回真的差一点就拿下了高大帅，要不是努尔哈赤下了召回令，哪来今天的麻烦！ 而且大贝勒代善的和硕贝勒因为征讨蒙古人有功已经又封回来了，只有自己还是一个不伦不类的旗主贝勒，后金国内现在已经有人说他要被彻底踢出四大贝勒。 这次出征，如何能不让他尽力表现。 老奴看了眼这个自信满满的侄子，问道：“……还有呢？” ……还有啥？ 阿敏有点蒙了，大汗这是什么意思？ “……哼！没脑子的东西！你以为东贼是不堪一击的明军吗？” 老奴见他说不出来，冷哼一声，微微摇头，对阿敏实在失望。 他本以为阿敏能吃一堑长一智，有所长进……最近半年他的表现确实也不错，在东华人的进攻下牢牢守住了凤凰堡，所以这次出兵才把他叫回来，谁知道这莽夫脾气，现在还是没改！ “……老八，你说！用尼堪人命去填，能破了东贼的火器阵吗？”他不理阿敏，转头看向黄台吉，后者是第一个想到用尼堪人命和土车盾车去对付东华人的火器阵的人。 “这个……容儿臣想想！”黄台吉当然聪明的，他思考几秒，就开口道：“……回禀父汗，用人命消耗东贼火器固然可行，但必须让尼堪存有一点活下去的希望，不然这些人明知必死，定不会坚持冲阵。 况且东贼还有海路可退，若战事不利，扬帆遁走……我军如何追得？ 如今最好的局面，便是把这万民辽西汉人编成包衣奴才，选其强悍者充为战兵，由其驱使更弱者不断冲击东贼阵地，不必一拥而上，每日出一千人冲阵填壕即可。 如此有十天，便可不断销挫东贼锐气，消耗东贼火药，东贼弹尽粮绝，要么退走海外，要么死于我军刀下！ 无其他路可走！” 老奴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对黄太吉点了下头，然后指了指阿敏，“你都听到了吗？听到就按老八说的去做！ 另外……我让库尔缠写一封信给那东贼大帅，你派人先送了去！” 阿敏看了看没有面无表情的黄台吉，压下心里的不甘，躬身答应道： “是！大汗！” …… 另一边，八里外的熊岳河入海口南岸，已经挖掘完毕的熊岳棱堡地基上的一间帐篷里，东华军众人也通过海军了望手和侦查骑兵得知后金三万大军已经到了熊岳，还驱赶来了好多大明百姓，立刻召开紧急会议讨论该如何应对。 “……踏马的，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高大帅看了看左手边的潘学忠，冷着脸道：“以后要是咱们攻进他们的老巢，也可以试试这样做。” 潘学忠苦笑一下，看了看帐篷里的蒋安、梁华、霍潇和张家伟，他们脸上或多或少都有些愤怒和忧虑。 他摇摇头，看向高文亮：“……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先说说怎么办吧？高司令，真的要打？” “……打！必须踏马打！”高文亮重重吐出一口气，站起来走了几步。 “但是我们也不能让人牵着鼻子走！既然他们准备用百姓当炮灰填坑，那我们留在这里守阵地的意义就不大了……” 他又回头盯着桌面上的地图看了看，指着熊岳小城的位置说道： “他们正在这里渡河！我们不能让他顺心如意了，我要海军的两条蛟龙号现在就沿着熊岳河北上，用火箭弹炸死这帮狗日的！” 高大帅说完，又自己否定道： “……不！海军先不忙去！ 小霍，梁华，你们带着十五个炮兵小组和三个营火枪兵立刻上船，然后在北岸登陆！ 努尔哈赤以为我要守这里，我偏不守！ 哼哼！ 他不是要驱赶百姓当炮灰吗？ 我拍拍屁股走人，他还打个屁！ 等他们驱赶百姓过来，我们都到了北岸了！ 河水就能把后金军队一分为二，我们这时候再用火炮和火箭弹打断他们的浮桥，切断他们的联系……” 高文亮说完自己的想法，帐篷里的几人全都眼前一亮！ 这办法……还真是把海军机动优势发挥到了极致！ “司令！船上先别用火箭弹！”霍潇第一个反应过来，补充道：“火箭弹是我们的杀手锏，应该等北岸后金军进攻的时候再用！这样杀伤效果最大！ 还有海军封锁河道的时机也要把握好！必须等一多半百姓和一部分后金军到南岸才行！” 等他说完，蒋安也出声问道：“司令！那我们骑兵怎么办？战马可不容易上船！” 高文亮咬牙想了想，认真对他说道：“……骑兵不上船了！你们两个骑兵营现在就出发，吸引南岸后金先头部队的注意，封锁他们的探马……” 他伸出两根手指，看着蒋安：“两个小时，骑兵只需要坚持两个小时，就可以立刻向南撤退，沿着海岸线附近跑，我派一艘蛟龙号南下接应你们！ 这次骑兵不能唱主角了！” 蒋安心情有些失落，不过还是点头答应道：“……我明白了，司令，我这就去召集人马！” 高大帅和蒋安这个内蒙青年抱了抱，叮嘱道：“记住！留足马力，不要硬撑，骑兵没了可以再组建，你，不能出事！” “我知道！”蒋安一笑，他的骑兵营虽然人不算多只有几百人，但人人都是精锐，战马也是精心喂养的，虽然不一定打得过八旗的骑兵，但逃掉还是没问题的。 第192章 女真之敌七 各个击破 天启二年三月初九 中午时分。 大约五千正白旗和镶蓝旗骑兵和战兵，驱赶着差不多两倍数量的辽民渡过了熊岳河上的浮桥。 此时正值初春，熊岳上游冰雪融化，水流比较湍急，加之八旗兵的不断催促驱赶，砍杀落在后面的人，所以单单是渡过浮桥，就有三百多人失足落水。 不过熊岳河南岸幸存的人群中已经没有多少了多少哭喊声，他们从辽西被驱赶而来，走的时候足有三四万，现在却只剩下万余人，老弱妇孺路上已倒毙殆尽，还活着的青壮又累又冷又饿，早就如同一具具活尸。 “……你们这些尼堪听着！” 一名会汉话的后金骑兵打着马，大声对眼神麻木的辽西青壮们喝道：“尔等无用之人，本该尽数杀了，免得浪费粮食！ 但大汗有好生之德，不忍心尔等冻饿而死……待会上阵，每人只需提一包土，去填东贼的壕沟，便可得今日吃食！管饱！ 表现良好者可编入八旗，成为我大金旗下包衣，立功杀敌者，赏半个前程，成为正式旗丁！ 主子会给分给土地和女人，每次出战，各有赏赐饷银！ 如若不从！ 杀之！” 土地银子女人什么的，这些已经快被折磨疯的人根本没有在意，他们只想吃一顿饱饭！ 这十多天下来，他们又累又饿，实在是太想吃饱了，哪怕对后金d子恨之入骨，但是还是有人开始挪动身体，扛着土包推着土车向西走去。 家乡在镇武堡（盘山县）关帝庙村的张三德就是其中之一。 他来是辽东军户小旗，可是在广宁之战的大溃败的背景下，也只能沦为后金的俘虏，像牲畜那样被一路赶到了熊岳堡当炮灰。 对于东华人，张三德去年就听过他们的大名，还知道他们在庄河用火器阵大破后金，斩首数千！ 建奴的两个贝勒还差点被打死！ 这个好消息一度鼓舞了一部分辽西的明军……可惜，明军里这样的人太少了。 辽西明军上层，王化贞盲目乐观，熊廷弼非常悲观，二人的战略完全南辕北辙。 中下层明军则被辽东明军溃兵把恐慌情绪传染，人人惶恐不安，终究在广宁又迎来了一场大溃败！ “……走吧！张大哥！再不走他们又来杀人了！”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拉了一下张三德，把他从回忆里拽了出来。 张三德左右看了看，除了几百个实在走不动或者坚决不从的硬汉，绝大部分人都开始挖土装袋，扛着向西走去了。 “……奴贼！我恨不得生食尔肉！！” “老天爷啊！你睁开眼睛看看吧！！看看吧！” “……俺和你们这些狗d子拼了！！” 身后不断传来声嘶力竭的咒骂声，那是最后一批敢于反抗的汉子用最后的力气吼出来的。 这一路上，类似的绝望吼声，张三德不知听了多少遍，可是这些人最后也难逃一死！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眼泪再次从已经干涸的眼眶流出来。 贼老天！ 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为什么啊！ …… “啪！” 一名穿着棉甲的八旗马甲应声坠马！ 蒋安放下手上还冒着烟雾的骑枪，随手塞进马背右侧的枪套里，跟在他附近的一百多东华骑兵也纷纷放枪射击。 “啪啪！啪啪啪！！” 一连串的枪响后，一百二十步外迎面冲过来的后金骑兵顿时一阵人仰马翻，冲击的速度也迅速慢了下来。 这一轮射击，总有四五十人后金骑兵坠马……其中一半是马匹中枪或者被绊倒。 不过这样的战绩并没有让蒋安太高兴，因为东面的足足有四五百后金骑兵，而他们的骑枪一次只能打一发，虽然射程远，准头又不错，但火力密度还是差了些。 “……撤！撤！不要让他们靠近！” 趁着对方恐惧的时候，蒋安大声命令道。 东华骑兵转头向南奔去，他们的这次的目标是南面二十里的一处海岸，如果后金骑兵一直追赶，他就从那里乘船撤退。 不过蒋安觉得对方多半不会死命追击，毕竟“高大帅”可还在熊岳河入海口呢？ 努尔哈赤哪里会放着这条大鱼不抓，反而花费大力气追自己这头小虾米？ 他回头向北面看了一眼，心说高司令这一仗一定要打好啊，不然自己可白冒险了！ 除了他亲自率领的复州骑兵营之外，朴成焕指挥的庄河骑兵营，也在南岸几里外负责迟滞后金骑兵，减缓登陆行动被发现的时间。 差不多同一时刻，高文亮的火力方阵开始在北岸附近登陆。 没过半个小时，这个动静就被附近散出来的后金探骑发现，高潘二人当即派出一艘卸完人员的蛟龙级武装运输船沿着河道北上，摧毁上游的浮桥，执行河道封锁任务。 这艘蛟龙三号是济州造船厂制造的第一批速成型船只，载重165吨左右，装备有2门12磅青铜炮和两门9磅炮，船员水手共69人，对付几道浮桥和一些小船绰绰有余。 蛟龙三号的船长黄通是海军军校第一批招募的朝鲜人，他本身就是渔民出身，而且也熟悉内河航行，由他去正合适。 不到下午一点，蛟龙三号就乘着东南南风来到了距离忠岳堡不远的浮桥处，在河岸两边八旗兵的注视下，只用两轮炮击，就炸沉了不是很牢固的一道木质浮桥然后就是第二道，第三道，南北后金军的联系被直接切断……看得围观的八旗兵目瞪口呆，他们真的没有见过这么打仗的！ 不少人心里都在嘀咕，上回辽沈之战的时候，要是有七八艘这样的战船横在河面……大金多半要损失惨重！ 河岸太宽，弓箭根本够不着，蛟龙三号的火炮也太猛，打第二道浮桥时，一个镶蓝旗牛录章京带试图用纵火箭射击船帆，但是不等靠近射程，蛟龙三号就用霰弹和炮弹把浮桥上的八旗兵全都打死淹死！ “……报！大汗！一艘东贼战船突入河道……那三道浮桥……全沉了！” 一个披甲的正白旗牛录章京一路从浮桥出赶到两里外的大汗中军大帐，下马跪下急报。 见天命汗脸色铁青没有说话，黄台吉连忙追问道：“怎地这般快？尔等没有放箭阻止吗？” “回主子！” 那名牛录章京听到黄台吉发问，磕头道：“弓箭火箭都试过了，东贼战船上有火炮，未等靠近，火炮轰过来，达海他……也沉进河里了！折了六十多人！” “混账奴才！！” 黄台吉真生气了，正白旗现在一共就21个牛录，战兵不到八千，每个都是宝贝，一下损失了六十多个精锐，还有一个贴心能办事的奴才，怎能让他不心疼？ 不过，他的头脑立刻就冷静下来，想起不久之前探马传来回报，东华人的海船在北岸出海口登陆，瞬间脸色大变！ “不好！东贼要利用海船之利，对我大军各个击破！” 第193章 女真之敌八 不认命的奴才 黄台吉话音刚落，岳托就出声道：“东贼仅有数千人马，就算二贝勒带了五千过河，北岸还有两万六千战兵，东贼如何能各个击破？” 老奴也看向了黄台吉，目光阴冷中带着询问，后者也知道自己失言，解释道：“填壕的辽西明人大半都过河了，没有他们，难道让旗丁去冲东贼的火器阵吗？ 上回正红旗和镶蓝旗万人也不能冲破东贼的火器阵，反而折损了两千人，还让那高文亮成名，难道我们这次也要再折损两千人、四千人吗？” 岳托顿时哑口无言，他也不敢说如果能灭了高贼，损失四千人也值了，因为他这次真的带了六千镶红旗的战兵来，万一大汗让他带兵冲阵怎么办？ 去年正红旗和镶蓝旗死了那么多人，几乎家家有亲戚没了，白事办了差不多半个月，他随份子都随得肉疼，他可不想回去以后给亲戚和旗下奴才随白事份子和加恩赏！ 不过岳托虽然年纪不大，但毕竟也是少年时代就随父祖起兵的人物（他是代善的儿子，老奴的孙子），头脑也算清晰，马上建议道：“那……再去盖州附近抓几千尼堪过来填壕吧！这附近的旗庄里应该还有不少！” “不可！” “……且慢！” 三十多岁的库尔缠和黄台吉异口同声地出声阻止。 二人互相看看，不等黄台吉开口，沉着脸的老奴终于出声了，对库尔缠问道： “库尔缠！你说！为何不可！” “……禀大汗！”库尔缠深吸一口气，解释道：“辽东的汉人去年多半已经编为旗奴包衣，眼下都是各旗的财产，如果随意捉来填壕，今年春耕没有劳力怎么办？ 何况盖州之地的汉人多半逃散，一时间也凑不齐恁多人！” “哼！春耕重要还是灭东贼重要？”老奴说了一句，却没有追究库尔缠，转头又对黄台吉道：“老八！你刚才想说什么！” “父汗！”黄台吉躬身道：“库尔缠所言不差，若是掠盖州左近汉人填壕冲阵，不仅会误了今年的农时，更会让辽东汉人与我大金加剧离心！ 以往明庭腐朽，我大金还可以用金银粮饷土地招降明朝官吏和百姓，是以哪怕我大金之政粗暴了些，也不大妨事。 但如今东贼已在辽南站稳脚跟，辽东之人有了第三个去处，各地逃人数千上万……大金必须要安抚住他们！ 否则没有汉人驱使……单凭八旗十万军民，如何能成大事？” 黄台吉话里的意思很清楚，原本辽东的汉人要么逃走继续给明朝官吏士绅做牛做马，忍受无休止的压榨，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 要么主动或者被动投靠后金，成了旗下奴才，如果没有被折磨死，那起码能像个牲口一样活着，要是有机会抬旗，或者带兵来投，说不定日子过得比明朝还滋润。 明朝是安稳做奴隶也不得，后金是相对安稳地做奴隶，说不定还能做个奴才，驱使其他奴隶，过一把主子瘾。 这也是不少明军投靠后金为虎作伥的原因，不是他们真的愿意留辫子，而是大明朝不发军饷吃不饱饭啊！ 只能说，晚明的方方面面都已经烂透了，这才让后金有了在辽东崛起的机会。 不过，现在的情况可不同了。 辽东这里大明、后金对垒的形式，已经变为了大明和东华人夹击后金的局面。 在去年庄河之战中，东华人用火器部队硬生生地把后金天兵崛起的势头给打下去一截，然后又通过吸纳支持辽东反抗力量，迅速扩充兵力，现在都敢主动北上进攻盖州了！ 更令黄台吉忧心的是，根据半年来探子的不断汇报，东华人治理辽南的方式，与唐时府兵制有些类似，但又有不同。 相同的是东华人同样分配土地给逃到辽南的流民，并且将其编为乡兵，东华人称为“民兵”，平时务农，战时发放武器进行训练。 不同之处在于，东华人居然取消了丁口税，也不像唐朝和大明那样禁止人口流动，利用耕战的“利出一孔”而抓住人口和土地。 反而宣布士农工商一律平等，鼓励百工商贸，成立众多“公司”雇佣辽东流民修筑城池、建立工坊和抢种农田。 此外，老弱妇孺者还能得到东华官府以及“盘古教”道士们的接济和救治……半年下来，辽南竟然没有了乞丐和路倒，人心大定！ 而且，东华人也不管男人的发型和衣服！ 这种情况持续吸引后金控制区被压迫的辽民，关于东华的仁政和东华高大帅的谣言，被已经变成旗奴的辽民到处传播，辽东各处都有些骚动。 去年冬天，盖州海州和凤凰堡更是出现上百起辽民投毒起义和逃走事件，大约数千人直接南下投奔了辽南的东华人，其中还有不少汉化的诸申人！ 有这样一个势力在南面，除非大金能把东华人的消息牢牢封锁，不让旗奴的们说话和交流，否则再不表现一下自己的“仁政爱民”，那些心怀希望又不肯不认命的奴才，就会成为大金的一个个麻烦。 努尔哈赤自然也清楚这一点，不然他也不会放过辽西的明军，亲自赶到盖州对付东华人。 他不允许东华人和自己抢奴才！ “……岳托！你现在就领五千镶红旗战兵去驱赶河北岸的那千余尼堪向西试一试东贼，不要硬打，东贼若追来，你便诈败东退……将其引到本汗这里，明白吗？” 思考片刻，努尔哈赤点了岳托的名字，他心思如何剔透的一个人，怎么能看不出岳托刚才有保存实力的想法。 后者果然心里一阵叫苦，但是面子上还是马上磕头应道：“嗻！岳托定不负大汗之命！” 岳托走后，努尔哈赤看看站在大帐角落刘爱塔和刚刚才从盖州赶到的李永芳。 “爱塔，李额驸，北岸这两万六千人里，有你们的一万汉兵，这次出阵你们也须得用命，正黄旗和正白旗的铁骑会在后面为尔等助阵。 若那高贼真的托大领兵过来……本汗就与他决战在这熊岳河畔！” “嗻！” 两人马上跪下，磕头领命。 第194章 女真之敌九 八旗vs火箭弹 “……快点走！别磨蹭！迁延不进者！定斩不饶！！” 凶神恶煞的镶红旗战兵挥舞手上的皮鞭，抽打着前面负土的辽西百姓，发现有人走得慢了或者倒在地上，二话不说，拿起长刀就砍下了他们的头颅！ 如此可怕的一幕，正在熊岳河北岸不断上演。 等到岳托骑着马隐隐约约看到远处七八里外出现的东华军时，北岸的辽西百姓，已经仅剩下不到八百人了。 “……该死！这些狗奴才！难道不知道要省着点用尼堪吗？”岳托听完手下章京的报告，不禁骂了一句。 不过他也没有因此下令责罚，反正都是填壕的炮灰，早晚都要死的。 刚刚向岳托汇报完的斡达古不敢回话，过了一会儿，他的余光瞥见远处出海口附近的海船，就指向那里，用惊讶的语气提醒道：“主子！您看！那是……东贼的火炮和战船！” 他从来没见过这种多帆大船……看那最大一艘船船舷上十几门火炮口，就知道绝对不好惹！ “果真是精巧非常！” 岳托也感觉自己像个土包子，身为爱新觉罗家的旗三代，他也没见过有拥有这么多火炮的大船啊！ 听说东华国远在东海万里之遥，能一路回到中土，想来就是凭借这种大海船。 “……斡达古！你即刻去命多罗准备盾车土车，驱赶尼堪冲阵！ 听说东贼火炮发射的葡萄弹克制骑兵，你暂时不要动，先让尼堪消耗东贼的火炮！” “嗻！” 斡达古在马背上打了个千，调转马头传令去了。 …… 熊岳河北岸的出海口附近，一千八百名东华军此时也完成了登陆。 不过这次高大帅并没有像上次庄河之战时那样，继续使用线列步兵的战术，而是采用了和古代的斜线战术类似的散兵阵型。 一个连的殷人火枪兵、一个营的济州火枪兵、七门九磅炮小组，以及他的秘密武器，30架m450火箭弹，位于远离河边东北侧。 靠近河岸的是东江火枪兵的两个营和济州火枪兵的一个营，火炮只有4门，其余4门火炮则与两个连复州兵布置在北侧，防御可能来自这个方向的敌人。 武器的性能决定了军队采用的战术，这是自古不变的战争规律。 为了适应滑膛枪让人抓狂的命中率，欧洲的火枪步兵战术才使用俗称“排队枪毙”的线列步兵战术，以求拉进与敌人的距离，提高命中率。 但是米尼线膛枪的高射程和高精度，让高大帅可以组织起适应新武器的散兵斜线战术，以便充分发挥武器的性能。 上次庄河之战时他之所以没这么做，主要是受到资料影响，不知道后金八旗的抗击打能力具体有多强，而且士兵们对新武器也不太熟悉，散兵战术更是没有训练过，所以才保守地继续采用线列步兵战术。 实战表明，八旗兵的组织能力和抗击打能力嘛……也就勉强达到了近代军队的及格线——百分之十五。 庄河之战时后金一方的八旗兵不算汉军仆从，总共也就不到一万人，伤亡超过一千人后，他能明显感觉到八旗兵害怕了，冲锋也迟缓了很多。 这次他这么大大咧咧地北上，为什么镶蓝旗的八旗兵不敢近距离骚扰了？ 还不是上回被打得惨了，心里有阴影！ 而他这次准备用散兵斜线战术让所有八旗兵都知道，遇到东华军，胆子越大，死得越快！ 梁华登上两米多高，用木头搭建的中军高台上，忍着笑向戴着一顶双角帽，手拿望远镜的高大帅敬礼道： “司令！那些辫子兵驱赶百姓过来了，看旗号是镶红旗的……要不要先用火箭弹给这些躲在后面的家伙来一下！” “……再等等！”高文亮想了想，还是摇头道：“吩咐下去，等敌人靠近射程，就开枪开炮！不要犹豫，我们会给那些百姓报仇的！” “……我知道了！”梁华清楚这是正确的选择，火箭弹就那么多，现在就用那是杀鸡用牛刀，而且如果被后金看出己方顾忌百姓的话，以后他们估计每一次打仗都会这么干！ 只是可惜，对面的数百名百姓只能变成牺牲品了…… “对了，你去把毛文龙叫来，我有一笔买卖要和他谈谈。”高大帅叫住了梁华，吩咐道。 “是武器出售的事情吗。”梁华用肯定的语气说道。 “是啊！”高大帅摘下帽子，用它指着前方的火炮和火箭弹，“只有亲眼见过我们怎么用这些武器狠狠收拾八旗兵，他才能成为最好的军火推销员！ 这钱与其让葡萄牙人和耶稣会赚了，还不如让我们自己赚！” 很快，一身东华灰色军官军服的毛文龙来到了高文亮所在中军高台，和他一起的，还有复州营的营长张家伟。 后者一看高大帅这造型——灰色呢绒军装，白色紧身裤，还有那顶标志性的双角帽，就憋不住笑出了声。 “……噗哈哈！高司令你这造型……在cos拿皇啊！但这也不像啊，你可比他高多了！” 高大帅瞪了这家伙一眼，不满地道：“你小子瞎说什么？我是图一个吉利，什么封建皇帝野蛮酋长在这身打扮面前，通通都是土鸡瓦狗！” “那你怎么不穿中山装……”张家伟小声嘟囔了一句。 高大帅哼哼了一声，也不理这个扫兴的家伙，对旁边有些发懵的毛文龙笑道：“……振南兄，待会你就在这里看着，我是怎么用这些武器对付后金的。” 毛文龙对高大帅突然换了一套衣服没有什么惊讶，在他看来，东华人的服饰已经自成体系，和那些袒胸露臂的东华女装比起来，对方现在这身也没有多么怪异。 他现在关心的战争的结果……确切地说，他在担心自己的性命安全！ 听说老奴就在对面，八旗兵马也有数万，而高大帅手下的兵只有不到两千…… 十倍不止的劣势，这怎么能赢？ 如果不是有庄河大捷的先例在前，他现在早就想办法逃走了。 “高将军……下在以为，将军还是小心为上！奴酋毕竟已经亲至，有他在，建奴八旗必定拼尽全力上阵冲杀！ 文龙斗胆，恳请将军务必谨慎小心……” “欸！你就把心装在肚子里吧！”高文亮笑了笑，一指不远处河道中的北冥号和两艘蛟龙号。 “我当然知道努尔哈赤不是省油的灯，不过，他有八旗兵，我也有火箭弹啊……” 第195章 女真之敌十 天命?没命! “注意瞄准骑兵和着甲目标，自由射击！！” “自由射击！” 眼看着八旗兵驱赶着百姓靠近射程，七百多名东华火枪兵举起米尼枪瞄准后，扣动了扳机。 新华港武器厂打造的弹簧钢溅起火星，引燃了药池里的黑火药颗粒，火焰透过火门小孔引燃枪膛内的发射药，瞬间膨胀数千倍的气体猛地推动着底部扩张弹的木塞，将铅弹以极快的速度射了出去…… 两百五十米外，一朵朵血雾从被穿透的人体上飞射而出，像是血色的花朵，充满了残酷之美。 当然，身处其中的人，是体会不到这种美的，他们全都被吓趴在了地上，不敢抬头。 刘三刀此刻趴在一辆土车后面，眼睛死死盯着不远处，那个一路上和自己互相照应的于老蔫，后者的脑袋被打破了，白的红的像豆腐脑一般倾泄在了初春的嫩草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他猛地喘息了几口气，才没有生生被自己给憋死。 为什么这么安静了？ 他转动僵硬的脖子回头看去……那些八旗兵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向后跑了几十步，而他身后不远处，竟也躺着几十具八旗兵的尸体，就丢在哪里没有人管。 原来你们这群畜生也怕死啊！！ 这一路上，他恨极也怕极了这些无恶不作的畜生，现在看到这些家伙也有怕的人，不禁在心里也升起了一些快意。 他稍微直起一些身体，看向对面东华军的阵地，只听又一阵火枪发射声传来，他只觉头顶有弹子掠过，而身后的那些八旗兵，竟然又有十多人中弹倒地！ 这是什么火器，怎地射得如此远？ 刘三刀是镇武堡守将刘渠麾下一位千总的家丁，当然也玩过鸟铳，但鸟铳不仅装填速度慢，射程也不如弓箭，所以他也没有怎么练习……他从未想过，火器居然能打得建奴主动退却！ “快跑！！低头向西面跑！到了东华人那里，鞑子就抓不住咱了！” 就在他错愕的时候，几个头脑机灵的家伙大声呼喊着从盾车后面爬起来，弯着腰迈开腿疯狂向西面东华军的跑去。 他们这一跑，马上带动了数百名幸存者一窝蜂地也跑了起来。 刘三刀当然也在其中，他是家丁出身，也听过东华人的大名。 不久之前王抚台为了鼓舞士气，可是把东华人当成是天兵天将卖力传扬了一番。 特别是庄河大捷，硬是说东华高大帅手提一杆大号火枪，七进七出杀得八旗兵屁滚尿流，阵斩八千人，逼得老奴后退两百里避其锋芒。 刘三刀知道这是在吹牛，不过辽西各个将领却都得到了京城传回的确切消息，东华人确实在辽南斩杀后金数千人，其中真夷就有近两千！ 大明朝堂估算过萨尔浒和辽沈之战后金的损失，加起来也不过万人，而东华高大帅只用数千人，就做到了数万明军做不到的事，东华兵的战斗力之强，可见一斑！ 只要成功逃到东华那头，八旗也追不到自己！ 抱着这样的想法，数百名被后金视为“填壕炮灰”的辽西青壮开始了夺命狂奔…… “……放箭！放箭！把那些尼堪通通射死！！”三百步外的岳托看到这一幕，顿时气急败坏，大声对手下命令道。 区区填壕的一钱汉，居然不肯为大金效力，还胆敢逃跑……本贝勒治不了东贼，还治不了你们吗？ 而对面的高大帅看到这一幕，哈哈大笑，马上命令火炮开火，干扰对面的后金射手，又吩咐阵地内充当机动力量的三百武装后勤兵，出面收拢跑过来的辽西难民。 这些人能活到现在，肯定都是身体素质和运气都特别好的家伙，再加上与后金的血海深仇，稍微操练一下，就是能打仗的兵。 “……东华火器，当真犀利！”指挥台上，毛文龙看着东华军只用三轮射击和一轮炮击就打退了八旗兵的攻势，满脸兴奋。 若是大明有数万这样的火器军，何愁建奴不灭？ 高文亮微微点头，倒是没有自傲，近代军队水平的火力和组织，要是不能压制住封建时代的军队，他还不如一头撞死呢！ 不过他觉得对方这个抵抗强度有问题，还没靠近一百五十米呢，就被几轮射击击退，连炮灰都不要了，很明显，其中有诈！ “……司令，对面退了，咱们要继续向前吗？”他正摸着下巴思考时，梁华走到指挥高台，低声询问。 “……不要追了！”高文亮看了看手上的浪琴机械表，摇头道：“这都快下午四点了，主动发起夜战不确定因素太多，对我方不利，而且我们没有骑兵，不具备陆地机动优势，就在河岸这里过夜，等着八旗兵的夜袭吧！” “……夜袭？”梁华一愣，疑惑地道：“司令，你怎么肯定他们今天晚上会过来？” “我不肯定！军事上哪有肯定的事？”高大帅摘下自己的双角帽，用帽子指着南面的熊岳河，“不过我如果是努尔哈赤，现在只有两个选择。 第一，全力修好这条河的浮桥，打通与南岸之间的联系，然后用南岸的七八千炮灰堆死我们！ 当然，这条路显然行太通，他们没有对抗蛟龙号的水上力量，而大军绕过上游至少需要两到三天时间，有这功夫，我们都在熊岳河来回登陆七八次了。 而第二个选择，当然是趁着我们立足未稳搞夜袭！ 八旗兵一贯以单兵素质强悍着称，夜战也是最考验单兵素质的环境……试一试也不会损失太多，反正我们没有骑兵，不能撵着他们追。 我猜努尔哈赤对自己还是挺有信心的，天命天命，他恐怕是真觉得自己有天命！ 嘿！今天晚上他不来也就算了，他只要敢来，我就会让他知道，什么叫命比纸薄！” 梁华看着高大帅嘴角遮不住的笑意，突然想到了这次随军带来的高空侦查气球和照明火箭，以及那些m450全威力火箭弹……有这些东西在，努尔哈赤如果想保住自己的天命，恐怕真的很困难。 说不定今天晚上就要归天了！ 他真的会来吗？ 第196章 女真之敌十一 决战 入夜已久。 半月生辉。 后金天命大汗骑在一匹骏马背上，抬头看着头顶的一轮半月，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东贼没有被岳托引诱过来，反而在入海口附近安营扎寨准备过夜。 以往丰富的军事经验告诉他，面对这种情况，最好的的办法就是夜袭！打乱敌人的阵脚！ 再用重甲步兵与披甲骑兵趁着夜色交替掩杀过去，以八旗的耐力和悍勇，取胜是没有疑问的。 至少这套战法对付明军时，几乎无往不利。 可惜，对面的不是明军，而是可恨的东贼！ 从那艘东贼战船封锁熊岳河口开始，老奴就已经意识到，东华人已经取代南朝成了后最大的敌人！ 东贼不仅水战厉害，陆上的火炮火铳更是犀利非常，不是南朝那些破烂火器所能媲美。 如果东贼十万火器军来攻，大金又该用什么去对付他们呢？ 白甲兵？ 盾车？ 恐怕不行！ 死人也死不起啊！ 难道要像老八说的那样，发展大金自己的火器……可是哪来的火器工匠呢？ ……上天啊！ 为什么您赐予了我今日的基业，却又让东贼来了呢？ 难道我有什么做错了吗？ 有那么几瞬间，老奴的心灵真的动摇了几下，他一贯是信命的，也是信天的，他内心深处真的认为自己有当大汗的天命。 但当战争不顺利到让他有些怀疑自己的时候，这种自信也自然就被削弱了。 但老奴毕竟是老奴，就算天命可能不再垂青自己，他也要用钢刀把天命抢过来！ “……所有人听着！” 月色下，马背上的天命汗提起声音，深吸一口气，抬起马鞭指着西方，朝着目光炯炯看向自己的八旗高层和一部分正黄旗亲兵，慨然大声道： “……大金的勇士们！本汗起兵三十年，胜过！败过！也曾如丧家之犬托庇于明朝……但本汗天命在身，以十三副兵甲纵横白山黑水。 三十年来，遇敌，杀之！遇强，败之！ 至今未尝有退却之心！ 今日东贼犯我边疆，以火器之利辱我大金威严，本汗亦将秉承天命克之！ 尔等这便随本汗杀尽东贼去罢！！” “杀尽东贼！！”黄台吉、岳托、李永芳等人立刻大声回应。 “杀尽东贼！” 后金军阵中，两万五千多后金八旗精锐喊杀声连绵不绝！ …… “……他们果然来了！” 听到隐隐约约传来的动静，负责在中军高台留守的梁华站直了身体，举起望远镜向东仔细看了看，然后吩咐传令兵去通知已经休息的高大帅。 “……好家伙！不是偷袭吗？这都不背人了啊！努尔哈赤就这么有信心？” 没过多久，身后传来了夸张的大呼小叫的声音，梁华不用回头，就知道是张家伟那小子。 “这大月亮的，也用不着遮遮掩掩地了。”高大帅身上还是那套拿皇套装，不过看他的眼睛里血丝，就知道肯定也没睡着。 “司令！你看！他们正在全力向出海口这边过来……这是要和我们决战啊！”梁华见“高破仑”来了，就把手上的望远镜递了过去。 高文亮摆摆手，拒绝了。 “不用看了，这就是决战！努尔哈赤这回带这么多人过来，不就是想集中力量解决我们吗？ 那就打！ 打得痛快了，他才会死心，我们才有足够长的窗口期……我们不仅缺人，还缺时间啊！” 高文亮微微叹气，他手里现在要是有一万米尼火枪兵，他就有把握吃掉对面的三万后金八旗，并且把战线推进到辽河一代，让后金失去渤海的海岸线！ 如果他有三万火枪兵和上百门火炮，他甚至有能力打破辽阳和沈阳，把后金撵进山里回归大自然！ 可惜！ 他只有两千人和海军助阵。 所以这次熊岳河畔的决战，最好的结果，大概就是消灭数千后金八旗，甚至干掉老奴本人，给后金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了……或许干掉老奴也不是一件好事，如果新上台的后金大汗和历史上一样是黄台吉的话。 这些念头只在高大帅脑海里匆匆过了一遍，几秒钟后，他就打起精神，对来到指挥台附近的霍潇等人布置任务。 “……梁华，你派人去通知林主教，让他立刻升起两具侦查气球，为各个火箭弹小组提供参数信息！” “……小霍，各个火枪营和火炮小组检查好炮道和火药，按照预案执行最高级别火力打击！” “联系海军，让他做好随时开炮和接应陆军撤退的准备！” “……告诉任志杰，各个火箭弹小组一定要等到我的命令才能发射，咱们今天晚上开席还是吃屁，全靠他们这一哆嗦了！” 随着高大帅的命令下达，两千东华军像是上了发条的机械一样，快速而有条不紊地运转起来。 过去的大半年时间里，这两千人中的绝大部分都以连为单位同吃同住，被军队的纪律、杀敌上天堂的信仰和对后金的仇恨牢牢地凝聚在了一起。 当然，东华军能让这些济州人、辽东人和殷人如此卖力，也少不了足够的物资供应和一整套社会体系的配合。 殷人是为了信仰和原在本土的家人，为了这些，别说举着火枪远远射击了，就算披上胸甲头盔挥舞斧头和八旗对砍，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服从命令！ 因为他们知道，就算自己战死了，灵魂也会回到盘古那里得到永生，自己的家人也可以得到抚恤金和照顾……执委会一向言而有信。 至于济州人和辽民出身的士兵，则各有全力而战的原因。 前者同样是为了济州的家人和土地……逃兵和怯战可是会被没收军功田的，逃兵家人的身份同样会被降低为居民。 后者则是被东华军内部举行的一次又一次诉苦大会，唤起了对后金的刻骨仇恨！ 仇恨不一定会变成反抗的力量，因为仇恨往往伴随着恐惧，但是一旦看到了复仇的希望，这些复仇者所能迸发的力量，绝对会带来一个大大的惊喜。 历史上辽东的辽民在后金的一次又一次杀戮中，不是变成了白骨，就是彻底被击垮，变成了奴才和为虎作伥的伥鬼，成为后金的帮凶。 而现在，他们可以用自己手上的武器，为死难的亲朋报仇，也为自己找回曾经失去的那些东西。 第197章 女真之敌十二 决战，只在双方都有强烈战斗欲望的时刻出现。 尽管东华军一方算上助阵的海军，直接参战人数也没有超过三千，但从其关键程度和战略影响来看，今天晚上发生在熊岳河畔的对战，也足以称得上决战级别。 如果后金天命汗努尔哈赤今晚以优势兵力堆死了高大帅，那八旗天兵的神话将更加固若金汤，整个辽南也将成为后金的牧场和旗庄。 反过来，如果高大帅出其不意用火箭弹击溃了八旗兵，那么整个辽南就将彻底变成东华军的地盘，后金的上升势头也将被直接打断！ 双方都有不能输的理由，当然，相比之下，天命汗要比高大帅更急迫些。 毕竟东华人有海军优势，今天放跑了高大帅，以后辽河两岸的旗庄就别想安宁了！ 不过，即便恨不得马上用铁蹄踏破东贼的火器阵，斩下高大帅的狗头，但努尔哈赤还是谨慎地采用了稳妥的老办法——以骑兵绕阵吸引敌人火器部队开火，消耗对方的火药和士气，再用重步兵推着盾车和土车靠近敌军阵地。 然而他刚把镶红旗和正白旗的三千骑兵派出去没多久，随着一声声并不连贯的枪声，有着巨大机动优势的后金骑兵竟然损失巨大，一下子被击落了三百多人！ “……父汗！东贼奸诈！今夜竟换了火器战法！” 后金中军阵内，黄台吉听到回来的正白旗白甲兵汇报，思考一下，便声音急切地对努尔哈赤陈说道：“东贼以往都排成一排，以齐射退敌，不到一百二十步绝不射击！ 今夜却是散开阵型，放任兵卒滥射！但却射的极为刁钻精准，达海他带了三个牛录的战兵，这一会儿已然损失十之一二！ ……还是先让奴才们推着盾车上吧！” 黄台吉说完，他身后半步的岳托马上磕头道：“大汗！四贝勒说的对！不能再让骑兵冲了！ 骑兵宝贵，不可折损太过，只有盾车才能稍微克制东贼火器！” “……嗯？” 努尔哈赤用一双细长的老眼盯着二人，嘴里冷哼了一声，还站着的黄台吉见状，心里咯噔一下，马上也跟岳托一样跪了下来。 “……尔等如此畏惧火器，还当什么固山额真？莫不是害怕手底下的奴才死得多了，以后不好争夺汗位？” 努尔哈赤的语气极为平淡，但是熟悉他性格的黄台吉马上知道他真的生气了，而且这话明显是对自己说的。 “……父汗恕罪！儿子绝没有此等心思！” 黄台吉果断以头抢地，任凭泥土草屑沾了一脑门，他仰头看着面无表情的天命汗，咬牙道：“……父汗若是不信，儿子这便骑马上阵，去冲东贼的火器阵！” 说着，他直接站了起来，大步来到不远处一个正黄旗白甲骑兵面前，命令其下马，好像真的要像个士兵那样去冲阵。 “……回来罢！” 努尔哈赤注视着黄台吉有点费力地上马，才挥挥手让左右几个白甲兵叫住了黄台吉，然后环视帐里的后金将领，厉声道： “今夜大战，不是尔等保存实力的时候！不灭了东贼，彼辈日日骚扰，大金难道可以不种田不休整吗？ 尔等难道不知道，我大金八旗来日全凭辽东的粮食才能过冬吗？ 愚蠢！鼠目寸光！” 说完，他也不理会羞愧低下头的岳托，给李永芳和刘兴祚布置了组织汉军上阵的任务，又命令大帐内的正黄、正白、镶红和镶蓝旗诸将，务必全力以赴地作战！ 今夜必须要灭了东贼的主力！ …… 在老奴的强力命令下，八千多骑兵和一万七千多八旗兵迸发了最大的战斗力。 只用了一刻钟时间，整支大军便全军压上，五千骑兵顶着子弹和炮弹疯狂向前冲锋，短短几分钟，就有超过六百八旗骑兵被凶猛的火力打落下马！ 但他们的牺牲也换得了回报。 近万后金汉军在李永芳和刘兴祚的指挥下推着盾车向前推进到了东华军阵地两百五十步外！ “……换霰弹！快换霰弹！千万不要让骑兵靠近！！”霍潇大声怒吼，不断催促炮兵装填火药和炮弹。 面对数千才精锐骑兵不要命地猛冲，只有充分发挥这十五门火炮的火力，才能保证自身的安全。 “……霍大哥！高司令还没有下令吗？热气球小组刚刚过来告诉我，敌人大部队已经进入射程！”一个带着木框眼镜的青年急匆匆地跑霍潇身边，大声问道。 “……是志杰啊！”霍潇回头一看，是海军技术少校任志杰，那五十支火箭弹只有在他和他的技术团队手上，才能发挥最大的效果。 他抬头看了看远处后金骑兵背后的盾车步兵部队，拉着他就走。 “快跟我走！我们这就去见司令！” 二人急匆匆赶到高大帅所在的指挥高台时，见到后者正在与一位白衣主教帽袍的青年说话，这青年，正是随军出征的东江管委会主教区主教林恩。 “司令！热气球小组说后金大部队已经进入射程！我们发射火箭弹吧！再不发射，炮兵就顶不住了……那些八旗兵正像疯子一样打着马冲过来！” 霍潇看到高大帅还在那里谈笑风生，一张帅脸上全是焦急。 “……嗯！我看到了，那就……发射吧！”高大帅对二人点点头，随口吩咐了一句。 霍潇一愣，他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平静，这种时候……不是应该目光坚定，表情凝重地下命令吗？ 他旁边的任志杰却没想那么多，听到高司令的话，扭头就向火箭弹阵地奔去。 “……怎么？小霍，你有什么问题吗？”高文亮见霍潇愣在原地没动，疑惑地道。 霍潇摇头道：“……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司令你的反应太平淡了……” “那我该什么反应？”高文亮有些哭笑不得，“我是该如释重负？还是纠结这一波火箭弹到底能不能炸死努尔哈赤？” 他拍拍霍潇的肩膀，一指前四五百米外的后金骑兵和阵地，解释道：“既然一切都如我们所料，他们落入了陷阱，那我还有什么着急的呢？ 猎物已经入网，就看能抓住多少大鱼而已！” 高大帅身旁的林恩见状，坏笑着拆穿道：“霍中校，我发誓，热气球小组汇报之前，高司令一直都很紧张，他找我过来，就是为了和我说话缓解焦虑！ 你没看到，他刚才可是长长松了一口气呢！” 高大帅一听不乐意了，“嘿……好你个林神棍！我那是紧张吗？我那是在思考战场形势！顺便和你说说话换换脑子而已！” 霍潇顿时恍然大悟，憋着笑对林恩点点头，也扭头下了高台，他怕自己忍不住当面笑出声。 这高司令，cos名将还上瘾了，刚才一不小心差点被他给装到了！ 第198章 女真之敌十三 八旗怕火器 m450全威力火箭弹的“m”，意思是“max”，“450”则代表最佳弹着点为450米，这个型号就是任志杰命名的。 作为武器厂的骨干技术员之一，任志杰虽然不是相关理科专业出身，只是学的酒店管理，但是他却是一个钟爱各种危险品的男人，特别是各种爆炸物。 艺术就是爆炸，是他的座右铭之一。 所以，登陆后，他义无反顾地加入了武器厂，根据图纸资料制造和实验各种爆炸物，每天都过得很充实很幸福。 m450全威力火箭弹，就是他参与制造的最满意的几种武器之一。 和射程将近千米的“喀秋莎”远程火箭不同，m450火箭弹的发射火药（白糖氯酸钾）装填的不多，主要配重放在了爆炸部，而且它稳定自身弹道的方式并不像喀秋莎那样采用长杆尾翼进行调节，而是采用弹体尾部的三个喷口旋翼来让弹体在空中旋转。 所以m450火箭弹看上去更像是大号的后世火炮炮弹。 而因为采用了糖*炸药的缘故，每一枚火箭弹都可以弹着点附近形成方圆15米到25米的钢珠杀伤范围！ 此时，东华军火炮后方阵地上，50具m450火箭弹已经瞄准了大约四百米外的后金军阵地……那里，现在有将近两万五千个后金八旗兵！ “……时间：21点零五分。 风向：北风，偏东25° 风力：二级，微风 目标方位：正东偏北20° 距离：约420米！ 第一小组所有火箭弹发射角度矫正完毕，请求点火！” 身材不高的火箭弹小组长全长宁，压制着内心的情绪，大声对任志杰报告道。 任志杰看了眼面前的这个跟着自己学了半年多的学生，点点头。 “……点火发射吧！” “是！”全长宁快速抬手敬了个礼，转身来到排成一排的火箭弹阵地上，用尽全力吼道： “……第一发射小组所有人员注意，即刻点火，不得有误！点火后立即跳入坑道内躲避！” 类似的演练，负责十五架火箭弹的火箭小组成员不知道做过多少遍，虽然现在是第一次实战，但他们的行动没有多少慌乱，几乎本能地就打开铁质的保险盖，点燃了火箭屁股后面的发射引信，然后像兔子似地跳到了十多米后挖好的坑道里。 “……啾！啾啾！！啾啾！” 十五枚火箭弹的发射药被点燃，膨胀的高温火焰顺着自旋嘴猛地喷射出去，十五发炮弹快速蹿到了天空。 “……还好还好！没有发射失败的！”趴在坑道里任志杰捂着耳朵数了几秒，顾不上查看战果，而是先长松了口气。 火箭弹是好东西，但是一个操作失误，整个发射小组都可能被炸成粉末！ 所以他才把五十具火箭弹的发射员分成了三组分别发射，以降低失误的风险，只要成功一组，今天这一仗就几乎赢定了！ “……砰！砰砰砰！砰！！” 将近一里外的爆炸声隔了两秒才传了回来了，不用看战果，听这个声音和随后的惨叫声马鸣声，就知道事情成了！ “好！第二小组立刻补位！给与敌人饱和打击！！”任志杰眼中全是兴奋。 这种开大招地图杀的感觉……真是太棒了！！ 第二火箭弹小组延续了第一小组的顺利，再次从天而降的“大天雷”，直接让损失最大的后金汉军崩溃了！ 从东华军热气球观察员的角度看去，三十枚火箭弹直接制造了二十半径约十米的“死亡领域”，在里面的人和马，基本全都倒伏在地，直接杀伤人数可能超过一千两百人！！ 而弹着点后面和附近幸存的七八千人，在愣了几秒后，立刻就像是无头苍蝇地四处逃窜，疯狂远离那一个个成为阿鼻地狱的火箭弹杀伤圈！ 就连平日里不敢丝毫顶撞的“真八旗”挡在他们面前，他们也表情狰狞地挥舞钢刀和长矛让他们别挡路！ 疯了！ 疯了！！ 尼堪们都疯了！ 岳托看着发疯似得向后杀过来的汉军，只觉得这些人快疯了！ 他们怎么敢拿刀指着自己？ “……主子！快撤！他们被逼急了！快让开路！”斡达古看到自己主子挡在那些溃兵的正面，连忙大声劝道。 “……哼！我一定要向大汗建议，把这些胆敢犯上的尼堪通通杀了！”岳托恨恨地看着越来越近的溃兵，满脸杀气地说道。 不过他嘴上这么说，身体却很诚实地拽着缰绳调转马头，在斡达古和八个白甲护军骑兵的保护下，向北让开了溃兵的逃离之路。 就在这时，他又眼睁睁地看到一轮火箭弹从西面射了过来，落进了左前方一百多步外的正白旗战兵头上……正白旗战兵的表现也没有比汉军强太多，发疯的战马四处乱窜，身穿布面甲的步兵惊恐地向后逃窜。 这场万人规模的强大攻势，竟被东华人的“天雷”给轻松击溃了…… 岳托看到这一幕，心里也远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 被逼急了慌不择路的尼堪汉军没什么，可是正白旗和自己的镶红旗，里面可都是百战之兵啊！ 连他们也害怕东华国的天雷火器…… 岳托突然觉得，自己那位偏心的阿玛和阿敏上回在庄河输得不冤，如果当时东华人用了大天雷…… 恐怕损失的人马就要翻三倍不止！ 东贼“大天雷”的威力，可比小天雷（手榴弹）厉害了十倍！ 一发下去，方圆数十米无活人！ 大天雷之威，恐怖如斯！ 他这么想着，一股寒意从脚底蔓延上了脑门，要是东华人以后都用大天雷打仗呢？ 大金又该如何应对呢？ …… 大金覆育列国英明汗——努尔哈赤瘫坐在汗帐内的白虎椅上，疲惫地用手捂住了额头。 帐篷里现在只有他和库尔缠和正黄旗的十二个白甲兵（巴牙喇，护军），所以他没有特别掩饰自己的情绪。 老奴说不出来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很混乱，很愤怒，又有一些恐惧，更多的是对上天是否还在眷顾自己的怀疑。 刚刚他亲眼目睹了那一万汉军和七千八旗战兵，被东贼的“大号天雷”给直接打崩！ 火器……精巧到一定地步，竟然对铁骑威胁这般大！ 从那一刻起，他就确定无疑地知道，东贼，就是他最大的敌人！ 那些被大天雷惊吓到的战马，根本就没办法骑着作战，就像那些被大天雷吓惨的汉军……就算不杀了，也不敢和东贼对阵了！ 如果不破了东贼的火器，辽南之地就再也没办法得到，甚至还要日夜防备着东贼！ 不过虽然忧心未来，他倒是不太担心今天晚上自己有什么危险，东贼现在才拿出大天雷，想必数量一定不会太多，况且八旗仍然有快速机动的优势，只要小心防备着退走便是。 但无论如何，今夜八旗战兵的损失，恐怕仍然有三千之数不止！ 如果算上战心被废掉汉军，东贼竟一举削去了大金的近万战力！ 可恨！ 着实可恨！ 他猛地一拍扶手，却对大帐里面欲言又止的库尔缠下了撤退的命令： “……传令！让岳托领着镶红旗的战兵撤回来，尽量找到李额副和爱塔，若此二人还活着……就命他们全力收拢汉军回盖州！ 再吩咐老八，让他带着正白旗断后！ 大军现在就撤！” 第199章 女真之敌十四 经过射角调整后，第三轮二十枚火箭弹带着尾焰从天而降，狠狠砸在了在五千多正白旗和正黄旗旗丁守卫的阵地上，火箭弹内部的延时引信随即引燃炸药。 “……轰！轰轰！轰！轰轰！” 接连爆炸的火箭弹向方圆十多米的范围溅射出数千粒小小的铁珠，八旗兵身穿的布面甲棉甲和皮甲，在这种动能的弹珠面前，几乎就像纸糊的一样！ 在月光下，弹珠击中人体和马匹后，瞬间腾出一团团恐怖的血雾，看得杀伤范围外的八旗勇士们睚眦欲裂！ 这二十枚火箭弹，竟直接让八旗再次损失了近千人！ 面对这种不讲道理，好似神仙法术一般的武器，这些八旗勇士的表现也没有比刚才的汉军强多少，同样大规模地向后退却！ 少数凶悍的白甲兵红甲兵试图扭转大军溃退的局面，但面对已经被“大天雷”的恐怖威力支配了心智的八旗旗丁，终究还是止不住八旗军的溃退！ 这些八旗幸存者们一秒钟都不想在这个鬼地方继续挨炸了！ 毕竟天雷面前人人平等，管你是普通旗丁还是牛录额真甲喇额真，挨一发大天雷，直接就是变成筛子的下场！ 尤其是新编入两旗不久的叶赫部的人，他们对后金天命汗的忠诚度……也就仅仅是及格而已，指望他们为后金卖死力，说出来老奴自己都不信！ 历史上直到黄台吉击败林丹汗、征服漠南蒙古（实际上那更像是拉人入伙），并几次入关劫掠明朝后，满清内部的内部矛盾才被基本化解，矛盾只剩下了野猪皮一家内部的争权夺利。 但现在可不是这样，眼下的八旗体系，虽然初步整合了建州女真和一部分海西女真，但还没有到彻底将女真人拧成一股绳的时候。 努尔哈赤整合女真各部的过程中，可同样是一路杀得人头滚滚啊！ 哈达部、乌拉部、辉发、叶赫等部被努尔哈赤吞并后，留下的那些人可是和他有血海深仇的，之所以矛盾没有爆发，一来是老奴心黑手狠，手腕高超，直接除掉了不肯服从自己的刺头，再把这些人的财产奴隶分给其他人，换取了他们的效忠。 二来则是努尔哈赤这二十年来一直赢，对阵叶赫，对阵明朝，对阵野人女真……几乎就没有吃过什么大亏。 建州女真的地盘不断变大，人口不断增加，通过战争抢劫战利品，也足够他压制住八旗内部的不满，然后慢慢消化掉女真各部的旧人。 但是八旗现在说到底就是一个有组织的武装抢劫团伙，老大只有维持住长胜不败的威望，底下的人才能老实听话，可是现在看东华人大天雷的威力……情况明显已经变了！ 除非天命大汗也能请出神仙，收了东华人的天雷，否则只要有脑子的人心里都清楚，大金以后恐怕很难在东华人那里讨到什么便宜了。 此外，一些上了些年纪的非后金嫡系的旗兵，看着后方两里外的汗帐方向，心里也生起了一些心思…… …… “……败了败了！” “东贼有天雷！” “……快撤！他们又要发天雷了！” 怕什么来什么！ 黄台吉骑在一匹健壮的蒙古马背上，远远听到传来的汉语和女真话的呼喊声，心里就是咯噔一声。 他知道战局已经没办法扭转了，他必须当机立断，马上组织撤退！ 若是东贼趁着八旗溃败的时机用火枪火炮冲杀过来（他猜测以东贼头领今天用兵的本事，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或者再放几轮火箭弹，自己组织的撤退可能直接演变成大溃退！ 他自己就这么追垮过明军，很清楚没有建制的从战场撤退意味着什么，别说明军了，就算八旗这样一路溃退，最后也要至少损失三四成！ 现在必须要抢时间尽量把人撤下来！ 黄台吉指着西面溃逃的八旗兵，有些急切地对身旁吩咐道：“……达海！你马上带着我的侍卫去收拢部队，最好找到李额驸和爱塔，有他们在，汉军才能保住！ 大金可不能没有这样的好奴才！” “嗻！奴才这就去！” 达海也明白李刘两人的重要，特别是李永芳还掌握着大金的细作网，无论是被天雷炸死还是被东华人俘虏，对大金来说都是一件糟糕的事！ 所以他在马上打了个千，留下五个白甲兵领着一百多人护着黄台吉，便驾马带着其余的一百多正白旗精锐战兵向西而去。 黄台吉看着他们的背影还有远处的火光，目光凝重，心里盘算着如果李永芳和刘爱塔死了或者被俘虏，自己该怎么在父汗面前保住汉军。 作为整个后金高层里最有战略眼光的人，黄台吉非常清楚，单凭女真八旗，后金根本不可能长久地与明朝和东华人对抗下去！ 必须吸纳汉人，以及蒙古人加入八旗的体系，让他们得到好处，如此以威临人，以利驱之，才能像滚雪球一样不断壮大自身！ 可偏偏大金的开创者，自己的父汗，内心里却非常忌惮汉人，他对待辽东汉民的态度，就像对待蛇蝎和害虫那样，总以为杀光杀尽就可以永绝后患。 这么做，对于一个只想割据一方的边陲小国来说也许够了，但以明廷的一贯风格，根本不会允许大金占据辽东。 明朝人多地广土地富庶，眼下的颓势，只不过是因为朝堂和辽东的文臣武将都不肯负责且能力低下，只要明朝出一个稍微有能力肯负责的人收拾辽东局面，就可以凭整个中华之人力物力困死大金！ 而东华人……他真的看不透！ 他甚至怀疑，东华人根本不是什么南宋遗民，而是一群更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流落海外的中华之人。 东华国的民俗和礼教格格不入，无君无父的共和政体，也根本就不是儒家传统！反而更像春秋战国的墨家和杨朱之学！ 还有那种取代礼教的盘古道，以及东华人在学校里教授的名为“科学”的学问……都透露出迥异于中华的气质。 尤其是那“科学”，据说东华人的火器和海上战船，就是按照科学的学问打造出来的…… 这科学，我大金一定也要派人去偷学！ 必须打造属于大金的大天雷！ 第200章 女真之敌十五 野蛮即将退潮 另一边，我们的高大帅还不知道，黄台吉这位“我大清”的太宗皇帝被火箭弹的威力惊到，已经下定决心准备派人偷师了。 他现在正在犹豫，要不要让火枪兵上刺刀追击崩溃的八旗，毕竟这是一个扩大战果的好机会。 可是他又担心火箭弹全都发射出去，在没有火箭弹和火炮掩护下，用火枪兵去追可能是目前东亚第一的轻骑兵……老实说，他有点没信心，他之前指挥的战役都是火炮唱主角，可从来没让宝贝火枪兵离开火炮的保护，万一被八旗骑兵给逆袭了怎么办？ ……从这里就能看出，高文亮这个半路出家的军事统帅和那些真正的军事天才之间的区别了，别说拿皇，就连对面的黄台吉都认为他一定会下令追击并已经安排撤退了，但他却还在犹豫。 好在高大帅身旁还有一个军事素养出众的知名游击战军事家。 “……高帅！建奴大军已被火箭弹打败了！此乃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大帅请立刻出兵追击，定能斩首俘获数千人！！” 毛文龙此刻的心情兴奋到了极点，说话都有点跑调，他对高大帅的称呼也从将军升级到了大帅……能正面击溃数万建奴八旗，如果放在大明，都能当兵部侍郎兼辽东经略了，叫一声大帅实至名归。 高文亮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振南将军，你觉得现在应该追击吗？其中会不会有诈？你在辽东本地多年，你觉得这次努尔哈赤会不会继续和我们拼到底？” 毛文龙一听高大帅犹豫，急道：“大帅！孙子兵法有云：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 如今大帅你出奇制胜，用数十枚从从天而降的火箭弹夺了建奴的胆气，奴贼士气已堕，而您麾下的火器兵卒也俱是精锐，天时地利人和，俱在大帅你这一边，正该一举奠定此番大胜，大帅为何还犹豫了呢？ 那努尔哈赤此战前不曾听闻有大天雷的消息，又不知火箭弹已经发尽，逃走还来不及，怎会提前准备？” 高大帅在脑海里快速复盘了一遍，拍了下额头，失笑道：“……还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幸好有你提醒，不然我险些放过这个好机会！” 他当然不是蠢人，只是以往对付殷人部落和济州岛上的官军，还有庄河之战，打的都是伤亡率很低的战役，已经习惯成自然了。 而面对今天晚上的这种决战，他也下意识地精打细算，不想造成太多伤亡，但决战就是决战！ 决战的目的，是尽可能地给敌人地沉重的打击，只要伤亡比可以接受，就必须打！ 何况现在岸上的这些人里，除了一些公民军官和一个连殷人火枪连，剩下的济州军和东江军阵亡也可以快速补充…… 想通了关节后，高大帅立刻对传令兵吩咐道：“传我命令！济州营和东江营全部上刺刀！按照演习时的速度，一边射击一边向敌人冲锋，宪兵排在后面督战记录战果看管俘虏！ 炮兵随步兵向前，每一百米停下来发射炮弹，压制敌人骑兵！ 通知海军，让他们注意配合，准备随时接应！” 随着反击的命令下达，两千多人马上整队出两个独立的三排火力方阵，以济州营和东江营火枪兵为核心，十五门火炮为辅助，向几百米外的后金阵地快步前进。 七八分钟后，东华军前锋来到了被八旗放弃的盾车阵地，这里一片狼藉，最显眼的就是在月光下的直径一两米的弹坑，以及弹坑附近密密麻麻的残缺尸体——数量可能有数百上千人，看衣服盔甲，应该是正白旗的。 此外，少数被炸断四肢暂时没死掉的倒霉蛋，嘴里正发出一阵阵凄惨至极的哀嚎，听着有些渗人。 张家伟也是第一次看到火箭弹实战的场面，老实说，即便经历过不少战争场面，他此刻仍然有些反胃。 “赵武，你带着二排去给他们一个痛快，其余人保持阵型，继续前进！”他指了指那些等死的伤兵，对身前不远处的一名黑脸中尉吩咐道。 “是！营长！” 赵武答应一声，便“铮”地一声抽出挂在腰上的钢刀，带着提三十多人来到那些后金伤兵处，一刀一个，结束他们的痛苦。 一个断了大腿的正白旗旗兵试图拉垫背的，但经验丰富的赵武灵活躲过对方的腰刀，然后一刀抹了他的脖子，完全不给对方反杀的机会。 “这狗d子，爷爷我这是帮你，真是不识好歹！”赵武随手用他肩膀处的布面甲擦了擦刀收回刀鞘，朝捂着脖子的正白旗战兵吐了一口唾沫，转身离开。 他是海洋岛出身，最早和刘景时投靠高大帅，去年下半年参加了金州之战，庄河之战和镇江守卫战，积功获得了进入济州陆军军官学校培训机会，两个月前刚刚毕业，还入了盘古道，算是东华义从军的骨干力量，前途无量。 远远看到这一幕，张家伟也不由得对身旁的临时参谋和炮兵军官沈一石感慨道：“这些八旗兵很凶嘛，和鬼子都差不多了，要不是我们用了火箭弹降维打击，恐怕还真打不过！” 沈一石推了推鼻子上的眼镜，尽量不去看地面上残缺不全的尸体，闻言勉强笑道：“……再凶也没用了，火枪火炮出现以后，游牧民族和渔猎民族都会变得能歌善舞起来。 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东欧草原上的克里米亚汗国就会慢慢被沙俄和波兰人的火器部队压缩活动空间……草原民族靠着骑射和蛮勇称霸世界的时代，就快结束了！ 而大明，恐怕是最后一个在火器时代被渔猎民族征服的大帝国了！ 这真是命运的玩笑和捉弄！” 听到这家伙又开始拽文了，一向看不进书的张家伟怕露怯，连忙指着前方端步枪的士兵，转移话题道：“老沈，这回高司令只让咱追五里，还不让咱们上最前线，我看这场仗估计是打完了。 那帮小辫子损失这么重，今年一整年应该都不会来找事，我准备和司令请假回济州乐呵乐呵……你刚从那边过来，我想问问，哪家会所的妹子质量比较高啊？” 听到张家伟一本正经地在战场上讨论这种事，沈一石差点一个趔趄摔倒。 “……这个，这个，我家就一个内务处安排的女仆，那些会所，我真不太了解！” 第201章 女真之敌十六 “……真的吗？我不信。 我听说你们在济州玩的非常嗨，都搞出【济州小姐评选大赛】了！” 张家伟怀疑地看着沈一石，他这半年都在辽东，听了不少来自济州的二手消息，羡慕的都要流口水了。 后者听他提起这茬，苦笑道：“……是有这么回事，这不是今年宋委员想发展什么文化产业回收银行券吗？ 所以就弄出了个评选大赛，选出二十几个女归化民中的先进个人参赛，顺便鼓舞一下士气，这件事主要是杜雯雯她们几个女的在运营投票，不带颜色的。 我还真去看过几次选拔表演，有唱歌的，有演奏乐器的，有跳舞的，还有……表演刀法格斗和手枪枪法的，很有意思，你回去可以去买张票看看，绝对值！ 至于那些会所，我没去过几回，有周大妈和杜雯雯她们在，里面肯定不让做过分的事情，就自助餐洗澡桑拿，顶多加个按摩，其他的你就别想了。” 听到周大妈和杜雯雯，张家伟头皮一紧，不满地小声嘟囔一句：“她们这么闲吗，怎么啥都管啊？” 不过他说是这么说，真让他当面对上周淑惠大妈和杜雯雯，他肯定不敢把自己那点龌龊的想法理直气壮地说出来。 周大妈是远征舰队里年纪最大的，一路上还像亲娘亲奶奶似得给大家做饭补衣服，现在又是济州管委会的行政副手，吕主任高司令见到她都要客客气气的，何况自己这个晚辈。 而杜雯雯那朵带刺的玫瑰……管委会里的几个大佬看到她就头疼，生怕被她当众质询，张家伟也不想被对方抓住自己的把柄。 算了，还是等自己回济州，去内务处那里领个女仆吧！ 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合法萝莉了…… …… 与此同时，就在张家伟畅享未来的时候，后金刘爱塔，汉人刘兴祚正骑在一匹枣红色蒙古马上，带着刘兴治和二十三骑死忠家丁，犹豫着要不要反水。 嗯，应该是弃暗投明！ 今天这一仗，大金八旗三万人打东华人两千人，硬是被人家用大天雷给生生砸崩，如此一对比，哪边明，哪边暗，简直一目了然啊！ 他从去年和高大帅接触以后，就一直留心派人搜集东华人的情报，那篇《论君主、国家和文明》，他也不知道私底下读了多少遍。 越读，就越是觉得自己这七八年来为努尔哈赤卖命卖错了。 原来忠于国家忠于民族，是优先忠于君主的，国家和君主也不是一回事，民族和国家更不是一回事…… 他虽然现在仍然无法理解东华那个人人平等的所谓公民之国是如何运作的，但并不妨碍他越发从心底里反感自己脑后的辫子、不得不动辄跪地自称奴才的犬态，还有努尔哈赤越来越暴虐的杀戮！ 只是，自己要投靠，东华高大帅愿不愿意收呢？ 自己派那吴有才去金州后就音讯全无，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收到自己的信…… 他还没出声，身旁战马上的刘兴治压低声音，急道：“……二哥！快拿个主意吧！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咱们就被火枪火炮打死了！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刘兴治也参与了刘兴祚投靠东华人的计划，见自家二哥谋划了几个月，事到临头还犹犹豫豫，心里就急得不行。 这一步如果行差踏错，不仅自己兄弟几人要身死，刘家上下几十口也躲不过那一刀！ 刘兴祚被他这么一提醒，也明白必须到了下定决心的时候了，他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道：“……既如此，那老五你马上依计带人去李额驸那里报信，说我坠马伤重，让他带人来接应我……” “好！二哥你准备好，我这便去！”刘兴治早就知道这是暂时保住辽阳家眷安全的方法，立刻答应一声，点起五骑，向东奔去。 …… “……你刚才说，刘兴祚抓了李永芳的侄子要投降……他凭什么肯定我会收他？” 临时指挥帐篷里，高大帅坐在椅子上，看着跪在自己面前，一身布面甲的刘忠，淡淡地道。 “启禀大帅！”刘忠直接给高大帅磕头，脑袋贴地，大声答道：“我家将军自从去年与大帅一别，就深觉后金大汗不是良主，不仅非是中华之君，且屠戮甚重，将军不忍再助纣为虐，故而恳请大帅收留！ 将军说他已经看懂了大帅您给他那篇文章，决心弃暗投明！” 我信他个鬼！ 高大帅心里冷笑，要不是自己刚刚用火箭弹炸得八旗屁滚尿流，你刘兴祚会临阵投降，早干什么去了？ 不过，这个刘兴祚还有点用处，不光熟悉后金内部情况，本身的军事能力也还行，只是暂时还不能这么用。 考虑几秒后，高司令摆手笑道：“哈哈！刘将军愿意迷途知返，我很高兴，既然他选择弃暗投明，那我也愿意收留，不过……他在金州干的事情，老百姓还记得呢！ 他最好还是换个身份，假死一下！ 这样我也好有个交代！” 刘忠闻言大喜，“大帅，我家将军的家眷还在建奴手中，他也正有此意！” 晚上十点半左右，月光渐渐低沉，东华军的追击也结束了，一万两千多八旗兵和三千汉军趁着夜色逃离，留下了三四千具尸体和差不多数量的俘虏，其中俘虏多是汉军。 直到凌晨太阳从东方升起，初步的战果和损失才被送到了高大帅的面前。 “这帮家伙……怎么这么穷？他们不是刚抢完辽西吗？”高大帅随意看了看八旗兵的死伤，就注意到了表格下面的金银缴获数字。 一万多人，居然只有三千一百两银子和五十五两黄金！ “我刚刚问了俘虏，他们的钱基本都放在辽阳和盖州了，再说了，八旗在辽东打仗也基本用不着钱。”梁华打了个哈欠，解释道。 “玛德！这仗打亏了！”高大帅咂咂嘴，骂了一句，然后又看了表格上的自家伤亡，叹息道：“死伤了九十四个义从兵，还有个排级军官，光抚恤金就不止四千两啊！” “不亏不亏！” 梁华却不以为意，他指了指远处河边那些蹲在地上老实喝粥的俘虏，笑道：“不是还有这些大牲口吗？ 胳膊腿全的还有三千四百多人，咱们修桥修路开矿都用他们，这得省多少钱？ 还有熊岳河以南的地盘以后就是咱们的了，这可是河口的肥沃土地，光这些土地，就足够我们每年种出相当多的粮食了。” 第202章 女真之敌十七 “我要的是现金流，不是劳工，这些俘虏的管理成本，可比那些朝鲜劳工高多了。” 高文亮疲惫地揉了揉脸，指了下河道的方向，无奈地道：“我之前和潘船长说好了，只要他派船支援，我就分他至少五千两银子，他想成立一家海军基金会用来升级造船厂和给水兵和军官发福利，现在还缺一笔款子。” 梁华皱眉道：“……司令，海军配合咱们作战，分钱给他们是应该的，但现在也没办法，就先欠着吧！ 总不能把我们的那份给海军吧？ 反正仗都打完了……” 高文亮摇头道，“钱可以先欠着，但事情一定要说清楚！陆海军现在都有各自的利益，不能这么含含糊糊地，不然以后打仗海军配合不积极，是要出大事的！” 他来回踱了几步，目光落在了那些汉军俘虏身上，咬牙道： “这些人……不能让他们去挖矿修路了！卖一千人给海军，吕老大他们一直想成立海军陆战队去南洋干买卖，正好需要有战斗经验的狠角色上岸作战！” 梁华愣了一下，看着高大帅，这位不是一直反对海军成立陆战队吗？怎么就因为几千两银子就松口了？ 察觉到梁华的表情，高文亮苦笑着解释道：“我最近也想明白了，现在管委会的收入大头，是海军出海干买卖收保护费挣的，咱们拿人手短啊！ 五千两银子咱们觉得挺多的，人家海军在海上干两回买卖就挣到了！” “可是万一……我们陆军怎么办？”梁华本来想说如果海军陆战队发展壮大了，陆军不是慢慢成了海军的附庸了？ 不过这影响不好，他还是没说出口。 “不至于！”高大帅嘿笑一声，摆手道：“所谓术业有专攻，打海战咱们不专业，但是上岸打仗，还是要看咱们陆军的本事！ 海军要成立陆战队，陆军必须全程参与，以后他们要上岸干买卖，我们也可以要分成嘛……” …… 下午一点左右，海军在熊岳河入海口附近接到了朴成焕的骑兵，后者提供了一个重要情报—— 南岸阿敏率领的五千镶蓝旗兵已经知晓了昨晚八旗主力的惨败，正在驱赶那七八千百姓向东面千山山脉撤退。 高大帅不想放跑阿敏，更想获得那些百姓，当机立断下令除一个营的东江军看管俘虏，其余一千多人登船沿河而上，追击阿敏，同时派出传令兵通知复州方面，准备接收难民。 两个小时后，三艘蛟武装运输船逆流而上，在熊岳堡附近的断浮桥处追上了断后的千余镶蓝旗骑兵，高文亮没有废话，立刻让三艘船作势登陆，吸引对方靠近河边…… 显然这些八旗兵应该还不太清楚火箭弹的威力，顿时就有数百骑来到河岸边几十米外，准备用弓箭狠狠教训这些嚣张的东华人。 “哈哈！既然你们抢着找死，那我就成人之美吧！……告诉发射组，送他们上路！” 随着高大帅的一声令下，三艘船上接连射出六枚火箭弹，虽然镶蓝旗马队的队形比较分散，而且今天南风比较大，火箭弹有点被风吹偏了，但火箭弹可是范围杀伤武器，五枚火箭弹顿时把他们炸得人仰马翻！ 五百多骑兵，竟一下被炸倒了近百骑！ 他们确实在找死，算上河道，双方的距离只有一百三四十米，这么近的距离，枪法不错的火枪手都能用米尼步枪精确狙杀了，何况射程四五百米威力更大的火箭弹了。 如果不是火箭弹的理论保存期限快结束了，高大帅肯定不会这么杀鸡用牛刀的。 没有人会亲眼目睹同伴被炸成血窟窿而不心生退意，八旗兵也是肉做的，也会害怕，见势不妙立刻调转马头向后退去。 反正他们得到的任务是断后，又不是送死。 “……还挺识相，我还以为能多坚持一会儿呢！” 看着狼狈逃窜的八旗骑兵，高大帅冷笑一声，对身边的潘学忠笑道：“咱们继续向上游走吧！这些家伙是明显是断后的，用不着和他们硬拼，这回目的主要是截住那些百姓。” 潘学忠点点头，摘下海军帽看了下随风而动的飘带，说道：“现在的风向偏西南风，航行的速度可以追上一般人的步行，但是熊岳堡以东的水文情况还没有探明……我不建议追太远，如果搁浅就麻烦了！” 高文亮看着脚下的河面，点头道：“按照你的感觉来，什么时候你觉得不安全，我们就登陆！” 大概半个小时后，河岸边出现了大批衣衫褴褛的百姓，这时潘学忠观察以后，也提醒再向上游航行可能有搁浅风险，于是一千多济州军和东江军乘坐小船开始登陆。 期间岸上有三百多八旗兵试图阻止，但被船上的火枪兵用米尼枪精确射击打落几十人后，不得不选择了后退。 当火枪的射程超过弓箭三倍时，弓箭手，乃至比拼骑射技术的时代就结束了。 未来的世界，属于懂得充分利用新工具和新武器壮大自己的民族。 但亲眼见证这一时代变革的后金八旗兵此时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们只是觉得像东华军这种仗着火器的射程和威力的对手很难缠，同时不少人固执地认为东华人都是胆小鬼，如果近身肉搏，八旗天兵一定能将其杀的屁滚尿流！ 其实他们也不想想，哪个傻瓜将军会让远射程的火枪兵与骑兵重步兵肉搏？ 同样的道理，有了效率提升了十倍不止的excel，谁还会手工记账呢？ 甚至如果未来有了人工智能从事生产制造和信息处理…… 高大帅看着那上百名被打退的八旗兵，打了个哈欠，思绪突然从战场抽离，飘了很远很远。 自己这辈子，也不知还能不能再玩到红白机？ 努努力，六十多年后应该可以造出来的……吧？ 毕竟技术路线都是现成的……嗯，还是多去干买卖占地盘吧！现在这个世界到处都是没有发觉的宝藏啊！ 先赚钱，以后再成立一个基础科学研究基金，专门投资基础科学和基础材料，这样几十年下来，就算玩不到红白机，广播和电视应该能造出来。 飞机也没啥难的，就是螺旋桨加木头，也许自己退休以后，还可以坐着飞机环游世界…… 第203章 女真之敌(完) 接下来的战斗没有什么悬念。 可能是因为用整整三百人的代价试探出了东华军火箭弹的威力，也可能是已经确定了昨夜那场决战结果的真实性。 总之，阿敏并没有下令让镶蓝旗八旗兵去和东华军的火炮火枪和火箭弹对拼，而是选择把还活着的五六千辽西百姓丢在熊岳河边，自己则快速收拢人马，与东华军脱离了接触。 这是聪明的做法，只要对权力稍微有点敏感的人，都能分析出这样的事实—— 经过熊岳河北岸决战的失败，本就内部矛盾不小的后金，高层权力必然又要迎来一轮洗牌，尽可能地保留麾下的兵马，才能为自己争取更多的筹码和好处。 对此，高大帅等人也乐见其成，老实说，他们也不想再打了，经过连续两天的战斗，东华军上下都很疲惫，现在完全是凭借着大胜以后的兴奋和喜悦在强打精神硬撑。 敌人主动退却，大家伙也总算能歇一歇了。 “……施粥了！施粥了啊！尔等排成一列才能领粥，女人和小孩子排最前面，插队者没有！” 熊岳河南岸的熊岳堡外，十六口大锅一字排开，东江军的两个连正在给冻饿交加的四五千辽西百姓施粥。 因为不少人正在熊岳堡内休息，人手不够，所以三百多昨天投降的后金汉军也被安排在附近维持着秩序。 这些人里的每一个人，今天早上都亲手砍下了一个八旗伤兵的脑袋！ 再加上大天雷给他们的阴影实在太大，以至于这些刚刚绞了辫子的汉军此刻分外卖力尽心，生怕新主子不满意。 不过他们明显不同于东华人的光头发型，还是时不时地让幸存人群中出现一阵骚动……毕竟他们太像八旗兵了。 正背着手巡视救济工作的李仁军少校看到这一幕，皱着眉对身旁的运输排长郭守义吩咐道：“……给这些家伙一人发一顶棉线帽遮住光头，别真弄出什么踩踏事件！ 这些百姓以后可是咱们的人，死一个都是损失啊！” “是！属下这就去！”郭守义点点头，马上快步找到后勤班班，给汉军发帽子。 这位郭守义，是当初那位在大长山岛抗金的郭长儒的堂弟。 那时候高文亮刚占领长山列岛，需要树立一个典型给当地的百姓看看，让他们都明白一个道理——投靠东华人有肉吃。 所以他对郭长儒和他的那帮兄弟也算照顾。 郭长儒后来也参加了庄河之战，还去济州短期军事班培训过，现在已经是镇江民兵营的副营长，算是除了东华公民军官外，义从军系统内职位最高的那批人。 他的那帮兄弟，因为大多没有读书天赋，最多不过做个班长，基本是都是民兵班长或者军士长。 倒是这个郭守义，年纪只有十九岁，头脑聪明愿意学，在精神气质上也很接近现代年轻人，这让他赢得了包括高大帅张参谋长在内不少高级军官的好感。 所以他济州陆军军官学校后勤班毕业后，就直接当了复州营的后勤排长，如果一切顺利，他的在义从军系统内的前途，恐怕要比郭长儒强得多。 “……这个小子，还真是麻利啊！”看着郭守义很快找来了上百顶御寒的棉线帽，李仁军不得不在心里感慨了一句。 就在他想着一会儿让郭守义帮忙给这些辽西百姓分组的时候，不远处排队领粥的人群中又出现了一阵喧哗。 “……爹啊！爹！” 一声凄苦到极点的哀恸声传来，听这声音，分明是一个女孩发出的……这几千幸存者中，女人可不多见，被八旗兵从辽西来的女人，要么当场j淫后杀掉，要么就玩完以后赏赐给了旗下的包衣，少有活着到达这里的。 “走！过去看看！” 李仁军带着两个身穿胸甲的持刀卫兵来到围成一圈的人群外围，这些幸存者看着一身灰色军官服的东华人来了，连忙侧身让出一条路，不少人一边低着头，一边还用敬畏和好奇的目光，悄悄打量着打败了建奴的东华人。 又高又壮，看上去很富态，传言果然没错，东华人吃的一定很好啊…… 李仁军看向一个人群中蓬头垢面的小小身躯，正趴在一个倒在地上的中年人痛哭抽泣，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儿，连忙蹲下伸手摸了摸中年人脖子上的脉搏。 “……你先别哭，你爹还有救！” 李仁军对不知所措的黑炭脸女孩说了一句，然后回头对两个卫兵道：“小贺，小张，你们过来，把他的衣服脱了，做下军医教你们的心肺复苏！” “……是！” “……是！少校！” 小贺和小张犹豫一下，互相看看，还是咬牙答应。 他们之所以会犹豫，主要是这个心肺复苏需要嘴对嘴呼气，让他们直接对一个路倒这么做，确实是个挑战……倒不是嫌脏，而是这与礼教观念不合。 但命令就是命令，他们俩都是东江军的，家里在金州也分了田，要是服役不满五年被辞退，地就要收回一部分……他们可不想被家里的父母兄弟戳脊梁骨。 很快，在众目睽睽之下，两个壮小伙扒开了中年人身上的破烂衣衫，露出了里面黑黢黢的嶙峋瘦骨，一个用力按压，一个捏住中年人的鼻子对嘴呼气。 这一幕不仅惊呆了黑炭脸女孩，也让围观的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这这这……这真是有伤风化，亵渎尸体啊！ 不过，更让他们一边吸凉气，一边倒退几步的是……这么嘴对嘴渡阳气，居然真把死人从阎王爷那里给拉了回来！ 这是东华人的道术仙法吧？ “……爹！！你……你活了！！” 脸涂得像碳一样黑的女孩瞪大眼睛，最先反应过来，然后一把搂住勉强坐起来的中年人，眼泪像是珍珠串一样，在那张黑炭脸上留下两道泪痕。 李仁军看到这一幕，拍了拍两个卫兵的肩膀，点头道：“做的好！记你们一人一个优秀表现！ ……其实你们不做，我就只能自己做了，你们比我强！” 第204章 锦衣卫沈怡中 “……大人！小人十五组管事王忠金！叩见大人！” 就在李仁军准备当众说一说东江管委会政策的时候，一个三十岁左右，刚剃了光头，身穿明显大一号的黑色后勤人员制服，右胳膊还套着红色臂箍的中年人，一边擦汗，一边飞奔过来，上来就给李仁军磕了个头。 “……欸！不是说了不准下跪吗？你赶紧起来！不想干了是吗？”李仁军最烦有人给他下跪了，他又不是清朝的皇帝和王爷，喜欢被人家顶礼膜拜，以弥补自己的心虚。 通过和明朝刘鸿训毛文龙等人的接触，济州管委会众人都已经知道了，后世古装电视剧里，中国古人动不动就下跪磕头的情节基本是扯淡！ 中国古代只有元朝开始，跪拜礼才盛行起来，明太祖朱元璋北伐光复中原后，规定大臣除了见到皇帝和藩王，重大场合才用跪礼，其余场合一般都用揖拜礼，就是弯腰拱手。 平民百姓除非在县衙当被告，不然也用不着跪县太爷，明朝的秀才举人拥有的“见官不跪”的特权，就是指他们当被告的时，可以不用下跪和免于用刑， 当然，明朝中后期土地兼并，社会环境糜烂，人身依附愈演愈烈，士绅有了大批奴仆，明军内部也出现了家丁这种家奴兵，跪拜也越来越常见了。 而后金这种刚刚从部落奴隶制进化到封建制贵族制的国家，人身依附直接拉满，等级森严，一层层主子奴才的压迫下，人是半点人格尊严和自由都没有的，下跪磕头也就成了常态。 “……是！是！小人糊涂！小人糊涂！”王忠金一拍额头，生怕惹怒了东华主子，连忙给用手给自己打了两个耳光，一点力气没留，他那张略微发黑的脸，马上就出现了红红的手掌印。 “行了！别打了！快说什么事？” 李仁军不耐烦地摆摆手，对这种奴性已经成为本能的家伙，他也没什么办法。 后金那种鬼地方，有骨气的人早就被杀了，剩下活着的人基本都患有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不过这种奴性如果利用对了，倒也能省不少事。 王忠金又擦汗拱手道：“回禀……李少校！小人的十五组里有一人，乃是广宁中卫千户沈志才之子沈怡中，他说他父亲和自己都是锦衣卫的暗子，有重要情况禀告！ 小人拿不住主意，所以才过来……” 听说有锦衣卫的暗探，李仁军立刻来了兴趣，他还真没亲眼见过“威名远扬”的锦衣卫长什么样。 “带他过来！我亲自问问他。”李仁军挥挥手，看到那对喜极而泣的父女俩，又随口吩咐道：“再派人安排好那对父女，尽量让大家都活着到复州，明白了吗？” “是！”王忠金看看那两人，提起精神，心里记住了他们。 他现在可不敢不上心办事，因为他是跟随李永芳李额副投靠后金的铁岭卫明军，这几年坏事做了不少，虽然东华人和大明是两家，可万一大明向东华人要人，如果表现不好，自己说不定直接被送到北京杀头了！ 为了肩膀上的脑袋着想，如今唯有比伺候八旗大爷还尽心地伺候好东华老爷，才能活命……和他一块投降的那些汉军，脑子里大都是这个想法。 至于反抗，那是不敢的，天命汗亲自带三万多八旗精锐都打不过东华几千人，自己这些人又如何是对手？ 不如好好给东华人卖命，肯定更有前程。 好在东华人的规矩不大，至少比大明和大金两家松多了，纳完投名状直接就吃了顿饱饭，紧接着再发了身衣服派了差事，让人心里踏实。 “……你是锦衣卫？” 李仁军看着面前这个尽量挺直身体，但是脸上黑黢黢的年轻人，好奇地问道。 “在下正是锦衣亲军北镇抚司小旗沈怡中！这是在下的腰牌，将军请看！” 沈怡中小心地从裆部取出一块铜牌，用衣服擦了擦，然后双手呈上。 “额……小贺，你替我接下。”李仁军皱皱眉，转头对身旁的卫兵吩咐道。 “是！”小贺没有洁癖，他刚才都给人做人工呼吸了，也不差这点事。 李仁军仔细看了看这块锦衣卫腰牌，上面没有沈怡中的名字，但是确实刻着“校尉”和“凡遇直宿者悬带此牌，出皇城四门不用”的楷书字样。 他不懂这是真是假，于是装模作样地点点头，问道，“既然你是锦衣卫，怎么不设法逃走呢？你们不都是高手吗？” 沈怡中接回腰牌，听到问题不禁一愣，然后苦笑道：“将军说笑了，在下虽有杀人技，却仍然不是堂堂军阵的对手……如果技击之术真那么厉害，大明只需派数百高手杀了建奴逆贼便是，何必还要排兵布阵呢？” 听他这么说，李仁军失望之余也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大实话，除非这是个武侠世界或者修真世界，可以不断加伟力于自身。 否则搏斗技术再厉害，顶多就是强身健体，方便打架斗殴，真正遇到严格指挥的正规军，都是单方面被碾压的结果。 李仁军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示意对方坐下。 “好吧，你说有事要禀告，现在可以说了，我叫李仁军，是东华陆军少校，兼任后勤参谋，我知道就等于高大帅知道。” 沈怡中仔细看了看李仁军制度上的简章和胸前的级别资历章，抱拳道：“……李将军，在下希望您能行个方便，助我回京师复命，家父已然战没沙场，但皇命仍在！ 在下必须要将广宁惨败之内情，呈禀圣上和朝堂诸公！” 他的语气十分恳切，似乎还不知道大明朝廷因为辽西失陷，已经把王化贞给下狱，并罢免了熊廷弼，现在广宁到底是为什么惨败，已经没有太大意义了…… 嗯，这也说不准，就大明朝堂那帮苍蝇言官的德行，有了新材料，肯定要又要化身口水怪了。 李仁军叹了口气，摇头道：“沈小旗，大明已经丢了辽东辽西，你现在回去，多半也不能改变什么的。” 第205章 拿人当人看 “……将军此言差矣！” 沈怡中坚定地摇摇头，脸上露出痛苦和愤恨的神色，“辽事虽颓，但国朝并不是无计可施！ 广宁之败，实乃经抚不和，内有奸细之故，当初如若采用熊经略固守之策，定可让奴贼顿兵城下！” “这话……不错！” 李仁军点点头，他也听高大帅分析过广宁之战的经过，如果王化贞听老熊的，不当猪队友老实地守城，广宁说不定真能守住……因为高大帅很快就北上了，害怕老家被偷的努尔哈赤在辽西坚持不了太久。 王化贞也是，你一个文官，又没打过仗，哪来的这么自信就和八旗兵硬刚？ 就凭你的后台是内阁首辅叶向高？ 现在好了，不仅把辽西的明军和大批物资武器送了，连带着整个辽西的百姓也遭了殃，被后金八旗兵屠戮了不知道多少……这简直是明朝版本的运输大队长啊！ “行吧！你先去换身衣服，我去和高大帅说一声，你和我们一起回复州，再从那里坐船到北京。” 李仁军说完，对小贺吩咐几句，自己则转身回熊岳堡找高司令去了。 …… 此后二十多天，高大帅派梁华等人保护五千百姓中的老弱去复州安置，自己则坐镇熊岳堡，就地把剩下的青壮编成三个营，一边修筑熊岳河入海口的棱堡，一边派军队东进北上，扩大地盘。 后金方面这次伤亡了万余汉军和五六千八旗，可谓损失惨重，所以除了继续重兵坚守盖州城之外，盖州城南部千山山脉里的旗庄基本都被后金放弃了。 这些新得地盘上的农田，被高大帅分成三份，其中两成作为战利品，奖赏给了这次出征的东江军和民兵，当然，他们的作战津贴也会相应地缩水。 另外五成作为陆军的战利品，一个月后将会进行公开拍卖，以弥补军费的不足……目前济州管委会下辖陆军正规军的人数，算上文职和民兵部队的军官，都超过一万三千人了，每个月的开支都是一笔不小的数字。 军费不够花，也是高大帅坚持主动北伐的重要原因之一。 不打仗赚钱，光靠济州岛和东江管委会的农业税和贸易收入，可养不起这么多人！ 至于最后的三成，则被分给了在当地一直坚持抗金的辽东义民群体，基本的原则就是人人有份，立功的多分，没立功的少分。 这些武装义军从东华军那里分到了被八旗圈的好地，对于东华的改编也就没啥抵触了……实际上，高大帅就是不给他们分地，他们也不敢说个不字！ 老奴指挥数万八旗兵亲临熊岳河畔，都被高大帅用天雷打得大败亏输，不得不退回辽阳，他们没人认为自己能打得过八旗兵。 挟大胜之威，高大帅用极高的效率整合了盖州和周边的十多股抗金武装，将其精简编为六个民兵营共三千两百人，并命各乡镇的民政官员，安排巡回法庭，算是结束了东华控制区和后金之间缓冲地带的无政府状态。 值得一提的是，在这个过程中，负责带兵收拾小股后金骑兵的，就是刚刚临阵倒戈的刘兴祚，他现在已经改名为刘尽忠，意思是为大东华尽忠，为高大帅尽忠。 “……大帅！您真的要卑职去济州岛……参加培训？” 这天，换上一身灰色东华上尉军官制服的刘兴祚，一大早就被顶头上司高文亮叫到了办公室，然后他就被告知，他的民兵营长职务被解除了，明天就去济州岛军官短期培训班报道。 高文亮坐在办公桌后面，一边转着钢笔，一边笑呵呵地点头道：“……按照我们陆军的升迁规则，你想晋升少校，真正统领一营，就必须去济州岛军官学校至少学习三个月，我也没办法给你破例。 怎么……有困难？” “……不！大帅有令，卑职自当遵从，何况这是军中规矩，只是……”刘兴祚说着，犹豫一下，还是开口道： “只是我们的那帮弟兄跟我惯了，我这一去三个月……” 高文亮一听是这个原因，就打断道：“你又没跟他们绑在一起，有什么不能分开的？他们如果触犯军法，自有宪兵处理，你还担心什么？ 难道是担心你这一去，回来原来的家丁和奴才都不听你话了？” 听到高大帅语气里的警告意味，刘兴祚的脑门一下子冒出了冷汗，他这些时日可没少学习东华军队的规矩，知道东华人和后金八旗完全不同，最是防备出现兵为将有和私人部曲，小兵连发饷都是存在名叫“济州银行”的钱庄个人户头上，军官只管指挥打仗，后勤另有体系。 他可不想让高大帅怀疑自己有异心，连忙躬身拱手道： “大帅明鉴！卑职绝无此意！刚才只卑职担心那三十多兄弟见我不在，人心不稳……以至生出事来。” “哈哈！我当是什么事！”高大帅把钢笔放在桌面上，笑着安抚道：“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只要他们不触犯军纪，就没事……就算他们犯事，只要和你没有直接联系，也不会牵连到你的！ 我们不是大明和后金，不搞连坐那套！” 刘兴祚心里松了口气，连连点头，“大帅所言极是！ 卑职在军中也觉得心情放松许多！大明和大……建奴军中等级极为森严，莫说寻常小兵，就连为将领兵者，也要时常担心脑袋不保！ 我东华大军虽也令行禁止，士卒却没那般怨气，将官也很轻松，只管统兵打仗即可……卑职闲暇时也曾思索其中的差别，只是一时千头万绪，却总也想不分明。” 高大帅摆摆手，随意地道：“无非就是粮多饷足，奖励和惩罚规则明确严格执行，伤亡抚恤制度完善，士兵无后顾之忧……再加上信仰坚定这几条而已，没什么难的。 嗯，归根到底，是要把士兵和军官都当成人来看待。 是人就有七情六欲，是人就会犯错，我们制定规矩的原则，就是承认人本身的弱点，尽量减少人为犯错的空间，同时尽可能满足他们的需求，排除战争之外因素的干扰……” 刘兴祚点点头，他其实还是没听太明白，不过“拿人当人”这一条他听懂了，结合这些天他的见闻，他心里隐隐有了一种明悟…… 人人平等！ 原来是因为东华国人人平等，所以才东华军才拿人当人看！ 所以东华军中的氛围才这么让人轻松，没有颐指气使生杀予夺的上官，也没有满腹怨气，遇到百姓却像虎狼一样凶的小兵，更没有用木杆挑着人头挂在帐篷外的杀鸡儆猴…… 怪不得东华人总说自己是文明人……和他们一比，绝大部分明军，和所有的八旗兵的做派，真的很像野蛮人的军队啊！ 第206章 澎湖风云 一 李旦和银行卡 1622年4月27日，熊岳河之战的一个月后。 东番岛，刚刚改名一个多月的北港，阴。 北港海湾内的一栋竹楼内，北港临时总督黄安，正在设宴款待一位五十岁左右小个子中年人。 后者身旁还坐着两个随从，一个三十岁出头，留着短须，另一个则是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正在充当黄安和中年人的翻译。 这个看上去其貌不扬的小个子中年人，就是拥有几十条海船，称雄大明东南沿海的大海（盗）商李旦，他身后年纪大一些的是他的儿子李国助，那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则是李旦的义子，名叫郑一官。 黄安就算再无知，也能猜到这小伙子。就是后来抗清英雄郑成功的父亲郑芝龙了。 不过，亲眼见到本人，他真的很难把这个一口流利荷兰语的年轻人和后来的东南海上霸主联系起来。 想起他后来脑残地投降清庭，最后全家老小都被斩首，真是让人唏嘘。 李旦一行人是今天上午从日本长崎驾着六条商船来到北港的。 他来这里，只是顺路看看陆疍仔这个小弟，没想到这个港口直接被人给强占了……李旦掂量了一下对方那艘战船的火炮数量和自己一方商船的武力，忍住了立刻开战的冲动。 作为一名见多识广，去过吕宋日本壕镜等地的大海商，李旦自然认得这种西洋样式的海上战船，并且深知其恐怖的火力打击能力，和这种战船对打，必须趁其不备，用十几倍数量的船只一拥而上，还要不计伤亡才能拿下。 更何况，对方不可能只有这一艘战船，贸然开战殊为不智。 于是，他便派郑一官驾船去鸡笼湾内了解情况，如果可能，他还想出钱把陆疍仔赎出来……那是跟了他好多年的契弟，现在无动于衷的话，人心就要散了。 这时黄安等人经过一个多月的经营，已经在北港初步建立起秩序，并把当地的一千几百个泉州漳州移民和部分东番土着纳入了统治……就是用的杀鸡儆猴，分化拉拢，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那套。 先用雷霆手段处理了刺头，再打散各个宗族和氏族，成立北港民政处和治安营，吸纳那些小姓出身和不被重视的庶出子弟做小官和士兵，一番操作下来，不仅爪牙有了，统治也迅速稳固。 其实他这套东西，是执委会在对付野生殷人部落的过程中，不断总结出来的。 对付越是有社会等级差距的部落，这套办法就越是有效。 于是郑一官回去向李旦描述的场景，就是港口内秩序井然，数千人正在修筑房屋，砍树烧砖，一派建设的景象……更关键的是，港口内的军卒人人手上都有一杆火枪！ 这让李旦彻底熄了开战的想法……火枪火铳在南洋和日本倒不是什么稀奇物件，他自己的三十个亲卫就人人有一支佛朗机火铳，只是用来有些麻烦，必须提前装药，打完一发就成了没用的铁疙瘩，海上跳帮作战不如刀剑好用。 他也听说佛朗机人的军队至少数百人同时使用火枪攒射，威力不俗，配合佛朗机火炮和长枪兵，百十步内无人可敌…… 李旦说是海盗大统领，其实本质上还是逐利的商人，并没有建设政权性质的组织，也不想成为一个海上强国的敌人，他甚至还与明朝福建的官员有共同渠道，希望能得到招抚。 所以，相比打一场夺下鸡笼，他更关心占领鸡笼的这支军队的情况和他们来东番岛的目的。 “……黄总督，阁下的意思是，你们驾船从万里之外回到大明，就是为了人口和贸易？”李旦仔细听完了新洲共和国先民筚路蓝缕的创业史，然后才听到黄安随口提到的此行目的。 黄安喝了一口奶白色的糯米酒，点头道：“没错！新洲大陆南北横跨数万里，东西也有万里，地广人稀，正是一块天赐之地！ 执委会诸公苦于人力不足，便派第一批舰队和我们第二舰队渡海回到大明，拉青装男女回到本土……” 黄安说着，又对沉吟的李旦问道：“李大龙头，第一舰队和我们不同，他们走的是北荒航线，要途径日本，而你刚从日本过来，不知道听过他们的消息吗？ 第一舰队有三艘和瀛洲号一样的战舰，海军也是悬挂着蓝底北荒俯视旗，陆军则是红底金色阴阳鱼旗…… 哦，对了，他们多半可能会去朝鲜……” 听完郑一官用闽南语的转述，李旦还没反应，他身旁的李国助瞪大眼睛，指着黄安，脱口而出道： “东华人！……你们是去年在庄河大败建奴的东华人！！” 黄安看着如此失态的李国助，有点发懵，“东华人？李公子……这是什么意思？”他还不知道高大帅等人给新洲共和国起了一个昵称。 李旦和郑一官听到“东华人”三个字，也瞬间反应过来，全都一脸震惊地看着黄安，后者被看得有点毛，下意识地看了下守在门口的几个殷人士兵。 不等他继续发问，李旦激动地用闽南话说几句，然后正式地给黄安行了一个抱拳礼。 “……黄总督！李某失敬了！未曾想您与高大帅竟是同僚！高大帅在辽东力拒建奴，斩首上万奴贼，解救十万百姓脱离虎口，真乃大丈夫也！ 李某在长崎时，就常听说东华人和高大帅的种种事迹，却没想到今日就能得见！幸甚，幸甚啊！” 郑一官同样也钦佩地对黄安说道：“黄总督，我之前听阁下提及新洲事物，便觉得熟悉……嗨！船型和旗帜一致，我早就该想到的！” 说着，他又从怀中取出一张剥去字迹层的卡片，有些激动地拿给黄安看。 “……我还让人买过济州管委会海军衙门发的通行卡片呢！ 就是这张！一张两千两的，期限半年，凭卡就可通行朝鲜山东海域。” 黄安惊讶地接过卡片，然后他就确定了，这就是第一远征舰队做出的东西…… 因为这玩意……怎么看都是一张拆掉ic芯片，磨掉表面字迹的银行卡啊！！ 第207章 澎湖风云 二 代理商 听完李旦父子和郑一官兴致勃勃地讲述了“东华人”一系列“光辉”事迹。 黄安越听越觉得，与第一远征舰队的高司令等人比起来，第二舰队众人把宝岛建设成商业中心的计划，确实有些欠缺魄力。 看看高司令的他们在朝鲜和辽东做的事吧—— 先是武力夺取济州岛，然后舰队扣关江华岛，逼迫李朝同意开展贸易，再果断介入辽东，阻止后金对辽南和长山列岛的控制，并在庄河一战击败后金八旗，确立了自身的声望地位…… 最最关键的是，第一舰队成立的济州管委会还制定了黄海和渤海的海上秩序，向所有途经那片海域的大小商船收保护费，不交钱就击沉！ 这踏马是列强海军的常规操作啊！ 不行！ 等荷兰人和大明水师在澎湖打完，第二舰队也要立刻成立海务管理局，向所有途经宝岛海峡的商船收钱！ 不服就打！ 打到交钱为止！ 想到这里，黄安深吸一口气，立刻履行自己北港总督的指责，向李旦宣示东宁岛的归属。 “……李大龙头，我们华夏新洲共和国有意治理北港和整个东番岛，作为我们吸收大明人口的桥梁。 当然，我们也欢迎友好的商人来这里经商和定居，想必你们也清楚，我们拥有良好的信誉和足够的武力负担这份责任……” 这样直白的表态，让李旦皱了皱眉，莫名地想起了早年间在吕宋的不愉快经历……黄安的口吻和当时的依西巴尼亚官吏很像，都是咄咄逼人，没有一点君子风度地宣布自己是当地的主人。 不过，他在得知黄安和高大帅都是东华朝廷的官军后，就已经打定主意，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得罪对方……这可是陆战能正面击败后金八旗劲旅，海战称雄大东洋的强大势力！ 就凭自己的那些海船和兄弟……根本没法相提并论啊！ “……黄总督误会了！李某并无不满之意！”李旦心里叹息，面子上却拱手笑道：“这鸡笼港，原是我那契弟陆疍仔的避风之地，并不是我的所有之物。 既然东华国准备开拓此地……教化东番人，李某自无不可，只是我那兄弟和他的一帮部下……还请黄总督成全，让我带他们离开！” 黄安见对方很配合，心里松了口气，笑着点头道：“我和陆船长也没什么矛盾，说起来，我还用火炮误杀了他的十几个手下……这样吧！ 正好我船上带了一些用来贸易的贵重商货，其中就有少量由我国大匠人打造的银光镜，每一面都是不可多得的珍品，我可以送给陆船长五面，作为伤亡者的抚恤……” 他说着，对身后一名负责记录谈话的殷人秘书官宋卡吩咐几句，后者起身取来了两面巴掌大的银光镜，递给了李旦和李国助。 李龙头拿起用雕刻花纹的木条围起来的镜子，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摇头道：“……这镜子，倒与壕镜佛朗机人售卖的十分类似，但要更大一些！” 他没有太吃惊，因为他可能是世界上除了明朝皇室和官员外，最富有的中国人之一，家里各种珍宝无数，其中自然包括产自西洋的水银镜。 他身边的李国助看完镜子，也没有当成宝贝，而是一边随手递给郑一官，一边笑道：“黄总督好生慷慨！似这等大小的西洋亮镜，佛朗机人少说要卖六十五两银子的，总督出三四百两银子给疍仔叔安抚手下人，想来他那里也能交代过去了。” 如果不是要维持镜子的稀缺性，给你们几十面也没啥，这东西就是运费贵而已，新华港估计家家都有了，还是全身镜。 黄安心里想着，摆摆手，认真道：“生命是无价的，虽然我不后悔当时下令开炮，但能用钱弥补一下和李大龙头的关系，我还是很乐意的……毕竟，接下来我们之间可是有不少合作的机会啊！ 就比如这银光镜，李大龙头，我这里还有两百面这种二十厘米宽的，四十面一尺半长的梳妆镜，以及五面一人高的全身镜，不知道你想不想把它们都买下来，做我们的代理商呢？” 合作？代理商？ 李旦一怔，然后立刻心动了，西洋镜子在日本和大明可是非常抢手的畅销商品！ 儒家士大夫们讲究每日正衣冠，模糊的铜镜可很难胜任这一点，是以每年从壕镜流出很少的镜子，就都迅速被各路商人抢购一空，然后加价几倍几十倍销售往京城和江南。 日本的德川幕府也有意引导各藩贵人沉迷享乐，镜子也被日本的上等人钟爱。 刚才李国助说每面镜子至少六十五两，那是澳门和广东的价格，在江南京城还有日本，二百两是买不到这种镜子的。 绝大部分镜子还没有流出来，就被达官显贵们买到手里了。 想明白其中的利益，李大龙头和儿子对视一眼，点头朝黄安问道：“……既然总督阁下如此信任，李某自不会推迟！ 只是不知道这代理商……是个什么章程？” 黄安想了想，干脆地道：“就按每面掌上银光镜六十五两算吧！梳妆镜两百两，全身镜五百两。 这些加在一起……两万三千两，如何？” 他虽然没有经过专业的商业培训，但是也知道对方刚才的报价六十五两肯定比市场价低了很多，但是东宁管委会现在最缺的就是现金流和销售渠道，便宜卖给李旦一些镜子也没什么…… 第二舰队总共可带了五千多面小镜子，大不了以后再涨价去库存呗，反正到时候尝到甜头的李旦绝不可能放弃这桩生意！ 听报完价，李国助立刻趴在他父亲的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而一旁的郑一官看着手上精美的镜子，目光也变得炙热无比。 原来佛朗机人垄断了西洋镜的货源，大明沿海的商人虽然知道其中必然暴利，却也没有什么办法，现在得知东华人也能生产镜子……这买卖可比老老实实做茶叶瓷器生意还有刀头舔血可赚钱太多了啊！ 六十五两银子从东华人手里拿货，加价一百两，甚至一百五十两再卖给江南的士绅，还有京城和应天府的贵人……借着这镜子生意，说不定还能寻到通天的关系！ 第208章 澎湖风云 三 联合舰队? 李旦是一个很有魄力的人。 无论是在二十年前成为马尼拉的华商领袖，还是逃到日本后和德川家康搭上关系，亦或是成为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贸易伙伴，都能证明这一点。 他能从一个普通水手做到今天的成就，当然有时代进程带来的风口因素，但个人的能力也是不可缺少的。 当初的隆庆开海使得大明东南沿海一大批身无分文只有一条命可以拼的底层穷人，获得了依靠海洋改变命运的机会。 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建立的殖民地，让一部分大明“顺民”脱离了大明朝廷和宗法制度的管辖，在身体上和精神上获得了一定程度的自由空间，拥有了在大明科举之外另外一条上升路径。 ……当然，这些大明子民也为自己的顺民惯性思维付出了血的代价——二十年前，马尼拉三万华人用自己的血证明，他们没有能力组织起反抗力量，并主宰自己的命运。 如果没有外力干涉，南洋的华人还会继续担任羔羊的角色，被西方殖民者定期放血和收割，用自己的血汗浇筑西方殖民帝国的荣光……就在中华帝国家门口的南洋！ 无论对他们自身，还是对整个华夏民族来说，这都是一段血泪斑斑，让人不忍卒读的历史。 不过，无论如何，现在西方殖民者的力量还不具有压倒性，李旦、颜思齐、还有后来的刘香郑芝龙等华人海商海盗集团，还有很大的生存空间。 “……黄总督，实不相瞒，李某本次途经鸡笼，乃是有一项重大事体，不得不亲往福州！” 爽快地谈妥镜子买卖后，李旦眼珠一转，向黄安提到了他此行的目的。 黄安其实猜到了他去泉州干嘛，故作不知地问道：“哦？李大龙头不是被大明朝廷通缉了吗？现在可以回去了？” “……” 李旦老脸一窘，顿了顿才说道：“……朝廷并未撤销通缉，只是李某这次有不得不遣人去福州的理由！ 总督可知西洋有一国，名为尼德兰，又称荷兰，其国内有一家商行，名曰东印度公司，专门组织商船战舰前来大明与大明周边的南洋日本等地从事贸易，还兼做组建军队占地夺城的营生，如今已经在南洋爪哇岛开府建邦，好似一国……” 荷兰和东印度公司是什么玩意，黄安当然用不着李旦科普，当下抬手打断道：“李大龙头，我知道尼德兰联省共和国和东印度公司是什么意思，他们现在可以算是世界第一等的海上强国，在新洲大陆上也有一些地盘的。 他们原来是西班牙国王……哦，就是佛朗机国王的臣民，现在两家可是死对头。 你直接说事情就行！” 李旦见对方比自己还清楚荷兰人和西班牙人的底细，更加觉得东华国深不可测，荷兰人的船坚炮利他可非常清楚，听黄安的语气，好像并不把荷兰人放在眼里啊…… “……既如此，那李某便长话短说。 两个月前，日本九州长崎的四艘荷兰商船和两艘英格兰商船……” 几分钟后，黄安听完李旦的描述，摸了摸下巴，表情玩味。 事情还真是有意思起来了啊！ 原来李旦这次要派人去福州和新上任的福建巡抚南居益讨论的大事，就是澎湖的归属和明朝向荷兰开放贸易！ 李旦在日本不仅和德川幕府关系密切，与长崎的荷兰人和平户的英国人关系也很不错。 特别是前者，李旦现在差不多就是一个荷兰人的买办代表，他借用自己在大明沿海的关系，走私丝绸瓷器和茶叶给荷兰人，然后再从荷兰人换取白银和香料卖到大明，从中赚取暴利。 而荷兰东印度公司现任总督彼得逊·坤，不满葡萄牙和西班牙人对明朝的贸易垄断，已经准备用战争手段敲开明朝的大门…… 这场即将发生在明朝和荷兰东印度公司之间的澎湖之战，在荷兰人看来就是一场贸易战争！ 西方列强果然是一脉相承，这澎湖之战，和后来的第一次鸦片战争真是太像了！ 仗还没打呢，就提前准备好了沟通谈判的渠道，一边打一边谈，不平等条约都准备好了，就等着拿出来让明朝签字了！ 不过，大明朝现在可不是“我大清”，荷兰人也不是约翰牛，荷兰人应该不会得到他们想要的……而这位李大龙头对自己说这些，他又想要什么呢？ 吃完饭，黄安亲自起身送李旦父子离开，安排人领着他们去看被俘虏的陆疍仔等人，然后叫来了蔡纪胜、王宝生，孟小松，胡建民还有弗里德斯，把李旦刚才提出的想法说了出来。 李旦希望东宁岛的东华海军与荷兰英国的战舰组成联合舰队，共同攻占澎湖，然后袭击封锁福建广东沿海，迫使明朝对三国开放贸易，他有把握可以说服荷兰人。 “……船长阁下！这项提议值得考虑！” 弗里德斯一听有这种好事，一只独眼顿时大放精光，他在大西洋的时候就听说东方的明帝国非常富庶，如果第二舰队真能为新洲共和国打开这块大市场，一定赚麻了！ 按照各个海军强国的惯例，作为这场足以载入史册行动的参与人之一，他也一定会得到荣誉和丰厚的物质奖励…… 上帝啊！ 成千上万枚金币摆在面前，让我背弃您皈依盘古，我也心甘情愿！ 但还没等他继续往下说其中的好处，坐在他对面那个不谙世事的年轻大副王宝生，就说出了他此刻最不想听到的话。 “……我们怎么能和荷兰人英国人站在一边呢？他们和我们是竞争关系，而且如果咱们真的攻击明朝，未来的移民计划就不可能顺利进行了！” 瀛洲号的枪炮长孟小松也摇头道：“还有一点，如果第一舰队他们在辽东做的事情属实，那我们就更不能主动破坏和明朝的关系了！ 这不是赚多少钱的问题，我们来大明的首要任务是人口，然后才是贸易！” 黄安其实也是这么想的，他转头看向皱眉的蔡纪胜，他召开这次小会，主要是想知道对方的态度。 “……我也认为不应该参与这次行动。”蔡纪胜抬头对黄安说道：“第一，荷兰人这次多半打不赢，第二，我们就算加入进去，估计也实现不了目的，听黄秀才说，大明朝廷很顽固，想让他们妥协，除非我们打到北京城下！” “那可不是咱们的活儿……让高大帅努努力，说不定能办到！” 黄安顺着他的话，开了个玩笑，没有理会想要开口发言的弗里德斯，直接站起来对众人道：“那就这么定了，我等一会写份报告发给管委会，你们也签下字。” 第209章 澎湖风云 四 返航东宁 “弗里德斯，你留一下。” 众人起身离开时，黄安叫住了有些丧气的前私掠船长。 他当然注意到了对方的情绪。 从海军正式成立那天起，每一名船长乃至大副水手长等海军军官，都要参加思想工作的培训，后来更引入了随船兼职教士的岗位，就是为了最大程度地避免因为水手的情绪问题，引发骚动乃至叛乱， 毕竟在茫茫大海上，什么情况都能遇到，人也比较容易陷入崩溃和歇斯底里，需要专门的心理安慰师。 做为一名优秀的海军军官，黄安已经习惯了时刻注意手下的情绪，何况弗里德斯是荷兰人，他更了解荷兰人的想法，未来与荷兰人以及其他在东方的欧洲人打交道，还需要对方的帮助，没必要因为这件事打击的积极性。 当然，如果黄安认为弗里德斯或者其他人已经不适合继续工作下去，那他也会果断采取措施，消除这个隐患。 “……弗里德斯，我知道，与东印度公司合作，也许真的能打开明朝的贸易大门，从利益最大化的角度考虑，你的建议是正确的。” 黄安笑呵呵地亲自给弗里德斯倒了一杯茶，先安抚了一下对方，然后又坦诚地道：“……但是，我不能只考虑贸易利益，而忽略执委会交给我们的任务，否则我就是一个不称职的总督。 第二舰队虽然像荷兰东印度公司那样，也得到了本土授予的组建军队和政府、开战和媾和，以及代表执委会展开外交的权力，但前提是我们能完成执委会的任务…… 弗里德斯，你能理解我的选择吗？” 听到这位一路上都很照顾自己的东华海军船长这么说，弗里德斯郁闷的心情一下舒缓了不少。 他在荷兰本土见到的海军军官都是仰着下巴的傲慢家伙，对待他这种武装商船的船长基本上没有好脸色，因为他不是真正的贵族，做的事情也不体面。 现在黄安愿意耐心地向自己解释原因，已经很算是非常不错的长官了，换成他当船长的时候，可绝对不会向手下人这样解释。 “……船长阁下，我理解您！换成是我，也一定会优先完成本土的任务，毕竟只有本土才能授予我们真正的荣誉！ 我还希望回去以后得到一枚优秀贡献勋章，这样我才能在新华港买下一栋房子。”弗里德斯认真说道。 黄安笑道：“哈哈，你肯定可以得到勋章的，等我们回本土，我亲自帮你申请！ 嗯，也许到那个时候，不用国民身份，只要是定居居民，有钱就能在新华港买房子了。” 作为公民体系激励政策的一种，在第二舰队离开时的新洲共和国，只有国民和公民才能购各个城市城区内的土地和房子，居民身份只能住在乡下和城市附近，或者租住在城区，也无法享受到城市的各种福利。 而想成为国民，要么积累工作年限，纳税满足标准，要么就参军立功，取得一枚战功勋章，提升自己的身份等级…… 这套东西，实际上就是人为设置门槛割韭菜的工具，搁在几百年后，这肯定属于要被口诛笔伐的不人道做法，但在这个时代，还是非常先进和有效的。 毕竟，这年头还没有启蒙运动，人人平等的思想，东方是没有的，西方嘛……也就是教会照着圣经喊一喊，不会有哪个欧洲农民会当真的，因为贵族和骑士老爷是真的可能提剑砍人的！ …… 三天后，风停雨歇，李旦等人遗憾地驾船离开北港。 黄安代表东华拒绝参与荷兰东印度公司在福建沿海的军事冒险，让李旦比较失望，但他随船带走的两百多面银光镜，很大程度上弥补了他的遗憾。 东华人制造的银光镜，特别是那种一人高的全身镜，真的让他非常惊喜……葡萄牙上在壕镜出售的镜子，可从来没有这种大尺寸的！ 即使这种全身镜每面售价五百两，他也毫不犹豫地全部买了下来，并准备自己留下两面，送给福建巡抚里南居益一面，另外两面带去壕镜出手，他有把握能卖出每面一千五百两以上的高价。 除了银光镜，李旦还从黄安那里买到了十副钢制胸甲和五十把削铁如泥的钢刀，又花费了一千八百两。 另外，他还在最后一天被邀请登上了瀛洲号战舰，亲眼旁观了船上的十八磅火炮的开炮射击…… 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李旦心里笃定，东华国既然能造出西洋火炮战船和银光镜，还有一种射程很远的火枪，其本土实力，一定不在荷兰之下！ 东番岛被这样的势力占据，也肯定会搅动南洋各方已经达成平衡的局面，再算上东印度公司一意孤行地准备和大明开战。 南洋的平静，马上就要结束了！ 万一日本有变，东华人这里，说不定也是未来的一条退路…… 黄安隐约也猜到了李旦的想法，所以主动邀请李旦登上瀛洲号，大大方方地展示自身的武力。 拿破仑说过嘛，战争只是手段，让敌人屈服才是目的，能够让李旦这个大海盗头子认清双方的实力对比，以后也许会省下不少麻烦。 …… 又过了三天，在留下两个排的掷弹兵和三个火炮小组管理北港的三百治安军后，瀛洲号趁着晴天扬帆起航，走宝岛海峡，历经七天，时隔两个月，再次回到了东宁港。 经过三个月的火热建设，东宁港远远看起来总算像一个小小的港口城市了。 港口内那一片用红砖和石灰砌成的标志性建筑，看着就让人亲切。 只是，东宁港的改变，也仅限于港口码头的几十栋红砖建筑了，码头区之外，还是一大片高低不平的中式建筑和高脚屋。 劳动力不足，看来已经开始困扰着这座港口。 瀛洲号的返航，自然让港口好一阵热闹，东宁管委会主任……换成西方殖民者惯用的叫法，东宁岛总督魏勇阁下，冒雨亲至码头，迎接慰问瀛洲号上远征归来的陆海军官兵。 第210章 澎湖风云 五 治安费 “……黄安同志！你们这次的工作很出色！不，是非常棒！ 如果你愿意，我现在就正式向管委会提名你担任北港总督，提名蔡纪胜同志担任北港驻军司令……大家觉得呢？” 东宁港三层海关大楼的一间会议室内，东宁管委会众人听取完黄安的报告后，坐在会议桌主位的魏总就第一个表态了。 他话音刚落，兼任贸易委员和东宁港海关总监的楚俊生扶了下眼镜，举手赞同道：“我同意！黄船长有勇有谋，不仅夺取了宝岛北部的重要港口，还谈成了和李旦的合作……虽然商业上有些瑕疵，但也无伤大雅。 我认为他一定可以胜任这个职位！” 楚俊生这两个月已经明白自己斗不过魏勇，也不想置气影响自己的功勋点数，干脆就和魏勇保持一致。 而且第一舰队高文亮他们在辽东搞出那么大的局面，也说明大明这里的广阔天地大有所为！ 只要卖力干上几年，再回到本土，就一辈子不用为钱发愁了，何必和同志们闹得不愉快呢？ 陆亚洲那个伪君子不是说过吗？ 不要总惦记着自己人的东西，不要总想踩在自己人身上找优越感，既然来到新世界，就应该团结一致地向外要资源，要土地！ 陆亚洲人品虽然不怎么样，但是这话还有理的。 他举手表完态，外交委员郭诚和东宁岛教区主教兼移民归化局局长倪涛，自然都不会反对这个任命。 郭诚是老好人，和黄安蔡纪胜的关系不错，倪涛则不太关心这种事，他更喜欢去附近的东番部落里扮演神棍……毕竟谁当北港总督，都也不影响倪大主教刷业绩。 至于另外两个船长金晓钟和辛利平此时都不在场。 一周前，“温堡号”、“新湾号”和“茉莉花号”就出发，在西面的海峡里搜寻海盗船创收去了，代表他们参加会议的，是留守东宁港的两艘飞剪船“牡丹号”和“鸢尾花号”的船长杨彦峰和丁杰。 黄安是第二舰队海军的头头，他们俩自然不会反对这项提名。 表彰完英雄，魏勇便把话题转向了第一舰队在济州和辽东的发展情况。 “……我真没想到老吕和高文亮他们能闯出这样的成就，呵呵！庄河一战斩杀数千八旗兵！ 高司令真是一遇风云便化龙啊！” 他看向会议桌前的几人，目光灼灼地道： “同志们！咱们的船比第一舰队多，携带的武器也比第一舰队更先进，没理由被他们比下去！ 我的想法是，等温堡号和新湾号回来，咱们先派一艘飞剪船去辽东通报这边的情况，给他们支援一些物资和武器，另外，也要马上着手准备构建在宝岛海峡的海上秩序！ 从今往后，每条经过海峡的商船都要到东宁港缴纳治安费！ 这需要海军的同志全力打击走私商船，黄委员……你们海军能做到吗？” 黄安眼前一亮，重重点头道：“魏主任，我们想一块去了！ 如果咱们想把东宁港建成大明日本到南洋之间的海上枢纽，仅凭自然发展，也许十年都见不到什么效果！ 因为这个时代的信息很闭塞，人们更加依赖过往的经验和路径，只有强制的秩序，才能让那些海商们养成习惯。” 高文亮和潘学忠等人在辽东和黄渤海构建的陆海秩序深深刺激了黄安，他站起身，从会议室角落的档案柜里取出一张大明东南沿海地图摊在会议桌上，然后指着一处群岛对众人解释道： “……这里是澎湖！根据资料，荷兰东印度公司再过两三个月就要去攻打澳门了，接着就开始骚扰福建沿海，并占据澎湖。 其间荷兰人还会掠夺福建沿海的百姓充当奴工修筑澎湖的炮台……我们现在没必要站在明朝那边与荷兰人正面冲突，但是这些人口我们可以尽量弄到手里。 反正明朝的官员也不会在乎他们的死活，无论是威逼，还是出点钱让李旦做中介找荷兰人购买，或者……我们甚至可以雇佣李旦的船，让他负责给我们搜罗人口，都可以大大缓解东宁的劳动力短缺问题……” 郭诚听了黄安的想法，皱眉道：“黄船长，那我们到底该如何应对荷兰人？ 他们可是一群航线和商路垄断狂，我们占了东宁岛，截断了通往日本和大明的路线，还要强行索要赎买他们手上的大明百姓……荷兰东印度公司可不是吃素的！” “……我倒认为不用太担心荷兰人！” 说这话的是楚俊生，身为贸易委员，他自然阅读了不少17世纪的商业资料，只听他接着道： “东印度公司派出舰队来东方是为了赚钱，不是为了打仗，或者说，他们打仗就是为了赚钱！ 这可能是世界上第一个基本按照资本逻辑运转的国家。 如果东印度公司的舰队可以不废什么力气消灭我们，那他们就一定会这么做！ 但是在东方，我们和第一舰队的海军力量已经足够保卫自身，并谋求一定的霸权了。 黄船长说荷兰东印度公司为这次战争准备了十五艘战舰，而我们算上三艘快速飞剪船共有六艘战舰。 我当时注意了一下那位罗德里格斯少校的反应，他看我们战舰的眼神，是忌惮和担忧！ 同样的，见到我们的战舰，发愁的也应该是荷兰人！” 黄安和两个飞剪船船长互相看看，都有些诧异楚俊生对海军的熟悉。 “……楚委员说的不错！”黄安对楚俊生点点头，向魏勇和郭诚解释道： “目前的南洋西方殖民者里，西班牙和葡萄牙的海上力量已经不可能再复兴了，三十年战争会把哈布斯堡王朝的神圣西班牙帝国拖入泥沼。 而英国人才刚刚向东方伸出一只爪子，没什么存在感，只有荷兰人还处于上升期，所以他们才会野心勃勃地派出舰队进攻澳门和明朝，试图获得更大的商业利益。 不过短时间内，我们还是有很大可能维持与荷兰人的和平共处的，因为在我们公布海峡治安费政策前，击败我们并没有太大的经济好处，还有可能得罪一个“海军强国”，荷兰东印度公司犯不着这么干。 呵呵，但要是西班牙人处于荷兰人的位置，那咱们就要小心了，他们可不像荷兰人那样，会精打细算地考虑成本收益率……” 第211章 澎湖风云 六 不相称的婚姻 第二天上午七点半。 东宁港码头附近，东宁大道284号，一栋二层红砖楼一楼餐厅内。 一对夫妻正在吃着早餐，看上去似乎很正常，但是如果仔细去瞧这对夫妻的面孔，却不免让人感到别扭。 无他，因为男主人分明已经四十出头，面皮有些焦黑，脸上的沟壑皱纹怎么也遮不住，但女主人却仅有双十年纪，五官虽不算怎么貌美，但却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气质。 无论从什么角度去看，两人的结合都是十分不相称的。 “……老爷可是吃饱了？点卯的时辰快到了，可别误了公事！” 年轻的妻子看到丈夫拿起桌面的餐巾擦着嘴角，连忙放下筷子，取来了一个东宁管委会给官员发的黑色“新洲牛皮包”，强笑着双手递了过去。 陈益道看着这曾经高不可攀的黄家四小姐，如今在自己面前低眉顺眼的模样，心里十分爽利，面上却淡淡一笑，接过公文包，点头道： “……嗯，昨日黄委员远征鸡笼得胜归来，那里正是用人之际，为夫须得好生表现一番，来日……未尝不能调到北面做个县尊！” “……鸡笼？”黄翠环就在东番长大，自然也了解一些北面的情况，惊讶地问道：“那里不是陆疍仔的地盘吗？他手下可有数百亡命徒！怎么……会这么快？” “陆疍仔算什么？就算是李龙头，在我东宁军的战船利炮面前，说不定也要称臣纳贡！” 陈益道自信地挥挥手，仿佛是他指挥军队征服鸡笼似的。 他现在是东宁管委会行政局东番事务处副处长，因为会说东番土话，这两个多月作为翻译，没少跟随大军乘船，进剿不服教化的沿海东番部落，更亲眼见识过掷弹兵是如何用火枪火炮碾压那些土人的！ 短短两个多月的时间，大军共出动九次，以至于东宁港南北百里海岸，再无一个不臣服东宁管委会的土人部落！ “这……” 黄翠环想到那些短毛贼的火器和西洋战船，也不得不承认，哪怕是李旦，恐怕也没有办法战胜短毛贼！ 至于大明的水师和官军……那就更不成了，大明水师都多少年不来东番巡视了？ 老天爷！ 难道我真的没办法为夫君报仇了吗？ 看到妻子吃惊的表情，陈益道心里更加得意。 他原是漳州陈家的庶出子弟，因为是小妾生的，又屡试不进，三十七八岁还是个童生，只能靠给陈家的店铺记账维持生计。 偏偏他是个不服输的性子，别人都劝他不要再考科举了，老实认命找个老婆再生几个儿子就得了，他却认为漳州的学政官员故意为难自己，想要探听他们舞弊的情况，结果被人家发现，打算治他个罪名关进牢里。 最后还是他那嫡出的大哥看他可怜，疏通关系安排他来东番岛避祸，如此便又是六年。 这六年，科举无望的陈益道过得浑浑噩噩，心里的一团火焰无处发泄，人也变得越来越孤僻，就算想娶妻生子，也没人会嫁给他这个老光棍。 转机就发生在三个月前，一伙自称大宋遗民的势力，凭借火炮火枪攻破了四大家族的土楼，然后就给所有人重新分配土地，还开府建衙，下了招贤令，设置自荐处，要通过考试选拔人才做官。 第二舰队的武力和求贤若渴的态度，直接点燃了陈益道内心的那团火焰。 既然大明朝廷那里没有我的官位，我为何不效仿前宋张元投奔西夏的故事，在新洲人那里谋一份官职呢？ 于是，他在其他人复杂的目光中，第一个跑去自荐处参加了考试，然后就被成功录取，因为会说土话，就被安排到东番事务处当了个科长。 好歹当了官，很快就有不少四大家族的人上门提亲，四大家族现在都被打散了，迫切希望攀上新的官面关系，获得一份安全感。 陈益道没有选黄花大闺女，而是选了一个杨家的寡妇黄翠环——她丈夫密谋造反作乱，被治安军处死，她按理也要流放，但陈益道对这个当初帮助过自己的女人有好感，就出面保下了她，然后明媒正娶迎进了家门…… 不到半个月时间，逆天改命当官做新郎，命运好像一下子就眷顾了陈益道，似乎要把他之前失去的东西弥补给他。 ……其实吧，陈益道的八股文，就是童生的水平，漳州的学政考官要是真让他当了秀才，才是舞弊！ 但主持人员录取的郭诚和倪涛根本不在乎来自荐的人八股文水平到底如何……那玩意屁用没有，纯粹就是个筛选奴性工具人的制度，顺便给底层留个和平上升阶层的念想，免得他们造反。 东宁管委会又不需要用科举维持皇权，也不需要不识五谷的“科举官”，所以识字，具备基本的办事能力和认真的工作态度，又向管委会积极靠拢，那就录取。 陈益道提着牛皮包向南步行十分钟，赶在八点之前来到了总督府。 这是一片刚建好不久的三层高红砖楼建筑群，陈益道在行政局3号楼二楼有一间办公室。 他先去行政局的1号楼签到，然后在自己的办公室坐下，脱掉被汗打湿的长袖黑色“官服”，刚刚给自己泡上一杯茶，准备继续整理东番部落档案，房门就被推开，一名和他穿着一样官服的同事急忙对他道：“快！陈处长！郭委员和黄委员来了！说是要遴选官员去北港……就是鸡笼赴任！ 如果选上，职位便可晋升一级啊！” “啊呀！怎地如此早？” 陈益道吃了一惊，然后反应过来，连忙站起身，点头道：”……好！我这便去！若不是今日夫人提醒我早来，险些误了大事！” 另一边，第一次来到总督府的黄安正和郭诚坐在椅子上闲聊，话题主要围绕着东宁岛的经济发展路线。 “……制糖业应该是东宁岛未来的主要经济产业，白糖现在是全世界都需要的畅销物资，本土也需要大量的白糖用于军事和化工，但是这个肯定不是一蹴而就的。 三年起步，五年初见成效，十年成熟都算快的了！”郭诚毫无保留说着自己对东宁岛未来经济的看法。 黄安点头道：“制糖业肯定要发展，但是基础的工业也不能落下了，至少造船业、军工业和钢铁产业必须能满足海军和陆军的需要……不然船只出了问题，我们总不能拖回本土去修吧？ 足够的钢铁和武器，也是我们征服整个东宁岛和对抗南洋西方殖民势力的基础。” “……你的想法和魏主任倒是差不多。”郭诚摇摇头，摊手道：“可是发展这些产业，咱们的人才和机器很缺乏啊！ 造船好说，海军可以出人，但是咱们里面真正懂钢铁和武器制造的就只有张小鸽和邱建他们俩，开学校培训技术工人少说一年，而且半岛上的煤矿主要在北面…… 哈！我说你当时为什么一定坚持远征鸡笼，原来是早就看上了那里的煤矿！” “还有铜矿金矿和硫磺！” 黄安笑着比了个数钱的手势，“鸡笼可是块宝地，附近的大屯山有整个东亚最大的硫磺矿！瑞芳还有金矿和铜矿！ 就是铁矿少了些，不过河口入海口处也有沉积铁砂，早期使用也足够了！” “你是想在鸡笼建设工业基地？”郭诚听出了对方的意图，用肯定的语气说道， “对！”黄安表情认真，“东宁港的地理位置虽然也不错，当个商贸港口可以，但是不适合发展工业，未来我们肯定要把重心挪到北方的！” 第212章 澎湖风云 七 奇袭澳门 1622年6月21日。 广州湾。 一支由十五艘战舰和六艘武装商船组成的舰队，抵达了葡萄牙人控制的濠镜外海。 濠镜是明朝的叫法，本来是蚝镜澳，后来改为了濠镜，葡萄牙人自己管这块领地叫“macau”，这是“妈阁”（妈祖庙）的音译。 当时葡萄牙人在嘉靖三十二年第一次踏上这里时，询问地名，当地人指着妈祖庙说的名字。 这支来到澳门外海的舰队，大部分挂着荷兰联省共和国的三色旗和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公司旗，只有两艘武装商船的桅杆上挂着英国的联合杰克米字旗。 英国和荷兰同属新教国家，为了对抗共同的敌人西班牙和奥地利，两国在1619年达成协议，组成防守同盟，约定建立联合舰队共同进攻葡、西的殖民地及其海上船只。 因此，虽然荷兰东印度公司巴达维亚总督彼得逊·昆认为这次行动没必要带着英国人，并且认为英国迟早会是荷兰海上霸权的威胁，但碍于十七人评议会的决定，他也不得不写信邀请英国人参与这次的澳门攻略和对明帝国的贸易战争。 但他的这种情绪，也影响到了包括舰队指挥官雷耶斯上校在内的大部分荷兰船长和军官。 他们普遍认为没必要带着英国人一起。 在雷耶斯上校看来，那两艘英国船就是打算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看看有没有便宜可以占，真要指望他们全力奋战……想想都不可能！ 不过，这次的行动如果顺利的话，也不需要英国佬出多少力。 葡萄牙人经营了几十年的澳门不是很好打，但占领佩斯卡多尔群岛（澎湖），迫使明帝国承认荷兰商船拥有自由贸易的权力，还是很有希望的。 谁都知道，明帝国正在与北方的鞑靼叛军进行战争，而且处于很不利的局面，帝国的两个行省被鞑靼人占领，常备军队遭受重创，国内似乎也爆发了财政危机。 这个时候，明帝国的皇帝和大臣们肯定愿意积极发展贸易，好筹措军费的吧？ “……阁下！了望手汇报！葡萄牙人发现我们了！我们现在就炮击炮台，为登陆提供掩护吗？”乌得勒支风车号的大副史蒂文森按着头顶的帽子，快步走到雷耶斯身边，提醒道。 雷耶斯举起单筒望远镜对着澳门炮台观察了一会儿，发现那里已经升起了警告的红旗，便对史蒂文森点头道：“开始炮击吧！让英国佬的火炮也一起发射，他们哪怕不派人上岸，至少也要做出贡献！” “遵命！”史蒂文森挺直身体行了一个抬手礼，立刻转身离去。 随着十多艘战舰上的远程重炮相继开火，澳门圣保罗炮台的葡萄牙炮兵哪里不明白荷兰人这是要突袭！ 他们立刻开炮还击，但是一连发射了二十多发炮弹却没有一枚击中。 这个时代的欧洲虽然已经总结出了一些弹道经验，但牛顿力学和微积分还没有问世，所以炮弹的准头……也就那么回事。 炮弹能否命中目标取决于炮手的知识和经验，十枚炮弹有一发命中就算上帝保佑，如果距离太远，岸上炮台发射几十上百发炮弹都掉进海里，也不算稀奇。 因此，不到半个小时后，当荷英舰队船上的五百多陆战雇佣军划着小船登陆澳门海岸的时候，只有一艘荷兰战舰被炮弹击中舰首，中度受创。 但荷兰人的好运气，也到此为止了。 就在雷耶斯为雇佣军成功登陆而感到兴奋的时候，一枚炮弹击断了“橙色郁金香号”的一根桅杆，连带着船体也失去了大半动力，船上一片混乱。 紧接着，又有一艘武装商船被击中了船身的吃水线！ “……了望手报告！澳门的印度雇佣军，至少有一千人……他们快到岸边了！”乌得勒支风车号甲板上，一名军官急匆匆地来到雷耶斯身旁，大声报告。 雷耶斯心里一惊，连忙问道：“怎么这么快？胡塞尔！你确定葡萄牙人的军队已经集结完毕了？” 那军官肯定点头，“是的！阁下！了望手就是这么说的！他都能认出那些人的面孔了……就是葡萄牙人的印度仆从军！” “……混蛋！有人提前把我们的突袭计划通知了葡萄牙人！否则他们的反应不可能这么快！ 该死的！” 雷耶斯略微一思索，就猜到了问题的关键，然后用脚狠狠地踹了一下围栏。 但作为一名经验吩咐的指挥官，他很快就找回了自己的理智，然后深吸一口气，举起单筒望远镜看向已经登陆的雇佣军——他们看上去明显慌乱了不少。 面对至少两倍数量的敌人，没有多少人会保持信心。 雷耶斯拧着眉头犹豫了片刻，咬牙对胡塞尔吩咐道：“给岸上打旗语！让霍夫利特带雇佣军撤回船上！ 我们的行动已经提前泄露，再打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了，葡萄牙人会准备好陷阱，让我们跳进去！” 雷耶斯果断撤退的决定，的确拯救了一些岸上雇佣军的生命，他们刚刚开始登船撤退，澳门守军马上不再遮掩，推出了十多门火炮全力炮击。 最终，这些雇佣军付出了一百四十一人的代价，才撤到回海上。 雷耶斯很愤怒，他认为很可能是巴达维亚的西班牙或者葡萄牙间谍探听到了这次行动，甚至怀疑英国人不希望荷兰东印度公司支配和明帝国的贸易，所以向葡萄牙人透露了情报！ 这并不是不可能，为了利益，天主教国家法兰西可以支持德意志的新教诸侯们对抗奥地利，现在英国佬在亚洲充当一下搅屎棍，也非常符合他们的一贯风格！ 第二天上午英国人的表现，又加重了雷耶斯的怀疑，因为那两个英国船长向他提出，既然澳门防守严密，无法攻下，那就干脆放弃攻打澳门，直接占领澎湖群岛，再去福建沿海进行劫掠骚扰，以战迫商，迫使明帝国对两国开放自由贸易。 这么急着地离开澳门，怎么看都像是很心虚的样子！ 雷耶斯强忍着质问英国人的冲动，考虑一下后，还是答应了下来。 现在两个任务已经失败一个，他必须要尽量完成总督交给自己的使命！ 第213章 澎湖风云 八 三不管的澎湖 7月4日，荷英舰队抵达澎湖群岛。 十八年前，荷兰人就曾试图效仿葡萄牙人，用先上车后补票的办法，让明朝同意他们占据澎湖，作为同明朝展开贸易的据点。 但当时的明朝刚刚平定播州之乱没几年，对这种事情相当警惕，所以万历皇帝拒绝了荷兰人，并且要求荷兰人立刻离开澎湖。 那时荷兰人还没有在南洋站稳脚跟，又摄于大明帝国的威势，只好悻悻地离开。 而现在，雷耶斯上校的舰队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就要摘取澎湖这颗成熟的果实。 7月6日，舰队靠近澎湖岛西侧的海湾，并准备选择地点抛锚登陆……但意外再一次出现。 桅杆上的了望手报告，发现澎湖岛海湾内，停泊着两艘欧洲火炮战舰，以及两艘船身细长从来没有见过的新船型。 这四艘船上都有双层火炮，并且全都悬挂着蓝色的陌生旗帜！ 不久之后，当雷耶斯上校亲眼从望远镜里看到那四艘战舰，心里顿时就咯噔一下！ 狗屎！竟然被哪个欧洲势力给抢先了！ 他几乎本能地这么想着。 因为那两艘战舰，几乎和欧洲国家海军的次级战舰差不多，虽然体型小一些，但从火炮舷窗的数量来看，火力绝对不弱！ 那绝对不是明帝国海军或者海盗使用的戎克船……至于另外两艘长宽比很高的大型软帆船，雷耶斯认为这应该是一种追求更高航速的新船型。 “……史蒂文森，查到了吗？这是哪个家族或者新公司的旗帜？”雷耶斯放下望远镜，转头向大副问道。 他认识所有欧洲和阿拉伯国家的海军旗帜和标识，很显然，对面的那种蓝色旗并不在其中。 所以他自然而然地认为，这是哪个欧洲国家的贵族，或者新成立的殖民公司派到东方的探索殖民船队。 在过去的一百年里，几乎每年都有类似的船队从欧洲出发，虽然他们的目的地，绝大多数都是新大陆，但是也不是没有选择来到富庶的东方寻找财富的……自己效力的荷兰东印度公司，就是这样的商业公司。 “……很抱歉！船长！我也不清楚这是哪个家族或者公司的旗帜。” 史蒂文森无奈地放下手上的羊皮书，摇了摇头，然后又补充道：“但我觉得那不像某位欧洲贵族的旗帜，而更像是某个新成立的殖民公司……上面的图案好像是一种缩略的地图。” “……好吧！看来我们要和这些陌生的混蛋打个招呼了！”雷耶斯点点头，然后吩咐史蒂文森派出使者和翻译上岸打探情况。 看着使者的小船慢慢想岸边而去，他想了想，又下令整个舰队排成纵列，显示自身并无敌意。 虽然他几乎可以肯定，对面的那些家伙绝对不会轻易让出澎湖，他已经做好忍受牺牲打一场海湾炮战，或者付出一点代价得到澎湖的准备了。 毕竟在武力足够扞卫利益的前提下，没有人会主动放弃一块关键航线上的殖民地。 ……此刻在澎湖湾内停泊的四艘船，当然就是华夏新洲共和国第二远征舰队的“瀛洲号”、“温堡号”、“牡丹号”和“茉莉花号”了！ 黄安从北港回到东宁后没几天，外出创收的“温堡号”和“新湾号”就满载而归。 作为广州和南洋通往松江和日本的交通要道，宝岛海峡从来不缺商船经过，当然也就不缺靠打劫商船谋生的的海盗。 所以，两艘战舰很快就在漳州和泉州附近蹲守到了好几艘海盗鸟船，一路追击下来，虽然财货得到的不算多，但也成功俘虏了小两百号海盗和两艘鸟船。 其他地方不缺劳动力，但东宁岛还是很缺的，而且这些恶贯满盈的家伙在用劳动赎完罪，再皈依盘古以后，也可以充当未来打仗的炮灰。 五月初，东宁管委会仔细评估风险后，决定主动派出两艘新家园级战舰和两艘太平洋级飞剪船前往澎湖，为荷兰人的到来做准备。 而他们之所以敢这么大咧咧地直接前往大明朝的土地澎湖，则是因为一个让人大跌眼镜的事实—— 大明此刻根本没有在澎湖群岛建立真正有效的行政机构！ 从洪武初年废除澎湖巡检司以后，直到一百八十年后的嘉靖四十二年（1563），才为了防备倭寇重新恢复，但很快就再次撤销。 万历二十五年（1597）为了防倭寇，大明再次设置了澎湖游兵，但是这个官职根本有名无实，朝廷的官员一二十年也不会从福建来澎湖一次！ 根据经过宝岛海峡的海商和海盗们描述，澎湖现在其实更像一个海盗窝点和补给站，名义上是大明领土，实际上和东番岛差不多，是一个三不管地带。 这其实也是荷兰人盯上这里的原因，一个海上咽喉之地，大明朝居然这么放着不管，就像一块金币掉在地上，很难不让人心动啊！ “……踏马的！这都快两个月了，狗日的荷兰人再不来，我都想去澳门找他们了！” 澎湖岛港口一处建筑工地上，“温堡号”舰长金晓钟听到荷兰舰队来到海岸的消息，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顺手把图纸交给一个年轻人，交代他继续监督海盗工人干活，自己则穿上军服，急匆匆地带着集结完毕的水兵回到船上。 自从五月中旬东宁舰队抵达澎湖岛，并用雷霆之势碾碎了岛上的海盗土霸王刘松一伙人之后，他们就一直在等待着荷兰人。 从春天等到夏天，澎湖岛西侧上原来滋生瘟疫的破烂建筑也被拆掉，换上了水泥红砖的楼房、灯塔和码头泊台。 按照黄安等海军高层的设想，澎湖群岛的位置很关键，如果可能，最好不要让荷兰人完全占领，至少要控制一部分澎湖的岛屿…… 当然这要建立在明朝的默许之上，而以济州管委会目前在辽东的影响力，是有可能实现这一点的。 历史上大明和荷兰人打打停停两年多，最后还是以荷兰人放弃澎湖，大明默许荷兰在东番岛建立殖民据点告终，崇祯初年，大明也再次放弃了对澎湖的控制。 而荷兰方面，他们的核心诉求有两个，第一是与明朝展开自由贸易，无论是获取澎湖和东番殖民地，目的都离不开经济利益，他们对地盘的得失，反而并不是特别看重。 现在全世界的无主之地太多了，荷兰人的人口少胃口小，只好挑着最肥美的吃。 东宁管委会可以学习葡萄牙人，扮演中间人的角色，以东宁岛和澎湖作为中转站与，连接大明与欧洲国家之间的贸易。 荷兰人的第二个诉求，则是打击西班牙帝国在亚洲的商业利益，破坏他们的航路以及从亚洲获取财富支持欧洲战争的能力。 这一点，与本土执委会的诉求是一致的，西班牙这个全球帝国，眼下是所有后发海上强国的共同敌人！ 从这个角度看，新洲共和国与荷兰联省共和国有着相似的共同利益，好像可以暂时做一做酒肉朋友…… 当然，前提是荷兰人能够从实力出发看待与新洲共和国之间的关系，而这，或许需要一场战争！ 第214章 澎湖风云 九 他们是东华人! amerikaanse republiek china？ 华夏新洲共和国？ 美洲有这个国家吗？ 两个小时后，雷耶斯听完使者佛朗西乌斯的汇报，满脸狐疑，他又追问了一些细节，才弄明白这是一个位于北美西海岸，由中国人后裔建立的新大陆国家。 只是……他们什么时候去的美洲？而且他们的海军竟然这么强了吗？ 要知道，目前为止只有寥寥几个国家拥有横渡太平洋的能力，难道是对方掌握了一条更加容易从美洲到亚洲的航路？ “……雷耶斯阁下，新洲共和国的那位海军黄中将希望邀请您去岛上共进晚餐，商量如何划分澎湖群岛的利益……他愿意用自己的信仰和人格，担保您此行的安全。”使者佛朗西乌斯见雷耶斯陷入沉思，又补充道。 没等雷耶斯回答，一旁的络腮胡大副史蒂文森就开口道，“博学的佛朗西乌斯先生，他的信仰？他们也是中国人吧？能有什么真正的信仰？” 史蒂文森是一个虔诚的新教加尔文宗信徒，对东方人信仰的混乱状态有些抵触。 佛朗西乌斯闻言摇摇头，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个铁质阴阳鱼吊坠和一本小册子，语气有些复杂地回答道：“……亨利，这些新大陆上的中国人，显然在文化方面与明帝国的中国人已经有了很大的差别。 他们的祖先为了躲避蒙古人的奴役，在明帝国建立前的一百年就离开了中国。 经过三个世纪的时间，两者在政治、军事、民间风俗和文字上，都各自发展出了不同的结果。 至少在信仰方面，新大陆上的中国人，与欧洲和阿拉伯人比较类似，他们也虔诚地信奉一个造物主……这与明帝国的祖先崇拜和交易式的信仰是不同的！ 当我和他们交流时，甚至一度让我觉得，他们就是一些长着东方面孔的欧洲人！” 佛朗西乌斯说话的时候，雷耶斯一直仔细听着，因为他知道佛朗西乌斯的底细，他名义上是一位来自神圣罗马帝国的新教传教士，实际上只有东印度公司的一些高层知道，佛朗西乌斯是耶稣会的人！ 众所周知，耶稣会派往东方的教士在文化知识储备方面一向很强，所以雷耶斯更愿意相信他的判断……至于隶属于罗马教廷的耶稣会，为何会安排佛朗西乌斯进入东印度公司，那雷耶斯就不太清楚了。 “……那么，佛朗西乌斯先生，你认为他们是敌人吗？如果是敌人，我们现在可以消灭他们吗？”雷耶斯神色认真地问道。 听了雷耶斯直白的问题，佛朗西乌斯思索片刻，缓缓摇头道：“……我想我还没有来得及把那位海军中将的话，完整地复述给你们。 按照他的说法，我们现在看到的四艘战舰，只是华夏新洲共和国第二舰队的一部分，他们在去年年底已经占领了福尔摩沙岛南部和北部的大片海岸。 而他们的第一远征舰队，三年前从北美美洲出发来到明帝国的属国朝鲜，并且在去年成功帮助明帝国收回了被鞑靼人占领的半个北方行省！ 据说他们在一次陆地战役中，就用火枪和火炮杀死了几千名精锐的鞑靼骑兵，并且实际上控制了明帝国北方海域……结合我们在日本得到的情况，我想他们就是我们最近经常听过的“东华人”！ 我们应该没有得到足够的授权，与这样一个国家开战！” “……东华人！原来是他们！！这倒是不奇怪了！！” 饶是雷耶斯见惯了风浪，此刻也有些失态，因为“东华人”这个新字眼，从去年年底开始，就不断出现在从和日本传回的情报上，并惊动了整个巴达维亚的东印度公司高层。 作为一个致力于确立亚洲海上秩序的势力，荷兰东印度公司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潜在的竞争对手。 而一支以济州岛为据点，垄断了明帝国北方海域秩序的“东华海军”，已经严重威胁到了日本航线的安全！ 这次彼得逊总督之所以要求雷耶斯一定要占领澎湖，除了争取与明帝国的贸易权之外，另一个重要目的，就是阻断“东华海军”向南部扩张的可能！ 只是雷耶斯没想到，东华人居然派出了两支舰队，还提前占领了东番岛和澎湖！ 打！ ……还是不打！ 雷耶斯死死盯着那四艘模糊可见的战舰，心里权衡着利弊。 佛朗西乌斯猜到了他的想法，提醒道：“……雷耶斯阁下，今年年初福尔摩沙岛的东华人已经同马尼拉的西班牙人接触过，甚至还进行了贸易！ 如果我们和他们开战，可以预见的是东华人必然会与西班牙人结盟……巴达维亚绝不希望看到这种可能变为现实！ 雷耶斯阁下，我建议您去和东华人谈谈……他们并不是明帝国那些无法沟通的官僚。 如果对方真的提出我们不能接受的条件，再动用武力也不迟。” 佛朗西乌斯的话说服了雷耶斯……其实后者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这十三艘战舰是公司的财产，如果他不计代价地与海湾内的东华人交战，无论结果如何，他都要为这次外交冲突和公司的损失负责。 …… “欢迎来到澎湖，尊敬的上校先生！” 下午四点，澎湖港码头的一间宽敞的仓库内，黄安见到佛朗西乌斯去而复还，还引着一个下巴剃得干干净净，留着八字胡的褐发中年人回来，便与外交委员郭诚还有金晓钟一起主动迎了过去。 他一向认为在谈判时拿着架子耍威风是十分愚蠢的事情，只要能实现目标，多说几句客套话又有什么？ 郭诚也同意他的看法，外交官最重要的职责是实现维护和争取本国的利益，不卑不亢是最好的态度。 雷耶斯见对方主动伸出右手，犹豫一下，摘下帽子与黄安握手。 “……很荣幸您愿意邀请我上岸，尊敬的将军……还有几位议员阁下！” 路上雷耶斯听佛朗西乌斯解释过，知道华夏新洲共和国也是一个议会制共和国，黄安和郭诚等人都是议员。 这让雷耶斯很好奇对方的政体如何运作的……要知道哪怕在欧洲，绝大多数国家都有世袭君主，东方更是听都没听到存在共和国。 第215章 澎湖风云 十 战争威胁 “这没什么，我也很高兴你愿意相信我的保证……我想这将是我们两国之间交往的一个美好开始。” 黄安听完翻译的话，笑了笑，然后主动为雷耶斯介绍起郭诚和金晓钟等人。 “这位是新洲共和国东宁管委会外交委员郭诚，这位是东宁管委会海军参谋长金晓钟，这位是东宁管委会贸易局副局长孙斌，这位是东宁教区高级布道师颜烨闻……” 雷耶斯同样也简单介绍了下自己的几个随员，其中还包括一个名叫戴维斯·琼斯·约翰逊的英格兰船长。 “……那么，说说你们的来意吧！雷耶斯上校，你们为什么会来澎湖？ 佛朗西乌斯先生之前对我说，你们是为了和大明帝国展开贸易而来……但我想不会有人相信你们带着一整支舰队过来就为了贸易吧？ 你们打算与大明帝国打一场战争吗？” 看到雷耶斯等人都在仓库的长桌对面坐下，相对来说更有进攻性的黄安代替郭诚开门见山地问道。 雷耶斯听完翻译，耸耸肩道，“我们受够了明帝国的傲慢！ 他们能允许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去那里贸易，为什么就不能接受我们呢？ 我们可以出同样甚至更高的价格购买丝绸瓷器和茶叶，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明帝国的朝廷要拒绝我们，这明明可以为他们带来更多的财政收入！” “……我想，这应该是因为你们在中国沿海长期的海盗行为，引起了大明朝廷的警惕！”郭诚淡淡地开口道：“……从日本到南海，从澳门到马尼拉，最近十多年来荷兰东印度公司的武装商船没少干私掠的营生吧？ 如果我是大明皇帝，我也会拒绝这样一个名声很差国家的贸易请求！” 雷耶斯一怔，和佛朗西乌斯互相看看，都有点尴尬，自家公司目前在亚洲的名声怎么样，他们心里最清楚不过——往好了说，最多只比海盗强那么一点点。 “……这是个误会，东印度公司只是执行本土的命令切断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的航路，免得他们用亚洲的财富增强欧洲的军事力量。”佛朗西乌斯有些牵强地解释了一下，然后果断地终止了这个海盗的话题。 “将军阁下，各位议员先生，巴达维亚的彼得逊总督认为，既然明帝国对东印度公司采取贸易歧视的政策，那我们也没必要遵守规则，我们这次一定要让明帝国的那些傲慢官员开放贸易……为此，不惜一战！ 而佩斯卡多尔群岛，将作为我们的后勤和海上基地！” “没错！我们大不列颠王国也希望明帝国给与我们同葡萄牙人一样的贸易权利！”英国船长也马上表态道。 黄安看了看这个龅牙的英国佬，眉头一挑，似笑非笑地道：“……哦？约翰逊先生，你什么时候被授予代表詹姆斯一世国王和英国东印度公司，与大明帝国开战的权力了？” “这个……”龅牙船长一下子被问住了，他就是一个不列颠东印度公司的武装船长，在公司内部的地位都不算特别高，哪里能代表詹姆斯国王？ 何况现在英国东印度公司的经营重心在印度，根本不可能真的与明帝国发生战争！英国与荷兰建立的同盟也只是针对西班牙葡萄牙，可没有针对明帝国！ 他刚才这么说，只是不想错过发财和立功的机会而已。 看到约翰逊哑口无言，雷耶斯惊讶于东华人对欧洲和世界的了解，然后对佛朗西乌斯摇了摇头，坦诚的对黄安道：“尊敬的将军，我听说贵国与明帝国在北方正在进行军事合作？ 如果你们能够替我们向明帝国的朝廷，准确转达我们开展贸易的迫切愿望，我当然也愿意就像现在这样，坐在谈判桌前于他们进行协商……而不是诉诸武力！” 佛朗西乌斯也补充道：“……佩斯卡多尔群岛，也就是澎湖，将成为我们与明帝国贸易的中转站，如果明帝国不肯放弃他们顽固的想法，那这里将成为我们袭击明帝国商船和沿海的据点！ 我们已经做好的足够的准备，开始一场长期的战争！” 黄安听出了对方语气里的威胁，不过他并不是很在意，既然对方肯上岸和自己谈，那就说明其内心也在忌惮自己一方，所以他淡淡一笑，同样语气平静地威胁道： “两位先生，这么说，你们是想从我国手中夺取澎湖了？我不得不提醒你们，这意味着与我国的战争！ 而一旦战争开始，荷兰联省共和国在亚洲、新大陆和非洲的所有殖民地，甚至荷兰本土，都在我国海军的打击目标内！ 你们确定要这么做？战争开启后，就不是两位能够停止的了！” 强硬对强硬！ 威胁对威胁！ 雷耶斯终于清醒地意识到对方不是省油的灯，威胁之所以是威胁，而不是笑话，那是因为它有被实现的可能。 他不知道东华海军到底有多少类似的战舰，如果只有不到十艘，那也许并不算什么，荷兰现在拥有整个世界规模最大的造船业，也拥有数量最多的海军战舰。 但如果对方的本土有几十艘，甚至上百艘这样的战舰……那代表着世界海洋上出现了一个新的势力！ 亲手挑起同一个海上强国的战争，虽然听上去很刺激，但其中的代价，就像对方说的那样，自己根本承受不起！ 雷耶斯犹豫片刻，最终没有选择赌对方的海军规模不大，赢了的话自己也赚不到太多好处，输了说不定要上绞刑架，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反正佩斯卡多尔群岛有很多岛屿，暂时与东华人瓜分这些岛屿也可以接受。 而且只要他对方能同意这个条件，就说明他们不会与明帝国站在一边，这反而暂时可以确保舰队不会背后受敌。 “……我们可以接受与贵国平分澎湖群岛，但是你们要承诺不介入这场战争，并且充当我们与明帝国朝廷谈判的中间人！” 第216章 盐 “不！我想你们误会了。” 一旁的郭诚接过话题，认真地道：“澎湖群岛现在是大明帝国的土地，我们没有资格在尚未通知大明的前提下，就决定澎湖的归属，这同样是战争行为。 你们打算与明帝国开战，但是我们并不想这么做。 所以，我们不能代表本土执委会与荷兰东印度公司签订任何书面协议。” 雷耶斯被这番奇怪的表态弄得挠了挠头，但是坐在他身旁的佛朗西乌斯却敏锐地听出了对方话语中隐含的意思。 “……委员先生，您的意思是，我们可以私下达成默契，划分澎湖群岛的控制权？”他看着郭诚，用肯定的语气说道。 郭诚点点头，“不！我们只是暂时替大明帝国保护一部分澎湖的领土，使其不被其他国家占领和控制。 但是因为我国在东方的海军实力并不算充裕，所以我们认为在澎湖岛和北部的白沙岛，以及周边的十五座岛屿上建立海军巡逻点打击海盗，是比较合适的。” 佛朗西乌斯这下彻底明白了，他微微颔首，对还有些困惑的雷耶斯低声解释道：“东华人碍于与明帝国的军事合作，不可能公开参与到瓜分佩斯卡多尔群岛的行动中来，但是贪婪又让他们不肯放弃到手的利益，所以他们准备用这套说辞应付明帝国的朝廷。” 雷耶斯吃惊地看了眼一脸微笑的郭诚，然后默默点头，他知道欧洲国家之间有不少类似的外交手腕，只是没想到对方也会这么熟练地操作。 “好吧！我可以答应，但是我至少要两座能够建立港口和补给站的岛屿！ 另外，我希望东印度公司能够在福尔摩沙岛的海岸，设立收购鹿皮等特产的商站。” 他决定稳住对方，先解决与明朝的通商问题，再想办法遏制这些已经把手伸向南海中国的东华人。 亚洲的主要航路上，只能有一个规则制定者，那就是荷兰东印度公司！ …… 半个小时后，黄安一行人站在码头，看着雷耶斯等人的小船越来越远，陷入了沉默。 “……我们难道就这么把西屿让给荷兰人建造炮台吗？那里可是中国的领土！” 金晓钟最先打破沉默，有些不满地嘟囔了一句。 郭诚摇头道：“……有实力，并且能实际控制，那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领土！ 大明自己都不愿意维持澎湖的统治，我们能出面护住澎湖百姓的安全，已经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了！” 年过四十，已经半秃的前地产人孙斌叹息了一声：“都说真理在大炮的射程内，咱们的大炮现在不如荷兰人多，能唬住他们谈成这个条件，就很不错了……刚才我真的担心这些浑身体臭味的荷兰人直接翻脸！ 咱们就带了七十五支船用喀秋莎，真打起来，不一定能赢啊！” “……荷兰人一贯欺软怕硬，肯定不会一言不合就开战……但是今天往后，他们肯定会把我们列在主要对手的名单里，我们得尽快和第一舰队取得联系，然后回本土求援了！” 颜烨闻眯着眼睛，看着慢慢隐入夕阳的荷兰舰队，语气中带着忧虑。 黄安看了看这个比较少言寡语的年轻人，笑道：“能成为被荷兰东印度公司重视的敌人，咱们应该开心才对！ 毕竟这说明，咱们是下棋的旗手，而不是被人摆弄的棋子。 而棋手，就要有举世皆敌的觉悟！ 咱们与荷兰人，必有一战！” …… 1622年的四月到七月，东宁管委会的大部分精力和资源，都被用在应对即将发生的明荷澎湖之战上，统治辽南和济州岛的济州管委会当然也没有闲着。 自从三月份熊岳河畔之战结束，济州管委会和东江管委会就陆续发动超过六万青壮，从事开矿、伐木、修筑道路、开垦农场和建设工厂等一系列生产建设的项目。 目前两个管委会辖区内登记在册的人口也只有二十三万多一些，去掉不能干重活的老人孩子，再去掉妇女，可以说大部分男性劳动力都被组织起来，塞进各个项目中去了。 整个天启二年的春夏两季，如果统计辽南地区的“鸡得屁”增量，恐怕在整个大明各省都能排名前列。 尤其是金州和济州的水泥厂和造船厂，规模一再扩大，有力地保证了各个项目对建材和运输工具的需求。 此外，利用朝鲜北部和山东的铁矿石煤矿进行生产的济州钢铁厂，发展得也十分迅猛。 虽然这点坩埚钢的产量，和后世中国随便一个小县城黑钢厂都没得比，但比起这个时代的千锤百炼式得炼钢水平，已经称得上奇迹了。 大批的钢刀和板甲，以及各种钢制造船构建和工具被生产出来，然后或是自用，或是出售给前往金州和济州的商人，赚取技术差距带来的暴利，为扩军和各项计划提供资金。 提到暴利，还有一项利润丰厚的产业也被开发了出来，那就是制盐业。 说来真是让人有些唏嘘，大明朝……不，是中国从春秋时管仲提出盐铁官营开始，两千多年来，中国人就没怎么吃上便宜质量好的食盐。 之前的就不说了，大明朝继承发扬了历朝历代的盐铁制度，明初效仿北宋的“折中法”，实行“开中法”，规定商人们以向边镇提供物资的方式换取盐引，再用盐引去盐场取盐贩卖。 但明中后期，就像当初的大明宝钞那样，大明朝廷不讲信用地滥发盐引，导致盐引大幅度贬值，盐政拥塞，私盐兴盛，万历后期，盐政已经到了不得不改的时候。 就在五年之前的万历四十五年（1617），大明朝廷改行“纲法”，也就是盐商制，官府不再直接制盐贩盐，而是把这些事情通通外包给总包盐商，再从盐商那里收钱。 这种方式很像此时欧洲比较流行的包税人制，国王把一个地区的征税权力包给某个有实力的商人或者贵族，然后定期或者一次性收钱。 包税人制的优点是征税效率非常高，直接找包税人就行了，缺点就是容易形成一个因为垄断而暴富的包税人利益群体，而在这个过程，没有话语权的被征税者，也不得不支付更多代价。 大明的盐政改革也是一样，迅速暴富的盐商群体根本不关心盐的质量好不好，价格是不是太高，他们只关心巴结官员为自己提供庇护，以及动用一切能量打击私盐。 在这些盐商的压榨下，大明朝的普通百姓买盐都很肉疼，很多人不得已冒着风险去买私盐，也有不少嗅到商机的胆大者开始铤而走险贩卖私盐。 这就让金州盐场晒出的食盐，有了非常多的客户……杀头的买卖有人做，现在的金州已经慢慢成了北直隶和山东私盐贩子聚集地，几乎每周都有几艘大小船只过来购买制作精良和便宜的东华盐，然后再带回去售卖。 如果是购买了海域通行证的客户，还能再花上一笔钱，等待东华海军的巡逻战船同行，保证一路安全。 第217章 天朝无等邦 1622年6月24日，正午。 一条悬挂着东华蓝色海军旗的太平洋级飞剪船和两艘蛟龙级武装运输船，借着南风慢慢驶入了金州的南部海湾。 这里在后世的名字叫做大连湾，因为这是来自帝俄殖民者的称呼，所以东江管委会并没有沿用旧时空的名字，而是给这座海湾和新港口起名为复兴湾和复兴港，寓意从这里开始复兴华夏。 当然了，这里名义上还是大明朝的领土，但是海权在东华海军手上，陆上又隔着后金，所以还没有一个大明朝的官儿能过来宣称大明朝的统治。 “莫大哥，这里就是大连？我家就在甘井子区，我老婆还有儿子……” 鸢尾花号的木质甲板上，身穿海军制服的船长丁杰放下望远镜，长叹了一声。 站在他身旁的莫文韬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小丁，他们在那边一定会好好生活下去的，而你在这边……还有我们大家呢！” 丁杰闻言，揉了揉有些发红的眼睛，摇头道：“……莫大哥，我知道！我就是一时间有些难受…… 不怕你笑话，我来之前还想着万一能回去，唉！” 丁杰今年才三十，穿越之前才结婚两年，儿子刚满周岁，现在亲人间隔着不知道多远，心情之难过可想而知…… 莫文韬也知道这种事只能对方自己想开，也就指着西面的港口，岔开话题道：“……这里现在的名字叫复兴港，高司令起的，我们都觉得不错。 一会儿上岸咱们俩一起找他聊聊，商量下陆军这次谁回本土。” 丁杰听他提到高文亮，也想起了自己身上背负的委托，收拾好心情，点头道：“……你不说我差点没想起来，陆老大和严委员他们好多人都给高司令写信了，就在我的房间里保管，等会我这个快递员就把这些信给他，省的我总觉得有任务没完成。” 复兴港红砖水泥了望台上的海军水兵当然认得自家旗帜，但这两个在济州岛入伍的士兵从来没见过太平洋级飞剪船，所以还是摇动了铜铃，又对下面打出旗语，提醒港口驻军有船靠近。 此时港口内正停泊着三艘蛟龙级武装商船，其中一名船长正是转职到海军的李盛伦，他培训的时候听潘学忠他们讲过本土建造飞剪船的计划，自然认得这种船型瘦长的快速帆船。 “这是……执委会派来的第二舰队？” “……长官？您说什么？”他身边的大副朴英仁听到他的喃喃自语，不解地询问道。 李盛伦转头看了看自己的副手，突然笑道：“援军来了！我们的援军来了！！” 很快，第二舰队到来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复兴港，所有得到消息的东华“公民”，包括正在附近石门山脚下训练军队的高文亮，都第一时间放下手里的工作来码头迎接。 一转眼，他们离开新华港都快两年了！ 执委会发展的怎么样了？到底有没有发现西班牙人？ 大家都过得如何，吉龙岛号有没有重新下水？粮食丰收了吗？ 所有人都有很多问题想问，信息不能及时交流真的太让人不适应了。 鸢尾花号在码头靠岸，莫文韬和丁杰第一个跳了下来，还有船上的大副水手长也跟着跳下了码头，开始招呼码头上的工人卸货。 “你是……丁杰！哈哈！你换个发型，我都快认不出来了！”高文亮大步走上前，用拳头锤了下丁杰，发自内心地大声笑道。 丁杰装作吃痛地揉揉肩膀，佩服道：“高司令！我听莫主任说，你在辽东闯下好大的名声！ 两战两胜，还差点干掉努尔哈赤！ 你这是要当军神啊！” 高文亮被搔到痒处，心里得意非常，他摆摆手，“都是扯淡，都是扯淡！没有大家的配合，我一个人自己也打不赢八旗兵啊！” 他说着，目光飘向丁杰身后的“鸢尾花号”，那里已经有不少人围着议论了。 “……这是太平洋级飞剪船，我这艘名叫鸢尾花号，这次咱们第二舰队一共来了三艘新家园和三艘飞剪船。”丁杰注意到对方的眼神，便解释道： “今年年初我们舰队经过菲律宾，然后在宝岛登陆，目前已经基本控制了宝岛南部和北部的海岸线，另外还计划趁着明朝与荷兰东印度公司的战争占据一部分澎湖……” 高文亮惊喜道：“……你们的动作很快啊！老潘他们刚计划秋天去宝岛那里看看，没想到竟然被你们抢先了！ 可惜老潘他们去天津还没回来，不然你可以和他好好聊聊宝岛的情况。” “天津？”丁杰惊讶道：“……高司令？你们真的和明朝达成合作了？” 高文亮和莫文韬互相看看，哼哼一声，“合作？我们愿意，他们不干啊！” “……其实，就是咱们和后金在熊岳打完，大明朝又觉得自己行了！” 莫文韬看着正在卸货的搬运工，苦笑着解释道：“实际上现在是明朝不想和我们建立平等的外交关系，而是想收我们当藩属国，让我们每年朝贡，然后明朝再允许和我们通商，同意我们招募一定数量的移民，当然，我们还要出兵出钱帮忙对付后金！ 本来吧，要是大航海时代之前，为了贸易和移民，藩属国咱们也能捏着鼻子认了，但现在这个世界上又不是只有大明和大明的藩属国，我们以后还要和欧洲国家打交道，顶着一个大明藩属的头衔，说出去算是怎么回事？ 毕竟藩国无外交啊！ 而且明朝那些破规矩还贼多，什么使者要三跪九叩，什么当地官府有权用大明律管理我们的人……动不动就打板子，这谁受得了？ 总之现在谈判僵住了，潘船长他们这次去天津，就是看看能不能烧一下魏忠贤的冷灶，搭上天启的关系，来个特事特办！ 不然和那些咬文嚼字的文官继续扯皮，十年也办不成事！” “嗨！要我说，咱们根本用不着继续和他们扯犊子！” 这半年和明朝的交涉下来，高大帅已经对明朝的文官老爷们失去了耐心，他抬手指了指远处海边用木杆吊着的十几具风干的尸体，不满地道： “明朝的那些文官，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嘴里的那些道理，好像老母猪戴胸罩，一套接一套！说的人直迷糊，好像咱们不给他们跪下称臣，是咱们有错似的！ 但是老子又不欠他什么！这次老潘要是再谈不成，那就别踏马谈了！ 以后咱们就经营好辽南，该打后金打后金，该去明朝沿海移民就移民，不吊他们！敢阻拦就打！ 八旗兵老子都收拾了，还揍不过明军？ 以后等着他们过来求咱们就行了！” 丁杰没想到高司令这么生气，顺着高文亮手指的方向，看了眼那些挂在木杆上的尸体，“那些人是……明朝官员？” “不是！”莫文韬哭笑不得地道：“那是渤海上的海盗，好像也是山东卫所的军户和小军官……没事，大明朝只有文官是官，低级的卫所武官没人理会的。” 他知道高文亮这番话大部分是对自己说的，想了想，就又开口对高文亮道：“高司令，我之前之所以赞成和明朝建立合作，是因为这明显是最有利的选择，但现在明朝放不下天朝的架子，那我们也不用强求…… 如果这次学忠他们又没有进展，那就按你说的来！ 咱们已经给过机会了。” 第218章 天津拍卖会 大明天启二年七月初六，卯时。 京师正阳门外的一处四合院民居内，情报保卫局京师站站长丘直，正和海军情报处特派的童仲舒交换着情报。 “……昨日毛文龙已把那五百两银子和两面银光镜送与了魏忠贤的侄子，此刻魏忠贤想来已经看到了潘将军的诚意，接下来就只能等了。 童特派，你那边呢？叶向高那里还是连门也进不去吗？” 丘直打开窗户看了看院子里的几个卫兵，放下窗户问道。 童仲舒摸了摸自己头上的假发头巾，点头苦笑道：“……叶阁老虽不是东林党，但是他和东林党走的很近，他的门生王化贞就是东林党干将，王化贞的命又是东林党保下的，所以叶阁老肯定偏袒东林党的主张，不肯见我这化外之人也是正常。 唉～大明的国家大事，就坏在言官的随意指摘攻讦上了！ 若言官们言之有物也就罢了，然彼辈毫无实干应对之策，空谈大义礼法，肆意倾轧异见之人，贻误之事何其多也！” 丘直点点头，他只是一个盖州小吏的儿子，没法科举，所以没有太多童仲舒这个秀才忧国忧民的情怀，看得反而比较清楚。 “……大明天下坐拥天下四个甲子，积弊已深，不单是言官空谈误国，凡军事、吏治、税收和宗藩等务，俱是弊病丛生！ 若没有于少保张太岳那样的人物出来力挽狂澜……恐怕已有亡国之像！” 他这个判断是根据自己的观察，结合情报保卫局培训班政治经济学教材得出的。 从宏观看，哪怕是丰收的年景，大明朝两京一十三省提供的岁入也不超过千万两白银，一般也只有数百万两而已，但这些钱，却要供养数十万边军和两京各省官员，还有大明皇室和一群龙子龙孙的衣食用度，大明的财政如何能不崩溃？ 万历皇帝为何要派出太监到各地开矿税？难道他不知道矿监太监都是贪赃枉法之徒？ 他知道！但是为了维持皇室和朝廷的开支，他想不出其他的办法！ 至于向免税的士绅官员征税？ 想都别想！ 朝堂之上的东林党、浙党、楚党、鲁党官员……哪个家里不是良田千亩，商铺众多？ 指望这帮人自己割自己的肉，除非拿刀架在他们脖子上！ 但大明自从土木之变后，这刀已经举不起来了啊……. 丘直叹了口气，他自己家原来又何尝不是挖朝廷墙角的人呢？ 只是鞑子一来……那些土地商铺，都不过是一场空！ “……罢了！既然东林党仍不肯和我们谈，那就等待魏忠贤的消息吧！ 潘将军还能在天津卫等半个月，这段时间，我们必须把差事办成！”丘直正色道。 童秀才点头，“我省得！今日我虽未进那叶府，却也使银子从附近茶馆小二那里买到一条消息！ 昨日一大群东林党人坐轿子到了叶府，直到入夜才散去，应该是在密谋些什么……多半就是商量如何哄走停泊在天津的潘将军！ 那位詹事府左赞善缪昌期已经上奏组建水师，以御外侮了！” 半个月前，东华海军的北冥号和三艘蛟龙级武装商船，就用移交后金俘虏和首级的名义，到了天津卫的大沽口，然后就地开始售卖毛皮镜子和各种钢制用具。 消息传开后，对东华人的好奇和优质商品的诱惑，很快吸引了一大群天津商人过来大沽口进行交易。 ——天津作为大明北方最重要的商业中心，当然非常欢迎东华人带来的毛皮和各种稀罕货……毕竟自从努尔哈赤起兵以后，来自东北的皮子就断货了，现在有了补充，真可谓是喜从天降啊！ 而天津的官绅看在银子（潘学忠宣布会按照成交额的百分之二缴纳关税）和一千五百颗死人头的面子上，也不敢插手和为难，甚至有少数人想干涉，他们还集体将其劝住……大明二十万官军都不知道有没有斩下这么多女真八旗兵的脑袋！ 更何况东华人说是来做生意和献俘的，又不是来打仗的，惹毛了东华人，他们直接打破天津，大家伙的产业说不定直接就没了！ 但是这种事情传到京城的言官耳朵里，就简直是大逆不道！ 未经天朝允许，外邦小国怎敢驾驶战船靠近大明天子脚下的港口？ 还用武力胁迫当地官府对其视而不见……这是对大明天朝天威的冒犯！ 嗯……其实吧，这帮言官早就知道东华海军的存在，说不定他们家里的商船还充值过东华海军的会员，交了保护费。 但正因如此，他们才想要借着大明朝的名义逼迫东华人就范，收回自己在海上的损失，甚至进一步谋求更大的利益！ 这才是这帮家伙咬文嚼字拖住谈判进程的根本原因！ 就在丘直和童仲舒等人在京城搭上魏忠贤这条线的时候。 天津卫，大沽口。 这里此时还没有炮台，只有一座驻兵的堡垒，里面实际上也没多少正经军户兵，充其量三四百号人，除了守备的十来个家丁之外，普通的兵卒在当兵种地之外，多半还有其他的营生。 自从二十年前消除倭寇以后，大明沿海的守备又再次废弛，大沽口这里位于天津的入海口，商贸比较繁荣，所以商业环境也侵蚀了当地驻军……靠水吃水嘛，大沽口的驻军里有不少人都经营着商栈渔船的生意。 卫河出海口的一个十多里长三四里宽的小岛上，此刻正在举行一场热闹的拍卖会……有两百多名东华火枪兵提供安全保证。 在一处木质的拍卖台上，客串主持人的井亚卓，正卖力向台下上百名拥挤的天津客商们介绍来自温堡的珍贵毛皮。 “……各位先生们，这一捆是来自新洲大陆温堡市的温堡水獭的毛皮，一共有十二张，每一张都十分完美！ 这种毛皮是我国最名贵的毛皮之一，绒毛非常柔软，而且非常浓密，不仅保暖效果出众，而且还不容易掉毛，适合做裘衣和围巾，也可以做床铺……但是那就太奢侈了！” “因为单价昂贵，所以要拆开拍卖，一张皮子的拍卖底价是一百二十两，每次加价不得低于十两，现在开始拍卖。” “一百五十两！” 台下立刻有人高声出价，那人说完，还对着周围拱了一圈手，又解释道：“诸位想来大都识得我聚宝斋陈某人，我实话说了！ 这张皮子我买来不是自己用，也不是要加工发卖，而是准备孝敬宫里！ 还请各位抬爱抬爱！” 这陈掌柜的话说完，场面顿时有些安静，毕竟谁都知道，聚宝斋背后确实有京城贵人。 但是显然也有人不卖他面子，只见一名黑绸缎的中年人越众而出，大声道：“……陈黑嘴！你说要给宫里送皮子，我还要给阁老府上送呢？甭说那有的没的！现在是拍卖！价高者得！ 这都快四五年不见好皮子了！谁不出手谁棒槌！” 第219章 扶不起的大明 远处，一座木质了望台上。 正在观察地形的潘学忠发现这一幕，不禁回头看看身旁的大副叶晨和海军陆战营营长沈一石，笑道： “……看来咱们办的拍卖会挺受欢迎啊！要是以后每天都能有今天的场面，沙面岛商站真能成一个聚宝盆！” 沈一石拍了拍栏杆，赞同道：“……那肯定的！天津港本来就是北方第一大港，只要明朝不干涉，这里以后肯定能发展起来！” 叶晨倒是没有那么乐观，他摇摇头，冷笑道：“明朝肯定会干涉的！ 咱们把海贸的钱赚了，明朝的那些官员就赚不到了，尤其是沙船帮背后的东林党，那些鸟人……我觉得咱们必须要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不然以后就等着他们明里暗里地找咱们麻烦吧！ 就算搭上魏忠贤和阉党，最多也就维持四五年的安宁……一旦天启驾崩，换成崇祯那个傻.逼自大狂上位，嘿！ 别说沙面岛了，明朝说不定不打后金了，直接发展水师，转身打咱们！” 叶晨的话让潘学忠和沈一石脸上的笑容都消失了，叶晨的脾气不太好，嘴也比较毒，但话糙理不糙。 现在都天启二年的下半年了，历史上天启帝一共在位七年，满打满算魏忠贤也就能再得志五年，一旦崇祯这个大***登基，诛杀魏忠贤清洗阉党，再请回东林党，众正盈朝……那大明朝可就要快速走向灭亡了！ “……咱们能不能提醒魏忠贤，让他注意保护天启的安全呢？” 沈一石琢磨一下，提议道：“只要天启不死，魏忠贤和阉党就不会倒台，东林党就始终会被压制下去，然后我们再提供给明朝一部分武器和高产作物种子，分一部分贸易利益给他们……” “……这行不通的！”叶晨打断他，指着大沽口岸边的方向，沉声道： “按大明朝现在的德行，就算天启和魏忠贤一直活着，他们又怎么解决土地兼并和财政破产的问题？ 魏忠贤虽然能多收点钱，但是他不贪吗？阉党不贪吗？他收刮地方士绅，地方士绅再刮百姓，到最后负担还不是压在最底层的人头上……看看这些天津的老百姓！ 大明天子脚下啊，居然穷的要卖儿卖女当乞丐！ 看看大明朝的官兵，除了勒索老百姓，他们能挡住八旗兵吗？ 这样的大明，我们扶不起来！ 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维持局面，不让后金入关不断养肥自己，也尽量避免农民起义波及太多地区……而这，就需要让明朝认清自己的实力！” 两人顺着叶晨手指的方向朝岸边看去，那里有军营和几艘后勤小艇停靠，附近还有一个刚形成的小型集市，看上去十分热闹。 上千名当地大明百姓，正在向上岸休整的东华士兵们兜售着自己种的蔬菜和各种特产，两个排的火枪兵在集市周围巡逻，维持着秩序。 而更远处，一些身穿破烂鸳鸯战袄的明军士兵把守着到海边的必经之路，向每个大明百姓征收过路钱。 此外，集市南面不远处的军营外，数百名蓬头垢面衣裳破烂的男女老少排着队，正在接受卫生检查，然后再领取一碗白粥——他们是听闻东华人招募农户，主动过来签劳动（卖）契约（身）的。 原因嘛，当然是活不下去了！ 天启元年北直隶和天津闹了一场“小小”的水灾，不少租种士绅地主土地的佃户破产，他们要么饿死，要么只能卖身为奴，可是大户人家的奴仆也不是那么好当上的，所以也有一部分干脆化身流民乞丐，拖家带口地要饭乞讨，活一天算一天。 这种小规模的流民，如今在整个大明朝都是普遍现象，明朝百姓和官府都已经习惯了，所以当天津的官绅听说东华人要收纳流民去海外种田后，除了每个人头收一钱银子外，根本就不管了。 人，大明朝有的是，根本不值钱！ 看到岸边的这一幕，再想起这些天接触过的几个明朝官绅，潘学忠叹了口气，“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大明确实气数已尽！ 但咱们还是要尽量想办法维持明朝的稳定，不然一旦彻底乱起来，死的人会更多！ 先等丘直带回魏忠贤的条件吧！ 希望能有好消息……天启和魏忠贤好歹比较务实，换成崇祯和东林党，他们能把所有事情搞砸！” …… 三天后，丘直化妆成商人，带着一名锦衣卫百户乘船回到了大沽口。 “……刘百户，我没记错的话，魏公公还没有提督东厂吧？他怎么指挥得动锦衣卫？” 北冥号上的会议室内，潘学忠和叶晨饶有兴致地看着面前一位其貌不扬的中年人，他名叫刘存仁，自称是北镇抚司锦衣卫百户兼东厂领班，这次过来大沽口是代表东厂提督魏忠贤进行秘密谈判。 “潘将军有所不知！”刘存仁笑呵呵地站起来给潘学忠拱手道：“魏秉笔已受圣上恩典，得了提督东厂的差遣，现在已是督主了……刘某此次前来，也身负圣上的旨意给将军！” 他说着，小心地扯开怀里衣服的夹层，从中抽出一块黄帛卷轴，高举起头顶，但看到潘学忠无动于衷没有接旨的意思，只好双手递了过去。 潘学忠看向丘直，后者已经惊讶站了起来，连忙解释道：“属下不知此事！ ……刘百户，你难道是大明天子的人？” “吾乃锦衣亲军，当然是天子直臣！” 刘存祚说了一句，转头对潘学忠道：“……京师东林党的耳目颇多，故魏厂公不得不出此下策，将军尽可放心，刘某有十条命也不敢假传圣旨！” 潘学忠和叶晨互相看看，觉得事情有点超乎想象。 朱由校那个高中生竟然直接派人过来秘密传旨！ 还要躲着东林党……难道是魏忠贤假传圣旨？还是天启已经下定决心清洗东林党了？！ 潘学忠拿起那卷布帛展开到桌子上，只见上面用墨笔写着差不多百来个字。 “……那个，丘直！你过来读一遍，再给我们翻译成白话。” 两人皱眉看了几眼，潘学忠承认自己文言文水平不太行，选择求助外援。 那些繁体字他倒是认识大半，可是又没有标点符号，加上那七八个生僻字，读起来确实吃力……虽然他连蒙带猜能差不多弄懂，但是为了避免理解出错，还是让专业的人来吧。 丘直犹豫一下，不知道自己去读圣旨妥不妥当，但他也不敢违抗命令，还是上前接过布帛读了起来。 “……朕…朕曾闻东方有蓬莱瀛台仙岛……” 第220章 朱由校同学的信 这段圣旨的大概意思，就是高中生朱由校已经从魏大伴那里，知道了高大帅在辽东的战绩，也知道了东华国来到大明的目的。 为了对抗猖狂的女真逆贼，他愿意开放几个固定的大明港口让东华商人过来贸易，如果大明子民想要去东华讨生活，他也不想拦着。 但是……他刚刚登基不久，朝堂之上的大臣为了自己的名声，都不肯答应这些条件，他虽然是皇帝，也不能不顾朝堂上的风向。 所以他才授意魏忠贤，派刘存仁过来天津接洽，以表明自己的态度—— 不是我不想答应，而是我现在还没完全做主，等我掌握大权，咱们再好好谈。 最后，朱由校同学还感谢了潘学忠送的地球仪手铳镜子以及一些书籍，这些东西他都很喜欢，他以后还想邀请高大帅来大内讲讲火器军阵和用兵之道。 以后双方的联络通过刘存仁和魏大伴即可。 听完丘直的转述，不光潘学忠叶晨很惊讶，连丘直也面露错愕…… 这与其说是圣旨，不如说是一封年轻人写给朋友的信……大明皇帝，不应该是庄严神圣的吗？ 而且天启皇帝话里话外的意思，明显是对掌握朝堂的东林党十分不满了啊！！ “……潘将军！此事……机密非常！圣上和魏厂公都不希望有太多人知晓，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还请将军注意保密！” 刘存仁没有明说，但潘学忠和叶晨都明白他的意思，如果天启皇帝准备清洗东林党的想法泄露出去……大明朝说不定现在就乱套了！ 一旁的丘直也听懂了，他小心翼翼地咽了下口水，紧张地注意着潘学忠的表情……他在担心自己被灭口。 毕竟按照自家老爹活着时交给自己的那些官场处世经验，那些大人物为了保密从来就不在乎几条人命的。 好在，很快他就把提到嗓子眼的心给放了下去，因为潘学忠对他说话了。 “……丘直，你听到了吗？不要把今天的事情告诉任何人！包括你最亲近的人！明白吗？” “是！将军！！属下绝对不会透露半个字！”丘直连忙大声回答道。 见到他有些应激的反应，潘学忠就猜到他想多了，于是便安慰道：“你放心，好好工作，我们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别胡思乱想！” “……是！” 丘直长松了口气，感激地点头道。 东华人进入辽东以后如何做的，他都看在眼里，东华人是讲理的，虽然有时候粗暴了些，但确实不像大明朝的那些权贵那样视人命为草芥。 刘存仁看到这一幕，皱了皱眉，没有开口，但他在东华人的地盘上，也不好当面插手人家的内部事。 潘学忠叮嘱完，又转头对刘存仁笑咪咪地道：“……刘百户，你上船前想必也看到我们在沙面岛和附近岸上修建的商站了。 我们东华毕竟已经离开中土数百年，很多风俗文化很多已与大明截然不同，为了避免两国商民的冲突，我们想在岛上设立一个商业租借地，在内部实行东华的法律，如果有涉及东华商民的官司，也在这里的法庭进行审理。 此外，我们还希望建立一个海关机构，以便对各种贸易船只竞争征税……这些税款可以给大明朝廷，也可以给大明天子。 当然，大明也可以向法庭陪审团和海关衙门派遣代表和监察人员，如何？” 刘存仁神色立刻严肃起来，大沽口海关衙门的海关税银，是魏督主专门交代一定要拿到手的！ 因为这可是涉及每年数万乃至数十万两银子的事，如今为了重建军队抵御东虏，圣上的内帑刚刚拿出一大笔银子，已经所剩不多了，如果再不想办法找财路，皇家赏给臣子奴婢的金银布匹都要拖欠了！ “……此事魏厂公已经允了！东华国商人只要不出沙面岛，大明一概不管！” 刘百户接着解释道：“……只是这个条件，不能以朝廷的名义来实行！东厂可以将沙面岛列为皇庄，以阻断官员前来滋事！ 但这沙面岛的海关衙门，每年必须交出至少十五万两银子！如果按两分的比例不足十五万，将军需要额外补足！ 另外，宫里现在需要一万两银子，请将军在一个月内尽快筹措送到京城！” 见刘存仁上来就狮子大开口，叶晨立刻质问道：“刘百户，我想你还没有明白一个事实，我们其实不用大明同意，也可以在沙面岛建立海关衙门！ 要打海战，我们在大沽口停泊十几天，也不见大明的水师过来驱逐，打陆战……就凭天津的几千明军，他们能打得过八旗吗？ 还一年十五万两……哼！有这么多钱，我们干脆建造七八艘战舰，发兵占了天津也不是什么难事！” “……你！” 听到叶晨如此直白的威胁和不屑，刘存仁怒火中烧，刚想痛斥对方，但想起自己的使命，也只得强压下情绪，不理会那个明显在扮恶人的叶晨，目光看向沉默的潘学忠，深吸一口气，拱手道： “潘将军！适才叶将军的话就是东华国的态度吗？将军莫非以为大明朝离了东华，就不能抵御建奴了吗？” 要是真抵挡得住，大明朝就不会亡了！ 可惜这话却没法说出口。 潘学忠心里摇头，面子上只好无奈地安抚道：“刘百户！大明天子和魏公公上来就要每年十五万两……这个要价也太高了！ 佛朗机人租借广东的壕境也不过每年五百两白银，我们缴纳贸易额百分之二的关税，已经是我能做主的极限。 本土执委会派我们来大明，本来就是为了贸易和移民，大明一下子要这么多钱……我们还不如放弃沙面岛呢！ 如果魏公公坚持这一条，那咱们就不用再谈了，辽东那里我们也不会继续与大明合作！ 还有，实不相瞒，我来天津之前，后金那里也派了使者到金州想要求和……天命汗开出的条件很诱人啊！” 潘学忠没有说具体的条件，只是给了刘存仁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他从对方开出十五万两银子的条件时，就意识到什么天启皇帝的亲笔信，什么魏忠贤的诚意，什么清洗完东林党就当好朋友……都踏马是扯淡！ 朱由校和魏忠贤和东林党也是一路货色，他们都想捞到足够的好处而已！ 区别只是在于朱由校这个皇帝现在相对弱势，又比较务实，姿态低一些罢了！ 所以，适当地展现自身的统战价值和选择的能力，就很有必要了，不然对方容易像现在这样蹬鼻子上脸！ 潘学忠大学时选修过心理学，知道预期管理的重要性，一旦让对方占据主导权，以后就等着对方不断试探底线层层加码吧！ 当然了，虽然努尔哈赤真的派了使者，还许诺了嫁格格和亲的条件，但是他和高大帅也不可能真的和后金合作……大不了以后去大明沿海搞非法移民和走私贸易呗，只要有钱有枪有战舰，这都不是什么难事！ 第221章 借款和关税抵押 “东华自称诸夏，难道真的会与夷狄为伍？将军还是莫说笑了！” 刘存仁一听，就知道对方不可能真的与后金讲和，但他没资格赌，更不敢把事情谈崩！ 眼下大明二十多万军队丧于辽东，如果没有东华军在辽南牵制，大明估计就只能退守山海关了！ 万一对方真的一怒之下与东虏联手……后果不堪设想啊！ 他咬咬牙，抱拳躬身道： “……此事不是刘某能做主的！不知将军愿意每年出多少银子？在下也好回去禀报！” 潘学忠和叶晨互相看看，后者开口道：“就百分之二的贸易额，不能再多了！ 不过如果大明天子和大明朝廷真的急需资金周转……我们的银行可以借钱给大明天子，就用未来的关税做抵押，利息从优！ 大明也不能阻拦我们东华的银行在大明境内开展汇兑和存款业务， 另外，我们还要在京城购买土地建设使馆，用来与大明天子直接沟通。” 东华人会这么好心愿意借钱？ 刘存仁心里立刻警惕起来，他连忙询问道：“这银行……可是票号的意思？你们能借多少？利率几何？” 潘学忠一听有门，立刻从军服上衣口袋里摸出几张银行券和五六枚铜币银币递了过去，笑眯眯地介绍道： “银行可以理解成我们东华的票号，只是功能要更多，银行具体的职能是铸造硬币、发行银行券纸币、吸收公众存款、给商号和和政府机构放贷。 目前我们在济州岛和辽东成立了济州开发融资银行，如果大明天子需要，我可以帮忙联络济州银行，一个月之内，至少能借出十万圆银币给大明！ 喏！这是济州铸币厂今年年初铸造的银币和铜币，每一枚的重量和面额都是固定的，交易起来要比银两方便很多。” 刘存仁接过银币掂了掂，又看到银元正反两面压制的帆船图案和字迹。 “……这倒是与佛朗机人的银元十分类似！”他觉得得这东华人的银元要更加精美和足量，而且银元上还压有一圈锯齿，也不怕人偷绞下碎银。 “这种一元银币的重量是七钱八分，实际价值比不上一两银子，我们这次过来也带了六千枚，如果大明天子同意，我可以做主借一部分给他……年利就按七分算吧！” 潘学忠像是一个贷款经理似的介绍起了贷款政策。 “七分利……多了些！” 刘存仁放下银币嘟囔了一句，然后又举起手上的几张银行券问道：“这种银票可是必须到辽东和济州兑换的？” 潘学忠点头，“要是沙面岛租借地能建设成，也可以在这里直接兑换银币……只要当地有银行的营业点，就能兑换。 如果是注册在济州和辽南的企业，也会直接收银行券……因为可以用来交税！” 这……不就是国朝太祖成祖年的宝钞吗？ 刘存仁摸了摸手上轻飘飘的几张银行券，其正面印有“济州开发融资银行”、“济州管委会金融管理局”、“济州第一造纸印刷厂”、“凭钞即付现银十圆”的字样，还有一副战船的版画。 银行券背面则是一段风险提示和禁止事项的文字，还有几人的签名和一长串西洋人使用的数码子。 此外，这纸钞的材质也有些特别，要比与寻常纸张更加坚韧挺括，不容易仿造。 看着这几张“东华宝钞”，刘存仁心里隐隐觉得东华人所图甚大，就是一时还想不分明。 他深吸一口气，又道：“……潘将军！若借款一事真能谈妥，想必魏督主也不会再强求！ 还是那句话，刘某只是一个锦衣卫百户，这等事体也不是我能决定的……待我写信派人送回大内，圣上和魏督主自会定夺！” “好！我还可以再等五天左右，在之前回来都可以！”潘学忠点点头，又邀请道：“刘百户，这几天你就在这里看看吧！有什么问题，随时可以找我聊。” 刘存仁点头答应一声，拉门离开前，停下脚步，又问了一个问题。 “潘将军，你们占据济州和辽东，当真只是为了做生意和得到丁口？” 不等两人回答，他就直接走了。 “……他这么说，不知道是自己的意思？还是魏忠贤，甚至天启的意思？” 潘学忠收起桌面上的纸币和硬币，坐在椅子上，语气有些复杂。 叶晨挥挥手，示意丘直出去，然后自己也拉开一把椅子坐下，还把两条腿搭在了桌沿上，一边摇晃身体，一边淡淡道： “明朝人只是缺少见识，又不是傻子，把他们当傻子的才是真傻子！ 咱们想干嘛，天启和魏忠贤，还有那些文官怎么可能猜不到？ 那些人都是玩心眼玩得出神入化的家伙，包括天启那个高中生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只是和咄咄逼人的后金比起来，咱们的要求温和得多，他们还能容忍罢了……咱们短期内就是要钱要人，顶多占一点地盘，核心人口也少，但后金的野猪皮可是造反，直接要命啊！ 我一直认为，玩手段玩心眼，咱们这些人都玩不过他们！就算一时占了上风，以后也会被阴！ 所以咱们不要按照他们的游戏规则玩，该打就打！该威胁就威胁！搞小动作直接斩断手！ 不能给他们心存侥幸的空间，不然……一步退，就是步步退！ 现在的明朝，本质上已经烂透了，各个方面都烂！ 可是至少他还没有垮，那就说明大明朝廷和皇帝还是有信用的，这个信用，就足够支撑我们借一部分钱给他。 而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掌握了北方的海关，再逐步掌握东南沿海的贸易和金融，以后无论执委会如何选择，总归是占了一个先手。” 这番分析，潘学忠听了不止一次，现在自然不会反驳，只是这么操作……实在是太像英国佬当年对付“我大清”的那套了，让他有一种莫名的别扭感。 也不知道以后的历史会怎么写。 也许是“东华帝国主义殖民者，用坚船利炮迫使大明帝国放开国门，从此大明陷入了半殖民地半封建的状态。” 或者是“华夏新洲共和国带来了先进的科技和思想文化，人们的思想开始走出君臣纲常的封建时代，并从此开启了大航海时代。” 嗯，都说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为了不被骂，还是尽量自己写历史吧！ 第222章 返航 一 半个月后， 天启二年七月二十日。 潘学忠乘坐两艘蛟龙级武装运输船返回复兴港，同行的还有四百五十名天津附近的破产佃户和锦衣卫百户刘存仁。 后者是奉命魏忠贤的命令，前往复兴港购买军火和取钱的。 几天前，经过两次讨价还价，魏忠贤基本答应了潘学忠提出的条件，不过最后又加了一个要求，即向东华军购买一定数量的火器。 现在大明急需重建军队在辽西布防，不仅缺钱，还缺质量可靠的火器……而大明的军工后勤体系有多烂，从明军士兵不愿意使用火器作战就能看出来。 明明在洪武永乐年前就广泛使用的火枪，在如今的明军中，居然和鞭炮的作用差不多，只能吓唬一下人和马匹，朝廷铸造的火炮更是质量堪忧，时刻要担心炸膛。 之前没有对比，大明朝高居庙堂之上的大人物虽然隐隐觉得不对，但不觉得这是什么大问题。 等到庄河之战和熊岳之战，东华军凭借精良火器以少胜多，大败八旗军的消息传来，大明朝堂上下才正视这个问题。 对此，东林党人主张改革匠户制度，严格推行“物勒工名制”，就是每支火器都详细标注工匠姓名，一旦出现事故，就追查责任人。 想法是好的，但是却根本推行不下去，因为大明朝的匠户制度，在成化年间就因为大批匠户逃亡而被迫改为折银免班。 嘉靖末年又废除了匠户的轮班制度，匠户只要交钱，就可以相对自由地支配自己的时间。 现在朝廷要严格要求匠户保证火器质量，还有杀头坐监的风险，傻子才去干这苦差事！ 魏忠贤虽然文化水平一般，但是他在底层摸爬滚打过，自然清楚这种设想纯属一拍脑门的迂腐之言，所以才想到向东华人购买火枪火炮应急，或许以后还可以设法仿照。 四天后的上午，两艘武装运输船抵达复兴港。 “……潘大哥！你看！那艘就是我跟你提过的第二舰队飞剪船！” 甲板上，这艘武装运输船的船长尤嘉轩指着港口里停靠的鸢尾花号，有些兴奋地说道。 他一周前从复兴港出发去大沽口运送补给物资，那时候丁杰已经到了复兴港，所以潘学忠才这么急着赶回来。 第二舰队的到来，不仅意味着执委会在东亚的海军力量大增，也宣告了第一舰队部分人员返航的日子逐渐临近。 从1620年下半年众人从新华港出发，到现在已经有两年时间了。 现在第一舰队的不少人都想要回到本土，他们有的是思念朋友和亲人，有的则是对工作感到疲倦，希望回本土休息。 这两年因为人手不足，第一舰队的所有人都是女人当男人用，男人当牛马用，159人几乎每一个都身兼数职。 如果不是人人都能当干部当军官，社会地位高，他们大部分都想撂挑子不干了……实际上已经有相当一部分军官要求退役，吕建成高文亮和潘学忠等陆海军高层，也不能忽视他们的意愿。 “……小尤，你确定要回去了吗？再留下一年，你的贡献值至少可以再翻一倍的。” 潘学忠看出了尤嘉轩的兴奋，不由得劝道，海军本来就缺专业军官，济州海军学校培养的那些正经军官还没有大批毕业，多一个人留下都是好的。 尤嘉轩闻言，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低声道：“……潘大哥，我知道咱们缺人，我本来也打算再等等和大家一起回去……可是小茜她给我写信，说我再不回去，她就和我分手了，所以……” 潘学忠捂了下额头，然后默默点头。 他还能说什么？ 总不能强留人家，再被记恨一辈子吧？ …… 两艘船靠近码头后，换上统一麻布衣服的几百名移民在水兵和港口移民局办事员组织下默默地上岸。 他们现在已经被告知，复兴港只是他们的一个暂时的落脚点，未来他们还要穿过广袤的太平洋，到达真正的新家园。 未来虽然仍旧迷茫，但好歹现在不用饿肚子了，因此他们没有吵闹，只是打量这个被东华人从东虏手中收复的港口……这里，似乎已经不属于大明了。 潘学忠也让人叫来了刘存仁，和他一起去复兴港的市政厅去找莫文韬和高大帅，再过几天，他们也要乘船回济州岛开会，安排返航人员和物资。 复兴港的市政厅就在港口附近，是一座三层高的红砖连廊式建筑，窗户采用的是济州岛玻璃厂生产的劣质“哈哈镜玻璃”，除了两座石狮子，门口还有一排立柱和壁画，倒是有点罗马风格。 这是关小虎的建议，他基于社会心理学的知识，认为不同于中华风格的建筑会时刻提醒在里面办公的人，自己不是大明朝的父母官，而是东华的“公仆”，从而潜移默化地消除他们内心来自大明社会的官本位思想。 当然了，这些公仆主要的服务对象还是东华公民和一部分国民，在普通的居民面前，他们的地位还是很高的。 优厚的待遇和不考八股只认实才的录取方式，也让每个月的办事员考试场场爆满。 只要认识字的人都想试试，反正东华人又不考八股，只按才取士，万一运气好穿上黑褂子官服了呢？（考上办事员就发两套简易西装） 正在市政厅办公的莫文韬见潘学忠回来，立刻叫来了高文亮丁杰李仁军侯俊杰等人开会，商议与明朝的外交工作和返航安排。 “……各位同志！目前第二舰队已经到达宝岛，返航的时机已经成熟，现在就启动这项工作吧！ 军方和民政班子谁走谁留，大家尽快确定好名单。下面请丁杰同志向大家介绍第二舰队的情况……” 莫文韬照例主持会议，简单介绍完，就伸手示意坐在左手边的丁杰发言。 “……是这样的。”丁杰站起身，组织了一下语言，“第二舰队要为明荷海战做准备，所以不能抽调主力战舰返航，如果把时间定在明年，倒是可以再抽调两艘飞剪船，但今年出发的话，只能支援我的鸢尾花号给第一舰队。” “太平洋级飞剪船横渡太平洋大概需要多长时间？”潘学忠马上问道。 丁杰摇头道，“这个说不准，风向洋流合适，四五周可能就到了，运气不好可能需要两个月，但最长不会超过三个月。” “还是有点慢了啊！”潘学忠低声说了一句，又对众人道：“海军之前做过返航的预案，如果只派一艘新家园级返航，搭载移民的数量大概是250人，还可以运送少量牲畜家禽和种子，现在多了一艘飞剪船，我们可以安排更多的移民和物资。 我建议多运送移民，特别是12岁以下儿童和完整的家庭，以及具备技能和一定文化水平的人，单纯的劳动力，本土应该没有那么紧缺。” 第223章 返航 二 观念的冲突 潘学忠的提议自然不会有人反对，接下来，众人又把具体的返航时间定在了两个月后，那时候秋收结束可以收购一批粮食，走北太平洋航线，风向也比较合适。 “……我刚刚从大沽口回来，就先说下我对这次去天津的见闻，还有和魏忠贤谈判的感受吧！” 确定完返航的事，潘学忠主动说道：“来到大明这么久，大家想必也能体会到，大明朝的人，无论是贩夫走卒还是高官士绅，他们的思维和想法，与我们有很大差别！ 很多我们认为是正常的观念，他们却很不适应，而他们觉得习以为常的事情，却是我们不能接受的。 普通的生活卫生习惯和饮食差异也就算了，但是在社会观念和价值取向上的差异，一定要引起我们的重视，否则一旦误判，就会出大问题！ 就比如大明朝无论内部还是对外交往，都不存在平等的观念。 大明社会内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等级，最上面是皇帝，其次是官绅商，再之后是农民，然后是女人小孩，最后是贱籍……所谓三纲五常，就是这样一套等级森严的封建制度。 明朝人遇到陌生人，第一件事是判断对方的社会地位和等级，在更高等级的人面前，独立的人格和平等的尊严是不存在的。 人与人之间是这样，国家也是这样。大明是整个天朝体系的中心，周围的朝鲜，琉球和越南，都是藩属和臣子，所以不存在平等交往一说，至于不肯臣服大明的国家，大明也就当他不存在。 而他们既然抱有这种心态，那就意味着，他们可以没有心理障碍地撕毁所有与我们达成的协议！ 因为在他们看来，与我们平等交往只是权宜之计，等到他们解决危机，与我们交往的基础就不存在了。 这种心态，可能来源于明太祖朱元璋的性格，以及儒家宗族的大家长思维……总之不确定性很大。 我建议，情报保卫局和管委会战略分析办公室，组织人手研究一下这方面的内容，以便为将来的决策提供参考。” 莫文韬点头认同道：“……其实我也有这种感觉，大明朝的普通百姓还好一些，那些读书人……思维确实很奇怪！ 你说什么话，他们总希望揣摩出什么暗示……很多事情总要强调好几遍他们才能明白是什么意思，不仅让人头疼而且效率太低！ 之前我去庄河和镇江的基层走访，发现已经有人开始摆谱当官老爷，普通的大明百姓似乎也觉得这不是什么问题……” “……这是社会意识和文化上的问题，短时间内我们很难改变！” 一个淡淡的声音传来，众人循声看去，说话的原来是坐在会议桌末尾，一身斗篷打扮的金州主教林恩。 只听这位年轻的神棍摇头道：“大明是一个传统的儒家大一统王朝，她的世界观和逻辑，已经被历代儒家精英改造得非常自洽了，只剩下一个治乱循环的王朝周期律他们没办法解决。 而这个问题，本质上是皇室的问题……并不是地主士大夫们的问题，所以大明其实是一个趋近完美的社会模型！” 林恩搓了搓拇指，用一种半是佩服半是不屑的语气介绍道：“我和关主教从去年就开始研究大明朝的社会现象，我们目前得出的结论是……大明朝，不可能出现资产阶级革命！ 明末所谓的资本主义萌芽，也只是萌芽而已，根本不可能开花结果！ 因为大明社会生活的重心，围绕的始终是权力，金钱处于被支配的地位，而拥有权力，是拥有和保有金钱的先决条件和必要条件，金钱也很少被转换成资本。 用福柯的话说，儒家思想用非常超前和先进的办法，把整个社会中的每个人规训成统治者们想要的样子，而这个模板，最初是孔夫子在两千年前设定的，其中当然没有资本的位置。 我们现在遇到的问题，其实是儒教这头思维巨兽遭遇敌人的本能反应……这种分歧无法通过辩论解决。 要么暂时欺骗，要么使用暴力，要么我们带着能够被改造的个体离开大明的环境。” 林恩的这番话，在座的人都能听懂大概，但是他们都有自己的问题，高文亮率先出声问道：“……这么说，我们迟早要和明朝打一场？” 林恩摊手道：“除非我们不与明朝展开大规模贸易和移民，像葡萄牙人那样不触动明朝士大夫们的利益，否则，观念的不同和利益的冲突，会不可避免地导致战争。 但是具体什么时候打，如何打，就要看那时候我们的诉求和明朝决策层的意志了。” 潘学忠思索一下，点头道：“魏忠贤的反应，确实给我这种感觉，一开始他直接狮子大开口地要钱，我们发出战争威胁以后，他才松口，但是他也并没有承诺会长期保证和我们的贸易关系……如果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我们就必须提前做准备了！” “暂时的和平还是要维持的。”莫文韬摇头道：“现在我们的基础还很有限，移民和建设工作也才刚起步，不适合与明朝开战。 明朝那边也需要我们牵制后金……三五年之内，应该会有一段相对安稳的时期。” …… 半个小时后，会议结束，众人散去，莫文韬叫住了林恩。 “林恩同志，你刚才还有什么没有说的吗？现在就我们两个，咱们私底下谈谈。” 莫文韬给林恩倒了一杯热茶，温和地问道。 “谢谢，莫主任客气了！”林恩接过茶水，道了声谢。 他猜到了对方留自己的目的，也不遮掩，直接说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只是我和关大哥都认为，我们在嘲讽明朝文化腐朽落后的同时，我们自身所谓的“现代文化”……其实也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深厚和强势！ 莫主任，你是警员，应该知道一点，我们现代的国人……在文化上其实都是光着屁股的吧？ 过去一百年，我们撕掉了身上的长满虱子的旧衣服，但是新衣服还没做好，而厂家现在已经没能力生产新衣服了……你懂得。 我们没有精神家园，维系社会的只剩下组织、利益和法律，但是我们又没有一个基于理性的社会共识，所以社会其实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人与人之间的信任越来越单薄，基本是就是一盘散沙！ 大明朝的基层起码还有一个宗族，但是我们却只有自己！ 正是看出了这一点，崔教授和关大哥他们才不怕骂名地弄出了教会，只是为了让我们的后代重新拥有精神家园。 一个没有了理想和信念，完全庸俗化的民族，必然走向衰落和灭亡！ 大明朝这个例子就活生生地在我们面前，我们不能不引以为戒啊！” 第224章 返航 三 膨胀的教会 莫文韬沉默了几秒，对此没有做出评价，而是提醒道：“……林恩同志，我希望你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济州那里不是没人反对你们……别被他们找到借口闹出事来！” 林恩心里悄悄松了口气，郑重地点头道：“莫主任你放心！我和关大哥都明白，教会就是为我们大家的事业而服务的，绝对不会有问题！” “……希望如此吧！”莫文韬看了他几秒，微微点头。 这两年来，教会在济州管委会内部一直比较低调，好像没有什么存在感。 但实际上，包括莫文韬高文亮在内的管委会军政高层都非常清楚，盘古教会目前已经悄悄发展成管委会之外的第二大组织了！ 在东华军内部，教会有随军教士，目前超过四分之一的士兵和一半军官是教会的登记信徒。 在管委会的中下层办事员中，也有三成是登记信徒。 在济州和东江两个管委会辖区的二十多万民众里，现在有近万人每周都会去道馆（教堂）参加活动……登记为信徒的人数也有三万！ 而越是向管委会靠拢的人，越是社会地位比较高的人，皈依者的比例就越高……或者说，这本身就成了提升社会阶层的默认门槛和条件！ 如果盘古教会是外来的，那绝对是相当危险的事情！ 但在那些投靠过来的人看来，盘古教本来就是东华的“国·教”，加上崔钰和关小虎的那套自圆其说的理论和各种“科学神迹”，管委会控制区的人们自然愿意皈依，以便为自己的前途加分。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教会肯定会不断发展壮大，并逐渐随着东华陆海军的强势而向周围地区扩散……实际上，现在就有一批经常来济州和金州做生意的大明商人水手皈依了盘古大神。 这倒不是因为他们有多么信盘古，而是因为如果在教会那里登记个名，在自己脖子上挂一个阴阳鱼吊坠，平时多念几句“盘古看顾”，他们就能比其他商人更多地得到东华人的信任，做生意也容易许多——盘古经里的就有守信的美德嘛！ 此外，如果船东是信徒，还会得到东华海军的保护，普通信徒遇到困难向教会和同道求助，一般也都会得到帮助。 信徒甚至可以把钱存进教堂，然后异地存取，只要交保管费就行……这其实就等于一个以信仰为纽带，为用户提供心理咨询、安全庇护、社会互助、和银行保险职能的组织。 实际上，历史上东西方大多数的zj组织都有类似的功能，比如欧洲中世纪的十字军圣殿骑士团、中东的***，中国宋代的寺庙都具备一定的银行职能，只是前两者同时还是军事组织（就是抢劫团伙啦）。 总之，两年下来，有现代管理学框架支撑的盘古教会，扩张得非常迅速，并且随着新的见习教士不断被培养出来，这个趋势还在不断加速。 尤其在最早被控制的济州岛和长山列岛上，有上进心的年轻人只有三个最优选择选择，要么当兵，要么考东华的吏试，要么披上斗篷当教士。 莫文韬不知道长远来看这种事情是好还是坏，但他觉得伟人的那句话很有道理—— 一块阵地，你不去占领，敌人就要占领！ 与其让佛陀和其他神灵占据人们的精神世界，还不如让大宇宙意志的代表盘古来干这活儿！ 至少盘古是站在自己这边的……至于以后会怎样，一个把发展科学和探索宇宙当成至高使命的教会，总比那些跳大神的家伙要强吧！ …… 十天后，一场台风刚刚过去，鸢尾花号飞剪船和两艘蛟龙级运输船便载着650名移民和一批物资出发，前往济州港。 除了莫文涛留守金州外，高文亮潘学忠梁华等人都在船上同行。 本来众人是打算等刘彦文的神州号从山东南部沿海巡航归来，再一同出发的，不过眼下的黄海经过海军持续一年多的清理，已经基本没有海盗了。 就算有商船想做兼职，但碰上鸢尾花号这样装备十四门火炮的大型武装商船，也只有装乖的份，哪里还敢过来送死？ 四天后，三艘船抵达大长山岛，船队又增加了两艘蛟龙级运输船，上面载着二十七个准备回本土的公民，以及两百四十名六岁以上十二岁以下的儿童。 后者是大长山岛幼童学校的学生，男孩有一百五十人，女孩九十人，他们全都是辽东的战争孤儿，并且经过最短三个月，最长一年的营养供给和教育，身体素质和精神面貌都有了很大的改观。 再过两个月，这些幼童就将从济州岛启程前往新大陆，开始一段改变命运的冒险。 又经过十一天的航行和一场短暂的暴风雨后，船队顺利抵达了济州港。 这里与两年前相比，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港口附近的水泥码头绵延了几公里，港口附近也出现了一片连绵不断的三层红砖楼房街区，在更远出还能看到工厂二十多座烟囱冒着黑烟……那属于济州港工业区的砖瓦厂焦炭厂和琉璃厂。 潘学忠和其他海军水手每半个月就回济州港一次，对此没有什么惊奇，但高文亮这些陆军军官已有大半年没有回来，自然惊讶于这里的变化。 “……学忠，吕老大他们的工作效率很高啊！去年这个时候港口只有砖窑和水泥厂冒烟，现在工业区的规模已经上来了啊！” 鸢尾花号的甲板上，高文亮放下望远镜，笑道。 潘学忠却摇头道：“……济州港这里的工业区规模也就这样了，现在铁矿石和煤炭都要从外面运进来，成本太高了，未来工业发展还要看辽东，毕竟那里才有足够的资源。 这次叫咱们来开会，吕老大有意合并济州和东江这两个管委会，然后把发展重心放在辽南，管委会未来的主要办公地点也要放在金州。” “……这点我没意见！”高文亮早就被吕建成写信通气过，想了一下，又问道：“我听说宋财神刘船长还有高博都准备回去了？他们的位置准备让谁补上？” 潘学忠闻言，看了看一脸坦诚的高司令，摊手道：“没有本土的任命，这事肯定要大家投票选，现在最可能的就是莫主任，还有你们陆军的张参谋长，行政口和陆海军的几个人也有一定的威望…… 不过吕老大他们的意思是，现在咱们的摊子大了很多，委员席位肯定要增加，各个部门也需要进行调整。 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无论如何，咱们军方肯定要得到足够的话语权！” 第225章 返航 四 利好济州房价 中午时分，五艘船依次靠岸。 与此同时，港口海关隔离区，一栋专门为地位较高的入境者准备的红砖招待所内。 来自汉城的金庆征透过二楼的玻璃窗看到了这一幕，不禁转过头，向坐在对面的外交专员谢琨问道：“……谢专员，那艘什么战船？怎么与昨日出海的那艘造船形制不同？” 谢琨站起身，朝窗外看了看，想了想，笑道：“……那应该就是本土第二舰队的鸢尾花号飞剪船，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他脸上露出一抹喜悦，继续对金庆征解释道：“……它是运输型武装商船，新家园号则是专业战舰，两者用途和分工不同。 对了，金先生，你看过两天前的报纸了吧？ 共和国本土第二舰队已经到了东番岛和澎湖，最迟今年年底，济州这里的贸易市场就能买到来自南洋的各种香料和特产了！ 济州港的房价一定会涨起来的，你和你的朋友如果想投资，最好抓紧时间！” 金庆征听到对方又在向自己兜售济州的房子，无奈点头道，“……谢专员，购置房产一事，在下定会仔细考虑……只是不知总督阁下何时能见我一面？ 在下身负所托，实在有要事与总督阁下商议！” 谢琨闻言心里撇撇嘴，还特么汉城两班权二代呢？连套房子都不舍得买！害得自己这两天浪费那么多口水！ 不过，为了能开单，他还是面带微笑地摇头道：“……抱歉，金先生，所有入境者都需要在海关隔离七天，以避免传染病传播，你如果真的着急，可以先把事情告诉我，我去转告吕总督。 请放心，我是东华共和国公民，可以随时去总督府见总督。” 金庆征看了看面前这位一身东华官服（西装）的年轻男人，犹豫一下，拱手拒绝道：“……谢专员，在下当然相信你能见到吕总督，但我的机密大事，只可与吕总督当面言说……还请见谅！” 谢琨耸耸肩，“……既然这样，那金先生就等隔离期结束，再和我一起去总督府吧！ 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说完，他对金庆征点点头，就带着一点遗憾，转身离开了房间。 谢琨其实知道金庆征嘴里的机密大事是什么。 就是他和他爹金瑬受不了朝鲜国王李珲，准备联合一批西人党造反呗！ 金庆征这次化名秘密来济州港，无非是想购买武器，或者干脆找管委会借兵……这种大事，现在管委会内部并没有形成统一意见，所以他才拖着金庆征。 “……踏马的，都怪宋维纶那个钻进钱眼里的诈骗犯，老子的外交专员干得好好的，现在为了卖房子，还要看踏马的朝.鲜人的脸色！草！” 离开招待所的贵宾楼，谢琨低声骂了一句，然后吐出一口气，脚步向着海边码头的方向而去。 看到那艘越来越近的飞剪船，他的心情也好了一些，因为他已经申请返回本土了，没有意外的话，再过两个月，他就能带着自己小女仆纯子，离开这个让他伤心的地方了。 如果按照个人成就和贡献给第一远征舰队的159人排个名次，谢琨绝对是排名倒数的。 因为他之所以参加远征舰队，完全就是为了女人……对！他就是为了找个符合自己审美和喜好的老婆！ 所以他不愿意冒险加入陆海军，也不愿意离开济州岛去辽东，更不想做太多工作……在他看来，累死累活的图啥啊？ 不如好好地享受人生！ 反正只要是公民，执委会肯定会给自己提供的体面生活，现在努力一把，回到本土之后再投资一些企业，等着吃分红就能舒舒服服地过一辈子了！ 济州岛和他抱有差不多想法的人有十多个，他们还一起组成了个小圈子，他们自称“稳健者联盟”，杜雯雯给他们起的绰号则是“米虫联盟”。 在“米虫联盟”里，谢琨还不算其中最奇怪的，至少他还没有公开自己的观点，工作也是正常做，顶多不那么积极。 有个叫赵昂的二百多斤的家伙才叫奇葩，他上船之前培训的技能是厨师，但是上船以后每天只工作两个小时，到了济州岛上也是如此，除了吃就是睡，再就是催着管委会发女仆……说他是米虫和精.虫还真挺恰当的。 管委会的几个人一开始也对他感到头疼，但这家伙并不闹事，就是懒，所以也就只好随他去了。 说起来，谢琨和其他人能那么快分到女仆，还要感谢这家伙呢！ 几分钟后，谢琨踱步来到码头。 这里已经被上百民兵巡警和情报保卫局的便装特务围起来，在他们里面，是代表管委会前来迎接的宋维纶张学毅高博等人，而更外围，则是数百名身穿“东华服侍”男女归化国民——他么们大都是管委会各个机构的雇员和家属。 五艘船上的船员见到岸上这么多人迎接，纷纷在甲板上挥舞着帽子欢呼，码头这边也依照礼节马上回应。 “……万胜！！” “万胜！！” 在这样热烈的氛围下，谢琨对几个巡警亮出证件，然后被恭敬地放入进了“包围圈”，他与里面熟悉的几个打个招呼，就作为凑数人员，堆着笑欢迎从鸢尾花号下来的丁杰等人。 老实说，看着人群中心的高文亮张学毅丁杰等人，他心里深处其实也很羡慕，但是他并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因为他知道自己不算多么有能力和魄力，做不了领导。 而且人这一辈子只有三万多天，他也不想那么拼。 欢迎仪式结束后，谢琨又跟着众人前往济州大饭店，参加为丁杰几人准备的欢迎自助宴会……他并不认识丁杰，但返航本土时他有一半概率乘坐鸢尾花号，最好和他们打好关系，混个脸熟，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下午三点，宴会结束，谢琨喝得有点多，便让等饭店门外的马车车夫送自己回家。 目前济州城的主要交通工具是人力车和马车，后者又分为私人马车、公共马车和管委会各部门所属的马车。 谢琨怎么样也是外交委员会专员和拥有投票权的东华公民，一辆供他使用的马车还是有的。 大概十几分钟后，马车就行驶进了港口区军营附近的“公民住宅区”，并在一处编号为076号别墅的铁艺门前停了下来。 这里的建筑全都是独栋双层红砖别墅，附带花园马厩和佣人房，街道上还有身穿制服的巡警负责治安，还能看到穿着各式服装的俏丽女仆提着篮子经过——这片住宅区有专门为东华老爷服务的特.供商店和菜市场。 有些醉醺醺的谢琨，被车夫恭敬地扶了下车，他随手从怀里掏出一张1元的银行券递过去，打发走车夫，然后打了个酒嗝，抬头看着那个急匆匆冲出别墅一楼大门，向铁门跑过来的可人儿身影，不由得笑了一下。 第226章 返航 五 女仆和镀金 “……主人，您回来了！” 一身制式黑白女仆装，系着白围裙，头上还带着白色发带的纯子见谢琨回来，连忙扶着他向别墅内走去。 “今天多喝了些酒，去泡杯茶！” 谢琨瘫坐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被纯子服侍着脱下了皮鞋，随口吩咐道。 “嗨！嗨！”纯子顺服地低头应了一声，不多时就端着茶回到了客厅。 喝完醒酒茶，谢琨甩了甩头，只觉得头脑清醒了一些，一抬头，注意到站在那里担忧地看着自己的纯子，不禁笑道：“干嘛这么看我？我没事。” 他一伸手，把娇小可爱的小女仆拉进怀里，捏捏她的鼻子，问道：“今天第二舰队的船靠港了，你知道吗？” “……知道的，纯子能看懂报纸。”小女仆害羞地点点头，然后抬头看着谢琨，问道：“主人……我们就要离开这里了吗？” “你不想离开吗？” 纯子犹豫一下，把头贴在谢琨的胸膛上，小声而认真地道：“主人去哪里，纯子就跟着去哪里！” 听着小女仆的表白，谢琨只觉得自己参加远征舰队的决定，真是太踏马正确了！ 他加入远征舰队之前，就在新华港尝试过追女公民，甚至想过干脆找个殷人姑娘……但是都没有做成。 在他看来，谈恋爱结婚应该是让自己开心和快乐的事情，但和女公民谈恋爱结婚……显然是做不到的。 至于和殷人姑娘，倒是有很多长相漂亮身材很棒……但是她们张口闭口就是“盘古保佑”“神看顾你”，和他基本没有共同语言。 而纯子，几乎完美符合他的喜好！ 像这个时代的大多数日本平民一样，纯子没有苗字姓氏，她是萨摩藩岛津家的歌姬与某个死士生下的，出生没几年她的母亲就死了。 如果要做个比喻，纯子的地位类似大明藩王的家生奴仆，本来是要作为一项奖励，被现任萨摩藩大名岛津忠恒赏赐给臣下的，但第一舰队的到来，改变了纯子的命运。 萨摩藩岛津家是日本战国时代的群雄之一，先后臣服过丰臣秀吉和德川家康，并且随着丰臣秀吉参加过万历朝鲜之战（日本称文禄长庆之战），至今也在九州岛保持一定的独立性。 就在十二年前（1609年），岛津忠恒甚至还派大将桦山久高出兵琉球，暗中控制了琉球国，并借壳琉球与大明展开朝贡贸易。 此外，岛津家还与纵横南洋的海商颜思齐和李旦，乃至荷兰东印度公司都有着不错的关系。 这样一个深知海上之利的势力，自然不会不注意到最近两年占据济州，并把势力扩展到朝鲜和辽东的东华人！ 实际上，从第一舰队占领济州岛开始，现任岛津家督岛津忠恒就派间谍化妆成商人前来打探情况，结果还没等他有什么动作，高大帅先战金州，再战庄河，以少胜多，力挫后金女真的消息就传到了九州岛。 二十年前跟着丰臣秀吉被大明打败的岛津家，当然不想贸然招惹能斩首数千后金女真兵的东华人。 于是，岛津忠恒便派使船，携带礼物来济州港拜码头，顺便打探一下东华人的虚实……纯子和另外九个歌姬就在礼物清单里。 而管委会众人自然不能真把这些日本女人当礼物收下，但是拒绝也不合适，所以在审问甄别后，就丢进了济州家政培训公司做女仆。 那时候济州管委会内务处已经组织了三次“女仆就业双选会”，大多数有需求的公民都已经雇佣了女仆，但谢琨因为贡献值比较低，一直没有参加女仆双选会的名额。 他第一次参加摇号就正好碰到了纯子，然后就立刻就选择了她，幸运的是，纯子也选择了看上去最正常最和善的谢琨，作为自己雇主。 …… 就在谢琨和纯子温存的时候，距离76号别墅五百米外，一间不起眼的巡警治安室里，身穿黑色警.司制服的吴国华正在听取一名情保局年轻手下的汇报。 “……处长！属下派人重点关注了那几户雇有东瀛女子的公民别墅，并未发现异常之处，她们也很少单独出入社区。 这是详细卷宗，请您过目！” “……嗯，差事办得不错！”吴国华接过手下递过来的档案卷宗，随意翻看了几页，又提醒道： “……33号，61号，76号和94号，这四家的东瀛女佣要跟随着公民去本土，局座特意吩咐下来，这段时间要重点关注她们，万一出现异动……立刻采取果断措施！ 明白了吗？” 那身穿巡警制服的年轻人面色一正，立刻挺直腰板，回答道：“属下明白！” “还有一事……” 吴国华摆摆手，先让对方坐下，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份通知书，温和地对那年轻人道：“又邻，现在我们情保局有十个去本土进修培训的名额，你是培训班第一批里表现最优秀的几个人，所以我推荐了你。 局座昨天已经批了名单，这是你的通知书，你拿好，记得回去安排一下家里，别误了事。” 赵又邻下意识地双手接过通知书，看清上面的“东体字”后，脸上终于露出了掩饰不住的喜悦。 对于济州岛上像赵又邻这种中上层归化民来说，眼下最值钱的东西，恐怕就是这张去东华本土的“船票”了！ 能抓住机会做到管委会体系内归化民中上层的家伙，除了女仆和个别幸运儿，基本没有傻子。 他们心里都很清楚，谁能抓住这次机会去东华本土镀金回来，谁就能在未来官运亨通，更加得到东华人的信任，被打上自己人的标签！ 不，说不定到时候，他自己就是东华公民了！ 想到这里，赵又邻连忙对吴国华躬身一礼，口中郑重地道： “……处长举荐之恩！又邻没齿难忘！” 吴国华没有谦让和躲避，而是淡然地坐在那里生受了，接着又叹息道：“你能知道机会宝贵，那便代表我没有选错人！ 若不是局座离不开我，说不得我也要随你们一同去本土的……你仔细听了！ 我听局座讲过，本土的规矩虽与济州略有不同，但只要认真做事，踏实做人，刻苦学习，前程便不会差到哪里去！ 另外，你到了本土后，尽可以多结交一些友人，说不定他日能引为奥援！ 不过切不可忘记自己出身何处……局座，吕总督，宋委员，他们才是咱们的靠山！” 听到吴国华的提点，赵又邻认真地点点头，“处长您放心，我明白其中关窍！” 第227章 返航 六 三天后，济州港的总督府（济州管委会大楼）内，一间可以容纳300人开会的礼堂里，84名东华公民正坐在台下，听取管委会众委员的报告。 此时会场里只有公民，所以众人的心态就轻松了许多。 正坐在台上讲话的，是第一远征舰队管委会主任兼济州岛总督吕建成。 “……各位同志！两个月后，由丁杰同志、宋维纶同志和高博同志率领的返航舰队，将携带240名幼童和180名各类工匠，以及本土急需的牛、马、羊、驴，鸡鸭等家畜家禽，以及一批种子和其他物资，从济州岛出发，返回本土新华港。 我相信，他们的返航，一定会极大振奋本土民众的情绪，而这些物资，也将在未来大大改善他们的生活，而你们和没有到场的第一第二舰队的所有同志，都是共和国的英雄！ 你们可能没有注意到，这次返航对共和国的重大意义！ 三年前，我们漂洋过海，以极大的勇气和毅力来到了济州岛，现在我们将带着第一批成果返航……而未来每一艘本土的船只，都将沿着我们开辟的航路，穿越茫茫的太平洋。 我们亲自证明了，我们拥有参与大航海时代的资格！ 我本人代表管委会，代表本土执委会，感谢你们的辛苦和付出！” 吕建成说完，从汇报台的椅子上站起来，对台下深鞠一躬，台下众人见状，也纷纷站起身鼓掌，表示对他的认可。 老实说，老吕虽然自从到了济州岛就没怎么出海作战，但他这两年很好地扮演了主持者和仲裁人的角色。 不仅稳定了舰队内部各个小团体，把大多数人的力量都拧成一股绳，还有利地支持了陆海军在辽东和黄渤海的军事行动。 可以说，没有吕建成在背后全力支持，高大帅根本不敢放开手脚和八旗兵打仗，海军自不用提，吕建成是远征舰队司令，自然不可能薄待海军。 至于内政事务，吕建成则主要放权给宋维纶和高博，让他们全力发展经济，实施建设任务。 军方和行政体系的尊敬和支持，自然让吕建成坐稳了济州岛总督的位置。 吕建成发言后，台上的宋维纶接着进行报告。 “……以海洋立国，是本土执委会制定的关键战略，关系到共和国未来的前途，而这，就需要我们这些开拓者去占据世界主要的交通枢纽和战略节点，以便为将来服务。” 宋维纶侃侃而谈，并不把话题局限在经济方面。 “在东北亚地区，我们现在已经占据了济州岛这个关键位置的岛屿，并且采用果断的军事手段，从后金手中夺取了千山山脉南部的辽南地区……但这并不够！” 他加重了语气，对台下聆听的众人说道：“我们都知道，发展和巩固占领地区需要强大的军事力量，而无论是陆军还是海军舰队，都离不开充足财政的供养，财政又来自税收和贸易。 所以，合并后的东江管委会，必须要把发展经济和贸易，放在头等重要的位置！ 这就要求我们充分利用和依托地理上的、技术上的、政策制度上的，甚至文化思想上的优势，来为这个目标服务！ 我简单举一个例子……” 宋维纶指了指台下的工业局局长侯俊杰，“老侯是钢铁和军工专家，他之前就和我讨论过，准备利用镇江（丹东）附近的铁矿、铅锌矿和少量煤矿发展出一个钢铁和军工制造基地，这是很棒的想法！ 不过，这种项目只能慢慢来，最近五到十年内，我们的任务应该是充分利用手中的军事优势，构建起一个以济州、舞衣岛、镇江、庄河和金州为核心的商业贸易体系。 将来还要与第二舰队占据的东番岛澎湖等地联系起来。 只要构建起我们的商业信用，扶持一批强势企业，轮子一旦转起来，市场就会越来越大，我们也就能从中赚到更多……甚至未来在金州复兴港建设一个证券交易所也不是不可以！” 宋维纶说完，台下顿时议论纷纷，从三月熊岳河之战结束后，管委会就开始吹风，准备仿照当初执委会的先例，允许公民创办私人企业，促进经济活力。 这主要是因为目前管委会下属各个企业随着规模不断扩大，哪怕有公民盯着，效率也越发低下，各种幺蛾子不断出现，如果再这样继续下去，那些新招募的中下级管理层必然会把企业变成衙门！ 而马上又有超过四十位公民回本土，这种情况只会更加严重！ 管委会今天之前已经达成一致意见，必须要改！ 果然，宋维纶说完，吕建成就接过话题，宣布进行是否要执行“企业市场（私有）化”的举手表决。 结果当然没有什么波澜，只有六个人投了反对票，其余人都举手表示赞同，再加上管委会的七人，超过了半数。 接下来，高文亮、潘学忠分别代表陆海军总结了今年以来的军事行动。 高博向众人通报了管委会与大明和朝鲜的外交进展。 关小虎则简单汇报了下教会的成绩单。 最后，在吕建成的主持下，众人举手通过了合并济州管委会和东江管委会，并将管委会主要办公地点搬迁至复兴港的决议，随后又补充选出替代宋维纶刘彦文和高博的人选—— 莫文韬被缺席选为新的东江管委会副主任，接替宋维纶主持经济建设工作，张学毅则代替高博，由军转文，开始负责外交事务。 新的东江管委会将设置9名委员席位，除了吕建成、高文亮、张学毅、莫文韬、褚凤良（接替张学毅，负责军校教育和后勤的参谋长）、潘学忠和关小虎，负责工业的侯俊杰，负责情报和反间谍的李松年，也被选入了管委会。 让人比较意外的是，陆军中表现比较优秀的梁华，最后还是申请了选择返回本土，高文亮挽回无果，只好托他帮自己带回一些礼物和信件。 1622年9月14日，修缮完毕的神州号和鸢尾花号飞剪船如期从济州港起航。 他们将携带420名新移民、一批家禽家畜，作物种子棉布等物资、以及足够吃四个月的粮食，一路南下到琉球附近，再沿着北太平洋一路向东，跨越整个太平洋，前往两万里之外的新大陆。 第228章 返航 七 云天明 日本列岛南部海域，茫茫太平洋在夜晚星光的映照下，显得要比白天平静了许多。 刚刚穿过琉球群岛的神州号和鸢尾花号正借着盛行西风，以四五节的速度向着东北方向航行。 此刻两艘船上除了值夜班的船员，就只有部分多动的孩子还躺在吊床上没有进入梦乡。 神州号二层的十二间船舱里，拥挤地住着八十三个幼童学校的小孩，他们有一些是陆海军少年学校的学生，此时正在履行自己班长的职责，学着教官的样子努力安抚同伴。 不过高晟居住的甲二居住舱内，倒是没有爱哭鬼和捣蛋鬼，这让身为班长的他心里多少有些庆幸。 他这几天可没少看到自己的几位同学被屎尿齐流和晕船哭闹的小孩，给弄得焦头烂额……那几个倒霉蛋到本土后分配的床位号，多半是要倒数了！ 刘将军已经说过了，所有少年军官在船上的表现都要计入考核分，并在到达本土后根据文化考试和技能考核决定每个人的名次，而济州岛陆海军少年军校都实行按照名次分配床位号的制度。 所以判断一位少年预备军官的成绩和前途，不用看别的，只要问他的床位号就行了。 真想快点到本土啊！ 也不知道本土到底有没有小萌姐说的那么好…… 高晟躺在吊床上，把双手垫在脑袋下面，目光瞥见对面靠近舷窗的吊床上，一个身穿白色衬衣的少年没有像其他五个人那样睡着，而是正透过缝隙静静看着外面的星空，不禁低声问道： “……天明，你又在看星星了？是想念林老师了吗？” “不……我只是在思考。” 云天明闻言，转过头，用一双剑眉看了看高晟，又继续看着缝隙外的璀璨星空。 “思考什么？能跟我说说吗？” “……说了你也不会有兴趣的。”云天明头也没动一下，只是淡淡地说道。 “……嘿！不说算了！我也不想听！” 高晟不满地转过身体，但心里却没有真生气。 对于云天明寡淡的态度，他其实早就见怪不怪了，从两人第一次见面，他就知道这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家伙。 云天明是一个神童。 用林主教的话说，这是一个天才，值得重点培养。 甚至云天明这个名字，都是林主教亲改的，说很适合他。 但天才归天才，在高晟看来，云天明却不像一个只有十三岁的少年，平时也是一副生人勿近的大人模样，让人不好亲近。 好在高晟并不在意这些，他甚至有点欣赏对方的头脑，因为在整个济州海校，云天明和他是第一和第二名的长期竞争者。 只不过他从来没有在答题考试上赢过云天明，只是偶尔凭借团体活动和实操训练的加分，在总分上超过对方。 高晟不明白，这样一个适合研究神之真理的人，为什么不留在济州公学跟着老师们学习科学，而是选择进入海校，还成了压在自己头上的讨厌鬼。 “……你到底在思考什么？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感兴趣？” 沉默了一会儿，好奇心驱使着高晟侧过身体，主动问道。 “……是关于林老师对我讲的一个故事。”云天明收回目光，顿了顿，静静看着高晟，“你想听吗？” “说！” 高晟用一个字表达了他的急切。 “……讲故事之前，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云天明把手搭在柱子上，让身体撑起来一点，认真地问道： “你认为灵魂存在吗？” 高晟一愣，点头道：“当然存在！林老师不是主教吗？如果灵魂不存在，他为什么要为死者主持升灵仪式？” 云天明似乎早就料到了高晟的回答，他又继续问道：“那你觉得，灵魂平时是在我们身体的哪个部分呢？是脑袋，还是心？ 或者你觉得，我们是如何用灵魂驱使我们的身体的？” “嗯……”高晟回答不上来了，济州海校的生物课是一节选修课，他只是死记硬背了一些基础的知识，并没有思考过这方面的问题。 “林老师对我说，我们的大脑是我们意识的存在基础，所谓意识，就是大脑感知这个世界，并对刺激做出反应的……机制！ 这就是我们说的灵魂！” 云天明知道他不明白，解释了几句，然后又用一种不带感情的语气说道： “林老师的那个故事，就是这个原理的延伸……我们知道，如果把植物的花折断，再放进水瓶里，凭借水分，花朵还能够保持一段时间的新鲜。 以此类推，假设……我们斩下一个人的头颅，取出他的大脑，再放进罐子里，设法给大脑供血和其他所需要的养分，使得大脑能够继续保持意识。 如果将来的人研究出了这种科学……那是不是可以借由各种刺激和幻觉，人为地主宰这颗大脑的喜怒哀乐？ 就像南柯一梦那样，让他在虚幻中度过一生而不自知？” 高晟头脑不笨，自然听得懂这个故事，他瞬间想到一个可能，只觉得背后有些发凉，定定地看着云天明，然后用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颤音惊道，“……天明，难道林主教他……他拿人……” 他想问林主教是不是已经拿活人试过了！ “……想什么呢！”云天明看他的表情，终于嗤笑道：“林老师就算要做，也会公开去做，不会藏着掖着……更何况，他对我说过，以我们现在的科学知识，根本无法实现这种实验！ 只是，林老师那时问了我一个问题，如果那是真的……才是大恐怖啊！” “……什么？什么问题！” 看着云天明那双在黑夜里仍熠熠生辉的目光和前所未有的严肃表情，高晟下意识地追问道。 云天明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念了一段盘古经里的话。 “……勤行的人，不必忙于赶路，也要抬头仰望星空，那里，有我为你们准备的乐园！” “你想过没有，如果……我们，就是被放进罐子里的大脑呢？ 我们又该如何证明，自己真的存在呢？” 云天明说完，就侧过头，继续看着缝隙外面的星空。 第229章 返航 八 你当爸爸了! 次日清晨，返航舰队的船员和乘客在海军军官的呼喝声中揉着眼皮起床，开始了新的一天。 舰队的船员自不必说，无论是神州号上的济州辽东船员，还是鸢尾花号上的殷人船员，都有着丰富的航海经验，互相之间配合默契，不用军官怎么催促，自己就能完成换班流程。 但是船上的大小乘客可还没有适应海上的生活，此时一个个的神情疲惫，显然昨天晚上又没怎么睡好。 这也包括四十一个返回本土的东华公民，如果本人不是海军或者经常在海上，哪怕可以享受单独的两人船舱，他们的精神状态也大多欠佳。 梁华一边打了个哈欠，一边系着陆军上校灰色军服的扣子，然后顺着木梯走到神州号的甲板上透风。 今天的天气很好，蔚蓝色的天空就像一块巨幕扣在一望无际的海面上，让人心旷神怡。 他深深吸了一口海上的新鲜空气，接着开始打量甲板上的场景。 三根桅杆上的风帆已经全部升起，此刻被西南风鼓动成一个个优美的弧线，正好挡住了他眼前的晨曦。 这艘船正在全速前进。 桅杆下面，十几名水手正在用海水清洗甲板……梁华观察了一下，发现有些甲板的颜色和其他的不同，明显是更换过。 看来潘学忠对自己说的没错，经过两年时间，三艘新家园级战舰的零件都至少换了一两成了。 这时，他听到后面有女人的笑声传到耳边，不禁回头看了看身后的船舵处，发现那位“带刺的玫瑰”——杜雯雯，正在和大副米阳笑着说些什么，似乎关系不错的样子。 米阳这家伙，不是有女朋友了吗？ 在济州胡闹也就算了，现在还这么搞，不怕赵若安跟他吹了啊？ 梁华摇摇头，决定就当没看见。 “……全体都有！解散！现在去餐厅吃饭！” 船长刘彦文的声音，突然在从船首方向传来，梁华循声望去，原来是刘船长刚给一群身穿蓝色制服少年军官训话完。 他神色一动，径直向那个身穿海军少将制服的身影快步走过去，一边走，还一边笑着招手道。 “……嘿，刘船长！走啊！一块去吃饭！” “……哦！是梁上校！”刘彦文迎了过去，笑道，“昨天和你没有聊过瘾，咱们今天继续！” “哈哈！我也正有此意！”梁华爽快地点头，与刘彦文相视一笑。 济州港上船开始，刘彦文就主动对自己释放善意，梁华自然也猜到了对方的目的。 东江管委会成立后，就正式设立了海军陆战队，准备合伙去南洋找第二舰队干买卖，可以想见，本土的执委会多半也会安排这样的设置。 甚至可能像宋维纶说的那样，专门成立一家海军主导的、东印度公司性质的武装殖民公司，去南美洲的东西海岸和加勒比海干买卖创收。 不过，陆军也有自己的利益，留守本土的李斌虽然能力并不是很突出，但成立陆战队这种关乎核心利益的事情，他绝对不会轻易松口……而这时候选择回到本土的自己，就自然而然地成为了海军的突破口。 梁华好歹在新华港陆军军校当过一段时间的教官，在陆军内部也有一些威望，别的不说，拉一批人手还是不成问题的。 这几天，两人已经把条件谈的差不多了，梁华会在陆军内部支持成立本土海军陆战队，并在必要的时候负责从陆军内部拉出一批人，条件是海军需要给与他全权和充足的资金武器支持。 此外，海军如果真的成立殖民公司，他要有百分之五股份的优先购买权！ 最后一个条件刘彦文不能替严家傲做主，就暂时搁置了下来，不过两人已经开始商议搭建海军陆战队的人员和指挥架构，以及战术相关的问题了。 两人边走边说，来到一层的小型军官餐厅。 与东华陆军的官兵同吃同住不同，海军更强调官兵等级和专业性，所以海军军官有专门的餐厅和厨子……其实都在一条船上，也不会真有哪个傻瓜军官会苛待水兵的食物供应，除非他不怕水兵哗变。 他们走进小餐厅时，里面已经坐了六个人，其中四个是所谓的“稳健者联盟”的成员，两人看了一眼就选择了无视……没人会注意这种无关紧要且没什么贡献的小角色。 而剩下的两人，就让刘彦文和梁华不得不主动上前打招呼了。 “宋委员！王总工，你们起的都挺早啊！” 梁华笑着对宋维纶和王乐知打了个招呼，这两人一个是管委会委员，一个是管委会建筑局总工程师，回到本土后前途一片光明，他自然愿意与其打好关系。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嘛！”宋维纶把碗里的南瓜大米粥喝完，笑道。 刘彦文这时摘下头顶的海军帽，注意到两人面前的南瓜粥和煎咸鱼，笑道：“两位怎么不点红烧肉呢，我听老陈说，咱们储存的新鲜猪肉不多了，吃完了就得等两个月后去本土了。” 宋维纶闻言，放下筷子，摇头道：“刘船长，我不是无肉不欢的人，几个月不吃也没什么，何况还有腌肉和鱼肉呢！” 坐在对面的王乐知为他解释道：“宋委员把自己那份配给猪肉给那几个生病的孩子了……我也把我那份也给他们了。” 梁华和刘彦文互相看看，刚想说话，宋维纶连忙道：“艾！这事就是我个人突发奇想，你们不用管我，该点什么点什么！” 两人有点尴尬地点点头，但是到底没有点红烧肉，而是也点了南瓜粥和煎鱼，为了化解尴尬的气氛，刘彦文瞧见王乐知孤身一人，身边不见他女朋友杨雨彤的身影，便问道，“王总工，你怎么自己一个人过来吃饭？杨妹子呢？” “……她，她晕船得厉害，昨天吐了好几次，她现在躺着呢，没胃口。”王乐知说着，叹了口气。 “这么严重？让苏医生看过了吗？”梁华问道。 王乐知点头，“我一大早就去跟苏医生说了，现在估计正看着呢，我也是抽空才出来吃口饭。” 梁华皱了皱眉，刚想说话，小餐厅的门就被一个人急匆匆地推开。 来人正是船医苏锦霖！ 他一见王乐知，就快步走到他身边，笑道：“……王总工！恭喜啊！你要当爸爸了！” 第230章 返航 九 大西洋公司 “……啊？” 王乐知被这个突然的消息搞懵了，然后才一下子跳了起来，紧紧抓住苏锦霖的手，激动地道：“苏大夫！你……你说雨彤她怀孕了？” “对！我刚才给她用了早孕试纸，她确实怀孕了！”苏锦霖说完，又提醒道：“不过她的状态不太好，怀孕加上晕船，必须要好好照顾，不然可能会流产！” “……好！我知道了！我一定好好照顾她！！”王乐知用力地点点头。 “恭喜恭喜！” “王总工好福气！” 三人见状，也赶紧笑着恭喜，还说有问题随时找自己帮忙。 王乐知一一道谢，也不喝粥了，直接向厨师老陈要了个食盒打包一些吃的，拉着苏锦霖就往船舱奔去。 到了船舱，看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杨雨彤，他连忙过去吻了吻女友的额头，拉起她的手，说道：：“雨彤，你……你别担心，我一定会照顾你和儿子的！” 杨雨彤虚弱地扯了扯嘴角，“傻瓜！还没出生，你怎么知道一定是儿子？” 王乐知挠了挠头，“……额，不管男孩女孩，我都喜欢！” 随后，他又拉着苏锦霖，问了一些照顾孕妇的注意事项，才送走了对方。 等到船舱里只剩下两人，王乐知情绪平稳了一些，坐在女友身旁安慰了一阵，还亲手喂对方吃了几口南瓜粥，然后就借口去借孕产资料离开船舱来到甲板，看着海面上和船竞赛的海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得知女友怀孕，他一开始自然非常惊喜，不过当他清醒一些后，又有些担心孩子是否能顺利生下来，以及……自己到底要不要和杨雨彤结婚！ 本来这不算什么问题，两人在大学就在一起了，如今已经快过六年，如果不是迟迟买不起房子，可能早就结婚生子了。 只是，时间环境会改变一个人，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以后，他就发现杨雨彤越来越没有安全感，也越来越喜欢无理取闹了。 她总是会担心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比如要求自己晚上九点之前必须回来，家里的钱都要她保管，还喜欢吃一些莫名的飞醋……这也就算了，姑且算是生活上的情趣，也无伤大雅。 但……她的一些观念和政治上的追求，已经让王乐知有些无法忍受了。 她居然被杜雯雯说动，准备联合成立一个“进步团体”！ 即使王乐知对那些内容不感兴趣，也很清楚，她们的那些观点，根本不适应这个时代！ 除非执委会的人都昏头了，才会支持她们的主张！ 而为了拉着自己和杜雯雯一起回本土，杨雨彤甚至还主动结束两人的分居状态，缓和关系， 谁知道居然这么巧就怀孕了…… 连王乐知自己都不清楚，他是否还爱着对方，他其实是打算回到新华港以后，就和对方摊牌的……要么远离杜雯雯，要么就分开。 “……怎么了？看你情绪不太对，有什么问题吗？”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王乐知回过头，对来人摇头苦笑道： “没什么……就是有点迷茫。” “你这可不像即将当父亲的迷茫啊！”宋维纶手上拿着两杯米酒，把其中一杯递过去，笃定地道：“说说吧！你和杨雨彤是怎么回事？ ……当然，我只是好奇，你不愿意的话，就和我喝一杯，权当庆祝了。” 王乐知接过酒杯，低头看了看，然后一饮而尽，接着抬头看着大海，叹息道：“……你可能也听到了一点消息，雨彤和杜雯雯她们经常聚会吧？” 宋维纶轻轻点头，没有说话。 这方面的事李松年曾经对他说过一嘴……只是私底下监.控公民.隐私，容易犯众怒，所以他只能装不知道。 “……其实，我真的宁愿我们没有来到这里，那样的话，说不定这时候我们都买完房，孩子都一两岁了……” 王乐知自嘲一笑，把自己知道的那些事情对宋维纶说了一遍，他也不怕宋维纶会到处宣扬，因为两年接触下来，他知道对方不是那种人。 “公民进步党……她还真是能折腾啊！” 宋维纶觉得自己都有些佩服那位玫瑰小姐了。 您就不能低调一点，慢慢积累资历吗？ 九百多人里，有组织能力的人毕竟是少数，轮年龄也总能轮到你当一次执委委员，至于现在非要弄些不可能实现的东西去煽.动大家的情绪吗？ 他不认为对方不清楚这一点，那她这么做的原因，恐怕就只有一个了。 女人为了权力，也会疯狂起来的啊！ 宋维纶拍拍王乐知的肩膀，没有说安慰的话，而是问道： “那你准备怎么做？她都怀孕了……无论如何，最好还是等回去就再说。” 王乐知点点头，“我本来就打算等回新华港以后，再和雨彤好好谈谈的……现在，也只能等孩子生下来了。” 他用大拇指了指自己，苦笑道：“好在，我现在算是实现了十七世纪的财富自由了，养个孩子也不费什么事。” “……这倒也是。” 宋破维附和一声，不再谈论对方的私事，转而问道：“……你回本土兑换完贡献值，有什么想法？想好准备投资什么了吗？” “……还没有太详细地计划。”王乐知摇头，“大概是成立一家测绘和道桥建设相关的公司吧？毕竟这是我的本行。 而且我听丁杰他们说，本土已经造出了可以实用的蒸汽机车……要建设铁路，可离不开道路和桥梁建设，前景一定很不错！” 提到自己的专业，王乐知精神都振奋了起来，脸上也带着笑意。 宋维纶赞同道：“这方面确实很有前途！看来我要准备钱投资你的公司啊！” “欢迎欢迎！有你宋财神带头，我这公司肯定就不缺投资和贷款了！”王乐知立刻表态，然后回过味来，又问道：“宋财神，你找我，是想让我也投资你的【大西洋公司】吗？” “没错！”宋维纶也遮掩，大方承认，“太平洋西岸不适合由殖民公司进行开拓，但是对于美洲和大西洋沿岸来说，殖民公司的模式会更加灵活和高效。 而成立这样的武装殖民公司，需要专业的雇佣军和海上力量，所以需要每个公民都要参与其中，无论是能力上的，还是资金上的。” 第231章 返航 十 爱国者联盟 两人说话的时候，闻讯赶来的杜雯雯和一名叫做江婉莹的第二舰队年轻女公民，也正在船舱里安慰着杨雨彤。 “我看得出来……他，不是很想要这个孩子。”杨雨彤躺在床上，用平静地语气说道：“他其实演技很差的，连我都骗不了。” “……真的没办法挽回了吗？”杜雯雯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好友，咬了下银牙，劝道：“彤彤，我不希望因为我的原因耽误了你的幸福，毕竟人这一生只能活一次……” “你不用担心我！” 杨雨彤抬了下左手，看着面前身穿修身灰色连衣裙的杜雯雯，微微摇头，“……我确实还爱他，也会生下这个宝宝，但是，如果他还是坚持做一个事不关己的看客，那就……分开吧！ 我不需要一个关键时刻不和我站在一起的丈夫！ 我们这样继续勉强在一起，对他，对我，对宝宝，都是一件很残忍的事！ 我曾经以为可以用我们的爱来影响他……但那太自私了，我不想做那种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女人。” 杜雯雯身边的江婉莹听他这么说，不禁佩服地说道：“彤姐！你真是好冷静！我还以为……” 她说到一半，觉得不妥，就吐吐舌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以为什么？”杨雨彤笑笑，“以为我会哭着跟你们说，我要退出我们的事业？ 我要和男人一起照顾小孩？ 呵呵，换做两三年前，我或许会这么选择，毕竟我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都是这么说的——一个女人的主要价值就在于她的家庭和孩子……” 她说着，深吸一口气，指了指舷窗外的海面，“可是我们毕竟来到了一个新世界！ 而那些男人却希望在这里复制旧世界的一切！ 没错！这个时代要更落后更残酷，大多数人都处于被压迫和半饥饿的状态……但这并不是我们同流合污的理由！ 他们以为自己可以克制特权带来的诱惑，以为搞一个似是而非的公民大会，给其他人一点上升通道，就可以千秋万代了？ 我们都知道……这是做梦！” 她温柔地抚摸着自己的小腹，抬起头坚定地说道：“我们必须坚持下去！为一个更美好更公平的世界，也为我们的孩子……不至于有朝一日被反抗的民众推上断头台！” 听着这番斩钉截铁的话，杜雯雯定定地看看着杨雨彤，好像是第一次认识她。 她没想到，仅仅两年时间，对方思想的深度，竟然不知不觉地达到这个程度。 不过，这对她来说并不是坏事，为了心中的理想，她需要意志坚定的战友和同志。 “雨彤！你说的对！如果我们不努力推动这个国家的进步，放任那些位高权重者们的傲慢，这个共和国，未来恐怕免不了要爆发一场大革命！ 只有废除事实上的等级制，给与其他人真正的公民权，彻底实践人人平等的观念，这个国家才是有未来的，否则……我们只是又建立一个没有皇帝的封建贵族王朝而已！” …… 与此同时，米阳吃完早餐，叼着一根牙签，敲开了刘彦文的船长室，见对方正在查看文件和地图，就随手拉开椅子坐下，问道： “老刘，就你一个人啊？宋财神和梁华呢？我有事要对你们说。” “宋委员去找王乐知谈话去了，梁上校在甲板培训学员……什么事？”刘彦文合上文件，抬头问道， “正事！”米阳把牙签收进军服的上衣口袋里，认真道：“我们的玫瑰小姐正在搞串联，你知道吗？” “知道！” 刘彦文点点头，无奈摊手道：“……但这是她的自由，我们总不能找个借口把她关起来吧？ 咱们忍一忍，等到了本土，她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米阳摇头道：“今天早上她来找我拉人头了，我觉得她的那些动作……还是应该多加注意！ 殷石头昨天我也对我说，杜雯雯曾经和他聊了一些关于自由和选.举权的事情，这符合教义，殷石头还以为我们准备给所有殷人公民身份了呢！” 听到殷石头的名字，刘彦文一下子坐直了身体，他连忙问道：“……你跟他解释了没有！其他殷人水兵知不知道这事！ 草！这娘们不是添乱吗？” 殷石头是最早投靠新洲共和国的殷人之一，现在是神州号的代理布道人，在船上的殷人水兵心中挺有威望。 虽然他的家人都在新华港，而且对盘古的信仰.非常虔诚，甚至称得上狂热，基本不可能反叛，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刘彦文此时突然一阵后怕，背上冷汗都出来了。 “我跟他说清楚了。”米阳拿起桌面上的阴阳鱼徽章看了看，然后把目光投向刘彦文，严肃地道：“殷石头没问题，其他水兵没啥文化，也很好哄。 但这终究是一个隐患，而且不仅是我们船上的隐患，对本土来说，也是个麻烦！ 你想想，杜雯雯的设想听上去多进步多正确啊！多半能得到妇委会的支持，一些同情心泛滥，思维还没有转变过来的人，可能也会投赞成票，这差不多就超过半数了！ 如果她再提出顺势重选执委会……” “……靠！真踏马的操蛋！” 刘彦文想通这个逻辑，不禁骂了一句，也不知道是骂杜雯雯，还是骂妇委会。 但他也知道，自己骂几句没用，从人数对比上，现在本土的局面可能确实有点麻烦。 第一舰队和第二舰队一共走了两百多人，其中大部分都是男性，就算这次回来41个，也还有六分之一的人无法亲自投票，这就让妇委会的票数逼近了半数！ 如果不是相信陆亚洲冯德才和任长隆等人的手腕，刘彦文甚至觉得现在本土已经通过了类似的主张！ “你什么想法？”刘彦文看着坐在对面的米阳，询问道。 “必须有人站出来做同样的事情了！”米阳把铁质徽章放在桌面上，淡淡地分析道：“既然出现秉持不同观点的政.治团体已经不可避免，那我们也不能落后了！ 本土的海军，陆军，基金会，还有各个行政部门，虽然都有各自的利益，但都不会希望杜雯雯这种主张激进的人上来掀桌子捣乱，我想我们也可以成立这样的一个联盟。 这个联盟只吸收军官和有突出贡献的公民加入，未来也可以开放门槛，吸收殷人和明人，以及其他国家的精英人士加入。 名字就叫共济……额，暂时叫【爱国者联盟】吧！” 第232章 返航 十一 登陆夏威夷 “……爱国者联盟？” 刘彦文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总觉得很像是电影里超级英雄组合的名字……不过总比什么复仇者联盟要好听。 “好吧！我加入！”他点头道：“宋财神和梁上校应该也会加入，其他人我再问问……具体的主张你想过了吗？” “当然！”米阳一笑，“其实主要就三条，首先就是支持基础信条，维护共和国的利益，保证稳定和发展。 其次要承认盘古赋予了每个人平等的权利，但是移民必须要做出足够的贡献，才能正式成为公民。 最后就是一个愿景，把文明的光辉播撒到全世界……怎么样？” 刘彦文摸了摸下巴，“听上去还行，但这种主张太温和了……等回到本土，咱们找崔教授再参谋一下，他是专业的。” 米阳点点头，笑道： “其实我觉得，执委会这时候估计已经成立类似的组织政d了，但这并不碍事，大不了咱们到时候合并一下呗，反正不能让杜雯雯这种人瞎搞！” …… 此后三十多天，返航舰队借着盛行西风一路向东南方向航行，终于在第38天后，在北纬28°附近发现了自己的目标。 这是一座长条状的一座小岛屿，面积大约五六平方公里，此刻岛屿上方正盘旋着很多海鸟，想必岛上一定积累了很多鸟粪。 “……经纬度差不多对上了，这座小岛应该就是中途岛了！” 神州号的甲板上，米阳放下望远镜，向身旁的刘彦文问道：“咱们派人去岛上看看吗？现在那里估计没有人。” 后者想了想，轻轻摇头，“算了，直接去东南方向的夏威夷群岛吧！那里才停留的价值。” “嗯……现在咱们又没有飞机，中途岛的价值确实不大。” 于是，两艘船掠过中途岛，继续向东南方向1200海里的夏威夷群岛方向航行。 第三天的时候舰队遇到了风暴，好在两艘船出发前都提前进行了加固，并且底舱有足够分量的铜锭铁锭压舱，所以有惊无险地度过了风暴区，但即便这样，还是有两名船员不幸被卷入了海里。 如此又过了十一天，返航舰队终于在南面发现了一串火山岛……夏威夷群岛。 群岛总体呈现西北东南走向，最大的岛屿位于南部，群岛大部分岛屿都有土着居住，看上去人口最多的岛屿在西北角附近。 舰队众人商议后，还是决定按照库克船长的经验，采取友好访问的态度，顺便再让船上的教士用热气球、酒精和火炮忽悠一下岛上的土着，传播盘古信仰。 1622年12月10日上午，两艘船逐渐靠近夏威夷岛（欧胡岛）的南部海岸（檀香山）。 岛上的土着发展两艘帆船后，立刻划着上百艘独木舟和双木舟靠近，其中不少人还拿着骨质长矛。 “……看这架势，他们好像不是很友善啊？”丁杰看着马上要靠近鸢尾花号的几十条独木舟，为了船上孩子的安全着想，咬牙下令道： “命令炮兵组，开炮警告！” “收到！”大副段培文立刻转身，吩咐炮兵开火。 “砰！砰！” 船身一侧发射的两枚九磅炮弹在独木舟群前溅起了冲天的水花，吓得土着立刻停下了划船的手，几个呼吸后，他们马上用同样的速度转向往岸上的方向划船。 稍微远一些的神州号也用火炮驱赶走了企图靠近的土着。 “……这开局，想不打也不行了啊？” 神州号上的刘彦文看到这一幕，不禁轻叹一声。 “打不打结果也不会有什么不同的。”米阳看了下岸上稠密的人口和建筑，摇头道，“如果几年后他们能活下来一半，就算他们免疫力强！ ……历史上几十万夏威夷土着可是死了百分之九十以上！” “那就打吧！本土要制霸太平洋，就必须控制夏威夷，只能怪他们命不好了！” 刘彦文不是扭捏的人，立刻吩咐船只选择合适的抛锚点，然后派八十名水兵乘坐小艇持枪登陆。 梁华也把船上的二十五个陆军少年军官和一百多人的成年工匠移民组织起来，此外，两门九磅炮同时被吊到专用小艇身上，准备进行火力压制。 “让殷石头带着热气球跟着上岸，打完之后就靠他了！”刘彦文又吩咐道。 至于岛上看起来乌央乌央成千上万的土着，他真没把他们看在眼里。 两三百装备火枪火炮的军队如果打不过只有石矛骨矛木矛穿着草裙的土着人，那干脆一头撞死得了，省的浪费粮食。 在两艘船的舰炮支援下，登陆行动异常顺利，岸边的土着人全都被吓跑了，只留下满地狼藉的沙滩。 梁华亲自上岸，负责指挥登陆的水兵和工匠民兵。 他没有着急去追赶土着，而是先整队，安排人手接应两门火炮，然后才指挥部队向内陆的“城市”前进。 檀香山（火奴鲁鲁）的地势很平坦，当地土着还在平原地区种植了大量甜薯和芋头，附近还有椰子和面包树以及其他的热带水果。 越靠近土着的城市，发现的土着人就越多，但是他们一看到军队，就飞快地躲远了。 梁华并没有下令开枪射击，他今天的目标并不是杀人或者占领土着人的城市，而是看看能不能用武力迫使夏威夷土着的酋长臣服，并上贡一些食物和水果补给。 反正谈不拢就打，打完再谈，配合热气球的威慑，相信很快就能达到目的。 获得了对方的臣服，再得到一定的补给后，返航舰队就会暂时离开夏威夷回到本土，没必要耽误太多时间。 中午时分，火枪和火炮方阵抵达土着城市的外围。 这与其说是城市，不如说是一个规模很大，由一栋栋草顶木屋组成的大村子。 梁华走进一间空木屋观察了下，发现这些土着居然连陶器都没有，做饭好像是用烧热的石头烤熟的，倒是席子编得很不错，皮毛做的衣服很也相对精美。 他没什么耐心欣赏土着的艺术，确定土着的生产力水平后，就立刻下令两门火炮对着城市中心的方向发射一轮，再让殷石头升起热气球，然后就等着土着酋长派人过来谈判。 第233章 返航 十二 祭祀 神州号的代理教士殷石头是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殷人，他皈依盘古已经有三年了。 即便已经知道热气球能升上天空，只是神灵设下规则的衍生现象，并不是真的神迹。 但殷石头每次站在热气球的篮子上，都会在心里由衷地赞叹神灵造化的伟大，并觉察自己的渺小。 “……我借用您的威，并非为行我的义，而是以此拯救这些迷茫的灵魂，愿您看顾我这渺小的求道者！” 上热气球前，殷石头照例闭眼低声祈祷了一句，接着踏进了热气球的篮子里，在两个地面助手的帮助下缓缓升空。 热气球升空有着严格的操作流程，具体如何展开，添加多少鲸鱼油，甚至地面锚点的选址和天气评估都有详细的要求。 不过再怎么按照标准操作，热水球也是手工制作的非标准品，还是有一定发生意外的几率，所以每个登上热气球的教士一般都会进行祈祷，并且留下遗书。 不过这次显然没有发生意外，两个身穿灰色斗篷的助手熟练地把绳索在一颗椰子树上固定，并用滑轮控制住热气球上升的速度。 于是，在远处的夏威夷土着震惊的目光中，一颗刷着太极阴阳鱼团图案的灰色热气球就“原地升天”了！ 恰好这时，被岛上卡纳卡人的国王派过来查看情况的祭司多拉卡亲眼目睹了这一幕，他当场就匍匐在地上，祈求提前到来的“龙诺神”宽恕自己—— 还有一个多月就是夏威夷人的新年（丰收节），而龙诺就是南岛-波利尼西亚人信仰体系里的丰收之神。 梁华看到那个带着上百个卫兵的土着酋长被吓得趴在地上，满意地笑了笑，当即就让热气球下面的一个明人见习教士赵文弼前去交涉。 这种忽悠人的事情，还是要找专业的人来做。 见习教士赵文弼三十岁出头，眼睛瞎了一只，带着一个皮质眼罩，气质有点猥琐，又有点神秘。 他原名赵有田，山东登州自耕农的次子出身，因为从小眼睛意外残疾，加上父母相继去世，受尽了哥嫂和同村人的嘲笑。 十四岁那年他一气之下离开了家，从此闯荡江湖，艰难求活，最后还是靠着给一个老算命先生养老送终，才学到了一点识人看相的口舌功夫，过上还算不错的日子。 可是好日子没过多久，他就又得罪了当地一家富户（暗地里咒人家死），被迫坐船去辽东和出马大仙们抢生意，结果刚去不久，女真人就造反了！ 大明官军大败亏输，等他反应过来跑路的时候，八旗兵已经席卷了辽东，他也只能在复州剃头当了大金的顺民。 如果不是东华人打过来，他恐怕一辈子都要当八旗大爷的包衣农奴。 赵文弼得了命令，不敢怠慢，连忙提着几瓶米酒走了过去。 “……这夏威夷岛的土人，连块遮羞的布都没有，真是茹毛饮血啊！”等他看清楚那些趴在地上的土着的草皮裙打扮，心里暗道长了见识。 确定对方已经被吓得瑟瑟发抖，赵文弼放松了一些，然后按照流程，先把趴在地上领头的扶起来，指了指自己，再指了指身后浮在天空的热气球，最后向对方介绍起了米酒。 几分钟后，多拉卡祭司惊惧交加地跟着赵文弼来到了热气球下面，然后亲眼看到殷石头从天上“飞”下来，彻底确定，这些人就是龙诺神的使者。 和梁华自己预估的差不多，热气球火炮酒精这三板斧下来，没有一个野蛮人能挡得住，他只是等待了半个小时，殷石头就成功降服了那个土着酋长。 他也不想耽误时间，确定那个自称多拉卡的酋长愿意提供水果和食物以后，给就派人回船上报告情况。 既然目的达到了，刘彦文和宋维纶等人决定对这些土着人保持一定的友善，岛上估计能有十几万土着，依靠两艘船上的军队和武器虽然有把握完全征服这里，但是这没有必要。 他们的第一目标还是返回新华港……至于这里的土着，希望本土的舰队下次来这里的时候，他们的国度没有因为流行病而崩溃。 下午，在多拉卡祭司的主持下，成堆的田薯椰子香蕉和其他水果被土着人堆放在沙滩上，这让梁华非常满意，经过快两个月的海上航行，两条船上的水果都已经吃的吃得差不多了。 但有一种礼物他却拒绝接受，因为那是几个被绑起来的男女和小孩，甚至还有婴儿……多拉卡祭司准备用他们的生命和鲜血取悦龙诺神的使者！ “……我觉得，岛上的土着肯定是把我们当成什么神了！不然不会这么干！” 宋维纶看着被梁华送到神州号上的八个土着男女和一个婴儿，对身旁的几人分析道：“……用活人献祭在原始社会中普遍存在，但通常都是用在宗教仪式上。 这可能会给下次来这里的舰队带来麻烦……因为对方是把我们套入了自己的神话体系里了，并不是真的从世俗上臣服我们！” 刘彦文皱眉想了想，然后低头看着不断从岸上运回水果的小艇，摇头道：“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反正他们也跑不掉，就算用武力，征服这里也没什么困难。” “这倒也是。”宋维纶点点头，“那咱们就先回本土吧！两年没回去了，距离家越近，还真是越想他们了！” 第二天一大早，在岸上休整一夜后，两艘船离开夏威夷岛，开始回到本土的最后一段航程。 这次返航的路线大致和西班牙大帆船航线重叠，只不过从中途岛开始，航线就向南偏离，而从夏威夷群岛出发，如果想要回到新华港，就必须向北航行回到西风带，否则继续一路向东，多半会直接到墨西哥沿岸。 经过半个月慢速航行后，由副热带高压带来的西风逐渐变强，返航舰队的船速也从四五节提升了一倍。 又过了九天，舰队终于在北纬41°附近看到了连绵的大陆！ 第234章 返航 十三 证件 “……我们回家了！” “……看啊！那就是新洲！！” “新洲大陆……竟是真的！” 确定发现新洲海岸以后，两条船上的乘客都沸腾了！ 尤其是那一百七十六名成年辽东移民（路上死了四人），基本上都跑到甲板上来看自己未来的新家园长什么样。 水兵们提前得到了吩咐，只是维持秩序，并没有阻拦他们。 一时间甲板上议论声一片。 “……刘兄！古人云，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如今我们这一趟，岂止行万里，两万恐怕都绰绰有余啊！ 就是不知道这所谓的东华国，到底是怎般模样？” 说话的人，正是当初济州岛旌义县三大家族之一赵家的二公子赵元统，此时他还是一身青衣儒士打扮，并没有像其他人换上利落的东华装（工装），看上去倒是有些格格不入。 而他说话的对象，则是当初在熊岳河之战中，冒死逃到东华阵地上的明军千总刘三刀。 “……想来应是一处地广人稀的所在。”刘三刀舔了舔被海风吹的皲裂的嘴唇，收回望向海岸的目光，转过头对赵元统道：“赵先生，现如今我们已入了东华国籍，是东华国之人了，往后这里便是我们的家乡，平日的言语上……还是要多加注意才是！” 赵元统闻言一怔，沉默地点点头，抱拳道：“……多谢提醒，在下会注意的！” 刘三刀点到为止，笑着摆手道：“无妨！我与赵先生同乘一舟，相识一场，自是有缘之人，日后赵先生飞黄腾达，可莫要忘了刘某啊！” 赵元统苦笑着指了指自己身上儒衫，道：“刘兄说笑了，在下乃是儒门弟子，信的是孔孟之道，而东华上到达官贵人，下到番兵小卒，无不是盘古道信徒……东华又无科举，小弟如何能在东华飞黄腾达？” “……这倒也未必！”刘三刀沉吟一下，低声道：“赵先生，你知道是梁上校他举荐我上船的吧？ 他与我闲谈时曾说过，东华本土已与中华隔绝三百余年，诸多文化和礼仪都失去了，如今海路已经通，东华的贵人肯定需要有人教导子女中华的诸子经典，以承道统……这就是赵先生你的机遇啊！ 哪怕是做某位贵人的府上西席，也未尝没有出仕的机会！” “这……” 赵元统仔细琢磨了一下，发现自己竟然真的心动了！ 他这次义无反顾接受宋维纶邀请，冒险登上鸢尾花号，除了不想做个饱食终日的无用书生外，也存了去东华本土传播儒家道统的想法，但他最多只想过一边做工一边开私塾，却没想过直接给东华贵人当教习！ “刘兄，那梁上校当真说过这话吗？……并非是小弟不信刘兄，而是小弟也认识几个东华公民，他们无一例外对名教并无好感啊！” 刘三刀笑道：“艾！正所谓事在人为，济州的东华贵人不敬名教，那东华本土的贵人却未必如此，而且东华素来主张言语和出版自由，赵先生你大可以公开刊印儒家经典，说不定会有所成效呢？” 赵元统听他这么说，终于下定决心，对刘三刀长揖道：“多谢刘兄提点！” “小事一桩，小事一桩！赵先生不必放在心上。” 刘三刀看这读书人已经被说动，心里也松了口气，便找个理由，转身向自己的船舱走去。 他主动接触赵元统，还鼓动他在东华本土传播儒家思想，当然不是他自己的想法，而是为了完成上面交代的任务。 在战场上投奔东华军后，他因为明军军官的身份被仔细审问过，不过他是真心投靠，很快就被吸收进了情报保卫局，明面上是东江义从军的一名排长，实际上有双重身份。 据他所知，义从军内部有不少这样的人，除了上面的公民军官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其他人都不清楚身边的同僚和长官是不是还在领取情保局的薪水。 而他这次跟随舰队本土，他的直接上级就变成了宋维纶，后者给他安排的任务之一，便是要设法鼓动赵元统那个呆子去本土传播儒家大道。 刘三刀猜不透那个位高权重的宋委员为什么要这样做，但他也不想知道，无论是背后有什么权力算计，他都不想掺和……他积累的那点官场上的经验告诉他，有些事情，知道了就是给自己招惹祸端！ “……刘大哥，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推开舱门，只见船舱内一个年轻人躺在吊床上，正拿着一本书琢磨着。 “……小戴啊！你怎么没去甲板上看看？新州大陆的景色很是壮美啊！”刘三刀笑着对年轻人说道。 那年轻放下书，摇摇头，“都是树林海岸，没甚好看的，地理书上都介绍过了……眼下我们只是刚到了东华国土的南疆海岸，真正到新华港还要几天时间呢！” 刘三刀神色一动，又问道：“那是什么地理书，上面可曾介绍过整个新洲大陆的情形？” 戴孟琛看了刘三刀一眼，然后摇头道：“公学发的地理教材，只有文字和大概的地图轮廓，我知道的也不多。” 刘三刀好奇地道：“小戴你不是济州公学的文法教师吗？难道没有看过那种标注地图的地球仪？” “没有！”戴孟琛不动声色地放下了手上的书，沉默了几秒，然后试探性地说道： “……地振高冈，一派溪山千古秀？” “门朝大海，三河合水万年流！” “……宫廷玉液酒？” “一百八一杯！” 刘三刀哑然失笑，抱拳道：“原来小戴是局里的同志！亏我还在你面前遮掩……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就刚刚！”戴孟琛也笑了笑，“刘大哥，那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也是刚刚！”刘三刀从角落的包裹里取出一本笔记，在上面写了几笔，然后才又说道：“……小戴，你现在的任务是什么，有有和宋委员联络过吗？” 戴孟琛犹豫一下，点头道：“……我的任务是监视曹木匠他们……宋委员还没有找过我。” 刘三刀知道对方多半没有说实话，也不揭穿，而是伸手从衣服口袋的夹层里，取出一张用胶带保护的纸质证件。 “这是我的证件，我现在有个任务要交给你。” 第235章 返航 十四 靠岸 这天，华夏新洲共和国新海门港（尤里卡）总督鲁正平刚刚结束上午的狩猎，准备在自己那座可以称得上寒酸的红砖瓦房总督府内享用麋鹿做成烤肉。 新海门港是三个月前刚刚由松木镇改成的市级行政单位，也是新洲共和国除了新华港、温堡、南湾市、金山港和湾流市之后的第六个市县级单位。 不过嘛，人比人得死，城市之间的差距可比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大多了。 新海门港的归化民数量很少，除了不到五百人的驻军和民兵，就只有三千多归化民分布在沿海的几个城镇和村落。 广大的内陆地区则是被皈依盘古和不皈依盘古的殷人部落所占据，当然，经过鲁总督这两个月的不断出击，后者的基本都被驱赶到了更内陆的地区，现在海岸线上百里内，大大小小五十几个部落全都拜倒在了热气球、火枪火炮和酒精饮料的组合拳之下了。 此外，新海门港的经济基础也很落后，耕地基本没有，最拿得出手的，就是给新华港和温堡造船厂提供木材的伐木业。 可以这么说，如果不是出于加强对辖区内的莫多克人和内滋柏斯人的控制，还有把南部金山港连成一片的考虑，执委会可能都不会设置这个城市。 而这个存在感很弱的定位，自然导致了上面的拨款不足，以至于鲁正平连个像样的总督府（市政厅）都盖不起。 现在这座港口内，除了他这个光头总督，就只有寥寥六个公民，剩下的都是殷人归化民，后者三句不离盘古，所以无人说话的鲁正平，只好用骑马打猎的方式消遣精力。 至于他和几个民兵军官的马匹，则是花费不少钱从南面的金山港弄到的，实际上来自靠近墨西哥的殷人部落。 “……总督！总督！海上！有两艘大船！！” 鲁正平刚吃了一口烤肉，新海门港民兵连长易罗罗就急匆匆地前来汇报，他来自新海门港北面一个以渔猎为生的莫多克人部落，刚刚归化不到一年，说话还不是很利索。 “……是金山港的运输船吗？有几艘？”鲁正平问道。 易罗罗点点头，然后又摇头，指着墙上的旗帜说道：“两个，挂着旗！是咱们的！不是金山！” 鲁正平一愣，一下子站了起来，金山港现在每个半个月要派船向新华港运输水银金矿和其他物资，如果不是他们的船，还悬挂着新洲共和国国旗，要么是西班牙人冒充的，要么就是……远征舰队返航了！ “快！叫人跟我去海边！” …… 和他猜想的没错，只第一眼，鲁正平就确定了那是远征舰队的船！ “……一艘新家园级，一艘飞剪船……这应该是第二舰队吧？他们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站在了望塔上的鲁正平放下望远镜，低声说了一句。 “……小鲁，那是咱们的船吗？”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气喘吁吁地爬上了了望塔，询问道。 “应该是第二舰队的……”鲁正平点点头，看着喘气的老头，连忙道：“顾老，你先别激动，顾兄弟还不知道在不在船上呢！” 顾玉琢摆摆手，坐在石墩上，叹了口气：“我没事！那臭小子……多半不会这么快回来！” 说着，他又撑着膝盖站起来，透过窗户看了看靠近海湾的两艘船，摇摇头，“走吧！咱们去码头迎一迎……他们这一回来，可个个都是大英雄喽！” 鲁正平闻言笑道：“那我叫人把陈主教找来，给他们举行一个凯旋仪式吧！ 英雄就要有英雄的待遇！” …… 另一边，刘彦文和梁华原本想直奔新华港，并没有打算在沿途停留，但宋维纶说服了他们，理由提前上岸确定一些情况，对大家都很好。 这个“一些情况”，当然是现任执委会还在不在台上了！ 如果答案是否定的，甚至……情况更糟糕，那就要早做准备了！ 两人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都觉得有理，便用旗语通知了鸢尾花号上的丁杰，靠岸补充新鲜食物。 随着两条船逐渐靠近码头，刘彦文和梁华看到了岸上举着横幅欢迎欢迎人群，提起来的心都松了下来。 “……看来咱们的担心是多余的，最坏的可能没有发生！”刘彦文低声对二人说道。 宋维纶盯着码头看了一会儿，摇头道，“应该是我多虑了……不过以防万一，我先上岸去看看吧！” “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梁华不太理解宋维纶为什么这么小心……陆亚洲冯德才可都是手腕高超的人物，基本不可能翻船！ 宋维纶没有回答他，只是对二人点点头，转身准备上岸了。 三人说话的时候，两条船上的水兵也开始回应岸上的欢呼，身体探出栏杆挥舞着帽子。 殷人在高呼“盘古保佑！”，明人水手则遵从军队的习惯，高喊“万胜”！ 在这样热烈的氛围下，两条帆船在码头抛锚，船上的人开始放下舢板靠岸。 新海门港毕竟是一座市级单位，码头也采用了混凝土浇筑，还有一台采用蒸汽动力的起重机和货运铁轨车。 宋维纶听丁杰说过本土已经攻克了蒸汽机技术，没想到居然开始普及了。 “……顾所长！老陈！还有鲁连长！” 宋维纶看着欢迎人群打头的三人，出声道。 他认识地质勘探所副所长顾玉琢和温堡的陆军军官鲁，至于那位身穿黑色斗篷的中年人陈嘉，更是想不认识也难啊！ 因为他就是当初那个被殷人俘虏从屁股里掏出的骨刺刺伤的倒霉蛋…… “……原来是宋行长你啊！我还以为是第二舰队回来了呢！” 鲁正平主动上前，伸出双手个宋维纶紧握，然后又热情地和对方拥抱了下。 “第二舰队已经和你们汇合了吗？宋行长，你们第一舰队这次回来多少人啊！” 宋维纶看着三人和睦的气氛，也松了口气，抬手指了指身后的两艘帆船，笑道：“说来话长，等下刘船长他们下来，咱们好好聊聊！” 第236章 返航 十五(完) 半个小时后，红砖平房的总督府内，听完宋维纶刘彦文梁华丁杰等人的叙述，新海门港众人都很惊讶。 第一舰队竟然统治了半个辽东，还控制了大明的沿海！而第二舰队则干脆地征服了宝岛……这都大大超过了他们的预料！ “……这么说，咱们已经成了大明沿海的一霸和海上列强？”那位顾所长率先问道。 刘彦文笑着点头道：“不能说是一霸，大明沿海本来就没什么特别强的海军力量，我们只是填补了这个空白。 不过，现在荷兰人和英国人都已经在东南亚布局了，我们未来想彻底掌控东海和南海，还需要本土的支持！” “没错！”宋维纶补充道：“大明和后金暂时应该不会发展大规模的海军，但荷兰人却野心勃勃地想要扩张在亚洲的势力范围…… 他们将是我国在亚洲主要对手！” 听到要把荷兰人当做敌人，鲁正平和顾玉琢互相看看，摇头道： “……宋委员，你可能还不知道，执委会已经决定明年春天就派遣外交舰队去欧洲访问了，与西班牙和天主教联盟比起来，荷兰和新教联盟才更适合作为合作对象。 毕竟西班牙是新新大陆的霸主，我们必须远交近攻！” “外交舰队？” 听了鲁正平的话，宋维纶连忙问道：“咱们的实力够了吗？整个基督教世界联合起来围攻我们怎么办？” “是啊！执委会为什么不再等几年呢？”刘彦文也一脸不解。 看到两人的疑问，一直没话说的中年教士陈嘉摸了摸下巴，笑着解释道： “……执委会今年一直在讨论这个问题，最终得出的结论是，这种可能性其实很小。 现在可不是全球化基本完成的二十世纪，欧洲大陆上的国家……除了西班牙，也没有哪个国家拥有全球打击的能力和欲望！ 但是西班牙几十年前就衰落了，现在又被卷进和新教国家的战争中……除非我们挑战那些基督教国家的底线，否则他们是不会轻易同我们开战的！ 与其继续躲在家里等他们发现，不如主动出击，去欧洲施加我们的影响力，顺便进行贸易和移民。” 看到宋维纶还想提问，陈嘉又丢下一个重磅消息。 “……就算西班牙人想不开和我们打，现在我们也不用怕他们了！ 温堡造船厂今年七月据说已经初步解决了水下螺旋桨的密封问题，只要把蒸汽机装到帆船上，咱们的海军战舰就能吊打欧洲人的纯风帆战舰！” 鲁正平也笑着说道，“……我看内参上说，新华化学公司好像也在研究怎么把煤炭炼出柴油，有了柴油，吉龙岛号就能用了！ 有这四万吨的大家伙，整个太平洋就是咱们的内湖！” …… 第二天，在陆地上度过了一夜失眠（晕陆）后，返航舰队众人重新启程，前往北方850公里外的新华港。 在新海门港这里得到恶消息让宋维纶和刘彦文这些第一舰队的人非常振奋，他们没想到只是两年时间，本土的科技水平就提升的这么快。 居然就要步入蒸汽时代了！ 想到上百艘蒸汽铁甲舰兵临伦敦鹿特丹，逼迫欧洲人签署不平等条约的场面，真是让人激动啊！ 又过了五天，神州号和鸢尾花号终于在1622年的年底回到了华夏新洲共和国的首都——新华港。 …… 今年一整年，陆亚洲的心情都是快乐并痛苦着。 年初，随着去年蒸汽机技术的攻克，国内建设的速度不止提升了一个台阶，纺织业，造船业，钢铁行业……任何能够使用蒸汽动力的行业都获得了大发展。 作为这个新生共和国的领路人，他很开心能看到生产力进步和各种新商品重新出现。 但是国内市场的饱和以及资源的限制，却让他感到了无奈。 整个新洲共和国目前的人口也才不过十九万，其中只有一两万殷人国民有足够的购买力，去消费那些由蒸汽机制造出的产品！ 生产的多余商品只能放在仓库里生灰！ 甚至连生产蒸汽机的工厂都慢慢接不到订单了！ 最近这两个月，新华港和温堡越来越多的工厂停产，这让陆亚洲和整个执委会都深刻地明白——必须要为这些商品寻找销路了！ 没有足够的需求支撑，这些先进的产能最后也会慢慢枯萎掉！ 哪怕冒一些风险，也必须打开国门，向世界要市场！ 好在，蒸汽机带来的生产力革命使得军工和造船技术有了质的飞跃，蒸汽轧机可以用更高的效率制造钢制火炮，螺旋桨油封轴承能够为帆船提供额外的动力，连火枪制造也变得更容易和快速…… 有了这些武器做敲门砖，相信这个世界上的很多国家会愿意放开自己的市场。 而更让陆亚洲和执委会惊喜的是，第一第二远征舰队，居然在大明闯下了不小的局面！ 返航舰队抵达新华港的第二天，执委会大楼内，执委会刚刚听取完宋维纶的报告。 坐在会议桌前的陆亚洲主动站起来，说道：“……宋维纶同志，感谢你的介绍！同志们，我想我们应该为第一第二舰队的所有人鼓掌！ 他们的成就远远超过了我们的预期！” 在场没有人不认同这个评价，全都站起来对着宋维纶鼓掌。 是啊！ 本来派舰队去亚洲的目的就是贸易和移民，谁知道直接变成了抢地盘开拓殖民地！ 甚至东江管委会的人口数量都比本土的归化民数量还多了！ 这可是一个非常大的市场，如果再加上大明……真是潜力无限啊！ “我提议，应该把每年的今天设为凯旋日，每年举行庆典，以纪念两支远征舰队的成就！” 掌声停止后，身穿白色斗篷的大主教崔钰笑着建议道。 “附议！” “同意！” “同意！” 这种事自然不会有人反对，不然就是在得罪两百多个参加远征的公民了。 “没有本土和执委会的支持，我们也不可能取得这样的成就。”宋维纶摇头道：“这些都是小事，我还有个问题要问大家。” 第237章 机帆船 “……各位委员，我在回来的路上，就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我国未来的发展重心应该在哪里？” 宋维纶微微抬起头，像是回忆自己的见闻，然后看着会议桌前的众人，说道，“现在的东方主导者大明，她无疑是一个衰落的帝国，这是我们都知道的事实。 但大明的衰落程度，实际上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要更加严重！ 为了调查明朝的内情，我曾经和明朝各个阶层的上百人交流过，他们有的是最底层的流民乞丐，有的是秀才读书人，有的是明军小卒，有的则是朝堂官员……这些人身上无一例外，都有一种很没有安全感的情绪！ 大明底层百姓已经不求能够跃升阶层，而是在为自己未来能不能活下去而绝望，中层地主士绅则对科举和囤银囤粮异常热衷，似乎也在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到来的灾难而准备，只有当官和囤粮囤银，未来才有保障。 而明朝上层的官员……则沉迷在内部斗争中无法自拔，朝堂和地方的官员，除了品级之外，还有籍贯和团体的标签，后者甚至比前者重要的多。 就拿辽东战场举例，明朝任命官员到辽东，并不是看他的能力和经验，而是看他是谁“夹带”里的人……而这正是明朝在辽东遭遇惨败的主要原因之一。” 他说完，拿起桌子上茶杯喝了一口，笑道：“……我刚刚说了这么多，是想告诉大家，大明，其实已经没救了！ 这个王朝从上到下，从里到外，从最顶层到最底层，整个体系基本上已经无可救药！ 而大明之所以还没有发生大规模农民起义，只是因为百姓还能忍！最后一根稻草还没有压在骆驼身上！ 但我们都知道，明末的气候会越来越差，大明北方的大规模饥荒一定会到来！ 另一边，后金崛起的势头虽然被我们打断了一些，但是他们仍然拥有依靠吞食明朝血肉而继续崛起的力量！ 至少我们现在没有足够的骑兵去阻止他们整合草原上的蒙古人，也没办法阻止他们从燕山宣府大同等地入侵劫掠大明。 而如果我们坐视不理，用不了十几年时间，后金就会滚雪球一样地壮大，最后阻碍我们进行贸易和移民， 因此，我代表东江管委会以及我个人，强烈建议执委会给与足够的支持，尽量帮助住明朝维持自身的稳定，并持续打击后金的力量，维护共和国和华夏的核心利益！” 宋维纶的这个请求，当然是和吕建成高文亮和潘学忠等人事先商量好的。 无论是从东江管委会众人的利益出发，还是为了本土未来的市场和人口，亦或是为了华夏免遭浩劫，他们都必须向执委会提出这样的建议。 陆亚洲和身旁的冯德才商量几句，第一个对宋维纶表态道：“……我们当然不会看着明朝被满清灭亡，本土一定会全力支持东江管委会的行动！” 说完，他又笑道：“……宋维纶同志，你是不是听说外交舰队要出发，觉得我们会把经营重心放在欧洲和大西洋啊？ 其实这两者现在并不冲突……嗯，这方面还是让老冯跟你说吧！” “……那我就说说执委会之前制定的海外战略吧！” 冯德才清清嗓子，喝了口茶，接着道：“现在本土的两个工业城市新华港和温堡都有几十家使用蒸汽机的大小工厂，而我们国内的市场早就饱和了。 所以开拓海外市场势在必行！ 其实我们自己现在也缺少棉花牲畜和其他原材料，不和欧洲人做生意是不行的。 但是这并不代表，我们不能兼顾开拓欧洲市场和经营大明这两项工作。 如果没有意外，外交舰队将由三艘新洲级蒸汽机帆船组成，从新华港出发的话，预计十天左右就能到新西班牙总督区的阿卡普尔科港，二十天到秘鲁总督区，五十天绕过麦哲伦海峡，到达拉普拉塔，大概三四个月就能到欧洲！ 这速度可比纯风帆船只快了不止一倍，也不用浪费大量时间经过赤道无风带，只要我们大量部署机帆运输船，就可以兼顾两洋贸易。” 海军委员严家傲也笑道：“机帆船还可以形成强大的海军优势，现在的欧洲各国海军都是采用复杂机动抢先有利风向从而打击敌人，但是机帆船就完全可以不管风向地作战！ 只要海军能有十艘新洲级战舰，整个新大陆西海岸就是我们的主场，有二十艘，我们就可以考虑对西班牙开战了！” 听到两人如此自信，宋维纶想起自己昨天在造船厂远远看到的那几艘战舰，松了口气道：“……真是没想到本土发展得这么快，我还以为要再等个十年八年呢。” 冯德才摆手道：“就是复现原来就有的基础技术而已，大部分时间都花在打造工具和前置工业基础上了，所以才要等这么长时间……咱们现在的这点东西，也就刚刚一只脚迈进第一次工业革命的门槛而已。” 接下来，宋维纶又回答了其他几位执委的问题，最后陆亚洲站起来和他握手，提醒他记得明天到胜利广场参加凯旋庆典，便亲自送他离开了会议室，开始听取排在他后面的高博的汇报。 出于高效和隔离的目的，返航舰队几个领头的人物，都是单独向执委会报告的。 离开执委会大楼后，宋维纶整个人都放轻松了起来，他跟着一位身穿黑色一字裙和白衬衫，留着马尾的殷人女秘书，来到了执委会大楼附近的一间高级公寓住下，准备享受为期半个月的休假。 这次他随远征舰队堪称卓越地完成了任务，身上的那个污点，也算基本洗清了。 他看时间刚刚才到上午十一点，天色还早，随口问那位汉语流利的殷人女秘书，哪里可以放松一下心情。 那年轻的女秘书想了想，微笑着说道：“……宋委员（宋维纶是执委会候补），您可以去交易所对面不远的歌剧院看看，今天下午新华港歌舞团要演出一场新戏。” 第238章 交易所 新华港歌舞团？ 时隔两年，宋维纶仍然对这个歌舞团有些印象，当然，主要是因为里面有不少年轻的姑娘，特别是那个叫宋清萍的女孩……可惜，被人给抢先了。 他心里叹息一声，当初他是以一个犯罪嫌疑人的身份上船的，先天不足，只能夹着尾巴做人，遇到好姑娘，也没办法追人家啊！ 想到这里，他就对那女秘书点点头，笑道，“好，那我就去看看！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苏万妮，委员先生。” 宋维纶刚刚察觉到对方提起歌剧院眼睛发亮的反应，邀请道：“嗯，小苏……你想和我一起去吗？” 苏万妮点点头，然后又摇头，“我还没下班……提前走要扣工资的。” 宋维纶摆摆手，笑道，“哈哈！没事，走吧！我去跟他们说一声。” 有一个远征舰队的英雄出面，执委会秘书处自然不会给面子，不过那位秘书处的主任却提醒他，不要做“额外”的事情。 因为苏万妮的父亲是一个臣服执委会的莫多克部落酋长，两年前她就被送到新华港当人质，那个部落现是执委会在当地的主要打手，如果苏万妮发生什么，也许会产生不好的影响。 如果没有这茬，宋维纶也许会选择和对方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但得知这个情况，他当然也不会找这种麻烦。 昨天他就已经从崔钰口中得知，现在本土的殷人归化民已经开始成为共和国中坚力量了，特别是在教会的组织下，那些殷人已经慢慢学会了许多文明规则。 这是好事，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思考，这也是一件坏事……看来引入大明移民必须要加快速度了。 两人离开公寓，在大街上叫了两辆人力车，前往歌剧院。 人力车这东西，宋维纶离开的时候还没有，他坐上去的时候，看着前面拉车的殷人车夫，再看看道路上身穿皮衣的殷人和两旁的红砖建筑，莫名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 这真有点怪。 歌剧院的位置距离执委会大楼不远，和苏万妮说的一样，确实就在证券交易所对面。 宋维纶拿出两张银行券纸币付给车夫，然后抬头看了看那栋五层高的混凝土建筑，上面用水泥写着“共和国证券交易所”。 执委会居然真把交易所给弄出来了！ 宋维纶看到交易所一楼的大门打开着，就对苏万妮道：“走，我们进去看看！” 两人对门口几名持枪的殷人保安出示了证件，才被放进大门，走进一看，赫然是一处宽阔的大厅，正中心有四块大黑板，底下有几十人围着，正在大声讨论着什么。 只不过这座可以容纳上千人的大厅，只有寥寥不到百人，看上去有些空旷。 “……陈氏纺织！陈氏纺织，四百五十五块一手！谁还要陈氏纺织？” 宋维纶走近一听，一个中年大叔正在举着手里的纸条大声喊道。 “不要！现在谁还买纺织厂的股票？买了就跌，分红也见不着……老张你降到三百块，也许有人买。”一个坐在椅子上的秃顶男人懒洋洋地说道。 那叫老张的中年大叔闻言不乐意了，他也坐了下去，把手上的纸条丢在桌子上，不满地道：“……我买的时候就三百块，这个价卖我还不如放在手里呢！ 再说等几个月外交舰队就要去欧洲了，说不给纺织厂就能打开欧洲市场了呢？那时候别说三百，三千都买不到！” 秃顶男人噗嗤一笑，摇头道：“要是真能打开欧洲市场，那纺织厂确实是印钞机！可是老陈的纺织厂能干得过其他纺织厂吗？ 老陈扣扣搜搜地，浑身小家子气，不是做大生意的样子，风口来了估计也赚不到什么钱……我就算要买，也买安康纺织厂或者南湾纺织厂的股票！” 两人的话，宋维纶听了一耳朵，他又四处看看，发现大厅里买卖股票的，就是七八个坐在大黑板下面的人，其余人要么是坐在外围的桌子旁聊天，要么就是这些人的随从或者仆人。 “……两位，这个股票现在能买卖吗？”他向两人问道。 “能啊！交易所不能买卖股票像话吗？”秃头中年随口答了一句，见宋维纶脸生，身后又跟着一个秘书，便问道：“这位小兄弟怎么称呼？好像没见过你……我叫胡国源，胡家菜馆老板。” 宋维纶笑了笑，“我都离开两年多了，昨天才回来，胡大哥你不认识我正常，我是宋维纶！” “哎呦！原来是宋……委员！”胡国源连忙站起来，热情地和宋维纶握手，一边握，一边还说，“我昨天也跟着去码头瞧热闹了，远远看你们从船上下来，刚才没认出来……怎么？你想买股票？ 执委会不是说给你们每个人都留一份了吗？” 那边老张听说宋维纶刚回来，也凑过来握手，远征舰队回来的人兑换完贡献值，个个都是暴发户大富翁啊！ “我就是好奇过来看看……这里的人好像不多啊？”宋维纶和老张握完手，笑着问道。 老张抢先回答道：“现在流通的股票不多，而且炒股的人也少，行不成对手盘，所以就成这样了。” “……主要是现在很多厂子都半停工了。”胡国源也摊手道：“没订单，没需求，厂子也没利润，还要养着工人，股票也没人愿意买……再这样下去，这交易所干脆就关了算了。” 宋维纶点点头，这个话题他刚才就已经冯德才说过了，“我听说执委会准备派外交舰队去南美和欧洲做生意，以后的股票市场应该会活跃起来的。” 胡国源想了想，还是摇头道，“难！现在新华港得起炒股票，愿意炒股票的人就那么些，不改变现在这种资金门槛制度，让殷人归化民也能炒得起股票，交易所肯定还是这个屁样！ 不过，如果真能把东西买给欧洲人，这些股票也肯定会涨好多！ 宋老弟，你最好也买几支好股票，等着升值！” 第239章 福利法案 宋维纶微微点头，对胡国源的话不置可否，而是坐下和两人聊起了这两年国内的发展情况。 胡国源和老张能有闲工夫炒股，本来就属于闲得无聊的那种人，自然愿意和宋维纶交好。 通过聊天，宋维纶得知，胡国源主要经营三家连锁菜馆，两家在新华港，一家在温堡，主要做的是企业食堂生意，身家数万了。 那位老张，大名张振，手上有五家理发店，也是个万元户。 现在本土的万元户公民已经不算少见了，甚至稍微努努力，多投资几个企业，很容易就能达到这个标准。 而在银行信贷资本的加持下，像温堡工业、新华造船和新华化学这种大型企业，如果按股票账面市值算，很多已经超过了百万元！ 一般的企业市值也有十几万几十万元之多。 当然，这主要是因为那些企业的股票很少流通，有可能今天有一手股票以高位成交，整个企业的市值暴涨十万，明天再低价成交一手，然后原封不动地跌了回去。 大家投资股票的主要目的，现在也不是为了上涨赚差价，而是为了股票的分红，所以基本没人会频繁交易进行套利。 不过总体而言，在相对完善的金融体系和充足的信贷支持下，本土的经济和工业和两年前相比还是提升了不止十倍！ 不仅解决了吃饭问题，甚至执委会为了主动创造消费需求，今年开始，还按月给每个公民和归化超过两年的殷人国民发放一定的银行券现金，以促进消费。 这些钱也不算多，公民每个月60块，国民每个月30块，刚刚好足够一个普通人基本的吃穿消耗。 宋维纶比较认同这种做法，毕竟有脑子的都知道，人只有没了后顾之忧，才能去消费那些非必须的商品，甚至主动创造更多可能，完全没有必要人为的制造贫困。 至于直接发钱会不会导致通货膨胀……现在的银行券纸币也没有多少发行成本，而且执委会通过共和国基金会可以影响粮食的价格，加上本土的企业全都生产过剩，就算有些通货膨胀，那也是控制在资产价格上，而不是生活必需品消费上。 从现在新华港市面上的情况来看，执委会的政策取得了不错的结果。 “……宋老弟，其实为了这个发钱的福利法案，咱们还特别进行了一次投票！”老张喝了一口茶，指着秃头的胡国源笑道：“像老胡这种人，总觉得直接发钱给殷人会养懒汉，好像只要咱们一发钱，他饭馆里的伙计就撂挑子不干似的…… 一个月就那三十块钱能干嘛？ 顶多买几十斤点玉米面饿不死而已，想要有地方住，想要换新衣服，不还是要努力工作上班？ 我跟你说，执委会都了通过发钱的决定，他和其他黑心抠门的老板还不死心，准备扣人家工资，说是执委会已经给过他们钱了……结果差点没上荣誉法庭！ 哈哈！脸都没了！” 胡国源被揭了老底，碍于宋维纶在场忍着没有发作，连忙辩解道：“……草！张大脑袋，你说这话的我就不爱听了！ 我是开饭店的，小本买卖，执委会既然给他们发工资了，凭啥我就不能扣？ 你是干理发店的，你当然希望所有人都能有钱能多理发了！” 老张听他还挺委屈，讥讽道：“……呵呵，你刚才还说人家老陈小家子气，你自己也没好到哪里！ 执委会不是都说了吗？只有流动的钱才能给社会创造价值，你这纯是地主老财的思维，还小本买卖……你都快买游艇了，现在连员工一点福利也要抠出来！ 真是比旧社会的周扒皮还黑啊！ 得了！敢做还不让别人说，咱就别聊了！” 老张说完，也不理气得脸色涨红的胡国源，起身离开。 宋维纶见状，想了想，对生闷气的胡国源告辞一声，也带着苏万妮向交易大厅门口走去，在门口果然看到了老张。 后者一看到他，就对他笑道：“……宋老弟，我早看那逼不顺眼了！你多见谅哈！” “没事。”宋维纶摇摇头，看着面前中年人，“张大哥，你……这是有话对我说？” “哎！宋老弟是聪明人！”老张竖起大拇指，然后指了指街道对面的剧院，“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去剧院的包厢吧！ 怎么样？” 宋维纶犹豫了一下，他猜不透两人唱这出双簧的目的，或者干脆是这老张的临时起意，不过在新华港也并不担心什么安全问题，所以也就点头答应。 “好！” …… 他参加远征舰队离开的时候，新华港的剧院不在这里，而是在执委会大街，现在那里已经被改为图书馆了。 这座新剧院是一栋五六层高的混凝土建筑，外墙和台阶用大理石，罗马柱和浮雕装饰，看上去比红砖砌成的执委会大楼气派多了。 宋维纶觉得整座新华港，恐怕只有胜利广场的盘古大教堂可以与之相比了。 三人迈步走上三十三级台阶，来到剧院门口，此时剧院四米高的大门已经被推开，里面就是售票厅。 “……这剧院可是执委会干过的最亏本的买卖！单单就是这个大门，就花了四千块！整座剧院的造价超过16万！” 似乎察觉到了宋维纶的好奇，老张主动介绍道：“执委会现在还欠温堡建设公司的钱没还呢…… 不过有了它，大家确实有了一个消遣时间的好去处。 好了，我去买票……她也要吗？” 老张指了指跟在宋维纶身后的苏万妮。 “……那就麻烦了！”宋维纶不在乎这点小钱，他相信对方也不会在意。 不一会，老张那些两张包厢票回来，宋维纶低头看了看，两张票上手写着—— 《先知之战：黄帝第三幕》 长安戏剧团献映 12月29日，下午场14：30。 甲16号包厢。 凭票入场。 新华剧院管理公司，印。 嗯，看上去挺正常的，就是这个黄帝先知的设定……崔钰他们到底是怎么魔改的啊？ 倒是他身旁的苏万妮很兴奋地接过了门票，嘴里还嘟囔着什么时候能看到嫘娘和雷妹。 宋维纶追问才得知，原来这是个系列剧，原着已经出书了，名字就叫《先知之战》，讲的是黄帝大战蚩尤的故事。 第240章 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和基础 好家伙！ 这是真的打算文化胜利了吗？ 宋维纶之前听丁杰讲过过，本土准备创造历史和文化，打造自身的文化竞争力，没想到已经出成果了。 如果按照崔钰等人设定的世界观，人类中的杰出英雄和哲人都是大宇宙意志盘古拣选的先知，那未来岂不是还要创作出更多的“同人作品”，把耶稣佛陀和老穆他们哥几个也加入进去？ 宋维纶摇摇头，这不是他擅长的领域，还是不要自找烦恼了，反正这一套能自圆其说，又能忽悠住殷人，还可以推动科学观念的普及，就算改一些历史，也没有什么……反正就是换个视角解读一下历史，这个历史，不就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吗？ 三人踩着楼梯来到二楼的包厢，这里视野开阔，正好能看到舞台上的情形。 宋维纶看了下手表上的时间，离两点半还有将近一个小时，就给苏万妮几张纸币，交代她去买一些玉米花之类的零食。 等她离开，老张主动开口道：“宋老弟，我也不藏着掖着了，我找你确实有事。 你知道，外交舰队再有两个月就出发了，好多人都想跟着去欧洲看看……老哥我这辈子都在给人剪头发，从来也没有出过国，所以……” …… 第二天，由执委会组织的舰队凯旋仪式在胜利广场举行，大部分新华港的市民闻风而动，来到了广场周围。 神州号和鸢尾花号的所有船员和乘客都换上了制服和新衣服，在街道上缓缓走过，接受路旁两侧市民们的欢呼。 走在最前面的公民和军官习惯这种氛围，表现得坦然自若，还时不时地对人群招手，而来自大明的240名幼童和180名成年人却不太适应这种场面。 小孩子还好，没有那么多想法，而那些生长在大明朝的成年人，却很难不把这个场面和“游街”联系起来，因此都有些不安。 好在几百人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胜利广场大教堂。 白衣主教，高级布道人崔钰在教堂里用赞美的语气夸奖了返航舰队的众人，然后代表执委会欢迎420名新移民来到新家园生活，并且要求所有殷人信徒友善地对待这些来自大洋另一边的“同胞兄弟”。 坐在教堂角落的保罗神父，看着教堂里整齐划一地在胸前划着太极的新洲共和国的东方贵族和印第安人……以及那些来自明帝国的新移民，只觉得天主在新大陆的权威遭遇了最危险的挑战者！ 这些异教徒……他们竟然真的穿过太平洋，从东方弄来了移民！ 全能的天父啊！ 您难道也开始眷顾他们了吗？ 庆典结束后，刚刚想回到语言学校的保罗神父，被几名内务委员会的警卫请到了外交委员会的办公楼里，现任外交委员卢逸群接见了他。 “……保罗神父，我很高兴地通知您，我们的外交舰队就要前往欧洲了，我们打算聘请您担任舰队的顾问，具体的时间就在两个月后。 另外，执委会很感激您为孩子们提供的拉丁语教育……这是1000元银行券，您可以用它换成金币和其他物品，作为您为我们提供服务的报酬。” 卢逸群微笑着把一叠银行券放在保罗神父面前的桌子上。 “……我真的能离开吗？我的意思是，你们真的愿意放我回到欧洲？”老神父看了看桌子上的纸钞，疑问道。 “当然！我们是文明人，否则您现在可能就在做苦役了，您不应该怀疑这一点！”卢逸群解释道：“虽然推迟了很久，但我国已经正式决定与欧洲主要国家建立外交关系，包括罗马的教廷……如果保罗五世冕下同意的话。” “这……恐怕没有可能！”保罗神父心想，教廷怎么可能和一个异教徒国家建立外交关系？ 如果保罗五世敢同意，枢机主教团恐怕立刻就要把这个老糊涂换掉！ 想到这里，他又问道：“委员先生！恕我冒昧，您的国家，应该不会允许宗.教自由的吧？” 不过卢逸群的回答却让他很意外。 “……不！我想神父你误会了，我国最为推崇的精神就是自由和平等，这其中自然包括了信仰的自由。” 卢逸群认真地道：“不管教廷愿不愿意与我国建立外交关系，我们的舰队都会去意大利访问教廷，天主教会也可以派遣神父来共和国，但是具体的主教任命需要经过执委会的批准才能上任，而且教会的一切行动必须受到法律的约束。” 保罗神父惊道：“你们也想要保教权？可是贵国并不是基督教国家……” “这有什么关系？”卢逸群耸耸肩，“我们总要防止教廷里面的坏蛋来我国做坏事吧？ 如果教廷不答应，那我们也只好禁止天主教的教士入境了……我想荷兰人和英国人应该很乐意接受这样条件！” 荷兰和英国都是新教国家，自然不会对保教权有什么执着。 “……好吧！如果我能回到罗马，我一定会把贵国的要求汇报给教宗。” 保罗神父只能这么说了。 他已经见识过这个国家令人嫉妒的创造力和强大的军事实力，虽然被严格限制了行动，但是他也能感受到短短两年时间这座城市发生的巨大变化。 特别是今年开始，远处的黑熊河工坊区整天都在冒着黑烟……这很不同寻常！ 所以，他不希望教廷以及西班牙轻易和对方开战。 卢逸群点点头，“这样最好不过了。” “另外，神父，我们还需要你办一件事。” 说完，他从柜子里取出一箱子书籍，推到对方面前，笑道： “这是我国的一部分文学作品，需要麻烦你配合，把它们翻译西班牙语！ ……放心，里面没有亵渎神灵的那些书，只是一些哲学和自然科学的书籍。” 保罗神父拿起来其中一本书，只见上面写着《关于人类不平等的起源和基础》，他现在已经基本看得懂汉字了，只是看个书名和开头，就知道这又是异端邪说！ 上帝宽恕！ 他放下这本书，又拿起来另一本，这本书的名字叫做《政.府论》。 第241章 灯塔和革命 这是新教异端的思想！ 保罗神父拿着书看了几页就做出了判断，因为这上面提到国王的合法性来自于人民的同意，而不是来自教会代表上帝的授权！ 怪不得这些东方人会采用共和体制，他们的思想，确实与低地国家的新教异端十分类似。 然后他翻看起箱子里的另外一摞书：《生物演化论》、《天文学入门》、《力学基础》、《光学概论》……这些书看名字好像不太亵渎。 但当老神父拿起《生物演化论》，只看第一页，就觉得这本书比他看过的其他所有书，都要邪恶！ 因为这本书竟然否定人是由上帝创造的！！ “……基于盘古意志设下的物理规则，生命诞生于星球环境在漫长时间作用下的涌现，并遵循着由简单到复杂、适应环境并改造环境的规律。 人类由猿猴演化而成、猿猴由胎生四足兽演化而成、胎生四足兽由两栖动物演化而成、两栖动物由鱼类演化而成……” “这真是太荒谬了！”他像丢下毒蛇一样丢掉手上《生物演化论》，然后定定地看着卢逸群，咬牙着颤声道： “……委员先生！我绝不会帮你们翻译这种亵渎神灵的书！ ……上帝啊！您知道如果它们出现在意大利，意味着什么吗？” 卢逸群似乎早就预料到了对方的反应，弯腰捡起了那本《生物演化论》，用手掸去了上面的灰尘，然后注视着老神父的眼睛，平静地道： “我当然知道，神父先生！ 就因为对天体运行的规律提出了不同意见，二十二年前你们就在罗马鲜花广场用火刑处死了布鲁诺先生……可是！ 真理是杀不死的！ 教廷能烧死布鲁诺先生，能禁止相关书籍的印刷，但是能禁止真理吗？ 呵呵，现在我国学校里的孩子们都知道地球是围绕着太阳公转的！ 神父！ 我们都同意这一点，上帝，或者说宇宙的意志盘古是真实存在的，但是绝不是罗马教廷向你们解释的那样！ 耶稣确实是引导人类进步的一位先知，他得到了启示，并根据自己的理解揭示了片面的真理，但并不全面。 严格来说，圣经更像是一本已经过时的故事书，并不能指导人类认识和了解世界……” 保罗神父听到对方这番毫不遮掩的敌基督言论，反而并不像刚才那样生气和愤怒了，他缓缓摇头，开口道：“……这听起来很像那些msl的话，但罗马是绝不会允许它们在天主教世界传播的。 抱歉，出于信仰，我也不可能帮你翻译这些书！” 说完，他就闭上眼睛，等待对方的处置，比起被教宗绝罚，他宁愿被杀死。 看着闭上眼睛等死的老头，卢逸群当然不会把他怎么样……他刚刚只是在用这些书籍，试探一下天主教对于这些人文和科学书籍的反应而已。 果然，和他预料的差不多，现在的教会绝不能容忍进化论，也不太能接受启蒙运动的思想……启蒙运动的那可是把一脚踹开了上帝，把人（理性主义）摆上神坛了啊！ 倒是牛顿力学……可能有点麻烦。 好言安抚了老神父一会儿，卢逸群亲自送走了对方，然后便转身推开了隔壁办公室的房门，随意地坐在了沙发上，然后对坐在书桌上写写画画的崔钰说道： “……和咱们猜的差不多，保罗神父拒绝了。” “意料之中。” 身穿灰色毛衣马甲的崔钰停下了笔，笑道：“他要是答应了，我倒是怀疑他的身份了。” “嗯，他应该不是耶稣会的人，耶稣会的人肯定恨不得把那些书印在脑子里！”卢逸群拿起差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又有些担忧地道： “……我还是觉得，咱们不应该把牛顿力学放出去，这太重要了！ 如果欧洲人掌握了这些知识，也许会很快地开启工业革命！” 崔钰听到他的话，想了一下，从书桌后站起来，坐到了卢逸群的对面，认真地解释道：“……我理解你和其他人的担心，毕竟历史上是欧洲人发展出了工业革命，并且殖民世界，有这个忧虑很正常。 不过，按照文化接触理论，我们既然来到了这个世界，那么就必然会对这个世界产生越来越深远的影响，这是不以咱们的意志为转移的。 我们要和欧洲人接触和贸易，我们的机帆船要航行在大西洋和地中海，蒸汽机的存在，也迟早要泄露出去……与其被动地严防死守，不如在合适的时候建立一个以我们为标准的世界贸易体系，而这，就需要在思想和文化上对欧洲的启蒙主义和科学方向进行人为的干扰！ 在短时间内，我们不可能征服整个欧洲，就算我们有蒸汽铁甲舰，这也不太现实，从成本考虑，这也并不划算。 有多大胃口吃多少饭，半个世纪内，咱们能控制整个美洲……就算很快的了，而掌握了美洲和澳洲，未来的世界就是汉语文化圈说了算！ 至于工业革命……嘿嘿！他们也得能顶得住咱们的贸易倾销才行！” 卢逸群点点头，苦笑道：“……我明白，没有牛顿力学当诱饵，咱们文明灯.塔的成色，就不那么有吸引力了！” 类似的话，他听崔钰和严家傲讲过了不止一次了，自然也理解背后的逻辑。 文艺复兴和地理大发现以后，欧洲就开始了上升期，并且已经持续了一百年，虽然他们内部还有天主教和新教的矛盾，以及各国之间的勾心斗角，但是整体上确实在快速进步，海外开拓的能力也很强。 崔钰和严家傲的构想，是主动引导欧洲启蒙思想的传播，那些夹带私货的部分基础科学理论，就是为了吸引欧洲的科学家和各国的精英，让他们相信人人平等的启蒙思想……毕竟文明的.灯塔，新洲共和国都实行人人平等的共和制了，那肯定就是正确的！ 顺便再瓦解欧洲各国中下层人民对贵族国王的信任和忠诚，从而提前催生大革命，让欧洲陷入持续的混乱和革命！ 这个过程中，新洲共和国肯定也要亲自下场，主要是扮演搅屎棍和军火商的角色，使得欧洲保持长期的动荡和分裂，以达到遏制这个潜在竞争对手的目的！ 第242章 百年战略 这是一个至少为期百年的长期战略，因为有一定的潜在风险，执委会内部也有不少人反对，毕竟万一欧洲人技术爆炸怎么办？ 谁来负这个责任？ 但崔钰列出了一系列十七世纪欧洲科学家的生平，告诉众人，即便己方不介入，欧洲科学革命的火焰也不会熄灭！ 伽利略已经总结了一系列速度与加速度、重力与自由落体、加速度和惯性等一系列力学知识，后来的牛顿说的站在巨人的肩膀，很大程度是指阿基米德和伽利略。 “天空立法者”约翰内斯·开普勒已经提出了开普勒三定律。 近代哲学和坐标系之父，勒内·笛卡尔提出了普遍怀疑的理性主义， 还有压力单位——帕斯卡尔、数学家费马…… 总之，欧洲的科学革命不是一蹴而就的，除非毁掉欧洲所有的大学，再禁止欧洲人读书认字……否则欧洲不可能再回到中世纪了。 实际上欧洲的中世纪也并没有那么黑暗，欧洲很多古老的大学就诞生于中世纪，甚至天主教会也资助很多研究。 最终崔钰说服了执委会支持这项战略，并且设立了一个执委会直属的“科学与艺术发展基金会”，专门负责执行。 崔钰当仁不让地担任了这个基金会的主任，还组织人手炮制了一添加私货的书籍……就是卢逸群之前给保罗神父看的那些。 …… 一转眼，阴雨连绵的冬季逐渐过去，新华港的气温持续上升，不过洋流带来的湿润空气并没有停止，十天倒有七八天在下雨。 执委会大楼北面三公里的一栋普普通通的红砖楼房内，刘三刀正在抓耳挠腮地跟着黑板前的一个小个子褐发荷兰人学着外语。 这间教室里，还坐着十九人，其中十五人是外交委员会送来的明人和殷人少年，三人是东华公民，刘三刀和戴孟琛这两个东江管委会情报保卫局的特务则是插班生，一个月前才被送到这里来临时抱佛脚。 那个台上的荷兰人名叫蒂亚戈，是个泽兰省人，原来是弗里德斯的手下，被俘虏后因为金钱选择为执委会服务。 他的汉语很渣，往往需要通过坐在前排的一个殷人少年转述，才能准确地解读出其他人的意思，所以教学进度已经严重落后于计划了。 二十分钟后，语言补习班终于下课了，众人鱼贯而出，出门去隔壁的食堂吃午饭，教学楼门口，戴孟琛一边撑开雨伞，一边对刘三刀忧虑地道： “……刘大哥！这样下去不行啊！还有半个月就要出发了，咱们两个的这夷话不过关，到了那个欧罗巴州……怎么完成差事？” 刘三刀停下脚步，摇头道： “……上头给的时间确实太紧了，咱们从训练营出来只剩一个半月，哪能掌握荷兰话？ 不过宋委员告诉我，他能在船上给我们安排老师，有几个月时间，死记硬背，总能学会的！” “既然如此，那小弟就放心了！”戴孟琛松了口气，他年纪不大，只有二十一岁，靠着聪明机灵和度过私塾，才从成千上万辽东流民里脱颖而出，被情报保卫局选中做了探子。 本以为往后就在这风景如画的东华本土安身，没想到一个不留神，竟然又要被派往万里之外的欧洲了！ “……唉！也不知那欧罗巴洲是何等风物，刘大哥……你说咱们以后还能回来吗？” 一路上的相处加上互相知晓底细后，两人之间说话也就没那么拘束了。 刘三刀点点头，用肯定的语气说道：“当然能回来！大东华可不是大明，不会随意放弃我等的！ 何况我二人都是大使馆属吏，若是立了功，他日回本土，必然也会官升一级！ 小戴你安心便是！” 两人说着话时，这栋教学楼的三楼一间宽敞办公室里，他们刚才提到的执委会贸易委员宋维纶，也正在和内务委员会主任王忠祥讨论着这次远航。 “……王主任，这些人档案我看过了，应该没什么问题，现在我们就等那三艘船试航结束，就可以出发了！”宋维纶一声挺括的灰色西装，合上了手里的档案，满意地点点头。 “……小宋同志，你刚回来才两个月多月，这就要再去欧洲，为什么不申请歇歇呢？大家都不会说什么的。” 王忠祥喝了一口热茶，看着坐在地面的年轻人，温和地道：“……我知道你着急组建大西洋公司，但是饭还是要一口口吃，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嘛！身体累垮了怎么办？” “……没事！我还顶得住！” 宋维纶察觉到对方的语气，试探地问道：“王主任，你是老前辈了，你觉得大西洋公司的计划怎么样？有没有还需要再修改的地方？” 王忠祥摇摇头，摸了摸茶杯的边缘，笑道：“我对商业一窍不通，没什么好说的。 不过，这个东印度公司的模式，到最后也是要拥有地盘的，这件事你准备怎么处理？要不要执委会派遣官员，还是大西洋公司自己任命？ 我看这个章程最好还是早点确定！” 原来如此！ 宋维纶心里摇摇头，这位还真是什么都想插一手，怪不得执委会里的那些人都不怎么和他亲近。 “既然是殖民公司，当然要按照殖民公司的规矩办！”宋维纶不肯妥协，他语气坚定地道：“我希望执委会能授予大西洋公司在南美，北美，非洲和印度洋的垄断贸易权，这样也好集中力量去为共和国开疆拓土！ 在殖民地的治理上，我也希望执委会短时间内不要过多插手，因为只有以公司的形式进行管理，才能更加高效地应对初期的困难和经营需要。 这一点在历史上已经被反复证明过了，来自本土的官僚只会把殖民地当成镀金地……这有违大西洋公司成立的初衷！” 王忠祥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他盯着宋维纶，带着一些质问的语气道：“可是如果这样的话，那些殖民地到底属于执委会，还是大西洋公司？ 如果属于大西洋公司，那执委会为什么要拨款？” 第243章 跃进的钢铁 十分钟后，宋维纶离开了这间内务委员会临时开设的语言学校。 他和王忠祥的这次谈话，算是不欢而散，他认为大西洋公司应该是一家全体公民持有、由专业团队管理的企业，但后者却想借此扩张执委会的行政.权力，把公司变成衙门！ 真是可笑！ 如果派遣官员到海外殖民里就能够开疆拓土，那大明朝在郑和下西洋那会儿就拿下整个南洋了，也不至于最后连安南也保不住！ 欧洲人的例子证明，在前期的殖民开拓这件事上，不能指望一群整天盼着回本土升官的官员去做杀人殖民这种事，只有以盈利为目的的殖民公司才更加高效，也更容易成功。 好在目前支持王忠祥的只有少部分行政口人员，执委会内的大部分人都支持大西洋公司的计划，他还不用担心对方坏事。 …… “……去黑熊河工业区！” 迈步踏进人力三轮车车厢，宋维纶长吐一口气，对蹬轮子的殷人车夫吩咐了声，便闭上眼睛开始考虑，一会儿要怎么说服新华钢铁公司总经理张国良提前赊给大西洋公司的一批商品。 黑熊河工业区经过三年建设，目前已经截断了黑熊河的河水，而大黑熊自然早就看不见了，包括上游河狸也被迫让出了自己的家园，迁徙到了更加北面的地区……跑得慢的，就被逮住制成了珍贵的皮毛。 这两个多月来，宋维纶除了去温堡观看本土第一条建成通车的铁路之外，就一直待在新华港，黑熊河工业区他也不是第一次来了。 但每当他看着东西河岸附近一座座工厂的烟囱和混凝土排水管，闻着带着煤灰味道的空气，听着轰隆的钢铁捶打声，他只觉得自己好像进入了十几年前老家县城的经济技术开发区…… 正是靠着那些高污染高耗能厂子，他的父亲才能有地方打工，供他上了大学。 这座和后世相比规模不起眼的工业区，将来应该也可以养活数万乃至数十万工业人口吧！ 很快，殷人车夫把车停到了一处黑色的大铁门门口，大门两侧分别用白底黑字写着“新华港联合钢铁公司”、“新华港钢铁工人联合会”。 “……你去吃午饭吧！两个小时后在这里等我。”他递给车夫一张纸币，然后推开车门跳下车，揉了揉腰。 新华港的路况不错，基本上都用水泥硬化过了，但水泥毕竟不是沥青，加上现在的人力三轮车又大都没有橡胶轮胎，所以哪怕有减震弹片，乘坐体验也并不是很好。 “是！非常感谢您！委员先生！”年轻的车夫一见是十元的纸币，立刻感激地对宋维纶划了一个太极，这钱可够他在餐馆吃五六次了！ 由于事先没有预约，所以守在门口的保安队长没有马上让宋维纶进去，但还是恭敬地请她这位公民坐在门卫室休息，然后派人去钢铁厂里面请示。 没过多久，一位五十多岁，头上戴着钢制头盔，身穿工装的老者就带着两个人急匆匆地来到了保安休息室，正是钢铁厂的老厂长张国良。 “……你个小宋！来我这里怎么不提前打个招呼？”张国良看到宋维纶，哈哈大笑地伸手和他握住，嘴上怪罪道。 “……张厂长，我这不是怕你们像上回那样耽误您的事吗？”宋维纶指了指自己，露出微笑：“而且我今天来是来求人的，那就更不敢摆谱了！” 张国良一愣，随即猜到了对方的来意，摇摇头，失笑道：“你啊！年纪轻轻怎么这么油？ 走！咱们去办公室去聊！ 多亏你们回来，我才弄到了半斤龙井茶，咱们边喝边聊！” 几分钟后，几人走进一间远离车间和高炉的三层办公楼，在总经理办公室坐下。 宋维纶打量了一下这间堆满工具和图纸办公室，不禁心生佩服，现在本土不少企业的管理层都抓管理，基本都不亲自干活了，只有像老张头这种老同志还喜欢亲力亲为……他们好像真的把企业当成自己的孩子了。 “……小宋！坐！不好意思，我这人就是喜欢把家伙式放眼跟前……” 张国良亲自给宋维纶倒了一杯茶，然后说道：“我知道你想说啥……咱也不浪费时间墨迹！ 我可以做主，像北方工业那样给你们大西洋公司一批货……支援国家海外贸易，咱们厂肯定不会拖后腿！” 宋维纶闻言松了口气，心说还是老同志好说话，但没等他出声感谢，只听张国栋站在那里接着道：“……不过，你也得给咱帮个忙！” “……您说！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答应！”宋维纶心里皱眉，但是嘴上还是痛快的答应了。 新华钢铁公司生产的刀具、钢制盔甲和少量不锈钢奢侈品，都是他必须拿到的！ 没有了这些东西，外交舰队的就少了一大批出口的拳头产品，而且光凭镜子和一些用人工有机燃料（煤焦油分馏出的苯胺合成的苯胺紫、苯胺蓝）制成的丝绸和布匹，也容易被欧洲人看成是肥羊！ 发达的钢铁工业，才是国家实力的骨骼。 “……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张国良有些不好意思，“执委会不是决定和欧洲人做生意吗？ 我想钢铁厂肯定也需要扩大产能，但是之前进行蒸汽动力改造，已经把今年厂里的预算都提前花了，那几家银行都说他们今年的贷款额度两成都给了你的大西洋公司，所以……我想借用一下你们公司在银行那边的贷款额度。” 原来这张厂长也遇到了银根紧缩的问题！ 宋维纶心里了然，现在的本土，几乎所有工业企业都在为银行贷款的事情发愁。 因为现在本土的四家挂牌商业银行，工业银行，大西洋银行，互助银行和金山银行全都得到了新洲银行严格控制准备金率的要求，目的是防止经济过热，造成恶性通过膨胀。 说白了，就是害怕银行券遭到挤兑贬值，纸币信用破产。 这个做法倒是没错，毕竟殷人也不是傻子，经过这么长时间耳濡目染，自然也知道黄金是好东西，而纸币可以大量印刷。 可是偏偏经过去年一轮蒸汽机的普及浪潮，多数企业都已经把钱花在蒸汽机上面了，遭遇银根紧缩和市场饱和，自然容易缺少周转资金。 第244章 白墨 “……没问题！大西洋公司有执委会的特别担保授信，可以让出一部分额度出来！”宋维纶没怎么考虑，就点头答应了。 授信和现金是两码事，能用这个从钢铁厂拿到货，也算两全其美，反正大西洋公司现在也类似国企，属于每个公民人人出钱，人人有份的企业，授信留着也不会全用掉。 “那真是太好了！小宋！你放心，我保证给大西洋公司的货都是最好的！”张国良面露喜色地点点头，他这段时间真是被资金问题弄得头疼，现在能解决一些是最好不过了。 谈妥了这件事，心情大好的老张热情地拉着宋维纶去参观钢铁厂的新车间。 和三年前只有几个高炉工人不到一百人不同，现在的新华钢铁公司已经从家庭作坊升级成了村镇企业的小型钢铁厂。 单单是一百立方的高炉就建立了整整五座！ 依托温哥华岛丰富的铁砂和煤矿以及相对便利的海运，一座高炉就能每天能生产三十吨铁水，加上其他的中型高炉，1622年的生铁产量将近九千吨，钢产量一千六百吨（产能并未全开）！ 预计今年可以钢铁厂就能把这个数字提升三倍！ 而钢铁厂焦炭厂和厂属煤矿的工人数量，也扩充了十几二十倍，达到了1800人，连带着新华钢铁工人联合会也成了整个本土最大的工.会。 看着车间里热火朝天的场面，带着一顶同款钢盔的宋维纶心里也不禁升起一股豪情。 有这样强大的工业生产能力，共和国何愁不能制霸大西洋？ “……那是给联合铁路公司产的铁轨。”张国良指着正在被蒸汽锻机捶打的钢条，大声介绍道：“本来他们打算用铁皮包木轨来着，但我们这刚刚能生产含铜钢，正好能用得上……不得不说，这地方真是富啊，煤矿，铁矿，铜矿一个不缺，还有金矿！富得流油！” “……这么快！连铁轨都造出来了？”宋维纶惊讶道，他还以为铁路普及还需要很长时间呢！ 张厂长掐着腰，自信地道：“……会者不难，难者不会！ 很多技术就是一层窗户纸的事，老刘老冯和我就是干这个的，条件基本达到了，再弄不出来一个钢轨，咱们也不用混了！ 其实这都不算啥！小打小闹而已！等我们把贝氏酸性底吹转炉弄出来，利用这里的低磷铁砂矿，钢铁产量才算彻底爆上去！ 到时候一天生产一千吨钢都稀松平常，铁路，铁甲舰，大炮坦克使劲造！想造多少都没问题！” …… 1623年3月5日。 新华港市中心北部八公里的苹果山南麓山谷，共和国科学院化学研究所就坐落于此。 这是一片用三米高的围墙包围起来的十几栋红砖楼房，在里面进行的都是机密的化学研究。 距离这里最近的聚居地点是一公里外的海军码头，每天都会有一艘快船给研究所的工作人员和驻军士兵送来补给。 这天上午，化学所的所长白墨在食堂吃完早饭，和昨天一样，去了现在最关键的医药研究小组指导工作，费了一番口舌后，总算是让那些菜鸟少年研究员，继续朝着制取乙酰水杨酸和盐酸.吗啡的方向前进。 就在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准备躺在床上好好休息一会儿的时候，一位不速之客敲响房门，打扰了他的清梦。 “……崔……教授！是你啊！快请进！” 白墨刚准备骂人，就见一身灰色西装的崔钰提着一个牛皮包笑呵呵地站在门口，只能又憋了回去。 这位神棍现在可是不列执委会的执委，不知道怎么有闲工夫来看自己了？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崔钰走进门，瞥见办公室内门里的床铺，笑道。 “没事！我就是吃完午饭习惯午睡了，不然下午没精神工作……”白墨给对方倒了一杯水，问道：“教授，你怎么大老远跑我这里了？有什么事？” 崔钰坐在沙发上，点头道：“……确实是有正事。”他把手提包放在茶几上，从里面取出一份文件，递了过去， “……外交舰队三天后就要出发了，执委会邀请你去参加观礼。” 白墨疑惑地接过文件低头看了下，然后问道：“……还有其他事吗？” “……当然！”崔钰点点头，“不然我也不会亲自过来，我是想看看，万忧解和英雄一号的研究，进行的怎么样了。” “……大规模生产还需要一段时间。”白墨下意识地往后靠了一下，解释道：“阿司匹林人工合成需要从冬青树里提取的东青油，或者柳树也可以，这两种植物已经被返航舰队带回来栽培了，所以形成产量还需要一定的时间。 至于英雄一号……这没什么难度，只要有足够的生物碱原料，就能很容易地做出来……” “那就好！”崔钰放松了一些，又从皮包里取出一张纸，问道：“研究所现在有多少成品库存，我今天要把它们都带走……这是执委会的批准。” 白墨仔细地看了看那张批准上面的内容，然后摇头道：“……没有太多，阿司匹林有400克左右，英雄一号多一些，大概一公斤。” 崔钰闭上眼睛算了算，点头道：“应该足够了，我这就去取走！” 说着他就站了起来， 白墨突然问道：“那个，崔教授……你能说下英雄一号是准备给谁用的吗？” 这个问题从他接受这个制取任务就一直憋在他心里，现在终于问出口了。 “……可以！”崔钰想了想，点头道，“其实我们一直没告诉你，是不想给你压力，毕竟……这玩意有违道德！” “我这么说吧……小白，你知道鸦片战争是怎么打起来的吗？” “当然知道。”白墨隐隐已经猜到了答案，如果……是那样，也踏马太有创意了！ “……所以，我们如果不得出那么做，也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崔钰平静地道：“万忧解和英雄一号都是我们准备卖给欧洲将军和君主的杀手锏商品，它们甚至可以创造不亚于军火的贸易额！ 受伤的士兵需要止痛，水手需要克服晕船，甚至女人……痛经，也是需要它们的。 从这个角度看，如果他们不滥用，这两种药绝对是他们的福音！” 第245章 新洲级快速巡洋舰 作为下一届执委的热门人选，白墨知道，自己必须维护好自己“科研工作者”的名声，所以他没有跟崔钰这种“铁血派”聊太久，写了一张条子以后，就叫来楼下的秘书，让崔钰自己去仓库取药品。 现在的新洲共和国本土，各个机构乃至每个人的社会角色都已经基本稳固下来，并重新分化出少数“精英”和多数“大众”，而现在执委会的体制，又决定了如果一个精英想进入执委会，就必须得到一定数量“大众”的支持和选票。 老实说，三年前上船的人，其实大多数都是没有什么技能和卓越心智的普通现代人。 说他们是乌合之众倒谈不上，但是普通的国人嘛……总是更倾向于用道德来评判一个人，骨子里也更加“爱好和平”，崔钰任长隆等人的“铁血主张”，很多人心里是不那么支持的，甚至有不少女性觉得应该给予所有殷人公民权。 白墨当然清楚这些朴素善良的想法是非常天真和幼稚的，真要照着做，多半会亡国！ 但他毕竟也希望做执委，所以就不得不迁就国内那些生活在温室里的部分人，打造自己的温和形象，免得他们以后投自己的反对票。 “……唉，也许只能等国家遇到真正的对手和敌人，国内的那帮傻子才能清醒过来吧！现在可是奴隶贸易如火如荼的十七世纪啊！ 不用铁血手段能行吗？” 看着窗外崔钰离开的背影，默默说了一句。 两天后，上午九点，阴，牛毛细雨。 白墨叮嘱助手林宇安排好研究所的工作，就穿上毛皮雨衣，戴上牛仔帽，与两名殷人卫兵骑马向南面十公里外的市区而去。 这两名卫兵一个叫陆古，一个叫孔蒂，都是最早一批加入共和国皈依盘古的殷人，他们似乎很有骑术天赋，屁股下面的两匹伊比利亚马在他们的驾驭下服服帖帖，非常顺从。 相比之下，白墨自己的骑术就很一般，没办法纵情驰骋，只是让马匹维持比跑步快一些的速度赶路。 他们现在所骑的这三匹马，都是去年从金山港运回来的，一共运了四批两百多匹，其中大部分被农业委员会的牧场弄去繁衍后代，只有四分之一被军队和重要部门要去训练和使用。 去年年底返航舰队又成功携带了三母一公四匹蒙古马回来，白墨还听说牧场正准备用蒙古马和伊比利亚马杂交，以培养本土的新马种。 三人骑马沿着玉米地中间的土路向南一路奔驰，大约半个小时后就看到了正在不断扩建的城区。 似乎是因为明天外交舰队就要出发，不少殷人都聚集在教堂内外为即将出发的亲人祈祷祝福，白墨在前往执委会的路上接连三次遇到这样的场面。 他也不禁在心里佩服崔大神棍的本事，没有教会，恐怕现在新华港的殷人得少一多半。 白墨轻车熟路地来到执委会科学委员会大楼，刚走进一楼大厅，就看到工业执委冯德才和新华造船厂厂长林永茂正在坐在沙发上聊天，前者看到他，热情地招手道： “……小白！这里！” “冯工，林厂长，我没迟到吧？”白墨摘下牛仔帽，抖了抖上面的雨水，笑道。 “没有！你这是骑马过来的？”冯德才注意到白墨脚下穿着的马靴，笑问道。 白墨坐下来，点头道，“我正在练马术，汽车一时半会咱们是弄不出来了，所以我得重新考个驾照才行。” “哈哈！你其实不用急。”冯德才身旁的林永茂笑道，“我和老冯正在商量修建新华岛（温哥华岛）南部的铁路干线，第一期工程就包括从新华港到镜湖镇，化学研究所就在中间，以后往返坐火车就行了。” “技多不压身嘛！”冯德才摇摇头，“新华岛的铁路要等钢铁厂的产能上去以后才能上马，而且工人也需要培训，这至少也要一年时间……” 说着，他叹息一声，“说到底，咱们的技术工人还是太少了，好多工厂里的蒸汽机坏了也要排队修，老刘他们连轴转地带学生，也填补不了缺口。” 表白墨闻言，认真道，“……冯工，我相信这些问题以后都会解决的！北美这里资源丰富，什么都不缺，人口问题也可以通过移民解决，咱们国家未来的前途一定是光明的！” 冯德才目露欣赏地点点头，“……恩，不说这些了！小白，你知道我提前喊你们回来的目的吧？ 明天程老和卫老就要跟着舰队离开，接替他们的夏文耀和吴哲虽然已经确定了，但咱们内部还是要走一下投票程序。” 白墨点头，程爱国和卫仲其一个是玻璃厂的老厂长，一个是地质研究所的老所长，年纪都超过了六十岁，这次都要跟随外交舰队绕过麦哲伦海峡前往欧洲。 冯德才和执委会的其他人都不太同意他们去，但两个老头态度坚决，一个想去欧洲的巴黎看看，一个则想勘察南美西海岸的矿产资源，执委会拗不过，只得同意他们上船，但是要求他们必须服从船长的命令。 …… 第二天上午，天气难得放晴。 新华港万人空巷，齐聚在海军码头，为即将起航的访欧外交舰队送行。 外交舰队由三艘排水量800吨的新洲级快速巡洋舰组成，每艘船都有一台165马力的曲柄蒸汽机提供水下的辅助动力，配合船上的风帆，最高航速可以达到16到20节。 当然，因为蒸汽机和船体的结合技术并不成熟，尽管采用了不少钢制构件增强稳定性，但频繁使用热机加速和转向，仍然有一定的风险。 所以这个航速最多只能维持几个小时，且必须时刻进行抽水作业，以确保渗水不会危及安全。 也因此，新洲级快速巡洋舰即将进行的欧洲之行，在绝大部分时间，都要使用风力航行。 本来按照海军一开始的计划，新洲级巡洋舰是纯风帆动力的战舰，并且在去年就能进行海试了，不过蒸汽机的出现打断了这个计划。 蒸汽机提供的额外动力会给新洲级战舰带来巨大的机动优势，让舰队人员的安全更加有保障，所以才将出发的时间推迟了将近一年。 第246章 目标——新西班牙 此外，新洲级快速巡洋舰的装甲和火炮也比新家园级提升了一个档次。 船身采用铆接固定的薄钢板覆盖，水下则加装了铜皮，以防止藤壶等寄生物阻碍航速。 火力方面，单舰装备6门36磅重型青铜火炮，8门24磅青铜炮，12门12磅青铜炮、12门封存的海陆两用9磅钢制火炮。以及一批船用和陆用火箭弹。 远远看上去，用黑漆装涂的新洲级快速巡洋舰看上去就像一艘漂浮在海上的黑色巨兽，和新家园相比，就更是两个时代的产物。 三舰的命名则参考了华夏九州，取“青州”“冀州”“扬州”为名，每艘船有水兵士官231人，陆军士兵120人，船医教士厨师和其他人员15人，共361人。 此外船上还有贸易人员、外交人员、翻译、顾问以及闲杂人等152人，三艘合计1235人。 按照之前两次的惯例，负责管理这一千两百多人的，还是一个七个人组成的舰队管委会，这七个人分别是舰队司令兼青州号船长严家傲、陆军司令楚云鹏、冀州船长刘彦文、扬州号船长米阳、贸易委员宋维纶、外交委员高博、舰队随军教士崔钰。 “……大家，就都交给你了！一路顺风！” 码头上，刚刚对市民做完演讲的陆亚洲紧紧握住严家傲的手，看着他的眼睛，郑重地道。 严家傲指了指身后的那艘“黑船”，淡淡笑道：“……我会小心的！只要我们自己不大意，没人能把我们怎么样！” 一旁的高博没有严家傲这么乐观，而是担忧地道，“不知道墨西哥的西班牙人会不会和我们开战，如果真打起来……我们说不定很快就要回来了！” “……几率一半一半吧！”也要跟随外交舰队出发的崔钰看着远处被巡警隔开的人群，摇头道： “墨西哥的西班牙人现在差不多已经扩张到极限了，不然也轮不到我们占据金山港……他们甚至可能察觉到了我们的存在，只是碍于海军主力在欧洲，选择了无视我们。” 陆亚洲点点头，“这个可能性的确很大，你们先去墨西哥看看吧！如果发现不对，立刻动手！不用犹豫！ ……好了，我就不再啰嗦了，大家保重！ 我在家里等你们回来！” 众人登船后，三舰分别起锚，然后船尾的烟囱就升起一阵淡淡的黑烟，驶离码头。 蒸汽动力极大地提升了船只入港出港的效率，不到十几分钟，三艘快速巡洋舰就在港口上万人的目光中渐渐远去。 趁着三艘船还没有离开新华岛南部的水道，海况比较温和，其余人都有空闲时间，严家傲把其余六个委员都叫到了青州号开会。 等众人到齐，他就开门见山地道： “……老实说，在航海上，我这个司令其实还不如彦文和米阳有经验，他们两个毕竟都是横渡过太平洋的人，所以接下来的我的决定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们一定要指出来！ 其他人也是，有什么话当面直说，大家沟通顺畅，才能完成这次的任务！” 刘彦文听他这么说，第一个表明态度，“……严老大，我和米阳都是你教出来的，专业性肯定是你比我们强！ 而且墨西哥以南的航线我们也没去过，我也没啥说的。” 米阳随后也附和道：“老刘说的没错，严老大你做主就行！” 陆军的楚云鹏也不是蠢人，自然猜到这话大部分都是冲着自己，于是笑笑：“严司令你是海军的一号，咱们在海上当然都听你的！” 他说完，宋维纶崔钰和高博也精明的人物，立刻都表态支持严家傲。 “嗯！既然大家信任，那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带领大家完成执委会的任务！” 严家傲对众人一一点头，他和刘彦文和米阳的这番对话，自然是事先商量好的。 两支远征舰队的经验证明，海军内部只要团结了，整个管委会基本都能稳定下来。 他三年的海军头头当下来，自然懂得要树立权威，不然没有个主心骨，很多事情就不好做了。 确定完地位，严家傲翻开会议桌上的文件，简单介绍道：“……大家都知道，我们舰队这次不是直奔欧洲而去，而是先要墨西哥那里宣示共和国的存在，并且进行一定的武力威慑。 如果西班牙人要打，那我们就需要立刻停止去欧洲的计划，先摧毁西班牙在新大陆西岸的海上力量，然后再回到本土，运载陆士兵，南下打击墨西哥的西班牙人！ ……下面请老高给我们简单介绍下西班牙总督区。” 高博早有准备，站起来侃侃而谈道： “……墨西哥，也就是新西班牙总督区，于1535年设立，是西班牙人在消灭阿兹特克帝国的基础上建立的。 资料显示，经过近百年的治理，新西班牙总督区现在是西班牙最重要的金银产地和农业基地，辖区内的人口可能有一百万到三百万……当然，其中大部分是印第安人和混血儿土着。 军事方面，新西班牙地位重要，自然有重兵把守，这方面资料没有太多记录，但估计常备陆军人数可能超过万人，如果算上可以动员出来的白人民兵和土着兵，说不定可以拉出十万乌合之众出来！” 楚云鹏插话道：“……西班牙人现在的陆军战术应该还是莫里斯方阵，在我们的米尼线膛枪和火炮面前，这种方阵很容易对付！ 我有把握用三艘船上的一个营，正面击溃五倍数量的西班牙人！” 他语气非常自信，仿佛征服大半个美洲的西班牙帝国的军队就像纸糊的一样……其实吧，他真有自信的本钱。 因为现在的欧洲陆军作战的主流武器还是火绳枪，射程近不说，准头也非常差，只能采用密集队列方阵，才能拥有足够的火力击退敌人。 要等到几年后瑞典古斯塔夫二世创造性地运用轻型野战加农炮，欧洲各国陆军的长枪兵数量才开始减少，因为快速进步的火枪可以在肉搏阶段之前就重创敌军，长枪兵的作用减弱了。 而新洲共和国的陆军现在装备的米尼线膛燧发枪，不仅射程提升了好几倍，准头也特别好，配合船上的轻型火炮，真打起来，吊打西班牙人的莫里斯方阵，确实是大概率事件！ 第247章 金山港 “……我相信陆军有这样的实力！”崔钰笑着接过话题，“咱们的武器和战术和西班牙人是有代差的，确实可以以少胜多。 不过，咱们现在的国力毕竟还比较弱，高素质人口也不足，如果能将战争延后是最理想的。 而这，就需要向墨西哥的西班牙人充分证明我们的海军实力……咱们是外交舰队，自然要遵循这个时代的舰炮外交规则。” 严家傲点头道：“老崔说的不错，与欧洲人不能搞韬光养晦以和为贵那套，就是要清清楚楚地展现我们的实力，必要时还要发起一场小规模战争，以震慑住西班牙人，让他们投鼠忌器！ 现在时间站在咱们这边，只要咱们再发展五年，积累出足够的人口和工业实力，就可以南下，解放被西班牙奴役的殷人同胞了！” 陆海军的两个头头和崔钰都这么说，其余人自然都表示同意，实际上执委会给外交舰队的原则，就是不好打的就做生意，看到软柿子，就用大西洋公司的名义果断下手。 像“郑和下西洋”那样单纯宣誓国威和做生意，执委会是不乐意做的。 …… 有水下的螺旋桨辅助，舰队在九天后抵达了共和国本土名义上的最南部城市——金山港，就是旧金山半岛。 当初在第一远征舰队出发后不久，严家傲就亲自带领海军的两艘蛟龙级武装运输船抵达了这里。 当时占据这里的是一支名叫奥隆人的北美印第安人，他们基本上处于渔猎和采集的社会阶段，也种植一些玉米作为食物补充，人口总数可能有十几万，大大小小的部落多达上百个。 不过，一百年前西班牙人的到来还是影响到了奥隆人的生活，其中最突出的两个方面，就是经常爆发的瘟疫和马匹。 前者使得这片土地上的人口在过去的几十年减少了三分之一，后者则大大提高了奥隆人的战斗力，使得南部靠近墨西哥有机会获得马匹的几个奥隆部落，快速统治了北部的金山湾区。 当然了，面对新洲共和国陆军的燧发枪和火炮，这些印第安骑一个照面就被打崩……奥隆人战士其实挺勇敢，但是他们骑的伊比利亚马可没有受过专业训练，马儿的胆子一般都比较小，受惊之下纷纷把他们的主人摔在了地上。 只用了半个月，金山湾地区的一多半奥隆人部落就拜倒在了印着阴阳鱼的热气球面前。 然后执委会顺势设立了金山港，开始组织当地的归化殷人砍伐树木，修建房屋，开垦农田，采掘矿产……两年下来，金山港的皈依盘古的殷人数量已经超过万人，基本上有效控制了金山湾沿岸。 作为南部的重点经营地区，金山港码头的基础设施，甚至要比更北面更靠近新华港的新海门港更大更完善，哪怕是三艘八百吨级的战舰，这里的码头也能轻松容纳。 舰队靠近码头以后，立刻就有港务人员划着三条小艇，招呼着引导战舰停泊。 青州号的一间船舱里，保罗神父看着金山港的景象，不禁想起了自己当初被这些东方人抓住的场景。 “……这里的变化真大啊！我记得我离开这座码头的时候，它甚至不能容纳那种桨帆船靠岸……真是令人惊叹的效率！” 坐在对面的一个褐色眼珠的八字胡中年人听到保罗神父的感慨，充满忧虑的问道：“……神父，你觉得这些东方人这次会和帝国开战吗？ 我认为这支舰队的目的，绝不是他们声称的那样只为了贸易和外交！” 保罗神父点点头，“……胡安少尉，毫无疑问，东方人对西班牙的新大陆领土有野心！ 毕竟，两者的距离是那么接近！大概只有300légua，我实在想不到战争不在双方之间发生的理由！” 那名叫做胡安的西班牙少尉闻言，微微点头，看向金山港的眼神更加阴郁。 他是一年前在金山港附近，被一群金山港的殷人民兵俘虏的！ 而他带领探险队北上的目的，则是为了探听这里的印第安人部落情况和寻找金矿……当然，他也收到了教会的委托，顺便找找失踪一年的保罗神父。 只不过，他虽然确实得知了金矿的消息，还见到了保罗神父，但是自己也被那些北面东方人抓了起来。 老实说，当他看到那些印第安人举着火枪射击的时候，他一度认为是该死的低地佬或者英国佬卖给对方的，直到他和几个手下被俘虏，他才知道，新大陆的西北海岸……居然存在着一个强大的东方国家！ 他们甚至拥有更加先进的火枪火炮和海军战舰，以及邪恶的……异教！ 上帝啊！ 原来欧洲人并不是第一批到达新大陆的文明人！ 东方人比哥伦布早一百年就到达了美洲！ 现在，这些东方人就要前往新西班牙甚至本土的塞维利亚了，也不知道墨西哥城的总督和将军们，能不能为年轻的腓力四世陛下守护住这片上帝赐予西班牙的土地…… …… 两只西班牙佬在为新西班牙担忧的时候，外交舰队管委会的众人也在码头上和金山港的总督李成寒暄完。 “……严司令，你们放心，我这边已经提前准备好了足够的食物补给，马上就给你们装上船！” 说话的正金山港总督李成，他上船前是跟着任长隆干活的民工之一，历任工作小组组长，陆军士官、班长、排长，连长、参谋部参谋，半年前接替同位陆军骨干的王启年就任金山港市政官兼驻军司令，也就是总督。 “老李你不用急！我们明天才会出发，明天之前装完就行！”楚云鹏笑道：“……大半年没来金山，这里热闹不少啊！ ……我听说你最近又结婚了，走！带咱们去看看新娘子长啥样！！” 李成知道躲不过，只好对严家傲宋维纶几人点点头，邀请他们去市政厅吃午饭。 金山港的城市规划和后世差不多，一开始都是围绕着金门海峡的南部半岛开始建设，市政厅作为整个城市的中心，位置则在码头南部大约两公里的位置。 第248章 疫 众人坐上几辆四轮马车，沿着水泥硬化路面一路向南，很快就到达了李成的家——一栋用石灰粉刷成白色的三层楼房。 那个造型，非常像后世浙江沿海农村人家修建的洋楼。 不过严家傲他们都没有太激烈的反应，现在本土的有钱人多了，很多人就开始花钱建造各种“奇观”，有修四合院的，有盖小城堡的，还有的像李成这种，喜欢洋楼土豪风格的。 “……你们等一下，我去叫倩倩下楼。”李成请几人进入一楼客厅，吩咐女仆给他们上茶，然后自己就噔噔噔踩着木质楼梯上楼去了。 “……这方面，我最佩服李总督。”米阳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对其他人笑道： 他根本不怕那些女人在报纸上骂他，就半年换一个老婆，个个都是美女，日子爽上天啊！” “……怎么？你也想学学他，不要你家赵若安了？”刘彦文取笑道：“你就不怕她一哭二闹三上吊，折腾死你？” 米阳闻言，揉了揉腰，叹息道：“唉～她要是跟我闹就好了！我正好清净！ 这两个月她天天缠着我，我就是铁打的肾也受不了啊！ 幸好她怀孕了，不然我都担心回来以后头顶绿油油！” 众人看他夸张的表情，都是忍俊不禁，哄笑出声，最后还是严家傲摆手道：“行了！选择和谁结婚是人家的自由，大家包容一下。” 几人说笑着，李成就牵着这位身穿白色棉裙的漂亮殷人姑娘下楼了。 这位殷人姑娘年纪应该不到二十，肤色是健康红润的小麦色，一双大眼睛，巴掌脸，除了鼻子稍微大一些，其他都很符合现代审美，而且她身高只比李成矮一点，估计超过了一米七。 “……倩倩！和大家打个招呼！” 李成拉着这姑娘的小手，然后放在嘴边亲了下，笑道。 “……打杂……好！我是……李倩！” 她的汉语显然没到流利精通的地步，不过话里的意思众人还能听得懂……就是不知道这位李总督平日里是怎么和她沟通的？ 李成让新老婆到大厅里亮过相，就挥手让她回楼上了，然后又叫来殷人归化民管家，给众人列出菜单点菜。 “……老李，最近金山附近发现过西班牙人的踪迹吗？”闲话说完，楚云鹏就向李成问道。 “西班牙人……应该没有！”李成思索了一下，摇头道：“我向南面的楚玛什人和西南科科帕人地区都派了巡逻队，如果有西班牙人北上的消息，我肯定能知道！ 不过……” 他犹豫了一下，接着道：“不过科科帕人那边的巡逻队前天回来了，他们报告，科科帕人南部的几个小部落好像出现了鼠疫……第二批巡逻队还没有回来，所以我还没有向执委会报告。” “鼠疫！” 在座的所有人都被这个消息震惊了，严家傲立刻追问道：“……回来的巡逻队员隔离了吗？有没有出现发病症状？” 宋维纶也脸色凝重地道：“……鼠疫的致死率可不低！ 一旦鼠疫病菌在本土传播开，不光殷人归化民会大批病死，公民也要遭殃！” 李成连忙解释道：“我第一时间就把他们隔离在南面的农场，包括和他们有接触的三十多人都隔离了，于医生昨天就去了那边……” 严家傲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思索几秒，咬牙道：“不！立刻派人再去看看！我怀疑这不是简单的疾病传播，而是西班牙人针对我们的投毒！” “这……西班牙人？他们应该，还不知道我们的存在吧？”李成惊讶地道，“再说了，他们自己又不能免疫鼠疫，这么做不是容易玩火自焚吗？” “哼！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米阳也插话道：“那帮欧洲人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也许他们已经知道我们的存在，想要利用生物武器消灭我们！ 欧洲人经历过黑死病，对鼠疫的免疫力可比殷人强多了。” 听几人这么说，李成也不敢耽搁，立刻派人去查看被隔离的巡逻队成员的情况。 就在他们为此担忧的时候，金山港城区南部的一处农场内，已经有人死于这场不知道是天灾还是人祸的病魔之手！ “……于医生！莫莫已经不行了！他……回归了盘古的怀抱！” 金山港松鼠乡的医务所内，年轻的殷人见习医生何一带着惊慌的哭腔，跑进标本室内，对正趴在一台400倍显微镜上的于伟杰喊道。 “……知道了！！你马上去找人把他放在停尸房！我一会儿就过去！” 于伟杰头也不抬的吩咐一声，然后眼睛紧紧盯着载玻片上的那些被逐渐被染成淡红色的杆菌微生物，接着倒吸一口凉气。 “……这踏马的！这八成就是鼠疫了！不知道老子感染了没有！” 确定这种已经造成六人死亡的，大概就是传染性和致死率都很高的鼠疫杆菌后，于伟杰只觉得手脚冰凉。 他跑到室外摘下口罩呼吸了好一会儿，才直起腰，转身快步回到医务所院子里自己的房间，从床底下抬出一口箱子，从里面取出一粒阿司匹林胶囊，就着白开水直接咽下去。 “希望这种鼠疫的耐药性比较差，不然老子这回可就要交代了！” 他坐在床上长长松了口气，心烦意乱地想着。 “……现在已经有16人确定发病，6人死亡，其中还包括一个殷人见习医生……不知道能不能控制住？ 不行！我得马上去找李成！让军队把这松鼠乡都封锁起来！否则一旦蔓延开，整个金山港都要完蛋！ 甚至连本土也要被波及！” 于伟杰心脏飞快跳动，然后猛地站起来，找到正在停尸房里手足无措的助手何一。 “……赶紧振作起来！现在我要去城区！你告诉鲁教长，让他必须安抚住其他人，绝对不能让他们擅自离开这里！ ……这是盘古给我们的考验！我们绝不能让他失望！现在快去！” 于伟杰吩咐完，也不管助手的反应，直接跨上他那辆硌屁股的三轮自行车，全力向北面的市区骑行而去。 第249章 应对 于伟杰是江苏常州人，今年三十二岁，七年前在大连理工大学生物工程专业毕业。 上船之前，他在常州一家房地产公司当经理，收入不菲，儿女双全，算是事业有成的中产，没想到因为回母校参加一次同学会，就跟船一起穿了。 在得知自己为之努力奋斗了近十年的事业和家庭全都没了以后，他很是消沉了一段时间，好在他不是轻易放弃的人，还是振作了起来，捡起专业知识，成了本土医疗系统的骨干之一。 实际上，于伟杰的专业水平也就仅仅比船医赵先胜和那几个退休的老头老太弱一些，基础理论知识比那几个年轻的护理护士专业毕业还是强很多的。 正因如此，他才十分清楚，鼠疫病菌一旦传播开，将对整个社会造成多么大的打击！ 现在可是没有抗生素的十七世纪！ 目前新华港化学研究所才刚刚弄出一点阿司匹林和盐酸吗啡，磺胺刚刚有点苗头，青霉素的研究更是只停留在纸面上。 如果鼠疫全面爆发，也许七百多公民靠着自身久经考验的免疫力和少量现代药品可以无恙，但本土的殷人归化民绝对要死一大片！ 甚至可能导致信仰危机和社会崩溃！ 这可不是他杞人忧天，而是目前维系新洲共和国的，就是三个稳定器！ 一个是由殷人士兵组成的军队，一个是为殷人提供精神引导的教会，最后才是相对充足的粮食和物资供应。 一旦大量的殷人人口死亡，第一波冲击的就是军队，第二则是“盘古无所不能”的信仰，而没了足够的劳动力，想要维持目前的这种富足生活，自然也不可能了。 两个小时后，当于伟杰满头大汗地骑车进入城区外围，迎面撞到了奉命带手下前往松鼠乡查看情况的骑兵连长孙威。 他立刻气喘吁吁地挥手喊道： “……小孙！快！快派人封锁松鼠乡，再让李总督发布戒严令！ 松鼠乡出现了鼠疫！已经死了六个人！再不封锁，整个金山都要完蛋！” “……于医生！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孙威今年才二十一，听说有鼠疫也慌神了，连忙下马想要问清楚，但没等他靠近，就被于伟杰喝止了。 “别靠近我！鼠疫能通过飞沫传染！你们和我保持距离……我可能已经被感染了！ ……我就不进城区了，你们现在守住各个路口，暂时不要让南面松鼠乡王家乡和前进屯的人进城，那边的人可能已经被感染！” 于伟杰喘着气说完，然后掏出提前写好注意事项和应对措施的小册子，用力丢给孙威。 “……这是我写应对措施，已经用酒精消毒过了，你马上去交给李总督，让他照着做！ 现在如果立刻行动，还有机会把鼠疫控制在松鼠乡的范围！ 快去！！” “……好！我知道了！于医生，你先在这里等着，我这就回去！” 孙威捡起地上的笔记本，不敢怠慢，对身后三十多个殷人骑兵吩咐几句，就叫上两骑向总督府的方向飞奔而去。 “……什么！已经确定是鼠疫了！” 孙威带回来的消息。让包括李成和严家傲在内的所有人都坐不住了！ 这下谁都没有了侥幸心理，只听严家傲叹息道：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咱们必须马上行动起来了！ 楚司令！你现在就回船上，指挥士兵支援金山港吧！我们既然遇到了这种事，也不能看着不管！” “这肯定要伸手帮忙！时间紧迫，我这就回去叫人！”楚云鹏对李成点点头，转身就往外走。 “我也回去吧！船上还有不少人可以动员起来！”宋维纶也站起来，主动说道。 严家傲点头道，“没错！大家现在都行动起来，先按照于大夫的意见，封锁住疫区的人员流动，安抚住大家的情绪，注意食物配给，不要弄出乱子！” 李成感激地对几人道：“……严司令！宋委员！还有大家，感谢的话我就不多说了！ 等这件事过去，我请你们喝我自己酿的玉米酒！” 米阳这时站起来，开玩笑地道，“那是不是我们不帮忙，李大哥你就不请我们喝酒了啊？” “这个……”李成一时间不知道还如何回答，不过没等他开口，严家傲就狠狠瞪了米阳一眼，然后敲了敲桌子，严肃地道，“……好了！闲话就等咱们把局面稳定下来再说！ 现在都去干活！” …… 在总督府和外交舰队众人的组织动员下，整个金山港的政军教系统都被发动了起来。 驻守金山港的300名火枪兵和楚云鹏的一个营士兵迅速封锁了金山港的城区外围，同时排查起最近三天从松鼠乡回来的人，以确保金山港的安全。 另外，金山港的五百民兵则在顾阙少校和骑兵连长孙威的带领下，跟着于伟杰前往松鼠乡执行封锁隔离任务。 他们被告知，一定要全力把鼠疫控在松鼠乡范围，必要时……可以做出一些“不得已的牺牲”！ 而金山港教区的各级教士同样也没有闲着，有的负责安抚殷人信徒，有的负责组织人手修建城外的隔离区，有的则参与到总督府的排查行动中去。 在金山港这种公民人口比较少的地方，教士通常要比总督府的办事员威望更高，也很容易得到普通殷人归化民的信任和配合，因为后者深信，教士是盘古大神的使者和代言人，触犯他们就等于触犯了盘古大神，死后灵魂要消散的！ 这个后果，可比触犯法律被抓紧监狱严重的多！ 而能成为中低级教士的殷人，本身就狂热信奉着盘古大神和恪守七种品德，因此在人群中间有着不小的号召力。 所以，有教士参与的行动，在殷人归化民群体里的动员效率往往高得惊人！ 这次行动也是一样，虽然总督府的命令来的非常突然，但是生活在金山港城区的五千多人还是快速被排查了一遍，然后成功找到了十六个这几天去过松鼠乡的人和一百多个密切接触者，并将其进行了隔离。 值得庆幸的是，他们暂时都没有出现感染鼠疫的迹象，这让所有人提着的心都放松了一些。 现在就只看松鼠乡那边能不能把鼠疫控制住了，如果一切顺利，这次的鼠疫事件最终的死亡人数，应该不会超过三位数。 第250章 蒜素 孙威和顾阙都是陆军培养的第二批骨干军官，前者上船时只有十八岁，后者今年也只有二十五岁。 两人虽然都比较年轻，但经过三年的军事训练和与殷人部落的实战，军事素养和经验还是合格的。 不过他们还真没有处理过恶性传染病的经验……早在吉龙岛号搁浅的第一年，新华岛和周围的部落爆发了一场造成大量殷人死亡的瘟疫，直接造成周围百里超过五分之一的殷人病死，新华岛和温堡周围大小六十多个部落也被完全吞并！ 但从那以后，随着以玉米为原料的酒精被大量生产出来，加上共和国医疗卫生委员会为各个港口和相关人员制定的严格措施，像1619～1620年的大规模瘟疫就没有再发生过，而那一年多时间顾阙和孙威主要在军校接受训练，顶多维持一下新华港的治安，所以他们并没有处理相关事务的经验。 好在于伟杰亲自参与过当初那场奠定教会强大影响力的瘟疫大流行，三人带着五百民兵赶回松鼠乡后，他就自觉担任起总负责人的角色，开始指挥民兵们封锁道路，划分隔离区，配合教士焚烧病死之人的尸体和衣物，彻底清理房屋地下和周围土拨鼠和老鼠…… 等他忙完这些事，已经是第三天的下午了，期间松鼠乡又死了五个人，还有四十九人正处于发病状态，浑身开始起丘疹和发烧，其中还包括他的助手……那个机灵的殷人少年兼见习医生何一。 “……医生，我是不是就要回归盘古的怀抱了？ 抱歉，我很没用！如果父亲他知道……一定会难过的吧？” 松鼠乡集市外隔离区的一间平房内，躺在床上的殷人少年已经被折磨的奄奄一息，开始发高烧说胡话了。 站在他面前用浸透酒精的布料捂住口鼻的于伟杰闻言，心里微微摇头，心说何文鼎那神棍认了十七八个殷人孤儿当干儿子，哪有多余的心情为你难过？ 不过这话毕竟不能说出口，于是他就看着殷人少年的眼睛，安慰道：“……小何，坚持住！你听我说，老何他肯定希望你活着！别放弃自己！” 说完，他拿起床边一个食指长的细长瓶子，倒出里面的半透明带走刺激性气味的淡黄色液体，用汤匙喂给了何一，然后又递过去一杯水。 “……快喝下去！这是治病的药！千万别吐出来！” “……好辣！” 看到这个殷人少年乖乖地喝下了药水，并没有呕吐的迹象，于伟杰才松了口气，给对方盖上被子后，他拿着那剩下的半瓶淡黄色液体离开的这间屋子。 “……于医生？情况怎么样？有效果吗？”见他出来，同样把自己保护的严严实实的顾阙连忙上前问道。 这两天他可是看过十多具病死的殷人尸体，很害怕自己被感染。 “哪有那么快？”于伟杰无奈地道：“……再等个半天吧！如果有效果，那咱们就算暂时找到解决办法了。” 顾阙盯着于伟杰手上的半瓶液体，不禁追问道：“……于医生，这个什么大蒜素真的能杀菌吗？我记得治病菌好像都是什么青霉素红霉素之类的药啊？” 于伟杰收好小瓶子，摊手道，“按理来说，链霉素对付鼠疫是最有效果的，但咱们现在不是造不出来吗？ 大蒜素虽然肠道吸收效果可能还不如黄连素，但这东西萃取方法简单，拿来应应急大概有点用……” 说着，他看着顾阙，问道：“派人去金山港要大蒜了吗？ 如果确定大蒜素有用，松鼠乡这里存的两百斤大蒜可不一定够！” “已经派人回去了！”顾阙点点头，“快的话，今天晚上就能回来！” “嗯，现在来看这种毒株的致死率还不算太高，如果大蒜素有效，这回大概就能控制住。”于伟杰点点头道， 不过他说是这么说，但是心里也没有太大的把握，大蒜素确实有一定的抗菌作用，特别是治疗大肠杆菌引起的痢疾有很好的效果，但是能不能对付鼠疫……这个他真的不知道，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总之，绝对不能让鼠疫蔓延！ …… 1623年5月29日，金山港，晴，气温18°。 一艘编号为“金043”的水手级快船平稳地停泊在码头，船上的船员欣喜地向码头的殷人办事员透露了一个好消息……南面的被封锁的松鼠乡，已经十五天没有出现新的感染者了！ “……盘古保佑！！” 这办事员长长舒了一口气，在胸前画了个太极，也顾不上高兴，安排好手下给这条船上的人做好消毒和隔离，就自己骑上马向总督府飞奔而去。 整整快两个月了，松鼠乡和更南部的王家乡（后世米尔布雷）和前进屯（后世雷德伍德）感染的人数超过了一千，病死了三百多人！ 幸亏总督府果断采取了隔离措施，这才让瘟疫没有蔓延到金山港，不过即便如此，一开始时金山港的居民也人心惶惶，还有巫师站出来说这是因为他们信奉盘古邪神，真正的自然之神降下的惩罚…… 结果当然是这个巫师自己被叛徒出卖，让总督府逮住，最终以煽·动叛乱的罪名快速审判，吊死在了木杆上！ 就这样，整个金山港在军队的戒严和封闭管理中度过了一个多月。 在此期间，坏消息不断传来，松鼠乡、王家乡和前进屯有三分之一的人被感染，每天都有几个人死去……不过现在，这场瘟疫似乎终于要结束了！ 这下总督府应该能让大家回归正常的生活吧？ “……于伟杰在报告上说，松鼠乡的情况已经基本得到了控制，半个月没有新病例出现，说明事情正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总督府内，严家傲阅读完于伟杰的信，对赶到会议室的李成和宋维纶说道。 “那就好！”李成心里终于放松了下来，笑道，“总算是控制住了！就死了三百二十多人，看来他的大蒜素效果还不错！” “应该是我们的运气不错。”宋维纶摇头道，“这次的鼠疫毒性和传染性不是特别强，不然感染多少人，就要死多少人！” 第251章 一定是西班牙人干的! 严家傲一边把信递给李成，一边说道，“不管怎样，这次也算给咱们敲醒了警钟，北美西海岸这里也不是太平地方，南面的西班牙人不仅在军事上对我们有威胁，他们从欧洲携带老鼠兔子和各种寄生虫，也是潜在的风险！ 于伟杰在报告里说，他可能找到这次瘟疫的罪魁祸首了…….南面的楚玛什人几个部落遭了鼠灾，他们中间也出现了鼠疫类似的瘟疫，还有的小部落人都死绝了！ 我们还是没办法确定这是不是西班牙人主动所为，但是我认为，现在是我们主动向南部扩张的有利时机！” 他看着两人，继续解释道：“现在西班牙人已经扩张到了下加利福尼亚地区，这距离洛杉矶已经很近了，而洛杉矶地下的石油是我们所需要的。 因此，我们有必要主动出击，拿下那片模糊的地区了！” 李成放下报告，抬起头看着严家傲，皱眉道，“可是……已经有西班牙的传教士去洛杉矶地区宣称那里是西班牙的领土了，我们如果直接派军队占领那里，就等于直接开战了！ 你们不是还要去欧洲吗？这么做还怎么到沿途西班牙的港口进行补给？” 宋维纶倒是赞同严家傲的想法，他对李成摇摇头，说道：“开战不开战，主要看是否对我们有利！ 我们去欧洲也是为了国家的利益服务……既然现在金山港出现了瘟疫，无论是怎么回事，都必须是西班牙人故意干的！ 我同意立刻武装占领洛杉矶地区，驱逐那里的西班牙传教士！ 外交舰队可以晚个一两年再出发，这样的机会可不是什么时候都有！” 李成张了张嘴，心说这两个家伙的心比我还黑啊！直接把投毒这个屎盆子往西班牙人脑袋上扣……不过，这样可以算师出有名了，对执委会那里也有了交代。 “好吧！我也同意！”李成也不是啥好人，这几年他参与和殷人的战争中间没少杀人，当了总督以后，更是下令处死了不少敢于进攻金山港总督区的殷人盗匪（其实是被迫失去家园的殷人在反抗侵略者）。 现在要和西班牙人开战，他作为最前线的总督，肯定也少不了立功的机会，说不定以后还能入选职执委会呢！ 几人定下决策，当即就由李成亲手书写了一封陈情报告，准备再让外交舰队的几个委员和金山港地区的头面人物都署上名字，再呈交给新华港的执委会。 这份报告内容，自然是痛陈利害，表明不是大家伙想要改变原有计划独走，而是不和西班牙开战不行，否则以后他们还继续放毒怎么办？ 现在本土九成以上的人口是殷人，天天放毒谁受得了？ 国家还怎么建设？ 总之，就是让执委会出钱出船出人，准备开战吧！ …… 十天后的下午，新华港执委会大楼，刚刚准备下班回家几个执委就被陆亚洲火速叫到了一间机密会议室开会。 这几人分别是陆军部长李斌、工业委员冯德才、代理外交委员马为华、建设和劳工.委员任长隆、新洲银行行长赵小苒，贸易委员卢逸群、教育委员刘玉轩、内务委员王忠祥。 除了陆亚洲自己兼任的海军部长，农业委员柴国富在新湾市谷地主持春耕，共和国基金会的王成去温堡市场工厂不在新华港之外，执委会全员到齐！ 而这一切的起因，当然是金山港总督区和外交舰队联名派扬州号送来的《关于鼠疫投毒事件的调查报告》和《恳请执委会宣布与西班牙帝国进入战争状态》的两份文件了！ “……简直就是胡闹！” 王忠祥草草看完这两份文件，就冷笑地盯着站在会议桌前的米阳，“米上校！我记得执委会给你们外交舰队的任务，是同欧洲国家建立外交关系吧？ 怎么现在因为一场小小的瘟疫，就打算改变任务了？ 我们现在的总人口才二十多万！西班牙本土就有五六百万人口，美洲殖民地人口足足有上千万！贸然和西班牙开战，万一作战失利怎么办？” 其他人包括坐在主位上的陆亚洲，看到王忠祥开口，也都把目光投向一身蔚蓝色海军制服，站得笔直的米阳，想听他怎么解释。 “王委员！”米阳对王忠祥微微摇头，伸出右手，用手指指向南方，“……那不是一场小小的瘟疫！而是邪恶的西班牙人对我国的恶意投毒！ 过去的两个多月里！有三百六十八名皈依了盘古的殷人因病死去！而我们封锁隔离金山港的这段时间所造成的经济损失，更是高达数百万元！ 如果不是我们不惜代价地控制了鼠疫的传播，现在本土恐怕已经家家举白幡了！ 这难道还不能让我们警醒吗？ 西班牙人是在用最歹毒的手段对对付我们，我想，只有战争才是对他们最好的回答！” 听到这家伙满嘴跑火车，陆亚洲的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一下，金山港鼠疫的情况到底如何，严家傲和宋维纶都在之前的信件中都向他说过了…… 这大概率是某条西班牙船只从欧洲带来的老鼠和跳蚤身上携带某种鼠疫杆菌的突然爆发，应该不是西班人故意干的……因为他们就算要投毒，也应该用天花，而不应该用鼠疫这种他们自己也会中招的瘟疫。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西班牙人脑子进水了才会这么干！ 陆亚洲摸了摸鼻子，刚想让米阳说实话，坐在王忠祥身边的马为华就突然说道：“……如果这是真的！我支持对西班牙开战！我们绝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王忠祥闻言，连忙转过身，一脸错愕地看着这个老朋友，“老马！你……” 马为华微微一笑，抬手示意对方稍安勿躁，接着顺势站起身，对众人说道，“共和国是我们大家的心血和事业！我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威胁她的安全！ 我提议对外交舰队和金山总督区的开战请求进行投票！ 我先表明我的态度！ 我赞成任何一场维护国家利益的战争！包括这次！” 说着，他就举起了自己的右手，李斌、冯德才、任长隆和卢逸群四人见状，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陆亚洲，而后者眯起了眼睛，沉默几秒，也缓缓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第252章 国之大事 在祀与戎 “……我们的这位老伙计，很想表现自己啊！” 大概半小时后，临时会议结束，陆亚洲、冯德才、任长隆和李斌四人坐在陆亚洲的办公室里一边抽着返航舰队带回来的烟叶，一边讨论着刚刚在会议室发生的一幕。 说这话的正是冯德才，他用力吸了一口手上用白纸卷成的“旱烟”，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久违的味道，然后看着对面坐在办公桌后面的陆亚洲，淡淡地道： “……他从南湾回来还没有三个月，就对军队示好，他想干什么？像在新湾市那样给大家做父母官？ 哼！别人不知道他是什么人，我还不知道吗？新湾市政厅都快被他弄成马家军了！ 凡是向他靠拢的，通通安排到重要位置，不给他拍马屁表忠心的，不管有什么本事，一律坐冷板凳和发配到穷乡僻壤！ 为什么去年派去新湾市的十六个年轻人有九个申请回来？ 还不是在那里啥事也干不成，只能受气？ 如果不是王忠祥一直给他擦屁股遮掩，也没人愿意豁出去得罪他们那帮人，他早就该上荣誉法庭了！” “……我看这回不能在忍他了！”坐在冯德才对面沙发上的任长隆摁灭了手上的烟头，对陆亚洲劝道： “陆老大！以前是咱们不想破坏默认的规矩，但如果马为华把他在新湾市的那套带进执委会……那咱以后就别想好好做事了！ 每天搞勾心斗角拍马屁表忠心算逑！” 坐在两人右手边正喝着茶的李斌，听到两人直白的话，一时间紧张地放下了茶杯。 他没想到这两个执委对马为华的意见这么大，听他们的意思，好像这次不仅要搞掉马为华，还要对付王忠祥！ 后者可是掌握着内务委员会这个特务部门！一旦出错，说不定会出大事！ “……你们觉得应该怎么做？” 就在李斌犹豫着如何开口劝两人的时候，坐在书桌后面的陆亚洲终于开口了，他摸了摸桌面上的印章，抬头看着三人，语气平静，“……老马在新湾市做的事情毕竟没有明确的证据，他表态支持战争也是正常的权利……无罪而问人，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冯德才和任长隆对视一眼，心里都是一松，他们最担心的就是陆亚洲这个时候意志不坚定，毕竟他可是一直坚持按照规则做事，哪怕明知道马为华和王忠祥的所作所为，也没有出手。 现在看来，他好像不打算再容忍了！ “……这个简单！”任长隆笑道：“公民大会有不信任弹劾议案，找那些被他们两个排挤的人出头发起弹劾，我们再让各家媒体跟进报道，就算不能让他们上荣誉法庭，群情激奋下，免了他们的执委还是可以做到的。” 冯德才也点点头，“这件事我们不插手，就让舆论自己发酵，水到渠成！” 李斌忍不住插话道：“……可是王执委他掌握着一多半的内控体系人员，我们这么做，怎么可能瞒得住？” 任长隆皱了下眉，微微摇头，“这确实是个麻烦……要不要让司法部出面控制住王忠祥？” “不成！”冯德才猛地摇头，“这个先例不能开！不然以后司法部就成了锦衣卫了，想抓谁就抓谁的话，还要法律干什么？直接搞权力.斗争得了！” 任长隆被反驳，倒是没有生气，而是缓缓点头，他其实刚说出口就后悔了，因为确实就像冯德才说的那样。 如果不按照法律和程序直接逮捕和软禁.执委，以后大家就都人人自危了，谁都没有了安全感，最后一定是执委会的头头用司法部控制所有执委，执委会再用权力.手段控制公民大会和整个国家，然后……又踏马的是一个套着共和皮的封建帝国！ 就算一时靠着科技领先世界，以后早晚也会因为出现傻逼和混账的头头而完蛋！ “……我还是那个意见。” 陆亚洲看到两人都皱起眉，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对三人郑重地说道：“咱们能有现在的局面，一是我们最大限度地利用了手上的资源，二是我们用共识和法律凝聚了人心，让所有人都明白这个国家，是属于大家的，而不是属于少数几个人的！ 只有这样，大家才能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 而让大家不会怀疑这一点，就要做到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所有人都没有特权，所有人应有的权利.不受侵犯。 没了这个信任，我们辛苦建起来的共和国，立刻就要分崩离析！ 你们想想！ 如果我们自己带头破坏法律，那第一第二远征舰队为什么还要忠于本土？他们自己也有能力经营亚洲的地盘！ 正是他们相信，自己也是共和国公民，这个国家有自己一份，他们才会执行本土的命令和要求！ 我们现在正是做规矩的时候，也是为我们的孩子和这个国家奠定基础的时候，我们现在做的事情，决定了未来这个国家的价值观和秩序。 一个视法律为无物，为了权力和利益不择手段的国家，难道就是我们想留给孩子们的吗？” “当然不是！”冯德才也站了起来，他这三年时间里虽然都很忙，但他也没少和严家傲崔钰等人交流，后者打造一个“人人如龙”国家的愿景，也打动了这个中年钢铁工程师。 “……但是不这么做的话，这件事就很难办了。”任长隆摸着下巴，为难地道。 “不一定就用这种私底下的手段！”陆亚洲摆摆手，脸上露出坦荡的笑容，“自古国之大事，在戎在祀！ 对西班牙帝国开战这种决定国家前途命运的事，怎么能由我们几个人开个会就决定了？ 我认为应该召开特别公民大会，由大家举手投票决定要不要打，战时的工作应该如何去做……而且，既然要开公民大会，那也可以顺便把老马的代理外交执委进行一次表决嘛！” 高！ 实在是高！ 任长隆和冯德才两人瞬间明了陆亚洲的用意，不禁佩服起了对方的手段， 这就是阳谋啊！ 利用开战的理由顺理成章地召开公民大会，然后再把马为华的那些黑料抖落出去，马为华能选上才怪！ 甚至还能顺势对王忠祥提出不信任案，以及……组建战时执委会和大本营！ 陆老大果然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雷霆万钧！ 第253章 另一边，马为华和王忠祥还不知道陆亚洲等人已经决定借用开战的时机把他们轰下台，此时马为华还在自己的别墅里，向王忠祥解释刚才支持战争的理由。 “……现在外交舰队公然独走，金山港的军队也支持战争，这说明执委会的控制力正在下降，我们要充分利用这个机会，扩大影响力，绝不能让陆亚洲他们把国家带向深渊！” 别墅二楼的书房里，马为华站在窗前，看着楼下绿意盎然的庭院，咬着牙对王忠祥说道：“陆亚洲他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华盛顿？ ***？ 他就是个沽名钓誉之徒和野心家！ 什么一切权利归全体公民？ 什么人人平等？ 什么法律至上？ 全都是哄那些傻子听的！ 那些傻子还真的信了他的鬼话！ 我看他是想大权.独揽到死吧？” 马为华此刻脸上全是愤恨，哪还有不久之前的温和笑容。 这三年来，他每天都在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下定决心把陆亚洲赶下台！ 他一直认为，如果不是陆亚洲当初耍手段阴了自己，现在坐在那个位置上的就是他！ 陆亚洲他一个破船长，懂什么管理？ 他那一脑子西方思想搞出的不伦不类的东西，走到最后肯定要完蛋！ 然而现实呢…… 自己就踏马是个失败的可怜虫，所有人看自己的目光都带着怜悯！ 草！ 那些傻子们难道就不知道，陆亚洲他们是在利用那些口号把他们当傻子耍吗？ “……老马，这件事陆亚洲应该提前就知道了。”王忠祥递过去一杯茶，劝道：“严家傲还有宋维纶之前用快船给他送了几封私人信件……看他今天的反应，肯定是他们事先串通好了的。 所以，你今天支持战争，反而出乎他们的预料。 但是……我认为陆亚洲对军队的控制并没有减弱！ 哪怕陆军和海军不少人都去亚洲了，但陆海军军校和主要军官还是支持陆亚洲的错误思想，而军队的殷人基层军官，又都是信徒。 ……最近咱们还是要小心一些，不要被抓住马脚。” 听到王忠祥这么说，马为华的面色也凝重了起来，这三年他虽然在新湾市积累了一些力量，但是那点人和资源，与掌握执委会的陆亚洲根本比不了。 即便有王忠祥这个内务委员作为盟友，真要正面对抗，失败的也一定是自己。 想到这里，他有些烦躁地喝了一口茶，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道：“……冯德才、任长隆、李斌都是陆亚洲的铁杆，咱们拉不过来，但老柴和赵小苒，还有老刘，我们都可以试试。 还有一年多，本届执委会就到期了，必须早做准备！ 到时候咱们至少要拿下四席！” 王忠祥思索着道，“赵小苒和老刘应该可以拉过来，他们一个被夺去了在企业界的影响力，一个则看不惯崔钰那个神棍，只要我们许诺加强新洲银行的权利，并限制教会，这两票应该没问题！” …… 第二天一早，马为华被自己的殷人管家马林叫醒，开始了新的一天。 作为执委会的九个执委之一，他的家里被安排了一个专门的厨子和管家，算是职位福利。 但是马林不是执委会为他配备的管家，而是马为华从新湾市带到新华港的自己人，他信不过执委会给他安排的人，新华港家政服务公司控制在任长隆手里，谁知道里面有没有间谍？ “……老爷！早餐已经准备好了。”马林故意不去看床上裸露出的少女的小腿和手臂，面色恭敬地对马为华说道。 “嗯。”马为华点了下头，拍了拍身边还在酣睡的女孩，让她起来帮自己穿衣服。 这名殷人女孩也是他从新湾带过来的，原来是某个部落酋长的女儿，该部落被击溃后，她也落入了新湾市驻军手中，马为华当时鳏居一年多了，看着女孩五官秀美，也就把她纳入了房中。 当然，结婚是不可能结婚的，顶多就是同居，随着新洲共和国的阶层逐渐稳固，像他这么做的人越来越多，妇委会为此抗争过一段时间，但最终也不得不默认了。 因为妇委会的基础，女公民们的思想也随着时间的推移发生了变化。 简单来说，相当一部分开始享受贵妇生活的女公民认为自己和那些殷人妇女不再是同一个群体了，而且殷人女性还有可能和她们争夺潜在的配偶，提升殷人女性的权利和地位，就意味着自己的利益受损！ 男公民可以接受自己和漂亮的殷人女性结婚，女公民则基本不可能选择嫁给殷人。 没有人是圣人，新洲共和国的女公民们也不是，所以热衷于平权的女性越来越少，以至于当初一度声势浩大拥有三分之一票数的妇委会，现在越来越松散，存在感逐渐降低。 这也是马为华敢于挑战陆亚洲的底气之一，妇委会的衰落意味着陆亚洲的票仓不再稳固，更加保守和维护公民利益的主张，将会为他赢得更多的公民票数。 享用完一顿在后世标准来看也比较奢侈的早餐后，马为华套上外套和礼帽，坐上了前往执委会大楼的四轮马车。 “……马执委！早上好！陆**请您过去！” 马为华刚刚坐下，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就敲门进来，对他说道。 “……小施啊？一大早的，什么事？”马为华认出这是全家六口都穿过来的施家大儿子，有些不耐烦地问道。 施子龙道：“他没说什么事……但是冯执委任执委他们都到了。” “……王执委也到了吗？”马为华又皱眉问道。 “……没看见他。”施子龙摇头。 马为华眉头皱得更紧了，昨天他和王忠祥聊到了晚上，刚确定要等待继续时机，没想到陆亚洲今天一大早就要开会，他不禁有种不好的预感。 别踏马跟上回一样，搞突然袭击吧？ 尽管心里不安，但他面子上还是镇定地对施子龙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诉他，我有点文件没整理完，一会儿就过去！” 第254章 征召令 此后一周， 执委会正式召开了公民大会，并通过了对西班牙人开战的决议，同时决定设立战时大本营，让陆海军和执委会的各个部门更加紧密地协作，以赢得这场立国以来的第一次关键战争。 而因为被报纸捅出来的不称职和渎职行为，代理外交委员马为华被迫引咎辞职，外交执委由卢逸群接替，贸易委员则由白墨这个技术专家出任。 此外，因为内务委员会的权力.过于集中，公民大会还决定拆分内务委员会为情报保卫总局和司法调查局，两局局长分别对执委会直接负责，而内务委员王忠祥则改任负责治安的警政部部长。 《宣战令》和《国民征召令》发布后的第二天。 新华港东面二十公里的海狸岛（圣胡安岛），新洲共和国国立大学堂的校园内。 文史系儒学特聘教师赵元统刚走到教室门口准备上课，就听里面一阵喧哗之声。 他透过门上的玻璃窗一看，原来是一名穿着制服的学生跳上了桌子，正在大声演讲。 “……同学们！可恶的西班牙人公然毒害我国之人，我们岂能坐视不理！我已经决定了，响应征召令参加远征军，为国效力！狠狠教训西班牙人！ 你们要一起来吗？” 这位站在课桌上正在慷慨激昂进行演讲的，是一个十六七岁的明人少年，看来经过两年多的封闭洗.脑式教育，他已经完全是一个狂热的东华预备役公民了。 “算我一个！我们必须严惩西班牙人！夺取南方的生存空间！那里的大多数人都是我华夏子民，南方也是我们华夏的土地！”下面一位和他年纪差不多殷人少年，立刻挥舞着强壮有力的胳膊，大声附和道。 “没错！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诸君！我们一起联名向校长请战吧！”又一个明人学生也跟着说道。 他们三个说完，教室里其余的二十多人大绝大多数都举手表示要参军和西班牙人作战。 见此情形，赵元统叹了口气，然后推门走进教室，站到了讲台上。 “……咳咳！各位同学，诸位俱是国子监生员，乃是未来的国之栋梁，现在如此放浪，成何体统？” 看到老师来了，教室里顿时安静了下来，不过那个演讲的明人少年见到赵元统也不发怵，反而施施然地跳下了课桌，对赵元统拱手一揖，“……赵先生！我们虽然都是大学学生，但也是国家的一份子，国家有难，岂能袖手旁观，躲在学校里读书？ 执委会已经下发了征召令，年满十八岁者就要登记为预备役，我们也符合条件！” 看到这个刺头主动站出来，赵元统无奈地道，“……杜平生！你难道不知道刘执委已经交代过了，国立大学的所有学生都可以免兵役吗？ 何况战场上刀枪无眼，你们又都算饱学之士，万一殁与疆场，难道就不是辜负了国家对尔等栽培吗？ 安心在学校读书吧！ 我东华有战船火器之利，此战定可挫败西人！” “赵先生此言差矣！”杜平生摇摇头，表情认真地道：“……我虽是道徒，不是儒门子弟，但是儒家先知有一句话我也是认同的，那就是“舍生取义”！ 义，就是众人之利！ 众人之利，就是国家之利！ 现在国家有战，我们虽是学子，哪怕不上阵厮杀，也要尽己所能，为战争服务！ 怎么能埋头在校舍里，以为这一切事不关己呢？” “……说得好！”教室门口一个清朗的声音，打断了还想继续劝说的赵元统，他转过头一看，门口站着两个中年人。 这两人他都认得，左边的正执委会执委兼国立大学堂校长刘玉轩，右边的刚刚出声的，却是东华国朝廷邸报的主笔张永吉。 “……刘执委！张总编！”赵元统连忙过去见礼，张主笔不提，这刘校长可是兼着东华礼部尚书的高官，由不得他不恭敬。 “赵老师，刚才是怎么回事啊？”刘玉轩对赵元统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询问道。 赵元统斟酌一下，答道，“校长，同学们听闻执委会诸公下达征召令，都义愤填膺，准备参军为国效力…… 只是他们毕竟都是学子，不善军事……” 杜平生突然打断道：“校长！值此国战，我和同学们怎么还能安心读书呢？我想加入陆海军，待打败了西班牙人，再入学也不迟！” 刘玉轩闻言，看了看杜平生和教室里目光炯炯的二十五人，点头道： “……同学们想为国家奉献自己的力量，这是很好的精神！ 不过，赵老师说的没错，你们除了基础的军事训练外，并没有战争经验，确实不适合直接加入陆海军，不然你们陆海军军校的同学要去哪里实习啊？ 年轻人有热血是好的，但你们的任务是沉下心来学好知识和科学，不是上战场，所以这件事，我不能批准！” 杜平生还想再说什么，刘玉轩身旁的张永吉就劝道：“老刘，你也用不着一刀切，我们报社正好缺几个随军记者，也许可以从学校的里招收志愿者。 还有国内的宣传工作，本来就是要分出一些任务交给学生们的！” “……好吧！”看着教室里学生们期待的眼神，刘玉轩缓缓点头道：“我同意安排一些学生去做随军记者，不过……不能太靠近前线！” “万胜！！” 见到刘玉轩松口，教室里的学生立刻欢呼起来。 这些少年都是十六岁到十八岁的年纪，正是热血沸腾的时候，再加上两年三年的持续教育和灌输，以及发生在自己身上实实在在的变化，让他们真的把自己当成国家的一份子，真的热爱这个国家！ 哪怕现在直接给他们一人发一把燧发枪，他们中的大多数也会毫不犹豫地上战场与敌人拼刺刀！ 和这些少年差不多能够嗷嗷叫上战场的的人，目前的新洲共和国大概有三万出头，其中大部分是归化两年以上的殷人国民，他们现在美好的生活都来自这个国家，加上教会和扫盲学校持续不断的灌输，也使得他们能够为了心中的神灵和身后的家园奋勇作战。 而本土境内其余的近二十万居民，就没有那么强的主观能动性了，虽然他们相信盘古，但是因为没有得到太多利益，作战自然不会特别勇敢……除非，他们可以用战功换取国民身份！ 而作为主观教育宣传的人员，刘玉轩和张永吉等人的任务，就是告诉本土的殷人们，为国作战，就能提升身份，并且享受战利品，鼓动起他们对于战争的支持。 此外，教会也有另一套说辞，为国作战，就是为神而战！战死也能上天堂的！ 第255章 征服加州谷地 1623年5月21日。 金山港以南300海里，青州号和冀州号快速巡洋舰冒着黑烟，带着五艘蛟龙级运输船来到了洛杉矶外海。 当地海岸附近的楚玛什土着看到两条大黑船（两艘船均采用黑色装涂），不是趴在地上，就是向身后的草原身处逃窜。 “……这里就是洛杉矶的长滩？” 青州号上的宋维纶看着岸边的大片草原，“看起来比较干，确实是地中海气候的样子。” “以后这里就是洛州了。” 一旁的崔钰笑道：“洛州有一条发源于圣费尔南多谷的河流，基本的工农业用水应该可以保证。 而这片平原下面，就是大片大片的油田！足够我们使用一百年！ 有了石油，咱们就能提炼出煤油、汽油，柴油、凡士林，润滑油……白墨那小子又有的忙了！ 只要咱们提炼出足够的柴油，再把吉龙岛号开到大明拉人，一次拉几千上万……嘿嘿！不出十年，咱们的核心人口就能突破百万！” 宋维纶摇摇头，“要是真的能把吉龙岛号开出来用来运人，一次可不止能拉一万！那可是四万多吨的大家伙，极限条件下，拉两三万人都不成问题！ 不过这么短的时间，该如何把他们同化成自己人，也是个问题……” “……你们两个聊什么呢？” 两人回头一看，原来是严家傲走了过来，一边靠近还一边对两人说道，“情况不错，岸边并没有什么守军，我们可以直接让陆军的人登陆了！” 崔钰点头道，“看来那个胡安少尉没有说实话啊！这里根本没有西班牙人，都是土着！ 这家伙还说什么这里有西班牙传教士……多半也是胡扯！” “……我已经下令关他两天的禁闭了！”严家傲提起这件事也有些生气，他摇摇头，继续道：“……等陆军占领这里以后，我认为我们暂时不要立刻主动去西班牙人的地盘，先在洛杉矶这里扎根，建设一定的基础，最好能弄出石油来。 有了石油，咱就能让吉龙岛号动起来……” 宋维纶闻言，指着他笑道：“严司令你和崔大主教想一起了！ 我们刚才还说以后就用吉龙岛号去大明运移民呢！” “不仅仅是我们这么想，执委会也觉得是应该启动吉龙岛号了！”严家傲压低声音，对两人透露出一个消息，“陆老大给我写的信上说，这次对西班牙人开战，必然会有很多殷人因为军功而成为国民……虽然他们也可以看做咱们的核心人口，但毕竟不如明人更接近。 所以必须要想办法平衡人口，尽快运来足够的明人，吉龙岛号就是备选方案之一。” “……其他备选方案是全力制造蒸汽货轮吧？”崔钰拍了拍栏杆，“国内现在不知道多久才能具备从原油里提炼柴油的能力，吉龙岛号都搁置三年了，也需要检修和维护……这都是时间啊！” …… 下午一点钟，一个营陆军登陆完毕，接着随军教士开始在土着面前用热气球和火炮展示神威—— 热气球是“神”，震耳欲聋能直接把人打得稀巴烂的火炮就是“威”，再加上酒精和其他小玩意，征服岸上的几百殷人没有什么悬念。 不过楚云鹏手下的士兵在海岸部落里发现的小小教堂和一具天主教传教士的骷髅，倒是给那位胡安少尉洗清了冤屈……确实有西班牙传教士到了洛杉矶，但他已经死了一年多，肉都烂光了。 登陆后的第三天，陆军一个连驻守洛杉矶，另外两个连则按照约定，与增援而来的海军陆战队一个连向北进发，目标是降服路上遇到的所有殷人部落，并与金山前进堡南下的部队在中央谷地会师。 两者的直线距离超过五百公里，这意味着此次行军将是一件苦差事，不过对于最终能否达成目标，众人都没有什么怀疑。 因为在这两支军队中，每一个士兵都拥有一杆改进型的六六式步枪，这可是底部扩张弹线膛燧发枪，有效射程甚至高达四百米！ 这种燧发枪的射击精度也非常高，其中少量步枪还配备了玻璃厂试做的瞄准镜，可以在更远的距离狙杀敌人！ 拥有这样的火力，楚云鹏干脆连相对沉重的火炮都没有携带，只带着驮马补给和步兵出发。 比起还处于石器时代的殷人部落，加州地区的道路和响尾蛇，以及其他野兽蚊虫，才是让他更加担心的事情。 果然，经过半个月的跋涉，远征军顺利抵达了后世的萨维利亚，这一路上遇到的殷人部落要么逃走，要么臣服在热气球还火枪面前，并没有给远征军造成什么伤亡，反倒是开始几天的山路和进入活跃期的响尾蛇夺去了17名士兵的生命，损失当真不小！ 这天，这支带着牛仔帽的军队离开这支名为莫土多的部落，继续向北前进，结果中午时分，前方开路的骑兵就回来通报，在西北方向十五公里，看到了南下的友军。 两支部队在下午两点半正式汇合，也宣告了新洲共和国开始对加州地区的统治，当然，这里未来也将会换一个名字。 整个6月和7月。 本土战时物资委员会以极高的效率为金山港和新成立的洛市提供了六批物资，大大地提高了两地的建设进度。 来自本土的水泥、钢铁、木材、煤炭、各类机器和劳工，几乎让草创的洛市几乎一周一个样。 长滩的水泥码头最早出现，黑石村（英格伍德）几十座石油钻机木架也被搭建了起来，这里有洛杉矶最靠近海岸的平原油田，开采难度也比较低。 后世这里也是洛杉矶最重要的油田。 当然，以新洲共和国目前的技术，只能说刚刚具备了可以大规模开采石油的能力，毕竟在蒸汽机出现之前，开采油田只能使用人力或者畜力钻孔，非常耗时耗力，而且很容易失败。 工业发展都是一脉相承的，没有第一次工业革命的基础，没有成熟的蒸汽机技术，想要开采出为内燃机提供动力的原料——石油，都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除非特别幸运，遇到了埋藏非常浅的油田。 不过，即便如此，一开始从新华港和温堡运来的钻井机械也非常容易损坏，害得亲自来洛城查看石油进展的白墨，不得不写信给两家工厂，要求改进钻井机。 第256章 圣安德鲁号 “……白委员，还有多久能钻出石油？” 黑石村的一处土丘高地上，刚刚从本土来洛城就任的第一任洛城总督汪成斌，向身边正在查看地质报告的白墨问道。 “……这取决于我们有没有钻对位置，以及机器是否能持续开动。”白墨收起地图，对身后两个正在摆弄器材的地质所的研究员摆摆手，让他们先去忙，然后指着下面的几排钻井，对汪成斌解释道： “温堡机械制造厂和新华重工的钻头都很容易损坏，打一个孔，至少需要二十根钻头，而真正打出石油，恐怕至少要一个多月，这还是建立在一切顺利，钻头没有堵死钻孔的基础上。” “……一个多月，那也还行！我们现在时间相对充裕。”汪成斌点了点头，又追问道：“那新华化学公司什么时候能提炼出柴油呢？” 白墨摊手道，“从原油中炼柴油的原理很简单，用分馏法就行，但难点在于分馏要用到的反应釜，这需要我们的合金技术达到标准强度要求才行。 嗯……但如果单纯要提炼煤油汽油和柴油，应该不需要特别高强度的合金反应釜。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具体负责这一块的，是原来辽河油田的张老师，他是老油田人了，专业对口。 我走之前他就跟我说，只要钢铁厂能造出符合要求的反应釜，提炼柴油不成问题。” “……那我就放心了！”汪成斌听白墨这么自信，不禁松了口气，有了柴油，就能把吉龙岛号那这个大家伙请出来，到时候再装上火炮火箭弹，别说西班牙的海军了，就算全世界海军绑在一块，估计也打不过这艘皮厚机动性强的钢铁巨轮！ 而有了海军优势，自己也不用担心哪天洛城被西班牙舰队给封锁了。 “……幸好洛城这里有石油啊。” 汪成斌感慨了一句，然后对白墨保证道：“白委员！你放心！我一定全力支持你的工作，你们什么需要，尽管和我说，千万不要客气！ 毕竟你们早一天打出石油，我们国家的实力就早一天提升啊！” 白墨颔首道，“……那我就谢谢汪总督你支持我的工作了！” 离开黑石村前，汪成斌特别吩驻守在这里的海军陆战队一连连长贺俊，要他保护好这里的油田设施和技术人员，还承诺会给他送来两门九磅通用火炮，以备不时之需。 其实他完全是多虑了，洛杉矶平原方圆三十公里之内现在根本没有一个敢于对抗共和国的殷人部落，就算有散兵游勇穿过陆军的封锁从北面过来，在一百二十杆线膛燧发枪面前，也是挨打的苦命。 从黑石村南下二十多公里回到位于长滩的总督府以后，汪成斌这才有时间处理这段时间由当地驻军和海军移交到总督府的各项事务。 他也清楚，执委会冒着一点风险占领洛城，目的就是这里的石油。 眼下的洛城百废待兴，即便他带了一些从行政学校毕业的殷人学生，但后者的经验毕竟不足，方方面面的事情几乎都要他来亲自盯着。 从组织新移民开垦土地抢种土豆，到兴建长滩港口区的建筑和道路，再到让教会帮忙忽悠当地的殷人，让他很是忙了一个月。 不过虽然事情千头万绪，但也难不倒汪成斌，因为他过去两年都在温堡担任市政官，早就锻炼出处理这些事的技能了。 除了这些琐事，他现在最关心的就是洛城的安全问题。 军队方面，海军的三艘新洲级快速巡洋舰正在北上协助陆军去占领整个加州地区沿海，长滩码头这里只剩下一艘他乘坐的“北荒号”新家园级风帆舰和四艘蛟龙级武装运输船，陆军也只剩下一个营的海军陆战队。 他担心一旦南面的西班牙舰队攻打过来，而洛城又没有蒸汽战舰保护，码头恐怕就要遭遇敌人的舰炮破坏了。 因此，他已经写信到金山港，要求海军至少抽调一艘蒸汽机帆船护卫洛城。 …… 半个月后，就在扬州号抵达长滩码头的第三天。 一艘西班牙军舰沿着下加利福尼亚半岛的海岸北上，来到了洛杉矶的外海！ 这是一艘四五百吨左右的三桅帆船，船上配备双层火炮甲板，船上悬挂着西班牙海军的勃艮第十字旗。 “……该死！竟然真的有欧洲人来到了这里！” “圣安德鲁号”的甲板上，船长贝尔纳尔·迪亚斯·德·埃尔南多阴沉着脸放下单筒望远镜。 “……阁下！港口里有两艘军舰和四艘桨帆船！我们要封锁这里吗？”大副赛尔特里萨·米尔提醒道：“……我不认识船上和港口悬挂的旗帜，那应该不属于哪个欧洲国家……可两艘战舰可能拥有至少六十门火炮！” “……也许是某个新成立的殖民公司吧？他们是怎么绕过麦哲伦海峡到达这里的？难道真的有从欧洲通往北美的北极航线？” 埃尔南多摸了摸自己的酒糟鼻，盯着远处停泊码头里的两艘黑色的军舰，然后转过头大声吩咐道：“……美洲是上帝赐予西班牙的！不管那是哪个国家的殖民公司！ 我们都有义务将他们驱离这里！ 现在靠近一些！我们需要先了解情况！” 一艘挂着西班牙海军旗帜的军舰来到了岸边，自然引起了整个长滩码头的警戒。 驻守在码头的扬州号和北荒号立刻起锚出发，迎上了这艘突然闯入的西班牙军舰。 “……幸好我们几天前回了洛城，不然这回光凭北荒号，可不一定逮得住这艘西班牙军舰！”扬州号舰长米阳看到那艘西班牙军舰，长舒了一口气，对副手田建说道。 田建是一个小个子，虽然他去年年中才从陆军转入海军，但是基本的判断力还是有的，他也后怕地点点头道，“……这应该是西班牙海军的正规军舰，新家园级确实确实不一定拦得住它…… 就算能拦，在不用火箭弹的情况下，也要豁出命去！” 米阳冷笑道：“没有技术代差，就只能用命去拼！拿命去填！这是战争的铁律！ 幸好咱们提前弄出了机帆船！ 这回，就让咱们西班牙人拿命来和咱们拼吧！” 第257章 共和国编年史 很快，扬州号和北荒号就与圣安德鲁号在洛城外海隔着五六海里进行对峙。 此时的风向是西南风，圣安德鲁号处于上风口的主动位置，如果冲上去开炮，确实有一定几率赢得先机。 不过，因为双方的战舰比是2:1，火炮数量悬殊，加上不想贸然开战，埃尔南多没有选择这么做，而是派出使者乘坐小艇询问情况。 他这次来主要是为了寻找胡安少尉，后者是墨西哥城某位大人物的儿子，另外也是为了确定北面的传来的模糊消息是不是真的。 另一边。米阳见状，考虑片刻后，没有下令立刻开打，而是把那三个使者接上了船。 这三人以一个年轻的卡尔少尉为首，其余两人分别是会说荷兰语和英语的翻译……这是因为埃尔南多判断，对方大概率是英国人和荷兰人，此时欧洲只有这两个国家有实力能在北美西海岸进行殖民冒险。 但他显然是猜错了。 “……东方人？为什么是东方人？” 登船后被卸下身上佩剑和火枪的卡尔少尉三人，全都错愕地看着扬州号上的水兵和海军军官……除了印第安水兵，海军军官都是东方面孔。 “难道是俄国的鞑靼人？他们什么时候派海军到美洲了？” 一名荷兰语翻译对震惊的卡尔少尉说道。 另一名英语翻译立刻大声反驳道：“不可能！俄国连波罗的海的出海口都没有，怎么可能派海军来美洲？” “……先生们！给我安静一些！！” 米阳听对方乱猜，直接对用西班牙语喝斥道。 三人立刻停止了交谈，卡尔上尉反应过来，惊奇看着面前身穿蔚蓝色呢绒制服的高级海军军官， “你……阁下会说西班牙语？” “……一点点吧！”米阳摆摆手，示意三人跟着他进船舱说话，然后又让田建用西班牙语对三人又说了一遍。 他虽然从济州回来以后，就开始恶补西班牙语，但还是远远不如田建这个一直在本土跟着保罗神父学习的家伙说的好。 “……将军阁下！您的意思是说……您的国家，是由失落的中国人后裔建立起来的？已经在新大陆生活了三百年了？” 卡尔少尉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米阳。 这个信息真是太魔幻，以至于他一时间不敢相信。 ……其实，也不能怪他感觉自己世界观受到了冲击。 举个例子，如果现代人突然在南太平洋发现了半个澳大利亚那么大的大陆，上面有一个具备现代科技的人类文明……这也能让现代人惊掉下巴！ 卡尔少尉是塞维利亚某个小贵族的私生子，没有资格继承爵位，他父亲就安排他到新西班牙殖民地讨生活，所以他所受到教育还是比较扎实的，至少他知道蒙古人两百年前就被赶回了草原…… 可是中国人既然复国了，你们为什么不回去呢？ “……不，我们正式登陆新大陆应该是在一百年前，在这之前，我们生活在亚洲东北部的苦寒之地，度过了漫长而黑暗的两百年！” 米阳一本正经地扯着瞎话，嗯，也不能说是胡说，这是“历史委员会”出版的那本《共和国编年史》上的内容，以后所有学校考试要考的。 所谓共和国编年史，目的就是为了把穿越众的存在，无缝嵌套进这个时空的历史中去。 里面大概的内容，就是从南宋灭亡，“先民”们驾船出海躲避蒙古人的奴役，然后来到了北荒（东西伯利亚），接着又是天灾和内讧，以及各种血泪，文明火花几乎断绝，最后摈弃君主制，又顽强地涅盘重生的故事。 其实深究起来这故事的漏洞也挺多的，不过这个时代交通极为不便，等有条件了，执委会早就在东西伯利亚和阿拉斯加准备好各种“出土文物”了，突出一个铁证如山。 “……上帝啊！贵国的历史让我想起了古希腊文明。”卡尔少尉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他是塞维利亚人，受到意大利的文艺复兴影响，自然读过很多的古希腊文明的历史和典籍。 古希腊可不就是经历过辉煌，然后又从黑暗中萌芽的吗？ 米阳闻言，心里抽了抽，实在无力吐槽那些【历史发明家】们的恶趣味，面子上却感慨地点头道：“……或许吧！我想优秀的文明肯定都有相似的地方。” 扯完了历史，米阳马上变脸，义正严辞地告知卡尔少尉，说圣安德鲁号已经公然入侵了华夏新洲共和国的领海，严重侵犯了共和国的领海主权，共和国海军有权将其扣押，直至新西班牙总督派人来洛城赎回。 同时，他还要求圣安德鲁号立刻停止反抗，并接受洛城方面的和平接管，一旦有任何敌对行为，共和国海军将立刻发动攻击，希望埃尔南多船长好自为之！ 勿谓言之不预也！ 十分钟后，卡尔少尉忙不迭地坐小船走了，临走时还带上了一本米阳送给他的《创世纪》，上面的内容他只看了几页，就知道这是十足亵渎的异教之书，但年轻的他对天父……也就是一般虔诚，并不会像看到蛇蝎一样把书丢进海里。 何况这书拿回去交给任意哪个修会，恐怕都能得到不小的报酬。 没过多久，埃尔南多听到卡尔少尉的汇报，直接被气笑了。 “……傲慢的混蛋！他们以为自己是谁？国王陛下吗？我难道会蠢到因为他们的要求，就乖乖地放弃圣安德鲁号向他们投降？ 还是说，这些东方人在长久的封闭环境中，已经变得如此愚蠢了？” “……船长阁下！他们对欧洲的情况很了解，也绝对不愚蠢！”卡尔少尉回忆了一下刚才那位新洲共和国海军少将的音容笑貌和谈吐，摇头道：“至少那位米尔将军，绝对是一个精明的海军将领！ 他非常自信，似乎我们根本无法逃脱…….我建议我们立刻离开，向总督阁下汇报这里的发现！” 大副塞尔特里萨也劝道，“船长！对方有两艘战舰，即便圣安德鲁号的小伙子们拥有更高超的作战技巧，但这也并不能抵消我们在火力上的劣势，我们还是马上离开这里吧！” 第258章 魔鬼船 一名出色的海军军官最重要的能力就是审时度势，必须要清晰地判断出什么时候需要缠斗，什么时候全力进攻，以及什么时候撤退。 埃尔南多的指挥才能虽然算不上出色，但他也知道这个时候，立刻撤退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没有犹豫，他立刻下令转舵向南撤离。 圣安德鲁号的异动，马上被一直关注着这艘西班牙战舰的米阳发现。 “……哼！果然要跑！那就别怪我没有给你们活命的机会了！ 命令蒸汽机组，全速航行！ 我要三个小时内结束战斗！” “是！舰长！”传令官立刻拉动指挥杆，把档位从【停止】拨动道【全速】，然后按下了铃声，船舱底部的锅炉组看到档位变化，迅速为锅炉添加煤炭，十多分钟后，船尾出高高竖起的烟囱就开始冒出淡淡的黑烟。 扬州号快速巡洋舰大角度逆风向逃窜的圣安德鲁号追去，速度越来越快，没过多久就追近了圣安德鲁号！ 而后者因为风向角度问题，此时的航行速度还不到四节！ 这诡异的一幕，顿时让圣安德鲁号甲板上的人都惊得目瞪口呆！ “我的天主啊！它……它竟然在逆风行驶！魔鬼！！那是一艘魔鬼船！” 大副塞尔特里萨脱口而出，称呼已经接近圣安德鲁号几海里的扬州号为魔鬼船，然后在胸前划个十字，希望上帝保佑。 也是，没有魔鬼的力量，这艘东方人的战舰是如何逆风追过来的呢？ 对方都有魔鬼帮忙了，那自己这边的上帝……不能降下神威保佑圣安德鲁号呢？ 船长埃尔南多也被这一幕惊得两腿颤抖，站立不稳，他揉揉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一切 这真的是东方人请动了魔鬼的力量吗？ 他们到底在那所谓的北荒和北冥大陆发现了什么？ 难道真的有不老泉？ 埃尔南多下意识地就想起了那个流传了上百年的传闻。 “不！不可能！如果这些东方人真的有魔法，或者和魔鬼做了交易，那为什么现在才出现？” 他猛地摇摇脑袋，揪住自己下巴上的胡须，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快！左满舵！利用风向！不要让他们靠近！”他跳上了桅杆，抽出指挥剑，对着甲板上不知所措的水手们大声吼道。 “……是！船长！” “是！” 卡尔少尉和其他几名军官听到埃尔南多的话，也回过神来，立刻高声答应，然后开始踢着甲板上发愣的水手，让他们马上回到工作岗位。 埃尔南多的想法是，不管对方如何做到在逆风中快速直线行驶，自己也可以利用风力全速向东航行，试试看能不能甩掉对方……就算有魔法，应该也是有时效性的吧？ 另一边，追在后面的米阳看到对方直接左满舵，也猜到了对方意图，他轻笑一声，然后吩咐船上的枪炮长郭云峰准备开火。 扬州号搭载的蒸汽机螺旋桨至少可以持续工作八个小时不检修，西班牙人想跑掉几乎不可能，除非对方的火炮能够重创扬州号，但这个可能也基本上不存在。 因为船上装备的6门36磅青铜炮和8门24磅的青铜，已经不是最开始新家园级的简易铜锡合金了，而是以铜和锌为基础、添加少量铁和铝的新青铜合金。 这种青铜合金的抗拉强度和速度强度以及延伸率耐热性都远超普通的青铜，能够承受更高的膛压，从而提高火炮的射程和发射次数。 其合金配方来自后世某个合金材料系列，主要用于齿轮螺旋桨和阀门，以及造船等需要高强度耐腐蚀金属的场合。 当然，目前新洲共和国三家钢铁厂铸造的新青铜火炮，用后世的验收标准来看全都是不合格品，不仅缺少锰镍钥等材料进一步提升合金性能，而且硫磷硅等杂质处理的也不太好，导致性能进一步下降。 但不管如何，性能上还是比之前简单粗暴造出的青铜炮优异了好几倍。 所以看起似新家园级和新洲级装备的火炮差不多，但是实际火力射程和持续射击的能力都大大提高。 如果两者打起来，一艘新洲级快速巡洋舰能用机动性能和几乎翻倍的有效火炮射程，活活耗死至少十倍数量的新家园级战舰！ 圣安德鲁号就算顺风航行，最后也没有跑出太远，因为追在后面的扬州号也是风帆舰，加上螺旋桨助推加成，焉有追不上之理？ “……校准炮准备！！” “校准炮发射！” 确定西班牙人的战舰进入一海里左右的有效射程后，扬州号左侧的一门36磅火炮就猛地射出一枚铁弹，然后笔直地砸进了圣安德鲁号右后侧的海面。 “调整象限仪，瞄准目标！一轮齐射准备！” 枪炮长郭云峰看了下战果，立刻大声命令。 圣安德鲁号就是的普通的三桅帆船，除了可以参考一下西班牙人的造船技术之外，对新洲共和国来说没有太大的价值，所以他没有犹豫地就下令用重炮齐射。 “……砰！砰砰砰！” 左侧船舷的三门36磅炮和四门24磅炮分别开火，整个扬州号都因为后坐力而向后平移了好几米！ 一团团烟雾也瞬间笼罩了整个甲板和炮舱。 各个炮组的刷膛手立刻用蘸湿的毛刷清理炮膛内的火药包残渣，顺便给炮管降温，接着主炮手开始检查滑轮和炮管内的情况，装药手缺认清理完毕后，开始重复装药流程。 而他们刚刚第一轮齐射，很不幸没有一枚炮弹击中敌舰……这其实是正常现象，因为距离太远了，就算有瞄准工具，也难击中敌舰。 现在欧洲各国海军重炮的普遍最大射程也就1海里（1852米）左右，仰角大射程就远一些，仰角小射程就近一些，大部分军舰在通常情况下只会在500米内甚至更近的距离采用加农炮臼炮互射，要不然命中率太低，纯属浪费火药和炮弹。 而在风帆时代，因为动力只有风力，所以一场双方基本势均力敌的海战，除非两边都想拼得你死我活，不然很难会出现短时间就结束的战斗。 你追我赶拖拖拉拉上几个月，甚至半年都有可能……这是由风帆战舰的特点所决定的。 第259章 正确的选择 不过，埃尔南多船长指挥的圣安德鲁号显然不会那么幸运地被一路追到阿卡普尔科了，因为他遇到了一条不借助风就能航行的黑色魔鬼船！ 他现在只有两条路，要么被对方的火炮送进海里，要么投降。 “该死的！为什么他们的火炮射得这么远？”埃尔南多忍着剧痛，狼狈地坐在甲板上，他头上绷带里正渗出血液—— 就在刚刚，一枚24磅炮弹击中了圣安德鲁号的船体，直接杀死了六个水手和炮手，飞溅的木屑还划破了船长埃尔南多的头皮……幸亏那块木屑不是很大，而他的头骨很硬，不然他就要蒙主召唤了。 “阁下！我们逃不掉了！他们的速度比我们至少快一倍！！” 塞尔特里萨弯着腰跑过来，绝望地对埃尔南多喊道：“那艘魔鬼船的火炮射也得很准！我们已经齐射三轮，但这个距离根本无法击中它！” “……难道我们只能沉入大海了吗？”埃尔南多也开始绝望了，他怎么也没想到，本来以为的度假之旅，竟然会让自己的生命走向终点！ 就在他因为失血而感觉越来越乏力的时候，卡尔少尉穿过甲板上慌乱的水手，跑到了两人身边，沉默了片刻，还是咬牙道： “船长阁下！我们已经尽力了！再继续下去，船上的所有人都要沉进大海！ 我们……或许应该考虑体面的投降！那些东方人并不是野蛮人！之所以会发动攻击，是因为我们选择了逃跑！” 埃尔南多闻言。强忍着头上的痛苦，大声道：“……克里斯蒂安！你是想让伟大的西班牙王家海军中校向那些东方人投降！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的家族会因为我而蒙羞！ 上帝啊！我宁愿跟着圣安德鲁号沉入大海！” 不过听到有活命的机会，一旁的大副赛尔特里萨有些心动了，他向卡尔少尉追问道：“你确定那些东方人不会虐待俘虏？ 我听说东方人都非常残忍，他们有很多残酷的刑罚……如果是那样，我也宁愿直接去见天主！” 卡尔少尉想了想，笃定地回答道：“……他们绝对是文明人！一个能造出战舰，并且写出“神灵面前人人平等”的国度，应该不会以暴虐为乐……” 不过他随后立即摇头道：“……但我并不能保证这一切不是他们的伪装，可是我们现在又有什么办法呢？ 投降……至少还有活下去的机会！” 埃尔南多和塞尔特里萨都沉默了，天主是不允许人自杀的，如果能活着，他们又怎么会愿意被淹死呢？ …… “……这就举白旗了？” 米阳看到八百多米外圣安德鲁号桅杆上升起的白旗，放下望远镜，轻松地笑道。 田建摇摇头，“投降可能会死，不投降就被我们送进海里喂鱼，一般人都知道该怎么选……不是每个船长都有勇气跟随战舰自沉的！ 何况还是西班牙人！” 听他公然辱西，米阳嘿笑道：“嘿嘿！人家西班牙现在可是大半个地球的球长啊！海军也是世界第一……当然，很快就不是了！ 我的田大副，怎么样？你觉得要不要接受投降，里面有没有诈？” “……能俘虏这船当然更好，我觉得可以派小艇去谈谈，船上的水手和军官也是一笔财富啊！ 不行就再打呗！”田建思索着回答道。 “好！就这么定了！你赶紧让老郭停一停炮击，咱们派人去谈谈。” 米阳派出的使者是年仅17岁的殷人海军少尉兼随军见习教士陆雄鹰，他还是陆亚洲收养的养子，两年的文化学习和一年的海军军校生活，使得现在的陆雄鹰身上，已经看不出多少殷人文化的痕迹，除了他的五官面孔上还有细微差别之外，他的气质神态比真正的公民还像公民。 “……这就是东方人的海军军官？” 圣安德鲁号的大副塞尔特里萨看着从小艇上来的陆雄鹰和两个水兵，不禁向卡尔少尉问道。 “是的！他们的海军军官和士兵穿着不同。”卡尔少尉认识这位之前跟在那位海军少将身后的小军官，小声说完后就主动迎了过去。 “陆少尉！你们为什么要追我们呢？我们只是想离开这里而已！”卡尔少尉知道说这个没用，但是应该有的态度还是要摆出来的。 “……盘古看顾！我很高兴见到你们做出了正确的决定！” 陆雄鹰在胸前划了一个太极，淡淡一笑，然后用流利的西班牙语说道：“少尉先生！你们现在已经是入侵者，我们只是行使保护国家的义务而已。 米将军希望你们立刻操纵船只跟我们回洛城，请放心，我国会严格按照法律安排战俘。 在西班牙的国王或者总督支付赎金之前，你们需要用劳动获取生活下去的食物！ 这是投降书，只要你们签了它，我们就可以保证船上所有人的生命安全！” 卡尔少尉和大副塞尔特里萨接过投降书看了看，发现上面已经用汉语和西班牙语书写了六个条款。 除了军官和士兵一样必须工作之外，其他条件两人都可以接受。 塞尔特里萨见对方年龄比较小很好说话的样子，心里不禁大松了口气，于是大胆问到：“这位……陆少尉，为什么我们军官也需要和士兵一起劳动呢？ 在欧洲，海军军官就算被俘虏也应该享有特权！” 他来自西班牙的加泰罗尼亚，有一些方言口音，而陆雄鹰学的西班牙语是官方卡斯蒂利亚语，所以有点没听懂，于是就询问卡尔少尉对方说的意思。 听到他要求军官的享受特殊对待，陆雄鹰眯起眼睛看了看塞尔特里萨，然后缓缓摇头道： “……这位大副先生，我国不是欧洲国家，并没有欧洲国家内部的森严等级，而且，迷途的人啊！须知神灵面前，人人平等！ 而劳动是神灵赐予每个人的权利和义务，如果船上的军官不肯劳动的话，那他们将不享受俘虏的待遇！” “我们可以支付更多的赎金！”塞尔特里萨急道：“如果军官和水手一起干活，那还如何体现军官的尊严？” “……我想我可以接受军官参加劳动，但是我希望军官和士兵分成两组，分别工作，可以吗？”卡尔少尉不希望就因为这个条件谈崩，于是连忙说道。 陆雄鹰想了想，点头道，“……可以！如果你们坚持的话。” 十多分钟后，确定船长埃尔南多已经因为失血昏迷后，陆雄鹰带着大副塞尔特里萨和卡尔少尉签名的投降书，坐小船回到了扬州号。 至此，这场短暂的海上追击战算是结束了，虽然共和国海军采取果断行动延缓了与西班牙帝国正式对抗的时间，但墨西哥的新西班牙督辖区附近失踪了一艘战舰，迟早会察觉到北方的新洲共和国。 双方正式较量的时间，也越来越近了…… 第260章 天启三年 视线回到太平洋西岸。 进入1623年，也就是天启三年，整个东亚一共发生了三件大事。 第一件事发生在朝鲜，天启三年三月十二日。 对朝鲜大王李珲早就不满的西人党金瑬、李贵等人终于发动政变，拥李珲的侄子绫阳君李倧于汉城西郊起兵，并从彰义门攻入汉城。 因为当时负责汉城卫戍的训练大将李兴立已被西人党收买，选择了按兵不动。所以政变队伍得以顺利攻入昌德宫并纵火，李珲逃走后被抓住，然后流放江华岛。 他的宠臣妃嫔朴鼎吉、金介屎、朴弘道、韩缵男、白大珩、郑梦弼等人陆续落网被杀。 此外，大北党的首领李尔瞻及其子李弘烨、李益烨与同党郑造、尹訒、李伟卿、赵龟寿、朴应犀、韩希吉等被斩首示众。 四月初三日，大北派精神领袖，年近九荀的郑仁弘被当街斩首。 政变后，李倧奉仁穆大妃之命继承王位，整个国家遂由西人党掌控。 同时，一场针对大北派余孽的大清洗，也在整个半岛上演，各州官员富商被杀和流亡者甚多。 在此次事件中，东华共和国东江管委会选择了倾向于西人党的中立立场，低价出售给西人党一批火绳枪和钢甲，作为回报，舞衣岛的东华商站扩充到全岛，并且得到了在汉城和釜山分别开设公使馆的权力。 这倒不是吕主任和高大帅他们心善，不想趁火打劫，实在是当时东江管委会的大部分海军力量都用来应付澎湖和辽东的局势，不得不如此选择。 这就是牵出了第二第三件大事——明荷澎湖之战和第一次八旗入寇。 天启二年年中，荷兰舰队就与东华第二舰队一东一西瓜分了澎湖，明朝哪怕再后知后觉，也在年底反应了过来。 因为需要东华军牵制后金，加上重建军队也需要采购东华武器，因此大明天子朱由校并没有立刻对东华人开战，而是力排众议，先是派刘鸿训作为使节去金州询问情况，然后下旨福建地方立刻组织水师，准备收复澎湖。 高大帅见到刘鸿训，立刻表明东华第二舰队无意占领澎湖，只是想像辽东一样，暂时替大明保留澎湖，不然荷兰人一旦得逞澎湖全境，大明再想收复就难了。 而因为没有得到本土的授权，东江管委会和第二舰队也没有权力与荷兰联省共和国开战，所以东江管委会和东宁管委会只能在明荷之间采取中立态度，并为两方提供外交斡旋服务。 为此高大帅还写了一封亲笔信给朱由校，解释其中的缘由，还给他又送去了几本介绍世界的地理书籍和一些木匠工具。 虽然得到了礼物，但朱由校本人，以及和明朝臣们都不相信高大帅的这个解释，什么中立？傻子才信！ 东华人除了是宋人后裔之外，和那红毛夷俱是一丘之貉！ 如果东华人真有他们说的那样没有野心，为什么迟迟不让朝廷官军和官员进驻辽东？ 还摆出一副在辽南裂土建国的架势？ 不过，明白归明白，大明朝廷现在也只能捏着鼻子，假装出一副感动的模样，暂时安抚住已经称霸渤海黄海的东华人，因为现在大明真是到内忧外患的时候了。 内忧，当然就是西南的土司之乱了，奢崇明自从天启元年起兵以来，一直在祸乱川贵，虽然有了平息一些的苗头，但至少还要再打个几年。 而外患不用说，头一个就是崛起于白山黑水的叛逆建奴努尔哈赤了！ 虽然后金在熊岳河一战被打得损失惨重，但是八旗军的实力尤在，仍然是一股强大的足以威胁京师的军队！ 就在天启二年年底，后金这头刚刚舔好伤口的野兽，就把爪子伸向了漠南草原，已经有了联合蒙古破长城入关的迹象！ 天启三年初，努尔哈赤十二子阿济格迎娶了科尔沁贝勒孔果尔之女，进一步加强了后金高层与蒙古贵族的关系。 此前，努尔哈赤本人，他的儿子代善、八子黄台吉就都娶了蒙古贵族之女，这个举措大大减轻了后金初期来自蒙古草原方向的威胁。 现在后金在辽南受挫，努尔哈赤自然而然就想到了草原上的姻亲……当然不是想联合蒙古人去找高大帅的麻烦。 熊岳河一战中大天雷的威力，已经让整个后金高层产生了心理阴影，在没有有效的办法对付大天雷之前，没有哪个旗主想主动去挨炸。 努尔哈赤联系蒙古人，是为了联合科尔沁蒙古骑兵绕过山海关，攻破一处长城的薄弱处去汉地劫掠财富和人口，以缓解后金国内遭遇的粮食和物资危机。 高大帅暂时惹不起，明朝的软柿子，还是可以捏一捏的！ 于是，天启三年四月春耕结束，在努尔哈赤的亲自率领下，后金两万八旗兵和科尔沁一万骑兵就奔袭六百里，突袭燕山东部的喜峰口，当地明军猝不及防之下，溃不成军。 若不是情报保卫局的间谍探听道消息，高文亮立刻下令动员近万民兵进攻后金的盖州和海州地区，做出猛攻辽阳的姿态，加上朱由校马上重新启用了熊廷弼这个老帅督军前线，勉强在蓟州组织起了防御，迫使抚宁卫永平卫等地劫掠的后金科尔沁联军不得不撤退，后金大军可能都一路杀到通州和京城了！ 虽然继位只有三年，但在这种危机时刻，朱由校头脑还是非常清楚的，他知道自己现在必须捏着鼻子拉拢住看上去还算讲道理的东华人，否则一旦后金和东华人媾和，两家海陆并进向京师而来……大明就真的危险了！ 所以后金军裹挟着劫掠到了金银财宝和提人口扬长而去后，朱由校果断地让魏忠贤出头，贬斥了杨链等一批脑子拎不清，坚持要和东华人交恶的东林党廷臣御史，还让首辅叶向高自己告老还乡回家抱孩子去了，并重新起用万历末年担任过首辅的方从哲。 后者主见不太强，又和东林党瓜葛不深，让他做这个首辅正合适。 而魏忠贤也趁着迫害东林党的机会，收拢爪牙，开始干涉朝政。 天启三年九月，在天启皇帝的压力下，方从哲内阁被迫做出“借师御虏”的决策，并同正式邀请东华共和国东江总督高文亮来京城议事。 第261章 包.养大明朝 金州，复兴港。 东江管委会大楼会议室。 吕建成、高文亮、关小虎、张学毅、莫文韬和李松年六个委员齐聚一堂，除了海州前线的褚凤良、在镇江（丹东）建设铁厂的侯俊杰，以及南下东番岛还没回来的潘学忠三人，东江管委会的头目都到了。 “……让我去京城见朱由校？这怕不是鸿门宴吧？” 高文亮把大明内阁首辅、东阁大学士、礼部尚书方从哲的亲笔信丢在会议桌上，和众人开起了玩笑。 这封信是用快船从天津运到复兴港，再由礼部侍郎刘鸿训亲自交到他手上的。 “哈哈！高大帅你这是害怕了啊？要不要我找人替你去？”吕建成也语气轻松地道。 上周，褚凤良指挥的三千火枪兵和六千民兵，已经用绝对的火力优势夺取了盖州到海州之间的地带，把前线推进了上百里，所以大家现在都比较放松。 高大帅摇摇头，苦笑着摊手道：“不是我害怕，现在这个时候，除非明朝不要直隶和京城了，否则不会肯定明着把我怎么样。 但我担心的是东林党那帮人来阴的……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连大明皇帝都敢弄死，更何况我这个他们眼里【番邦小国】的将军了！” “……他们真的会那么疯狂？”张学毅有点不敢相信，然后摇头道：“难道他们就不怕我们攻破京城，攻打江南？” 关小虎冷笑着出声道：“我们不能用现代人的国家视角，去评估明朝士大夫的节操！ 古人讲家国天下，先要顾自己的家族，然后才是国家，也就是效忠皇帝！ 北京城被攻破关大明的士大夫鸟事？ 除了做京官的，有几个士绅爱大明？大明朝是朱家的，不是他们士绅的！ 反而我们在海上收保护费的行为，严重损害了江南士大夫海商集团的利益，甚至移民的计划，也让那些家伙很不快！” “东林党确实对我们很有敌意！” 坐在会议桌末尾的李松年点头道，“京城站的丘直汇报，一些东林党士子读书人已经把我们看成阉党的帮凶了，还写了不少大字报和酸诗来讥讽，我看了一些…… 啧啧，古人骂人的水平很牛啊！恨不得把我们骂化了！” 莫文韬皱眉道，“这是舆论进攻！我们也应该采取应对措施！李局长，你们情报保卫局有什么办法吗？” “……目前还真没有什么好办法！”李松年摸摸下巴，“大明的文盲率很高，可能有七八成都是目不识丁者，所以从中枢到地方的话语权，都被士绅控制，他们还都是大地主，经济上也很强势。 基本上大明士绅说啥，老百姓也就听啥，除非到了饿肚子的时候，不然很难改变这一点！ 而且就算天启和魏忠贤站在我们这边，我们要建设通商口岸和组织移民，明朝地方上要不要执行，也要看这些士绅老爷的脸色……除非，我们采用武力手段，拿刀架在他们脖子上！” 会议室里的众人闻言，一时间都有些头疼，这大明朝的别扭和士大夫的顽固，他们这几年算是领教一些了。 怎么说呢？ 按照权利和义务对等的社会原则，现在的明朝是一个非常矛盾的社会，大明天子名义上是这个王朝的绝对拥有者，但是他本人实际上支配的利益和权力已经大大萎缩，不可能一言九鼎。 而大明社会的绝大部分社会权利和财富，都被官僚士绅群体所占有，偏偏这些权利和财富，又是他们从大明朝薅羊毛薅到手的（免税免徭役等特权），属于“个人奋斗成果”。 这就造成了一个问题，享受大明朝红利供养的士绅，居然对大明朝没有太多的义务！ 无论是经济上（税收）和还是军事上（兵役）的，这个文官士大夫，或者说官僚士绅，他们的心态和实际行动，更像是这个王朝的高级打工仔经理人。 他们的追求，就是尽可能地在老板没有发现的情况下，全力捞钱捞特权，为自己的家族攫取好处！ 并且他们还在不断扩大着自身的既得利益。 而明朝社会的治理成本，不能向占据社会绝大部分资源的老板——皇帝，和高级经理人——官僚士绅身上收，那就只能转嫁给普通的底层打工人——大明百姓了。 【苦一苦百姓，骂名我来担】这种事，其实是大明朝的真实写照，甚至这个骂名，一般也是扣在皇帝和太监的头上的。 但大明毕竟是一个王朝，并不是一家公司，在农业时代，社会财富的总量增涨速度也赶不上人口的增加速度，又没有殖民地带来财富增量，而大明扭曲的权利和义务体系——也就是分配体系，也只能把大明社会的最底层农民，一点点逼上绝路。 最后不是农民起义改朝换代，就是外敌入侵，轻而易举地击溃这个已经被内部蛀虫吃空的空架子皇朝。 这，大概就是大明，或者秦以后所有中国古典集权官僚制王朝，走向崩溃的主要内因。 越是专.制，就越是造成社会权利和义务的不对等，而这又会加剧收入分配体系.的不平等，最终导致王朝周期率的应验。 回到东江管委会众人面对的问题，就是现在的大明朝，很大程度上已经失去了对地方的控制能力。 否则只要从富庶的江南地区收商税和关税，就足够编练出一支抵御甚至吊打八旗兵的军队……历史上天启派魏忠贤在各地横征暴敛，就是他们试图恢复对地方控制的最后努力。 众人沉默一阵，还是主管贸易和经济的莫文韬率先出声道： “……看来，我们只能完全学英国人对付清政府的办法，用关税收入来维持住明朝的财政，让她不至于穷到破产退市了。” 他半是无奈，半是幽默地说道，“反正咱们来大明也不是主要为钱，金山港那里有海量的黄金，够咱们用三十年的！ ……咱们干脆自己贴钱包养大明朝算了！” 众人闻言都是一愣，吕建成好奇地问道，“……包养？怎么个包养法？” 见大家都看向自己，莫文韬整理了一下语言，继续道，“……是这样的！宋维纶走之前，跟我谈过建立贸易循环和帮助明朝建立海关的事情，学忠临走时，我们讨论过大沽口海关银的问题。 他们的想法差不多，就是这个海关税款，可以直接给朱由校！ 让他自己组建一支精干的皇室新军，有了军队，就能逼迫江南的士大夫让出一部分利益，这样就有钱赈济北方的灾民，不至于演变成大规模的农民起义，同时延长明朝的寿命。 这对我们和整个华夏来说，是最最有利的！” 第262章 朱由校会是彼得吗? 会议室里的其他人听完莫文韬的办法，都不约而同地眼前一亮，脸上大都带着些兴奋的神色。 “……这个办法不错！那帮江南士绅是该放放血了！”高文亮第一个赞同道：“还要再加上一条，明朝的新军要聘请我们的军事教官进行训练！ 嗯，我们也可以帮忙培训低级军官。” 坐在他身边的张学毅却皱眉道，“帮助天启编练新军，这能成吗？ 天启和魏忠贤他们有这个能力？ 还有，如果真让朱由校做成了……他会不会像俄国的彼得大帝那样，开始进行全方位的改.革？ 一旦明朝拥有十万火器部队，我们可对付不了！” 关小虎想了想，摇着头说道，“应该不至于！大明朝积弊难返，问题太多了！ 不是一个励精图治的皇帝可以轻易扭转的……朱由校，他也不行！” “是啊！”李松年插话道：“具体做到什么程度，还是要看环境和人，当年英国人赫德给清政府当了几十年海关总监，建立了一套严格的海关制度，清朝灭亡的时候，海关关税比之前多了好几倍，但这也不能阻止清政府的最后垮台！ 我觉得这个办法，最多也就是为明朝续命，不可能再让明朝复兴的！” 吕建成听了众人的意见，仔细思索片刻，面露迟疑地向莫文韬问道：“老莫，小宋和学忠他们也认为应该用海关关税扶持明朝吗？ 我知道这个办法有很多好处，甚至能让我们现在面临的问题迎刃而解，但是……明朝和清朝毕竟有很大的区别！ 清朝是以小族御大国，心虚不敢真的改.革，明朝却没多少这方面的顾虑！ 而且明末的士大夫我们也接触不少了，他们对新知识新技术，并不像清末士绅那样排斥，甚至和耶稣会的人也接触密切。 我担心……不！我认为明朝在未来必然会学习我们，出现一场【现代化改·革】，不用彼得大帝那样的改.革，哪怕像洋务运动那种，未来我们可就没有压倒性的军事优势了！” 莫文韬闻言，沉吟几秒，缓缓摇头道，“……可是我们目前只能采用这个办法，不是吗？ 明朝现在的财政事实上已经破产了，一个关宁新军，拖延了一年都没有钱组建，还让努尔哈赤趁机破关而入。 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明朝很难撑过接下来二十年的气候异常期。 我想我们只要控制住对明朝的支持力度，就能尽量延缓明朝的改.革速度，有二十年时间，本土说不定都有上百艘蒸汽铁甲舰和数千驾飞机了！ 另外，我不认为明朝能跟在我们屁股后面可以崛起……反过来，如果我们掌握那么大的优势还被明朝反超，那也是我们活该！” 最终吕建成和其他人都被说服了。 是啊，现在本土已经造出了第一代可实用的蒸汽机，那蒸汽铁甲舰还会远吗？ 有了蒸汽铁甲舰，就能控制整个美洲西海岸乃至整个美洲，那么拿下洛杉矶的石油也就不成问题了，石油工业一旦建立起来，内燃机必然应运而生，汽车飞机也将出现…… 如果这样还能被明朝翻盘，那只能说明他们都是废物！ …… 三天后，东江管委会决定应大明朝廷邀请，派遣使团赴大明京师，商讨国事并与之缔约。 不过让大明使者刘鸿训感到失望的是，威震辽东的高大帅并没有答应跟他一起去京师面见大明天子，理由是军务繁忙。 谁都知道这是不信任大明朝廷的推脱之辞，但形势摆在面前，大明现在有求于东华，刘鸿训遗憾之下也不再坚持。 十月十七日，经过一轮推荐和报名自荐，使团人选终于出炉。 管委会正式任命东华公民、东华陆军上校李仁军为东华共和国驻大明特命全权大使，并将他的军衔从上校特别提升为少将。 同时任命外交委员会顾问佛里德斯为外交专员、任命东华公民、义从军后勤处中校钱观廷为贸易专员，任命义从军警卫营副营长胡老四为使团卫队长。 此外，使团还配有秘书、翻译、厨师、技术顾问、随从等二十六人，以及两个排八十人的火枪卫队和十五名精锐胸甲骑兵（其中多数是殷人和济州人）。 十九日，使团乘坐新家园号战舰从复兴港出发，前往天津卫的大沽口。 随船同行的，还有刘鸿训和他随从，这次他成功把东华人拉到了大明这边，虽然没有邀请到高大帅，但也算不辱使命。 除了与东华使团回京城复命，他还有另外一个任务，那就是带着前任朝鲜国王李珲的亲信金宝，回京陈述朝鲜发生的“篡位”始末，以供内阁诸公参考。 不过，这个金宝整日哭诉自家主公被流放的惨状，弄得刘鸿训十分烦躁，所以他一得空，就找到东华的李大使闲聊些东华的趣事，以摆脱那个朝鲜怨妇。 只是，今天他们在甲板上谈起面见大明天子的礼仪时，气氛也变得不像之前那么愉快了。 “……李大使！这跪拜之礼，乃是华夏传统！您为何就不能迁就一番呢？须知入乡随俗，乃为客之道。” 听到李仁军不肯和大明天子下跪，刘鸿训有些急了，语气也变得不那么温和。 李仁军斜了眼面前这个一身大红官服的老头，心说开什么玩笑，就朱由校那个高中生小屁孩，还想让我跪他？ 老子又不是那些想当奴才的贱种，真是想屁吃！ 他有些憨厚的圆脸上也收起了一直挂着的笑容，他冷冷地道： “……刘老先生，入乡随俗，那是建立在不侮辱人格的基础之上！ 抱歉！我国百年前就已经废除了跪礼，哪怕是亲生父母，也没有资格让我们下跪！ 神灵之下，人人平等！ 如果你坚持的话，我就不能去面见大明天子了，和方阁老他们谈，应该也可以缔约吧？” 刘鸿训见对方不为所动，胡子都快捏断了，急道： “可这……这，圣上血气方刚，万一因此而迁怒，该如何是好？” 李仁军淡淡地道：“……我相信大明天子会做出理智的选择。 刘老先生，你应该清楚，我这一次去大明京师的结果，关系到大明社稷的安危吧？ 我并不想以此为要挟，但我也不希望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因素，影响东华和大明的关系！ 否则，损失更多的，一定是大明朝！” 第263章 大明，守不住辽南! 听着李仁军直白的威胁，刘鸿训捏着胡子却也无可奈何，这朝廷官军，真是太不争气了！ 连累的他在东华人面前也抬不起头来。 “……既然李大使坚持，那此事就等到京师再议吧！”刘鸿训心里长叹一声，面上却朝西拱手道：“但老夫也要明言在先！我大明乃天朝上国，华夏正朔！ 如今虽有疲敝，以至于宵小得逞，他日未尝没有中兴之时，还请李大使到京城后慎重为之！” 李仁军淡淡一笑，举起桌面上来自济州岛橘园的橘子汁，一饮而尽，心中暗想刘老头挺可爱的，还指桑骂槐说自己是宵小。 ……就以大明朝现在的德行，还想中兴？先过了小冰河期这道难关吧！ “……刘侍郎，我要强调一点，我个人对大明是非常尊重的！大明太祖北伐中原，光复汉家天下，也算是为我们这些漂泊海外之人报仇了。” 他一边把玩着手上的玻璃杯，一边笑道，“但大明已经立国两百五十年，就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想要保住社稷，就必须务实起来，否则……” 摇了摇头，他没有把话说完，但是意思已很明显了。 刘鸿训脸色难看，但他也清楚，对方说的没错，自土木之变以后，大明就一直在走下坡路，这是不争的事实，现在连辽东都丢了，他还能说什么呢？ 强辩只是徒增笑柄。 李仁军见他沉默，怕给老头气出个好歹，于是放缓语气道：“……刘侍郎，我希望你能把我的话，转告给大明天子，我们东华和后金不同，我们对大明朝的江山并没有野心！ 就像我们一直说的那样，我们回到故土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人口和贸易。 新大陆的土地十倍于大明，而且地广人稀，同为诸夏，我们何苦与大明交战，让后金捡便宜？” 刘鸿训似乎被李仁军这番肺腑之言打动了，他想了想，追问道，“诚如李大使所言，大明与东华同为诸夏，自不可内讧而使外人趁隙，只是……老夫有一事不明，还请大使以诚相告！” 李仁军学着士大夫的模样，伸手笑道：“哈哈！刘老先生但说无妨！” 刘鸿训点头，盯着李仁军，缓缓出声道：“大使口口声声说对我大明领土并无野心，那为何迟迟不肯让朝廷官员进入辽南和长山诸岛？ 反而还任命官员，分配士绅土地，若这也算没有野心的话，老夫实在不知什么算有野心了！” 李仁军愣了愣，随即摇了摇头，苦笑道：“……原来是这个，我还以为你知道理由的……算了！既然你发问了，那我现在就代表管委会回答你！” 他重重吐出一口气，然后反问道：“……刘侍郎！你难道真的认为，把东江管委会控制下的辽南地区交给大明的官员管理，对大明，对辽南百姓来说，是一件好事吗？” 不等刘鸿训回答，李仁军自己就冷笑着回答道：“不！那么做！只会让后金轻松地席卷整个辽东半岛！就像之前那样！ 看看大明朝的官员和军队在辽西的表现吧！ 大明的辽东巡抚轻信手下，广宁一战，损失数万军队，辽西百万大明百姓落入后金之手！ 我们现在的义从军里就有不少被八旗兵抓住填壕的辽西百姓，可以说个个家破人亡！ 刘侍郎！你告诉我！这样的军队，这样的官员，叫我们怎么放心，把辽南交给大明？！ 难道让我们眼睁睁看着他们也像辽西百姓那样，受二茬罪吗？给八旗兵当填壕的一钱汉吗？” 李仁军越说语气越重，直说的刘鸿训面色涨红，坐立不安。 刘老头毕竟也是读圣贤书考科举出来的，虽然孔孟的那些教条他也不一定全信，但以社稷以百姓为重的读书人信念，也还是有一些在心中的。 广宁之败后辽西百姓的惨状，他如何不知？ 可以说，经此一难，辽西各城各卫各堡的百姓十室九空，不是死于屠刀，就是被八旗兵掠去做了奴隶，狠狠打了大明朝的耳光！ 要是东华人真把辽南交给朝廷官军……怕也是挡不住八旗的虎狼之兵的！ 唉！ 这惶惶大明朝，怎会落得今日这般田地呢？ …… 十月二十六日，新家园号抵达大沽口租借地码头。 原来的租借地是设在沙面岛上的，但经过仔细勘测后，最终大沽口租借地第二任主任罗兆华写信魏忠贤商议，将范围扩大到了大沽河入海口的南岸三百亩地。 经过将近一年的不断建设，南岸租借地码头已经初具功能，不仅用水泥修筑了硬化码头，还建设了配套的仓库、海关大楼、巡警局、以及专门服务客商的一条商业街。 新家园号靠岸时，码头的泊位里还停靠着十七八艘大小货船，其中一半是悬挂着东华海军旗的蛟龙级运输船，其余的也是五花八门的福船沙船平底船之类的小船，正在装卸货物，看上去一副欣欣向荣的热闹模样。 新家园号的船长叶晨和李仁军交代几句，让他先陪刘鸿训先去招待所休息，自己则和大副杨东组织水兵，还有各家公司的压货经理，将船上的钢材、铁质工具、毛皮、食盐（这个只能私底下卖）、呢绒和布匹清点好，然后卸到码头仓库。 这些货物大多是复兴港工业区的钢铁厂、纺织厂和盐场等企业委托新家园号运输的，船上的所有海军官兵都有运费提成，但要是货物少了缺了，那就得麻烦济州保险公司进行赔偿了，而那就意味着一场扯皮！ 叶晨和杨东都不想浪费口水和精力，所以干脆自己盯着货物下船。 另一边，李仁军、佛里德斯、钱观廷和刘鸿训等人刚刚走下码头，就见一个身穿灰色陆军军官制服的中年人领着一群人迎了上来，那中年军官，正是大沽口租借地的主任罗兆华。 见到李仁军，罗兆华就是一个热情的拥抱，然后锤着后者的肩膀，大笑道： “……哈哈！没想到是你小子当大使！够胆！我佩服你！” 李仁军无奈地一摊手，“……没办法！我纯属是被高司令给赶鸭子上架，他求着我让我替他去北京，我也没辙！哈哈！” 第264章 银子啊银子 “扯！高司令他能求你？你求他还差不多！”罗兆华不信地撇撇嘴。 李仁军有点无语，低头悄悄地道：“我说真话，怎么就没人信呢？ 大家都觉得去北京，有可能小命不保，所以没人报名，最后还是吕老大和高司令找到小钱和我，所以……” “我年纪比你大好不好，你怎么也应该叫我老钱吧？” 钱观廷这时候刚好凑过来，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不禁笑着打断道。 他戴着眼镜，个子比较高，面白无须，脸上笑着，眼神却好像没笑。 “行行！咱们俩是同闯虎穴的兄弟，你说啥都行！”李仁军举手讨饶。 三人叙完旧，李仁军就把罗兆华介绍给佛里德斯和刘鸿训，至于跟在刘鸿训屁股后面的那个朝鲜人金宝，则被他无视了。 佛里德斯和刘鸿训两人与罗兆华打完招呼，就好奇地打量着这座新兴的码头，只不过前者主要关注的是这处码头的建筑和地形，后者则在看人。 具体来说，刘鸿训主要在看码头上正在用推车和胳膊搬运货物的工人，他们用布包着头，都没有把头发剪短，说明他们还是大明百姓，但是他们身上却穿着东华样式的灰色劳动工作服，看上去秩序井然。 “……几月不见，此处的苦力竟如此多了。”刘老头感慨了一句，随后向罗兆华问道：“罗主任，似这等苦力，每日工钱几何？” 罗兆华认识刘鸿训，知道他是明朝的礼部侍郎，对东华的态度比较友善的，所以就耐心地回答道： “刘老先生，他们都是签约工人，工资不按天算，按月结工资，每月底薪5元银行券，也就是五钱银子，此外还有工时和计件提成，搬得越多，工资越高，平均下来，每人每月工资18元左右，就是1两8钱银子，当然也有超过20元的。” “竟有这么多！” 刘鸿训惊讶地看着罗兆华，“……我看此地身穿苦力服饰者，总有三四百之数，每月仅工钱怕就有六百两了！ 通州漕运再卖力的苦力，一月也赚不到一两银子啊！” “18块……很多吗？”罗兆华挠挠头，掰着手指头算道：“码头有专门的码头工人食堂，吃饭便宜些，但是一个月也要五块钱了，再加上住宿舍交四块，这就一半了。 他们一个月也就能积攒下九块钱，根本买不了太多其他东西，而且码头工人还有老婆孩子要养，其实也就赚个养活家人的生活费……” 他说到这里，看了下身穿大红禽补子官袍的刘鸿训，有些气愤地说道：“那个，刘侍郎，说起码头工人，我有个事觉得要跟你说下，我之前本来是给工人10块钱底薪加提成的，几天人就招满了。 但是天津县官和士绅都说这个工钱太高，让天津码头的工人还有附近的佃户都跑到了我这里，他们那边的码头就没人扛包干活了，所以他们就让我要么降低工钱，要么就不让我的人去天津招工招移民，还威胁我，不让商人来这里做生意！ 我说你们大明朝的官，也管的太宽了吧？ 我给工人多少工钱，关他们屁事？ 大明朝有的是人，还差我招的这点工人？ 刘侍郎，你的官大，麻烦你跟他们说说，我不希望再出现类似的事情，否则我只能给高大帅和潘司令写信，让他们来帮我讲道理了！” 刘鸿训一听就是这点小事，也不禁在心里埋怨起天津的那些混账不知道轻重缓急，天津海关的关税款可是皇上看重的，朝廷也急需这笔钱，万一有个差错，东华人以此为理由，扣着关税银不给怎么办？ 于是他认真地答应道：“好！罗主任你放心……老夫一定上书朝廷，令地方官吏配合！ 只是……今年上半年的关税款，不知道罗主任你什么时候能解去京城啊？” 罗兆华闻言，看看刘鸿训身后的李仁军，见他点头，于是拍着胸脯笑道：“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如果只算前六个月，一共不到一万八千两银子，算到九月末的话，那就是四万一千两，你们走的时候，一起带走就行！ 刘侍郎如果着急的话，也可以带着银子先回京城！” 刘鸿训心里舒了口气，忙摆手道：“不着急，不着急，我与李大使同回京城便可！” 他嘴上说不急，心里却恨不得现在就带着这笔银子回京城，这几个月司礼监和内阁都给他写了好几封信，除了要他赶紧请高大帅去京城，就是让他催促天津大沽口的东华人，赶紧把天启三年上半年的天津关税款交割到京城！ 大明朝廷，现在真的真的真的很缺钱啊！ 自从今年年初，东华海关把天启二年的两万五千两银子关税款，交给了魏忠贤掌管的司礼监和皇家内帑，整个朝堂差点没为这些银子抢破头！ 不是因为这两万五千两银子，就能让皇帝司礼监秉笔和内阁阁老们失态，而是因为这不是一锤子买卖，是持续不断的财源！ 哪怕当时的东林党领.袖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杨涟都承认—— “……彼辈（东华人）以战船逞凶海上，不敬天朝，贩奇货夺我大明商民之利，然其尚知以资财贡天朝，实可教也！” 大概意思是东华人称霸东海黄海，不讲武德，不尊敬老……大明天朝，还贩卖很多奢侈品给大明，发了大财，但是能知道出钱孝敬朝廷，说明还是可以拯救的，应该好好教育，使其悔改！ 东林党大佬都这个反应，魏忠贤就更别提了，看到东华人真的把白花花的银子送过来，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向正在研究船模的天启请功，然后立刻同意了罗兆华扩建租借地的请求，还想给罗兆华安排个锦衣卫百户当当，但是很遗憾地被拒绝了。 而为了这笔银子的归属，魏忠贤和当时还控制着朝堂舆论的东林党彻底撕破了脸。 魏忠贤说东华人大沽口设立的海关是他用皇庄的名义批准的，所以银子应该归内帑，但当时朝堂上的以杨链为首的东林党，却坚持认为应该由内阁户部分配这些银子…… 两边相持不下，最终东林党的过激言论惹毛了朱由校同学，加上为了应对后金入关后重新起用了老帅熊廷弼，使得朱同学终于下定决心贬斥东林党。 第265章 公公 “……给！济州纺织厂的张厂长用葡萄酿的红酒，就是没有橡木桶，时间也短，口感一般般！” 租借地公务大楼，主任专员的宽敞书房里，罗兆华取出三个高脚杯，给坐在沙发上的李仁军和钱观廷倒了两杯红酒。 李仁军拿起喝了一口，伸出舌头吐槽道：“……张老头的手艺，绝对有问题！这酒都酸了！” “有吗？”罗兆华自己也尝了一口，闭上眼睛品了几秒，然后摇头道：“没酸啊？是不是你小子山猪吃不了细糠？红酒本来就有点酸啊！” 钱观廷这时候也尝了尝，点头道：“张厂长的红酒确实没问题，就是年份太短……不是佳品。” 李仁军疑惑地看了看着两个家伙，心想他们是不是被张恩德那老头给忽悠了，一个帆布厂老工人业余爱好酿的红酒，怎么看都不靠谱啊！ “行了！咱们说正事！”他放下酒杯，说道，“老罗，北京站有什么新消息吗？东林党有没有可能派人中途截杀我们？” 罗兆华皱眉放下酒杯，想了想，对二人道：“……丘直和童仲舒昨天刚发来情报，现在魏忠贤的阉党正在罗织罪名，要弄死杨涟左光斗他们，而东林党方面的反应也挺激烈，整个京城可以说暗流涌动！ 但丘直他们认为，这次赢的肯定是魏忠贤！因为皇帝站在他后面，锦衣卫的指挥使也由骆思恭换成了田尔耕。 有皇权，有特务，至少在京城，东林党赢不了！ 而且现在的朝堂也不是江南籍的东林党一家独大，楚党齐党也有不小的势力。” 钱观廷伸食指扶了下眼镜，皱眉道：“锦衣卫里就都是魏忠贤的人？不见得吧？骆思恭当了四十一年的锦衣卫指挥使，势力恐怕早就盘根错节了，他能这么长时间不倒台，与朝臣肯定是有勾结的！ 我认为我们不能留这么直接去京城，应该先让魏忠贤派心腹手下和足够的武装，来天津接我们！ 或者，让租借地的守军和海军陆战队保护我们去京城也行！” 事关自己的安全，李仁军也点头道：“老钱说的对，小心驶得万年船……我可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这年头大明朝的内部斗争可是你死我活的，东林党如果发狠直接用物理手段消灭东华使团，也不是不可能！ 一旦东华和大明关系破裂，对这些江南士绅的代言人来说，好处可远远大于坏处，至少主张与东华人合作的魏忠贤会直接完蛋！ 罗兆华也意识到了问题的重要性，他说道：“……大沽口这里还能动用的兵力，不算我的警卫排，有一个义从军火枪营、负责码头安全的一连海军陆战队，以及一百六十个武装巡警。 我可以支援你一个连火枪兵，海军陆战队你得跟叶晨商量。 加上你的使团卫队，大概能有两百名火枪兵……六月份的时候第二舰给我们送了一批六六线膛燧发枪，我这里已经完成换装了，以这个火力，只要不是被绝对优势的可冷兵器部队围住，应该可以突围出来！” 说完，罗兆华看向了两人，“……不过，为了安全，我觉得还是该双管齐下，增加卫队人数的同时，也要让魏忠贤提供保护！ 这样！我看那个刘老侍郎不是眼巴巴地等着我向京城送关税银吗？ 就用这个名义让他派人过来押运！” “……这个借口不错！天启和魏忠贤自己的银子，他们肯定上心！” 李仁军笑道，“这次如果真的能和大明谈成，还要借给他们至少五十万两银子！ 所以我们在魏忠贤眼里，恐怕和财神爷也差不多了。” 钱观廷没有那么乐观，他摇头道，“……财神爷不一定，但是冤大头是肯定的！ 济州银行和执委会这三年来收保护费和做生意，加上第二舰队送来的黄金，总共才三百多万的贵金属储备……这一下就给明朝五十万，哪怕用海关做抵押，也不够！ 我认为，我们应该要求大明进一步对我们开放市场，还有五个通商口岸和租借地的事情，一定要落实！” …… 两天后，受到罗兆华请求的魏忠贤，立刻命令御马监掌事李大用和锦衣卫百户刘存仁，率领300净军和100锦衣卫来到了大沽口。 他们不是乘船而是骑马来的，赶到时距离出发只有一天半，可见魏忠贤对这笔银子有多么急切。 “……刘百户！又见面了！这位是……” 罗兆华得知消息后，就亲自来到租借地的围墙入口处迎接。 刘存仁一身招摇的锦衣卫飞鱼服，看到罗兆华，立刻翻身下马，笑着拱手道：“罗主任久等了！这位是督主的心腹，御马监掌事李爷！ 李爷，这这便是东华国经营大沽口的罗主任，他是东华的公民！” 罗兆华快速打量了一下这个骑在马上身穿蓝灰色袍子的白面年轻人，心说这家伙应该是太监吧？看着就是一个有点阴柔的帅哥啊？ “……原来足下就是罗主任！” 李大用笑呵呵地也跳下了马，对着一身灰色军服的罗兆华拱手道：“……咱就是为皇上养马的，不敢称爷！ 罗主任！不知李大使与刘侍郎何在？今日是否能动身回京师？” 他嘴上说着谦虚的话，但是语气神态却有种傲慢的轻佻，直接就问李仁军和刘鸿训在哪里，显然他真的是魏忠贤的嫡系心腹，再结合魏忠贤崛起之前也是从御马监出来的，罗兆华判断，这位也是跟随魏忠贤“鸡犬升天”中的一员。 他也不惯着这个太监，笑道：“李公公你好啊！刘侍郎和李大使正在仓库清点送给大明天子的礼物和白银，所以没有过来迎接。 如果一切顺利，他们今天就能出发了。” 听到对方称呼自己为“公公”，李大用眉头一挑，那张俊秀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快。 一个有缺陷的人，最忌讳别人指出这点，阉人更是如此。 所以一般情况下，明朝不会有人用“公公”当面称呼太监，因为这比指着光头骂秃子要恶劣十倍。 第266章 土地和海洋 “……既如此，那便有劳罗主任带路了，咱身上有圣上的旨意给刘侍郎。” 即便受到了一点羞辱，李大用也没有发作，反而把姿态摆得更低。 这不是因为他不记仇心胸开阔……下面都没有了，还心胸开阔个屁！ 他之所以如此，完全是因为他清楚自己惹不起东华人。 在皇城内外做事，最重要的就是眼光放亮，有自知之明。 别说他一个小小的御马监掌事，就连他干爹、司礼监秉笔、东厂提督魏厂公也不一定受得住东华人的怒火！ 建奴猖獗，朝廷二十万官军被其所灭，而东华军竟能以火器大败老奴，还顺势占据辽南，使八旗不敢南下！ 这是何等武力？ 李大用曾经听自己干爹感叹过，若不是东华大军在辽东牵制，此次建奴入寇，恐怕能攻到京师城下！ 东华人，已经成为大明不得不拉拢的势力了！ 几人说完场面话，罗兆华就请刘存仁和李大用带着他们的几个随从进入租借地，其余的净军和锦衣卫则被留在了城区之外。 两人在仓库见到刘鸿训和李仁军，自然是好一阵介绍，李大军还拿出了朱由校同学写给东华大使的信件交给了李仁军。 在刘鸿训和李大用的坚持下，使团在一个小时后坐船出发，沿着大沽河运河一路北上通州，准备在那里上岸，再前往京城。 刘鸿训李大用和刘存仁他们乘坐的是几艘漕运官船，李仁军钱观廷和弗里德斯胡老四等人乘坐的，则是三艘蛟龙级运输船。 因为这段航道大部分时间是逆风，所以漕船需要大量的纤夫在岸边拉动船只逆流而上，至于蛟龙级运输船，虽然也配备了桨手，但为了保持前进速度，也使用了纤夫进行拉动。 两岸一队队纤夫喊着号子，拉着船只逆流而上，远远看去，就像一群蚂蚁在卖力地搬运着自己的食物，又好像他们是船只的动力延伸。 比起人，他们似乎更像牛马之类的牲畜。 在船上看着这一幕的李仁军钱观廷等人，内心都在闪着不同的念头。 还是弗里德斯这个荷兰船长最先开口，他望着河边那一队队乞丐似的纤夫，感慨地说道： “……这些纤夫，看起来要比欧洲的纤夫更加辛苦，这么冷的天气，他们很多人居然连上衣也没有！ 不过他们的精神倒是很不错……苦难似乎没有把他们压垮。” “他们只是勉强活着而已，再不乐观一些，恐怕只有死路一条了！”钱观廷语气平淡，这几天他从罗兆华那里知道了不少大明朝的细节，还去工人宿舍和工人们聊过，已经了解了一些内情。 只听他继续说道：“……我们都知道，大明，是一个人口过剩的王朝，每年都有数以万计的农民因为天灾人祸而破产，他们为了活下去，只能去做最低贱的工作。 我们看到的这些苦力纤夫，大多也是破产的农民，他们虽然不是漕运衙门的正式工，只是临时雇工，但总算卖力气就不会被饿死！ 而相当一部分破产农民最后的下场，不是卖身为奴，就是沦为乞丐，最后成为城市和荒野的一具无名尸体。 另一边，城市和乡村的士绅们，却趁机大肆兼并土地，然后囤积粮食，等待青黄不接的气候，用极高利息把种子农具借给租种土地的佃户，从后者身上压榨出最大的价值…… 但这些肆意盘剥的士绅不知道，他们，还有整个大明朝，其实坐在一座随时会喷发的火山上！” 弗里德斯听完，也点头道： “……您说的没错，专员先生，人口太多而土地有限，这对欧洲国家来说也是很大的麻烦！ 区别在于，欧洲几乎没有哪一年不发生战争和瘟疫，所以人口其实并不容易达到土地承载的极限，而且西欧和中欧活不下去的农民，也可以选择参加佣兵或者签订移民契约去新大陆。 但大明帝国的朝廷官员和商人们，好像几乎不会这么做？ 大明距离东印度群岛明明很近啊？不用特别先进的航海技术，也可以把过剩的人口转移出去，为什么要放任人民挣扎在破产和饿死边缘呢？ 老实说，当我得知东番岛距离明帝国的福建行省只有两天的航程时，我就感到非常奇怪……因为如果我是明帝国的皇帝，我一定不惜代价地打造一支能够保护关键航线的舰队，用战船和军队为帝国拓展生存的空间！” 听了这个日耳曼裔的荷兰人的话，一旁李仁军笑道，“亲爱的顾问先生，这番话你可不要大明的皇帝和他的大臣说，这有损共和国的利益！ 当然，就算你说了，他们大概率也不会听……你知道两百年前的大明航海家郑和吗？ 因为违反“以农为本”的理念，因为要反对“宦官专权”，郑和留下的珍贵航海路和造船图纸竟然被大明的官员藏匿销毁了！” 弗里德斯听黄安说过郑和的故事，知道那是一个十五世纪初非常伟大的中国航海家，率领一支庞大的舰队到过非洲，但他不知道郑和船队的航海图和海船图纸被销毁这件事。 他张大了嘴巴愣了几秒，才夸张地道：“……哇偶！我得说，无论怎么看，这都是非常愚蠢的行为！ 那个官员呢？他因此受到皇帝的处罚了吗？” 李仁军摊手道：“并没有，他非常幸福地度过了一生，并且还享有很高的荣誉。” “……这实在让人难以理解！” 弗里德斯挠挠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如果联合省或者英格兰，甚至任何拥有海洋利益的欧洲国家，有官员敢故意销毁如此重要的资料和图纸，等待他的，只有绞刑架和断头台！ 钱观廷轻叹一声，说道：“我听林恩说过，大明是大陆农耕型国家，她的一切文化、政.治体系，以及思维方式，都是大陆农耕型的，包括傲慢地轻视海洋这一点。 肥沃的土地养活了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反过来，土地的引力也在束缚着他们身体和思维，就像一条没有剪断的脐带。 除非有外力打破这样的局面，否则他们永远不会正视海洋！也不可能审视自身的问题！” 李仁军这时皱眉道：“老钱，你的意思是，我们……要做这个【外力】？” “不！” 钱观廷缓缓摇头：“我们现在的力量还不足以让他们改变，这次北京之行，我们只是要告诉他们，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第267章 朕不负你! 北京，紫禁城。 内廷养心殿，体顺堂内。 大明第十五位天子，现年十八岁的朱由校同学正坐在工作台前，用钢锉刀仔细地打磨着手上的船模零件，而他的面前正摆着一座几近完成三桅双层风帆战舰……赫然正是缩小的一百几十倍的新家园级风帆战舰！ 正在他埋头工作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一名身穿蓝袍内侍官袍的五十岁老者，敲门走了进来。 他面相忠厚，方脸无须，正是当今大明朝的“内相”，司礼监秉笔，提督东厂的魏忠贤。 看到正在做手工的朱同学，魏忠贤上前跪在地上，从怀里取出一封信，报喜道： “……皇上！好消息！东华人带着银子到通州了！” 朱同学听到动静，头也不抬地挥了挥锉刀，“大伴你先起来，等朕一会儿，朕马上就做完了！” 魏忠贤对此早就见怪不怪了，所以也就乐呵呵地爬起来，站在书桌做成的工作台前，等待大明天子。 没让他等多久，几分钟后，朱由校终于放下了锉刀，轻轻吹了一下零件上的灰尘，然后小心地塞进了那艘还没上索具的船模缺口处。 “……唔，刚好！明天这东华战船应该就能完成！” 他左右看看船模，脸上露出了笑容，似乎对自己的作品很满意，然后想起才抬头看向侍立着的魏忠贤，一边接过信件，一边问道： “魏大伴！你刚才说什么？有什么好消息？” 魏忠贤笑道：“回禀皇上！东华使团到通州了！他们还带着五万两天津关税银和献给皇上的礼物！预计今日便能入京！” “啊！这真是个好消息！”朱同学一听东华人总算来了，也是面露笑意。 自从去年东华人送来了地球仪手铳和一套钢制木工工具后，他就对这些海外之人比较有好感，更加对他们感到好奇……现在终于能当面和他们聊聊了。 他又低头简单读了读手上刘存仁的汇报信，然后皱眉道：“五万两银子……刘侍郎为何拦着不让这些钱入朕的内帑？反而要送到户部的府库？” 魏忠贤把特意这信给朱由校看，为的就是这个，当下就劝说道：“皇上，刘侍郎与东华人交涉数月，虽有功于社稷，但他却与那些东林奸党一样，不想把这关税银给皇上支配……” “哼！刘老头也不老实！”朱由校把信丢丢在桌面上，哼了一声，但却没有下令把刘鸿训抓起来，而且沉吟片刻，吩咐道： “魏大伴，你立刻着人去接东华使团，务必保证他们的安全，东华人送来的关银也要尽数送到内帑库房！ 这是朕的钱！不是内阁的钱！ 如有阻拦者，一律按罪论处！” 见朱由校没有罢免刘鸿训的意思，心里有些失望，但还是忙不迭地躬身点头道： “……皇上放心！奴婢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让锦衣卫和御马监的小崽子们去通州接应了，再过半天，想来就能接到东华使团！” 朱由校闻言，抬头看了看魏忠贤，指着他笑道：“魏大伴你办事，果然还是这么让朕放心！” 魏忠贤心里一动，忙低头道：“……皇上谬赞了，为皇上办事，是奴婢的本分！” 朱由校微微点头，也叹了口气，“若是朝臣们都能像大伴你这样就好了！” 说着，他站起身，在体顺堂内走了几步路，然后转头看向身后的魏忠贤，有些恨恨地道：“……朝堂上的那些大臣言官，一个个嘴上全都是忠君爱国，孔孟圣人之言！ 实际做的事，却与泼妇奸商无异！ 不是为了搏名撒泼诋毁大臣武将，置大明社稷安危于不顾，便是为了银子争夺不休，整日盯着朕的内帑不放！ 边军放饷，管朕的内帑要钱！ 湖广水灾，管朕的内帑要钱！ 连官员拖欠的俸禄，也要从内帑掏钱！ 哼，大明的官员，哪一个不是在地方上广置良田美宅，还不交田税？ 如此大臣，却在朝堂上个个都像海刚峰那样养不起老母似的……真是无耻之尤！” 朱由校越说越气，一张有些婴儿肥的脸上，全是掩饰不住地怒火， 魏忠贤连忙拿起书桌上的茶水，上前劝道：“皇上莫气！气坏了龙体不值当！奴婢一定帮皇上，将朝堂上那些祸国的奸臣清理干净！” 朱由校接过茶水喝了口，然后吐出了一口气，语气缓和地道：“……魏大伴！你是看着朕长大的，朕相信你，你尽管去做！ 你不负朕，朕也绝不负你！” “皇上！……奴婢绝不会辜负皇上！” 魏忠贤见朱由校认真地承诺，心里也升起了一股暖流，但他也知道，自己在掌握更高权势的同时，也在走向一条通往深渊的路！ 即便他出身市井，入宫以后也很清楚，成为一名权势谈天的内臣，往往意味着不会有好下场！ 本朝的王振、刘谨、曹吉祥几个权宦……下场都极为惨烈！ 作为皇帝推出来掌握朝堂的宦官，除非造反，否则命运已经牢牢与皇帝本人绑定，如果皇帝要丢车保帅或者驾崩…… 只是事到如今，魏忠贤也没有别的选择，唯有尽力做好一把斩向朝臣尖刀，同时享受一下权力的滋味了。 自己当初选择进宫，不就是为了荣华富贵吗？ …… 另一边，东华使团也下船离开了通州，跟着礼部鸿胪寺的官员，在锦衣卫和净军的护送下，带着给天启皇帝的礼物前往京城。 而使团的大使李仁军，现在正和副使兼贸易专员钱观廷坐在一辆四轮马车上，一边看着玻璃窗外的景色，一边闲聊。 “……大明朝这官道可太坑了！哪怕有减震垫，也颠得我屁股生疼！”李仁军放下窗帘，抬起屁股抱怨道： “老钱，我听刘侍郎说，北京城的道路也不太行，南城里还经常有瘟疫……咱们可得让那个鸿胪寺少卿选个合适的地方做大使馆，不然说不定哪天就中了招！” 钱观廷闻言，收回看向远处行人车辆的目光，笑道：“……要不咱们就选东江米巷怎么样？那里是清政府和民.国时候的列强使馆区，肯定有它的理由。” “哈！”李仁军乐了，也笑道：“……这也不是不行，就是不知道咱们能不能谈出个治外法权了！” 第268章 治外法权 “治外法权……不大可能！” 钱观廷想了一下，摇头道：“至少在京城不行！这里可是天子脚下，天启和魏忠贤不可能答应这样的条件！ 而且大明也不是满清，满清那是被列强捏住了蛋蛋……就是京城的几十万旗人！ 加上他们本来就是征服中国的强盗，给洋人分一杯羹也没什么，大明可不一样…… 我看，除了通商和移民必须坚持之外，这个治外法权，还是要模糊化处理，通商口岸的租借地和京城的领事裁判权分开来谈。 总之绝不能让大明的地方官员随意进租借地抓捕我们的的人！ 明朝的法律和司法体系……那简直就是冤狱制造机器啊！” 李仁军思索着道：“……只要我们的军舰和陆军驻扎在租借地，地方官应该不敢搞事吧？” “这可说不准！”钱观廷苦笑道：“大明朝的文官是什么德行？而我们在他们眼里，现在又是什么形象？ 我敢肯定！以后一定会有头铁的地方官地跟我们怼上！ 一是为了扬名！二是为了利益！ 你想啊！ 一旦赌赢了，直接成就【抗东英雄】的美名，还向东林党和文官群体纳了投名状，输了顶多丢官，咱们也不能派杀手追杀他……这买卖，绝对有人干！” “……草！这咋跟鸦片战争这么像？咱们成英国佬了！”李仁军骂了一句。 钱观廷叹气道：“……咱们不是英国佬，但是有人想做林则徐啊！魏忠贤能收拾得了京城的东林党大佬，但是他能掌控南方吗？ 林恩说的没错，咱们迟早和大明正式打一仗！ 不是我们想打，而是必须让大明的文官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要让他们明白，惹恼我们，一定家破人亡！ 这方面，我认为要跟魏忠贤私底下谈，他现在估计也想弄死一批文官杀鸡儆猴，为什么不找他合作呢？” 李仁军挠挠头，有些发愁地道：“……唉，老钱，你说咱们咋越来越像反派呢？ 我本来还打算和江南的才子们交交朋友，欣赏一下秦淮河小姐姐们的才艺……要是真像你说的那样，江南的那些士大夫还不得恨死我们？” 钱观廷哈哈大笑：“他们不光会恨死咱们，还会骂死咱们！ 但咱们是不是反派，他们说了不算！ 胜利者才说了算！” 他看着李仁军，认真地问道：“……大军子，你做好和我一起，成为全体大明士大夫公敌的准备了吗？” …… 快到太阳落山的时候，东华使团终于进了朝阳门，二十多辆马车组成的车队没有停留，直接前往城内礼部管理的“会同馆”北区，那里是大明朝专门安顿外交使团的住所。 使团入城时还有一段插曲，因为使团卫队足足有八十人，而且人人身灰色穿制服扛着带着火枪，守城的五城兵马司（京城专业的治安机构）的军官不敢放行，最后还是李大用和刘存仁拿出了令牌，刘鸿训掏出了圣旨，使馆卫队才被放进城。 当众人安排好琐事，把几个赶来的主客司（负责外国使节到明朝的接待事宜）和四夷馆（翻译机构）的官吏打发走以后，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李仁军和钱观廷商量一阵，然后就将弗里德斯和胡老四，还有两个顾问——隐姓埋名的原大明辽东百户韩良佐和原义州卫户房小吏刑钦，以及在京城半公开活动的童仲舒，叫到一间宽厅开会。 “……这真是一座雄伟的城市！我想只有罗马和巴黎能与她相媲美！” 弗里德斯一走进宽厅，就面带兴奋地说道。 李仁军好奇地问道：“……这么说老弗你去过巴黎和罗马？” 弗里德斯脸色一窘，尴尬地道：“……我没去过，但是我听其他人说过巴黎和罗马是欧洲最伟大的城市！” 李仁军撇撇嘴，这个荷兰土包子也就知道巴黎和罗马了！ “好了！先生们！时间紧迫，我们说正事吧！”钱观廷拍拍桌子，示意几人坐下，然后看着他们说道： “……如果不出意外，明天我们就要正式开展对明朝的外交活动，李大使和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胡老四闻言，立刻低下了脑袋，他虽然上过军事培训班，却也只是刚刚摆脱文盲的状态，坐在这里就是凑数的。 其他几人则把目光投向了久在京城的贸易委员会京城办事处主任童仲舒。 “……那下官先说说吧！” 原来的金州秀才，现在一身儒士打扮的童仲舒这时候主动站了起来，对李仁军钱观廷二人拱手道。 李仁军见状，摆摆手，“……童主任，坐下吧！不用这么拘谨，你知道我们东华，不像大明那样全是规矩。” “……是！” 童仲舒一愣，他在京城已经生活一年多了，早就习惯了和各种官面人物迎来送往，一时间也不适应东华人这种尊卑不甚明显的交流状态。 他坐下后悄悄挪动了下屁股，又见宽厅内并无其他人，才接着道：“……两位大使！那我就先说说这京城如今的形势。 自六月左副都御使杨大洪与大理寺左丞左遗直等东林党人下狱以来，如今的朝堂上，阉……魏厂公已然压过了方阁老一头！ 然地方上弹劾魏厂公的奏折正在快速增加，尤其是东南地方，更是不乏有为杨左二人鸣冤者！ 毕竟此二公俱是先帝遗臣……且在皇上继位时多有助力，若其冤死于狱中，舆论必定哗然纷乱！ 而杨左之罪名，又与我东华大有干系，若当真……恐怕我东华就再也无法与魏厂公和阉党切割开来了！” 钱观廷和李仁军听完童仲舒的分析，对视一眼，还是李仁军开口定调：“……东江管委会的诸位委员和我们都认为，目前的形势下，以东林党为代表的江南士绅群体，在短时间内并不是一个可靠的合作对象！ 因为我们海军的行动和将要开通的松江贸易口岸严重伤害了他们的利益！ 而大明天子和魏厂公他们，则可以满足我目前的诉求，双方有很多利益共同点。 至于魏厂公如何迫害政敌……这是大明的内政，并不在我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我们唯一要关注的，就是如何达成我们的外交目标，维护和发展共和国在大明的核心利益！” 第269章 徐光启和汤若望(4k) 第二天一早。 李仁军睡了个懒觉，直到八点才被警卫赵二柱给叫醒。 他正蹲在院子里的井边，用已经快断毛的牙刷刷着牙，钱观廷就带着弗里德斯和童仲舒，急匆匆地跑到了院子里，一见到他，就快速说道： “……军子，你绝对想不到是谁来了？” “呸！” 李仁军吐出一口水，抬起头问道：“谁啊？大早上的……难道是天启来了？” “不是！”钱观廷猛地摇头，然后吐出了一个名字，“是徐光启！！他带着两个传教士一起来拜访我们！ 那两个传教士名字叫做艾儒略和汤若望！” “……徐……你是说那个徐光启？” 李仁军提着牙刷一下站了起来，明末最着名的科学家之一徐光启的大名，他怎么能不知道呢？ 这位可是上过中学历史课本的人物！ 只是……他大早上就火急火燎地来带着两个洋人传教士来拜访，是为了什么呢？ 等等！那个什么汤若望好像也是个历史名人…… “老钱！咱们单独聊聊！” 李仁军对弗里德斯和童仲舒挥挥手，然后就拉着钱观廷就走进房门，认真地问道：“……我没记错的话，汤若望是耶稣会的人吧？他跟着徐光启过来，到底想干嘛？” 钱观廷已经有了猜测，他沉吟道：“……应该是过来探一探咱们的底！这几年咱们陆海军在辽东和海上的行动，肯定已经惊动了耶稣会，再加上咱们这次直接来北京和大明接触，耶稣会一定迫切想知道关于我们的一切！ 这些家伙，名为传教士，实际上就是间谍！大明朝最后完蛋，说不定都有他们在背后使力……咱们得提高警惕！” “……那该怎么应付呢？” 李仁军点了下头，他和钱观廷都听林恩讲过耶稣会的背景，历史上东南士绅身边和满清的宫廷里都有耶稣会传教士出没，难保不是他们在背后传递情报和煽风点火坑了明朝，而且通过第二舰队在菲律宾抓到的佛里明戈神父的审讯记录，也确实间接证明这一点。 耶稣会在东方的主要目的，就是使得中国从一个异教徒国家，成为一个拜倒在上帝脚下的天主教国家……为了实现这个目标，耶稣会，不择手段！ 这其中自然包括颠.覆掉大明！ 其实李仁军心里不太相信耶稣会有这个能量，不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多加警惕总是没错的。 于是他说道：“……耶稣会在几十年前就进入了大明，还吸纳了很多明朝官员入教，包括徐光启这样的大官！ 这事……就应该让关主教和林恩他们来干！咱们一个弄不好，可能给管委会甚至本土方面造成恶劣的影响！ 耶稣会背后毕竟是罗马教廷和西班牙，现在还不太好惹。” 钱观廷摇头道：“现在说这个也晚了！咱们总不能闭门不见吧？徐光启是礼部右侍郎，这回来见咱们也是以公务名义！” 李仁军不禁有些头疼，他们出发前，吕建成和莫文韬担心贸然让盘古教士入京城布道，容易引发冲突，毕竟盘古教的经文和教条，实在【太反帝反封建】了，京城的大明官员不一定受得了这个。 所以就没让专业教士随行，只是在使馆卫队里派了一个兼职军中教士。 只不过现在遇到这种情况，他们也没有专业的神棍提供参考意见了。 李仁军想了想，说道：“……既然这样，那咱们就尽量和不他们探讨神学问题，有问题让他们去复兴港找关大主教！ 至于外交方面，你有什么意见？” …… 十分钟后，李仁军和钱观廷走出来，然后又询问了一下童仲舒关于天主教会，以及汤若望和艾儒略的情况。 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 从后者口中，两人得知，原来此时京城内已经有了天主教堂，就在宣武门，名叫宣武门礼拜堂，而且还有了一批民众入教，北京城内的达官显贵甚至太监中，也有信徒存在！ 如果不是万历四十四年（1616年），南京礼部侍郎沈?连上三道奏疏，请求查办天主教传教士（史称南京教案），现在北京城内的天主信徒恐怕更多！ 而且不止北京，据说大明的应天府，天津，杭州，西安等大城市，也有不少天主的信徒…… 李仁军和钱观廷都有些震惊于耶稣会在大明的发展，同时心里更加警惕起来。 四人来到前厅，就见一个六十岁左右，身穿大明红色二品文官袍的老者坐在那里，正和两位儒士打扮的洋人中年喝茶谈笑，三人身后还坐着几位礼部官员。 这老者，正是万历三十二年进士、大明礼部右侍郎、天主教徒徐光启（教名保禄paulus）。 而那两位中年洋人，年长一些褐色头发的是耶稣会传教士，意大利人艾儒略julius aleni，年轻一些金发的，就是大名鼎鼎的来华传教士，来自神圣罗马帝国的汤若望（jeam adam schall von bell）。 “……抱歉抱歉！让徐侍郎久等了！鄙人就是东华共和国驻大明帝国特命全权大使李仁军。” 李仁军看到徐光启，一边哈哈笑着，一边主动伸出手，热情和他握住。 徐光启下意识地站起来，显然很不适应李仁军的握手礼，愣了几秒，才一边打量着身穿西装领带的李仁军，用一口南京官话道：“……是老夫来的早了些，倒是未想李大使竟如此年轻！” 李仁军故意不看那两个洋人，示意其他人都坐下，然后笑道：“……徐侍郎有所不知，我国本土位于新洲大陆，距离大明有万里之遥，如果派出像徐侍郎这样德高望重的老者坐船前来大明，恐怕没等赶到，半路上就要不幸步入盘古的怀抱了！” 徐光启和另两个洋人传教士听到“盘古”，立刻精神一震，前者马上探身问道： “……李大使！不知东华国所谓盘古之神教，到底是何教派？与我大明民间【盘古开天地】是否同为一神灵？” 李仁军眯起眼睛看了看徐光启，缓缓摇头道：“……徐老先生，我只是外交官，不是神职人员，恐怕不能和您谈论这种事。 不过，我可以告诉您，我国以盘古之名称呼创生宇宙之存在，这只是一个习惯叫法，祂可以称作【太一】，也可以称为【道】，祂是宇宙万事万物的起点和源头，也是宇宙规则意志的体现。” “……这位李大使！你所说的盘古，就是大明传统文化中的【天】吗？”艾儒略这时好奇地开口提问。 “这位先生，你是什么人？”李仁军直接用英语问道，他身后的弗里德斯马上把这句话翻译成了德语。 艾儒略没想到对方会说德语，于是下意识地回答道：“我？我是大明皇帝陛下的天文顾问！” 徐光启见状，轻轻拍了下额头，也赶紧为两边介绍了起来。 李仁军和钱观廷按照之前商量好的办法，显示自身对欧洲情况的了解，还询问去年刚刚来到北京的汤若望神圣罗马帝国内战的情况。 这自然引起了两个耶稣会传教士的惊讶，他们还想要询问更多关于盘古教的问题，但是都被两人以不是神职人员，无法解答疑惑的借口搪塞过去，但他们也承诺可以安排两个洋人传教士去复兴港，当面向关主教咨询相关问题。 期间，徐光启静静观察着两方的交流，最后才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李大使，老夫今日，是为了明日觐见天子的礼仪和内阁方阁老的嘱托而来。” 徐光启说完，试探地问道道：“东华国漂泊海外三百年，想必一定思念故土，不知可否愿意重归天朝？” 李仁军一愣，心里冷哼一声，反问道：“哦？徐侍郎这是什么意思？能不能为我解释一下？” 徐光启伸手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笑道：“……自然是东华一国成为大明的藩属，重归华夏了！” 整个宽厅顿时一片安静，隔了几秒，还是坐在李仁军身旁的钱观廷最先噗嗤地笑出声，他冷笑道：“徐侍郎，我的耳朵没听错吧？大明想让我们成为藩属国？ 您知道我国的领土有多大吗？北荒北冥加上共和国在新洲本土的领地，面积可能已经超过了大明的两京一十三省！ 比军队，大明在辽东丧师失地，二十万精锐被后金破灭！而我国仅以一支先头远征舰队，就在辽东斩杀八旗万人！ 熊岳河一战，高大帅直接大破后金汗努尔哈赤！ 不客气地说，现在的大明，有什么本事让我国成为她的藩属？ 这是到底您的意思？还是方首辅的意思？或者说，这是大明皇帝陛下本人的意思？ 我不得提醒您，我们是大明天子请来的使节，如果大明继续提出这种没有诚意的要求，那我们也只能离开京城了！” 钱观廷这番话说完，跟随徐光启进来的几个礼部官员全都勃然变色。 “放肆！” “大胆！尔等……” “……好了！”徐光启皱着眉头，抬起了右手，后面几个礼部小官都闭上了嘴，但还是目光不善地盯着钱观廷。 傻炮！ 钱观廷不理会那几个小角色，而是注意看着徐光启的反应，他刚才的骄横表现，当然是为了试探对方的态度…… 现在看来，这位历史上的明末大科学家，立场也属于文官派系，并不忠于朱由校同学。 这倒是并不奇怪，徐光启本身就是江南松江府上海县人，屁股肯定要坐到江南士绅一边……而且看他和两个耶稣会传教士的亲近态度，这位大明的侍郎大人，恐怕精神上已经成为了一个基督徒了！ 堂堂从二品大员啊！ 想想真是有点可怕，大明朝的权力.中枢，居然已经被渗透成这样了！ 怪不得林恩总说宗.教是国家和民族之间竞争的工具，而盘古教会对于新洲共和国的价值，更多的在于防守，而不是进攻……要是本土以后没有教会挡着，被耶稣会也这么搞一下，说不定真有被颠.覆的危险！ 见钱观廷表达完态度，徐光启举起茶盏喝了一口，淡淡笑道：“……钱副使多虑了！刚才的提议，这只是老夫的一厢情愿，并不是出于皇上和方阁老的授意！” 说完，他又叹了口气，语气诚恳地对李仁军和钱观廷说道：“……如今我大明外有建奴逞凶，内有奢安作乱，确实需要东华援手一二！ 只是大明毕竟是天朝，也没有与海外之国平等相交的道理！ 若大明与东华平等缔约的消息传到大明周边，列藩该如何看待大明？ 还请李大使与钱副使体谅大明的难处，若东华愿意借款和出售火器给大明，那东华提出的一应要求，朝廷这边都可以商量！ 但明面上，东华最好还是以大明藩属的名义缔约！” 好个狡猾的徐老头！ 说来说去又绕了回来！ 钱观廷不敢小瞧这位大明科学家官员，和李仁军对了下眼神，后者马上摇头道：“抱歉！徐侍郎，这个我们不能答应！ 因为我们没有本土执委会和公民大会的相关授权，而且，我并不认为大明与我国平等缔约，会损失什么面子！ 因为大明这几年已经把天朝的面子丢得差不多了！ 刚才钱副使也说了，大明二十万军队被后金消灭，辽东陷落，数百万军民落入贼手，大明官军也无力收复和拯救，这种事情难道能瞒得住吗？ 大明周边的藩属国得知以后，能不蠢蠢欲动吗？ 反过来，如果大明与我们签订同盟条约，有我们做盟友，至少辽东那里，大明不用担心后金像今年那样大举入寇，大明也有足够的时间训练新军，然后再收复辽东， 至于朝鲜、日本，安南等大明的藩属国，如果他们敢不尊敬大明，我们东华也可以出动陆海军代为教训，保证他们以后乖乖地做大明的藩属！” 这些东华人……果真像传言中的那样贪婪无耻至极！ 饶是徐光启养气功夫很足，也被李仁军这番直白的话，给气得翻了个白眼。 好啊！ 我大明的狗……我大明的藩属，你们东华人代为教训算是怎么回事？ 如果真教训完了，他们到底是大明的藩属，还是东华的藩属？ 这分明是想趁机攫取只属于天朝上国的地位！ 真真是狼子野心！ 这东华人，到底还是失去了宋人的儒雅，以夏变夷了啊！ 第270章 方从哲与魏忠贤(4k) “……大明的藩属，自当有大明约束，哪有交给外人处置的道理？ 既然李大使不愿，那此事就做罢吧！” 徐光启特意在“外人”两个字上加重的语气，显示自己的不满。 李仁军呵呵一笑，毫不在意地道：“……徐侍郎，我们什么时候能面见大明皇帝？缔约的问题，我认为还是当面与大明皇帝谈比较合适。 当然，如果是内阁方首都也行，他也能做主！” 他这话的潜台词，是你徐老头说话不管用，咱们就别浪费口水了。 徐光启瞪了李仁军一眼，哼声道：“……老夫正是为此事而来！” 说完，他又对身后挥了挥手，“……玉绳！你给李大使讲讲觐见的礼仪！” 一名容貌英俊，身穿四品文官服的三十多岁中年闻言站起来，先是对徐光启躬身一礼，然后才走到李仁军和钱观廷面前，看了两人几秒，缓缓开口道： “……周以宾礼而亲邦国，我大明自是天朝上国，想得见大明天子龙颜，番邦外国使臣，须提前三日斋戒沐浴……” “停停！打住！！” 李仁军听不下去了，赶紧伸手对他做了个暂停的手势，然后看向老神在在的徐光启。 “徐老先生！你难道是故意不想让我们见到大明天子？否则为什么弄这些乱七八糟的礼仪？ 还斋戒沐浴……我又不是要嫁给大明皇帝，用不着这么隆重吧？” “李大使慎言！”徐光启表情也不动一下，“斋戒沐浴三日，已是为你们破例了！否则寻常海外番国使节须得斋戒沐浴七日，才可得见天子！” 得！ 李仁军看他态度，瞬间明白了这徐老头的目的，这分明是不想自己和天启提前接触……就是不知道他这么做，到底是想提前谈条件截胡，还是干脆不想让大明和东华结成同盟？ 他略微想了想，就冷冷地道：“好！既然这样，那我们可以等！ 但是，徐侍郎，我想提醒你，我们的耐心是有限的，如果我们在京城得不到想要的结果，那我们也可以去辽阳！ 或者，让海军舰队进入长江！ 请珍视我们的友谊和诚意，这对现在的大明来说，是非常宝贵的！” 听到李仁军的威胁，徐光启脸色彻底黑了下来，他腾地站起身，指着李仁军几秒，然后丢下一句“得志猖狂”，便直接拂袖而去！ 他这一走，两个传教士尽管想留下来多打听一下东华本土在哪里，也只好跟着离开，其余的几个礼部官员也瞪着李仁军，拍屁股走人了。 “……踏马的！老子不发威，真当我没有脾气啊！”李仁军骂了一句，直接坐了下去，灌了几口茶水。 “……大使，徐侍郎可是三朝元老……您这么得罪他，怕是……” 童仲舒脸上全是忧虑，他刚才都觉得脖子上凉嗖嗖的，这可是京城！ 万一朝廷治个大不敬之罪，他的脑袋也要被连累搬家！ 钱观廷看他害怕，摇摇头，笑着安慰道：“童主任，别担心，高大帅的几万精锐军队和海军舰队，就是咱们的坚强后盾！ 只要大明皇帝和方首辅没有发疯，谁也不敢动我们！ 你现在就去和魏督主的人接触一下，告诉他，我们东华很尊敬大明皇帝和魏督主，所以才把海关银交给他们。 这种合作对双方都有利，最好不要因为其他因素而出现波折……清楚了吗？” 这是要全面倒向阉党啊！ 童仲舒心里叹息一声，见李仁军也对他点头，只好点头答应道：“……是！属下明白！” “去吧！弗里德斯，你先也离开，我和李大使要单独谈谈。” “如您所愿。” 弗里德斯立刻站起来对两人微微一躬身，转身追着童仲舒一起离开。 他们走后，钱观廷随手给李仁军倒了杯茶，“情况要比想象中的糟糕，徐光启大概是受方从哲的指派来和我们见面的，不管是给我们下马威也好，还是想破坏我们和明朝的外交也好，这都不是一个好的信号。” 李仁军点头：“这说明天启即便贬斥了东林党，也没有掌握整个内阁和朝堂，否则我们用不着经过礼部，就能见到天启了。” “是啊！”钱观廷摇摇头，叹息道：“……怪不得往后的魏忠贤使劲折腾，这是在斗法夺权啊！” 李仁军喝了口茶，说道：“内阁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他们显然缺乏和我们正常合作的诚意。 既然这样，我们也不用再犹豫了，就按照第一方案，选择和魏忠贤，或者说魏忠贤背后的天启直接合作！ 天启能给我们提供租借地和移民贸易的大义名分，我们能给他军事同盟、贷款和武器援助，帮助他训练新军……只是这样的话，就必须提醒他注意安全了。 因为一旦明朝皇室有振作的迹象，必然会导致朝堂文官的疯狂反扑！ 天启可以用魏忠贤扫清朝堂，但是他的皇宫内，一定有文官安插的奸细和内鬼，被逼急了，未必不会提前下手！” 钱观廷琢磨道：“……这事还是等见到天启和魏忠贤再说吧！我觉得不光是皇宫，明朝太医院的问题也很大！ 天启皇帝死和他爹泰昌，都是吃了太医院的药以后，很快就死得不明不白的……咱们以后得找机会，给魏忠贤一份广播体操和食谱菜单，让他照顾好朱由校。 太医院的药……就别让他吃了。” 李仁军无奈的点点，“……老钱，你说咱们俩这外交官当的……都快变成保姆和医疗顾问了！” “没办法！”钱观廷耸耸肩，苦笑道：“如果咱们还不想那么早就面对崇祯，那就得尽量让天启活着！ 不然等崇祯上来……哼哼，大明就等着咱们收尸吧！ 崇祯那家伙和他哥一比，属于又蠢又勤快的那种皇帝，而且还特别坑队友……和崇祯结盟，做什么事都是地狱难度！” …… 不到中午，童仲舒就飞快地跑了回来，身后还跟着一个身穿便服的东厂领班于吉廷，后者则带来了魏忠贤的邀请信。 “……九千岁这个办事效率倒是真挺高的。”李仁军笑道：“老钱，咱们这就去见一见他吧？” “不！我去！你留下！”钱观廷认真地道：“咱们谁去都行，但是现在肯定不少眼睛盯着咱们这边，你是大使，不适合去这种私下会面。” “那也行！我让胡老四带着一个排的卫队跟你一起去！注意安全！” “没事，魏忠贤不会把我怎么样，有一排卫队足够了。” 一刻钟后，钱观廷乘坐着一辆四轮马车，在四十名火枪兵护卫下，大摇大摆地前往城会同馆北面不远的东缉事厂衙门。 东厂，这个让整个大明的不寒而栗的特务机构，就坐落在紫禁城隔壁的东面，明照坊法华寺的西面。 没错！ 魏忠贤直接邀请东华使者去东厂衙门和他见面！ 四轮马车和四十名队列整齐火枪兵停在东厂门口的一幕，很快就被留意这边动静的有心人察觉，消息迅速在整个京城流传开开。 “……老爷！东华使节的琉璃马车就停在东厂门口！那魏阉……还亲自带着大队人马，出门迎接！” 方府，年愈古稀的大明内阁首辅方从哲，正一边弯腰在书案上写字，一边听着家人的报告，当他听到这小小的仆人居然敢管魏忠贤叫魏阉，脸色一沉，丢下毛笔，低声喝道：“大胆！……那魏阉是你这泼才能叫的吗？ 掌嘴！！” “……是！！小人说错话！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那家人被这喝骂吓破了胆，连忙扑通跪在地上，左右开弓狠狠抽自己耳光，没几下就抽得腮帮通红，嘴角流血。 他一边扇自己，一边心里还替自己委屈，明明整个京城的人都这么叫，凭啥就我掌嘴啊？ 方从哲坐在那里皱眉思考，听到耳光声，不耐烦地挥挥手：“……好了！去后院去领赏！你这脸上的伤……知道该怎么说吧？” 那家人如蒙大赦，立刻磕头道：“知道知道！小人嘴欠，惹恼了老爷，小人该罚！” “哼！出去吧！叫管家过来！” “……是！是！”那家人屁滚尿流地捂着腮帮子出了书房，不一会，一名穿着黑布衫的中年人走了书房。 “老爷，您叫我？” 方阁老点点头，一边提起笔，一边吩咐道：“……老夫要给皇上写一封奏本，今日务必要呈上去！” 说完，他咬咬牙，终于下笔行文，不多时便书写完毕，他看了看，不太满意，又誊写了一遍，才拿起来小心地吹干，交给中年管家。 “记住了！这是奏本，直接送到会极门！千万不要抄送六科！明白吗？” “老爷放心！小人省得！”中年管家认真地答应道。 “……事不宜迟，去吧！” 方从哲松了口气，挥手打发管家离开。 在大明的公文体系中，官员上奏给皇帝的文件，主要有三种，分别是奏本、题本和揭帖。 奏本是大臣直接送给皇帝看的，不用抄送到六科，所以保密性最强，方从哲选择使用奏本急忙给皇帝上奏，当然是他察觉到了危险，不得不用这个方式来保住自己的首辅之位了！ 什么危险？当然是被皇帝当成敌人的危险！ 最近几个月，大明朝堂上最火热的斗争题目，就是东林党人乱国和如何对待东华人……其实这说起来是一件事。 东林党人坚决反对大明与东华人达成军事盟约，而其余的齐党浙党楚党大体上持中立态度，魏忠贤则是代表皇帝赞成与东华合作以牵制后金，还未经内阁同意，以皇庄名义让东华人在大沽口建设商业租借地和海关。 随着后金破关而入，东华军在辽南策应逼迫后金撤兵，魏忠贤趁机取得了对东林党的大胜，毕竟如果不是东华军出兵北上，北京说不定都被围了！ 谁反对和东华友善，那就不爱大明！ 这也直接导致叶向高内阁倒台，方从哲重新上台。 方从哲本人并不倾向于齐浙楚以及东林的任意一党，他资历很高，在万历末年就试图调和党争，但以失败收场，现在他自然不想再重蹈覆辙。 倾向东林党的徐光启上午气冲冲地从会同馆离开，中午魏忠贤就在东厂同东华使者见面，这分明是皇帝已经决定暂时牺牲大明的威严，从东华人那里换取实利了！ 如果他不立刻表态支持，一旦东华人和魏忠贤谈妥，那等待他的，只有再次下台！ 因为徐光启是内阁成员，也是按照他的意思去和东华使节接触，现在差点谈崩了，他方首辅就是第一责任人！ “……真是好险！若是迟一些，怕是悔之晚矣！” 方阁老刚刚放松一些，心中不由得对徐光启的行为感到愤怒，他明明交代的是要好好与东华人商量，无论对方提出什么条件，都要回来与自己商议，徐光启竟然现在都没有过来找自己汇报！ “……既如此，那就休怪老夫不讲情面了！” …… 另一边，东缉事厂衙门里，钱观廷居然和未来的九千岁谈的很愉快。 当然，主要是因为钱观廷上来就把自己乘坐的那辆在京城人看来非常拉风的“琉璃马车”，送给了对方。 太监嘛，没有了一般的生理欲望，自然对金钱这种精神满足更加看重。 东厂的一间厅堂里，足足有几十道菜摆在了钱观廷面前，而对面的换上一身锦绣华服的魏忠贤正举着酒杯，对钱观廷谈到了礼仪问题。 “……圣上也知晓东华乃是海外自由之邦，礼制与我大明迥异，些许繁文缛节，省去也不无不可！ 毕竟你们也不是大明之臣民，面圣时以鞠躬作揖以示尊敬便是！ 等这顿吃完，下午你和李大使就随咱入大内面圣！ 若不是昨日你们入城已经晚了，皇上昨天就召你们入宫了！” 钱观廷放下筷子，有点惊喜地道：“今天下午？魏督主，今天礼部徐侍郎还告诉我们，要斋戒沐浴三日才能见到大明天子呢！” 魏忠贤哼道：“大明只有皇上的话才是规矩！皇上想见谁，旁人无权插嘴！” 嗯，是这个味了！ 果然有些霸道之气！ 钱观廷看了看对面的这个面相忠厚，鼻子下面还贴着一撮胡须的半百老者，笑道：“我们也想尽快见到大明天子，这样才能把礼物当面送给皇帝陛下啊。” 第271章 大明高净值人群(4k) 这次东华使团给天启皇帝的礼物，要比之前送的多很多，其中不仅包含之前送过的木工工具、一些基础的科学书籍和仪器，以及一堆生活用品——就是马桶牙刷肥皂之类的玩意。 另外还给朱同学的后宫，送了五十人份的银光镜梳妆台和各种东华服装，足够天启后宫里有地位的女人，人手一份了。 其中的“东华服装”，主要来自提济州岛霓裳服装有限公司，不光有各种常规现代男女服装，还特别准备了改良汉服、帝政裙、丝绸蕾丝洛可可裙、以及大明青楼女子也不会穿的各种**内衣，保证亮瞎朱同学这个大明最强高中生的狗眼！ 让人感到反差的是，这个主意是林恩那个理智型神棍提出来的。 林大主教当然不是想让天启沉迷女色，而是希望他赶紧生个儿子出来！ 因为从历史角度分析，哪怕继承大明皇位的是天启皇帝的幼子，大概率也比瞎折腾听信东林党的崇祯要强……至少一个小孩子不可能一年换一个内阁首辅，更不可能自断一臂地剥夺司礼监的权力，让朝堂的平衡彻底被打破！ ……接下来，魏忠贤又与钱观廷商谈了一下关于借款、训练新军和通商口岸的细节，他本人不太明白这些，又叫来御史崔呈秀和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几人一直商量到下午一点多钟，魏忠贤才带着条件进宫去见皇帝。 半个时辰后，天启下达令旨，宣两个东华使节入宫觐见，李仁军和钱观廷细便乘坐魏忠贤准备的轿子，从午门下轿，步行到了皇城西南的武英殿。 作为中国人，他们自然对紫禁城很感兴趣，如果不是没带手机（就算带着也不能拿出来啊，说不定直接被当成摄魂的妖人拿下了……），这会儿肯定都拍了一大堆自拍和合拍照片了。 侯见厅内，身穿西装脚踩皮鞋，还特意扎着红领带的李仁军，低声对身边的钱观廷说道，“……老钱，这里好像变化不大！哦，就是大殿牌匾上没有满文。” 钱观廷收回了注视着大殿门口的目光，小声道，“那肯定啊！这里又不像长安洛阳那样被烧毁过……好了，咱们准备一下，一会儿可不能出问题，咱们俩现在代表的，可是不是自己！” “嘿嘿！放心！外交辞令那一套我早就背熟了！保证不会掉链子！” 钱观廷刚想再说什么，一个中年太监就急匆匆地进来，还抻声高喊： “宣！东华国正使李仁军，副使钱观廷……觐见！！” 然后那中年太监又来到两人面前，低声提醒道：“两位！请仔细了！不可君前失仪！”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站起身，跟着那太监，就向正殿方向走去。 等他们来到正殿，却发现中央的御座上没人，只有一个老太监站在下面，正是魏忠贤，后者见到他们就挥手说道： “……李大使，魏副使，跟咱走吧！皇上在御书房见你们！” 两人又跟着魏忠贤进了后面的一处大殿门口，经过太监的搜身以后，才被放了进去。 大殿里面，一个身穿明黄圆领衮龙袍，留着一点胡须，看上去只有二十岁左右的青年正坐在书桌后面，正好奇地打量着西装革履的二人。 此外，大殿里还有六名宫女和十多个太监侍立，其中四个身材高壮的太监看到两人进来，只放了魏忠贤过去，却把李仁军和钱观廷拦了下来。 “……皇上！他们便是东华国的使节！”魏忠贤来到书桌前，低声对天启说道。 “……让他们过来吧！” 听到皇帝命令，四个壮太监这才把两人放过去，但是目光仍然死死盯着他们，好像只要两人敢有异动，就要为皇帝挡驾。 “……尔等，当真是前宋后人？朕近来命人为朕讲读宋史，也未曾听闻有宋人在亡国时逃亡东海啊？” 不等李钱两人开口自我介绍，天启就直接用怀疑的语气质问道， “……尊敬的皇帝陛下！” 李仁军没有慌，而是深吸一口气，先是微微低头躬身表达敬意，然后才语气笃定地用半白话道：“……宋史乃蒙元所修，为了掩盖暴行，堵住天下人悠悠众口，其中不实之处甚多！ 我们东华史学家有一句话——【历史是任人打扮的少女】，又有【历史从来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谚语。 请皇帝陛下相信，我东华的确是华夏后裔，否则为何要万里迢迢地回到大明呢？” 天启一怔，琢磨了几秒，拍手笑道：“历史由胜利者书写……此言，却是与【成王败寇】有异曲同工之妙！ 东华一国海外漂泊三百年，难得能有如此底蕴！ 使者如何称呼？” 差了四百多年时光，老子可是站在无数巨人肩膀上，还搞不定你这个高中生？ 李仁军心里得意地暗暗想道，表面上却再次躬身道：“皇帝陛下！我是华夏新洲共和国公民李仁军，我身边的这位，是我副手钱观廷，也是共和国公民。” 天启微微点头，东华国的正式国名和国内的大概情况，他已经从先前送来的那本《华夏新洲共和国简史》里了解了一些。 按照翰林院的分析和他自己的理解，东华国大概就是因为小国寡民，所以才选择大事决于公论的制度，而所谓公民，应该类似先秦时期的“国人议政”的士，这是一种贵族等级，而不是大明天朝的“小民”。 “……赐座！” 天启挥挥手，很快太监就搬来了两个小绣墩，放在李仁军和李仁军身后。 这两个绣墩高度只有三四十厘米，坐上去恐怕要直接比天启矮一截，李仁军和钱观廷见状都皱起眉头，最后还是李仁军一咬牙，转头看向天启，摇头道： “陛下！……还有高一点的椅子吗？这么坐下与陛下谈话，实在太不方便了！” 天启还没有说什么，站在一旁的魏忠贤就是脸色大变，刚想开口呵斥，就见天启帝摆了摆手道：“……来人！搬两张椅子来！” 他说完，还笑着对李仁军道：“李使勿怪，是奴婢们做事不周全！” 屁的不周全！ 你丫就是故意的！ 李仁军看着笑吟吟的朱由校，心里不敢再轻视这个年轻的皇帝，这小子套路一堆，先是当头棒喝，然后温言好语，最后又是出其不意的下马威，要不是他时刻用现代人的标准要求自己，刚刚差点就着了道！ 他已经能够想到，一旦自己没有坚持原则地忍着坐了下去，就无疑是告诉天启，自己更迫切地希望达成合作，那以后谈判必然落入下风！ 毕竟连尊严都不要了，还想谈什么平等外交？ 钱观廷也意识到了这点，背后冒冷汗的同时，他马上出声道：“皇帝陛下！我相信这肯定是个误会，毕竟我们来到京城是为了帮助大明的，而大明，现在也需要帮助，不是吗？” 他这是在质问天启，是你请我们过来的，不要再搞这种把戏！ 果然，天启闻言，脸上的笑意立刻消失，他面无表情地看了钱观廷几秒，突然笑着点头道：“……钱副使所言不错！大明如今，确实需要帮手帮衬！” 他从书桌后面站起身，感慨地道：“自朕登基大宝以来，内有朝堂奸党横行，外有建奴起兵作乱！ 国事纷乱，以至于辽东失陷，建奴入关放肆，残害我中国之民！ 朕岂能不痛惜之？” 他转过身，看向李仁军和钱观廷二人，认真地说道：“……东华自称诸夏，想来也不愿看到胡虏猖狂吧？” “……这是自然！我们很愿意与大明结成盟友，联手遏制后金的发展！”李仁军立刻回答道。 “好！”天启点头，又盯着他反问道：“既然如此，那今日李使何故言说去辽阳之事？” 靠！ 这小皇帝，眼线还挺多！ ……那几个礼部官，到底哪个是他的人？ 李仁军有些头疼，只能勉强笑道，“陛下说笑了……那是我的气话！ 我东华是诸夏之国，自然不会和夷狄交往！” 天启很满意他反应，笑了笑，“……朕也相信李使不会去辽阳，因为……大明能给你们的，建奴给不了！” 这时，太监终于将两把椅子搬了来，魏忠贤立刻插话道：“皇上！两位，坐下议事吧！” …… 半个时辰后，李仁军和钱观廷有些疲惫地离开了紫禁城，魏公公奉天启的命令，亲自把他们一路送到了会同馆住处，还特意调集了几百净军和锦衣卫保护这里的安全。 “……两位！明日咱就让人修缮十王府，营造使馆！两位暂且在这会同观安歇，不到半个月，定能让两位称心！” 这是魏忠贤离开的时候，拉着李仁军的手，拍胸脯做的保证。 十王府的东华大使馆，当然就是刚刚达成共识的《大明-东华同盟协定》的初稿内容条款之一。 为了迅速重整军备，打造新军，以及从东华人那里拿到白花花的银子，魏忠贤办事效率很高，天启的效率，自然也很高。 李仁军一提要在京城建设使馆的要求，天启很爽快地就把位于后世王府井附近的一座旧王府批给了他做使馆。 当然，开辟使馆容易，毕竟大明又不是满清，不怕外人进京城（耶稣会都在城内建教堂了），但是其他条件，就没那么容易确定下来了。 除了向大明贷款和派出教官外，今天的会面中，其余条件一个都没确定下来。 因为天启哪怕贬斥了东林党，也不可能直接就绕过内阁与东华缔约，特别是开放贸易口岸和建设税关，以及承认济州岛、东番岛属于东华这种事，只有内阁同意，才能实行下去。 “……我觉得天启肯定不愿意把辽南交给我们管，但是济州岛和宝岛，他好像不太在乎。” 当天晚上，李仁军和钱观廷吃完晚饭，一边用热水泡脚，一边商量着今天在紫禁城和天启的谈判。 听了李仁军的话，钱观廷点头道：“在明朝人的观念里，这两个地方一个是小破岛，一个是瘴疫丛生之地，都没啥价值，但是辽东那可是熟地！ 现在明朝之所以捏着鼻子默认我们占据辽南，只是因为咱们能够牵制后金而已。” 李仁军笑了，“这么说，咱们短时间内，还不能帮大明太多，以免打死后金了？” 钱观廷摊手道：“养寇自重嘛！有敌人存在，盟友才有统.战价值，一旦后金嗝屁了，大明肯定和我们开战！这是不用怀疑的！ 现在咱们要做的，就是尽量利用后金的威胁，从大明这里争取更好的条件。 明天咱们可以先去拜访一下内阁首辅方从哲，听魏忠贤说，这个方阁老和我们原先想的不一样，不是那种顽固的士绅利益代言人，他应该更看重自己的利益。” “……要是能说动他，确实能省了我们很大的麻烦！”李仁军点头，琢磨道：“可是咱们能给他什么呢？ 他都当上内阁首辅，位极人臣了，钱肯定不缺，一些新奇的东西，也很难打动这个老头……” 钱观廷想了想，说道，“没人不爱钱，咱们该给还是要给！ 他那么大年纪，自己肯定什么都享受过了，但肯定会担心子孙后代的安全……咱们干脆承诺安排他的孙子坐船去本土读书，这样无论大明这边怎么变化，也不会让他绝后！ 反正就是多加几个乘客的事，还可以有个人质捏在手里。” “好主意！” 李仁军一拍大腿，嘿笑道，“老钱你这个主意启发我了！ 这事不仅可以针对方从哲，大明朝所有官员士绅，甚至普通的富商，都可以安排他们的儿子孙子们去新大陆！ 特别是富商，这帮人有钱，但是没有安全感，因为大明朝一个县令，甚至捕头都能让他们家破人亡，失去一切！ 如果一人卖一个东华国民身份，咱们就能赚翻了！而且他们还能给本土带来转移的资产！ 双赢啊！” 钱观廷看他两眼放光的样子，苦笑摇头道：“……要是这事真这么好做，济州岛现在就不会只有那么区区几百个投资移民了！ 之前宋财神也想像你这么搞，用透明法.治的环境，吸引到高净值人群。 但是建立信用这个事情，不是短时间内就可以做到的，前提需要投入大量的说服成本和信用维护成本，才能让人相信，咱们不是那种把人骗过去宰肥羊的…… 至少要等到第一批移民在本土混得不错了，才能对他们的亲人朋友有一定的说服力，否则在这个安土重迁观念深入人心的时代，谁会拿自己儿子孙子的命还有财产冒险？ 我看明天还是应该借用天启的名头去压一压方从哲……实在不行，就让让魏忠贤到天启那里煽风点火，干脆换个首辅。” 第278章 大明皇家特许海关(4k) “……咱们最好能和方从哲谈成！” 李仁军拿起抹布擦了擦脚，叹气道：“大明的党争太厉害了，与其换别人，还不如让方从哲这个中间派和稀泥，免得麻烦！” 他说着站起来，然后打了个哈欠，“行了老钱，今天可累死我了，睡觉去！” 钱观廷见状，突然想起一件事，促狭地笑道：“……这么早就睡了？不去安慰一下魏忠贤送来的那对犯官姐妹？ 特别是那个姐姐姚小环，人家可是出身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 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得我见犹怜呦！” 李仁军脸色一红，有些扭捏地挠挠头，“……这个……不好吧？我又不是那种趁人之危的人！” 钱观廷嘿笑道：“哈哈！你想哪去了？我说的是语言安慰，又没有别的意思！” “靠！老钱你故意的是吧？” 李仁军恼羞成怒地抄起抹脚布就丢了过去，但被早有准备的钱观廷灵巧地躲开了。 “……嘿！说真的，我不开玩笑！你不是真打算娶那个姚小环吧？ 她爹姚宗文可是狠狠得罪了兵部尚书熊廷弼，还间接导致明军辽东惨败，明年就要秋后问斩了……可不是什么好选择！” “我知道！”李仁军坐在椅子上，点头道：“我又没有精.虫上脑，反正她们姐妹不是被魏忠贤送给咱们了吗？ 要是咱们再退回去，她们最后不是直接进教坊司接客，就是沦为哪个权贵的玩物。 ……我寻思着，咱们能救一个是一个，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们进火坑吧？” 钱观廷认真地点点头，“那是，救着救着，就把人家救到床上去了……” 李仁军这回倒是没生气，反而光棍地承认道：“我是贪图她的美色，但我又没打算用强！ 她要是真不喜欢我，那我就再找别人呗！反正我暂时还不想结婚，先试试培养下感情，等她满十八岁再说……我总不能一直单着吧？” 钱观廷看他说的坦诚，也收起了戏谑的草坪，挥手笑道：“那行！你赶紧去英雄救美吧！记得补一份报告……小心为上，我觉得她可能不是姚宗文的女儿，而是东厂派来的女特务！” “……” 李仁军翻个白眼，对钱观廷竖起一根中指后，就转身离开了前厅。 “你们两个，跟我过来！” 李仁军对门口两个济州警卫吩咐一声，径直来到了后厅的一间东厢房门口。 推门而入，只见一大一小两只少女缩瑟在床榻的角落，听见开门声，马上就惊恐地看向门口，其中年长一些的青衣少女，还把年纪小两岁的妹妹紧紧抱在了怀中，试图提供为她一点安全感，同时低下头不敢出声。 看到她们身上还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打扮，李仁军真心感受到了魏忠贤的诚意。 别看九千岁是个残疾人，但是能处！ 他没有上前，而是站在门口说道：“……你们别担心！这里不会有人把你们怎么样，我是东华大使李仁军，你们只要愿意，我可以送你们离开京城，到辽东的金州。 在那里，你们可以自由的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没人能强迫你们做不想做的事。” 李仁军语气柔和，一边说，一边靠近两女，微笑道：“……但是在京城的这段时间，我希望你们不要离开使馆，现在外面对你们来说很危险。 另外，你们在这里也需要用工作和劳动养活自己，我们不欢迎懒惰的人。 听清楚了吗？” 姚小环闻言，终于缓缓抬起头，原来是个高个子的富态公子…… 他，就是那个东华国的使节？ 见对方没有兽.性.大发，似乎打算安排自己和妹妹离开京城，姚小环连忙跳下床，拉着妹妹一起跪在地上，口中泣道：“……公子大恩大德！小女子无以为报…… 愿听从恩公安排！” 作为户科给事中姚宗文比较得宠的庶女，她这两年当然也没少听过东华人的事迹。 天启元年，辽东被建奴攻陷，京城一片哗然，朝堂上纷乱不休，还有一些百姓惊恐地南下离开京城，却没想到突然冒出的东华人在辽东力挫建奴，并且占据了辽南数州之地，这个消息直接稳住了京城的局面。 而从去年开始，从天津那边传来很多“东华货”，也有相当一部分流入了京城，姚小环自己也用自己一点女儿家的私房钱，买了几件漂亮的“东式汉服”和一面半个巴掌大小的银光镜，作为出嫁前的一点悦己之物。 只是没想到，朝堂风云变幻，熊廷弼再次被起用，东林党人尽数被贬斥，她的父亲，也终于为之前的“误国”行为付出了代价……那就是下狱抄家！ 这对于大明来说，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但对于姚家，就是一个晴天霹雳！ 当锦衣卫破门而入的时候，姚小环才知道，原来自己的父亲，竟然是一个祸国殃民的“奸贼”！ 从官宦家的小姐，沦为阶下囚，甚至要流落到烟花之地，从此倚门卖笑……这种从云端跌落谷底的落差感，差一点让她选择了自我了断！ 但年幼的妹妹小盈的哭喊，却唤醒了她的求生欲，两姐妹相依，这才勉强坚持了下来…… 李仁军将两女扶起来，又拿出几颗糖果温和地哄他们几句，还让识字的姚小环，明天跟着使馆秘书刑钦帮忙处理文件，就直接回去睡觉了。 他是对姚小环动了心，但并不意味着就会猴急地一刻也等不及，如果没有感情的交流，那和动物又有什么区别呢？ …… 第二天，李仁军和钱观廷吃过早饭，就带着礼物，坐马车去拜访大明首辅方从哲。 因为事先得到了天启的授意，所以这位三朝元老很是热络地接待了两人。 “……两位使者！按理来说，老夫应当与内阁同僚一起，同两位商议国事，但既然两位不吝登门，那老夫也愿意为大明，为皇上先与两位谈谈这缔约之事。” 方府的宽敞厅堂里，脸上长满老人斑的方从哲，慢悠悠地朝对面坐着的两人说道。 “……方阁老！” 李仁军站起来，拱手道：“……昨天我们已经在宫里与皇帝陛下商议得差不多了！ 大明和东华，实在是合则两利！ 大明需要我们提供的贷款、火器和军事帮助，我们则需要大明的多余人口和贸易开放，只要大明朝廷愿意，我们随时可以为大明提供一笔五十万两白银的信用贷款，只收取最低利息！” 听到对方肯出五十万两白银，方从哲也情不自禁地坐直了身体。 说句难听的，五十万两白银，对现在大明朝廷来说，是足够缓解燃眉之急的一笔钱！ 自万历三大征和泰昌帝废除矿税以后，整个大明朝的财政赤字进一步加重，不仅边军多年欠饷，连维持朝廷和地方衙门的运转的钱，都越来越捉襟见肘！ 尤其是天启元年建奴作乱辽东以后，辽东每年用兵支出就高达四五百万两！ 为什么辽东军队惨败后，朝廷无力重整军队？ 因为朝廷没钱再招募新军！ 为什么朝廷官军战斗力差，吃空饷严重，仅有少量家丁能战？ 因为朝廷发下来军饷，根本不够养足额军队的！ 那为什么收不上钱？ 因为大明太祖定下的祖宗家法，就是以卫所制为基础，采用少官抚农的政策，以土地田赋供养朝廷！ ……天赋之外的工商之税，难收啊！ 方从哲在宦海沉浮几十年，如何不知道大明朝财政的症结所在？ 一条鞭法后，朝廷岁入虽有起色，但几十年下来，仍免不了人亡政熄的结局。 此外，由一条鞭法产生的火耗、增派和银贵谷贱的问题，也进一步加重了小农的负担，已然演变为一条恶政！ 只是这些问题，方从哲自己也无力解决，因为朝廷不可能让主导朝堂的士大夫拿自己开刀！ 但若是东华人能以海关贸易之税交给朝廷，不用许多，每年有两三百万之数，往后大明的日子就能好过多了。 至于朝廷自己建立税关收税……天津或者还可以，东南的海关恐怕刚刚立起来，就要被砸烂！ 一如当年神宗派去的税监！ 想到这里，他主动开口道：“……李大使，东华愿意借款给大明，这自然是好的。 只是朝廷也有朝廷的难处，移民倒是好说，但是抵押海关和租借领地若是传出去，定然惹得言官物议！ 毕竟这有损我大明天朝之威严……” 钱观廷连忙说道：“方阁老！这个问题我们昨天我们已经和皇帝陛下说过了，通商口岸的租借之地和海关，可以用大明皇家特许的名义去做！ 具体来说，就是皇帝陛下旨，任命我国公民担任海关监督，然后我们再组织成立天津海关，松江海关、登州海关、月港海关和广州海关，负责核定收取各国商船的税款，这些税款除了必要的成本外，我们分文不取，全部都交给大明皇帝！ 我们只要求在海关租借地内享有自治的权利。 同时，我国的陆海军还将派出军队保护海关的安全，使其不受干扰。 我们可以承诺，一旦五个税关正式建立，我们每年至少可以为大明提供两百万五十万两白银的税款！ 如果税款不够，我们自己补上！ 总之，每年我们一定给大明皇帝两百五十万两白银！” 每年两百五十万两！ 方从哲端茶的手微微一抖，差点激动的直接站起来，每年要是真能有这些钱……平定辽东指日可待啊！ 但是……为什么是给皇上？ 他急忙说道：“……接收海关税款，乃是朝廷之责，这钱也是朝廷在用，为何不直接解入户部？” 李仁军耸耸肩：“海关是大明皇帝陛下特许成立的，当然税款也直接给皇帝陛下。” “不！朝廷必须得到这些白银！”方从哲摇摇头，提高语气道：“李大使！在五地设立海关租借地，以及移民事项，都需要朝廷行文到地方，才能做成！ 否则地方官绅抵制，这个皇家海关……是办不起来的！ 因为此乃与地方士绅海商争利，同神宗朝的矿税并无甚差别！” “那朝廷行文，地方的官绅海商就不阻拦了？”钱观廷反问一句，而后斩钉截铁地道：“必要的时候，我们可以出动陆海军，帮助大明镇压地方抗税叛乱！” 方从哲看着钱观廷，面色一冷，但随后又缓和下来，缓缓摇头道：“……还是以不动刀兵为上！” 说完，他看着两人，语气诚恳：“两位！东华愿意襄助大明，老夫为大明社稷计，自是愿意促成此事。 但大明东南士绅与海上的盗匪早已有所勾结，如今红毛番……也就是你们所称的荷兰人，也在福建沿海骚扰，需加以慎重行事，否则东南必生乱矣！” 荷兰人？ 李仁军听到对方提到荷兰人，和钱观廷互相看看，也顺着说道：“荷兰东印度公司……确实是个麻烦！ 不过解决他们也并不算太困难，因为荷兰人的要求其实和我国类似，他们来大明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贸易。 既然大明已经要开设五个通商口岸，那就让他们直接过来贸易就可以，我们可以替大明转交这个意向。 别的不说，至少可以让荷兰人退出澎湖，并且停止骚扰沿海！” “哦？李大使此言当真？” 方从哲故作惊讶地问道。 李仁军点头道：“是的！我们可以帮助大明对付荷兰人。” “那便有劳了！”方从哲微微颔首，又补充一句，“……除了月港岸的东华租借地，荷兰人一律不许进入大明境内！” 在得到李仁军肯定的答复后，方从哲满意地抚须笑道：“李大使，钱副使，现在议一议辽东和火器军械之事吧！ 老夫曾闻熊岳河之战中，东华军中使用过一种名叫“大天雷”的火器，凭此一战摧破建奴数万大军！ 确有其事乎？” 钱观廷点头道：“那是我国的战略武器之一，陆战型号的远程火箭弹，一枚可以杀伤密集步兵阵列几十人，适合在大兵团作战中使用。” “……一击震杀数十人！怪不得称作大天雷！”方老头立刻露出感兴趣的神色，但是不等他继续开口，钱观廷就抢先拒绝道： “抱歉！方阁老，远程火箭弹是我们的非卖品，不能卖给大明！ 不过我们可以卖给大明一批性能可靠的火绳枪和步兵火炮，还可以提供教官，帮助大明训练专业的火器新军，以应对后金的军事威胁。” 第273章 虎狼之国和路引(4k) 半个时辰后，方阁老将两位东华使节送到了官厅门口，见两人离开，才吩咐下人将在隔壁旁听的一人请过来。 这是个看上去五十多岁的老者，身穿大红二品文官袍，虽年过半百，目光却炯炯有神，走起路来虎虎生风，比起一名文官，倒更像一员武将。 此人，正是威震辽东，两落三起的前任辽东经略熊廷弼！ 历史上，这会儿的熊廷弼已经被判了死刑，但托高文亮高大帅的福，蝴蝶效应下，熊廷弼现在不仅没有在监狱等死，反而因为驱逐后金八旗有功，一跃成为了大明朝的兵部尚书。 方从哲见到他，就随手招呼其坐下， “……飞白！坐！刚才那两人的话，你可听清了？ 这东华人狼子野心！所图甚大啊！” 说这话时，方老头脸上已经完全没有了刚刚接待钱观廷李仁军两人的温和，只有担忧和无奈。 “……涵公！” 熊廷弼非常客气地向方从哲躬身行礼（话说他确实该尊敬方从哲，要不是后者力保和推荐，他根本没有今日的风光），然后才说道： “学生粗略研读过东华人的史料，学生以为，彼辈自宋末就流落海外，历尽艰辛，几经动乱，三百年才有今日之气象，其国其民，已然将仁义道德抛诸脑后，凡事只讲一个利字！ 其虽有盘古道教化众人，但这扩张逐利的念头，恐已经刻进东华人的骨子里！ 如今他们趁大明衰困之际趁火打劫，也并不奇怪！” 方从哲闻言。面色凝重，他也读过那本天津流传过来的《东华简史》，东华能在苦寒之地坚持三百年，还越发兴盛，自然已是个虎狼之国了！ 刚才他和那两个东华使者的接触，也验证了这一点。 呵呵，名为合作共赢，实则包藏祸心！ 通商口岸、租借地自治、把持海关、辽南暂管、自由传道……这每一条，几乎都在动摇大明的根基！ 就拿通商来说，东华商品的精美与廉价，特别是各种钢制工具和布匹的质量，他可是亲身体会过了。 和“东货”一比，大明本土铁匠作坊的铁器和民户织出的布，根本没有价格优势！ 如今天津卫附近，不少铁匠铺都关门了，就是受到了东华贩卖的铁器冲击所致！ 若物美价廉的东华货继续大批涌入，那东华货所到之处，恐怕还会有更多民人失去生计！ 大明的财富，会逐渐流到东华人手上，每年两百五十万两的关税款，恐怕还不到东华人赚取大明财富的十分之一！ 而天下的财货是有限的，东华人多赚，大明就吃亏，长此以往，大明肯定会变成一个积贫积弱之国！ 只是他即便这个道理，却也只能在谈判中为大明争取更多好处，没办法阻拦东华人最终达成目的。 因为东华人是远虑，后金的威胁和大明破产的财政，才是火烧眉毛的近忧啊！ 没有银子，大明朝如何挺过眼下的难关？ 其实，如果朝廷自己设立海关，每年收取到两百五十万两白银的关税，他再怎么样，也要拼命否了与东华人的谈判。 可惜，这纯是痴人说梦！ 当初大明东南的士绅商人为了抗税走私，悍然与海盗倭寇勾结，他怎能不知道？ 有他们在，朝廷根本收不上来关税！ 相比之下，倒是东华这个“外人”凭借犀利的火炮战船，可以拿捏住那些混蛋，那每年到手的两百五十万两白银……才能够给朝廷解渴啊！ 想到其中的无奈，方老头叹气道：“……趁火打劫就就趁火打劫吧！ 只要东人能按时给朝廷银子，总好过继续加征辽饷，导致百姓饥寒而起！ 到那时候，大明社稷可就真的危险了！” 他说着，严肃看向熊廷弼，沉声道：“飞白！老夫明日就请皇上给兵部拨款，那五十万两白银，虽不能全要来，但总能请出二三十万用来练兵！ 你去蓟州后，务必整顿好军务，先募三千新兵，一律使用东华火器！ 老夫会在朝中全力支持……这支新军，一定要成为大明的柱石！” 熊廷弼立刻郑重地答应道：“涵公放心！学生一定操练好新军！ ……不知道那东华大使所说的教官和步兵操典，还有火枪火炮，什么时候能到位？” 方从哲摸摸下巴上的胡须，道，“……这要看皇上什么时候让我担这个骂名了……或者是那魏忠贤出面，和东华人缔约。 想来今年总能有个结果！” …… 另一边，李仁军和钱观廷回到会同馆后，立刻开始撰写给复兴港管委会的报告。 刚才他们和方从哲的非正式谈判，其实已经取得了阶段性的成果。 这么顺利，当然现在大明朝廷缺钱缺的厉害。 大明想解决这个问题，无外乎开源节流，但是节流不太现实，还有可能自找麻烦。 而想搞钱，只有两条路，第一是增加田赋，也就是土地税，但这必然会导致民间负担进一步加重，可能会导致农民起义。 第二条，就是从京城向地方派出税务机关，想办法征工商税敛财。 不过这么做的后果，天启皇帝的爷爷万历已经亲自示范过了，地方上的士绅豪强会想尽办法把压力转移到普通百姓身上，然后再煽动普通的的百姓对抗皇帝派出的太监税监，因为大明朝廷没有多少基层控制力，最后只能因为民.怨沸腾而草草收场。 现在，东华给了大明朝廷第三条财路，那就是开设海关机构，向进出大明的各种财货收取关税！ 这么做的好处是不会带来太多的负面社会影响，而海关所在地商人士绅的反抗……那是东华人的麻烦！不是大明朝的麻烦！ 大明朝只管收钱！ “……写完了！” 李仁军丢下笔，一边伸着懒腰，一边把纸递给钱观廷。 “老钱，你看看，我这些条款有没有遗漏的。” 钱观廷停下笔，接过扫了一遍，“……嗯，一共十一条，还缺个补充条款，就是海上缉私权！ 我们必须拿到大明沿海的海上缉私权，这样才能确保通商口岸海关的有效性，不然沿海的商人都走私不过海关，我们怎么收钱？” 李仁军一拍脑袋，笑道：“我光想着海军现在已经收保护费了，下意识就忘记这个事了！ 我这就加上！” 钱观廷点头道：“这样一共就十二条了个，今天就送去复兴港，让吕老大他们审核一下吧！” …… 八天后，一艘蛟龙级运输船带着两人的报告回到了复兴港，很快东江管委会主任吕建成就召集正在复兴港的委员们，来管委会大楼讨论这项关系到东华和大明未来关系的条约谈判。 “……要求还挺多啊！啧啧，又要借五十万两白银！” 高文亮看完报告，笑道：“他们是不是借钱就没打算还？” 坐在他对面的莫文韬也看完了报告，摇摇头道：“这钱是用关税抵押的，他们不还，我们就用关税扣利息，或者也可以用人口抵偿……真不知道这是谁想的主意，大明百姓要走，朝廷还管我们要钱？ 小李小钱居然还真答应了！” “……其实我倒觉得，这对我们是好事！” 吕建成微微摇头，晃了晃手上的报告，对几人笑道：“一个青年男子，才要一两银子，女人和小孩减半！ 这种好事，我们肯定要答应！不光要给大明朝廷钱，我们还要给配合移民的大明地方官府进行补贴！ 一个人头哪怕补几两银子，对咱们来说都是划算的！ 大家想想！ 如果咱们自己组织移民，能有多高的效率？顶多就是在几个港口招募，而一旦用钱买到了地方官府的配合，那可就省事多了！ 咱们只管出钱就行，剩下说服移民和运输之类的事情，就有地方官和士绅做了，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这番话说的其余人都神色一震，仔细想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移民可是系统工程，现在大明的农民九成可能一辈子都没有离开方圆百里，没到饿死的时候，都不肯离开故土。 辽东这里还好，但在大明其他地方，管委会总不能派军队进行强迫移民，所以地方官员和士绅的配合，就是关键因素。 代替关小虎出席会议的金州主教林恩这时候却出声反对道：“……这件事不是那么简单的，我们光出钱，大明的地方官和士绅也未必会配合移民！” 他皱眉看向众人，向他们介绍道：“大明的农村普遍存在相当程度的人身依附关系，这既基于农业生产方式，也就是租佃关系，也是基于明朝的路引制度。 理论上，大明朝的百姓没有自由迁徙的权利，一个地方的人想要离开家乡前往别处，必须要向当地的乡里申请，然后再呈报州县审核，核准以后才能发放路引，这个路引还规定了起止地点和回家的期限，申请过程非常麻烦。 所以，除了参加科举的读书人和商人，一般百姓根本不会去申请。 这是中国古代把农民限制在土地上的手段，不光明朝有，之前的历朝历代都有，但明朝相对严格一些，这与朱元璋制定政策的思想有关。 当然，现在大明的路引制度已经慢慢趋近瓦解，但无地少地的农民对士绅地主的经济依附程度，却在逐步加强。 简单来说，就是大量无地少地的农民，为了生存被迫接受地主士绅的压榨和盘剥，他们终日辛苦劳作，只能得到最低的经济回报，勉强活着。 其中很多人还因为婚丧嫁娶和疾病，向地主借了需要用一辈子偿还的高利贷。 试想一下，一旦我们要将这部分人带走，那些农奴主似的士绅地主，会轻易放他们的奴隶离开吗？ 显然不会！ 那我们能支付足够的代价，让那些士绅地主满意吗？ 显然也不能！ 我想，我们与其补贴地方官府和士绅，让他们帮忙组织移民，还不如安排人成立专业的武装移民机构，最好用商业公司的名以，让他们组织人手，从各地吸纳愿意离开的农民。 这样的公司可以多成立一些，分别负责不同的区域，专门接我们的移民订单，如果出问题，可以根据情况来决定是出面解决还是放弃……” 他说完，会议室沉默几秒，吕建成出声道：“……还是林恩同志想的周全！” 他一边鼓掌，一边感慨道：“我们在座的这些人里，恐怕只有你深入了解过明朝的社会了。” 高文亮也竖起大拇指道：“厉害！我看确实只有你主教能办好移民了！” 会议室其余两人莫文韬和李松年也表示了赞同，算是定下由林恩负责接下来在大明境内的移民招募工作。 “咳，咱们还是说正事吧！” 分管外交的张学毅咳嗽一声，把话题拉了回来：“……小钱在报告中说，天启皇帝和内阁首辅方从哲对缔约并不算太排斥，只是对几个条款不太满意。 比如辽南暂时由我们管辖和租借地自治这两条，他们都不想松口，还有通商口岸海关机构，天启和内阁都想派人进驻监督……最后是我们海军在海上收的治安费，他们也不满意！” 吕建成摇摇头，代表海军出声道：“海上治安费不能停收！这是我们建立的海上秩序的体现，目前管委会三成左右的收入，也来源于海上治安费！” 他想了想后，又说道：“也许等到几个海关建立以后，治安费可以停收，但是现在不行！” “那这条就坚持。”张学毅用笔记下，然后接着道：“辽南管辖权和租借地自治没什么疑义，也必须坚持。 但是海关机构让他们监督，我觉得可以答应，只要他们不插手管理，应该就没问题……原则上，就算有问题，大明朝廷也必须通过管委会解决！ 大家觉得怎么样？” “同意！”吕建成举起手。 “……同意！” “同意！” 会议室的众人都举起了手。 张学毅点点头，然后低头看着文件，说道，“接着就是条约的名义问题了……小钱和小李的报告里说，天启和方首辅对这个都很敏感，不想让大明朝和我们签署平等协议，但他们似乎更爱银子。 我个人认为，可以向京城运一些白银过去，先试试用钱砸。 实在不行的话，那就暂时只签署备忘录，不签正式条约……反正明朝如果毁约，吃亏的一定是他们。” 第274章 钢铁工人孔有德(4k) 十几分钟后，会议室里的众人确定完对明朝的外交政策，趁着这个机会，也分别开始通报最近半年的自己手头上的工作进展。 毕竟再有一个月就要年底了，也到了该收尾了阶段，大家也都忙着自己的一摊事，难得聚在一起开会。 整个1623年，东江管委会并没有发动什么大型战争，地盘还是差不多那些，哪怕是四五月份的时候为了逼迫后金回师的北伐，也只是牵制性的。 今年管委会众人的大部分精力和资源，其实主要倾斜在内部的生产建设和支援第二舰队在南方的开拓上面了。 四月份，海军委员潘学忠率领北冥号为首的支援舰队，带着海军陆战队和一部分移民南下支援第二舰队，这一下就带走了六百精锐军队和大批物资武器。 直到现在，北冥号也还没有返航，不过倒是传来消息，第二舰队对东番岛的殖民工作进行的比较顺利，和荷兰人也暂时相安无事。 而在内部，自从去年年底将管委会搬到金州复兴港以后，管委会规划布局的几个工业城市的发展就进入了快车道。 尤其是年初开始鼓励开设私人企业后，不管是公民，还是新老归化国民，都用极大的热情参与到创造财富当中去了。 之前管委会管辖的各类企业更像是一家家衙门，干好干不好全凭上面的意见，没有市场压力，自然不会提供好的商品和服务，哪怕是供销社这样的商业服务企业，售货员也是普遍看人下菜碟，服务态度比较差，而且贪.腐浪费情况严重，利润也越来越低。 进一步放开企业限制后，金州济州岛的市面越来越繁荣，大量中小企业被创办起来，他们围绕着主要的核心企业，根据这些企业的要求进行相应的生产和服务，从而大大地提高了整个产业链的效率。 当然，目前能初步形成产业链接雏形的，只有金州的制盐纺织和钢铁，镇江的钢铁、济州的造船军工和渔业。 即便如此，依靠现代技术和管理所产生的生产力碾压性优势，还是让管委会在本年度摆脱了依靠收保护费和军队缴获来维持财政的窘境。 凭借着海军巡航舰队的强势推销，以及本身的物美价廉，东华商品迅速地被一艘艘商船运往大明、日本和朝鲜。 单单是上半年，十五家主要工业企业的收入就超过了四百二十万两，全年收入预计达到一千万两，预计缴税金额为两百万两，也就是银行券两千万元。 而这个缴税数字已经是去年农业税的三倍还多了，要知道管委会定下的农业税可不低，是按照粮食卖出收入的百分之十八计算的，足可见工业收入的潜力。 拿钢铁行业举例，管委会境内的贸易收入，其中百分之三十五的出口是钢铁制品带来的！ 得益于山东石墨制作成的坩埚，金州钢铁厂的制造的铁质工具农具和各种小商品，以及济州钢铁厂制造的钢制长刀胸甲等兵器，成了畅销整个东亚的商品，几乎每个地区都需要这种耐用又便宜的好东西！ 围绕着金州复兴港工业区联合钢铁厂这种大型企业，还形成了一个快速发展的产业集群，十几家小型的作坊工厂日夜不停地赶工，只为了拿到农具工具的粗产品后，再将其加工成完整的商品，最后送到码头等待装船销售到大明等市场。 这些小企业只需要进行一两项加工工艺，几家配合之下，往往可以用更低的成本和更快的速度，将成品高效率地生产出来。 …… 就在东江管委会的大人物们在商量大事的时候，复兴港工业区（后世甘井子区），金州联合钢铁厂也到了五点半下早班的时候。 一名二十岁出头，身穿秋冬棉工装的青年来到了钢铁厂门口的警卫室在面，排着队准备打卡签字。 “……孔主任，下班了啊！” “孔主任，今日不怎忙哈？” 前面排队的几个工厂干部和工人认出了青年，纷纷笑着和他打招呼。 “……是啊，今天不算忙，家里正等着我回去，所以就先走了。” 这青年也很客气地笑着答应，还随口聊了几句。 这个准备回家吃饭的青年，正是金州联合钢铁厂第二生产部采购主任孔有德！ 他刚签完字出了钢铁厂大门，就被一个身穿黑色大明员外服的五十多岁中年人给拦住了去路。 “……孔贤侄！孔主任！留步啊！” 孔有德一看这人，就起了皱眉，下意识回头看了看门口几个持枪站岗的安保队员（长枪），刚想说什么，那中年人就连忙哀求道： “别喊！别喊！孔主任！算叔求你了！我的厂子要是再拿不到订单！就垮了啊！” 见躲不过，孔有德只好吐出一口气，对中年人无奈道：“尚大叔！你缠着我也没有用啊！ 你惹恼的是夏厂长，他可是东华公民，跟吕督莫督和高大帅都是说得上话的，你叫我一个小小的主任怎么办？ 我总不能为了咱们两家的情谊，丢了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位置吧！” 他这话说的语气比较重，尚学礼脸色难看，但也知道对方说的是事实。 现在金州乃至整个辽南，东华人就是天！ 东华人决定的事，就一定要办到！ 谁挡谁死！ 这两年多少人以为自己可以阳奉阴违欺瞒东华人，最后不是去挖矿修路，就是给吊死了！ 不过尚学礼即使明白这点，但是他也有不得不坚持的理由，他现在一家老小的吃穿都系在这家小小的绣花针厂上了，要是厂子垮了，他上军校的儿子怎么办，他还在襁褓中的小闺女怎么办？ 难道还让自己一把年纪继续去当工人，或者重新加入义从军不成？ 现在义从军也不收四十岁以上的人了啊！ 所以他继续拉着孔有德的手，苦求道：“……贤侄！叔真的知道错了！叔不该克扣工人工钱还不给断手的刘老四赔钱……这谁能想到东华老爷们定的劳工法是玩真的啊！ 贤侄！你现在已经入了东华国民籍，肯定能跟那夏厂长说上话，你帮我说说，我今后一定遵守东华律法，那断手的刘老四我也按照规矩，赔了他六十两银子……” “尚大叔！”孔有德跺了跺脚，打断道：“你是从义从军退下来的，可喜兄弟也马上就要从军校毕业了，怎么还不知道大东华的规矩？ 我大东华最恨欺上瞒下为富不仁之人！ 你哪怕是工厂绣花针做的不好，或者没有按时完成订单，我都能豁出去给你讲情！ 可是你偏偏逼得那刘老四去走投无路，去法庭做苦主告你！ 这下好了！ 以后不光金州钢铁厂不给你订单，整个金州，甚至整个大东华的地面上，都不会有哪家官面企业敢和你做生意！ 严重一些，可喜兄弟在军中的前途也要受影响！ 是你自己把路走窄了，不给人家活路……我是真的帮不了你！” “啊……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尚学礼彻底慌了，他这一阵子已经花钱请教东华学堂出来的状师了，知道工厂东家触犯劳工法，理论上会有这样的严重后果，但他以为还可以花钱找关系就能摆平，现在听到孔有德这个已经成为东华“自己人”的晚辈都这么说，心里终于慌了、乱了！ 别的他不怕，但是儿子的前途受影响，他不能接受！ 一想到儿子回家怨恨自己干的蠢事，他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孔贤侄！真没有办法了吗？我厂子不要了，也不想你可喜弟受影响啊！他马上就要进军队正式当官了……这是剜我的心啊！” 尚学礼老泪纵横，无比痛恨自己当初为了一点小钱干的蠢事。 不就是一点银子吗？和儿子的前途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现在全完了…… 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孔有德也叹了口气，有些于心不忍，但这件事他真的帮不上忙！ 且不说他总觉得钢铁厂的厂长夏兴好像对自己有偏见，就按照尚学礼这件事而言，基本上是没有什么可以回旋的余地了。 因为东华人不仅治军极严，治理百姓同样完全按照法律做事，犯法就是犯法，该怎么处置怎么处置，没有什么可商量的。 而且东华人并不依靠士绅治国，官吏不分家，官府直接能把官吏派到乡镇甚至村屯，县太爷也不是收粮审案一把抓，而是搞什么行政和司法分离，县令只管着巡警税局等几个机构，审案判案有专门的大厅，县令无权干涉。 另外，只要给大东华每年缴纳10元税款，就有资格去投票或者直接参选公局议员，成为议员不仅有司法豁免权，还有权到金州的总公局那里向管委会请愿，这更进一步让官吏们不敢肆意妄为。 在孔有德看来，这套办法虽然和大明完全不同，但却能把整个国家的每个人都捏成一团，并且良好地运转，无疑是胜过大明的。 唯一的不足，就是像尚学礼这类有钱人如果为富不仁且明白法律，恐怕法律也很难惩处他，甚至这种商人还有可能把持公局，对抗.官府……所以制定严格的劳工法限制这类工厂主，是非常正确的。 尚学礼，其实多半也是撞到了管委会莫副督整顿企业的枪口上。 唉！ 孔有德扶着已经快崩溃的尚学礼，坐到路边的一排木墩椅上，想起自己两年前刚刚从军时对方的照顾，刚想安慰他几句，就见两个披着灰色斗篷的年轻盘古道人从钢铁厂门口走过，手里还提着做法事用的铃铛，不禁心里一动。 这两个盘古道人，想来应该是去给哪家出意外死了工人的工厂超度净化的，现在工厂里入了这盘古道的工人，也越来多了啊…… 等等！ 孔有德看着低头伤神的尚学礼，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道： “……尚大叔！其实，你的事，也不是完全没有解！” 尚学礼闻言，连忙用衣袖一抹眼眶，抬起头惊喜道：“……贤侄！我就知道你有办法！ 你就说吧！ 无论如何，哪怕不要厂子，我只求你可喜弟不受影响！” 孔有德点点头，一指远处那两个身披斗篷的身影，解释道：“……尚叔，用不着你倾家荡产，但是一些破费是免不了的，你知道那两位是什么人吗？” 尚学礼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点头道：“知道，知道，东华人信的盘古道嘛！听说很灵的，都能把人送上天了！” 说完，他又迟疑地看向孔有德，“贤侄，你的意思是……让我入了那盘古道？” “没错！”孔主任笑着指了指尚学礼身上的玄色员外服，“……尚叔你不觉得身上的这身衣服有些格格不入吗？ 尚叔，我问你，自从你办了绣花针厂，可曾受过金州企业家协会或者钢铁企业联合会的邀请，参加酒会之类的交际活动？” 尚学礼顿了顿，颔首道：“这个，自是有的，不过你尚叔我不太习惯东华人的自助酒宴，因此都没有待太久……我一般都与那几位军中弟兄喝酒。” 孔有德又问道：“……那你还记得你参加自助酒宴时，所见之人的穿着吗？ 有几位工厂东主像你这样，还在做大明打扮的？” “这……似乎很少。”尚学礼皱眉地想了想，摇头道。 “……我明白了！” 孔有德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抬头看向对方，认真地道： 尚叔！你如今身处东华人的地盘，做着东华人的生意，甚至可喜兄弟还马上要做东华的军官，你居然还是一副大明臣民的做派！ 你是想干什么？ 在东华这里赚够了钱，再回大明买几垧地娶几房小妾吗？ 怪不得你出事以后没人为你说话！怪不得夏厂长说你是反面典型！ 我敢肯定，就算没有刘老四出告，尚叔你早晚也要出事！ 你这分明身在东营心在明啊！！” “……啊？这！！这这！我冤枉啊！！！” 尚学礼被说得一下子跳了起来，强烈的后怕，让冷汗瞬间湿透了他的后背，以往的经历也飞快地在他脑海闪过……意识到问题所在之后，他终于两腿一软，直接瘫坐回了木墩上，喃喃道： “……难怪那些金州的官绅与我总有些隔膜，难怪银行贷款我总比别人到的慢……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啊！！” 第275章 王牌特工耿仲明(4k) 在如今的东江管委会辖区，一个人穿什么衣服，很大程度上代表了这个人的社会地位和思想倾向。 抛开东华人的各类制服不提，在平时生活中和正式场合，身穿东华装（各类现代服饰）和东华礼服（包括改良汉服和现代礼服）的，基本上就是真心拥护东华人的铁杆归化民。 这些人普遍在军队、各级行政机构和企业中担任管理层，通常还入了盘古道，最是得到东华人的信任。 而那些还做大明打扮的人，除非是刚从大明来的新移民，舍不得把旧衣服丢掉，或者并未入籍成为东华居民的客商，否则很少有人还继续保持大明的衣着。 哪怕不喜欢“胡风”重的东华装，人们往往也会选择更加美观和实用的改良汉服作为日常着装，免得看起来不合群，无端被巡警当成细作盘问。 在一些大明过来的读书人看来，东华人在衣着文化上，似乎直观地证明了东华由夏变夷的过程。 因为东华人的改良汉服，确实部分继承了前宋制故制，而且还在其基础上，变得更加实用和美观，无论士庶，俱有华夏之风。 但东华人的所称的“现代便服”、“工装”、“晚礼服”和戎装文官装，就简直是颠覆了宋以来的风格，一路向着实用和张扬个性狂奔而去。 尤其是五花八门的女子服饰—— 修身短袖、露大腿的短裙、让人不敢直接视的蕾丝长裙…… 简直是伤风败俗！ 好好的大家千金，偏偏要穿着青楼女子羞于穿在身上的露.乳裙装，真是不知廉耻！ 一开始，东华军刚刚控制辽南时，一部分在后金屠刀下幸存的读书人，发现东华人和不讲道理的女真人不一样，似乎很愿意听取民意，就壮着胆子向管委会诸公疾呼陈情，请求高大帅和莫总督管好女人的衣服…… 这当然没有什么卵用。 且不说共和国公民.权利一条有明确规定——“人人生而平等，共和国男女公民，享有在不妨碍他人权利前提下的装扮穿衣自由。” 何况东江管委会也有不少女公民存在，高文亮和莫文韬如果以后想回本土当执委，也不能不要女公民的选票啊！ 再说这些穷酸就是居民而已，连兵役都没服，国民资格更没有取得，有什么资格对女公民的打扮指手画脚？ 居然还想把明朝那套腐朽的思想在大东华的地盘上传播？ 想造反吗？ 于是，在情报保卫局的严厉打击下，这支试图争夺舆论主导权的潜在势力，很快就被镇压下去，同时法庭还以诽谤罪对几个嘴巴不干净的家伙提起诉讼，最后把他们全都送进修路干活去了。 这股小小的风潮被粉碎后，所有辽南明人都知道高大帅和莫大帅的态度了，头脑机灵一些的，自然开始纷纷效仿东华人的穿着和生活习惯，生怕东华人不信任自己，被情报保卫局逮住定个罪名。 三年时间的潜移默化下来，整个辽南境内的城市，基本上已经没有人再敢对这件事说三道四了。 说回尚学礼，他本是天启元年跟着毛文龙来到的辽东，后来毛文龙回京城，就把带来的一部分原本籍贯就在辽东的部下，交给了高文亮安置，高大帅那时候正缺有经验的士兵，就把他们打散编进义从军。 小两年下来，老尚因功升到了副连长，因为熊岳河之战后，北方后金的军事压力减轻不少，高文亮就趁机把一部分不符合要求的士兵复员，其中就包括了尚学礼和孔有德。 老尚加入义从军的时候都四十多岁了，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早就定型，不是诉苦会和思想动员就可以轻易影响的，所以他在军中既没有被鼓动入道，也没有像其他人那样主动剃短头发…… 这也是他“被退伍”的主要原因之一，否则凭借五个八旗兵脑袋的军功，老尚肯定能当个三级士官长（副营级）。 至于二十出头，表现也不错的孔有德……他纯粹是被自己的名字给耽误了，但命令如山，他哪怕再想上战场杀.鞑.子，也只能带着不解脱下军装，含泪告别战友去钢铁厂上班了。 …… 孔有德点醒尚学礼后，又是一番叮嘱，让他马上把身上的大明衣服换了，头发也去理发馆削短成东华人的模样，最后立刻去盘古道的教堂入道皈依，心里真信假信无所谓，但是面子上一定要表现十分地虔诚！ 最后就是最关键的，给教会的慈善助学基金会捐一大笔钱！！ 有了教会的背书和支持，不说继续获得联合钢铁厂的订单，最起码教会的科学银行多半会愿意提供一笔救命的贷款，说不定还能搭上教区其他工厂主管的关系，弄到新订单！ 尚学礼绝处逢生柳暗花明，自然对小孔非常感激，直说他是老尚家的大恩人……两人又是一番客气的戏码。 直到天色见黑，巡警将水泥马路边的鲸鱼油路灯点亮，孔有德才得以脱身，急匆匆地向着钢铁厂工人宿舍区而去。 路上，远处工业区教堂顶部的敲钟声响起，一连敲了六次，代表时间已经到了下午六点。 孔有德一听钟声，突然想起一事，“……坏了！今日耿兄弟说公休来我家拜访，想来这会儿已经到了！我得快些回去，不然娘子不识得他，闹出笑话怎么办？” 他连忙加快脚步，顺着水泥马路直奔第二生产部的工人宿舍区。 金州联合钢铁厂作为复兴港工业区最大的三家企业之一，同时也是管委会控股的企业，对待自家工人，当然不会像尚学礼那家不到五十人的小绣花针厂那样随意。 整个钢铁厂不算码头工人和运输铁矿石的货船水手，一共有工人2600余人，五个生产部，算上家属子女，辐射总人数超过万人。 为了安排这些工人的住宿，钢铁厂直接在附近建设了三大工人宿舍区，用混凝土和钢铁厂生产的铁条，还有从济州岛运来的玻璃，建造了一排排三层高的住宅楼。 因为钢铁厂的噪音比较大，所以钢铁厂区和宿舍之间，还隔着济州纺织公司的厂区。 这倒是方便了没有成家的钢铁工人找媳妇……纺织厂里以青年女工居多。 孔有德向西走经过纺织厂大门口的时候，就看到不少身穿着东华“干部装”的小伙子，在门口安保队员不善的目光下等着接人。 “这帮小子……有这个时间，去夜校上课多好！拿了专业资格证，工钱职位上去了，纺织厂的女工还不是手到擒来？” 他心里这么想着，面子上却笑呵呵地和路边几个认识的工人打了个招呼，他现在是负责采购业务的文职，有必要和这些一线的工人打好交道，不然车间生产出问题，最后还是要找他。 十分钟后，孔有德总算绕过了纺织厂，来到了钢铁厂宿舍区的门口，向门口值班的安保员询问了几句后，他就马上向自己的家的方向走去。 他是钢铁厂的中层管理人员，在分配房子的时候得到了一栋两层带小花园的独栋楼房，虽然和港口附近和山脚下东华公民聚居区的别墅不能比，但这座用水泥和红砖砌成的房子，还是让他非常满意。 “……娘子！我回来了！” 推门走进玄关，孔有德没发现门口处没有其他人的鞋子，松了口气，便直接呼唤自家婆娘。 他话音刚落，一个怀里包着个一两岁婴儿的年轻妇人，就从二楼快步走了下来，空闲的手上还拿着一封信， “……当家的！你回来了！今日大哥来了一封信，我不大识字，你赶紧看看吧！” “哦，我这就看看，吃食做好了吗？为夫现在饿得紧！” 孔有德顺手接过信，然后亲吻逗弄了一下女儿，然后捂着肚子问道。 孔刘氏温柔地绾了下额头的发丝，指着一楼餐厅，笑道：“中午后勤部的李科长来家里，说保安队上山弄到了好几头野鹿野猪，便给咱家拿了两斤野猪肉，我就都给做了！” 孔有德表情一滞，跺脚道：“李富财……我不是给你说过，以后他送的东西不能收吗？ 那狗才手脚不干净！早晚被抓去修路！到时候连累咱们怎么办？” 孔刘氏闻言，委屈道：“不是我想收……他说这点东西没啥，我们不要，他就只能扔了，都是上好的腰条肉，怪可惜的……” 孔有德气道：“你这婆娘……头发长见识短啊！他扔他的，关咱们家什么事？我没钱买肉吗？” 他还想再说，怀里的女儿被他吓到，哇哇大哭起来。 孔有德无奈，只好抱着闺女低头喔喔地哄了起来，还同时做起了鬼脸，好不容易才让她重新安静不哭了。 折腾完这么一出，他也没办法跟婆娘再发脾气，便自顾自抱着女儿走进了一楼餐厅，就准备坐下吃饭，孔刘氏也连忙找出火石，熟练地把餐厅的两盏鲸鱼油灯点亮。 孔有德这才注意到，整栋房子之前都没有点灯，完全靠着窗外的路灯才能看清楚室内的东西。 这婆娘，真是太节省了……现在又不是以前被建奴追杀，朝不保夕的时候。 他咳嗽一声，刚打算说点什么，门玄处就传来了敲门声，还有人叫着孔大哥。 “……想是耿兄弟过来了！小莲，你抱着贞儿跟我到门口迎他！”孔有德对妻子吩咐一句，直接来到门口，拉开房门。 只见门外果然站着一人，身穿黑色东华装，头戴黑色礼帽，胸前挂着铁质阴阳鱼吊坠，手上还拿着一个木质食盒，年纪看上去与孔有德相当，都是二十岁上下，不过他嘴唇上的胡须很重，一双眼睛在傍晚闪闪发亮，好似虎豹。 此人，正是孔有德原来的军中同袍耿仲明，他和孔有性孔有德兄弟差不多同时从后金魔爪逃出来，然后投奔了占据辽南的东华人。 “哈哈！孔大哥！兄弟我来迟了！给嫂嫂侄女的一点心意，别见怪哈！” 耿仲明一见孔有德，就笑着把食盒递了过去，后者接过随手递给了身后的孔刘氏，然后就上前锤了下对方的肩膀，狠狠拥抱住对方，一边拍着他的后背，一边大笑道： “……你个耿二，和我客气什么？要不是当初你一枪戳死了那个狗.汉奸，老子这条命都没了！ 走！进屋，咱们兄弟今天晚上好好聊聊！！” 耿仲明微微一笑，点头道：“我正为此而来！” 一楼客厅里，现在只剩下了孔有德和耿仲明两人在就着猪肉喝酒，孔刘氏已经借口照顾女儿回二楼了， “……云台（耿仲明的字），你的意思是……你今年都在朝鲜活动？” 孔有德瞪大眼睛，惊讶道：“我还以为你一直都在庄河的传染病调查科工作呢？” “那不过是个掩人耳目的幌子！”耿仲明摆摆手，“其实我退伍后，就被李局座招进情报保卫局做了外派情报员……之所以没有对你说实话，是因为不得不保密！” 孔有德连忙摇头，“无妨无妨，云台你是为李局座办事，自当严守身份…… 只是，为什么如今却对我说了呢？” 耿仲明没有回答，而是转过头环视了客厅一圈，孔刘氏应该是个爱干净的女人，无论是地面墙壁还是家具，都打扫的井井有条，一尘不染，给人很温馨的感觉。 “……孔大哥，在说出今天找到你的目的之前，兄弟我只问你一个问题。 你，对如今的生活，可满意否？ 还愿不愿意为了富贵再拼一把！” 耿仲明看着面露惊讶的孔有德，语气认真地问道。 “……这……云台，你到底想说什么？” 孔有德紧张地坐直了身体，生怕对方接下来说出密谋造反，或者是那位李局长阴谋计划之类的话……他现在的日子过得很安稳很舒服，根本不想掺和进去！ 要不是对面坐着是过命的兄弟，他这会儿早就下逐客令了。 见对方紧张的不行，耿仲明就知道他误会了，于是便笑着安抚道：“孔大哥！你别担心！兄弟我在朝鲜立了大功，如今已是情报局李局座器重之人！ 最近我大东华就要与明国缔约，情报局在那边非常需要人手，而情报学校训练出的特工很多，但是与毛文龙将军熟悉的可靠之人却不多……所以我第一个就想到了你！ 孔大哥……你愿意像我一样，加入情报保卫局，为大东华的安全效力吗？” 什么？ 让我去大明当细作？ 孔有德连忙摇手拒绝道：“……云台！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但这……间谍特工的工作，为兄我真的做不来！我不过是当初给毛将军做了几日的护卫，和他那里谈得上熟悉……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情报保卫局是干什么的，孔有德当然不会不清楚，那就是东华管委会诸公的锦衣卫和东厂啊！ 虽说东华人没有一朝天子一朝臣，应该也不会特别清洗情报保卫局，但是一旦和这个沾边，这辈子恐怕都无法脱身，他又不是走投无路了，何必去趟这条浑水？ 第276章 五角楼:情报保卫局总部(4k) 耿仲明早就想到孔有德会拒绝，所以立刻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条件。 “……孔大哥，我劝你再仔细考虑考虑，我敢保证，只要你跟我加入情报局，去大明工作一年，局座就可以给你批三万元奖金！如果立了大功，不光追加奖金，还能保你一家去去东华本土！ 以后侄女就是东华人，可以享受东华公民教育！ 大哥你在钢铁厂工作，多久才能赚到这么多钱？ 就算不为钱，你也为孩子的以后考虑一下吧？” 耿仲明这话说的很诚恳，因为他自己就是这样过来的。 今年三月，他几个军方教官在朝鲜汉城奉命为西人党的金瑬、李贵等两半贵族提供武器和盔甲，支持后者发动政变，并成功拥立了绫阳君李倧为新的朝鲜大王，为管委会赢得了更大朝鲜的市场，立下不小的功劳。 事后执委会论功行赏，耿仲明在政变之中表现突出，直接得到相当于两千一百两银子的两万元银行券奖金，还直接被提拔成了主任级情报专员，成为了情报局的中层骨干之一。 所以他现在是真心想拉孔有德一把，当然，这么做也是为了在情报局内部培养自己的班底。 “……三万？这么多？！” 孔有德听说有这么多奖金，也不由得有些心动，他现在是钢铁厂主任级干部，每个月收入工资奖金和提成补助之类的，加起来也不到三百块，一年勉强三千五六百块左右，加上他的退伍金，三年下来刨掉吃穿用度人情往来，也只有一万元左右的存款和现金。 而想要赚到三万块，他怎么也要再干四五年了。 这个收入水平，和普通工人比，当然是非常丰厚的，可以说吃喝不愁，生活得很体面。 但是如果他想再进一步，在钢铁厂升职或者像尚学礼那样自己创办企业，这点钱真的不太够用。 前者倒是用不着钱，努力办事等提拔就行，但是钢铁厂厂长夏兴对他的印象不好，升职短期内是没指望的，而辞职自己办企业……稍微不留神，就容易亏钱！ 孔有德自问没有经商的天赋，说不定自己办厂子还不如尚学礼呢！ 更关键的是，送子女去东华本土读书这条，是真的打动他了。 虽然他还只有一个闺女，但是子女的教育决定了未来的前途，他还是明白的。 他接触过的东华公民，无论男女，都是见识极广，好像似乎无所不知似的，其背后，想来定有非常优秀的书院培养，自己的子女如果能在东华本土读书，得到和东华公民一样的教导……不说成为东华公民，那也肯定可以摆脱平民身份，平步青云。 而以东华的军威之盛，战船火炮之凶猛，他日孔氏子孙，未必出不了总督封疆啊！ 见他语气动摇，耿仲明连忙趁热打铁，补充道：“孔大哥！你不用太担心这次任务的安全！ 明国如今仰赖我大东华牵制后金建奴，不会轻易为难我等入籍东华之人，哪怕被官府朝廷发现，李局座也可设法与明国交涉，保你出来！ 另外，你平时也不用亲自冒险打探情报，这等事情交给当地雇佣收买的明国探子即可，只要有钱，呵呵……有的是人为我们效力！” 听到耿仲明对大明如此不屑，孔有德也不以为意，他对大明朝廷早就死心了，毕竟，一个连数百万的百姓都随意放弃的朝廷，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云台，这件事容我考虑考虑，我如今也成家有业的，不是那么容易就……”孔有德迟疑地道。 “无妨！孔大哥你这周之前告诉我就行！”耿仲明知道这件事也多半成了，也不急催，他很清楚孔有德就是这个稳重的性子，但是一旦做出决定，自己这位孔大哥，绝对能够能把事情办得极好！ 兄弟两个谈完了正事，就开始喝酒叙旧起来，回忆起那两年跟随高大帅与建奴上阵厮杀的过往，两个男人喝到最后，都情不自禁地唱起了军歌。 当天晚上耿仲明就在一楼客房睡下，第二天一早，吃完了孔刘氏做的小米粥才告辞离开。 出了工人宿舍区，耿仲明走到最近的公共马车车站，花了两元五角钱，坐上了前往东面十五里外港口区的四轮马车。 作为市政交通的主要运输通勤工具，四轮公共马车是从去年熊岳河之战后，作为管委会市政基础设施建设的一环，才出现在复兴港的公共交通工具，一经推出，就受到了热烈的欢迎。 这种四轮马车采用的设计，不是大明朝那种颠得要死的两轮马车，而是采用了玻璃窗和宽敞车厢设计的新式马车，在水泥路面，一次可以坐十几名乘客，且不觉得颠簸。 复兴港这座拥有五万市民的城市内，收入水平比较高，但还养不起私人马车归化民政府雇员、企业管理层和小工厂主，都很乐意乘坐公共马车出行。 毕竟现在愿意花钱马车的，大致都在一个社会阶层，普通的工人苦力宁愿多花点时间走着去，也不愿意花冤枉钱乘坐什么劳什子公共马车。 耿仲明显然就属于富裕阶层，他走到公共马车前，掏出钱递给马夫，换来了一张车票，接着又走到车厢后面，摘下礼帽拉开车门坐进马车。 此时车厢内已经有三男两女一小孩六个乘客了。 他的目光习惯性地一扫众人，其中两个男人身上穿着和他一样的东华装，看上去应该是附近工厂干部，准备去市区办事的。 另外一对年轻男女身穿玄色和白色的改良汉服，女的面容娇美，男的五官平庸，身上倒是有一些读书人的气质。 最后就是一对母子，年轻的母亲虽然一身不错的东华女裙装，但却面色愁苦，两根手指被纱布缠住，透出一点血迹，她身旁病殃殃地坐着一个脸色蜡黄的男童………多半是去市内病院看病去的。 耿仲明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就在靠近车门口的座位上坐下，正对着那对看不清来路的年轻男女。 “……廷远哥哥，这马车什么时候发车啊？我们都快等半个小时了！” 这时，那面容娇美的年轻女子用手指缠绕着胸前的发丝，无聊地向身旁的青年问道。 那娇憨随意的语气，几乎让耿仲明觉得对方是哪位女公民！ 毕竟只有女公民，才敢这般不在意他人目光，寻常的平民甚至国民身份的女子，即便故意模仿女公民的做派姿态，骨子里也没有那份自信。 不过，对面这两人，显然不可能是东华公民，哪个东华公民会没有自己的私人马车，怎么会和归化民同乘一辆公共马车呢？ ……哦！也有可能是刚刚从哪所学校毕业的的学生，那些少男少女平日与学校里的东华人时常接触，耳濡目染之下，倒是在神态习惯上与东华公民十分类似。 耿仲明心里这么想着，见那年轻男子露出困惑的神色，就笑着解释道：“两位，公共马车是按时发车的，不到上午八点，或者人数坐满，马夫是不会驾车走的。” “……哦！原来如此！多谢这位……先生！” 那青年感激对耿仲明一笑，解释道：“我和罗师妹第一次从长山岛那边过来，这次算是第二次乘坐这公共马车……是以不熟悉此中关节！” “……小事一桩！”耿仲明摆摆手，然后又问道：“……这位兄弟，你们是从长山岛来的，可是岛上哪所学院的学生？” “正是！”那青年眼前一亮，连忙说道：“我叫苏廷远，这是我师妹罗玉婷，我们都是长山岛工业学院的学生！ 这位先生是如何看出来的？” 耿仲明心里一笑，整个辽南，恐怕也只有东华人开办的几家学院里出来的雏，才能有这个气质了！ 不过，哪怕是雏，也是最得到信任的雏，一入学便能取得国民身份，毕业后管委会下属部门或者各个厂子都抢着要，哪怕是情报保卫局，那些从情报培训班里毕业的学生，也都要更受信任！ 这东华学院毕业的学生，和大明的举人都差不多了！ 如果不是自己在朝鲜那里豁出命去，现在估计也要在一个科班出身的家伙下面干活啊……看来，等得闲，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去学校“深造”一番，不然以后恐怕也就止步于此了！ “……我见你们不熟悉情况，好像第一次坐马车，又不像大明来的，想来也只可能是久在书斋学院里做学问的学生了。” “原来如此！”苏廷远恍然大悟，伸出大拇指夸赞道：“先生好强的观察力！你是之前毕业的师兄？” 耿仲明心里一乐，摇头笑道：“我不过是为管委会服务的公.务员而已，没有去学院读书……不知道两位这次去工业区是准备做什么啊？” “……我和廷远哥哥过来，打算在西山湖那边为新的校区选址的，这边工厂越来越多，每次过来还要坐船，太麻烦了！” 苏廷远刚准备回答，坐在他身旁的罗玉婷就率先开口答道。 “是这样啊！” 耿仲明不太了解这方面的事，不过他知道各家学院是管委会诸公最看中的事情之一，这次把工业学院搬到工业区，情报保卫局肯定也会出面暗中确保安全，就是不清楚是谁具体负责这个事情。 一个半小时后，马车终于来到了复兴港港口区，耿仲明告别那两个雏，就换乘公共马车到了城南边缘的车站，又径直步行来到一处由五栋大楼围成的建筑群门口。 这里再向南，就是位于莲花山的英雄公墓，所以除了在这里上班的，一般不会有人过来。 在向明暗两道警卫核对了身份编码和口令后，耿仲明才得以正式进入这栋大楼的核心——东华共和国东江管委会情报保卫局指挥总部。 他刚坐到自己的办公室不久，一名身穿黑色内卫制服的青年就敲开了房门，对他说道，“……耿主任！你终于回来了！局座一大早就有事叫你呢！” “……好！知道了！我换身衣服就去！”耿仲明连忙站起来，想了想，又从办公桌抽屉里取出一包济州卷烟厂生产的兄弟牌香烟，快步走进青年身边，轻轻塞进他的口袋里，小声道： “……马秘书，局座今天的心情如何？” 姓马的秘书好像早就预料到了，他犹豫一下，还是低声道：“增加预算和局里经商的申请被否了，派向后金的探子也…… 所以局座他有点恼火，你小心说话，应该没事！” 耿仲明松了口气，感激地说道：“多谢！！” 马秘书拍了拍口袋里的那包烟，摇头提醒道：“……耿主任，你刚刚回来总部，我就当你不知道规矩，这个……下不为例！ 这里没有局座不知道的事情！” 耿仲明心中一凛，严肃地点头：“我明白！多谢提醒！” 马秘书一笑，“那我就谢谢主任你的烟了！” …… “……进来！” 听到门内的声音，耿仲明深吸一口气，正了正身上黑色制服的领口和领带，缓缓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局座！！” 耿仲明大步走到办公桌前，然后站的笔直，右臂向上抬起四十五度，昂首大声道。 “你说服你那个战友了？”李松年抬头审视着站在对面的手下几秒，淡淡地问道。 耿仲明表情不变，立刻回答道：“差不多了！我这个兄弟性子稳重子，但属下有把握说服他！ 他并不是甘于平庸之辈！” 李松年点点头，“嗯！你自己把握！但是要注意方式，我们不能强迫别人做特工！” “属下明白！” “和你在朝鲜的任务不同，这次你们在大明的工作，是长期性的。” 李松年转着手上的石墨铅笔，交代道：“情报网络从一开始就要按照这个目标来构建！ 我会派出最精锐的人员支援丘直和你，他负责构建情报网络，你负责维系大明朝廷官员之间的关系，包括暗杀和威胁！ 你们的工作关系到共和国的百年大计，所以我会给你们充足的预算和支持，但是……一定不能搞砸！ 你明白吗？ 这项工作，本来不会交给你来做，但是你在朝鲜的表现，我非常欣赏！ 我认为你一定能完美地完成这个任务……你会辜负我的信任吗？” “不会！！”耿仲明斩钉截铁地道：“属下愿以性命担保！” “……我不要你的命！”李松年严肃道，“我只是希望你清楚自己肩负的责任！ 明朝，已经腐朽透顶！不可能完成复兴华夏的任务！ 现在，只有靠我们了！” 第277章 非正式协议 耿仲明离开后，李松年拉动铃声，叫来了自己的秘书马平虏。 “……对耿仲明的心里侧写报告出来了吗？有没有问题？” “……耿主任现在有点忐忑，可能是想立功稳固地位。”身穿黑色制服的青年汇报道：“他的卷子分数比平均值高了十一个点，属于正常的波动范围。” 李松年哦了一声，从书桌抽屉里取出一根烟，用打火机点上，目光看着天花板，说道，“……他不是情报学校和培训班出身，但是功劳足够，我也不能不提拔他，否则无法服众。 看他的表现吧！要是在大明的任务也没什么问题，那就安排他去短期班进修……你去暗示他一下。” “知道了，局长。” 马秘书答应一声，这种事他之前做过很多次，早就习惯了，但是他也能明显感觉到，局长对耿主任不是很信任，而且不仅仅是因为对方不是科班出身的缘故。 当然，这种事他绝对不会讲出来，身为局长的心腹，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知道什么能说，什么该烂在心里！ 交代完对耿仲明的安排，李松年低头看了看桌面上的文件，又问道：“……那个后金间谍，叫什么佟康安的，招了吗？ 后金的火炮造到哪一步了？” 马秘书点头道：“……吴处长亲自审问的，佟康安已经招了，但他应该不是什么重要人物，所以只知道后金在辽沈之战和广宁之战中俘获了不少明军炮兵和工匠，正在铁岭开设铁厂，准备铸造火炮，其他情况也不清楚。” 李松年皱眉道：“听说努尔哈赤已经病重，现在掌权的是四大贝勒？ 后金那边已经快一个月没有新情报了……让吴国华加紧派人去搞清楚情况！ 参谋部已经催了我两次了！” “是！” 马秘书犹豫几秒，建议道：“局长！后金那头现在疯狂向我们这里派遣细作，尤其是复州盖州和镇江，那里经常要接收从后金境内逃过来的辽民，一个不留神，就可能有漏网之鱼躲过排查！ 但后金却对自己境内控制得极其严格，如有细作嫌隙的汉民，宁杀错，不放过！ 而且各条道路上都有军队设卡盘查，八旗兵还进村搜查屠戮任何可疑之人，除了刘将军之前安排的探子，我们的特工已经很难渗透进入了，就算成功潜入，情报传递也只能依靠信鸽。 现在天气渐冷，信鸽也变得不再可靠……” “……该死的野猪皮，真是杀疯了！” 李松年闻言，也感到很头疼，自从熊岳河之战后，后金就对境内实行了严格的扫荡，辽河平原和海州以北山区的抗金武装不是退到了辽南，就是被八旗消灭，情报局之前还算通畅的后金情报体系，一下子就被摧毁的七七八八。 另外，努尔哈赤还丧心病狂地下令，要八旗兵对任何敢于反抗的地区执行三光政策，反正后金的粮食也不太够吃，正好消灭多余的.汉人丁口。 这样一来，依靠辽东汉民传递情报就不太现实了。 因为人都杀没了，还传个屁情报啊？ 可以说，后金这狠辣的一手，比当初鬼子还要狠十倍！ 鬼子即使再坏，但再怎么样也要拉拢一下汉奸，替自己治理地方收钱收粮，不能连人都不要，野猪皮是连汉奸和汉人百姓都不要，直接杀光了了事！ 估计也就只有当初的蒙古人，才能在这方面与他一较高下了。 “……去找教会！借用热气球进行高空侦查！”李松年咬牙道：“我这就去执委会，趁着渤海还没有结冰，说动海军带我们的人去蒙古草原看看。 后金现在防着我们从南面派出的特工，倒是从北面来的客商，他们多半是欢迎的……总之，不能对后金的变化一无所知！” 他现在无比希望得到一套无线电设备，用来跨距离沟通，现在的信息交流速度，实在是太坑人了啊！ …… 天启四年正月初一。 北京城，十王府胡同，东华大使馆。 经过两个多月的谈判，中间还魏忠贤干掉了十几个御史言官，大明朝廷总算和东华共和国达成了一份非正式的协议，今天趁着新年，准备在使馆签字确认。 之所以是非正式协议，是因为为了这份协议，差点闹出了大明版的“公车上书”，也就是各地准备参加科举考试的士子，联名上书反对的大新闻。 当然，现在还不是众正盈朝的崇祯朝，在方从哲和魏忠贤的联手压制下，以及最重要的天启皇帝的默许下，除了少数江南士子闹了一阵，最后被锦衣卫提骑给强行镇压之外，并没有影响协议的达成。 只是，仍然有头铁的言官，煽动国子监生要哭太庙，告诉大明列祖列宗——大明现在的皇帝要自降身份与外邦平等相交了！ 为了平息这种舆论，最后天启也只能退了一步，并没有达成需要递交国书的正式条约，而是改为了临时性的、不具备长久约束的“借师平虏”协议。 最终签字的，也不是大明天启皇帝和东华本土执委会老大陆亚洲，而是内阁首辅方从哲和东江管委会总督吕建成。 而一旦消灭了后金，或者期满十年，这份协议也会自动作废。 至于以后什么样，只有以后才知道，反正大明现在没有降低位格，言官和士子们捏着鼻子也勉强认了……再不认魏阉就要继续挥舞屠刀了！ 在大多数大明的读书人看来，东华人的角色和唐代的吐蕃人类似，都是为了平定叛乱而借来的援兵。 唐朝皇帝可是和吐蕃国主以平等礼仪相交的，而大明远迈汉唐，自然不能学唐朝皇帝，自降天朝身份。 但这个番兵，肯定要借，不借万一后金真打破京城怎么办？所以搞一个临时协议，也算大家都能接受的底线。 只是，大明自诩清流的读书人，从此也对东华人没有好感了，你东华人都和阉党混在一起，那就是清流之敌！ 至少明面上，不会有清流出身的读书人接近东华人了。 此时，十王府胡同内外戒备森严，内部有使馆卫队持枪防守，外面则是大队大队的锦衣卫提骑和刀手，再外围就是五城兵马司的士卒把看热闹的老百姓拦在了外面。 “……这东人好大的排场！竟能让这么多厂卫为其效力！” 十王府胡同附近的一处酒楼厢房里，一名身穿青色儒衫的八字胡中年人，一边看着窗外十王府方向的人群，一边朝酒桌对面儒服打扮的干瘦中年感慨道： “……玉藻先生，刘某听闻魏阉和那东华大使已然狼狈为奸，想来确有此事？” 干瘦的中年人愤慨道：“东人尽是重利无义之徒！与魏阉合流也不奇怪，只是可恨朝众尽是蝇营狗苟尸位素餐之徒，不敢继续犯颜直谏啊！” 青衣儒士神色一动，摇头笑道：“……直谏又如何？皇上若一直宠信魏阉，他人谁能扳倒此獠？ 江南三十六名士子联名上书，不也做了无用之功，白白毁了自家前途吗？” 那干瘦中年张了张嘴，说不出来话，只能长叹道：“……主昏臣奸，长此以往，大明国事必定衰微，如之奈何？！” 青衫儒士闻言，脸色变了变，连忙压低声音道：“玉藻先生！慎言！此地遍布厂卫，小心隔墙有耳！” 干瘦中年也意识到自己失言，点了点头，见附近没有锦衣卫冲进来抓人，松了口气，然后拱手道：“刘兄！不知你今日约在下到这里，可有什么要说的吗？ 你是我存先生的弟子，我定当鼎力相助！” “实不相瞒，在下确有一事相求！” 儒衫中年也不扭捏，回礼道：“我星夜从应天府赶到京城，正是为了与东华使者见面！ 彼辈万里迢迢来到大明，必定是为了商贸之利，要在松江直接开辟通商口岸，无疑便是明证。 然松江口岸一开，定会搅乱我江南百姓农工之安乐，为了江南百姓之福祉，故而在下想请玉藻先生引荐，允我在那东华大使面前说晓利害，以免在江南生出波折。” “……这倒是不难。”干瘦中年想了想，笑道：“刘兄，我如今就在方阁老幕中，为你安排与东华使者见面却也没什么。 东华人……对大明的一切都很好奇！ 只是，切不可与之起了冲突，否则……” 青衫中年连忙保证道：“玉藻先生请安心，刘某不是唐突之人，定不会教先生难做！” …… 第278章 汤若望在辽东 一 简体字 天启四年二月二刚过，东华副使钱观廷和大明礼部侍郎刘鸿训，带着内阁首辅方从哲签字用印的《明东借师平虏试约》（大明天子都不签字的临时性协议，当然只能是“试约”了），马不停蹄从京城出发，准备走海路去金州让吕大总督签字，顺便去把东华人答应好的第一期五十万银子借款给要回来。 大明朝现在就等着这把米下锅呢！ 要是没有这笔款子，那就只能增加田赋给边军发饷和编教新军了，但要是真加田赋，那底下不得民.怨沸腾？ 上面要收一石，底下的官吏能从老百姓那里多收三倍以上！！ 朝廷今年刚刚把山东的白莲教徐鸿儒起义给摁下去，可不敢再随意折腾了！ 另外，刘鸿训这回还担负着采购员的角色。 大明朝廷练要新军，当然不能按照老样子使用冷兵器和粗糙的火器，肯定要向东华人购买精良的火器装备，不然打不赢建奴啊！ 而且武器都买了，各种紧俏的“东货”，自然也要采买一些，不是刘老头自己用，而是要利用这个免关税的机会，把货物运到京城贩卖，最大限度地利用资金。 如今东华海军的战船经常在渤海晃悠，打击海盗和走私船，大沽口的海关也走上正轨，任你背后是朝廷命官还是将军，想从大沽河经过，必须交关税！ 否则直接扣押货船，没收货物！ 所以方从哲特意要求这次用借款采购东华商品回来贩卖，经过天津海关时必须免税，不然钱都让东华人和皇上赚了，朝廷太亏了！ 当然了，这笔稳赚的买卖做完，刘侍郎事后肯定要给经手的人，还有内廷和朝堂上方方面面的人物分润一些，这是大明官.场的潜规则，自不多说。 而五十万两白银借款，最后估计要有小一半重新流入东江管委会辖区的各家工厂里，甚至可能只是在济州银行的几个户头上转了一圈，根本不用出真金白银！ 作为刘鸿训的军事采购顾问，传教士艾儒略和汤若望也随行出发，准备打探一下这个突然蹦出来的强大海洋国家。 虽然辽东行省南部只是东华人刚刚占据几年的殖民地，但应该也能一定程度上看出这个国家背后的实力。 初五这天，刘鸿训等人正式在天津登上了复兴港航运公司的三条蛟龙级运输船，起航前往渤海另一头的复兴港。 今年难得是一个暖冬，农历二月份刚开始，天津港外的海上浮冰就化得差不多了，不过从北方吹来的寒风，还是让除了船员之外的所有人都躲进了船舱取暖。 这个时代的温室气体还没有那么多，整体平均气温偏低。 从万历后期开始，大明朝各地就不断出现各种水灾旱灾，不过天启皇帝继位后，情况稍微缓和了一些，想来今年应该是个丰年吧？ “复武运041”号运输船甲板下的船舱里，刘鸿训身披裘衣斗篷，一边看着双层玻璃窗外的海面，一边小口喝着装在大瓷瓶里，被东华人称作“烧刀子”的烈酒取暖，心里暗暗为大明朝松了口气。 “……刘侍郎！我刚刚问过船长先生了，他说风向很合适，我们可以在两到三天后，到达那座东华人控制港口！ 感谢天主！ 这真是个好消息！” 听到这个怪腔怪调的话，刘鸿训就知道是那个金发碧眼的洋和尚艾儒略来了，抬头一看，果然看到身穿棉衣的艾儒略和汤若望敲门后，弯腰钻进了舱室。 “思及（艾儒略的字），道未（汤若望的字），你们来了，坐吧！” 刘鸿训对两个洋人笑笑，指了下对面示意他们坐下，问道： ”除了到港时间，两位可曾打听到东华人的其他消息？” 汤若望现在只会说一点点粤语，大明官话几乎听不懂，所以只能看向身旁的艾儒略。 艾儒略想了想，对刘鸿训摇头道，“……抱歉！刘侍郎，我没有听到多少关于东华人的情况，但我和约翰……哦，就是道未。 我们得到副使先生和那位年轻的船长先生的允许，与船上的水手交流了一会儿…… 您一定会感到吃惊的！ 东华共和国的政.府，他们……居然在为所有人提供接受教育的机会！ 这艘船上的所有水手，都经过专门的航海培训，并且每个人至少能正确书写三百个汉字， 天主啊！ 这在欧洲的海军强国都没有实现，欧洲的水手来源不是目不识丁的农夫，就是流窜的罪犯和恶棍！ 我想这艘商船上的水手的素质，足够他们轻松加入任何一个欧洲国家的海军了！” 艾儒略说这话的时候，脸上露出让刘鸿训看不太清楚的复杂情绪，他猜测这可能是震惊中带着羡慕……或者是好奇和忌惮？ 艾儒略兴奋地说完，他身旁的汤若望也用拉丁文补充了一段话，前者为其翻译道：“……道未他说，东华共和国采用了拉丁字母对汉语进行注音，这大大提高了学习汉语的门槛和难度。 汉字也是含义极为准确丰富的文字，只要懂得少量字的含义，就能拼出意思差不多的句子，尤其东华人还使用了大幅度简化了汉字，这也加快了初学者学习的速度……” 刘鸿训显然对这个观点很不认同，他摇头道：“……文字乃文化之精蕴，承载圣人之道，怎可为了好认易学，就轻易删改？ 东人这么做，看似一时有利，时则贻害无穷，丢我华夏之质，而不自知矣！” 说着，他用手指蘸水，在桌面上写了一个繁体字的“爱”和一个简体字的“爱”，介绍道： “……譬如这东华简化的「爱」字，爱而无心只见友，这将父母人伦之爱，兄弟孝悌之爱和夫妻琴瑟和鸣之爱，置于何处？ 难不成世间只存友爱？” 刘老头说话的时候，心里还暗暗地想，东华人随意删减文字的恶果，恐怕早就已经体现出来了。 东华人如今一味重利，不知温良恭俭让为何物，恃强不怀德，好战谋利，还妄称人人平等且自由，无君无父，不敬祖宗，反而去拜那虚无缥缈之盘古，真是入了邪道了！ 第279章 汤若望在辽东 二 汤若望听完艾儒略对这番话的翻译，却并不认同这个说法，他认真地道： “……语言和文字的作用，不仅在于传承历史，更重要的作用是传播知识！ 如果一种语言和文字，复杂到不经过使用者大量时间学习就不能熟练使用的话，那这种文字存在的意义，就会被削弱。 真正优秀的语言和文字，应该是普通人能够轻易掌握运用的，否则大多数人都因为学文字太难而困于无知和愚昧，知识怎么能够进一步积累和发展呢？” 艾儒略听完，犹豫了一下，没有直接给刘鸿训翻译，而是转头用拉丁语对汤若望低声说道： “……约翰兄弟！我得提醒你，我们现在是在中国！ 你对面的这位老先生，他是明帝国皇帝的首席礼仪顾问大臣，同时也是儒教在帝国的重要领.袖之一。 而汉字对于中国的儒教徒来说，是最重要的释经工具，就像拉丁文对圣经的意义一样！这涉及到了他们的信仰范畴，你最好不要过多质疑！ 否则他很可能不会再对我们采取友善的态度，哪怕我们有保禄兄弟提供背书！” 汤若望愣了愣，恍然道：“……抱歉！朱利厄斯兄弟，和他们交流，我总是容易忘记他们的儒教徒身份。 和东华人的盘古教比起来，明帝国的儒教，真是太不像一种宗.教了……” “好了！我们等下再谈这个问题吧！” 艾儒略说完，转过头，笑呵呵地用官话美化了一下刚刚汤若望的观点，刘鸿训虽然好奇两个洋和尚嘀咕什么，但是也没有追问，而是要求两人到了东华人的地盘后，一定要帮他挑选出最好最便宜的火器装备，以便为朝廷省钱，同时也要提醒他注意东华人的狮子大开口，免得上当。 艾儒略自然笑着满口答应。 十分钟后，两人告辞回到自己的船舱里，这里自然没有刘鸿训的船舱宽敞，连窗户也很小，但身为耶稣会传教士，他们把吃苦视为考验和荣耀，一点没有在意，反而安之若素。 “……现在可以说了，约翰兄弟。” 见附近无人，艾儒略关上舱门，坐下说道：“你对东华人，还有东华人的亵渎异.教……有什么看法？” 汤若望坐在吊床上，想了想，说道：“……我只和那两位东华使者接触过，所以现在并不能得出正确的判断，一切都要我们去东华人治理的土地上看一看，才能初步得出结论。” 艾儒略笑道：“……我并不是代表圣座的使者在考核你，约翰兄弟，请放轻松，这只是朋友间的谈话，我想听听你现在的想法。” 汤若望闻言也笑了笑，“……既然你坚持，那么，我就说说吧！” 他表情严肃起来，“我认为……不管是信仰上，还是军事上，以及经济上，东华人……都是大公教会的潜在威胁！” 艾儒略收起了笑意，看了看狭小窗户外的海面，缓缓点头道：“……是啊！在信仰方面，他们恐怕比北德意志和尼德兰的异端还要难缠！ ……不！他们其实应该是君士坦丁堡陷落后，大公教会另一个强大的敌人！ 我已经看完那本亵渎的书了……上帝宽恕！ 和这本撒旦之书相比，我甚至觉得北德意志的那些异端都可以接受了！ 东华人……他们竟然否认上帝独宠人类！” 艾儒略说着，小心地从皮包里取出一本封面印着《盘古经：创世纪》字样的小册子，脸上全是忧虑。 如果单纯的异教经书，他也不会有这么大反应，恰恰是因为这本经书里，承认了世界或者说宇宙来自一个最高意志的创造，也承认了摩西和耶稣被拣选的人类先知身份，但是随后却又否定了“上帝”钟爱人类这个事实，并且还说宇宙有无数个星球，也有无数种文明，人类并不特殊。 同样，人死以后也没有天堂和地狱，只有一个永恒的灵魂归处。 这就太让人愤怒了，上帝怎么可能不爱人类呢？上帝创造了亚当夏娃，还准备了伊甸园和诺亚方舟啊！ 但艾儒略毕竟是意大利贵族出身，自然也了解过伽利略先生的研究，随着欧洲天文观测水平的不断进步……盘古经所描述的世界和宇宙，好像才更接近事实的真相！ 当然，这不排除是东华人在故弄玄虚，但是，盘古经里记载的一些开创性的、堪称伟大的知识，却不是轻易可以作假的！ 难道东华人真的在苦难中得到了天启？ 就像旧约中的摩西那样？ 不管怎样，艾儒略都迫切希望和东华人的教士进行交流，以维护住自己已经产生裂纹的信仰！ 看到艾儒略的反应，汤若望并不奇怪，因为他是专业研究天文和历法的，怎么会不知道东华人在那本《创世纪》后面记录的万有引力定理，可能是一项极为重大的发现？ 如果东华的教士真的能够证明这个理论……那他自己的信仰恐怕也会动摇！ …… 二月初八，这天下午三点左右，三艘船载着棉花粮食和其他物资的运输船，顺利抵达复兴港。 钱观廷将刘鸿训和他的随从们都请上甲板，介绍道：“……刘侍郎，我们到了，管委会一会儿在码头为您准备欢迎仪式，到时候您随我下船就行。” 刘鸿训摆摆手，“知道，知道，老夫又不是第一次来了，此番虽然不是盟约，却也是一桩合则两利的好事！ 老夫已经迫不及待同你们吕总督高大帅报喜了！” 钱观廷淡淡一笑，伸手道：“既如此，那便请吧！” 东江管委提前半个月就知道刘鸿训大概今天来，所以早有准备。 复兴港市政厅办公室迅速雇工人在码头附近的胜利广场搭建了一座临时礼台，又花钱请了上千名市民到码头充当临时观众，活跃下气氛。 三点半，东江管委会的主任吕建成亲自出面欢迎刘鸿训的同时，也当众在那份《试约》上签上的自己的大名，代表管委会在文件上盖了个章。 接着就是一番面对台下市民的公开演讲，强调了一下这份和大明的盟约对共和国、对管委会以及对大家每个人的意义，又重申大明和东华同为诸夏，互帮互助的必要性云云。 最后吕建成还热情拉着刘鸿训的双手，让台下的画师记录下这历史性的一刻……好歹赶在天黑之前，把欢迎仪式和签约仪式全部搞定。 而刘鸿训直到被外交委员会的马车送回招待所，他才恍然感觉，一切好像才刚开始，一切又好像都结束了。 这和他事先设想的场面，可有不少出入啊！ 东华人的反应，实在太草率、太敷衍了！ 第280章 银行券(4k) 没让刘鸿训等太久，第二天一早，他就从前来拜访的钱观廷口中，得知了吕总督昨天如此敷衍的原因。 “……钱使的意思是，建奴正在大举骚扰辽南？所以吕总督他昨天才如此匆忙？” 一辆外交委员会的四轮马车内，刘鸿训惊讶地看着坐在对面的钱观廷。 “……是的！”钱观廷已经被授权可以告诉刘鸿训部分真相，当即愤恨地道： “……后金鞑.子去年冬天就没有消停过！盖州前线的村屯经常受到八旗骑兵的袭击！ 他们还把被杀死的百姓尸体放进河流和水井里投毒……真是一群畜生！ 现在天气回暖，盖州前线的骑兵冲突规模正在不断扩大，大约十天前，我们的两个营骑兵在海州卫南的塔山铺，与后金三千多骑兵打了一场，伤亡了近百人…… 高大帅已经北上主持大局了。” “……建奴该死！” 刘鸿训听完，也骂了一句，但是比起辽东的百姓，他更担心东华人能不能顶得住后金的进攻。 万一东华人的大天雷用光了，后金再夺取了东华人的火器工匠，大明怎么办？ 可能是看出了他的想法，钱观廷安慰道：“……刘侍郎，你也不用太担心，管委会现在拥有三个马枪突击骑兵团，还有近一万三千步兵和四万预备役民兵！ 我们虽然暂时还没有消灭后金的能力，但是他们也不能把我们怎么样！ 最多就是在盖州和东线凤凰城一代僵持而已！” “那就好！那就好！” 刘鸿训大松了口气，看着水泥路两边的红砖建筑，想了想，又叹息着对钱观廷道：“……钱使，老夫也不瞒你，眼下大明朝廷的财用，真是不足了！ 边军各镇欠饷数年，广宁之败与癸亥入寇后，更是无有应急之资！ 如今就是想在辽西一线发动进攻策应一二，也没有开拔钱啊！ 那五十万两白银，须得尽快付与朝廷……” 看到对方张口要钱时的窘迫，钱观廷心里有点同情这个老头，不过他现在是外交官，这点同情心自然无法与国家的利益相比，所以他微笑着道： “……既然大明与管委会已经达成了协议，吕主任他也签了字，我们当然会履行约定！ 今天我一大早过来接您，就是吕主任为了商量这件事请您的。” 刘鸿训大喜道：“好！吕督果然爽快……” “您先别激动……”钱观廷抬手压了压，摇头道：“既然我们准备为大明朝廷提供借款，那大明是不是也该行文各个通商口岸，派出使者和我们去划定商业租借地和建设海关呢？ 毕竟，这笔借款需要大明用关税做抵押，我丑话说在前头，万一大明朝廷换了个首辅，继任者赖账怎么办？ 因为天津海关已经开始运作了，所以我们可以先支付三十万的借款，剩下的，等到大明朝廷正式下达旨意，允许我们在登州、松江、月港和广州建立海关和商业租借地后，立刻就支付！ 我想大明皇帝陛下，肯定也希望我们早点征收关税吧？” “这……我大明天朝，岂会言而无信？” 刘鸿训生气地哼了一声，但他这几个月李仁军和钱观廷接触多了，也知道他们都是那种唯利是图的小人，多说也没用，况且这件事内廷和内阁也已经点头了，当下就保证道： “此事老夫会上奏朝廷，想来披红票拟的旨意近期就会下达……难道吕总督和钱使对大明，连这点信任也没有吗？” 钱观廷心里撇撇嘴，他早就知道大明朝借了这笔钱就没打算还，不过面子上还是微笑地点头道：“……吕总督当然相信大明的信誉！ 不过我们东华人有句话，生意就是生意！不能用人性的弱点去考验合作伙伴，一切行为都要符合流程，吕总督他也没办法。” 刘鸿训听完解释，心里并没有觉得舒服，反而更加感到了屈辱。 什么生意就是生意？什么符合流程？都是借口！ 明明就是觉得大明一时有求于己，得意忘形罢了！ 不过他也并不愿为一时的荣辱而影响大局，也只能勉强点头同意了这个条件。 十分钟后，马车到达位于行政办公区的外交委员会所在地——一栋被刷成白色的连廊式四层混凝土大楼。 “……欢迎你！侍郎先生！” 东江管委会的正副主任吕建成和莫文韬，还有外交委员张学毅带着十多个随从亲自到一楼的大厅门口迎接了刘鸿训。 吕建成笑容满面，热情地学着士大夫的礼仪，对刘鸿训拱手道： “……昨天时间仓促，加上侍郎先生一路而来旅途辛苦，所以就没有和你详谈，今天咱们就好好说说，该如何落实两国之间的协议和合作，共同对抗我们共同的敌人！” “此固吾所愿也！” 刘鸿训心里憋着气，也硬邦邦地回了一句，然后向吕建成等人正式介绍几个随从，昨天吕建成匆匆而来，匆匆而走，他还没来得及介绍。 这次刘鸿训也带来了五个随从，三文一武一洋，都是帮他参谋谈判和采购的，其中有个名叫薛国观的户科给事中，就是他的副手。 刘鸿训和吕建成莫文韬都是老相识了，等双方在会议室里坐定，他就拿出昨天签字的协议，要求吕建成立刻放款，哪怕不能全给，那三十万两银子，也不能再拖了。 他坐在会议桌中央，一身大红官服衬托着脸色更加老迈，只见他诚恳地看着吕建成，郑重地道： “……吕总督！老夫知道你们心存怀疑，那毕竟数十万两白银不是小数目，但朝廷肯与你们达成协议，已经让天下士林存有非议，朝中也有甚多反对这项合作之人！ 所以，老夫请诸位不要给他们反对的借口啊！” 吕建成看向钱观廷，见他微微点头，当即答应道： “刘老先生你放心！只要大明方面不违约，我们绝不会首先违背承诺！” 他说完，对身旁的莫文韬点点头，后者站起来，笑着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张支票递给了刘鸿训，介绍道： “……这是价值三百万银行券的济州银行承兑汇票，大约相当于三十一万两白银。 只要刘老先生派人去济州银行复兴港总行，就能自由兑换出等价的银币和银行券纸币。 不过我个人建议，刘老先生最好将它变成济州银行里的账户存款，目前的一年期定期存款的利率是百分之一点五，还算比较划算。 另外，如果想要购买东江管委会境内企业的商品和服务，都可以使用银行券纸币或者直接银行转账，这要比现金交易更简单轻松，而且更加安全！” 刘鸿训接过支票仔细看了看，确定金额后，心里长舒了口气。 这张薄薄的汇票……就值三十万两白银啊！ 之前来谈判的时候，他就发现东华人官方开办的钱庄非常发达，而且还仔细研究过一阵。 最后他还得出结论，东华人兴盛的钱庄业，是支撑数万水陆军队的重要原因。 那家名为济州银行的钱庄，不仅能像大明初年的朝廷那样发行大明宝钞，而且还给每一个百姓都开设了一个银行户，东华人的士卒和官吏，都是不发现银，只给其银行户头打钱发饷。 东华人治下的商贾和工坊，内部交易也几乎都使用银行的汇票转账，少用现银，这样东华管委会就可以用支付银行券的方式采购军械。 至于银行券会不会因为多发增发而贬值？ 一来金银从东华境内离开需要缴纳不菲的离境税，东华人手里的金银储备一直在增加。 二来用银行券缴纳商税，可以得到一定的税收减免，这自然让商人更加愿意持有银行券。 三来东华境内的货物不断被工厂制造出来，基本可以满足百姓的日常所需，只要这些商品能用银行券以平稳的价格买到，那银行券就不会大幅度贬值…… 这银行券和背后的济州银行，不仅能方便了东华境内的商货流通，居然也让东华人摆脱了如大明国内的白银短缺之苦！ 那大明朝……能不能学学东华人的官办银行之法呢？ 刘鸿训当初苦思良久，最终得出了不可能的结论。 因为东华人管理的人口不过二三十万，土地不过数州之地，且给辽南无地之人分配了土地，人心归附，吏治……也称得上非常清明！ 而大明幅员辽阔，百姓有数千万之多，最让人头疼的是，大明的天子和朝廷……就不可能忍得住，不去赚取那滥发纸币之利！ 实际上滥发也没用了，经过大明宝钞的教训，大明的百姓已经不可能再信任朝廷的信用……哪怕朝廷强行开设银行，迫使民间接受纸币，最后恐怕也只能肥了一帮贪墨之徒的腰包，惹出更大的民.怨！ “……刘老先生？刘侍郎！” “岳公！” 身旁薛国观呼唤的声音，终于让刘鸿训回过神来。 “……对不住！老夫上了年纪，竟有了瞌睡走神的毛病！”刘鸿训摇摇头，苦笑地挥了挥手上的汇票，“……有了这个，总算是能回京城交差了。” “刘老先生不必着急回去，在这里多住一段时间也没什么，至于其他事情，就交给下属去办吧！”吕建成笑道。 “不妥不妥！” 刘鸿训摆摆手，“皇命在身，不敢懈怠！ 吕总督既然这么爽快，那老夫也可以做主，这三十万两银子，我只带一半回去，剩下的一半，全部用来采买东华的军械和货物！” 莫文韬笑着建议道：“……不如我们贸易委员会为刘侍郎你组织一个招标会吧！ 大明朝廷需要什么，我可以帮忙联系工厂投标，价低者得到订单！ 怎么样？” “此法甚好！就这么办吧！” 刘鸿训知道什么叫招标，就是让主顾把需求亮出来，商人们公开或者秘密报出自己的价格，由主顾自己选择。 薛国观闻言，立刻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于是刘老头又补充道， “……不过投标之前，老夫希望派人去工厂考察一番，拿些样品做参考，不知莫督能否同意？” 莫文韬皱眉想了想，最后点头道：“……除了涉及机密的工厂之外，都可以让你们参观。” …… 同一时间，盖州堡以北十二公里的赵家沟，一支由一百多骑组成的队伍，正在淡淡的雪花中向北而行，不多时远远看到了一处用石块和薄水泥垒成的小型堡垒。 “……连长！我们快到前进堡了！要进去休整吗？” 一名带着羊皮帽，身穿土黄色义从军制服的骑兵打着马来到这支队伍的首领——一名义从军上尉面前，大声问道。 后者骑着一匹枣红色的蒙古阉马，听到手下汇报，就摘下的头顶的兜帽，露出了一张看上去只有二十岁出头的圆脸。 “……告诉兄弟们！再辛苦一下，中午到了岭前堡再休息！”圆脸青年军官回头看了看队伍，思索了一下，吩咐道。 “是！”那骑兵抬手敬了个马上军礼，开始吹哨大声传递命令。 下完命令，圆脸青年军官转头向身旁同样骑在马上的副手问道： “……殷大哥，你觉得这鬼天气！狗.鞑子会过来袭扰吗？” 那副手身上同样穿着土黄色的中尉军服，但是从他帽子和口罩包下露出的眉眼就能看出，他是东华义从军中比较少见的殷人军官。 殷秀从马背的口袋里取出单筒望远镜向北面的平原看了看，然后摇头道：“……寒冷的冬天，缺少食物的猛兽，必须加快捕猎的频率。 北面的野蛮人，去年冬天一定不太好过……马上就要春天了，现在一定是他们最缺少食物的时候！ 神灵给我的灵感告诉我，我们可能会碰见他们。” 冯惊云脸色阴沉点点头，“……那些畜生刚刚和我们在塔山铺恶战一回，拼着伤亡也要南下劫掠，要么是上面下了死命令，要么就是真的缺粮食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是咬着牙的，因为和他同期在济州岛军校骑兵科训练的同学兼好友熊毕同，正是不久之前在塔山铺阵亡的几位军官之一。 现在他心里只希望路上能碰到后金的游骑，好为自己的兄弟收点利息！ 第281章 谁是天兵?(4k) 沿着官道越往北走，官道两边平原上的农田，就越是荒芜。 此处原本是辽河平原最肥沃的土地，可是从四年前开始，这里的农事就没有正常过。 天启元年，后金发动了辽沈之战，迅速席卷整个辽东！ 盖州当地的百姓要么向南逃亡，要么死于战火，剩下的少部分人则沦为后金八旗农庄的奴隶。 变奴隶就变奴隶吧，好歹能有口饭吃，辽东的农民本来就差不多是士绅和辽东军镇的农奴。 但天启元年的下半年，东华人的势力就突然出现，并不断向北延伸，先战金州，后战庄河，然后又是扶持抗金武装在后金辖区发动突袭和游击。 后金在作战失利和后方四处烽烟之下，只能被迫收缩防线，放弃了金州和复州，盖州这里就变成了前线。 在古典战争时代，就粮于敌的思想一直贯穿始终，而位于前线的土地最好适当地荒废，免得被敌人利用。 所以盖州这里不仅要承担后金沉重的徭役，耕种的规模也被后金方面控制，以至于天启二年熊岳河之战后，后金控制区内大批没有粮食果腹的辽民纷纷向南逃亡，众多村庄和城镇也在一次又一次拉锯战中，被摧毁荒废。 现在映入冯惊云等人眼帘的，就是这样的一番破败景象。 本来应该种粮食的土地，现在长满了枯黄的野草，草丛里时不时还能看到几具残破不全的白骨尸骸，和眼睛冒着绿光的野狼！ 冯惊云挥舞着手上的骑枪对着路边的狼群呼喝了一声，那十几匹野狼虽然夹着尾巴向后退，却也没有走远，反而回头继续直勾勾盯着这队人群。 “……这些畜生肯定没少吃人！不然现在早就跑了！” 冯惊云对殷秀说完，就举起了枪，犹豫一下，最后还是没有开火。 现在他们已经接近了前往塔山铺的最后一站岭前堡，说不定这附近就有后金的骑兵，贸然开枪可能会把大队敌人引过来。 他是想多杀几个八旗兵为兄弟报仇，但是还没有失去理智。 “……连长，让俺用骑弓射吧！这样没有啥动静！” 冯惊云身后，一名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的中士从马背上拿出了骑弓，兴致勃勃地请求道。 冯惊云闻言放下骑枪，笑道：“好！小虎，让我看看你小子的本事，要是射不中……罚你今天给我洗袜子！” “嘿嘿！连长你就瞧好吧！俺在全营大比武上可拿过骑射第二名！不是俺吹牛皮，只要这些畜生没跑出二十米，俺一箭一个！” 胡虎拍着胸脯保证完，没有直接射箭，而是用慢慢把弓放到身前，用余光扫着狼群，接着猛地抽出箭矢，搭起弓就射！ “……呜呜～！” 沉重的箭矢径直插进了一头灰狼的后腰处，将其狠狠惯在了地上！ “好！” 冯惊云夸赞一声，胡虎却没有回话，而是毫不犹豫地接连搭弓射箭！ 第二支！ 第三支！ 第四支……竟然全部命中！ “……呼！不行了！射不中了！” 胡虎喘着粗气放下了手上的弓，一张被北风吹的红彤彤的脸庞满是遗憾，他叹气道：“本来俺想来个五星连珠……但是胳膊太酸了！没把握！” 冯惊云笑道：“好小子！你这是谦虚还是骄傲啊？ 去！赶紧把几头畜生弄回来，姜营长上个月刚娶亲，我还欠他份子钱，就拿这几张皮子抵了吧！” “……啊？” 胡虎挠挠头，按照义从军的军规，士兵打猎或者意外所得，一般归士兵所有，他还想卖了这几张狼皮给母亲买衣服呢！ 冯惊云一看他的反应，就猜到了他在想什么，笑骂道：“你个小财迷！你连长我还能昧下你的皮子不成？ 我还怕你把我举报到宪兵处呢！ 把心放肚子里，我用钱买！” 胡虎不好意思地嘿笑道：“……嘿嘿！连长你说啥？俺哪能那么想？俺这就去把皮剥了啊！” 这段小插曲过后，冯惊云率领的骑兵连在中午赶到了岭前堡。 这里位于青石岭下，又靠近清河，因此去年东华军夺取这里的控制权后，就在这里用条石和水泥浆建了这座小型棱堡，作为一颗插.进辽河平原的楔子，以便在后金骑兵南下时，遮护住南部的盖州。 除了岭前堡和南面的前进堡，去年高大帅在盖州北面的沿河平原附近（水运建材成本低），一共修筑了七座可以容纳六百名守军的小型堡垒，全都配备了火炮和步兵骑兵守城。 有了这些堡垒，后金大股部队再想南下，可就得掂量一下后勤会不会被切断了！ 如果后金选择集中兵力进攻这些棱堡……那就是纯送人头！ 没有攻城重炮，不能长期围困，依靠人数优势，基本不可能打破有火炮火枪兵驻守的棱堡！ 这一招，其实是高大帅学习的袁崇焕袁督师，后者平辽的核心思想就是战略上防守，战术上步步为营，用火炮守城，不求一时之得失，以势压人，活活耗死后金。 但这一招能生效的前提，是背后有大后方的坚决支持，和手里有一支能战敢战听指挥的军队。 这方面高大帅基本没问题，依靠越来越兴盛的海上贸易和十几座核心工业企业，东江管委会的财政和物资供应宽裕了很多，支持一支人数不超过两万的精锐陆军基本没有压力。 军队指挥上，东江管委会一开始就实行参军授田制度，加上来自现代的内部管理制度和基层军官培养体系，两三年下来，义从军不说比拟现代军队，但是组织性凝聚力已经得到了极大的增强。 除了职业的义从军，整个东江管委会辖区还有四万预备役民兵……是那种每年参加一个半月训练，分配了土地的民兵！ 只要他们拿起武器稍微训练一下，就能直接上战场，保护家园不受侵犯！ 而历史上的袁督师……那就是一个大号的杯具啊！ 虽然他跟崇祯说五年平辽，有吹牛的嫌疑，而且擅杀毛文龙也属于自断一臂的脑残行为，但他步步为营这个思路，对于明朝来说，其实是正确的。 明军野战不行，选择依托城池而守，是很明智的，而明朝的优势在于人力物力总体都大大强过后金，只要紧守防线，后金的力量就会不断衰弱……可惜袁督师守住了关宁锦防线，其他防线却守不住，让黄台吉开辟了“第二战场”，最后还把命丢了。 崇祯这家伙也真不适合当皇帝，袁督师明明守住了自己的防线，还主动回师勤王，怎么也谈不上死罪，崇祯硬是把他杀了，这真是太让人寒心了！ 何况袁崇焕当初承诺五年平辽，你崇祯当时都答应了，这才一年半，连一半时间都没到，就把他传首九边……这是生怕边军不知道你是个喜怒无常不守承诺的昏君啊！ 袁督师都这个下场，以后谁还敢为你朱由检卖命？ 好在这个时空的袁崇焕还在辽东经略王在晋手下做兵备道，去年九月他趁着后金回师的功夫抢修了宁远城，目前正在热火朝天地整顿军队。 而有了东江管委会为明朝提供资金和武器援助，想来大明应该不会继续被后金入关……了吧？ …… 岭前堡是一座典型军事棱堡，一面临河，内部没有太多正经居民，除了驻守当地三百火枪兵和一个骑兵连，以及两百负责后勤的民兵，就只有少量的商人和神职人员。 俗话说，风险越高，利润越高，这些商人愿意在这里兜售商品和提供服务，以及收购驻军缴获的马匹和物资，当然是因为这里的生意非常好做，而且利润要比金州复州高得多！ 棱堡内的驻军，无论是骑兵步兵和普通的民兵，管委会都会在普通军饷的基础上，给他们发放战时补贴，加上有时候在战场上得到的意外收获，所以他们花钱也很爽快，比复兴港那些斤斤计较的工人可强多了。 无论是开理发店的，开洗衣店的，开菜馆的，还是做典当的，都赚的盆满钵盈，不夸张地说，在堡垒里干一个月，顶其他地方干一年！ 当然，如果不是管委会禁止商人经营皮肉.生意的话，这里最赚钱的应该是**老板。 冯惊云带人来到岭前堡的护城壕前，和守城军官对上口令和部队番号，就踏上吊桥进入了小小的堡垒之内。 “……小冯？怎么是你过来？前进堡的老周呢？他应该距离最近的啊？” 吊桥门口，一名身穿胸甲的少校骑马来到冯惊云前面，摘下头上的遮面盔，疑惑地问道。 “……刘长官！” 冯惊云见到男人，先抬手对少校敬了个礼，然后才苦笑着解释道：“……老周的两个弟弟都在塔山铺阵亡了，他老娘现在就剩下老周这一个儿子了，老周自己又没有儿子，所以高司令就特别下令，让我替他带兵支援塔山铺。” “哦……原来是这样！” 刘宗俊愣了愣，抬头向南边看了看，叹息道：“说起来，我还认识老周的大弟呢！ 挺有前途的小子，咱们济州军校步科长期班三期毕业的，刚下部队实习才两个月……该死的狗鞑.子！” 他骂了一句，然后对冯惊云道：“……小冯，上午塔山铺那边说，围困那里的八旗大部队已经开始向海州卫方向撤退，根据俘虏交代，说是代善和莽古尔泰两个旗主因为损失太大，都不想再打了…… 这个情报的真实性还没确定，不过咱们在塔山铺确实打死了小一千多八旗兵，你现在过去，多半也是没仗打。” “什么？……撤退了？” 冯惊云惊讶道：“他们不是号称什么八旗天兵吗？这就不打了？不就是损失千人吗？后金不是一共有好几万军队吗？” “八旗天兵？” 刘宗俊不屑道：“……什么狗屁天兵！那些家伙也就是欺负一下明军那种要士气没士气、要武器没武器的豆腐渣而已！ 塔山铺这仗，他们五千人打我们一千多人，也是靠驱赶百姓当炮灰和骑兵不要命的冲锋，才给咱们造成这么大伤亡！ 最后还不是让咱们的步枪齐射、火炮和手榴弹攻势给打溃了？ 小冯！你和后金的骑兵没交手几回，有没有感觉到……他们现在已经怕了咱们？ 我敢说，如果辽东谁能称得上天兵，那一定是咱们！” “这……好像确实有点这个意思！” 冯惊云回想一下过去一年自己参加过的几次小规模骑兵冲突，那些八旗骑兵遇到自己以后……似乎真的越来越没有那种狂劲了！ 一开始在自己一方用骑枪打完一轮齐射后，后金骑兵还能吼叫着骑马冲锋，直接短兵相接，双方互有伤亡，去掉被骑枪打死的，后金骑兵还更占便宜。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后金的骑兵似乎不想再承受骑枪齐射的伤亡了，反而希望利用骑术保持双方之间的距离，最后再决定是打，还是干脆脱离接触。 这也让类似的小规模冲突的激烈程度越来越低了。 难道女真八旗，真的不行了？ 刘宗俊一边骑马和冯惊云并辔而行，一边说道： “……后金八旗，虽然他们所作所为与畜生无疑，但是毕竟也是人，是人就怕死！ 你我都是辽人，以往之所以会误以为他们是什么天兵，努尔哈赤那杀才是什么天命汗……那是因为大明朝廷的官军实在朽坏，面对后金屡战屡败！ 这个结果，让咱们在心里神话了他们，最后就连八旗兵自己也信了这个！ 嘿！ 如今有高大帅在庄河、熊岳河两战击败八旗的战绩，戳破了这层画皮之后，什么女真八旗，不过是一支有些蛮勇的胡兵罢了！ 哪怕能得逞一时，遇到真正的汉家英雄，迟早要身死族灭！” 冯惊云听完这番话，不由得重重点头，他在军校学过历史（当然被修改过），自然知道历史上魏晋南北朝和安史之乱，以及蒙古入侵之类的胡.人作乱，最后都有汉家英雄出现，将其一一扫清！ 即便强如蒙古，最后还不是不到百年，就被明太祖明成祖赶到了漠北吃沙子？ 现在大明子孙不肖，朝廷腐朽衰微，这平定胡乱的英雄，肯定就是泛海而回的大东华了！ 第282章 雨中葬礼(4k) “……后金大部队向北撤退了？” 盖州城南，驻军司令部。 高大帅看完盖州驻军长官张家伟上校递过来的情报，惊讶地看向对方。 “是啊！我还以为能再打一阵的……谁知道那帮小辫子越活越回去了，才死了一千多人就退了！” 张家伟郁闷地点头道：“他们这一跑，我为了打仗做的后勤准备和动员就都没用了……司令，这支出费用你可得给我报销啊！” “你找我报销，我找谁要钱？” 高大帅没好气地瞪了张家伟一眼，想了想后，说道：“……既然八旗兵跑了，就让蒋安他们也从塔山铺撤回来吧！ 那里短时间还没办法建设新棱堡，先等等再说！” “别呀！”张家伟急道：“不在塔山铺建棱堡，岭前堡北面一带的土地怎么开发？ 还有那边的镁矿铁矿和石灰矿……莫老大都给我写信说了，金州矿业公司就等着我们占完地盘他们好开发了！” 高文亮暼了他一眼，哼了一声，道：“……那是行政和经济口的事，你这么关心干什么？ 说吧！老莫是不是还说要给你矿场的干股啊？” 张家伟被看破心思，顿时不好意思地摇头道：“不是干股！不是干股，就是……投资而已！ 老大你也知道，我手里现在也有不少闲钱，在银行放着太可惜了……” “屁！” 高大帅横眉打断他，质问道：“你要不是盖州驻军司令？老莫他们会许诺给你超过一般份额的矿场股份？ 这事你自己相信吗？ 你小子给我记住！ 你既然身上穿着陆军的制服，那就要为咱们陆军的利益考虑！ 矿业公司想开矿，让他自己出钱帮咱们建棱堡，否则这事免谈！” 现在并不是战时，所以东华军有固定的军费预算。 去年为了建设盖州和镇江的堡垒，直接把军费花超了，高大帅为此专门向莫文韬管理的经济委员会申请过资金援助，但那个时候经委会正在扩建工厂和上马项目，于是就拒绝了高大帅的请求，最后还是专门召开了委员会会议，才投票决定给陆军额外增加军费。 虽然事情解决了，但是军方和经委会之间的关系不免冷淡了下来，现在想让高大帅为了矿业公司出军费建堡垒，纯是想多了！ 另外，从军事部署的角度考虑，在塔山铺（后世大石桥市附近）建堡垒也不是太有利，因为那里靠近海州卫，属于盖州北部棱堡防线的突出部，容易被孤立和封锁，让后金围点打援。 刚刚结束不久的塔山铺血战，其实就是因为蒋安为了追击屠.杀盖州平民后金小股部队，而落入了八旗大部队的包围。 张家伟看看冷着脸的高大帅，知道他不会改变主意，只好向他保证，自己一定不会让陆军利益受损…… 他也是目前东华军的高层之一，肯定不希望因为这件事失去高大帅和其他军官的信任。 见小张有些悻悻的的样子，高司令又安慰道：“……你小子也别觉得委屈！咱们又不像海军他们外快很多，油水又足！ 管委会的其他人虽然不说，但是都在盯着咱们，地方上企业都不许咱们插手，怕出什么军阀…… 你要是真的参股了塔山铺附近的矿场，就算我不动手，管委会肯定也会有人挑头拿这个说事……最后你要么卖了多余的股份，要么就调去辽东其他地方，或者去第二舰队那里！ 吕老大都跟我明说了，他宁愿给咱们加军费，也不想军队变成保护垄断企业的地头蛇打手！” …… 塔山铺守军接到高大帅撤离的命令后，便带着轻伤员和阵亡士兵的尸体撤回了盖州，此战蒋安率领的第二骑兵团两个营和盖州两营火枪兵，都损失不小。 为了掩护炮兵和火枪兵，骑兵部队损失尤为惨重，有两个骑兵连伤亡过半，还阵亡了三名排级军官，一名连级军官！ 战后统计，第二骑兵团阵亡57人，受轻伤55人，重伤失去作战能力的47人，盖州火枪兵团阵亡 19人，轻伤36人，重伤21人，伤亡人数接近总兵力的两成！ 这么大大的损失，换做这个时代的欧洲陆队，估计也要失去战斗力，但这一千两百多人并没有溃散，反而凭借火炮米尼步枪的火力，再加上强大的组织力，硬生生地顶住了三倍数量敌人的轮番进攻，让对方先承受不住伤亡，含恨而退！ 之所以出现这个结果，当然是因为眼下的东华义从军，已经是一支各方面素质都比较优秀的近代军队！ 而后金八旗再怎么振作，那也不过是封建军队。 充足的后勤，火力凶猛的装备、高素质的基层军官、配合洗.脑的教士，还有后方社会体系的支持，让现在的东华义从军在绝大多数情况下，能够保持很高的组织性和战斗力。 这样的军队，对上武器落后，采用封建压迫和劫掠激励维持的后金八旗，当然能够战而胜之，要是打不过那才见鬼了！ 如今的东华军和现代军队的差别，除了武器，可能就在于士兵大都还是为了自己的家庭利益和个人利益而战斗，而不是为了国家，为了民族而战…… 哪怕是义从军内的辽人，在被诉苦会激起了对后金的刻骨仇恨后，大部分人心里最多也只是想着报仇，并没有对军中教士和军官宣传的所谓“华夏本位主义”有太多认同感。 这些士兵的成长时代，接受的社会熏陶都是封妻荫子那一套思维，让他们和看不见的“华夏同胞”共情，确实有些难度。 不过，随着军校毕业的一批批青年军官逐渐接管军队基层，以及接受三年义务教育出来的少年兵入伍参军，这种情况正在发生着变化。 青年军官和刚刚走出学校的少年……那可是最容易热血沸腾热泪盈眶的一群人啊！ 在东华人硬生生将他们从后金的魔爪和快要饿死的绝境中拯救出来后，这些年轻人几乎本能地相信东华人宣传的一切！ 有他们在，这支军队距离真正蜕变成现代军队的那一天，肯定不会太远。 …… 七天后。 运输塔山铺血战伤员的马车车队，沿着复盖之间的官道来到了复兴港。 车队后面还有一百多具用马车拉着的简易棺材，每口棺材上面都盖着一面东华军的红底金阴阳鱼旗。 在这七天里，又有几十名伤员因为感染而死，阵亡人数达到了一百三十六人，仅次于熊岳河之战和庄河之战。 所以骑马亲自运送阵亡士兵骨灰的高文亮，一路上脸拉得老长。 这还是熊岳河之战后，东华军损失最大的一仗！ 如果不是代善和莽古尔泰跑得快，高大帅真打算给他们来次狠的长长记性！ 这场血战直接的参与者，第二骑兵团的团长蒋安一路上也很沉闷，眼看就要到复兴港市区了，他主动找到高文亮，说道： “……司令！一会儿要是吕老大他们要问责，你就往我身上推吧！ 这一仗，是我冲动冒进指挥失误，所以才……” 高大帅闻言，抬手打断道：“行了！你说什么屁话？ 没有你当机立断死守塔山铺，现在说不定损失更大！ 到了管委会你就照实了汇报，有什么事我顶着！” “司令……” 蒋安眼睛发红，看着前面的几具棺材，难受地道：“如果我当时没有追击，小熊他们就不会死了，还是怪我啊！” 高文亮见他精神状态不好，立刻勒住缰绳，对他大声道： “你听着！你是军事指挥官！必须得明白，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你的任务就是打败敌人，这是第一目标，为了这个目标，军队可以接受一定的牺牲！ 我知道你重情义，和手下都处得很好，你的第二骑兵团也是最有人情味的部队，但是你不能把自己当成他们的大哥……这个定位就错了！ 如果你不明白这点，以后肯定要吃大亏的！ 想当好军事统帅，这颗心，必须像**一样，该软的时候软，该硬的时候硬！ 一旦搞错这个，不光你自己可能嗝屁，还会连累你手下的人！” 蒋安抬头，楞楞地看着高大帅，这番话虽然粗俗，却也是大实话……他这两年确实是在把手下的军官和士兵当兄弟处的。 在复州骑兵营扩编成第二骑兵团之前，他甚至可以准确叫出大部分手下士兵的名字！ 这也是他不能接受部下因为自己损失这么大的原因……人也许不会在意陌生人的死，但是却无法对认识和亲近之人的死无动于衷。 “……我明白了！”蒋安对高司令重重地点点头，“谢谢！我会把握好的！” “这就对了！” 高大帅笑了笑，然后一指前面骑在一匹红马背上的张家伟，“你看那小子，平时没皮没脸的，但是心里很有分寸…… 等我和张参谋长回本土后，也许就要靠他来挑大梁了。” …… 第二天。 管委会民政委员会和陆军部组织人手，正式在复兴港盘古大教堂和城南的英雄公墓，举行阵亡官兵悼念仪式和入葬仪式。 在复兴港的管委会的众位委员、军方的将领、阵亡士兵的家属，以及复兴港的知名人士悉数到场。 此外，大明使者刘鸿训、朝鲜国王李倧的使者金判、还有琉球王国的使者尚舆和岛津忠纪，也被邀请参加这场堪称国葬的仪式。 “……曾有人问我，什么样品性和德行的灵魂，可以升入圣主的怀抱，享受永恒？ 我当时的回答是，愿意弘扬真理的布道者！ 愿意挺身而出，保护同胞和弱者的勇士！ 愿意尝试探索和解答圣主迷题的求道者！ 这三类人，他们的灵魂毫无疑问都是纯粹而高贵的，必然可以升入那至高存在的领域！ 今天，我们坐在这里，沉痛于这一百三十六位英勇战士的离开。 他们为了保卫我们脚下的这片领土不受野蛮的入侵，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 我已经看见，这些高贵的灵魂漂浮在天空，欣慰地看着这片他们用鲜血和生命扞卫的土地……” 用水泥钢条打造的高耸教堂内，此刻坐满了东江管委会的大人物和市民。 布道台上，东江教区首席主教关小虎正身披白色斗篷的道袍，用庄严地语调说着葬礼悼词。 借助一点声学原理，他的声音回荡在教堂的每个角落，仿佛就在台下人们的耳边。 经过三年的系统发展，盘古教会在关小虎和林恩等人手中已经发展得越来成熟了，应付这种场合一点没有压力。 虽然没少借鉴基督教和其他教派的仪轨和套路，但是现在的盘古教会的世界观，除了大宇宙意志——盘古之外，其他的都是现代的宇宙观。 在现代人眼中，这可能稀松平常，甚至有点无聊，但是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还是非常新奇而神秘的。 正在台下作为嘉宾的刘鸿训、汤若望、艾儒略、金判、尚舆和岛津忠济等人，不约而同地凝神听取关小虎的升灵布道。 只是，他们此刻心里的想法，却有很大的不同。 升灵仪式结束后，代表管委会的吕建成、代表军方的高文亮，分别上台念了悼词，高大帅还亲自来到台下流泪痛哭的阵亡士兵亲属身旁，低声施以慰问。 随后，众人又跟随载着棺材的马车，前往城南的英雄公墓，举行下葬仪式。 此时很不巧，阴沉的天空下起了冷入骨髓的绵绵春雨。 不过，吕建成高文亮张学毅等到场管委会委员和陆海军将领都没有犹豫，直接走入雨水中，伸手为阵亡士兵抬棺！ 有他们做榜样，其余的工厂老板和归化民官员等大人物，也自发地丢下雨伞，冒雨帮忙抬棺，仿佛他们抬着的，不是和他们八竿子打不着的义从军士兵，而是他们自己的亲人！ 某种角度来说，他们确实也有关系，如果不是这些士兵用命去拼，他们也没有现在的美好生活。 围观的复兴港市民见到这一幕，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是觉得鼻子发酸，眼睛发涩。 他们中有人参加过两年前熊岳河之战后的阵亡士兵葬礼，当时东华人的大官，就是这么干的！ 那个时候大家嘴上不说，但是都觉得这是东华人在收买人心，但是如今东华人地盘稳固，还愿意这么做……哪怕是像吴起那样作秀，这也说明东华人心里有底下人，在意底下人的感受啊！ 反观大明朝廷的那些官.老爷和将军，那是连装爱民（兵）如子，都不愿意装了！ 至于围观这一幕的外人——大明、朝鲜和琉球（岛津家）的使者，则反应不一。 刘鸿训老爷子只觉得东华人上下不分，乱了纲常，看了一会儿，就回头坐上马车，躲避风雨去了——眼不见心不烦。 李朝的使者金判心里想的也差不多，但李倧如今有求于东华，生怕东华人假借大明的名义，把他的王位给废了！ ——他的篡位行为，现在还没有得到大明的认可。 所以金判不敢学着刘老爷子那样躲进马车里避雨，只能让仆人给自己撑伞，同时期盼着葬礼赶紧结束。 至于岛津家的岛津忠纪，却是在心里十分佩服东华国大名对武士的尊敬和礼遇！ 有这样的主公，如果他是一名低级的武士，也愿意为其效死命！ 而艾儒略和汤若望这两只耶稣会的传教士，此刻却不由得想起了欧洲骑士的那些信条…… 这些东华人，肯定非常非常了解欧洲！ 第283章 澎湖善后协议(4k) “……砰砰！！砰！” 激烈的舰炮齐射声，在北冥号左侧甲板接连响起，一团团硝烟随之产生，遮住了这艘战舰。 而不远处，这轮火炮齐射的目标——一艘近三十米长的双层“大鸟船”，转眼就挨了两枚炮弹。 12磅（斤）炮弹的威力，让这艘可怜大鸟船的船舷处破开了两个大口子，船板的木屑和各种货物被炸飞到天空，接着飘落海面。 而破口处的水手和炮手当然不会没事，直接死伤十数人！ 恐慌的情绪让这艘船陷入了混乱，从而迟缓了它的逃跑速度！ “……打得不错！再靠近一些！这帮海盗的红夷炮没有我们的火炮射程远！” 甲板上，舰长潘学忠摘下头顶的海军帽，摸了摸自己额头的汗水，兴奋地大声吩咐道。 “是！船长！”身后的传令兵闻言，利索地抬手敬礼，转身而去。 现在是1624年的5月24日，这里是大明福建福州外海大约一百公里的位置，位于宝岛海峡北侧的海上商路附近。 从1622年下半年开始，第二舰队，或者说现在占据着东番岛沿海和一半澎湖的东宁管委会，就利用自身拥有的专业海军舰船，不断在这片海域附近巡逻，清理海盗和走私商船，维持海上贸易的通畅。 另一边，被北冥号视作海盗的那艘大鸟船的船长——身材矮壮的何享禄，此刻正欲哭无泪地挑脚大骂霸道的东华人！ “……天杀的东贼！这大海又不是你们家开的，凭啥不让别人过！！ 海神娘娘！您老人家开开眼啊！翻个大浪打沉东贼吧！ 弟子给您上大香啊！” 不过，他这番崩溃下的许诺应该是不够虔诚，东华人的战舰并没有被妈祖娘娘降下神力打翻，反而因为何享禄的大鸟船速度减慢，而不断靠近。 大鸟船上剩下的一百多个水手见状，都惊慌得不知所措了。 这时，何享禄的副手——瞎了一只眼的陈吉安捂着被木屑划伤的右胳膊，急匆匆地来到何享禄面前，一脸惶恐地道： “……船头！怎么办啊？要是东华人追上来，咱们肯定要被逮到东番岛开矿耕田……除了船上的那个田富，田东主多半不肯给咱们交赎金的！” 何享禄愤怒地拍着船板道：“……我能怎么办？！遭瘟的东华人横行霸道惯了，不给他们交钱，就说咱们走私！ 妈妈的！大明朝官府都不管，他们凭什么多管闲事啊！” 陈吉安看着气急败坏的何享禄，心说还不是你心存侥幸吞了给东华人的买路钱，没有东华人的令旗和令牌，这回正巧被东华的巡逻战船抓住……可真是倒了血霉了！ 他摇头道：“……现在说这个已经晚了！船头，不如赶紧多给东华人一些银子，让他们放过咱们吧！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他们肯放咱们回舟山，银子还能再赚啊！” “这……” 何享禄顿时活了过来，他这两年可没少听同行讲过东华人如何对付海盗和走私犯……如果有可能，他真的不想去瘟疫丛生的东番岛当苦力。 那鬼地方，就算撑到被释放的那天，恐怕也没有几年好活了！ 他急忙说道：“好！你这就让老鬼挂白旗！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船就被打废了！” 陈吉安点点头，又问道：“……那田东主派来押货的田富呢？船上的银子和货都是他带人管的！” 何享禄哼了一声，冷笑道：“我会让他识相交出银子的！” 见到大鸟船挂上白旗投降，北冥号就不再继续开炮，而是逼近前者后，再派出随船的一个排海军陆战队士兵划三艘小艇登船接管。 “……弟兄们！仔细小心了！手铳装好弹子，一旦有变，即刻开火！” 东江管委会海军陆战团一营二连连副王忠东举着一个铁皮喇叭，大声对手下的队员喊着注意事项。 这些海军陆战团队员有一半是当初的后金汉军俘虏，王忠东本来在后金的时候叫王忠金，加入东华军之后，又改的名字。 过去的大半年，他们随海军来到东宁管委会，就一直在做着击败海盗和走私船的收尾工作，早就轻车熟路，登上了何享禄的大鸟船，就迅速把船上的所有人押到了甲板。 “这一票干完，也该到回去的时候了！这一趟出来半个月，也不知道澎湖那边的谈判搞定了没有。” 潘学忠看到望远镜里海军陆战队控制住了大鸟船，对身边的大副邝威笑道：“接下来咱们有的忙了，月港和广州的海关和租借地…….没有咱们海军压阵，恐怕不可能建成。” 邝威原来是第二舰队温堡号的枪炮长，北冥号南下后，他就被调到了北冥号。 他是公民里比较少的广东人，老爹是东莞一家小型机械磨具厂老板，算是个小富二代，不过他却不喜欢子承父业，所以大学专业违背了老爹的意愿，学的是哲学。 因为缺少相关专业背景，所以没有被冯德才拉进工业委员会，转而进入海军发展。 其实邝威从小耳濡目染自己老爹怎么经营厂子，对机械行业是有一定了解的，但他不想一辈子和工厂打交道，广阔的海洋才能能令他血脉偾张。 听到潘学忠的感慨，邝威指着不远处的那首大鸟船，笑道：“咱们现在干的事，其实和当年郑芝龙也差不多，就是先凭借武力建立海上秩序，然后在大明的沿海建设据点。 区别就在于郑芝龙是后来被熊文灿招安的，而咱们现在就有大明朝廷的官方许可……其实咱们建设海关的阻力要比郑芝龙小。 我觉得现在咱们更应该担心的，是荷兰人！ 他们可不像大明那样对海洋利益懵懵懂懂！ 郑芝龙当年也是在料罗湾海战中击败荷兰东印度公司，才得到了大明沿海的贸易主导权！” 潘学忠自然也清楚荷兰人是最有可能威胁到东华建立大明沿海贸易霸权的势力，但他显然比邝威更有信心。 “……荷兰人确实有点麻烦。” 他看着身旁的英气青年，笑道：“但是现在大明站在咱们这边，如果荷兰人以后还想和大明做生意，就不会同时得罪咱们和大明。 现在可不是崇祯年，大明的水师虽然很菜，但是凑一凑数量，再加上咱们的帮忙，荷兰人大概率会选择从澎湖滚蛋……他们又不是西班牙人，对土地没那么执着。 对荷兰人来说，世界上的无主之地多了去了，犯不着与一个东方大帝国和一个摸不清底细的海洋国家死磕…… 小邝，咱们要不要打个赌，我猜澎湖谈判最后肯定是以荷兰人放弃澎湖结束。 就赌一箱甘蔗酒，怎么样？” 邝威皱眉思索了一下，心里已经比较认同道潘学忠的判断，不过他还是点头答应道：“……好，那就赌一箱甘蔗酒！” …… 事实证明，潘学忠的分析得很正确。 在断断续续持续了将近一年的谈判后，大明与荷兰人关于澎湖和通商的谈判，最终在1624年6月宣告结束。 荷兰东印度公司代表雷耶斯和大明福建巡抚南居益，在东华共和国东宁总督魏勇的调和下，分别在澎湖和金门签署了《澎湖善后协议》。 之所以没有当面签，一方面是南居益有前科，他在天启三年邀请荷兰人谈判的时候搞偷袭，居然把荷兰使团给一网打尽……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现在大明水师的一百多艘小型战船把澎湖给封锁了，双方想见面也见不到啊！ 而正是迫于这样的军事压力，东印度公司的雷耶斯才被迫放弃了对澎湖的主张。 这份善后协议的内容，大致只有三条， 第一条，就是双方停战，东印度公司的舰队撤出澎湖，而大明水师也解除围困，双方的安全，由东华共和国海军保障。 第二条，东印度公司放弃对澎湖群岛的领土主张，同时保证不再骚扰大明沿海。 第三条，就涉及到东华这个第三方了。 荷兰东印度公司要求东宁管委会同时也退出澎湖，并且对荷兰商船开放东番岛的东宁港和北港，同时东宁管委会也有义务从大明手中获取足够的丝绸、瓷器、茶叶和其他商品，并以公允价格出售给东印度公司。 这个条件，是荷兰东印度公司默认东华海军在宝岛海峡建立海上秩序（收过路费）的代价。 对此，魏勇黄安等人当然没有什么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开什么玩笑？ 就算荷兰人东印度公司不提，魏总督他们也是热烈欢迎荷兰人来做生意交关税的！ 东华又不是大明，根本不害怕自由贸易，反而愿意为全世界范围的自由贸易而努力奋斗！ 东华的统治基础不是农业，而是工业和商业，所以不需要用闭关.锁国来维持小农经济和国内臣民的无知与愚昧。 没有自由贸易提供的广阔海外市场，东华国内那么多“生产过剩”的商品卖给谁啊？ 国内的经济还怎么发展？ 荷兰奸商的要求，简直正中下怀啊！ …… 6月29日，一鲲身岛上的东宁管委会大楼内。 东宁管委会主任魏勇、副主任兼海军司令黄安、海军参谋长金晓钟、贸易委员楚俊生、外交委员郭诚、随军教士倪涛，以及第一舰队海军参谋长潘学忠齐聚大会议室。 他们今天要商议月港和广州海关的建设和第二批返航人员的工作安排。 外交委员郭诚见人到齐了，对会议室角落的记录员做个了手势，然后站起身，对众人介绍道：“……吕主任他们的来信说，大明朝廷已经派出传两波传旨太监，分别走海路和陆路到福建和广东，其中走海路的两个太监，将乘坐茉莉花号飞剪船南下，预计九月中旬能到东宁港。 鉴于我们在南海和东海追捕海盗和缉私的行为，已经得罪了福建和广州本地的海商集团，我建议等到传旨太监到达以后，再正式开始建设两地海关的行动……这需要得到海军的大力支持！” “我们海军没问题！” 比两年前显得更黑的黄安首先表明了态度，他随后看向郭诚，问道：“老郭，广东那边我不太清楚，你们在澎湖和南居益谈的怎么样？ 我听说他很顽固？” 郭诚苦笑着点头道：“那位南大人，实际上对我们很有敌意！ 他可能是觉得没有我们，他自己也能把荷兰人赶跑，所以连我们派去金门的使者都不肯见，最后还是使者拿出了魏忠贤的帖子，才让他在善后协议上签的字。” 黄安笑道：“这么说起来，吕老大他们搭上九千岁这步，还真是相当正确的决定啊！” “可不是吗？” 贸易委员楚俊生开玩笑道：“要我说，咱们可得把那两个过来传旨的市舶司太监给伺候好了！ 以后大明朝的官敢找麻烦，直接把他们放出来咬人，保证管用！” 众人闻言都是一乐，这次东宁管委会要在漳州月港和广州建设的海关，实际上是和天启皇帝“合资”开办的，所以从紫禁城大内出来的市舶司太监，某种意义上，就是天启皇帝这个股东的“派遣技术人员”。 没有这些太监，这海关的合法性，就要受到地方官的质疑。 反过来，要是没有东宁管委会海军和陆军的武力支持，光靠从京城来的太监和少量锦衣卫，海关也是建不成的。 可以说，两边缺了谁，这个赚大钱的买卖就做不成，所以众人笑归笑，两个从京城来的太监，确实要哄好。 当然，如果遇到特别蠢和特别贪的死太监，那就可以让九千岁换个干儿子干孙子来干……反正他的太监儿子太监孙子多如牛毛，一天换一个都没问题。 这件事对于天启皇帝，其实也挺悲哀的。 身为皇帝，朱由校同学在这个名义上一切都属于自己的帝国，他却还需要外人的参与，才能把关税收上来，不然也只能派太监使劲刮地皮来筹集军费…… 真不知道明太祖朱元璋看到这一切，会不会后悔自己当初给好心给子孙定下那么多絮絮叨叨的规矩和祖制。 “不征之国”——让大明失去了开拓生存空间的可能。 “废除丞相，重用言官”——从此除了皇帝之外，朝廷没有一个总的负责人，各个官员不敢越祖制的雷池一步，最后变成互相推诿，什么事情也干不成了乱摊子！ “设卫置所”——把府兵变成了军官的半农奴，限制商品和人员流通，执行严格的社会管.制，历史倒退。 “八股取士”——在思想文化领域增强控制，整个国家只有一种声音，贻害无穷…… 老朱初心可能很好，但在时间的冲刷下，所有的好心都在变成坏事和苦难，压在这片土地的百姓头上。 来到天启年，一切都在向不可挽回的方向狂奔。 第284章 吉龙岛号再下水(4k) 见大家谈的有些跑题，坐在会议桌主位的魏勇拍了下手掌，对众人道： “……好了，既然吕主任和高大帅他们争取到了这么好的条件，那咱们就一定要充分利用明朝官方的大义名分，实现我们的目标。 ……我和黄司令在澎湖的时候，与那位福建总兵俞咨皋私底下谈过。 对方的意思是，如果京城真有圣旨，漳州月港的福建水师也不会阻止我们建设海关和鼓浪屿租借地，但是他们也要分润好处……不是他自己要，而是整个福建的水师军军官，都要从中拿一份。 我觉得，这个要求不算太过分，毕竟福建水师也是有武装的，必要时还能让他们帮忙打击走私，关键就在于，该给他们多少？ 还有福建的文官，也要给他们一份，不然这些混蛋肯定各种找麻烦……短时间内，能用钱解摆平他们，是性价比最高的选择。 我们毕竟不能事事都用军事威胁和魏忠贤的尚方宝剑来达到目的，适当的利益关连，能够帮助我们用比较小的代价来完成目标。 何况，原本福建的水师和官员就能从月港和泉州的海外贸易中，得到一份灰色收入，现在不过是咱们来当这个恶人而已。” “……那漳州月港的海商和福建的士绅势力呢？” 黄安看向魏勇，问道：“我们要建立海关，还要给天启和京城的朝廷分钱，这肯定会损害士绅和海商们的利益，他们对我们自然很有敌意。 海商的威胁咱们不怕，大不了把他们都当成海盗给剿了！ 杀鸡儆猴！ 可是福建内陆地区的货源全都掌握在士绅商人手里……咱们要割他们的肉，他们不给咱们供货该怎么办？ 总不能让陆军和海军陆战队直接登陆去抢吧？” “……这个应该不是问题。” 坐在黄安斜对面的楚俊生抬起右手，比划了一个数钱的手势，笑道：“金钱的力量是无穷的！ 只要有利可图，被咱们抽走一些关税又怎么样？ 比如说，有一桩买卖，本来10万的本钱，除去人力物流和其他成本能赚3万，现在税务局加税，只能赚2万了，你说商人还会不会做？ 肯定要做啊！ 他不做，别人也会做的！ 谁会和钱过不去呢？”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然后又对众人道：“……不过，要实现这种效果，我们还必须让福建的士绅商人明白，联合起来搞垄断货源抵制我们，是没用的！ 依靠明朝官方和当地驻军打压我们，也是不可能的！ 等他们真的绝望了，不得不向我们低头妥协，接受跪着赚钱这个事实了，这个海关和贸易秩序，才算真正确立起来！ 当然，这需要陆海军和东江管委会方面的配合。 哦，对了，扶持代理人买办的事情，也要加快速度了。毕竟最了解明朝人的，就是明朝人自己嘛！ 让他们自己斗吧！ 咱们等着下场收割就行。” 楚俊生这番谋划说完，众人互相看看，都感觉到一种似曾相识的味道。 ……这不就是英国人对付晚清士绅商人的套路吗？ 还别说，这套已经被证实可行的方法，在很大程度上确实能够破解大明士绅商人的抵制，就是不知道东华人以后在大明的名声，会不会被那些士绅给搞臭了…… ……这个答案，应该是肯定的！ 毕竟大明的儒家士大夫干啥啥不行，骂人第一名，商业搞不过，那就只能从道德和名声层面展开攻击了，比如对佃农说东华人的经济入侵，是他们租子重的主要原因…… 这套舆论攻击，其实也不是真的针对作为外人东华人，而是针对被他们控制和忽悠住的大明普通佃农。 毕竟跪着赚钱那也是赚钱啊！ 可这个真相，一定不能让大明的普通愚夫愚妇们知道，否则大明的士绅还怎么给他们当老爷？ 倪涛这个神棍，对社会层面的问题想的比较深，他看向楚俊生，担忧道： “……我说，咱们这么搞，那些士绅地主肯定会恨死咱们了！ 而且以后东华的纺织品和其他工业区涌入大明境内，破产的老百姓肯定越来越多……万一保守士绅煽.动农民，搞出个排斥一切东华货的大明朝义和团该怎么办？” “……应该不至于吧？” 潘学忠听到义和团，想了想，认真地对魏勇说道：“……不过也确实不能忽视其中的潜在风险，看来我们有必要进一步维护好与大明的关系了。 有天启在，这种情况应该不会发生，可是一旦崇祯上位……” 会议室桌前的委员们听到崇祯两个字，都是心里一激。 现在已经是天启四年了，历史上天启总共才当了七年皇帝，一旦他驾崩，崇祯上台，以崇祯的性格和东林党对东华的敌视……大明和东华多半要闹掰！ 即便崇祯为了海关银，维持双方一定程度的合作，东林党恐怕也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这可真是让人头疼！ …… 东宁管委会的大人物们，在可能到来的崇祯时代而头疼，东宁管委会体系里的小人物陈益道，此刻正因为即将要“去国万里”而惆怅。 两年前，陈益道在东华人占领一鲲身岛后选择了投靠，从而改变命运，不仅娶了美娇娥，还官运亨通，做了北港行政区的市政副官……换成大明，就是半个知府啊！ 可惜，他在北港只干了不到半年，就因为安抚移民很有一套，被黄安推荐，成了押送五百大明移民会本土的移民官。 黄安很欣赏陈益道这个聪明的得力狗腿子，还特别为他写了推荐信，让他去新华港的国立大学读书，出来后还要更加重用他！ 不过陈益道却觉得自己亏大了！ 他本来以为自己能跟随东华大军入驻漳厦，衣锦还乡，让昔日的故人好好瞧瞧自己的风光……谁知道转眼就给发配到万里之外的新洲大陆了！ 他现在也不是原来的落魄童生了，自然已经知道东华人的本土——新洲大陆，其实地广人稀，他被派到那里做移民官，肯定要负责辛苦麻烦的垦荒工作，甚至一个不小心，还有死于疫病野兽和土着的风险。 他才刚刚过了一段时间的好日子，不想再吃苦了！ 但是不管他心里怎么想，新洲大陆是一定要去的，不光他自己要去，他那个一直生不出孩子的老婆黄翠环，也要跟着一起去！ “……夫君，夫君？你在想什么呢？”黄翠环看着端着碗吃不下饭的陈益道，忍不住问道。 两年过去，她心里对东华人的“杀夫之仇”也淡了一些，日子总要过下去，她现在也成了黄家在东华人地盘上生存的依仗之一，有陈益道做保，东华看在这条忠犬的面子上，也不会进一步为难黄家。 陈益道放下碗筷，看着饭桌对面的妻子，摇头道：“……无事，适才为夫在想，大海上风高浪急，娘子你一介女流，又素来体弱，该如何度过这一关啊！” 黄翠环坚定地道：“夫君不必担心奴家！奴虽是女流，却也不是那般柔弱，东华的女公民都不惧海浪，奴也没甚好怕的！” 她提到女公民的时候，眼中亮光闪过，显然是很羡慕那些敢想敢做，与男人人格平等的东华女子。 “……如此也好！这一关无论如何，我夫妻要闯过的，现在也容不得反悔了！” 陈益道似乎被妻子的身上的坚韧打动，感慨地说一句，就站起身，朝二楼书房而去。 黄安交代他要他在返航船出发前，根据自己安抚组织移民的经验，撰写一本安排移民的“说明指南”，他当然不敢怠慢，一连十几天，除了必要的交际，其余时间都在书房里为这份“指南”而俯首案牍。 陈益道其实智商并不低，而且对理科和逻辑学很有天赋，他只用了三四个月时间，就熟练地掌握了“东华简体字”和“东华白话文”，并且还成为东宁管委会第一个获得初中文凭的归化民。 他当初之所以连个秀才都没有考上，就是因为太喜欢刨根问底认死理，居然公开说论语有很多“与理不通”之处，这话传到学政教谕耳朵里，当然不可能让他考上秀才。 就在他咬着铅笔头，思索着该如何下笔的时候，楼下突然传来黄翠环的惊呼。 “……黄！黄老爷！” “不要叫我黄老爷，叫黄司令或者黄先生就行！” 黄安有些无语地看着面前的少妇，纠正一句，又问道：“你们家老陈呢？” 黄翠环惊慌地指了指楼上，“在……在楼上书房！我这就喊他下来！” 黄安摆摆手，“不用了！我上去找他，小刘、谷子，你们两个在楼下等我！” “是！司令！”两个身穿黑色警卫制服的士兵立正答应道。 “……总督！您怎么来我家了？” 听到动静的陈益道刚走到书房门口，就看到黄安踩着楼梯走了上来。 “怎么？我难道就不能来吗？”黄安打量了下陈益道的书房，只见书桌上摆了几本翻开的书本和词典，书桌后面的书架上倒是没有几本书。 陈益道连忙点头道：“能来能来！总督您今日光临敝舍，真是让属下这里蓬荜生辉啊！” “行了！别说废话了！我找你来是有正事！” 黄安当仁不让地坐在了书桌后原来陈益道的椅子上，而后者自觉地站到了他面前。 “……你是我手下提拔的，也是第一批通过选拔考试的归化民，所以管委会和我，对你的期望是很高的。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黄安盯着陈益道的脸，缓缓说道， 陈益道听完，连忙道：“属下明白，您的知遇之恩，属下没齿难忘！ 若是没有大东华，属下哪有今天？” 黄安点点头，对陈益道的态度很满意，思索片刻，才缓缓说道：“……你明白就好！ 听着，等你回到本土，我有一件事要你去做……” ………………………………… ………………………………………… 时间转眼来到1624年的9月16日。 初秋的温哥华地区逐渐步入雨季，今天从早上开始就一直下着小雨，仿佛真的有掌管雨水的神灵，对这片土地下了诅咒。 五年前，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吉龙岛号带着船上的905名乘客，闯入了这块蛮荒之地。 如今，五年过去，新华港和温堡，已经分别发展成了两座拥有十万人口的大城市！ 而本来非常原生态的自然环境，也被一片片农田和红砖住宅，以及冒着黑烟的工厂取代。 这两座城市附近的野生动物，可算是遭受了灭顶之灾！ 不仅它们的栖息地被人类强行占据，甚至连它们自己，也变成了这个新生国度的重要财富。 水獭的毛皮、海豹的油脂、野生驯鹿的肉和皮……一切能够被利用的野生动物资源，都被攫取，接着转换成驱动这个国家的能量，壮大这个国家的实力。 为了避免无节制的利用自然资源，现在农业委员会下属的自然资源调查局，已经开始推动野生动物和自然资源的保护工作，相信未来，这里不会发展成只有人类和少数几种生命力顽强动物的乐土。 而今天，对华夏新洲共和国来说，又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因为那艘搭载着“九百公民”的神圣之船——吉龙岛号，终于又迎来了重新开动的时刻！ 温堡造船厂码头。 一艘在殷人归化民眼中如同巨兽一般的白色大船，缓缓驶出了专门改造过的船坞。 虽然蒸汽机战船和第一批民用明轮运输船已经投入了使用，但是比寻常运输船大了十倍的吉龙岛号，还是让岸上围观的人群发出阵阵惊呼！ 如果不是教会事先给所有人都打了预防针，肯定会有殷人认为这是神兽活了过来。 “……谢天谢地！它竟然还没有坏！” 船尾的直升机停机坪上，陆亚洲跺了跺脚下的地面，心里感慨万千。 他之前甚至已经做好吉龙岛号故障不能开动的心理准备了。 “要是没有这五年我们下血本地进行维护，为船体做防锈，现在她确实是一堆废铁！” 冯德才拍拍栏杆，指了指下面看不见的螺旋桨位置：“……船尾其中一个螺旋桨是故障的，所以这船无法以最大航速航速行驶，而且还容易偏离航道，需要时不时进行修正。 如果真的要拿她来进行远洋运输，为了保证安全，恐怕最多只能用十几节的速度行驶了。” “那也不错了！” 陆亚洲笑着挥挥手，“慢一点就慢一点，能派上用场就行了！ 只要她能成功拉回一次移民，这些辛苦就没有白费！” 第285章 【共济会】(4k) “油料呢？新华化学的炼油厂什么时候能储备足够的燃料？”陆亚洲又问道。 冯德才道：“洛杉矶和新华港的炼油厂，正在加班加点地生产油料…… 不过我们评估后认为，在将吉龙岛号用于跨太平洋的移民和物资运输之前，还是应该先在夏威夷、中途岛和塞班岛上建立港口和油库，好应对可能的燃料不足。 毕竟现在除了我们，全世界都没人生产柴油，一旦吉龙岛号在外面趴窝，可没有办法轻松地再把她开回来了。” “夏威夷……” 陆亚洲沉吟几秒，看着冯德才，摇头笑道：“怪不得你今天一定要我过来看下水仪式，原来是想给小严当说客啊！” 去年在洛杉矶外海，海军的扬州号俘虏了西班牙的圣安德鲁号之后，整个新洲共和国开始了战争动员，准备和西班牙开战。 陆军征召拥有国民身份的民兵，加紧扩建出了三个动员旅。 海军向新华造船厂和温堡造船厂下了超级大单，计划组建以六艘新洲级蒸汽快速巡洋舰和十二艘新家园级巡洋舰为主力的公海舰队。 其余各个部门和企业也接到了执委会的指令，要求所有人和所有力量都要为战争服务…… 结果大家左等右等，等了半年，踏马的西班牙人像死了一样，硬是没有一点反应！ 后来陆亚洲和严家傲等人开会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又把埃尔南多船长他们审问一遍才明白，他们犯了经验主义的错误—— 他们居然下意识地把信息时代敌人的反应速度，给代入到西班牙人身上了……众人之前都觉得，就算留有余地，但是三个月时间，墨西哥城的西班牙人总能反应过来了吧？ 然而他们还是高估了这个时代的信息传递速度和人们做事的节奏。 这年头没有互联网，没有卫星，连电报都没有，信息传递速度极为缓慢。 圣安德鲁号从阿卡普尔科北上，半年没有消息，在新西班牙的总督那边看来……简直太正常了！ 正常到总督阁下根本不会过问这件事，因为一艘军舰或者商船出发执行任务要半年时间，根本就稀松平常，大航海时代就是这个节奏。 可能是船只遭遇风暴了，也可能是有什么新发现，甚至为了利益卷入土着的战争……都有可能耽误船只返航的时间。 为什么此时欧洲国家的船长权威普遍很高？ 就是因为船长要在茫茫大海上为全船的所有人负责，它可以全权决定如何完成任务，拥有充分的“便宜行事”的权力。 而这“便宜行事”的权力，一方面让此时的欧洲殖民者们更容易发现新的未被发现的土地，另一方面，太过灵活的权限，也让航海活动的不确定性增加。 说回正题，一连半年多西班牙人都没有动静，执委会内部就出现了两种声音，一是海军部长严家傲提出的“太平洋计划”。 核心思想是，既然西班牙人反应这么迟钝，那就取消外交舰队的行动，继续保持静默，同时精力集中在造船和军工等几个优势部门，全力发展海洋和运输力量，向太平洋另一边的大明发展，占领夏威夷，库页岛，海参崴和虾夷岛，获取移民。 他的建议得到了军方和军工企业，以及鹰派组织“爱国者同盟”的支持。 但是目前的新洲共和国，并不是只有军工企业，一大批经营着各类轻工业的老板，已经受不了国内饱和的市场，他们迫切希望打开新的局面，而击败墨西哥的西班牙人，再逼迫他们放开市场，或者干脆占领墨西哥，就是他们的诉求。 这批人数量不少，而且也仿照“爱国者同盟”，初步建立了自己的组织，名叫“共济会”，意为同舟共济。 其核心主张，是建立世界范围的自由贸易……就是他们要拥有自由把货卖给其他国家的权力。 当然了，表面上【共济会】也有一大堆进步的理念，什么把全人类从神权和贵族的奴役中解救出来，把新洲共和国打造成人类文明的灯塔，让自由之光照耀世界之类的…… “爱国者同盟”和“共济会”的主张冲突，自然也反映在执委会内部。 军方的严家傲和李斌，主管军工的冯德才、一向与军方接近的任长隆，虽然没有直接加入爱国者同盟，但却都表达了自己支持的态度。 管理金融的赵小冉，与轻工业老板们接近的王成，还有看不惯冯德才和任长隆的王忠祥，则支持着“共济会”，主张先南下干掉西班牙人。 而陆亚洲一直保持着中立的态度，只是要求造船厂和兵工厂扩大生产，军队保持目前的规模，并没有表态支持哪一方……其实不用他表态，严家傲和李斌的态度，就证明了他的倾向。 “……老冯，我现在不方便公开站到哪一边。”陆亚洲看着宽阔的水面，说道：“不过吉龙岛号重新下水，共济会……他们也应该知难而退了吧？” “哪有那么容易？” 冯德才摇头道：“有马为华当军师，共济会那几个骨干底气很足，我们想把吉龙岛号用于太平洋，他们就想用在大西洋！ 不过，情况还算可控，共济会里面有一些年轻人其实是我们的人，只是因为行业不同，所以才随大流加入的，王成那边也能跟我们通报情况。 ……也难为老马想到了共济会这个名字，这可是传说中背后操纵世界的神秘组织……他还挺有雄心壮志的。” 陆亚洲笑了笑，“让他们折腾去吧！不管是南下，还是西进，大家的目标还是一样的，只要遵守共同信条，没有危害大家的利益，其实怎么做都可以，只是个先后顺序而已。 不过这一回……还是先拉移民吧！ 现在我们的人口结构，非常不健康！ 赚钱什么时候都不晚，但是我们自己培养出来的核心人口，却是越早出现越好啊！” 冯德才见他松口，呼出一口气，点头道，“是啊！老刘他也是这么说的，没有教育出足够数量认同和继承我们观念的下一代，我们所建立的一切，终归都是沙滩上的城堡！ 甚至……崔教授一手打造，为我们立下汗马功劳的教会，最后都可能演变成一头怪兽，哪怕教会推崇的是科学！” 陆亚洲听到他提起教会，神色也慢慢凝重起来。 现在的新洲共和国，人口已经接近二十四万，其中超过百分之九十九是殷人，而公民和明人的数量加起来，都不到百分之一。 殷人中虽然绝大部分都皈依了盘古，但是在管委会和教会控制力比较弱的地区，由殷人教士所传播的信仰，却不免有些偏离了最初的样子。 根据崔钰哥情报保卫局提交的报告，在一些远离城市和共和国控制区的内陆地区，怀揣着传播盘古信仰的使命感的殷人教士，为了拉到更多信徒，已经开始使用殷人更能接受的万物有灵信仰解释盘古……这可是崔钰明令禁止的！ 虽然事后教会和情报保卫总局及时察觉并消除了隐患，但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只要核心人口稀少的局面得不到改变，只要殷人社会精英的数量不断增加，这种失控的殷人异化力量，迟早会演变成心腹之患！ 哪怕采用混血通婚的方式，将这些殷人精英整合进统治阶层，也只是推迟了这个隐患爆发的时间。 拉丁美洲各国在十九世纪纷纷从西班牙独立，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天主教会——如此强大的社会粘合剂，都无法弥合土着、土着混血、土生白人、和西班牙本土人之间的矛盾，何况推崇现代人人平等和个人主义的新洲共和国了。 “……老冯，我们这一代人，最重要任务的，其实就是要把我们最宝贵的“现代遗产”传递下去！” 陆亚洲语气坚定： “这些遗产，不仅仅是我们所掌握的科学知识，还包括从十七世纪到二十一世纪中间的历史经验教训，以及其中最宝贵的现代精神！” 他看着渐行渐远的造船厂船坞，思绪飘了很远。 “……现代精神，是中外无数英杰用头脑和智慧、流血和牺牲得来的！ 它虽然可能也有不足，更称不上完善，但仍然是我们所知的，最进步最优秀的社会理念！ 崇尚科学、人人平等、人民.主权、权力制衡、自由言论、公正法治……这些价值要求，在我们有生之年，一定要传递下去！最好变成这个国家的文化！ 这样，我们这一番辛苦，才不会白白浪费……” …………………… 新华港。 东海滩别墅区。 靠近海边第一排，编号16号的三层别墅内，兄弟建材公司的老板邹小龙正在四名女仆的服侍下，吃着今天的早餐。 食物很丰盛，足足有十二道菜，其中最贵的，莫过于今天清晨从码头送过来的珍宝蟹，就这一顿早餐，他就吃掉了一个普通殷人工人一周的工资。 不过，这点钱对于如今的邹小龙而言，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他的兄弟建材公司今年三月已经在交易所上市，市值八百五十万，每年的分红就有几十万。 这个水平，在人均百万富翁的公民群体中，也是顶尖水准， 可惜，现在的邹小龙根本没有心情享用这份奢侈的大餐……因为和他相处三年多女友夏晴，两天前刚刚和他分手，甚至为了不再看到他，直接坐船搬去了金山港。 至于分手的原因嘛……看看餐厅里伺候这家伙吃饭的四个女仆就知道了。 其中一人身穿白衬衫和紧身裙的秘书制服，她并不是负责家政的女仆，而是邹小龙的秘书，名叫绫波丽。 另外三个身穿女仆制服的女孩，则都是从家政公司毕业的殷人少女，年龄刚刚满十八岁，身材和脸蛋都极棒，还经过一年以上的专门文化培训，并不是单纯的玩偶。 邹小龙和她们每一个都上过床！ “……先生，您已经吃完了吗？” 绫波丽看到邹小龙盯着手中的螃蟹腿发呆，踩着高跟鞋走近，问道。 “……啊！是，我吃饱了！小美，静香，你们收拾一下吧！” 邹小龙抬头看了看绫波丽那张很有辨识度的巴掌小脸，站起身，接过另一个女仆递过来的外套，揉了揉太阳穴，问道：“……今天行程都有什么啊？ 我昨天喝太多酒了，脑袋现在还昏昏沉沉的！” 绫波丽提醒道：“先生，首都企业家协会今天中午要在大剧院三楼举行行业会议，您需要在参加会议之前，准备好演讲稿。 另外，作为您的秘书，我有义务提醒您，酗酒会不可避免地伤害您的身体，最好不要……” 邹小龙不耐烦地挥手打断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能不能不要像机器人那样整天重复同样的话？” 绫波丽表情不变，微微摇头道：“抱歉！我的教育经历告诉我，我的职责是辅助您的工作，包括提醒您注意身体！” 邹小龙捂了下额头，他真不知道秘书职业学校的那帮人是怎么培训学员的，所有人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话术都一样，虽然很有礼貌，看上去也很得体……但是这样一点意思都没有了啊！ 本来邹小龙对绫波丽还有点想法，但是一看到她那种客气恭敬，而又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就没什么兴致了。 二十分钟后，邹小龙和绫波丽乘坐马车，向西来到了位于执委会大道124号的共济会俱乐部。 这里原来是一家穿越众公民开办的酒吧，今年年初的时候成了共济会这个“企业家”联合会的新总部。 作为一名富豪榜上排名前列的人物，邹小龙很清楚自己应该寻求的是更大的社会影响力，所以在共济会刚刚成立的时候，就作为创始成员加入其中。 当然，他同时也和爱国者同盟联系，私底下给对方也捐助了一笔钱，并向冯德才和任长隆两个执委传递【共济会】的内部消息。 现在是爱国者同盟占上风，军方也能决定国家的未来，这么做可以确保无论怎样，他的利益都不会受损。 不过，他觉得，长远来看，【共济会】这个由富人老板构成的组织要更加有潜力，毕竟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军方不敢坏规矩掀桌子，未来多半是要妥协的。 为什么陆主.席这次没有公开表态支持爱国者同盟，还不是看出了金钱，才是这个国家未来的主导力量？ 第286章 周开源的痛苦(4k) 邹小龙带着绫波丽走进酒吧二楼，在服务人员的指引下，推门走进了一间休闲室。 里面的光线比较昏暗，但还是看得出来，吧台、沙发、桌子、墙壁，还有煤油灯的装饰都很华丽，除了没有电灯和各种光污染之外，几乎就是现代ktv夜店包厢的风格。 杨汉荣那家伙，还真不愧是专门做夜店销售的……搞氛围确实有一套！ 嗯，要是多一些穿着.暴露的气氛组美女或者兔女郎，就更有那个味了！ 邹小龙心里这么想着，又扫视了一下宽阔休闲室里的人—— 十几二十个衣着华贵（大多数是呢绒西装和无军衔军装）的公民或站或坐，分别围在一名身穿蔚蓝色海军将官服的中年人和一名胖子身边，他们正一边吞云吐雾，一边谈笑着。 这些人都是新华港和温堡大型企业的老板或者主要股东，同时也是共济会的骨干成员，个个都是大富豪！ 虽然他们的企业在规模上，和重工企业和军工企业没得比，但他们自身的经济情况也要比一般混工资和基本福利，以及只投资了少量企业的普通公民强多了。 可以说，这些人，就是新洲共和国第一批致富的精英！ 这时，坐在门口侧面不远处的西装中年男人看到邹小龙两人进来，就亲热地对他打了个招呼： “……小龙！你来了！” “周将军和周总都来了，我们过去吧！正好商量一下中午的会要怎么开！” 邹小龙也对中年男人露出了亲切的笑容，伸出大拇指夸赞道：“杨大哥！我刚才心里还说你这里的装饰很棒呢！ 过一阵子我在金山的房子建好了，能不能麻烦你的公司帮忙装修啊？” 杨汉荣哈哈大笑，拍着胸脯道：“老弟说的什么话？你都开口了，我还能说不吗？ 交给哥哥！你想要啥风格，都没问题！只收你个成本价！” “那就太谢谢杨大哥你了！” 邹小龙没把这话当真，杨氏装修公司现在光靠给公民家里的房子装修，一年的营收就将近五六十万，抛去建筑设计院和材料工人的成本，要是他都给所有人成本价，那他图啥？ 他一夜店销售，又不可能当上执委！ 不过邹小龙真心佩服杨汉荣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这套油腻的交际话术，他真是学不来，所以和对方寒暄两句，就和对方一起来到那位海军将军面前。 “周将军！你好！” 邹小龙很正式地和周思明握了握手，后者也笑道：“……小龙你好啊！快坐！不用这么客气！我现在已经退役了！” 邹小龙顺势在沙发上坐下，认真道：“周将军你可是我们国家的海军开拓英雄，不管退没退役，都值得我尊敬！” 周思明闻言愣了愣，随后摆手道：“我哪是什么英雄啊？就是在阿拉斯加待了两年多而已，真正的英雄，是老吕和高文亮他们……” 说到一半，他又半是后悔半是开玩笑地笑骂道： “他.娘的！ 当初老子就不该信了他们的鬼话！ 结果他们在大明呼风唤雨，我守在棕熊岛两年，都快闲出屁了！ 有时候打猎看见母狗熊，都觉得她眉清目秀的！” 此言一出，围坐的老板们都哄笑出声。 这老周，看上去已经想开了，但话语中的悔意，所有人都能察觉到。 要是他当初没有选择留守棕熊岛，而是继续前往大明，现在最低也是跟米阳和刘彦文一样，提升到海军中将了，而不是以安慰性质的海军少将身份退役，成为一个专门搞投资的天使投资人。 不过，看样子老周对自己现在的状态也比较满意，除了北冥（阿拉斯加）未来五年的金矿收益的百分之一，执委会给了他一笔六十万的特别奖励金。 这笔钱，他大部分买了大西洋公司和国内主要几家大型工业企业的股票，剩下的则投资了一些公民创立的潜力项目，不求赚钱，只求扶持国内科技发展，交个朋友，所以他在圈内名声极好。 而且，老周现在可是少数公开加入【共济会】的军方人物，哪怕是退役的，共济会的这场老板也要捧着他。 毕竟，谁都知道吕建成高文亮和潘学忠等人都欠了老周人情，这就是军方的影响力！ 所以，笑过之后，众人还是纷纷出声夸奖起周思明。 “……周将军你不要妄自菲薄啊！” “开拓北冥！周将军你有大功于国家！” “要我说，执委会一定要给老周你一个中将！” “对啊！这太不公平了！” 周思明都四张了，哪里不知道他们的意思，挥手道：“……欸？大家不要这么说！影响不好，注意团结！ 执委会是的决定是公正的，个人该有多少功劳，就是多少！ 我拿的其实已经够多了！” 说完，他环顾四周，见人差不多到齐了，就站起身拍拍手，对众人道： “……既然大家都来了，那今天我们就趁着大会前的这段时间，提前开个小会！” 另一边被众星捧月的胖子见状，也站起来大声附和道：“……对！咱们自己先统一意见，不然到了大剧院，话都让那帮军火贩子说了！ 我们绝对不能再当沉默的大多数！” 坐在胖子周围的七八人，都出声表示赞同，他们今天提前来这共济会俱乐部，为的不就是发出自己的声音吗？ 这个附和周思明的胖子，正是开源食品公司的老板周开源。 他靠着做肉罐头酿酒和各种简易加工食品发了大财，如今在财富榜上排名第七，只比邹小龙落后两位。 尤其是他的三家酿酒厂生产的蒸馏酒和果酒，深受殷人的喜爱。 很多殷人拿到工资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买酒。 即便教会明确指出，酗酒的人无法灵魂升天，但也抵挡不住殷人对酒精的狂热追逐！ 最后为了不伤害权威性，教会不得不又补充了解释——即定期向学校和孤儿院教会等慈善机构捐一笔小钱的信徒，可以抵偿自己酗酒的堕落行为对灵魂的伤害，也算是让这些殷人酒鬼贡献出自己的社会价值了。 殷人酒鬼都被割了一波，作为生产蒸馏酒的主要厂家之一，周开源自然也跑不掉。 他不仅被税务总局课以重税，还被“逼捐”了大笔利润，用于社会公益事业……这也让这个胖子，充分体会到了没有社会话语权的痛苦！ 他有钱，但是没有权啊！ 税务总局说收他重税就收重税！ 说给他罚款，就给他的企业罚款！ 执委会里没人真正替他说话！ 他就是一头有钱的肥猪啊！ 别人想宰就宰！ 他就是沈万三啊！ 他发现不对后，想跟执委会的李斌严家傲攀关系——他的食品厂也是军方的后勤供应商之一嘛！ 但是两人面子上对他笑嘻嘻客客气气的，但却没给胖子任何承诺。 因为平时为了赚钱，周开源不怎么进行社交，所能影响的公民票数很少，军方不可能为了他，而放弃酒精税带来的收入……这笔钱军方也能分到相当一部分！ 此时恰逢马为华二次倒台，胖子最后经人指点找到了马为华，后者则一针见血地指出了他的问题—— 有财而无权者，就是上位者的钱囊！ 哪怕钱再多，也不过是暂时寄存在他的名下而已！ 想要摆脱这个局面，只有散财聚势，挟势而取权！ 具体的做法，就是拉一批对执委会做法不满的富豪和同道，仿照爱国者同盟，成立自己的组织，接着再用金钱的力量和明面上理想化的愿景，获得其他公民的支持…… 最后，在第二次公民大会换选执委会的时候，封顶巅峰，掌握国家的未来！ 周开源被说得心动了。 他以前认为自己没可能当执委，毕竟陆亚洲他们的威望太高了，可以说是筚路蓝缕地带领大家创造了今天的局面。 周开源他自己对陆亚洲和其他执委也是服气的，但是马为华的一番话，却让他看到了另一种可能…… 哪怕他最后选不过陆亚洲和冯德才他们，只要他把这个富豪组织建立起来……至少税务总局要征收酒精税，总要跟自己好好商量吧？ 他不想继续过那种没有安全感的日子了。 于是，趁着对战争方向的不同意见的机会，他不惜代价地联络了一批对执委会某些决策不满的工厂主和部分公民，成立了【共济会】。 这个名字，一定程度上也反映了这个组织的野望，如果新洲共和国的执委会和军方。不能为国内的大多数企业和国民的利益服务，那他们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 难道就是为了统.治而统.治？ 这种情况，必须得到改变！ …… “……今天共济会的那些人在企业家协会里开炮了！说我们偏袒军工企业，说我们是绑架国家的军工复合体…… 这纯粹是扯淡嘛！” 执委会工业委员会的一间办公室里，冯德才正在跟赶过来的任长隆和宋维纶抱怨。 “……我要是真是军工复合体的头头，还能让他们有机会说怪话？” 坐在对面的宋维纶放下保温杯，安慰道：“冯工你消消气，他们就是为了吸引眼球才会这么说，咱们这几年做的怎么样，大家心里都有数！ 现在的情况……其实就是这些第一批发财的老板在制造舆论，向执委会要权力罢了！” 任长隆看了宋维纶一眼，心里感慨这个人的敏锐。 他顿了顿，也对冯德才劝道：“老冯，维纶说的没错，明年二月执委会就要改.选了，他们再不跳出来制造声势，就来不及了。 我认为我们应该和他们好好谈一谈了，竞争可以，想要影响力也可以，但是不能搞无底线的人身攻击和诽谤！ 也不能没有证据地造谣！ 不然以后干脆天天内斗打嘴炮得了！” 冯德才也不是想不到这点，只是无端被人当面指责，一时间非常郁闷而已，他吐出一口气，看向两人，问道：“……那应该派谁去和他们谈呢？” “我去吧！” 宋维纶笑道：“我在他们眼中是相对中立的嘛！说话比较容易，只是……马为华那边，需要有人给他划定界限！ 否则他一直在那些老板背后撺掇，没事也闹出事了！” “我去跟他说清楚！” 冯德才冷哼道：“姓马的正经的工作干得一般般，搞这种背后的小动作踏马一套一套的！ 他再不收手，直接启动荣誉法庭的调查，把他屁股底下的那堆屎都放出来！” 任长隆迟疑了一下，也赞同道：“这次马为华确实过分了！不过老冯你现在还在气头上，还是我约王忠祥和老卢一起去和他谈吧！ 好说好言不行，也只能想办法让他冷静冷静了！” 几人正说着，办公室的门被敲开，身穿陆海军支付的李斌和刘彦文走了进来，他们都是听到冯德才在中午的企业家协会会议上被指责后，代表军方过来表示支持的。 “冯工，不管别人怎么说，我们海军永远不会允许有人污蔑你！”刘彦文郑重地道。 李斌也气愤道：“那帮人就是瞎说！如果没有冯工你，咱们现在说不定连火绳枪都造不出来！” 冯德才现在情绪平缓了许多，他闻言摇摇头，视线转向窗外的远处的海岸线，然后才转身对几人说道： “火绳枪都造不出来，那倒不至于，刘工和老林他们的本事比我厉害，我现在主要就是干干协调的工作…… 其实明年我本来就打算不参加竞.选，然后去大学教学生，把我自己的这点技能传下去！ 一转眼都五年了，我和老陆一样，都不想把自己困在这个位置上一辈子！” 冯德才有退意，除了陆亚洲和严家傲崔钰之外，其他人都不知道，任长隆缓过神来，马上劝道：“冯工！你不能退啊！你要是真退了，别人还以为你真的有什么问题！ 再说了，除了你，现在有谁能让各个厂子的头头们服气？” 冯德才对他笑了笑，指着自己办公桌上的通用蒸汽机模型，“怎么没有？刘工克服那么多困难，一手造出了实用的蒸汽机，谁不服气？ 他坐我现在这个位置，绰绰有余！” “可是刘工他……没有太多的管理经验啊！”李斌挠头插话道：“刘工自己还有很多技术工作要做，哪有足够的时间去做执委的协调工作？” “……没有管理经验可以慢慢来嘛！”冯德才似乎下定了决心，补充道：“这个工业执委，必须要有专业的有责任心的人来做！刘工他都符合，大家也不会反对！ 至于他的工作时间不够……通用蒸汽机这两年一直在不断完善，现在的刘工的工作量已经没有那么大了。 如果不行的话，我还可以当顾问帮忙嘛！ 第288章 绯红之友 除了吉龙岛号下水、铁路建设、公民大会上改组执委会之外，另一件影响深远的事情，也在二月发生。 那就是经过公民大会同意，执委会将原本的公民-国民-居民三级体系，简化为拥有居住权的居民群体和拥有公民.权的公民群体，并不再明确区分九百公民和殷人精英归化民。 因为经过五年的不断同化，如今东华本土的数千名精英殷人归化民，除了面孔和习惯的细微差别之外，已经没有多少不同了。 这些殷人精英归化民信盘古，说汉语，吃中餐，穿着现代服装或者改良汉服，孩子在学校里与公民的孩子一起读书，平时与公民一起工作、战斗，不少女性殷人还生下了公民的孩子……他们已经认同自己是这个国家的精英，这个国家有他们一份。 社会舆论和教会几年时间潜移默化地宣传，让他们普遍都认为这个国家是神圣的，甚至比大多数公民还热爱这个国家。 ——毕竟基本没有穿越众愿意为了新洲共和国而死，但大多数殷人战士和军官，可都以毫不犹豫地为国家.牺牲掉自己！ 且不说他们认为战死者灵魂会得到永生，就说现实中他们在这五年时间得到了一切，就足够让他们愿意牺牲自己的生命了！ 可口的食物、美观的衣服、稳定舒适的房屋、还有真正“文明人”的生活方式，早就让这些殷人对“新部落”产生了深厚的感情。 人们会因为恐惧和掠夺而战，也会因为保护自己拥有的东西而战，而后者显然能够提供更强的激励。 执委会众人也不是瞎子，当然不会蠢到再把这些已经基本同化掉的殷人精英往外推。 这几千上万人，两三千个家庭，就是本土目前最稳固的基本盘！ 有他们的支持，再有教会的安抚，整个本土的境内的二十多万殷人，就不可能闹出什么乱子……有乱子也能第一时间弹压下去！ 至于殷人精英有了公民权，会不会出现类似马丁路德金的那种斗士？ 陆亚洲严家傲和崔钰等人在长期调查和研判过后，都认为除非有野心家煽.动和境外势力支持，不然局势脱离掌控的可能性很低。 因为目前的本土执委会各部门、军队和各个企业的组织架构和生产方式已经确立，殷人精英群体或是在陆海军担任军官，或是各部门当办事员，或是在各企业做初级技术工人和职员…… 普遍都有一份报酬优厚和体面的工作，不可能冒着失去安稳生活的风险，去谋求变革。 只有实在生活不下去，或者对生活有强烈落差的不满者，才会铤而走险，谋一个变数…… 不过，为了不留下隐患，执委会众人在赋予第一批殷人精英公民权的同时，还将公民大会正式变更为国会，规定以后将按照地区和公民人数的比例，选出451名议员，行使代议立法的职责。 至于这个议员谁能选上……当然是谁有社会影响力，谁的钱多谁选上啊！ 那本土谁的钱多，谁的地位高？ 自然是把持了关键行政岗位、垄断了主要企业、掌握了最多知识和先进生产力的九百公民（家族）！ 加上执委会又用共和国基金会的分红权，安抚住了少量不求上进的米虫穿越众，算是相对平稳地将新洲共和国过度到了共和议会制。 就是这套体系“资本主义”的味道太重了，不怎么合一部分不如意者和政.治爱好者们的心意。 …… “……他们这么一改！恐怕以后国家就是财阀的天下了！我们辛辛苦苦一场，难道要让子孙后代重新受资本家.的压迫和剥.削吗？” 3月19日，新华港执委会大道52号，绯红之友俱乐部二楼的一间客厅里，《星火报》主编朱烈勇喝了一口玉米酒，看向坐在沙发对面的四人，恨恨道： “……陆亚洲的爱国者同盟！周胖子的共济会！摆明了就是要学美帝，成立他们自己的财团！ 我们如果再不行动起来，他们就真的成了财阀贵族了！” 三十岁出头，戴着眼镜的解平闻言，无奈地摊手道： “……可我们就算知道他们想做什么，又有什么办法呢？ 现在不是刚来那会儿，方方面面都已经确定下来了，咱们几个同志就算站出来大声疾呼，又有几个人会听呢？ 更何况，大部分人都被他们用钱用女人用好处收买了！对现状满足了！ ……这个问题不解决，我们是没办法获得影响力的！” 坐在解平身边，比他小了五六岁，也戴着一副眼镜的刘宏坤叹气道：“……我尝试过在学校里向学生传播革命思想，但被发现以后，他们就把我调去实验室了，章校长还跟我谈话，说我是在动摇国家的根基！ 我真不明白，我说两句马克斯主义的话，怎么就动摇根基了？ 难道这个国家的根基是纸糊的？发几句牢骚就能吹倒？” 另外两人……曾光鑫和邓明听他这么说，都有些泄气。 “绯红之友”在两年前刚成立的时候，有三十多人加入，都是对执委会“走资”不满的热血青年。 可是两年下来，当初的那些青年要么去各地工作断了联系，要么被执委会的糖衣炮弹腐蚀，纷纷与绯红之友划清了界限…… 真正的理想主义者真是太少了！ 见气氛消沉，绯红之友的创立者和灵魂人物，现年三十岁的朱烈勇猛地站起身，大声道： “现在还没有到绝望的时候！ 我已经决定了！ 下个月就坐吉龙岛号去大明！既然本土这里没有发挥的空间，那就去大明！ 大明那里执委会鞭长莫及，我们总能有机会拉起自己的队伍！ 几位同志，你们愿意跟我一起吗？” 说完，他目光炯炯地看着四人，等待他们的回答。 “朱大哥！我跟你去！” 其余三人犹豫的时候，刘宏坤第一个站起来，大声道：“反正我在学校里也是坐冷板凳，不如就跟朱大哥你去大明闯一闯！” 朱烈勇大笑，“好！小刘你是我的好同志！” “……朱大哥……我，对不起！我恐怕不能跟你去了！” 身材不高，长着一张娃娃脸的曾光鑫满脸愧疚，但还是低着头咬牙道：“你知道的……我和谢丽娜都谈了一年了，她上个月跟我说想结婚，所以……” 第289章 九百家族 朱烈勇眼中怒色一闪而逝，他轻轻吐出一口气，然后伸手拍了下曾光鑫的肩膀，宽慰道：“没关系！这是人之常情……你也该到为自己考虑的年纪了！” “朱大哥……”曾光鑫红着眼眶抬起头，还想再说什么，朱烈勇已经看向其余两人，等待他们的决定。 邓明平静地点头道：“我当然也要去大明。” “……抱歉！我不能跟你们去了。” 解平摇头道：“我想继续在本土经营《星火报》……现在那些被迷惑的人迟早会清醒过来的，本土的工作总要有人来做！” 朱烈勇心里十分失望，解平是司法委员会的七名独立法官之一，他的社会地位和能力，根本不是航运公司小主管的曾光鑫可以比的。 他如果不去，那自己的计划可就要大改了啊！ “老解……” 朱烈勇本想再劝劝，但想起解平的性格，只好点点头，“……那好吧！我走之后，《星火报》就交给你了！帮我打理好她！” “嗯！有我在，星火报肯定可以坚持下去！”解平站起身和朱烈勇拥抱，郑重承诺道。 大约十分钟后，垂头丧气的曾光鑫和神色凝重的解平，先后走出“绯红之友”俱乐部。 隔着街道斜对面的好味道餐厅二楼包厢里，一名身穿休闲装，看上去是某家公司职员的赵又邻，也在笔记本上记录下了人物和时间…… 一个小时后，赵又邻离开餐馆，叫来一辆马车，来到了海军基地附近的情报保卫总局的办公楼。 换上了情报保卫总局的黑色制服，通过安检后，他径直敲响了三楼局长办公室的门。 “……报告！” “进来！” “局座！这是今天目标任务的跟踪记录……都在上面了！” 赵又邻先是抬手敬礼，然后将笔记本双手递给坐在办公桌后的男人。 米阳随手接过，一边翻看，一边问道：“……除了那四个人，还有其他人和目标接触过吗？包括非公民！” “……没有！”赵又邻想了想，摇头道：“四人都是乘坐马车或者步行而来，没有其余可疑之人！” 米阳嗯了一声，挥挥手，“辛苦你了！等朱烈勇去洛城以后，你就不用再跟他们了，出去吧！” “是！属下告退！” 赵又邻心里直松了口气，让他去调查跟踪公民，特别是背后还掺杂着什么九百家族内部的纷争……还真是让他心里有很有压力。 这种事一旦被牵连，那个阴谋作乱的朱烈勇可能最多是流放，自己说不定直接落得没下场！ “等等！” 就在他拉开门想离开时，米阳又叫住了他。 赵又邻心里一突，不解地道：“局座……您还有其他吩咐？” “不！”米阳笑道：“我是想说，你以后别叫我局座，还是叫局长吧！局座……听上去不太吉利！” 叫局座……有什么不吉利的？ 东江管委会的李局座不是也让人这么叫吗？ 赵又邻心里更加纳闷了，但还是点头答应道：“……是！属下记住了！” 等他走后，米阳拿起手边“绯红之友”的资料，一边看着，一边把脚搭在办公桌上，同时在脑海里思索着应该如何处理这事。 他刚刚当上情报保卫局局长不久，当然想做出成绩，为以后做执委铺路，但是“绯红之友”这几个人……却是不适合拿来做文章。 先不说他们的主张如何，朱烈勇和他的几个跟班可都是公民！ 是“自己人”！ 动他们，实际上是在触动所有人的底线！ 哪怕他们要做的事真的违背了集体的利益，米阳作为情报保卫局局长，也有义务将他们送到荣誉法庭，但是这么做，却对他没有一点好处！ 因为谁也不希望有特务在秘密监视自己……他真要这么做，以后也别想当执委了！ 可是不将朱烈勇几人控制起来，万一他们去大明那边闹出大事怎么办…… 米阳头疼一阵，最后还是决定及时脱身。 “算了！还是把这烫手的山芋交给司法部吧！这活本来就应该由他们提起公诉……我就提供个线索！” 他这么想着，拉动了一下铃铛，叫来了自己的秘书…… …… 当卢逸群带着“绯红之友”的资料急匆匆找到陆亚洲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 得到情报保卫局的通报后，主管司法部调查局的卢逸群不敢怠慢，立刻下令调查相关情况……在拿到第一手资料后，意识到事态严重，立刻就来见陆亚洲商讨解决方案。 不过陆亚洲得知他的来意后，却没有太多惊讶。 “……逸群，坐下吧！不用急！” 陆亚洲笑呵呵地给卢逸群倒了杯水，“昨天米阳就跟我说了这件事……唉！我们这个团体，还是缺少一场真正的危机和磨炼啊！” 卢逸群坐在椅子上，接过水杯，面露担忧之色，“**，这是什么意思？朱烈勇他们和当初的沈秀容一样，如果真的按照他们的办法搞，不大乱才怪呢！ 就本土现在的生产力水平，哪有那个能力搞什么****？这不是胡闹吗？” “所以我才说，咱们这几年太顺了！” 陆亚洲指了指桌面上的资料，解释道：“这个朱烈勇，今年才三十一岁吧？ 六年前，他上船的时候才刚从大学毕业，踏入社会不深，正是理想主义还没有消退的时候啊！” 陆亚洲刚感慨一句，随后自嘲道：“年轻人有理想有志气是好事！ 多少人年少时都没有什么远大的理想……包括我，读书的时候也想当飞行员，后来才……” 他摇摇头，看向卢逸群，“其实也不能责怪他们，这几年除了刚开始的时候苦点累点，其余时间都有给他们发福利……人没有真正吃到苦头，没有真正经过考验磨炼，是不明白什么道理是真，什么道理是假，什么可行，什么行不通的！ 他们现在已经认准了自己的理想，不惜代价也要实现，那就让他们去做！ 只要不耽误咱们在大明的布局，随他们搞！ 等他们自己撞得头破血流，搞明白理想和现实的差距，能够实事求是地看待问题了，也许能够成才…… 不成才也没关系，无非就是多养几个人而已！” 第290章 明轮飞剪船(4k) “……可是，就这么放他们去大明……” 卢逸群迟疑地看着陆亚洲，问道：“万一他们把我们情况泄露给明朝……那可不是小事！” 陆亚洲皱了皱眉，点头道：“确实也要考虑这方面的风险……那就安排人跟紧他们吧！ 司法部调查局和情报保卫局都出人……今年老吕和文亮他们都要回来，正好派人跟他们说一说。” 卢逸群秒懂了对方话里的意思，现在第一远征舰队和第二远征舰队先后开辟了亚洲殖民地，而且都搞得相当成功。 尤其是第一舰队建立的东江管委会，他们控制的人口和军队数量，可能已经超过了本土！ 虽然在科技水平、公民数量和海军实力方面，东江管委都无法与本土比拟，但两地毕竟相隔万里，沟通不畅，时间长了……那边未必不会出现独立的声音！ 执委会之所以要不计代价地修复和维持吉龙岛号，也有加强本土和东江管委会人员联系和物资流通的考虑。 只有加强两地之间的联系，才能消除这种潜在隐患！ “我明白了！我会安排人登上吉龙岛号的！”卢逸群郑重地点头道。 陆亚洲见他一脸严肃，笑道：“不用偷偷摸摸的！直接把召回他们的意见告诉老吕还有小高，他们都是聪明人，肯定已经安提前安排了……” 说着他顿了顿，“要是有人不愿意回来，也不用勉强，但是积累的功勋值就不能计算了！ 本土任命的职位也必须取消！ 尤其是军官，不能出现不愿意听从命令，却还留在军队里的人！” 卢逸群神色一凛，默默点头。 …… 共和六年（1625年）4月5日，随着扬州号蒸汽风帆战舰载着最后一批乘客和物资来到洛城（洛杉矶）长滩码头，第三远征舰队也到了该正式出发的时候。 这天清晨，已经从夏威夷返航的吉龙岛号、扬州号快速，三艘明轮飞剪船康乃馨号、梅花号和樱桃号，正在长滩码头排列整齐，准备开始新的征程。 刚刚驾驶着吉龙岛号从夏威夷群岛回来的刘彦文，以及乘坐扬州号昨天赶到的严家傲，还有第三远征舰队管委会的其他人，此刻大都聚集在吉龙岛号的直升机平台上，等待着出发的时刻。 与前两次远征舰队不同，第三远征舰队实际上要分成三组行动，第一组自然是吉龙岛号这个庞然大物，虽然无法全速航行，但是吉龙岛号的航速相比新洲级蒸汽快速巡洋舰来说，还是要“快”不少的！ 毕竟现有的蒸汽机技术无法保证长时间全速行驶的安全性，而吉龙岛号则基本不用考虑这一点，只要燃料充足，基本上能一直匀速航行。 吉龙岛号将携带东江管委会和东宁管委急需的大批武器、黄金、粮食、煤油、钢铁、优质煤炭等各种商品和原材料当先行驶，最终目的地，则是东江管委会的复兴港。 扬州号快速巡洋舰则紧随其后，依靠蒸汽的辅助动力，直奔宝岛的东宁港，为南洋舰队提供强大的海上支配力！ 如今的南洋舰队只有三艘新家园级风帆战舰和一艘飞剪船，以及十几艘济州造船厂出品的两百吨级以下的桨帆船战舰作为海战的主力，收拾大明水师和海盗的鸟船当然没什么问题。 但是如果想对付荷兰东印度公司这种拥有十几艘专业的盖伦船战舰和大批武装商船的海上势力，却比较吃力！ 不使用船用火箭弹杀手锏的话，最多也就能拼个五五开，实在是不太保险。 所以执委会得到第二舰队的请求后，就决定将八百吨级的扬州号快速巡洋舰，派去支援东宁管委会的南洋舰队。 这艘战舰的吨位和火力，即使在欧洲也是第一档的存在！ 当然，因为采用了勉强够用的材料，加上不太成熟的蒸汽动力设计，她的使用寿命，跟欧洲那些能正常使用十几年，甚至几十年上百年的老寿星风帆战舰完全没得比，能正常撑过七年的计划服役年限，就算是盘古保佑了。 不过，作为牺牲寿命的代价，蒸汽动力带来的强大机动性，还是让扬州号足够吊打目前世界上任何海军强国的纯风帆战舰！ 毕竟能够逆风快速机动的战舰，对上只能依靠风力移动的风帆舰来说，可是降维打击！ 在绝对的技术优势面前，什么海军战术技巧和谋略，都起不到什么作用。 就像有腿的动物和只能随风摆动的植物，只要不是动物特别倒霉落入陷阱，哪怕有几倍十几倍的数量优势，也无法弥补机动能性上的悬殊！ 只要有扬州号在，短时间内不会有任何海上势力能够打破南洋舰队的海军优势，这对维持大明通商口岸的贸易正常，将起到决定性作用！ 至于最后第三组的三艘“明轮飞剪船”，则负责给夏威夷管委会提供补给、并向南太平洋进行探索，以便获得那里的鸟粪土和热带水果等资源。 同时，这三艘明轮飞剪船，还被执委会赋予了一个历史性的使命——即“发现”南华大陆（澳大利亚）和新西兰。 本土海军参谋部认为，这三艘飞剪船上的蒸汽机明轮提供的动力，足够帮助它们度过赤道无风带，去探索澳洲大陆了。 如今还没有被发现（土着除外）的澳洲大陆，资源非常非常丰富，尤其是墨尔本西郊的巴瑞拉特（barat），那里拥有世界上最大的冲击砂金矿床！ 可以说那里是除了北加州金矿带和阿拉斯加金矿之外，另一个最容易的财富获取之地！ 黄金，一直是人类社会承认的主流硬通货贵金属，只要有了黄金，就可以从世界上主要的文明国家换取一切想要的商品和服务。 西班牙人依靠美洲的金银，将自己的世界帝国维持了一个世纪，执委会当然也希望用大量的黄金，降低自身发展的难度。 如今北加州和阿拉斯加的金矿开采业初见成效，短短两年时间就获得了大量天然金块和大粒金沙，为了帮助济州银行掌握东亚的货币权，执委会还特别从新洲银行的金库中抽出了一部分库存——大约十吨黄金（二十万两）装上了吉龙岛号，作为前者发行纸币的准备金…… …… “……我说，温堡造船厂也太糊弄咱们了吧？直接就在飞剪船上架了两个明轮……这不是直接让飞剪船失去了优秀的气动设计吗？我打赌这最少让航速降低了三成！” 刘彦文目光瞧见那三艘非常“混搭”的明轮飞剪船，忍不住对严家傲吐槽道：“我们海军的钱也太好赚了！ 这种垃圾货……我们居然还付了差不多等于新造一艘飞剪船的改装费！” “……其实温堡造船厂的要价还不算太高，” 一旁的严家傲苦笑着伸出两根手指：“新华造船厂的收费要比温堡造船厂还高一倍！ 这钱主要是大型明轮的研发经费很贵，材料倒是不费什么钱……这次郭凯他们是准备去探索澳洲的，距离远，海况又比较复杂，万一出点什么意外，全都指望着明轮救命呢？ 明轮要是关键时刻出毛病，说不定把全船的人都给搭进去！ 你这么一算，是不是价格就合理多了？” “严老大你倒是想得开……” 刘彦文把视线从那三艘丑的不行的明轮飞剪船上面移开，摇头道：“不过确实是这个理，钱都花了，也只能希望小郭他们一切顺利，帮咱们找到大金矿……” 严家傲迎着朝阳，戴上海军帽，拍了下刘彦文的肩膀，笑道：“有大概的坐标和位置，肯定能找到的！ 有了澳洲的黄金，咱们海军以后的军费可就宽裕多了！ 走吧……这一趟还是我第一次去大明，你再给我说说那边的情况。” …… 另一边，吉龙岛号舰首的甲板栏杆处上，陈益道惊叹地看着脚下这艘鲲鹏巨物在碧波大海之上翱翔，只觉得心旷神怡。 即使他已经知道此船乃是东华人打造，却仍然在心里觉得这不是人力所能为之…….说不定其实就是东华人到底探寻到了哪座仙家洞府，把这艘仙人巨舟弄到手的。 无论如何，能够乘坐这艘仙器一般的鲲鹏大船，陈益道此刻只觉得此生已经没有多少遗憾了！ “……陈先生，原来你在这里啊！” 就在陈益道心里感慨万千之时，一名身穿白色海军上尉制服，身材高大的英气青年军官，笑着来到了他的身旁。 “早餐时间快到了！我们去餐厅吃饭吧！吃完我好跟陈先生你学一学南京官话和闽南话……” “哦！原来是高上尉！”陈益道连忙对英气青年露出一个笑脸。 这名叫高晟的年轻海军军官，虽不是东华九百家族的成员，但是与东华公民渊源很深，不仅全家投靠了东华，高晟自己也争气，一路从济州海军士官学堂和本土的海军军官学校毕业，又在海军历练，很受东华海军的几个大人物赏识。 陈益道自己就从投靠东华人得到了莫大的好处，自然愿意与高晟这种人交好。 两人绕过甲板上固定的重型火炮，步行来到四层餐厅，此时里面已经有不少换班的水手在排队打饭了，两人见状，在门口各自拾起一片用精钢冲压而成的餐盘，走到队伍末尾老实排队。 吉龙岛号上此时有将近一千五百人，包括海军水兵船员、海军陆战队队员、随船陆军官兵、各类行政技术人员、后勤人员以及随军家属等等。 即便这么多人，在打通了船上的一部分房间以后，仍然显得很空旷，船上的大多数“大通铺”只有少部分装着杂物，大部分都是空置着。 餐厅里虽然也有一二百人在就餐，但是仍然显得空旷，脚下也没有感觉多少颠簸，这种体验，真是其他木质风帆船只所无法比拟的。 陈益道觉得，如果此刻自己扔在之前乘坐来东华本土的那艘“茉莉花号”飞剪船上，恐怕是无法像现在这样安然排着队打饭的。 很快，队伍就轮到了两人，陈益道看了一下几个食盒里的菜肴，选择了南瓜汤和油煎鱼，然后又忍痛花钱买了一个红苹果…… 这苹果，乃是东华特产水果，大明可没有！ 只不过东华的苹果产量也不高，是以价格昂贵，平时陈益道是舍不得买的。 因为船上有物价补贴，而且陈益道自己又有通便不畅的毛病，为了不让自己屁股受罪，花钱买个苹果润润肠，也可以接受。 看到陈益道买了个苹果，一旁的高晟向负责打饭的殷人厨娘递过去一张银行券纸币，也买了一个苹果，同时还对陈益道提醒道： “……陈先生，你一会儿可别忘了把种子交回来，不然咱们俩都得交罚款！” “此事我自然省得！”陈益道忘了什么，也不能忘了这个啊！ 他去年年底刚到东华的本土洛城的时候，出于好奇在供销社的水果摊买了几个苹果和梨子，结果忘记把种子交回去随手丢掉了，然后被找到吃到了农业委员会资源保护局的罚单！ 钱倒是不多，只有三十元，以他担任翻译和闽南语教师的两百四十块月薪，还负担得起，但是他心里难受啊！ 他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每每想到这件事，他就是一阵肉疼。 “……高小哥，我听说这吉龙岛号一日可行千里，四十余天就能到大明，不知是真是假啊？” 两人找到空座位坐下后，陈益道问出了自己的不解，他乘坐的茉莉花号足足用了近三个月才从东宁港到达东华本土的洛城，如今这吉龙岛号只需要不到一半的时间就能走完，这真的超过了他想象。 高晟打开一盒用玻璃瓶装的油炸辣椒，用勺子抹在馒头上，先吃了一口，才笑着回答道：“……我听刘将军说，实际上马力全开的话，不需要四十天我们就能到大明……但是因为这艘巨轮的动力出现了一些问题，所以不能全速行驶，这样一来，差不多就需要三四十天了。” “原来如此！” 陈益道对蒸汽机已经有了一些了解——码头运货的铁轨车还有码头的吊货的起重机，都是采用了蒸汽机。 他想了想，又问道：“我看那三艘飞剪船俱是装载了划明轮……这吉龙岛号的明轮，想来定是装在水下的了？” 第291章 明失其鹿，东华逐之?(4k) 高晟左右看了看，见附近没有人注意，便低声道：“……陈先生，蒸汽机一事涉及国家机密，你还是不要随便向人打听的好！” 陈益道见状连忙道：“高小哥勿怪！是陈某唐突了！” 看他如此紧张，高晟轻笑道：“其实这件事海军和码头的工人都知道一些，和你说说也无妨。 吉龙岛号和码头的蒸汽会轨道车是不同的，吉龙岛号吃油，而蒸汽机车烧的是煤炭！……这是两种不同的机械之理。” “……原来如此！” 陈益道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其实心里更加好奇，但他也不敢继续再问，免得惹来麻烦……作为情报保卫局的一名外围人员，他隐约知道上头在船上安插了不少密探，万一自己被当成刺探军情的奸细怎么办？ 他怀孕不久的老婆还在洛城养胎呢！ …… 吉龙岛号的航速很快，不到半个小时，周围就只能看到茫茫大海了。 扬州号快速巡洋舰和三艘明轮飞剪船也渐渐被甩到后面，但中午时分，就只有吉龙岛号在以十几节的航速沿着测地线向西北方向行驶。 吉龙岛号不是帆船，所以不需要考虑风向，如果不是要途经某处的话，走距离最短的测地线，是最节省燃料和时间的选择。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吉龙岛号并没有在夏威夷停靠的计划，而主要依靠风帆行驶的扬州号和三艘明轮飞剪船，都有经停夏威夷的任务。 在舰队正式出发之前，扬州号连长田健和三艘明轮飞剪船的船长胡凤益、方卓和殷爱华参加完简短的起航仪式，就依依不舍地回到了自己的船上，准备苦逼地忍受太平洋风浪的蹂躏……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本来海军参谋部制定过用吉龙岛号牵引四艘小船的计划，但是最终却被严家傲刘彦文等海军高层给否决了。 原因自然很容易猜到，吉龙岛号本来动力就不足，额外拖拽船只不仅拖慢行程、增加额外的风险，更重要的是……海军可是对专业性要求极为严格的军种！ 这么好的锻炼人员的机会，浪费实在太可惜了！ 如果四艘船是没有蒸汽动力的风帆船也就算了，但四艘船都有辅助动力，风向合适的话，航行速度也不算慢，还有什么理由让他们搭顺风车呢？ “……现在的航行速度大概是十三节左右，状态还不错，虽然不能一直照这个速度开，但有四十天左右，怎么都能到济州岛了！” 会议室里，严家傲首先向吉龙岛号管委会的众人通报了一个好消息。 吉龙岛号管委会在本土执委会那里的正式名称是第三远征舰队管委会，不过除了不走运的扬州号舰长田健，其余的五个委员—— 海军参谋长刘彦文、陆军司令楚云鹏、外交委员高博、贸易委员宋维纶和本土教会首席主教崔钰，此刻都坐在这间会议室里。 根据第一第二舰队的经验，吉龙岛号管委会的配置也是按照海军、陆军、贸易委员、外交委员、教会主教的标准来安排的。 但因为吉龙岛号的主要任务是移民，所以还额外配备了一名没有表决权的移民委员，等到吉龙岛号载着移民返航的时候，移民委员就将负责移民的事务，同时拥有两票表决权。 而担此重任的不是别人，正是新洲基金会的总经理王成。 这位从五年前开始，就一直在本土管理着新洲基金会这头资本巨兽，同时还配合农业委员会成立了国家粮食储备公司，与工业委员会合作，成立共和国矿产资源储备公司和金山矿业公司，为本土的粮食物价稳定、矿产资源开发以及贵金属储备，做出了突出卓越的贡献…… 用人话说，就是王成这个前物流公司主管，实际上是执委会粮仓和钱袋子的大管家，靠着国字头的几家大型企业，新洲基金会牢牢掌握着本土的经济命脉和产业源头，隐形垄断了本土经济的半壁江山！ 王成也与赵小冉那个金融女王，被本土的报纸并称为本土的两大财神爷。 只不过，王财神在本土的舒服日子过够了，听说高文亮等人在大明大杀四方，威风极了，心中十分向往，于是就主动向执委会请缨，揽下了随吉龙岛号管理移民的兼职。 当然是兼职！ 王财神可舍不得新洲基金会总经理的宝座……虽然管理的钱都是执委会的，那么多人盯着，他根本不敢伸手，但只要他在这个位置上，所拥有的权利和好处，却是一点也不会少！ 而他去亚洲还有一个重要任务，或者说主要任务，就是携带本土支援两个管委会的十吨黄金储备，在支援济州银行和宝岛银行发行纸币的同时，获得两家银行的控股权，并借助两家银行，参股和收购两地辖区内的重要企业和矿场！ 无论是东江管委会辖区的各类工厂和矿场，还是东宁岛上的甘蔗水果种植园，都是执委会想要获得的关键资源！ 经过三四年时间的建设，第一第二舰队众人发展经营的速度，已经超出了本土的预估，如果执委会再不出手，恐怕就要形成两个独立于本土之外的经济实体了！ 这可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经济独立的下一步，就是**独立！ 虽然短时间内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陆亚洲和其他人都不想冒这样的风险，未雨绸缪，才是明智的选择。 “……王经理，船上的燃料够用吗？我们这次可是足足要开来回两万多公里啊！万一在海上中途抛锚可就糟糕了！”高博这时看向负责管理物资油料的王成，询问道。 “燃料不够我也不敢上船啊！” 王成笑呵呵地拍了拍已经已经听起来小肚腩，“大家放心吧！标准石油的张工跟我保证过，船上油库和油罐里装的重柴油和润滑油有一千四百多吨，省一省够我们开三万公里的！” 严家傲也点头道：“老王说的没错，我去夏威夷的时候，实验过标准石油的1号重柴油的消耗速率，虽然比不上正经的重质燃料油耐用，但只要多携带一些，路上慢一点开，从洛城和济州岛走一个来回是没问题的…… 好了！趁着大家都在，对于东江管委会目前的情况，我有一些新想法想跟大家讨论一下。” 他拍了下手，站起身，指着坐在右手边的宋维纶，说道：“几天前从夏威夷回来的路上，维纶和我聊到东江管委会的发展以及与大明之间的关系…… 他觉得应该把握住天启皇帝和魏忠贤与咱们的蜜月期，尽可能地打好基础！ 咱们暂时无法干预控制控制大明的宫廷，就算提魏忠贤照顾好天启安全……也未必就能保住天启的命！ 所以我认为还是应该做最坏的打算！ 那就是天启驾崩在一两年内驾崩，东林党势力支持的崇祯上台……如果真的出现这种糟糕的情况，那咱们与明朝之间的关系就很有可能走向破裂！ 之前达成的协议，也会被崇祯撕毁！ 到那个时候……我们恐怕也不得不对明朝发动一次干涉战争了！” 听说要对明朝动武，众人反应不一，有楚云鹏这种比较兴奋的，也有像宋维纶这样感到担忧的， “无论如何，开战都应该是我们不得已的选择！” 宋维纶接过话头，表情严肃地说：“大明不是满清，他们的膝盖没有那么软！ 一旦我们开始战争，大明上下，尤其是掌控着大部分社会力量的士绅阶层，都会把我们当成后金第二！ 说不定在他们眼里，我们还不如后金呢！ 毕竟后金不太可能完全将他们的土地分配给泥腿子佃户！ 如果黄台吉上台，改变了后金不管士绅还是百姓全都杀.光的政策，转而拉拢士绅……说不定大明士绅会选择联合后金对付咱们！ 历史上晋商里的八大汉奸皇商，不就是这么做的吗？ 大明的士绅眼中只有他们自己的利益，不会去考虑民.族的、国家的利益……” “……我倒是觉得，大明的士绅也不一定会真的特别仇视咱们，关键就看咱们怎么操作了！” 说话的是身穿白色斗篷，一副大神棍模样的崔钰崔大主教，他笑着看向宋维纶以及对面的刘彦文和高博，“……三位，你们在从东江管委会工作过，和大明的士绅还有官员读书人接触的比较多。 你们觉得……如果咱们的军队先灭了后金，然后打破北京城，俘虏了崇祯皇帝，再干掉十几万明军精锐，大明其他地方的将军官员和士绅，会是什么反应？ 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地起兵和咱们拼命？还是选择中立割据，或者干脆投靠咱们，做我大东华的顺民？” 此言一处，众人纷纷侧目，这崔教授不愧是研究社会学的……还真是敢想啊！ 不过……好像真的可以试试看…… 高博迟疑地道：“这……不太好吧？咱们真这么做，不是和满清一样了吗？” “这有什么不好的？”楚云鹏嫌弃地看了高博一眼，然后两眼放光地站起身，挥手大声道：“咱们都是中国人，论正统，那是正得不能再正了！ 满清那些留辫子的通古斯人，能和咱们比吗？他们不配！” 他越说越兴奋，“我看等咱们到了东江管委会，就应该立刻用船上的火炮火枪武装起五到六万燧发枪陆军，再配合十万动员民兵，先灭了后金，再入关拿下大明！ 满清只用了十多万半火器军队和骑兵就灭了大顺和南明，我们手里的可是全火枪步兵，一统天下都没有多少难度啊！” 王成也拍了下大腿，说道：“是啊！要我说崇祯跟咱们翻脸正好！ 省的咱们再找开战借口了！ 船上有二百八十门大小火炮和四万五千支米尼步枪，还有一大批改进型火箭弹……” 见两人说的越来越夸张，严家傲咳嗽一声，看向崔钰，“……教授，你是认真的？你真的认为咱们应该将明朝取而代之？” “……这总归是一个备用选项吧？”崔钰一摊手，笑道：“咱们不能把自己的思维固定死了，非要让明朝按照咱们的想法发展，先不说能不能做到，就算能做到，又有什么意义呢？ 如今的明朝从上往下都烂透了，哪怕我想帮助明朝进行全面改格，明朝两百多年形成的各方利益集团，又怎么会允许我们动他们的利益？ 大明，终归只是一个封建王朝！ 确实到了该寿终正寝的时候！” 严家傲闻言，也不得不点头承认崔钰说的没错。 他虽然没有去过大明，但为了接替吕建成的位置，最近几个月也没少看东江管委会和东宁管委会送到本土的资料和档案，甚至还找来了几个从大明本土移民过来的工匠和读书人，和他们当面交流过。 如今大明朝的大部分老百姓基本都挣扎在破产和饿死的边缘，整个社会的贫富.差距极为悬殊，明朝官府对各种天灾的赈济基本没有。 地方上基本被士绅群体把持，土地兼并情况极为严重，多数农民被地租和印子钱（高利贷）压得喘不过气来，稍微有点天灾，就只能典妻卖女，卖.身为奴，或者直接沦为乞丐流民…… 明朝如今还没有发生大规模农民起义，只是因为还没有出现连绵的天灾和饥荒，也没有开始加征三饷，佃农、士绅和朝廷之间还维持着脆弱的平衡，一旦气候改变……恐怕就是一场轰轰烈烈的火山爆发！ “……我的意思，不是我们立刻就发动对明朝的灭国战争。” 严家傲正思索着的时候，崔钰的声音传来，“我只是想说，我们要拥有必要时“接管”明朝的心理准备！ 只是现阶段时机还没有成熟，我们本土的工业只能算是刚刚进了门槛，连符合基本要求的中高级技术工人都没有多少，本土的人口规模很低，无法支撑大规模工业和军事动员，基础教育也才刚刚起步，刚刚培养出那么一点点人才而已。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咱们能够凭借武力强行征服明朝，那我们又要靠谁来治理天下呢？ 难道学满清一样，用那些把持地方的儒家士绅吗？那咱们要不要用儒家愚.民？ 要不要用八股取士？要不要再给孔家封个衍圣公？ 这是不行的！ 如果我们这么那么做了，就根本无法走出历史周期律！ 即使掌握了蒸汽机和其他先进技术，面对那么多诱惑，我们还有那个心情去研究科学吗？去开拓世界吗？ 一个人一百个老婆，每个人都有一大块领地，领地里的人都是你的奴隶……呵！有几个人能顶得住？ 只有培养出足够数量接受我们思想的干部和知识分子，只有把工业水平和规模彻底提升上来，只有在本土和我们管理的辖区内建成马马虎虎的“现代社会”，……我们的事业才不会在未来失败！ 否则，就像西班牙人发现了美洲的金矿银矿一样，我们大概率也会在征服大明后堕落！ 因为大明的金矿和银矿，就是人！ 而我们真正要做的，就是把他们从“金矿和银矿”，再重新变回人！” 第292章 马尔萨斯陷阱(4k) “……我们都知道，从秦汉以后，中国就陷入了所谓的王朝周期律。” 崔钰看着众人，语气平静地说道：“或者叫【治乱循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都可以。 西方人也研究过类似的问题，人口学里，这种现象的学术名称叫【马尔萨斯陷阱】。 这是第一次工业革命时期，一个名叫马尔萨斯的英国牧师总结出来的，数学函数我就不说了，这个理论的大概意思，就是在农业社会，土地产出有限，而人类的繁殖速度…… 额，是人口的增长率，会随着医学的进步快速增加，直到超过了土地的承载能力，导致大部分人生活在极端的贫困中，最终社会将用战争、饥荒和瘟疫清除掉一部分人口，使得人口重新与土地的生产力相匹配。 中国两千年以来的历史，基本印证了马尔萨斯陷阱的存在。 秦灭六国、王莽篡汉、三国乱世、西晋灭亡、隋末战争、安史之乱、靖康之乱、南宋灭亡、明末战乱……基本每一次乱世，中国的人口损失都不会低于百分之三十五！ 残酷一些的，像三国时期、五胡时期和蒙古灭宋时期，人口损失可能超过百分之五十以上！ 要知道我们抗日战争的直接军民死伤人数大概是2100万，占当时总人口的比例是百分之五左右，如果算间接损失，大概能翻一倍，但实际上建国时人口确实还增长了一些…… 我之所以说这么多，是想告诉大家一个概念，中国古代的乱世，实际上要比我们想象的黑暗和血.腥得多！ 如果我们没有办法建立广泛的统治，贸然摧毁大明朝廷，只会让乱世提前到来！ 到时候大明一亿几千万的人口，最后可能会直接腰斩！ 历史上明末农民起义和满清入关，就让中国的人口数量暴跌百分之四十！ 呵呵，这么多人没有去开拓世界，反而毫无意义地死掉了，捡便宜的却是满清这个落后的农奴制酋长国，我华夏的国运，也就从此开始一蹶不振…… 既然现在我们有机会扭转这个天倾的局面，就一定要做到最好！ 我们不能学李自成，也不能再重复治乱循环，更不能让一两亿人继续挤在祖祖辈辈生活的土地上，为了争夺那一点点资源就抢破头，最后为了生存什么创新也不敢做！ 马尔萨斯陷阱并不是没有破解的办法，提高粮食和农作物产量、发展工业提升生产力、以及输出过剩人口，都可以有效缓解人口的压力。 而第一条和第三条，就是现阶段需要我们着手去做的……” …… “……教授，你刚才的话，是对楚云鹏说的？”会议结束后，严家傲邀请崔钰到自己的办公室喝茶，用肯定的语气说道。 崔钰喝了一口茶，微微摇头，“是，也不是。 楚司令可能和殷人部落打的交道多了，已经习惯使用武力解决问题，但他应该不会那么鲁莽……” 他注意到严家傲书架上的地球仪，看着上面的东北亚地区的图块，沉默几秒，才开口道：“我只是觉得，我们这些新过去的人，内部的想法应该一致，否则…… 你也知道，第一舰队实际上差不多是自己建立了一个国家！ 虽然我们都相信吕主任和高司令，但难保其他人没有别的什么想法！ 得到吉龙岛号的枪炮和装备以后，东江管委会的军事力量在整个亚洲恐怕都没有敌手，而明朝的军队那么虚弱，士绅和民间更是一盘散沙！ 这样的诱惑和机会摆在面前，换谁都会心动的吧？” 严家傲也看向了那台地球仪，皱眉思索一下，点头道：“那就拿走这份诱惑，把主要力量用在南方！” 他一边想，一边说道：“宝岛还需要投入至少五千军队才能彻底掌控，荷兰人现在正在南洋努力经营殖民地，我们也不能落后！ 安排好移民工作和租借地的事情后，我准备推动南洋舰队继续向南发展！ 不管是取纳土纳群岛，还是直接让扬州号占领马六甲，总之必须先在南洋钉住！ 那里是东西方贸易的十字路口，不能让人卡着脖子！” “南洋…….确实应该进行布局了！” 崔钰考虑一下，也同意严家傲的意见，大明朝觉得南洋是疫障之地，但实际上东南亚地区可能是世界上有数的富饶地区。 马来半岛的锡矿、西婆罗洲的金矿、北婆罗洲的石油、东印度群岛的各种香料、湄公河三角洲大量几乎无主的土地…… 如果抛开北美的“天选之地”，南洋才是中国移民成本最低，也最适合的目的地。 …… 6月24日，经过近五十天的航行，吉龙岛号穿过琉球海峡，发现了济州岛。 之所以会比预计迟了一周，是因为经过日本南部海域时遭遇了台风，为了安全起见，严家傲选择等台风平息一些，再继续出发，走宫古水道北上前往济州岛。 老实说，吉龙岛号的载货远没到满载的地府，沿着台风边缘航行过去问题不大，但严家傲和其他人都不敢冒这个风险。 吉龙岛号太重要了，一旦出现意外，对整个新洲共和国来说都是沉重的打击，耽搁一点时间换取安全，是非常理智的选择。 “……怎么样楚司令，这里建设的还不错吧？除了没有大型蒸汽机起重机，济州港的码头一点也不比本土差！” 看着越来越近的济州港，吉龙岛号的指挥台上，高博笑着对身旁的楚云鹏说道。 “……呵呵，咱们好像把那些船吓到了……你看！”楚云鹏不理他吹嘘，指着港口里鸡飞狗跳，忙着升帆逃命的几十条大小船只，转头对不远处严家傲说：“……严司令，咱们是不是应该停下来，先派人通知码头那边？ 再继续靠岸的话，港口里的船肯定都跑光了！” 严家傲正在和身旁的刘彦文说话，后者闻言苦笑道：“是该通知一下，刚刚我让人用无线电尝试过了，港口的备用通讯设备应该已经坏掉了，现在也没用回复消息……我这就去安排人送信！” 吉龙岛号这边刚刚放在小艇不久，驻守码头的四艘300吨级蛟龙桨帆武装商船，也行动起来，一边用旗语通知慌不择路逃跑的商船，一边也派出小心快船向吉龙岛号打着旗语。 “……东江……管委会……欢迎……同志们！” 严家傲用望远镜读出了旗语，大笑着对指挥台的几个海军参谋吩咐道：“快！用旗语回复他们…… 我谨代表执委会和全体公民，向开拓者们致敬！” …… 另一边，得到了东华海军通知的四五十艘大小商船，也先后从慌乱中恢复过来。 得知那头如同传说中鲲鹏一样的庞大白色巨兽，就是东华本土派来的钢铁巨舰以后，所有在海上围观的人都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鸭子一样，伸长了脖颈，呆呆地望着那艘极具压迫感的无敌巨物！ 随着吉龙岛号无风而动，越来远靠近，由庞大体积带来的压迫感就越发强烈，甚至有人坚持不住，趴在船板上磕头，祈求佛祖保佑！ “这……这真的是大东华海船吗？不是什么妖兽的本体，或者菩萨的座骑？大东华的工匠……果真能造出此等奇物？” 李氏贸易公司的老板李景先站在自家商船的甲板上，呆立了足足一分钟，嘴里还喃喃地说着胡话，显然内心震撼到了极点！ 不过他倒是没有跪下，缓过神来之后，立刻就想到了与自己相熟的镇江商贸局局长高朗经常提到的“科学之道”…… 大东华能在苦寒之地崛起兴盛，全靠匠人钻研百工，工匠和学者的地位很高，几百年下来，能造出此等鲲鹏巨舰，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李景先是长山群岛上第一批投靠东华人的船东，这些年因此受益良多，他不仅凭借银行的贷款，成立了自家的海上商贸公司，购置了六艘大小海船，还参选成了庄河公局的商业议员，财富地位都上去了，生活比之五六年前大明和后金那会儿，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此外他也深受东华人的文化影响，皈依了盘古道，还把一双儿女都送到了济州公学读书，内心深处，他基本已经将自己当成是大东华治下之民了。 此刻看到东华本土派来了这样一艘鲲鹏巨舰，震撼之后，心里也觉得与有荣焉。 大东华的海军原本就已经称霸大东洋，如今又来了一艘无船能敌的鲲鹏巨舰……想来今后定是越发兴盛了！ 身为大东华的选民，自己以后的日子肯定也会越过越好！ 有人为东华海军的强大而欢喜，自然就有人为此深深的忌惮，乃至战栗胆寒！ 正在济州港访问的李朝水师“李忠武号（李舜臣的谥号）”战船上，全罗左道水军节度使金庆征看着那艘越来越近的庞然巨舰，刚刚对东华人升起的一点自信心，就被击得粉碎…… 他现在只觉得深深的绝望！ 有这艘巨舰在，东华人在大海之上一百年也遇不到对手吧？ 可笑自己还以为从东华人那里买到了风帆战船，竭力培养了一些会操纵风帆战船水手，有朝一日就能一雪前耻，收复被东华人霸占的济州岛……现在看来，不过是螳臂当车在做无用功啊！ 难道朝鲜的三千里锦绣江山的主人，就只能臣服于人吗？ 金庆征在心中为朝鲜哀叹的时候，李忠武号不远处，一艘挂着三叶葵旗帜的荷兰式盖伦武装商船上，酒井能胜也在用一双三角眼紧紧盯着在海上缓缓航行的吉龙岛号。 他这次奉命指挥幕府水军的平升丸来济州岛，主要是为了和东华人进行例行的贸易。 自从东华人在五年前占据了济州岛，江户幕府就开始关注这个突然出现在海东的势力。 一开始江户方面只当东华人与西洋人类似，是为了求财才占据济州和劫掠辽东，哪知道高大帅占据辽南后一发不可收拾，屡次挫败后金女真，牢牢坐稳了辽南的地盘。 这让江户感到了不安，不得不重视起了拥有强大陆军的东华人…… 毕竟东华人能在辽东登陆，就能在日本登陆，不得不防！ 更令德川幕府的大御所德川秀忠感到焦虑的是，东华人不光陆战能击败女真，东华的海军也强得厉害，甚至比陆军还要有优势。 在五六艘大型风帆战舰和二三十艘桨帆船炮舰的巡航下，大明之东的海面上，无论是大明和朝鲜的水师，还是沙船帮，都拿东华人没办法，被打了几次后，只能乖乖到济州港交钱……这真是让人羡慕的强权啊！ 正是被东华海军的所作所为刺激到了，背后操纵江户幕府的德川秀忠才重金向荷兰东印度公司购买了一艘武装商船，改名为平升丸，作为幕府水师的领头舰。 谁知道幕府水师的发展才刚刚起个头，正想借着贸易的机会从东华人那里偷师……一艘日本绝对不可能战胜的巨舰，就突然从东华本土过来了！ “……大御所恐怕又要难以入眠了！有东华人在，锁国之策根本无法实行下去啊！” 酒井能胜看着那艘让人绝望的巨舰甲板上伸出来的一门门火炮炮口，不禁心情沉重地想着。 …… “哈哈！你们怎么这么快就把吉龙岛号给修好了？ 我还以为又有一条船穿过来了呢！” 正在码头说话的，正是济州岛军区司令兼军事教育总监张佳伟，他和从吉龙岛号上下来的严家傲和楚云鹏宋维纶他们几个一一握手，眼神时不时就瞟向几人身后的吉龙岛号，目光火热。 “行了！别看了！以后有的是时间看！”刘彦文和张佳伟关系不错，锤了下他的肩膀，笑道：“没想到两年半不见，你小子都混上军校校长了！ 我说你平时都没和个正形，会教学生吗？” “什么话！”张佳伟一听不乐意了，拍着胸脯道：“谁说校长就一定要亲自上课？我平时少开会，多安排训练，再死命争取经费，把后勤保证好，让学员们吃的好，有足够精力学习……这不就是个好校长吗？ 至于上课，张参谋长和老刘老康那几个已经把课程安排的非常合理了，我动它干嘛？” “……说的对！管理者不能太拘泥于具体的事务，不然什么事情也搞不成！” 一旁的严家傲很赞同的张佳伟的思路，他笑道：“……我看老高他把张家伟同志安排到这个位置，还是很有眼光的！” 刘彦文闻言，看了看舔着脸大笑的张家伟，心里直摇头，暗道严老大也有看走眼的时候，这小子分明就是喜欢偷懒而已！” 第293章 黄金不好拿(4k) 济州城北，总督府大楼。 三楼的宽阔阳台上，严家傲楚云鹏宋维纶等人正坐在圈椅上，与济州岛总督肖振军、济州岛军区司令张家伟和轮值济州岛主教林恩等几个济州岛的头头，一同在午后的夕阳下饮酒闲谈。 肖振军是蒋安一样，都是东华义从军骑兵部队的创始人之一。 半年前他在镇江凤凰城指挥部队和后金骑兵交手时，不幸坠马摔断了一条胳膊，伤好以后就退役转成了行政文官，担任了济州岛管委会的主任（总督）。 不过肖振军毕竟干了好几年骑兵，心里对良驹的热爱，是怎么也不会消失的。 自从管委会高价委托荷兰东印度公司从天竺采购的十几匹卷耳马（马瓦里marwari）种马到货以后，他就喜欢的不行，经常旷工去汉拿山脚下的马场看马。 听说执委会把吉龙岛号派来了，他急忙从汉拿山脚下的马场赶回来，然后让人组织晚上的接风自助餐，一边将本土来的头头委员们请到总督府的三楼阳台，欣赏济州新城的景色，一边向他们介绍东江管委会目前的情况，交交底。 此时众人正聊到大明的新军和共管海关的进展。 “……你是说，明朝现在已经有了一支能战的火器化新军？主帅还是熊廷弼？” 说话的是楚云鹏，他听肖振军和张家伟说在东江管委会的支持下，明朝居然建立了两万人的火器新军，顿时眉头大皱。 这在他看来可不是好事，万一明朝不用这支军队对付后金，反而想凭借武力，废除之前达成的协议呢？ 他和本土的大部分军方高层的看法一样，那份所谓的合作协议……随时可能会被明朝撕毁！ “……其实那也不能算新军，真打起来大概能比戚家军强一些，实际上就是一支装备了部分火枪和少量火炮的封建军队。” 肖振军微微一笑，对他解释道：“……大明朝廷一共向我们购买了六千杆火绳枪、一批步兵盔甲、三十门臼炮和一批轻型钢制火炮……这些装备本来可以组建一支采用西班牙方阵战术的军队。 但是熊廷弼却坚决拒绝让我们的军官帮忙训练，也没有采用我们给他们的步兵操典战术，反而是用自己研究出一套新战法……参谋部的人都很怀疑他那套复杂的战术，究竟能把火力的优势发挥出来几成。 另外，这支火器新军的士兵，熊廷弼和袁崇焕倒是给他们分了辽西的军功田，平时军饷的发放也比较有保障，这一点确实比其他明军强了不少。” “听起来还不错啊？有土地和武器，军饷也及时发，战斗力应该没有那么差吧？”一旁的高博喝了一口红酒，插话道。 听了他的外行话，肖振军摇了摇头，“军队战斗力不是这么简单计算的！ 除了装备和后勤，还有关键的一点，就是通过部队的思想教育和制度体系所凝聚的组织力和正确可行的战术，而这需要大批懂得知识，接受过专业军事训练的基层军官。 现在熊廷弼从我们这里买了武器装备，却没有改变明军原有的组织形式和训练方法，更没有一支合格的军官团，所以那支火器新军的战斗力上限，也就那样了。 如果一切顺利，中途没有出现大的溃败，也许会比戚家军强一些，但是应该比不上这个时候由西班牙方阵组成的欧洲军队，欧洲人的军事传统是上千年混战中积累下来的，贵族也普遍尚武，他们可不缺乏合格的军官。” 楚云鹏也赞同道：“打仗确实不是人多武器强就一定厉害的，还是要看人，没有合格的军官，就没有实施复杂战术的能力，没有充分的思想教育，一支军队就没有灵魂，只能靠钱和官位刺激…… 不是说不能用钱和官位激励，但这不应该只用这两样！ 谁的命都只有一条，命没了还要钱干什么？ 如何解决让士兵拼命的问题，就是区分封建军队、近代军队和现代军队的关键因素。 如果明朝的火器新军还是按照明军的老一套办法来练兵，他们对我们的威胁程度，就可以调低一个档次了。” 听完两人的分析，其他人心里不禁放松了很多，毕竟新军可不是闹着玩的，万一大明朝也出个小站练兵的猛人……那可有乐子瞧了！ 楚云鹏说完，又看向肖振军和张家伟，问道：“东江管委会现在有多少兵力？加上我们带来的枪炮，能不能在三年内消灭后金？” 严家傲见状，对二人补充道：“按照执委会的要求，我们不能放任后金不断入关劫掠大明壮大自身，后金入侵给中国北方带来的人口损失太大，我们也需要这些人来充实本土的广大土地。” 张家伟眼珠一转，点头道：“是不能放那群小辫子入关祸害，不过现在东江管委会账上的正规军，大概只有不到两万人，还有五万多民兵……” 他一摊手，无奈地说：“自从我们和明朝达成协议以后，他们就不断找借口向咱们的银行借钱！ 训练新军买武器要借钱，给边军发饷要借钱，连封藩王盖王府也管我们借钱！ 我听莫主任说，这三年咱们前前后后总共借给大明两百六十万两白银！ 虽然不都是现银，但是吕老大他们也不得不适当地控制军队规模，节省军费开支……要不是咱们在东宁港与荷兰人西班牙人接上了头，通过搞转口贸易赚了不少，还真顶不住这么要钱！” 听到张家伟这小子哭穷，正在和崔钰林恩两个神棍说话的王成，立刻哈哈大笑地站起身，拍着胸脯对他说： “……小张你别担心！这一趟执委会专门让我给你们送钱来了！” 他一指北面码头处那艘停泊在近海的白色巨舰，得意说道：“现在吉龙岛号上有整整十吨黄金！ 如果按40克一两算的话，差不多相当于250万到300万两白银！ 这只是第一批，第二批第三批总共五十吨黄金，也会按照计划在明年和后年运过来！ 之所以没有运一次这么多，是考虑到一下子砸太多黄金，容易让金价降低……” “握草！！五十吨！！这么多黄金？！你们挖到金山啦！！” 张家伟一下子跳了起来，瞪大眼睛盯着吉龙岛号，目光炽热无比！ 这可真是一个大大的惊喜！ 肖振军脸上也都是兴奋，有这么多黄金，根本不用愁买不起更多的卷耳马种.马了啊！ 但是林恩只是惊讶了一下，然后看着表现夸张的王财神，若有所思。 “这话说的！旧金山能没有黄金吗？” 王成拍了拍自己肚腩，笑道：“我们三年前就在金山港西北的殷人部落里发现了好几块大个头的狗头金，然后就找到了一大片金砂矿脉和水银矿，加上在温堡和阿拉斯加那边的金矿储备，十吨黄金根本不算什么！ 这还是我们人手不太够的原因，要是能有十几万人一起淘金，现在本土的储备说不定能突破一百吨！ 历史上美国加州淘金热的时候，一年的黄金产量就有一百吨！而且持续了十年！ 呵呵，这个倒是一个吸引明朝移民的卖点，到新洲淘金，一个月赚到十辈子的前，轰轰烈烈走上人生巅峰……哈哈！” 宋维纶也笑道：“是该好好宣传一下，不然很多移民听说要离家万里，也许就不情愿去了……我看可以在济州港或者复兴港的广场上把黄金堆起来，收费让人参观，这个方法保证比什么宣传都管用！” “好主意！” 张家伟兴奋地说：“金山金山，咱们就摆出座金山给人看！” 几人说得火热，林恩却没有被黄金迷住心神，他淡淡地出声问道：“……王总经理，宋财神，这么多黄金，执委会不会让咱们白拿吧？ 有什么条件，不如直接说出来。” 王成脸上的笑容一滞，然后摆手道：“什么条件啊？就是十吨黄颜色的石头而已，本土也用不着……” 他没说完，在林恩的平静眼神，以及张家伟肖振军两人的疑惑目光下，只好尴尬地点头道：“……执委会确实提出了一些要求。” 既然被戳破了，他索性也不瞒着，看着济州三人组说道：“……这十吨黄金，除了1吨直接交给东江管委会和东宁管委会，按照每个公民的功勋值分配掉之外，剩下的九吨全都在新洲基金会的名下，陆老大他们想用这些黄金收购济州银行和宝岛银行的股份…… 发行纸币和铸币的权利，本土必须要得到！ 当然，两家银行具体的经营，还是要你们的来做，只是在关系重大的决策中，执委会要有主导权和决定权！” 济州银行和宝岛银行？ 原来如此！ 这就说得通了……执委会这是想把决定钱袋子的金融大权，握在自己手里啊！ 肖振军和张家伟互相看看，最后都把目光投向了林恩，要是没他提醒，他们哥俩还真以为执委会的老爷们心善，看不得他们为钱所困呢！ 林恩微微点头，“……纸币发行和铸币权，确实应该由执委会统筹…… 就只有这些吗？” 王成苦笑道：“还有……新洲基金会想收购一些重要工业企业和矿山的部分股份，本土虽然有金矿可以挖，还能生产不少高利润的独家商品，但是很多商品的原料都需要向大明采购。 而且一个太平洋的距离，会抹除掉很多低附加值工业品的利润，加上执委会那里也需要人和钱驱动，还要安置移民，光有黄金可不行！ 所以执委会需要从东江管委会本地获得足够的商品和物资支配权，以保证移民工作顺利进行，以及……维系本土的影响力！” “……其实执委会这么做也是有苦衷的！” 宋维纶这时解围道：“现在本土不少人觉得我们这些在大明开拓的人发了大财，却没有给他们一点好处，反而要本土不断支援物资和技术……这个矛盾如果不进行调节化解，未来两边的隔阂只会越来越严重！” 这话可有点失宋财神的水准了。 没错！本土当初是支援了第一舰队第二舰队很多，但是在大明这边的拼杀的人，凭什么要给留在本土的人好处？他们还错过了本土的技术爆炸红利呢？难道也可以得到补偿吗？ 见肖振军和张家伟都皱起了眉头，严家傲咳嗽一声，笑道：“这件事没有那么复杂！ 新洲基金会是大家的共同所有的，每人都有一份，让新洲基金会入股一部分，也是代表大家对这家企业的认可和支持！ 现在本土几乎所有大型企业，或多或少都被新洲基金会持股一部分，我们大家的福利，主要也是靠新洲基金会的分红维持。 新洲基金会不会干涉企业的正常运营，也不会持有超过百分之二十的企业股份，如果实在不愿意接受入股，那就象征性地让出百分之一吧！ 这样大家也都能接受。” 听完严家傲这番话，肖振军和张家伟的脸色才缓和下来，只要不是新洲基金会搞强行收购，让出一点股份也没有什么。 两人都是军人，名下其实没有特别出众的企业，张家伟把这些年的奖金都投资了辽南的矿山，以及类似金州联合钢铁厂和济州造船厂这样的重要工业企业。 肖振军也差不多，但是他热爱好马，管委会高价购买的十几匹卷耳马全都被他买下来，用来填充他的马场了，现在手里还真没什么钱，新洲基金会财大气粗的，卖掉马场的一点股份回回血，也不是不可以。 “……我没问题，执委会也是为大家的利益着想嘛！”肖振军笑着表态道。 “我更没意见了，我又不是那二十几家大企业的大股东。”张家伟也耸耸肩道。 “那么……”严家傲看向林恩，“教会的意见呢？” 林恩微微欠身，“教会服从执委会决定，盘古银行会出售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给新洲基金会。 盘古教会基金会名下，除了一些教堂和地产之外，并没有独立的大型企业……到了复兴港，我们会把资产名单和账目交出来。” “很好！” 严家傲看了林恩身旁的崔钰一眼，缓缓点了下头。 第294章 东华本土的鲲鹏巨舰抵达济州港的消息，通过当日在济州港目睹吉龙岛号的商人快速向附近的国家和地区扩散。 这种耸人听闻的传闻，一开始是不会有人相信的，但随着此后两个月去济州港贸易商船越来越多，鲲鹏巨舰吉龙岛号的存在，终于被证实……结果自然引得各方一番鸡飞狗跳。 最靠近济州岛的李朝国王李倧最先得到金庆征传回的确切消息，这位刚刚篡位不久的大王，忙不迭地向汉城的东华使者重申当日与高大帅和大东华签订的《江华岛协议》依然有效，李朝一直将东华看成是大国敬仰，从未怠慢。 李倧害怕自己的小动作被东华人给记恨上，又马上吩咐金庆征，让他代表自己送过去一批稻米和婢女作为礼物，表示自己的顺服。 他还暗中交代金庆征，东华人有什么条件，只要是特别过分，不妨先答应下来……总之千万不能让东华人的第一把火烧在自己身上！ 这年头武力牛逼，还不侵略周围的弱小国家，反而给钱给资源全力扶持的大国，那是没有的！ 东华人本来就霸道得紧，海军天天拦在海上收什么通行费，还全力打击走私贸易商（就是不肯在通商口岸交关税的奸商），不给钱就把船打沉没商量！ 现在海东附近的各国商人对东华人是又恨又怕……还有那么一点点爱。 恨和怕不用说，大家伙本来快乐无比地在海上做生意，现在被东华人承插一杆子，不仅要去济州岛和复兴港缴纳通行费和海上治安费，原本在大明沿海随便走私的好日子也没有了。 所有船只一律要到天津、登州、松江、月港和广州进行贸易，敢去大明其他地方偷偷上岸，扣船逮人没商量！ 敢反抗的，就用大炮轰进海里喂鱼！ 听话缴械投降的，其实下场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船只要公开在复兴港济州港和东宁港拍卖抵充税款和罚款，走私涉案人员要么交一笔让人肉疼的保释金免于处罚，要么就在各处矿山和种植园里干苦役赎罪…… 没错！ 从法理角度来说，天杀的东华人居然是在执法！ 那些不肯交关税的商人实际上也真的犯法了，他们触犯的是大明的法律，名叫《大明海关缉私条例》，东华人只是得了大明市舶司衙门的委托，负责具体事务的执法者而已！ 这真是让人心里有苦说不出……好好的大明天朝，这么就跟穷凶极恶的东华人学坏了呢？ 看来银子真是个好东西，东华人用每年上百万两银子的关税款，把大明朝廷上下都给收买腐蚀掉了…… 至于东华人“可爱”的一面，当然也是有的。 尽管东华人坏事做尽，但也不得不承认，他们还是做了一些好事。 首先就是清缴海盗，比之五六年前，如今的渤海、大东洋（东海黄海）、东番岛左近，甚至广东沿海的南洋，海盗数量一下子变少了很多，至少在主要航道上，基本没有不长眼的海盗团伙敢做没本的买卖了…… 因为东华人的海军收钱了，真的会办事的，经过几年时间不间断地清缴，大型海盗团伙要么被打击得溃散，要么就向南跑路，还有一小部分信了盘古道，被收编成了东华人的海上狗腿子和打手。 现如今有志于从事海上贸易的商人，在这几片海域上驾船做生意，只要不走偏路，是不太用考虑海上安全问题的。 要是船真的被海盗截了，把情况通报东华海军，用不了多久那支海盗和庇护支持海盗的势力就会被东华海军找上门去，大炮战舰负责消灭海盗船，比海盗更凶残的海军陆战队，则负责上岸捣毁海盗的老巢。 东华人的报纸每个月都刊登一两条清缴海盗的信息，还在济州港东宁港的码头，当众将罪大恶极的海盗头子挂上高高的木杆上吊死。 每当这个时候，都有众多被海盗坑害的苦主家属到场，亲眼目睹仇敌的末路。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海盗背后不少都是东南沿海的海商大族和豪绅，魏忠贤用这个理由趁机抄了十几家，弄得东南官场上人人提心吊胆…… 他们中的很多人都在咒骂天启这个昏君引入东华是引狼入室，放纵魏忠贤是阉人误国，显然这些人也不会忍耐太久，一旦有机会，他们必然会全力夺回自己的利益。 …… 1625年月9月19日。 复兴港码头，一艘悬挂着荷兰东印度公司三色voc旗帜的武装商船，在港口引导船的指挥下缓缓靠岸，船舷两侧的十几门火炮挡板全都放了下来，以显示自身并无敌意。 这艘盖伦武装商船名叫文森特号，由阿姆斯特丹恩科豪森（enkhuizen）造船厂为东印度公司建造，排水量大约450吨，装备了12门火炮和几门防备跳帮作战的小型炮，算是荷兰武装商船的标准配置。 这是1616年下水的新船……额，这个时代的远洋风帆船下水十年之内都可以算新船的，只要龙骨和承重结构没有根本性的损坏，理论上可以通过更换零件一直让船只服役，但除了特别有纪念意义的船，没有哪个国家会费钱做这种事。 每一艘船的经济寿命都是有限的，超过了经济寿命，还不如直接造新船了！ 在1624年与明朝和新出现的海上势力——东华共和国达成《澎湖善后协议》之后，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董事和经理人们突然发现，自己梦寐以求的东方商品，居然很轻易地就能从东华人那里获取，就算东华人提高了一些价格，但是有稳定的货源能够源源不断地运到欧洲，东印度公司也赚翻了！ 1624年的财务报表让公司的股东们很满意，自然而然地，做到这一切的东印度公司总督简·皮特斯佐恩·科恩和舰队司令雷耶斯都受到了嘉奖。 虽然他们在澎湖之战中没有占领地盘，但是获得在东华人管辖下东宁、北港、济州和复兴港四个港口通商的权力，就足以弥补任何丢分的表现了。 然而，随后从大明传来的消息，却让这些荷兰佬大呼上当受骗，感觉自己错过了一个亿！ 简直就像为了一枚硬币放弃一座金山的傻瓜！ 因为明帝国的朝廷……居然把自己的海关管理权和海上缉私权，承包给了该死的东华人！ 上帝啊！ 东方人的脑子里到底有没有商业和财政的正确概念啊！ 海关这种最重要的敛财机构，它怎么能随便承包给外国人呢？ 科恩总督得知这个消息后，差点没气得晕倒，他甚至恨不得冲进紫禁城，揪着那位大明帝国年轻皇帝陛下的衣领，想要大声问问对方愿不愿意把广东行省的收税权包给自己，他保证可以纠集成立一支专业的收税雇佣军，帮皇帝陛下完成每年至少三百万中国两的收税任务！ 然而气过以后，科恩总督发现自己对此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东华共和国与明帝国的关系，并不是荷兰联省共和国可以比拟的……东华人是实实在在的帮助了明帝国，才拿到这份在欧洲那里不敢想象的权利。 在明帝国的北方，东华人的几万陆军正在为帝国牵制北方鞑靼人的入侵，如果不是东华军队提供的帮助，鞑靼人上一次很可能直接包围了帝国的首都！ 另外，东华人的银行还大笔向明帝国的朝廷发放贷款，缓解的帝国的财政危机……这些贷款的抵押物，就是海关的管理权！ 东华人与明帝国实际上就是军事同盟！ 加上以明帝国腐朽的官僚体系根本无法有效进行海关管理，委托暂时可以信任的东华人协助管理海关，确实是一个比较不错的选择……只是，难道东华人真的对明帝国没有野心吗？ 科恩总督反正是不信的，明帝国这样一个连野蛮的鞑靼人都无法应付的虚弱帝国，东华人不可能不觊觎这块肥肉！ 控制五个口岸的海关，可能只是他们蚕食明帝国的开始…… 所以，科恩总督在扩大与东华人贸易的同时，派人极力打探东华人的情报，甚至还帮助东华人从印度购买了一些马匹，目的就是想要拉近关系，弄清楚东华人本土海军的实力。 文森特号的船长是来自海牙的亨利·豪肯森·鲁宾，他是个犹太人，背后是十七人董事会（heren xvii）中的塞法尔迪犹太家族——苏阿索和佩雷拉家族。 亨利·鲁宾的这次航程本来的最终的目的地是东番岛的北港，但是一个多月前从济州岛传来的消息，立刻让他改变了主意，准备亲自前往济州岛，看看那艘传说中从东华本土来到东亚的巨型战舰！ 结果十天前到济州港以后，那艘东华巨舰已经去了辽东半岛南端的复兴港，他又不得不追了过来…… “……上帝！……那些传言竟然是真的！！竟然是真的！” 亨利·鲁宾和船上的所有水手此刻都张大了嘴巴，满脸不可思议地盯着在码头近海下锚的那头海上巨兽！ 如此庞大的船……诺亚方舟也不过如此了吧？ 亨利·鲁宾盯着单筒望远镜里的庞大船体，脑海里不自觉地冒出一个亵渎上帝的念头，船上所有人估计也是类似的想法。 他随后又注意到了船上并没有风帆，那她是靠什么航行的呢？ 难道东华人会施展魔法？ 等等……船舷还有那么多火炮射口……如果这艘魔法船航行到了阿姆斯特丹…… 各种念头在他脑海里不断闪过，他的眼神却一刻也没有离开那艘巨舰，直到大副的提醒将他唤醒。 “……船长，船长阁下！我们靠岸了！东华的海关员上船了！” “……哦！这么快吗？” 亨利·鲁宾向栏杆外看了看，原来文森特号已经在码头靠岸了，两名身穿东华海关人员白色短袖衬衫，戴着白色口罩年轻人带着一队持枪士兵沿着舷梯登上了文森特号。 “……先生们！欢迎来到复兴港！ 领头的白衬衫年轻人忍着船上的隐隐散发的臭味，走到亨利·鲁宾面前，用有些生硬的荷兰语自我介绍道：“我是复兴港海关局的魏东生，这是我的同事毕英！ ……看船上悬挂着东印度公司旗帜，你们应该知道到港的规则吧？ 七天之内，你们只能待在码头的隔离区，七天以后，才可以到商贸区活动，所有入境船员都要接受卫生检查和清洁，这是价目表，上面记录着相关服务的费用。” 魏东生递过去一张硬纸板，亨利·鲁宾接过，发现上面的服务价格要比东宁港和北港高了一些，但是还可以接受，在船上这么长时间，他也想好好洗个澡了。 “……没有问题！我知道你们的规矩！”亨利·鲁宾非常礼貌地点点头，“尊敬的海关员先生，我保证我和我的人会遵守规定！ 我的船上有一些木材白糖和铜锭，都是在北港采购的，我想在这里的商贸区出售掉，然后再购买一些花布、成衣和钢制餐具之类的商品，不知道你能提供撮合服务吗？” 他知道东华人的海关机构非常专业和高效，想要以最快的速度卖掉船上随便在北港采购的压舱货，以及购买返程的货物，找这些的海关员准没错！ 魏东生笑了笑，“我当然可以帮忙，但是并不免费，具体的价格也需要你们自己商量。” “好的！谢谢你！我是亨利·鲁宾，我的汉语名字叫鲁亨利。”亨利·鲁宾咧嘴一笑，伸出手和魏东生握了下，用生硬跑调的汉语说道。 “……不用客气，鲁宾先生。” 魏东生感觉对方的手黏糊糊的，不动声色地抽回了自己的右手，然后一指身旁的毕英，“鲁宾船长，现在我同事要带人搜查一下船上有没有携带违禁品和可疑人员，希望你让船上的水手配合。” 亨利·鲁宾耸肩道：“如果您坚持的话，当然可以！” 他和东华人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当然清楚对方的习惯，在东华港口靠岸的船只都不能携带一些违禁名单上的生物和物品以及病人。 另外奴隶也不行，东华人禁止使用奴隶，而且管的特别宽，只要发现船上使用奴隶，立刻就要进行罚款，还说什么使用奴隶是对他们神灵的亵渎，要强行解放船上的奴隶，然后转头就将这些“自由人”送进了矿山挖矿……真不知道这和奴隶有什么不同？ 第295章 我们就是强权!(4k) “……荷兰人？他们的速度倒是挺快的！” 吕建成听说荷兰人的一艘武装商船到了复兴港，马上将严家傲找了过来，后者闻言一笑： “荷兰人正在和英国人葡萄牙人争夺南洋的控制权，有吉龙岛号在，荷兰人应该不会直接阻拦我们占领纳土纳群岛……” 吕建成想了想，蹙眉道：“……这可不一定！不管是荷兰人英国人还是葡萄牙人，他们总归是都基督教国家，而我们则是异教徒。 吉龙岛号即便可以让他们深深忌惮，不敢轻易与我开战，但是想和他们做生意…….就难了啊！ 欧洲人绝对不希望一个非基督教国家和他们一起瓜分世界，本土让吉龙岛号现在露面……可能会促成欧洲人的联合！” 严家傲听出对方责怪的意思，只好无奈地说：“实在没办法啊！本土太缺人了！殷人的规模不能再继续扩大了，而现在只有吉龙岛号可以一次装着大量的明人移民前往本土…… 至于欧洲国家联合起来对付咱们，我们分析过了，这应该不太可能。 现在欧洲还不是民族\/国家阶段，他们内部天主教和新教联盟打得脑子都快出来了，哪有功夫放下仇恨和咱们全面开战？ 我们实际上要对付的，就是一个衰落的西班牙。 本土的造船厂现在已经可以制造机帆船和新式火炮……海军参谋部做过推演，凭借高机动性和更远的射程，保守估计，三五年后本土海军舰队应该可以和所有欧洲国家的海军抗衡……” “哦？这是真的吗？机帆船真有这个能力？不是只有蒸汽铁甲舰才能碾压风帆战舰吗？” 吕建成兴奋地看着严家傲，他过两个月就要坐着吉龙岛号回本土担任海军部长了，得知本土海军现在这么强，也不禁有些失态。 “理论上是这样。” 严家傲点点头，解释道：“蒸汽铁甲舰确实有碾压优势，但机帆船也可以部分做到这一点。 机帆船没有铁甲舰的装甲优势，但是总重低，续航能力强，可以吊着风帆战舰打！ 本土造船厂制造的机帆船虽然也不算成熟，不能进行超长时间的机动航行，但是只要在海战中拥有一段时间的绝对机动优势，就足够解决掉敌人的风帆战舰了。 现在本土一共有三艘新洲级机帆船服役，还有三艘在建，对付西班牙人的舰队问题不大。” “好！！我就知道老冯和林永茂他们有本事！”吕建成想了想机帆船逆风追逐风帆战舰虐菜的场面，不禁一锤桌面，哈哈大笑的站起身，在办公室里来回走了几圈，才稍微平复了心情，继续问道： “……那大明和后金这边呢？你们准备怎么处理？尤其是后金，他们现在已经和科尔沁蒙古结盟，我听楚云鹏说，你们想在三年内解决后金，咱们可没有那么多骑兵啊！” 严家傲摇头道，“后金确实应该尽快消灭或者大幅度削弱，但咱们与大明之间目前的合作关系也是不稳定的，维系这种合作关系的是天启皇帝和魏忠贤，还有现在的所谓“阉党”内阁，一旦天启驾崩，情况很可能失控！ 吕主任，我还没来得及去找李局长了解大明朝廷内部的具体情况，现在的天启皇帝……他能活到两年以后吗？” 吕建成想了想，摇头道：“……这个我也不能肯定，听京城的小李和小钱说，魏忠贤现在权势滔天，虽然面子上对咱们还比较客气，但已经不太重视我们的意见了。 倒是天启的身体据说还不错……当然，如果有人真想让他驾崩，可能也就是太医院一碗药的事！” …… 另一边，码头的吉龙岛号内的底层货舱里，王成正在向莫文韬介绍吉龙岛号的运力情况。 “……老莫，船上的货舱客舱都经过一定的改造，在满足最低生活标准的情况下，一次可以运载9000人左右，再多的话，船上的生活环境就太过恶劣，可能会提高人员死亡率……” 他没有说完，莫文韬就打断了他，“这个最低生活标准是怎么制定的？难得吉龙岛号还能用，我们还是尽量多运一些人吧！” 王成一愣，介绍道：“……最低生活标准就是一间船舱里住八个人，就是学生宿舍那种上下床铺，船上的食物由我们统一供应。 如果非要再挤一挤的话，或许还能再装个两三千甚至更多人，但是那样就有人要睡底层的封闭货舱了……” 莫文韬闻言，看看小肚腩挺起的王成，指正在底层货舱里装卸货物的工人，摇头道：“老王，别看我们这里的老百姓过得还不错，但那是因为有我们在！ 大明朝各地可是有无数农民挣扎在饿死的边缘！ 你知道天津人牙市场里，一个能生养的女人多少钱吗？ 才三十几两银子！ 他们都要饿死了，哪里还管住宿条件怎么样？能遮风挡雨，能有口吃的，我们再许诺给他们分配新大陆的土地，这些人根本就不怕吃苦！ 他们最怕的，是吃苦也看不到过上好日子的希望！ 能多装人就多装吧？能救一条命算一条……” 莫主任说着，下意识想要从口袋里摸烟，但王成已经先一步把自己的递了过来。 “……我明白了，我会重新设计船上的设施，尽量多拉走一些人。”王成说着，也给自己点上，认真地承诺道。 这时，一名身穿白衬衫的办事员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对莫文韬道：“……莫主任！有艘荷兰武装商船来了，吕主任找您和王经理回去议事！” …… 亨利·鲁宾在隔离区的大澡堂里痛痛快快地洗了热水澡，接着又在汗蒸室里待了一阵，最后带着满足的惬意，住进了东华人在隔离区的开的宾馆。 每一次在东华人的港口靠岸停留，他总要在东华人建立的类似土耳其浴场的澡堂里洗浴一番。 此前他很少洗澡，如果要洗刷，也是随便冲刷就算了，但是第一次接触东华人的洗浴，他已经爱上了这种感觉。 身为一名犹太船长，亨利·鲁宾的卫生习惯已经要比那些“海上乞丐”出身的船长好不少，可惜，巴达维亚并没有商人建立类似的公共浴场，所以他总是乐于接受与东华人进行贸易的任务。 在他看来，东华人至少在清洁习惯上，是最文明的。 当然，东华人在其他方面的表现也没有弱于欧洲人，先进的共和政体、繁荣高效的商业金融体系、发达的商品制造能力……以及强大的海军实力，都让他有种想要去东华本土看看的冲动。 “笃笃！” 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随后那位东华海关员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鲁宾先生，你在房间里吗？我带来了有意购买你船上货物的买家！” 好快的速度！ 亨利·鲁宾心里赞叹了一句，从柔软客厅里柔软的沙发上站起身，打开了房门。 “尊敬的魏先生，我没想到您的效率这么高！”鲁宾船长按照东华人的握手礼与魏东生和他身旁的中年男人握手，笑道。 “……时间就是就是生命，船长先生。”魏东生淡淡一笑，为他介绍道：“这位是聚宝盆商业贸易公司的襄理陈希龄先生，他想要买下你船上所有的白糖和铜锭。” 陈希龄显然与各类商人船长打惯了交道，他先是用简单的荷兰语与亨利·鲁宾打个招呼，然后才用汉语笑呵呵地说道：“……鲁船长，咱是诚信商人，在复兴港商业局那里备案过的，公司商号也有几位东华公民的持股，断不会行坑害客商之事，砸自家招牌！” 亨利·鲁宾听到对方的公司有东华贵族公民入股，态度顿时热情了一些。 不管东华人在海上如何霸道，但是他们的商业信誉确实极好，也愿意遵守契约，基本没有像一些明国商人那样，采用各种的小伎俩蒙骗外国商人。 没过多久，在魏东生的撮合下，亨利·鲁宾和陈希龄就初步达成了交易，白糖和铜锭的具体出售价格，要比复兴港的商品交易市场的均价低一点，但是陈希龄愿意全部用东华金币和银币支付，亨利·鲁宾没多犹豫，就一口答应了下来。 如今欧洲各国的主流经济思想还是【重商主义】（实际上这个说法是后来亚当斯密在国富论中总结的），或者更确切地说，是【重金银主义】，其核心思想大致有三条。 第一条，一个国家必不可少的财富就是贵金属，如果本国没有金矿银矿，就要通过贸易来获得。 第二条，对外贸易必须保持顺差，也就是出口多于进口，这样才能积累财富。 第三条，世界上的金银是有限的，所以一个国家得到金银变得富裕，就意味着另一个国家失去金银变得贫穷，国际贸易的本质是零和博弈。 这种观念当然是很有局限性的，一个国家的富裕并不完全取决于金银货币多寡，而是取决于劳动生产物的多寡。 金银和其他货币，本质上只是劳动价值的一种载体，真正的具有价值的是劳动、承载劳动的土地和调配劳动力的资本。 只不过在这个工业革命尚未兴起，欧洲还是手工业为主的时代，重商主义对金银的看重，确实也比较符合此时的生产力发展水平。 陈希龄支付给亨利·鲁宾的金银币，有相当一部分，是吉龙岛号运来的黄金，这些黄金的一少部分被分配给了东江管委会的一百多位公民，所以他们持股的公司，也有了一些充足的现金储备。 谈成了交易，陈希龄顺势邀请亨利·鲁宾和大副安德森在楼下提吃了一顿晚餐，而从对方的口中，亨利·鲁宾两人得知了另一条爆炸性的消息—— 东华人本土所在的美洲西海边，有一座大金矿！ 这次那艘东华巨舰就带来了超过280万枚弗罗琳金币的黄金！ 他无法想象那么多黄金堆在一起是什么样子的！ 不过，好心的魏东生很快就让他亲眼看到那个画面。 隔离区旅馆的三楼，魏东生递给亨利·鲁宾一架双筒望远镜，指着窗外不远处的胜利广场，自豪地介绍道：“……请看，船长先生，那就是胜利广场，中间那块被栏杆和岗哨围住的，就是整整十吨的金块和金条！” 亨利·鲁宾连忙拿起望远镜，搜寻一下，果然看到了那一片金灿灿，被金条金块垒成金字塔状的“金山”！ 没有人能够承受这样的诱惑而不心神动摇，尤其亨利·鲁宾还是个犹太人，他盯着那座金山时的眼神里，自然全是贪婪。 但是他随后就想到这座金山不属于自己，而是属于惹不起的东华人，马上就感到了深深的痛苦。 上帝啊！！ 为什么不是我拥有这么多的黄金呢！ 他喘了几口气，强压下内心的情绪波动，转过头勉强对魏东生一笑，问道，“……尊敬的先生，为什么要将这么多黄金放在广场上呢？ 它们应该待在金库里，以免被窃贼盯上！” 一直在注意他反应的魏东生，富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反问道：“船长先生，您觉得哪个窃贼有本事在几百名巡警和上万士兵的保护下，将黄金偷走呢？ 我们不怕窃贼，因为我们会逮住他们送去服苦役！ 我们也不怕强盗，因为我们会在木杆上将他们吊死！ 我们更不怕其他国家的军队来抢夺黄金，因为我们就是强权！ 只有我们抢别人，不会有别人抢我们！” 这话一出。亨利·鲁宾和身后的大副安德森都陷入了沉默。 对方的话非常傲慢和无礼，却也是事实！ 抛开东华的陆军不说，只把海军拿出来，东华海军的那艘吉龙岛号，恐怕就是世界最强大的战舰了！ 两人甚至不知道东华人是怎么在不借助风帆的前提下，让她动起来的！ 拥有这样海上武力的国家，不是强权是什么？ 东华人就这样随意地把一座金山摆在城市中心的广场上，周围又有哪个国家敢派军队过来抢呢？ “我想我明白您的意思了！贵国确实拥有足够的实力可以不用顾虑这些！” 亨利·鲁宾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座金山，然后对魏东生微笑道：“忘了对您说了，我是文森特号的船长，同时也是联省共和国东印度公司的商务代表，根据澎湖协议，东印度公司的商务代表有权要求与东华共和国殖民地的总督见面。 现在我想行使这项权利。” 第296章 后金南征(4k) 亨利·鲁宾的要求，很快就传到了吕建成这边，在确定对方没有传染病以后，这位犹太船长破例被允许与吕建成见面——外交官总是有豁免权的。 “……尊敬的总督阁下！我有足够的授权，可以代表巴达维亚的科恩总督向您提问。” 总督府内用几十块镜子装点的大厅内，亨利·鲁宾上前对吕建成躬身一礼，斟酌着语气，最后恭敬地说道：“……贵国拥有【幸运的岛龙号】这样伟大的造物，直到现在我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但是她就在我面前，不知道我能否登船亲眼看一看她呢？” 吕建成听完魏东生的翻译，看了看左手边一身海军将官服的严家傲，见后者微微点头，于是就对荷兰船长笑道：“当然可以！船长先生，让您看一看也无法偷走她，不是吗？” 亨利·鲁宾闻言心里长长捋了口气，心想真是傲慢的东华人啊！ 我除了是一名伟大的船长，还是优秀的船舶技工，我无法将那艘【幸运的岛龙号】偷走，难道还不能试着学习她的结构吗？ 想是这么想，但他还是立刻就送上了马屁：“慷慨的总督阁下！您的胸襟真是让人钦佩！” 吕建成一摆手，“呵呵！船长先生，你也不用太高兴，这艘船是我国海军最重要的旗舰，上面有很多机密，所以你只能在固定的几个地点参观…… 现在说说你来意吧？ 你应该不是仅仅为了参观吉龙岛号吧？” 听到只能看几个地方，亨利·鲁宾心里不免失望，但也没有灰心，任何一个国家的海军旗舰都是最高机密，自己能上去看看已经是非常幸运了。 “……总督阁下，您猜的不错，我确实还想知道，贵国是否愿意继续履行在澎湖达成的协议……我是指关于两国互不侵犯的条款。” 吕建成想了一下，指着严家傲介绍道：“这个问题还是由我的同事来回答吧！我两个月后就要返回本土述职，他是接替我的严将军。” 严家傲微微一笑，站起身大步来到亨利·鲁宾面前，伸手与对方握了一下，开口道：“我是严家傲，你好船长先生。” “腻豪！将军阁下！”亨利·鲁宾连忙也用汉语打个招呼。 严家傲微笑道：“……鲁宾船长，我国一向是热爱和平的，除非我国的利益和我国公民的安全受到了威胁，否则我们并不会轻易开启战争。 东印度公司不用担心自己在东印度群岛的领地遭到我们的进攻，除非你们不想要和平！” “不不！我们东印度公司也是热爱和平的！请将军阁下放心！” 亨利·鲁宾看着面前这位身穿威严的蓝色海军制服的东华将军，连忙说出了连自己都不信的谎话。 严家傲差点没绷住，荷兰东印度公司热爱和平……嗯，这就好比英国人从未支持海盗一样可笑！ 这帮荷兰奸商一向是看人下菜碟，遇强则自由贸易，遇弱则船坚炮利……现在害怕东华的海军进攻南洋的殖民地，这就开始热爱和平了。 “嗯，我相信联省共和国是我们的东华人的朋友，现在世界上只有我们两个有影响力的共和国，当然要互相帮助嘛！” 严家傲打了个哈哈，然后正色道：“鲁宾船长，我可以承诺，我们尊重东印度公司在东南亚的殖民利益，但是我也希望东印度公司同样尊重我国在东印度群岛自由行动的权力！ 我们希望在那里获得一块或几块合适的热带殖民地，以满足国内的需要。” “这个……”亨利·鲁宾迟疑了，这帮东华人对东印度群岛果然有野心！ “总督阁下，将军，很抱歉！这涉及到公司的重大决策，我不能现在就给你们一个准确答复，但我相信科恩总督会愿意派出新的使者与你们讨论这方面的问题。” 严家傲点点头，“这很合理，不知道你你什么时候出发，我会派一支舰队与你一同返回爪哇岛的巴达维亚，顺便找寻一下适合殖民的地点。” “啊？”亨利·鲁宾一怔，这就要把爪子伸到东印度群岛了？他下意识地想要拒绝，但是想到自己没有拒绝的余地，还可以亲眼见证东华人的殖民过程，评估一下对方的能力，也就点头答应了。 “……好吧！将军阁下……不知道这支远征舰队，包含那艘“幸运的岛龙号”吗？” “不包括。”严家傲坦诚地道：“那艘船还有其他任务。” 既然提到了这个话题，亨利·鲁宾立刻当面发问：“将军阁下，您能告诉我，那艘幸运的岛龙号是如何行动的吗？我没有在那艘船上看到风帆。” 严家傲表情不变，拒绝道：“这是我国的最高机密，无可奉告！” …… 天命十年（1625年）九月初九，沈阳城。 今年是后金刚刚把都城从辽阳搬到沈阳的第一年，这座浑河北岸的古城，此刻已经是一座萧条的旗人之城了。 自从天启元年（1621年）三月后金攻克沈阳后，城内的百姓可算是体会到了做亡国奴的滋味了。 城破以后，八旗照例先是纵兵大略，将城内百姓洗劫一空，稍有不从者挥刀相向，城内顿时尸横遍野，几成人间炼狱！ 洗劫结束后，一座繁华的辽东重镇名城，还活着的百姓只剩下十之一二。 当年九月，后金在庄河之战中受挫，加上辽东各地的辽民不断反抗和偷袭，努尔哈赤放弃金复之地的同时，随即下令八旗骑兵四出，清剿辽民组成的反抗军，同时将后金控制区内重要城池里的汉人百姓尽数驱赶出去，霸占城市内的房屋。 这其中自然包括沈阳城，在八旗的屠刀下，城内仅存的百姓不得不离开里自己的房子，躲到城外自己搭窝棚。 新兴的后金政权当然也不会放过这些辽民劳动力。 努尔哈赤在稳定了辽南的防线后，立刻就在辽河平原“圈”了三十万垧地分配给了各旗旗丁，算是另类版的“计丁授田”了。 这么多土地，八旗兵当然不可能自己种，于是把汉人强制变成包衣阿哈，让他们为八旗主子耕田。 辽民们被后金剥夺了一切，但为了活下去，只能忍着血泪做了八旗兵的奴才，甚至还要把妻女献给主人享用……其中就包括据说是范仲淹后裔的范文程。 范文程其实早在万历四十六年（1618年），后金攻破抚顺时就被后金掳掠为奴，沈阳城破时，已经是为奴三年的“资深奴才”了。 他是沈阳的生员，是读书人，祖父还是沈阳卫指挥同知，一开始自然是受不了这种屈辱，但是八旗兵在萨尔浒和辽沈之战的所向无敌，慢慢征服了这个年轻人的心智。 就像数百年前被女真和蒙古征服的儒家士大夫和读书人一样，他也开始觉得努尔哈赤有王气，后金有割据一方甚至问鼎天下的可能。 不管怎样，范文程开始真心实意地为八旗主子卖命，以期有朝一日能够得到重用，让自己当个奴上奴。 金榜题名给朱家当臣子，也是给人卖命，给天命汗当奴才，也是卖命，卖给谁不是卖呢？ 可惜，老汗努尔哈赤非常忌惮汉人，此时的后金不兴文治，也不懂得马上可得天下，但不可治天下的道理，一点也不爱惜读书人，范文程的卖力表现，根本就无人关注。 直到辽南的东华人越来越嚣张，八旗旗丁在与其交手的过程中损失越来越大。 范文程的主子，一个叫阿尔布尼的镶红旗贵人也在熊岳河之战中，被东华人的大天雷给炸得尸骨无存！ 因为长得比较好看和聪明，范文程非常走运地被女主人——一个蒙古壮妇看中，花钱托关系给他运作了半个前程，让他加入了新编的青旗汉军，自此范文程总算是有机会崭露头角了。 负责整编青旗汉军的四贝勒黄台吉很看重汉人，还在青旗汉军设置了一个选贤处衙门，专门招募识文断字又会说女真话的汉人做随军笔贴式。 以范文程的文化水平，自然通过了考试，还考了第一名！ 他也因此黄台吉亲自召见，一番交谈下，范文程只觉得自己遇到英主了！ 如果四贝勒能继承老汗的位置……大金必能入关灭了文恬武嬉的朱明！ 只是，如今大金的敌手，可不止朱明一个，还有泛海而来占据辽南的东华人，而四贝勒，现在还不是大汗呢！ “……宪斗兄！何故叹息呢？” 沈阳城南的汉军青旗衙门内，一个三十岁出头，头戴瓜帽的笔贴式见范文程坐在那里叹息不止，笑着问道。 “……自是为我大金而忧心！” 范文程放下手中的笔，看向对面那个唇红齿白的中年笔贴式，拱手道：“公甫！我想来想去，也没有想到对付东贼的好法子！ 若是主子领了大汗的命令，秋收后要带青旗汉军南攻，怕是要吃大亏啊！” 那被范文程叫做公甫的，自然又一个被后金俘虏，然后当了汉奸的宁完我了。 这次黄台吉整编青旗汉军，是要选拔出愿意为后金效力的汉人能人智士，宁完我是聪明人，同样通过考试得了个笔贴式。 听了范文程的话，宁完我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见，如今整个后金上下，谁不知道南边的东华人很不好对付。 庄河和熊岳河两仗，八旗各家各户谁家没死几个亲戚？ 去年冬天两蓝旗数千骑兵以几倍优势包围东华人，也没能打垮那一千五百火枪兵，反而让人家用枪炮给打死一千！ 大家嘴上不说，心里都怕了再去找东华人的麻烦，这次老汗如果要带着青旗汉军南下……恐怕要损失惨重！ 下面的汉军死一些无所谓，可要是自家主子当不上大汗，那可就糟糕了！ 宁完我和范文程还有不少被黄台吉提拔的汉人刚刚体会到被重视的感觉，可不希望再坠入深渊！ “宪斗兄……我倒是有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宁完我咬咬牙，见四处无人，便压低声音道：“既然去南边不行，那你我不如说服四贝勒，待秋收结束后申请领兵攻打明国！ 明军朽烂，不是我八旗精兵的敌手，想来定会大有斩获！ 如此不仅避去了南征损兵折将之忧，反而可以立功！” 范文程思索了一下，摇头道：“……眼下正是关键时刻！老汗自从年初开始就久卧病榻，说不定……到时候谁在老汗身边，谁就能占据主动啊！” 听了这话，宁完我神色一凛，是啊！ 去年冬天的塔山铺之败，气得老汗当场砍了一个甲喇额真的脑袋，然后又生了一场大病，今年开始身体就一直没有彻底好过，眼看着好像就要驾崩！ 而四大贝勒现在的合纵连横，就是在为那一天做准备，这时候离开权力中枢，说不定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可是偏偏老汗还坚持要在秋收后亲自带兵对东华人发动南征……这不是自找苦吃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糊涂了，真是让人为难。 范文程见宁完也没有好的办法，站起身说道：“……不管如何，我等还是要去提醒主子！绝不可轻易离开沈阳，也不可接下跟随南征的差事！” …… 与此同时，城东黄台吉的贝勒府邸内，宁完我和范文程的主子，后金和硕贝勒黄台吉，却早就有了自己的决断，他正在与青旗汉军都统李永芳，讨论该如何拿到西进前去防御明军的任务。 黄台吉看着对面的李永芳，坚定道： “……李额驸！父汗久病，却也不是我等臣下可以随意欺瞒的！南征一事，无论如何都要在秋收后执行，绝无更改！ 而以东贼火器之凶猛，此次南征多半是无甚收获，甚至损兵折将！因而你和本贝勒也绝不可以参与！” 李永芳闻言，蹙眉道：“可是贝勒……若是大汗点将于我？该当如何？” 黄台吉一笑，“此事易尔！额驸只须对父汗言，汉军火炮军初成，可以派十五门铁炮一千炮军南下助阵，但其余青旗汉军新编，战力不如八旗，不如前去辽西堵住可能发动进攻的明军……” 他说着，想到了这次一意孤行的南征必然会导致的损失，不由得叹道：“东贼是我大金的劲敌！却不是一场仓促的南征可以平灭的！ 父汗这次真是急切了……” 第297章 尽掠李朝!(4k) 努尔哈赤急了！ 他能不着急吗？ 自从东华人占据辽南，后金就陷入了两线作战，无论是西进还是南下，另一边总会发动策应进攻，让八旗疲于奔命，不能使出全力。 而且辽南的东华军并不是像明军人数众多的弱旅，反而是一支善使火器和水军的强兵！ 虽然人数不多，但八旗却拿东华军的火枪火炮没有办法，只能用人命去拼！ 可是偏偏八旗的弱点就是人口数量，这个八旗旗丁的人数就那么多，要是都拼光了，大金也就关门大吉了！ 如果想要摆脱这种被动的局面，就必须下定决心除掉其中一方！ 老奴思虑良久，发现似乎只有以倾国之力先灭了东贼，解除后顾之忧，大金才有继续崛起的希望。 不是他不想先捏软柿子，而是他很清楚，如果把主要力量用于进攻辽西的明军，辽南的东华军一定会发动大规模北伐，到时候老巢肯定不保！ 但是如果全力进攻辽南的东华人，明军却未必会真正使出全力发动进攻……辽西数万明军里，除了少量将领的亲兵家丁，不过就是几万饥一顿饱一顿的乞丐，有什么战斗力？ 辽西诸将也存着保存实力的心思，不肯拿出自己的家丁去拼，这就是大金的机会！ 不然等到明朝练的新军有了成效，东华军也越来越多，大金只能困在辽河平原一点点被两个敌人磨死！ 当然，努尔哈赤这次虽然做好了南下与东华人拼命的准备，但是战局不顺的话，他还有其他两个选择。 第一个就把东华人打疼，再他们议和，约定共同伐明。 在老奴看来，东华虽然与明国结盟，两国之间的关系却未必真的亲如一家，以明国那些儒生士大夫的愚蠢与短视，怎么会真心与东华人合作呢？ 他们恐怕巴不得看到大金与东贼两败俱伤！ 如今明国与东华不过是因为共同的敌人，加上明国小皇帝坚持，才有现在局面，一旦明国朝堂再起波澜……哼哼，两边闹翻是迟早的事！ 根据明国京城细作传来的消息，东华的水军在大东洋拦路收钱，还有帮助皇帝阉党建海关衙门敛财的行为，已经让那些自诩君子的江南士大夫们极度不满，要不是魏忠贤提着屠刀，还有东华的水师实在船坚炮利，这会儿大明朝廷已经闹出内乱了！ 而魏忠贤毕竟只是阉人，不可能长久，只要他失去天启小皇帝的信任，或者小皇帝有个闪失……直接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只是可惜，大金……却不能再等下去了！ “……老十二！此次你带十四和十五随老八去征讨内喀尔喀诸部，一定要多听多学！掌握住手上的兵马，记住！你们的敌人不是那帮蒙古王公贵人，而是支援内喀尔喀部的林丹巴图尔！ 他为了赏银与明国结盟，断我大金入关之路，必须将其除掉或者逐走！ 否则他日一旦有变……我大金连退往草原都不可得了！” 沈阳城内刚刚修建好的汗王宫内，努尔哈赤盘腿坐在炕上，正对自己的十二子——年纪只有二十岁的阿济格面授机宜……或者说，交代后事！ 至于大妃阿巴亥的另外两个儿子多尔衮和多铎，现在也在阿济格的身旁，这两个人一个十三岁，一个十二岁，虽然都很聪明，但是年纪太小了，交代也没有太大意义。 三日前，后金旗主贝勒会议上，努尔哈赤已经宣布要在十月初十，亲自率领六万八旗锐兵南征东贼、朝鲜！ 同时为了防备明朝和内喀尔喀蒙古进犯，又命四贝勒黄台吉领正白旗、阿济格领镶黄旗一部（十二个牛录）和一万五千青旗汉军前往辽西、科尔沁一线作战。 这次的南征，虽然已经将后金国内所有力量都动员起来了，但有熊岳河一战的阴影，老奴其实心里也很没底。 东华人的大天雷、火炮和远射程火枪真是太扎手了！好像是专门克制八旗这种以武勇和凶悍搏命的兵马似的。 再加上老奴今年开始身体一直不好，他觉得自己可能撑不到南征结束，于是就专门叫来了阿巴亥生的的三个儿子，向年纪最大有二十岁的阿济格交代几句。 本来他是属意多尔衮或者多铎继承自己的汗位，但如今的后金两面受敌，他好像也不久于人世，需要一个成熟的人来继承这份基业。 而四大贝勒中，大贝勒代善连儿子都不能相容，二贝勒阿敏人望差、三贝勒莽古尔泰头脑简单，似乎只有老八比较合适…… “……父汗放心！儿子一定好好跟八哥学！儿臣也祝父汗此次南征旗开得胜！”阿济格听了老奴的话，赶紧躬身答道，他早就盼着领兵历练了，听到可以出兵自然很高兴，对于努尔哈赤的忧虑倒没怎么在意。 “……旗开得胜？”老奴眯眼看了看年轻的阿济格，轻哼了一声，“十二，本汗考教考教你的军略，你说我大金此番南征，要如何用兵，才能得胜呢？” “这……”阿济格不知道自己怎么惹父汗生气了，不过他虽然没有指挥大型战役的经验，但是从小耳濡目染下，自身的军事能力也是不差的，于是便硬着头皮回答道： “……禀父汗！东贼火枪火炮凶猛，我八旗勇士也是肉体凡胎……自不可与之硬拼！ 但东贼的火枪阵适合于平原空旷之地，要是在山林之中，火炮火炮发挥出来的威力恐怕要大打折扣！ 庄河、熊岳河还有塔山铺三战，战场俱是平原，我八旗勇士的骑射无用武之地，要是将东贼引入辽南丘陵山林之中，袭而扰之，定可建功！ 况且东贼正兵人数远不及我，所谓民兵也只有三四成装备火器，若是能在辽南山地打一场……必能叫东贼损失惨重！” 努尔哈赤听完，看阿济格目光柔和了一些，但还是摇头道：“有东贼火枪兵在，山林之中八旗也未必就能胜之！ 东贼火枪内膛都拉了线，射程较弓箭远得多，要是有神射之人持东华火枪，百步之内几乎必中……尔以为我大金这几年为何不在辽南山林用兵？ 实在是得不偿失！ 一个汉人农夫拿一杆东华火枪训练二三月，战力就可比拟我大金百战之勇士……这如何拼得？” 老奴说着，不由得重重叹息一声，他这几年和东华人打下来，原来天命在身的心气，差不多也快给东华人磨平了。 东华人的火枪火炮与明朝的火器差距实在太大了，根本就是两个层次的！而且正好克制八旗的重甲战兵！ 无论是打平原还是山地，东华火枪就是比八旗的弓箭强！而且不是一星半点地强！ 是无法抗衡的强！ 要是一个八旗兵与一名手持火枪的东华兵捉对打，那只要躲过那一发铅弹，肯定是八旗兵赢！ 可是几百上千的八旗战兵对上东华的火枪兵，如果没有骑兵舍命遮护，恐怕会给人家打得全军覆没！ 所以老奴才会说要留一条通往草原的退路，因为东华骑兵虽然甚是精锐，但数量远远不足，不可能一路追到漠北草原。 只见努尔哈赤深吸一口气，好像下定决心似的板着面孔道：“……老十二！本汗此番南征，其实目标并不是与东贼硬碰硬！ 而是以三万重兵在辽南牵制东贼，同时以两万余骑兵东进兴京，再南下绕过镇江，走山路攻入朝鲜，尽掠此国财货子女！ 东贼兵少，虽有强大之水师，却也无力堵截我大军南下猎于朝鲜！ 只要得了朝鲜的百万子女丁壮和粮食财物，东贼再来攻打，就让朝鲜人上阵填壕挡炮便是！ ……哪怕他日抵挡不住退往海西或漠北，尔等也不愁没有奴仆可供驱使了！” …… 另一边，此时鸭绿水南岸的李朝上下，还不知道一场天倾之祸很快就要落在自己头上了。 与历史上李朝在大明后金之间首鼠两端瑟瑟发抖不同，如今的李朝虽然受制于东华，还被迫开放了江华岛和釜山口岸，让东华商人购地通商。 但占据辽南的东华军，确实也挡住了凶残的后金八旗，让李朝上下可以安枕。 而东华人带来的土豆藩属和玉米等高产作物，也让朝\/鲜国内的粮食比较充裕，可以出口更多稻米从东华人那里换取各类商品，所以李朝这几年的日子，居然过得还不错。 如今唯二让朝鲜大王李倧发愁的，可能就是大明爸爸不认他的篡位，以及在朝\/鲜国内兴起的“东学”思潮这两桩事了！ 前者自不必提，大明天朝的承认，是朝鲜王位合法性的主要来源，理论上如果大明不册封李倧，那他就一直就是篡逆。 这个册封一天没办好手续，让李倧觉得屁股底下的位置一直不稳。 而东学思潮，听名字就是东华人带来的一系列思想文化作用在李朝的产物。 李朝这两百多年来处处学习大明，但是这个国家实际上的统治者——两班贵族，早就已经完成了对朝\/鲜的权力与财富的垄断！ 李朝底层的百姓如果不是两班，根本无法通过科举做官，而且整个国家多数的人口都是奴籍，连平民都不是！ 可以说，李朝百姓受到的封建压迫，比大明还要狠！ 李朝百姓的生活无比黑暗，根本看不到一点希望！ 在这种情况下，宣扬“神灵之下、人人平等、信奉盘古，灵魂永生”的盘古教会，自然在朝\/鲜的奴籍百姓中发展得极快！ 此外，因为热气球和各种科学小实验的广告营销，哪怕是李朝两班贵族内部的中人（小老婆生的），也有不少人对盘古道很感兴趣。 特别是盘古教义中，关于“一个人的灵魂的高贵与否，不取决于血统，而取决于德行”的论断，直接说到他们心坎里了！ 凭什么你是嫡长子就能当官继承家业，我是庶出我就只能当小吏？ 这完全没道理啊！ 什么？嫡庶有别是孔夫子说的？ 那孔夫子一定是个不能明辨是非的坏人！ 靠着反封建反压迫的思想和主张，盘古道迅速通过两个通商口岸在朝\/鲜境内传播，截止天启五年初，粗略信徒已经有数千人之多！ 他们大多生活在江华岛和釜山附近，靠着东华商人的雇佣和相关产业生活。 因为东华不承认奴隶制，哪怕是国家奴隶制——奴籍，也不承认，所以只要李朝境内的佃户农奴能逃到两个商业租借地境内，登个记就可以得到自由身份。 往后不管是去济州岛做工，还是去辽东挖矿，或者干脆在租借地找个苦力活，都要比在两班地主老爷那里饥一顿饱一顿的苦挨要强！ 盘古教东江教区的大部分朝\/鲜信徒，大部分都是这么逃来的。 而这，已经严重影响了两班贵族的利益，毕竟如果人人都去东华人那边做工，那谁给他们种地做工？ 如此无君无父，尊卑不分、大逆不道的思想，同样也激起了李朝儒家士大夫的强烈反对，他们纷纷上书李倧，要求禁绝盘古道！ 嗯……要不是东华战舰的大炮就架在海岸线上，要不是东华军一个旅就能打破汉城，要不是李朝也能从两个租借地的海关里分润到好处，李倧当然也想这么干。 毕竟盘古道宣扬的那一套，实在是对王权不利！ 大王和贱民的人格，怎么可以平等呢？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要分出谁是人上人，谁是贱民的啊！ 也不知道东华人到底是怎么想的，上下尊卑有序不好吗？ 天启五年十月二十日。 汉城，昌德宫仁政殿内，朝鲜三千里江山的主人李倧正在津津有味地翻阅秋赋的账目，一名宫人急匆匆跑进来，跪下禀告： “……大王！东人使者朴成焕求见！” 朴成焕？ 这家伙来干什么？ 莫不是要解海关税款来的？ 有可能，今年秋季的海关税款算日子也该送来了…… 李倧想到又可以收一笔钱，立刻挥挥手： “……召！” 不一会儿，那名宫人就引来一名身穿东华常礼服（西装）的中年人，此人正是在济州岛最先投靠东华，现在又成为东华驻李朝公使的朴成焕。 按理来说，朴成焕想要见到李倧可没那么容易，可是朴成焕代表的是强大的东华人，李倧怕有事耽搁了，所以特别下令朴成焕可以随时来见自己。 “……外使朴成焕，见过大王殿下！” 朴成焕看到李倧，也不下跪，只是微微躬身行了个叉手礼，就算了事。 李倧见状，心里苦笑，却也没有表现出来，反而挥手笑道： “……赐座！朴使何故求见寡人！” 朴成焕没有坐在宫人拿来的一张椅子上，也不过多寒暄，而是面色凝重地道：“……殿下！金州复兴港来信，后金十万大军已于十日前起兵南下，犯我边境！ 吕总督命我向贵国急购一批粮食，以为军用！” 第298章 软弱的国王 “……什么？” 李倧一惊，急忙站起身，脱口而出道：“后金大军又打过来了？你们能不能……” 他想问你们能不能挡得住，但想起高大帅的本事，又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东华军有高大帅和大天雷在，后金那帮蛮夷这回肯定也讨不了好，说不定这一仗东华军直接就能把后金给打垮！老奴直接给打死了也有可能！ 作为距离东华人最近的势力，李朝这几年也没少往东华的地盘上派出探子打探情况，李倧上位后，他的使者金判还参加过好几次东华军的什么“军事演习”。 他觉得凭借东华人的枪炮，挡住后金应该不成问题。 “……后金来攻，我朝鲜身为友邦，自然愿意鼎力相助！朴使尽可采买不超过三十万石粮食！” “那敝人就代吕总督高大帅谢过大王殿下了！”朴成焕点点头，大东华要买粮食，李倧他敢不答应吗？ 东华军实际上就是在帮李朝挡住了后金的侵略，李倧如果不出力出粮帮忙，还留着他干嘛？ “除了粮食，我东华还需要招募一批朝鲜的劳工到辽东做工，还请大王下令各地官府配合招工。 此次后金倾国来攻，高大帅已经下令动员预备役民兵整编入伍，因此各处矿山工坊劳工有些不足，需要至少两万青壮才能补足缺口……” 朴成焕又提出了要招劳工的要求，但是李倧却没像卖粮食那样痛快的答应。 他迟疑一下，为难地道：“朴使！寡人自是愿意为东华友邦提供帮助的，可……两班中人对国内人口逃逸一事本就有诸多怨言，如今又要拉走两万青壮……那些流言蜚语恐怕又要甚嚣尘上了！” 李倧这话说的吞吞吐吐，大概意思就是不想答应这一条，但是他不敢也不能直接拒绝，所以只好拿国内舆论物议说事。 他现在对东华人的态度，是又怕又敬，但实际上要比对大明还要恭顺小心……得罪大明，最多一直顶着篡逆的名头，说不定毛都不会掉一根。 但要是真的得罪东华人，李朝的国祚都有倾覆的危险！ 以东华人的霸道和枪炮之利，打破汉城可能只需要高大帅一个命令和一个月时间（他太高估自己手下的李朝军队了）！ 而这回，可不会有大明的援军来千里来救了……大明自己的坎还没有挺过去，哪还有余力管朝鲜的死活？ 更何况，国内拥立他的金鎏金自点等人与东华人关系密切，去年初的李适之乱也是借了驻扎江华岛的一团民兵，才轻松平定了下去，万一惹恼了东华人，李倧自己被废可能都是轻的！ 听到李倧话里拒绝的意思，朴成焕非常失礼地哼了一声，冷笑道：“殿下！汉城两班之中，谁敢对您发牢骚，对我大东华有怨言？ 是李元翼还是郑经世？ 请告诉我，我派人跟他们好好讲一讲道理！ 我大东华使用劳工又不是不给钱？以往招募的奴籍劳工，不是都给了补偿？ 现在又在饶舌，是欺我大东华守规矩吗？” “这……”李倧被怼得哑口无言，同时心里惊怒交加，这弱国之君，当得真是没甚滋味！ 不仅被臣子武将们架空了大部分权力，连外面的强权也不敢得罪……而且东华这个新晋的老大，也太不好伺候了！ 不过他现在毕竟是大王，这个王位还是要继续坐在屁股下面的，毕竟外面受气，关起门来总是能过过瘾…… 不！是卧薪尝胆！ 他忍着屈辱，无奈地道：“……朴使误会寡人了！李卿等人所言只是忧于国事，并非对东华不满……还是不用劳烦朴使了！ 招募劳工一事……就让金卿他们去办吧！” “请大王原谅在下的失礼……” 看到李倧服软，朴成焕也给了对方一个台阶，致歉道：“敝人身为大东华的外交官，同样也是为辽东战事忧心，是以刚才语气冒犯了！” 李倧心里恶心，但是却不得不装作大度地挥挥手，“不妨事！不妨事！朴使你……也是为国心切嘛！” 说着，他话题一转，开始要好处和补偿了。 “朴使你正好也在，江华岛和釜山两处海关的秋款是不是该交接了？ 另外，寡人委托吕总督向大明皇帝恳请的册封……可有消息传来？” 朴成焕见状，略一思索，就点头道：“回大王殿下，两处海关今年秋季的海关款，可能需要十一月下旬才能验算完毕，这个您不用担心，我东华一向尊重条约，有账目为凭，殿下的那一份银子不会少的！” “那就好！那就好！” 听说银子照给，李倧顿时觉得面前的朴成焕，也不是那么面目可憎了。 他还以为东华人会挪用两处海关税银，充做东华军的军费呢！ 看来这东华人霸道归霸道，还是挺讲信用的，以后或许可以在济州银行多存一点钱…… 自从去年大明和东华人合办的五处海关陆陆续建立起来，给大明皇帝和朝廷带来了百万两关税银之后。 刚刚借助东华人的火枪雇佣军平定了李适叛军的李倧，也在东华的军事压力和金鎏和金自点等人的提议下，效仿大明搞了两个“合资海关”。 有东华海军在朝鲜沿海缉私，有东华商人主动带头交税，海关收钱的效果还不错，按照平均百分之八的税率，每一季都能收个六七万两白银，分到李倧手里也有一两万了！ 至于其他的钱，除了维持海关的费用和东华人拿走的两成，其余的都分给了一批愿意向东华靠拢的两班反正功臣……这也是李倧不敢得罪朴成焕的一大原因，如果东华人联合这些家伙再废掉自己，其实也没什么难度！ 所以李倧才那么在乎大明的正式册封，有大明天子的承认，东华人和那帮乱臣贼子总该更顾忌一些吧？ 而他不知道的是，大明朝廷内部其实也有不少人想干脆认了李倧这个篡位的朝鲜大王，好强调一下大明对朝鲜的所有权！ 但是东江管委会的众人却不想明朝这么快就重新拉近与李朝之间的关系，于是就指示李仁军给魏忠贤送了重礼，要求对方尽量延缓册封李倧的进度…… 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软弱的李朝国王，才是东华所需要的！ 第299章 三岔河登陆(4k) 李倧答应卖粮出劳工的消息，很快就通过江华岛和复兴港之间的桨帆快船，送到了东江管委会战时联席会议的案头。 对此吕建成和高文亮这些对朝鲜比较熟悉的委员没有什么意外，但严家傲和楚云鹏却很吃惊。 东江管委会竟然能够随意要求李朝配合，这李朝难道就这么怂吗？ 听到几人的疑问，东华军参谋长张学毅笑着解释道：“……现在李倧的王位还没坐稳，底下参与政变拥立他的那些“反正功臣”，又有不少是我们的“合作伙伴”，再加上大明都和我们结盟了，李倧有意见也只能忍着。 不过……等他把稳定局面下来，可能就不会像现在这么老实了！” “……不老实就废了他！” 高文亮抖了抖烟灰，不屑地道：“……我记得李珲的一个女儿在济州岛上学，李倧实在不听话，我们就扶持这个女孩当朝鲜女王！ 李朝的那些两班贵族谁敢不服气，就以她的名义灭了！ 然后再推行新政改革，说不定这样还能让李朝老百姓的日子好过一些。” 宋维纶闻言笑道：“朝鲜女王……这确实是个好主意！谁娶了她，不就是继承了这个国家的王位吗？ 高司令，这个小郡主现在几岁了？” 高文亮想了下，摇头道：“四五岁吧？我也不太清楚，这事是情报保卫局张罗的……你问问松年吧！”说着他一指坐在高博身旁的李松年。 后者笑了笑，对众人介绍道：“……那丫头不是郡主，而是翁主，今年虚岁六岁，是李珲的昭仪尹氏所生。 我们本来没有计划把她扶持成女王，而是想当个牌坊，稳住那些入籍的李珲旧党，这些人在济州岛和宝岛买房置业后总是不安心，一个个像个宅男似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们养着这个丫头，多少能给他们提供一些安全感，让他们大胆消费。 不过……如果李倧真的不识抬举，支持这个丫头当女王的效果，肯定不如扶持其他王族宗室当傀儡！ 朝鲜毕竟是一个儒家社会，翁主继承王位当女王……有点太超前了！” 宋维纶摆摆手道：“超前也没什么，关键是我们有没有贯彻自己意志的能力！ 李朝是个典型的儒家农奴制弱国，统治阶层就是一批两班权贵，打服了他们，别说让一个女孩当女王，就算是要实行****，也没有任何问题！” “宋财神这话说的在理！” 高文亮一拍桌子，大笑道：“实力才是关键！枪杆子硬，说话才管用！ 同志们！ 这回后金看上去是打算和我们拼了！我们也必须使出全部的力气打赢这一仗！ 就算不能一鼓作气灭了后金……也要一战打断八旗的脊梁骨！ 让他们以后听到咱们的名字，就吓得逃跑！” 高大帅话音刚落，张学毅立刻赞同道：“没错！咱们目前的头等大事，还是要打赢这一仗！ 情报显示，除了去辽西和内蒙的两三万兵马，后金这次可算是把全部的兵力都压上来了！ 盖州北部的七座棱堡已经被包围了六个，镇江北部的凤凰城一线也有后金大兵，要是一个不小心，镇江的钢铁厂就有被占领的风险！ 盖州的蒋安和镇江的沈一石都已经把民兵全部发动起来了，这才将战线维持住……我看全面动员的速度还是要加快一些！ 不然就凭目前的不到四万的部队，总是不太保险！” 吕建成和严家傲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前者开口道：“我赞成加快动员，不用考虑经济影响了，各个城市内非核心生产岗位的民兵，全部复员入伍！ 另外海军方面，吉龙岛号可不可以载着两个旅或者更多陆军到辽河入海口附近登陆，直插后金的侧翼呢？” 严家傲见吕建成看向自己，想了想，点头道：“只要距离不是太远，应该没问题，但是需要备好大量登陆艇，吉龙岛号不能太过靠近海岸。” 高文亮和身旁的张学毅商量几句，抬头道：“陆军目前在盖州和镇江前线有两个火枪旅、三个骑兵团，以及两个民兵师。 第二期动员至少要再动员出五个民兵师，再与机动使用的两个火枪旅混编使用，总能凑够五六万军队。 吉龙岛号可以载着金州火枪旅和直属炮兵团火箭弹团，还有一个半火器化的民兵师北上。 我这次亲自出马，不打到沈阳城下，我就跟野猪皮姓！” …… 两天后。 复兴港海军码头，大队大队身穿土黄色军服的东华军士兵，扛着崭新的六六式线膛燧发枪，乘坐小艇登上了吉龙岛号。 这艘鲲鹏巨舰一开始确实吓到了这座城港口的市民，不过他们当得知这是大东华的海军旗舰后，这种恐惧又变成了自豪，每天都有很多人围在码头附近，欣赏着这艘“人类智慧和勇气的结晶”。 “人类智慧和勇气的结晶”这个评价，是东江管委会境内最大也是最权威的报纸《共和报》在评论文章中提出的，不知怎么，就成了复兴港上层人物的一致评价。 亨利·鲁宾船长倒是比较认同这个评价，因为他经过这两个月多月的观察，已经确定这艘船并不是魔法的产物，而是被东华人和盘古教称呼为“科学”的造物。 他认为，就像复兴港码头那两台使用烧煤炭产生蒸汽驱动的起重机那样，【幸运的岛龙号】，也是使用类似的自然现象并加以利用的机械。 只是他还不明白原理而已。 作为一名接受过犹太社区教育的犹太人，亨利·鲁宾并不缺乏知识，他已经意识到东华人哲学和科学知识体系，才是他们造出这艘诺亚方舟的力量源泉。 所以他果断地让大副安德森替自己指挥文森特号回巴达维亚报信，自己则留在了复兴港，跟随刚刚从东华本土来到东方的盘古教大主教兼学者崔钰，学习哲学和科学。 他有种预感，一旦自己学成回到欧洲，所有的欧洲大学都会抢着聘请自己担任教授！ “……真是伟大的一艘船！真是伟大的一次远征，愿上帝保佑他们战胜野蛮的鞑靼人，赢得这场战争的胜利！” 码头的海军观景台上，亨利·鲁宾看着吉龙岛号，由衷地赞叹道。 崔钰已经基本掌握了荷兰语和西班牙语，他瞥了一眼这个荷兰犹太船长，淡淡地道：“……他们会胜利的！ 但不是因为上帝的保佑，而是因为我们的军队拥有碾压性的火力优势！ 一个连合格的火绳枪都无法批量生产的国家，怎么可能战胜一支用大炮火箭弹和火枪武装的公民军队？ 亨利，我们之所以拥有力量，是因为我们掌握了更多盘古为宇宙中所有智慧生命设置的万物法则，而不是耶和华的保佑！ 耶稣先知的那些故事，只是人类懵懂时期为了点燃文明火花编造的……上帝，或者说宇宙的主宰盘古，祂并不是人类！ 祂也不会特别钟爱人类，我们必须掌握更多的知识，解开更多祂设下的迷题，灵魂才能升入祂的国度！” 这番亵渎上帝和圣经的言论，换做两个月前的亨利·鲁宾听到，肯定会不屑一顾，但现在他却没有反驳的欲望了……因为他自己心底里也开始动摇了！ 崔钰的老本行就是哲学和心理，唬住一个十七世纪的欧洲人还不是小菜一碟，何况他并不是空口无凭的阐述现代宇宙观，而是用实实在在的例子让亨利·鲁宾眼见为实。 最直观的证明就是一台专门用来观察星空的天文望远镜，还有一堆用开普勒定律和微积分以及极限概念，证明了椭圆轨道上的引力平方反比定律。 对于后者，亨利·鲁宾半懂不懂，但是天文望远镜确实让他清晰地看到了金星和木星！ “……主教阁下，抱歉，您说的或许有道理，但我还是坚持我对上帝的信仰！” 亨利·鲁宾犹豫一下，欠身说道。 事实是事实，信仰是信仰，所谓信仰，就是无论如何都要坚信的存在！ 亨利·鲁宾不是斯宾诺沙，他不敢冒着被犹太社区除名的风险改宗盘古教……除非，有足够的利益！ 崔钰不以为意地摇摇头，“……真理不需要人类信仰，因为它就在那里，背离真理和事实的人，一定会受到惩罚！ 亨利，我们人类自诩为万物之灵，实际上只是一群自大的可怜虫！ 一旦环境稍微出现变化，就有大批的人要陷入饥饿，而如果我们生存的星球出现比较大的变化，人类的灭绝几乎是必然！ 我们人类，在宇宙星空中的地位，恐怕只是未脱离母体的胎儿……” 崔钰平静地阐述着观点，亨利·鲁宾也静静地听着。 几声大炮的轰鸣声响起，吉龙岛号缓缓离开了码头，这艘搭载着近万人的巨舰没过多久，就消失在了码头。 “……主教阁下，我想给东印度公司的高层和本土的董事会写信，请他们派遣一些荷兰青年到东华本土和东方的学校里学习，不知道可以吗？” 在回去的路上，亨利·鲁宾终于向崔钰提出了自己的请求。 “……这需要本土的批准，不过我认为执委会应该会同意的，联合省是欧洲的主要大国，也是共和制国家，两国拥有着天然的共同之处，而且并没有利益冲突。 如果荷兰的大学允许我国学生也去学习，我想我们会派遣外交舰队去阿姆斯特丹与荷兰建立正式的外交关系的。” 崔钰当然一口答应下来，他这两个月跟亨利·鲁宾浪费口水是为什么？ 不就是为了对欧洲进行文化植入和文化影响力做铺垫嘛！ 这个时代的欧洲文艺复兴已经两三百年了，宗教改革（战争）也在如火如荼地进行中，但是科学革命，还尚未有质的突破。 这个时候正是积极施加影响力的好时机，以后东华舰队兵临欧洲的时候，欧洲有没有足够的带路党和精神东华人，全靠现在的布局了！ 留学生只是辅助，未来即将开展的“文化倾销”，才是重头戏！ 什么时候欧洲的知识分子和精英人人都会一口流利的汉语，都以身穿东华服饰欣赏东华艺术为荣，什么时候这场“文化胜利”战略，才算是达成了！ …… 吉龙岛号行驶离了复兴湾后，绕过旅顺半岛一路北上，第二天就到了辽河入海口。 如果不是晚上没有导航不敢快速航行，其实还可以更快一些的。 辽河入海口的河道现代叫做双台子河，位于营口市盘锦市境内，现在则叫做三岔河，其实河道要比现代更偏北一些。 三岔河口两岸如今名义上还是后金的地盘，时不时还有后金的骑兵巡逻，但经过东华海军前两次逆流而上的袭击，沿海五十多里的旗庄已经被后金完全放弃，村庄也被毁掉，水井被污染，人口全部被强制迁走，还在上游的河道内钉了木桩，以阻止东华的战船继续向上游前进…… 这一手倒是和历史上满清在东南搞的“沿海迁界”很像，直接把这里的生产力清零，东华军队就没有办法在当地获得任何补给了。 不得不说，这一招确实有效。 看到河口处一片荒芜，高文亮和严家傲商量过后，也只能下令先派一批登陆艇载着钢材木板在岸边修建简易码头，以便装卸火炮和火箭弹之类的大型武器。 跟随这些材料上岸的，还有一个营的火枪兵和六个炮兵小组，他们的任务是防备可能靠近的后金骑兵。 吉龙岛号上，高文亮放下高倍望远镜，对严家傲和张学毅说道： “……现在蒋安在南面打的比较苦，这次是努尔哈赤亲自带兵，盖州一线的八旗军可能超过三万，而且上来就是猛攻！ 后金这次出动也装备了火炮，没有平行攻城法和开花弹的情况下，盖州的那些小型棱堡虽然能守住，但八旗这次是真要拼命了，加上从辽西掳掠而来的炮灰包衣填壕，所以这一仗伤亡肯定也少不了！ 不过我们这边一登陆，后金肯定要分兵防御，盖州的压力就能减轻不少！” 严家傲问道：“……八旗分兵，咱们也分兵，高司令你这次有把握击败这三四万八旗兵吗？ 现在船上和上岸的火枪兵炮兵和掷弹兵民兵，加起来也才一万多一点，其中一半还是民兵，火枪才五千支……” 听到还严家傲的担忧，张学毅笑着为他解释道：“严司令你放心好了！咱们现在可不是当初熊岳河那会儿了，补充了重型火箭弹以后，咱们的火力打击能力强了一倍不止！ 就算没有火箭弹，单凭五千杆线膛燧发枪和三十六门火炮，这一仗咱们也赢定了！ 这火力配置，在欧洲都能单挑两三倍数量的莫里斯方阵了！” 高文亮闻言，却摇头道：“……还是不要掉以轻心，后金能在短短几年时间就铸造出相对实用的火炮，未必不会想出什么应对的办法……” 他说着，又看向严家傲，“严司令，你们海军最近几天的天气预报结果出来了吗？” 第300章 杀人!救人!(4k) “……最近两天应该不会下雨。”严家傲摘下海军帽，问道：“就算下雨，对战局的影响也不大吧？下雨天后金的弓箭也要受影响。” 高文亮摇头道：“我不是担心这个，我是担心雨天会拖慢我们进攻的脚步！” 他从军服上衣口袋里取出一张褶皱的辽东地图，指着上面道： “……三岔河口距离海州卫50公里，距离辽阳110公里，距离沈阳……快两百公里了！ 这么远的距离，我们还带着重武器，恶劣的天气会严重拖慢我们行军的速度……” 张学毅看了看地图，问道：“我们这次不是要阻击盖州北线的三万后金军吗？ 不把他们击败我们怎么北上？” 高文亮嘿嘿一笑，收起地图自信道：“我这几天仔细考虑过了，如果按照之前制定的计划，我们南下在盖州北部与后金大军决战……这一仗肯定能打赢！但是想全歼却几乎不可能！ 因为盖州第二骑兵团和我们的骑兵营人数太少，不可能将拥有骑大队骑兵的八旗兵追垮！ 而我不想放太多的八旗兵逃回辽阳和沈阳……所以，咱们登陆以后，不用管南边的盖州，而是全速行军，北上直插海州一线，截断他们补给和退路！ 船上有十多门24磅和36磅的攻城重炮，拿下海州辽阳和沈阳根本不费什么事！” 张学毅皱眉思索一下，发现了一个问题。“……可是就算我们用重炮轰塌了城墙，但后金可是全民皆兵，这几座城能够极限动员的守城兵力可能超过十万！ 这远远超过了我们……南面盖州的努尔哈赤得到消息。也一定会发了疯地想要回击，这么做太冒险了吧？” 高文亮看了看这位已经脱离一线很久的参谋长，摇头冷笑道：“谁说我们只有一万兵力？ 辽河平原上广大旗庄里的汉人包衣壮丁，不就是现成的兵源吗？” 说到这里，他的眼中闪过冷冽的寒光，抬手一指西面一望无际的辽河大平原，用淡漠的语气道： “这片土地，本来就是这几十万辽民的家园！是后金抢走了他们的土地，杀了他们的亲朋好友，还把活着的人变成了奴隶！ 这个血仇，需要他们自己来报！ 我们要做的，就是唤醒这些绝望麻木的人，让他们看到反抗的希望，辽河平原旗庄里的汉人包衣数量，怎么也应该有二三十万吧？ 这么多人，只要一半……不，有两三成的人肯跟咱们走，再给他们发一杆长枪，一副盔甲，仇恨就会驱使他们杀光一切奴役他们的侵略者！ 嘿嘿！ 我现在非常期待到时候那些八旗子弟看到自己家的庄园被烧毁，家人死绝时的表情了！” 听完的高文亮的话，严家傲和张学毅哪里还不明白高文亮想做什么？ 无非就是利用后金国内激烈的“主奴矛盾”，鼓动那些被压迫得不敢反抗的二三十万辽民，充当敢死队和炮灰，杀光欺压他们的旗人！ 这个办法，确实很有可行性，如今后金占据辽河平原还没几年，大多数被圈地为奴的辽民虽然迫于淫威不得不臣服，但是他们还没有完全认命！ 如果女真八旗真的是什么“满万不可敌”的天兵也就罢了，但实际上这些旗庄里的辽民或多或少都知道，八旗并不是什么天兵，至少他们打不过南面的东华人！ 尤其是熊岳河之战，真八旗死了那么多人，老奴如果不是跑得快，差点也让东华军的大天雷给收了去！ 这些消息根本就瞒不住，死去和失踪的旗人总不能不做个坟头吧？ 给这些旗人挖坟头和发丧的活儿，大都也是这些辽民包衣干的……谁还不知道女真八旗在南面吃了大亏？ “……可是万一他们不跟咱们走，反而帮后金怎么办？”张学毅想了想，还是觉得太冒险，他说道： “我查阅过情报保卫局送过来的后金内部情报，后金八旗手上的血债虽然罄竹难书，可是他们稳定下来后，确实也给底下的辽民包衣实际上分配了土地，也打击了地主…… 这些辽民虽然没有人身自由，但是旗人也不可能往死里折磨他们，因为他们是旗人的财产。 这有点像美国南北战争时的南方黑奴，虽然没有尊严，但是日子并不比大明的佃农难过，反而应该好过不少。 我们想解放他们，说不定还有很多人不愿意呢！” 高文亮闻言，脸色阴沉下来，沉默一会儿，他一拍栏杆，“所以我才说，只能发动一部分人！ 后金那里敢于反抗的人要么被杀，要么就南下逃到咱们这边了……剩下的不是顺民，就是没那么有种的……或者说沉默的大多数！ 不过，我其实也有办法发动他们！” “哦？什么办法？”严家傲好奇的问道，不过他心里其实已经隐隐猜到了高大帅的办法。 高文亮咧嘴一笑，从口袋摸出一盒卷烟，分别递给两人一根，然后才给自己点上。 “很简单！就是不给他们选择的机会！” 高文亮露出因为常年刷牙而依然洁白的两排牙齿，重重地吐出一口烟气。 “……咱们这回去后金的占领区，就是奔着杀人去的，就是奔着破坏去的，就是奔着动摇后金的统治根基去的！ 而后金这个国家的根基，现在无外乎就是那么十几万旗人男女老少，还有被他们压迫的二三十万辽民农奴。 如果我们让这些辽民人人手上都沾满了旗人老幼的血……他们想继续当后金的顺民，也没办法当啦！ 不管努尔哈赤还有黄台吉谁是后金的老大，都不可能再收留这些奴才，否则八旗自己就要造反了！ ……嗯！对了！这回咱们不仅要团结被压迫的辽民包衣，旗人内部也要分清楚，野猪皮建州本部的自然通通除掉，叶赫或者其他与建州有仇的女真人，或者蒙古人海西女真之类的人可以甄别出来，不用一棒子都打死。 包括汉人也是一样，那种铁杆汉奸和帮凶不用说，也是必须要杀掉的！ 同时纳投名状、诉苦会、吸纳爪牙和鼓励互相举报的工作，也要做好！ 总之，咱们这一趟，就是两件事，救人，和杀人！ 杀人也是救人！” …… 如今的东华军经过多年的严格训练，已经是一支非常专业高效的军队，只用了大半天时间，留有超过五千人成功登陆。 这五千人中，有近四千人是目前东华军中最精锐的三个旅之一的金州火枪掷弹兵旅。 这支部队装备有三千五百杆六六式燧发线膛枪、12门18磅（斤）重炮、24门9磅（斤）通用钢炮，以及三个火箭弹发射小组。 另外一千人则是一个骑枪营、一个管委会大本营直属重炮营和一个直属重型火箭弹营。 这五千人所拥有的强大火力，恐怕在这个世界都是独一档的，他们也是高大帅的信心来源。 接近傍晚的时候，来自吉龙岛号的充足物资和装备已经在简易码头附近堆成了一座小山，这些东西，就是这支辽河远征集群纵横后金腹地的物质保证。 晚上九点左右，人数近六千的民兵师也全部完成了登陆。 按照高大帅的命令，所有人轮换休息，明天一早沿着全速向海州卫的方向进发。 这样大规模的登陆行动，自然也瞒不过后金部署在附近的探骑，不过看到如同海上巨兽一样的大船和岸边迎风飘扬的高大帅帅旗，这支几十人的后金探骑掉头就跑。 不提那艘令人生畏的海上巨舰，单以“女真之敌”高大帅的赫赫凶名，他们就不敢在附近多待。 这几年死在高大帅手上的八旗勇士太多了，还是赶紧把这个坏消息禀告在盖州督战的天命大汗吧！ “……果然！高贼要从海上攻击我军侧翼！” 盖州岭前堡北约十五里，戒备森严的后金大营，后金天命汗的大帐内，努尔哈赤听到探马回报，不禁冷笑出声。 汗帐内的代善、莽古尔泰、萨哈廉和阿巴泰等后金贵族闻讯也是脸色各异。 东华军会用海军运兵突袭辽河口，他们都已经提前预料到了，当初出征的时候，后金高层内部就有等渤海海面结冰，海船不能通行后，再发动南征的声音。 不过努尔哈赤一言九鼎，还是决定十月就南征，因为再继续拖延的话，朝鲜的粮食就要被东华人全部买走了！ 十月刚刚收完粮食，正好一次全都抢走！ 不过努尔哈赤也不是没有防备，镶白旗旗主杜度（老奴长子褚英的长子）正领着十五个牛录的八旗兵和五千多汉军守在辽河海州一线，这么多兵马，就算不能将登陆的东华军赶下海，守住南征大军的后勤线总没问题吧？ “父汗！儿臣请求出战，帮助杜度阻挡东贼！” 三贝勒莽古尔泰见无人说话，咬咬牙，立刻下跪请战，其实他的正蓝旗在和东华军交战的时候尽吃瘪了，他现在真不想去跟人家硬碰硬，但是他去年在塔山铺一战时的表现，又实在有点丢人…… 四千多打一千多，还打输了，如果不是有熊岳河之败的先例在，那就不是丢人这么简单了，老奴说不定直接废了他的贝勒！ 不过如今的后金旗主几乎都吃过东华军的亏，所以塔山铺之战的失利，莽古尔泰和代善也就被罚了两个牛录而已。 “……父汗！儿臣也欲率兵北上……海州卫乃是我军粮草重地，万万不能有失啊！” 莽古尔泰一请战，代善也不得不站出来请战了，不过他地位比较高，所以更多的是担心杜度能不等守住海州后勤线……万一东华军没有南下为盖州解围，反而直扑海州卫，那可就糟糕了！ 后勤补给一旦被截断，前线的三万多大军又没办法在东华火枪骑兵和火枪兵的阻拦下南下抢劫粮食……东华军不是弱旅，真硬碰硬八旗也耗不过人家，说不定还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努尔哈赤嗯了一声，却对两人的请战不不置可否，反而看向了阿巴泰和代善的三子萨哈廉。 “老七！代善家的！你们怎么看？” 因为庶出一直当透明人的阿巴泰没想到会问到自己，他急忙思索了一下，才磕头恭谨道：“……父汗！儿臣觉得大贝勒的担心有道理！后勤重地绝对不能丢失！应该派兵回援！” 而萨哈廉今年才二十出头，他不像阿巴泰那么谨小慎微，见到大汗看向自己，咬牙道： “大汗！请恕孙儿直言！东贼的堡垒都是用什么钢条混凝土浇筑的，实在坚固异常！ 炮军的大炮短期内恐怕无法将其打破，此外，我八旗勇士的弓箭射程较之东贼火枪又远远不如，如此久顿坚城之下，南北都有东贼强兵，实非长久之计…… 不如，不如大军主力先撤回海州卫，再做打算吧！” 萨哈廉此言一出，汗帐内的气氛就是一滞，然后就是两声呵斥声。 “大胆！小子胆敢扰乱军心！”说话的是代善，这家伙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和所有成年的儿子都关系紧张，萨哈廉和他的关系，虽然没像岳托那样闹到父子刀兵相见的份上，但是也很冷淡，所以代善直接毫不犹豫地撇清关系。 “胡说！我大金天兵怎会被区区堡垒难住！”说声斥责来自莽古尔泰。 他心里其实也觉得萨哈廉的话没错，这都快半个月了，三万八旗大军是把几座盖州北面棱堡围住，但是也就这样了。 那二十几门费尽千辛万苦铸造的笨重火炮，根本轰不塌那几座小小的东华棱堡，反而还因为开炮次数过多，有两门当场炸膛，炸死了十好几个好不容易练出来的炮兵！ 同时南面盖州的东华军也在不断出击，连八旗对东贼最后的优势兵种——骑兵，也因为害怕被东华骑兵的黑枪打死，而在对阵中落入了下风…… 这仗，真的能再打下去了！ 努尔哈赤瞧见两人的反应，再看看一脸忧虑的萨哈廉和低头不语的阿巴泰，突然嗤笑道：“……尔等莫不是以为本汗真糊涂了不成？” 老奴说完，有些吃力地撑着扶手站起来，指着东南方向，冷哼道：“……我大金三万大军如今钉在此地，不是为了打赢东贼，而是为阿敏和岳托的大军争取掠尽朝鲜的时间！ 只要他们能把朝鲜抢干净了，这辽东之土……本汗让给东贼又何妨！！” 他说完这段让众人都惊骇不已的话，又喘了喘粗气，盯着几人继续道：“……我大金有东贼这一劫，非是人事，实乃天命！ 天命既不可违，本汗又何必强行逆天而行？难道非要等到事不可违，子孙凋散的那一天，才捶胸顿足不成？ 只要我八旗劲旅还在，我八旗十数万丁口仍在，天下之大，哪里不可去得？ 东华人要辽东，本汗给了！ 但彼辈能追逐我等到到蒙古、到漠北吗？不能！ 漠南蒙古诸部之主林丹巴图尔，有雄心壮志却无乃祖成吉思汗的才能，蒙古看似一统，实为四分五裂，待我大金掠取了朝鲜的精华，正好北上西近，取了漠南蒙古为家！ 而后大金再收蒙古壮士为爪牙，以骑兵入南朝宣、代等地，劫掠子女财货，岂不美哉？ 何苦与那东华人打生打死？空耗性命？” 第301章 大将军炮和黑枪(4k) 虽然努尔哈赤已经下了“战略转进”漠南草原的决心，但是他现在还不想这么快放弃这次南征。 因为他现在每坚持一天，阿敏和岳托就能在朝鲜抢到更多的粮食财物和人口……今后大金在草原上征伐和收买蒙古人，可全靠这次劫掠朝鲜的成果了！ 所以他最终决定先选择派莽古尔泰率领五千人，北上迟滞登陆东华军的脚步，以保护后勤线的安全。 是的，只是利用骑兵进行迟滞，不要求他彻底击败对方，因为那显然做不到，即便没有大天雷，东华军的火枪和火炮也是目前的八旗军所无法击败的。 努尔哈赤现在只想尽量拖延时间，他只能赌登陆的东华军是冲着自己率领的三万大军来的，而不是北上奔着海州辽阳而去……如果真是那样，他也不得不撤回去和敌人好好周转一番了！ 莽古尔泰率领五千人大部分是女真和蒙古人，其中有三千都是是骑兵，其余的是拥有十五门“大将军炮”的汉人炮兵和保护他们的步兵。 这些“大将军炮”本来是被努尔哈赤寄予厚望，广宁之战中他得到了不少明军炮兵和铁匠，再加上潜入辽南东华人那里的细作传回的火炮大致样式，花费了两年多时间和巨额材料——为此他搜刮了整个后金的铜钱和铜器，才勉强铸造出三十多门大将军炮。 可惜，大将军炮的实战效果让他很失望，不仅破不开东华人的堡垒，还频频炸膛…… 既然这些“大将军炮”无法打破东华人的棱堡，那还不如拿来对付在三岔河口登陆的东华军，努尔哈赤哪怕清楚自己不得不放弃辽东的基业，也想狠狠地给东华人一个教训！ 他要用这些火炮告诉那些东华人——不是只有你们才有火炮！ 八旗骑兵行军的速度很快，高大帅登陆的第三天上午，在塔山铺以西十多里附近，头戴避雷针头盔身穿棉甲的八旗骑兵，就和金州骑枪营的战士发生了交火。 确切地说，是金州骑枪营一个排的战士，用下马打黑枪的方式，单方面击退了人数超过他们三倍的后金骑兵！ 经过几年时间的磨合训练，东华军内的职业枪骑兵几乎人人都有一有好枪法，六六式燧发线膛枪的射程也远超弓箭，这就让陆军参谋处骑兵科的参谋们，总结出了一种对付后金骑兵这种低火力低射程善于肉搏的骑兵的新战法——下马打黑枪！ 简单来说，就是在用望远镜发现敌人的骑兵之后，不着急骑兵冲锋，而是先下马，利用燧发线膛枪的射程优势，先打上一到两轮的精确射击！ 骑兵的目标可比步兵大多了，不管是打中人还是打中了马，一个骑兵立刻就可以算作减员了。 另外，这么做的好处，还有惊吓敌人马匹，扰乱冲锋队形的作用……不过后来八旗兵也学会了包住战马的耳朵来排除干扰。 而在这样的火力压制下，除非是特别精锐，就是视死如归的那种精锐，否则一般情况下，八旗可能还没有冲到弓箭的射程内，就已经因为受不了伤亡而撤退了。 其实出现这种情况也不难理解，想想看，自己这边还没有冲到射箭的位置，前方的同伴就被黑枪打死打落了一小半，还是最勇敢冲在最前面的那部分人，看到这一幕，只要是个人就会心里打鼓！ 八旗兵确实比较精锐，八旗的马队骑兵更是精锐中的精锐，但是他们又不是t-800，吃亏吃得多了，这种明显是送死的事情，没有人会愿意做。 除非是上面下了死命令，或者自己一方的骑兵数量远远多于东华骑兵，不然现在八旗马队遇到东华骑兵，顶多是负责遮蔽下战场，或者利用地形进行埋伏，尽量争取打肉搏而已，根本不会嗷嗷叫地打马冲锋了……冲那么快，找死吗？ 这一回，北上支援的后金骑兵是接到了莽古尔泰探查情况的死命令，所以先头部队的这支马队只能硬着头皮冲了，结果不出所料地被打火枪死了五六十号人，不得不撤了回来。 “……这个莽古尔泰，来得倒是挺快的！” 高大帅骑在一匹白色蒙古马上面，看完骑兵营营长周运福传回来的作战汇报，将手上的战报递给身边同样骑马而行的中年壮汉。 “……刘少将，你也看看！后金高层你比较熟悉，我想知道莽古尔泰会直接上来就跟我们打吗？” 这位中年壮汉，正是改名刘尽忠的刘兴祚，他在从后金叛逃到辽南之前，已经混到了后金汉人的顶点，对后金贵族……也就是野猪皮一家那是再熟悉不过了，所以高大帅这次远征特意带上了他作为高级作战参谋，也算是让他有亲手报仇的机会。 ——他隐姓埋名的举动没能挽回他一双儿女和家人的生命，他的一个家丁戈什哈为了家人逃回了后金，带去了刘兴祚还活着的消息。 刘兴祚接过战报匆匆看过一遍，捋着胡须想了想，然后拱手道：“……回大帅！莽古尔泰此獠看似残暴冲动，实则内心颇有算计，也就是想的比较多！ 如果此次在三岔河登陆的是明军那般稀烂军队，莽古尔泰必然会毫不犹豫地发动进攻！ 但我大东华却几次将其击败，面对我们，他多半要仔细打探然后思量一番，才能做出决定！” “……这么说，他未必会立刻进攻我们了？”高文亮问道：“据抓住的俘虏交代，这次莽古尔泰北上带了五六千人，且大都是骑兵……可不能让他们跟在咱们屁股后面！” 刘兴祚思索一下，立刻想出了一个主意，“或许可以攻其必救，引莽古尔泰来攻，趁机将其重创！” 他指着东北的海州卫方向，对高大帅解释道：“……塔山铺到海州卫中间有许多旗庄，如今刚刚秋收不过一个月，想来有不少存粮。 大帅不妨继续直扑海州，而后出其不意回头击溃莽古尔泰！” 刘兴祚知道高大帅这次准备在辽东狠狠杀人，要在后金的腹地搅得天翻地覆，作为一个已经觉醒民族大义而且背负仇恨的汉人，他自然也非常兴奋和痛快！ 他不认为凭借高大帅这一万人马做不到这些……女真八旗的武勇对付明军或许很轻松，但是根本无法抗衡大东华的火枪火炮！ 在济州岛陆军军校高级将领培训班的时候，刘兴祚就已经明白了八旗军与东华军的差距有多大，如果非要比较，两者之间可能就像明军与八旗军的差距那样，已经不是简单的人数优势就可以弥补的！ 此战，东华军必胜！ 高文亮笑了笑，他心里也有将莽古尔泰这支援兵引过来消灭或击溃的打算，否则加上海州的守军，接下来想搞破坏裹挟和杀人，就有点麻烦了。 很快，高大帅让人叫来了临时负责指挥金州第三旅的张家伟和孟扬，以及几个作战参谋，制定了一个诱敌而击的作战计划，并要求他们立刻开始执行。 这种军事计划太过简单，以至于那几个作战参谋制定完以后，都不免有些担忧。 简短的军事会议后，那名军校最高，叫做王才岐的中校参谋主任留了下来，对高大帅敬完礼，犹豫地道：“司令！这个计划……会不会让我们作战意图太明显了！ 我军骑兵虽比后金骑兵精锐许多，但数量不足，未必能够完全遮护住战场，没有骑兵为火枪兵争取时间，也许会造成一定的士兵伤亡！” 高大帅看了看面前这个年纪只有二十五六岁的国字脸年轻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小王！你在金州旅待了快两年了吧？” 王才岐不明所以，但还是点头道：“是的！属下两年前结束连队实习，就在旅部做参谋了！” “嗯！军人老在参谋部里写写画画可不行，这次打完，你就下部队带一个营吧！” 高大帅的话，顿时让王才岐面色一喜，“旅部作战参谋室主任”听上去也是团级干部，但是实权可能还不如营长，直接管理的人，撑死也就十几个各类参谋和分属的旅部警卫排。 而营长可是实打实的管理四五百大兵！ 如今随着每年两百多名军校生的不断毕业，东华军内部的实权位置已经变得紧缺起来，对他这样的高级参谋来说，在部队当营头也是难得的机会。 而按照东华军的升迁条例，既有参谋经验又有带部队经历的校级军官，如果再立有战功的话，当上将军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多谢司令栽培！属下必不辜负司令信任！”王才岐抬手郑重地敬了个军礼，真心感谢高大帅的提拔。 高大帅摆摆手，他打完这一仗就回本土了，顺手提拔一下人才，也是做个人情。 “我现在回答你刚才的问题……也算是我对你的提醒吧！” 他看着面前的年轻人，认真地说道：“你在军校里学到的知识和技能，可能是如何最大程度地利用武器的优势、利用地形的优势、利用战术的优势、利用组织度的优势去赢得战争，而尽可能地避免部队伤亡也是我们军队的核心理念之一。 这没有错，我们东华军必须要尊重每一个普通士兵的生命，这也是我们这个共和国存在的根基！ 一个不爱护人民和士兵生命的国家，人民和士兵也不会去爱它！ 但是！ 我要提醒你，作为军队的统帅，你必须得知道，现实并不完全是理论中那样，甚至有非常大的差异，现实中不存在有必胜把握的战争，因为那样的战争敌人根本不会跟你打，现实中也不存在完美的作战计划…… 现在我们面对的敌人，武器没有我们先进，组织度可能也不如我们，士气也比我们要差，他们唯一的优势，就是人数和骑兵比我们要多！ 所以这次的输赢对比，我们赢的概率会大一些，敌人应该也清楚这一点，所以，我们双方都会试图利用自己的优势去攻击对方的劣势。 而我们现在必须要主动吸引他们过来打，至于可能造成的一些损失……和胜利比起来，其实是可以接受的！” 他说到这里，拍了下王才岐的肩膀，安慰道：“我很高兴你能够用人员伤亡的视角出发审视作战计划，这说明你在精神上是一个真正的东华人！ 我为你骄傲！ 现在去吧！和你手下的小伙子们帮我碾碎那帮八旗兵的骨头！ 我要让他们知道，谁才是真正百战百胜的天兵！” …… 和刘兴祚猜测得差不多，莽古尔泰发现塔山铺附近的东华军后，并没有选择直接进攻，而是选择了缓进求援。 在听到老汗有放弃辽东躲避东华人的想法以后，他自然而然也产生了一些自己的想法。 的确，东华人火器凶猛，而且非常擅长训练军队，短短几年时间，东华人的步兵骑兵的战力就已经赶上甚至超越了八旗，这显然是个非常难缠的敌人！ 更可怕的是，东华人是从海上而来，只要没办法对付东华的水师，大金哪怕拼尽全力重创了他们，来自海上源源不断的东华军，还是能继续与大金为敌！ 所以老汗的选择没有错，这样的敌人，大金……确实招惹不起，也没必要继续和他们对耗！ 西面的蒙古和明朝哪一个不是好捏的软柿子？以八旗勇士的战力，就算舍弃辽东，只要没有遭遇毁灭性的打击，内部也还能团结，大金就还可以做草原霸主！ 再加上从东华人那里学到的火炮和火枪等新战法，将来还可以攻入宣府大同和河套一带，靠撕咬吞食明朝的血肉重新壮大！ 以东华人目前的兵力，三五年之内恐怕都不会将力量延伸到那里，这就是大金的机会！ 而想要在这个过程中维持在八旗内部的地位，甚至……更进一步！莽古尔泰知道自己现在必须保存好实力！ 从辽东撤退到草原，说得轻松，但实际上哪有那么简单？ 就算阿敏和岳托从朝鲜那里抢掠了大批粮食财物和人口回来，东华人难道会眼睁睁看着八旗将这些东西和人口带走吗？ 大金肯定有人需要断后，从而为辽东各地的八旗家属们撤退争取时间，而一旦在这个过程中将自己的实力拼光，等老汗一死……哼哼，汗位的归属问题如果谈不拢，说不定就是一场火并！ 到时候没有实力就只能沦为他人的附庸，莽古尔泰可不想当别人的狗，所以他现在不能让自己正蓝旗与东华人硬拼，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老汗马上率领大军北上！ 此番南征的八旗兵马除去万余汉军，八旗旗丁总有两万八千，其中近万人拥有战马和代步的驮马。 有这么多马，哪怕与东华人的作战失利，也能逃出大半，而谁先回到辽东各个旗庄里扩充整合兵马，保存最多的实力，谁就能在未来的汗位争夺中占据优势。 想明白这些，莽古尔泰觉得，自己才是整个大金最聪明的人！ 第302章 惩罚营和灭虏营(4k) 杜度在女真语里的意思是鸠，一种喜欢在林间发出清脆叫声的灵巧小鸟，不过爱新觉罗·杜度本人，其实是个身材矮壮的中年人。 他是努尔哈赤长子褚英的第一个儿子，如果不是他爹褚英不肯跟爷爷努尔哈赤造明朝的反，按照嫡长子继位的原则，杜度其实有很大希望在未来继承努尔哈赤汗位。 当然了，建州女真政权的部落政治色彩比较浓重，没有本事的话也未必就能继承汗位，包括后来的满清，继位的也普遍不是宗法意义上的嫡长子。 此时，海州卫军衙内，杜度正面色阴沉地听着手下人的议论。 一名叫做赫里舍·希福、在后金里比较少见的四十多岁文官面带忧虑地向杜度建议道： “……贝勒！我看还是把城外的兵马都撤回来，然后据城而守等待大汗的援兵吧！东贼火炮黑枪马队可不好对付，去年正红旗和正蓝旗的就吃了大亏！ 现在海州卫这里储存着大批粮草……我军一旦有失，怕是连城都守不住了！” 他话音刚落，一名年轻一些身披铠甲的武将立刻大声反驳道： “……大汗命我等护住粮道，怎能不战而退到城内？这是怯战！ 而且那些该死的东贼竟然胆敢屠我旗庄……此仇怎能不报？ 贝勒！就让我出城会一会东贼吧！” 赫里舍·希福闻言，猛地瞪了这人一眼，深吸一口气，大声道：“瓜尔佳家的！你自己想送死！没人拦着你！ 但我大金绝不能失去海州城的粮草！ 没了这些粮食，大汗南征回来吃什么？难道你想让我八旗的勇士饿肚子吗？” 原来刚才请战的是镶黄旗的瓜尔佳·卫齐，他是后金开国功臣费英东的九弟，本人也算一员勇将。 他现在是海州卫备御，手下有三个牛录骑兵，但没有和东华军打过，没有吃过亏，自然不想放过这个在他眼中立功的机会。 赫里舍·希福的辈分大一些，也知道八旗在历次战争中都没有从东华军那里占到什么便宜，所以坚决不同意出城和南面的东华军打野战，而是主张退回城内坚守，他知道努尔哈赤得到消息后，一定会派援军北上，只要坚持到那个时候，海州城就算保住了。 听着两人的争论，杜度皱眉沉思良久，最后还是决定支持瓜尔佳·卫齐，倒不是他觉得凭借海州这六千多人能打赢登陆的近万东华军，而是卫齐的一句话提醒了他。 他不能让自己被贴上怯战懦弱的标签！ 如果连出城打一架的勇气都没有，不仅其他贝勒和重臣会轻视他，连手下镶白旗的旗丁都不会在心里继续尊敬他！ 这个结果，要比他派兵出战然后损失一些八旗勇士更糟糕！ 所以杜度看了赫里舍·希福一眼，站起身，提气道：“……本贝勒决定了！既然东贼胆敢深入我大金国土，我若不派兵出战，岂不是怕了那高贼不成？ ……卫齐！” “奴才在！！” 瓜尔佳·卫齐精神一振，立刻跪下。 “……你现在点齐千五马队，出城接应各处庄子里老幼，若是遇到东贼骑兵……就试一试他们的本事！” “嗻！！”卫齐大声应诺，毫不犹豫地站起身，拿起头盔准备出战去了，临走时还得意地看了赫里舍·希福一眼，似乎在说你个懦弱的老家伙看看，杜度贝勒还是听我的！ “……唉～！” 赫里舍·希福嘴巴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长叹一声。 作为后金重臣群体中的一员，他如何不知眼下的大金国，已经走到了决定命运的十字路口？ 如果这次南征能够从朝鲜捞到足够的油水，并且打退东华人，那尚且有转圜的余地。 可要是大汗亲率领的数万大军有个闪失…… “贝勒……”他想到糟糕处，咬咬牙，刚想再劝劝，杜度已经抬手阻止了他。 “不必再说了，大学士（希福是后金弘文院大学士）！”杜度摇头道：“卫齐带走了三个牛录，但还有五千人守城！ 我大金的勇士，绝不是南朝那种只能躲在城墙后面的的缩头乌龟！ 至少我们不能什么都不做……你明白吗？” “……奴才明白！” 事关杜度的面子，希福还能说什么？ 他只能期盼卫齐能多带点人回来了！ 另一边，瓜尔佳·卫齐出了军衙，在两个包衣奴才的帮助下翻身上马，很快就在城内点齐了三个牛录大约1300名骑兵，最后沿着海州城内被逃难人群挤满的街道，缓缓出了城。 ——因为东华军这几天执行的“解放阿哈包衣”的政策，海州卫西部大部分没有足够武装的旗庄，都被血洗了一遍！ 旗人、包衣人、阿哈农奴、蒙古人，海西女真和非建州部都被甄别出来，先是公审，然后诉苦，接着就是让所有可以免于死罪的人，亲手把刀子捅进那些旗人贵人身体内！ 再吃掉他们的一小块肉！ 做完这些，这些人最后就可以获得一个加入惩罚营（由蒙古人和非建州部无严重血债的女真人组成）和灭虏营（汉人组成）的资格，这意味着他们能够以东华军仆从军的身份，继续活下去。 出乎高大帅预料，这两支仆从军以令人惊讶的速度，适应了自己的新发型（就是剃掉金钱鼠尾变光头）和新身份。 他们毫不犹豫地带领东华军攻破了更远的旗庄，然后带头杀掉旗庄里面的贵人全家……灭虏营的汉人这么积极并不奇怪，他们与后金本来就有血海深仇，现在有机会当然不会放过。 可由蒙古人非建州部女真组成的惩罚营士兵也非常积极，甚至积极得过分了，确实超过很多人的预料。 海州城西三十里，大约后世鞍山市海城牛庄镇附近。 这里的镶黄旗旗庄刚刚被一个团的东华火枪兵和两个灭虏营和惩罚营打破，庄子里到处都是哭喊声和叫骂声，偶尔还能听到手榴弹在房间里爆炸的闷声…… 不过任凭旗庄里的旗丁和旗人壮妇如何拼死反抗，在接近五百多名身披盔甲（就是胸甲加头盔），手持长刀弓箭和手榴弹的惩罚营士兵的面前，结果都已经注定！ 投降的或许还可以活下去，继续抵抗只有死路一条！ 当然，这种脏活都是灭虏营和惩罚营做的，东华军的士兵只是负责押阵，并确保这些人把活“干到位”。 但显然有人对高大帅要求的理解出现了一些偏差，稍后进入旗庄查看情况的东华军宪兵参谋急匆匆汇报的情况，让高大帅很不满意。 “……那庆！你为什么连婴儿都不放过？我不是告诉过你，八岁以下的孩子不能……你到底想干什么？” 高大帅脸色铁青地看着跪在地上磕头的一个光头壮汉，冷冷地问道。 这壮汉名叫哈达那拉·庆功，是原来海西女真哈达部的族人，哈达部内乱被努尔哈赤的建州部吞并后，他就加入了八旗，隶属正红旗，但是因为萨尔浒之战中受伤瘸了一条腿，所以只能在旗庄里当个管事。 五天前，东华军用火炮和天雷打破了他所在的旗庄，当着他的面处死了牛录额真全家。 当时会说汉话的哈达那拉·庆功趁机向东华军献出了牛录额真藏着的银子，得到了高大帅的赏识，还给他起了汉名叫那庆，并任命他当了惩罚一营的营长，负责统领纳了投名状的两百多蒙古和女真人…… 谁知道这家伙刚才攻破庄子后，居然连婴儿都不放过，就这么一会儿功夫，这处镶黄旗旗庄的所有旗人都被他给“处理”掉了！ 这家伙……刀也太快了！ 听说这个旗庄还是和硕贝勒黄台吉第一任大福晋的乌拉那拉氏娘家一支的……这下黄台吉肯定会恨死自己了吧？ 嗯，也不一定，黄台吉现在的老婆又不是乌拉那拉氏。 高大帅摸了摸胡子，心里八卦地想道。 “……奴才有罪！奴才该死！！” 听到高大帅的质问，那庆直接磕头认罪，邦邦邦地没几下额头上就是一片血印子！ 高大帅心里其实没那么生气，打仗嘛，哪有不死人的？何况要是后金攻破辽南的城市，城内的老百姓也都别想活……他现在只是想让那庆明白，必须要听话！ 让你干的事情你才能干！ 不听话的狗只能上餐桌！ “行了！别磕了！老子又不是努尔哈赤！收起你主子奴才那套！站起来！站直了！ 小王……你给他找张酒精棉擦擦！” “……是！！” 一名警卫从口袋里摸出一块酒精棉递给那庆，后者心里大松了口气，爬起来接过抹了下额头，然后学着东华军官的模样站直了身体，但因为一条腿瘸了，所以看上去高低肩有些滑稽。 “现在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按照我的命令放过那些旗人老幼？你知道违抗军令的后果吗？” 高大帅几步走到那庆的面前，逼视他的眼睛，大声问道。 那庆被他看得冷汗直流，汗水淌到额头伤口处发疼发痒他也不敢动弹……他面前的是什么人啊？ 威震辽东的高大帅，八旗兵人家都是成千成千杀的！这一回大金就算不被高大帅灭了，也离吹灯拔蜡不远了……那庆只是一个有些狠勇的瘸子，所以仅仅坚持了两秒，就败下阵来，不敢继续直视高大帅虎狼一般的眼睛。 （其实这都是他脑补的错觉，高大帅其实就是个有些发福的中年大叔） “……报告大帅！奴……属下愿受处罚！但那些小崽子……千万不能留活口啊！ 否则十八年后……” “十八年后怎么？”高大帅冷冷地打断道：“十八年后这些人里再出个努尔哈赤？要用十几副破盔甲起兵？ 你觉得后金还有机会？” “……属下不敢！” 高大帅看他低头，突然一笑，用力拍了拍那庆的胸口，那还沾染着点点血渍的胸甲布套，在射进帐篷内阳光的映照下，蓬起了几团灰尘。 “……命令！惩罚一营代理营长那庆，违抗军令，撤去他的一切职务，其军衔降至临时上士！ 不过，念其作战勇猛，一心为公……作战时可以由他继续指挥惩罚一营，立功后可恢复原来的军衔！” 高大帅对参谋吩咐完，看向了面露喜色的那庆，“那上士，这个处理结果，你服气吗？” “服气服气！谢大帅给属下戴罪立功的机会！”那庆怎么会不服气，这分明就是没有惩罚！ 他以为要被抽鞭子打军棍呢，看来高大帅对自己做的事还是默许的…… “你也别高兴的太早！” 高大帅转身走了几步，又回头道：“惩罚营虽然是我东华军的二级部队，但是也必须按照我们的规则办！ 你回去之后，告诉你手底下的那些人！我们就算杀人！也要审判以后名正言顺地杀！老幼妇女，除了对我军有明显攻击行为的，不要对他们下手！ 现在我可以当你们还不太明白这些军规，但是以后谁敢不守军令……军事法庭的绞刑架等着他！ 你给我记住！我们不是后金那样的野蛮人，针对妇女儿童的虐杀是绝对不允许的！ 我可以明白告诉你，我们东华在海外占据了很多荒无人烟的土地，那些土地需要有人耕种挖矿和做工，所以哪怕是建州部的贵族家属，我们也能让他们贡献出自己的价值……一刀杀了虽然简单，但是太浪费了！ 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那庆腿虽然瘸，但并不苯，他脑袋里转了一圈，顿时明白了高大帅话里的意思……这不就是想把那些抓到的建州部娘们和狗崽子配到海外为奴吗？ 这东华高大帅，好狠的心肠啊！ 一辈子做没有出头之日的奴隶，那还不如早挨一刀投胎去呢！ 那庆心里佩服高大帅的狠心肠，面子上却连连点头：“是是！属下明白！一刀结果他们，确实太便宜了！ 属下一定告诉底下的人，不让他们随便杀人！” 这家伙到底明白啥了？ 高大帅瞥了那庆，想了想然后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个银质的阴阳鱼吊坠，递给对方：“……拿着！吴道师不在，但是这件事也不能再拖了，现在直接由我引你入道吧…… 那庆，你可愿意皈依盘古？” 第303章 土地是最好的激励(4k) 古今中外几乎所有民族都将战争视为一门艺术，因为能够决定胜负的因素太多，而且很多都不是人力可以干预的。 指挥战争的统帅只能尽量把能够做到的方面做到最好，以取得胜利。 比如军队的后勤，比如士兵的士气，比如武器，比如战术等等…… 而其中相当关键甚至决定性的因素，是天气！ 因为天气导致一场战争的结果出现了反转，甚至影响人类历史进程的例子，可谓比比皆是。 在中国有“大魔法师”刘秀在昆阳之战召唤陨石，以少胜多战胜王莽，日本在面对元军入侵时，也有所谓的神风保佑，元军战船被台风吹得全军覆没。 近代比较着名的例子，则是拿破仑的军队在俄国被寒冬击垮，几年后滑铁卢战役时，又天降暴雨，最终法兰西第一帝国覆灭—— 而这场暴雨的起因，却是因为受到1815年东印度群岛坦博拉火山爆发的影响，当年北半球天气出现了严重反常…… 这些例子说明，历史很多时候有其必然性，但也有偶然性。 当然，随着人类科技水平和改造自然的能力越强，这种偶然性将会逐渐让位于人类社会自身的其他因素，比如文化、科技和政治之类的…… 高大帅现在就非常讨厌这种由天气带来的偶然性，因为在他率领远征部队在辽河平原登陆的第六天，天上突然下起了持续三天的降雨！ 这虽然不会对远征部队造成致命的打击——东华军的火枪和火炮都有防雨装置，但还是大大影响了他席卷后金腹地的计划。 暴涨的河水导致很多地方无法搭建浮桥，只能临时用船只来渡河。 高大帅已经下令暂时停止攻打更北面的旗庄，转而开始着手整编人数已经超过四千的惩罚营和灭虏营的士兵。 这四千多人是他血洗海州卫旗庄得到的士兵，另外还有三万多老弱妇孺，其中大部分人辽东和辽西的汉人，还有一小部分投靠反正的女真人蒙古人。 家属被控制，再加上被逼纳了投名状，这四千士兵组成的八个灭虏营和四个惩罚营，也没有其他的路可以走，只能跟着高大帅了，至少在东华军局面严重恶化之前，还可以用着他们。 “……报告！骑兵营周营长有新的作战报告！骑兵营两个小时前与大约一千名八旗骑兵在海州城西南八点钟方向交战，骑兵营已经击退了对方……” 一名作战参谋急冒着细雨，急匆匆地走进了后院的作战室，将手上用铁瓶封好的战报，递给正盯着桌面上地图沉思的高大帅。 这里原来海州卫是某个王姓士绅家的大宅，后金快打过来时，这个王姓士绅以为可以投靠过去保住土地，心存侥幸没有跑路，结果他全家男丁金钱鼠尾都留了，后金的八旗老爷还是没放过他们一家！ 不仅几垧土地没了，连带着他们全家都成了旗人的包衣阿哈，被迫和他们家原来的佃户一起给八旗大爷种地……两三年下来，除了被某个旗人看上收为妾室，然后折磨疯了的王家小女儿，全家七八口人都已经入了土，真是让人唏嘘。 听还活着的原王家佃户们说，因为王员外一家死得实在太惨，这处大宅里晚上经常能听到鬼叫声，旗庄的八旗大爷也嫌弃这里晦气，干脆就将其作为仓库……直到三天前高大帅霸占了这个宅子充当作战指挥中心。 他是唯物主义者，不怕这个。 “……两个小时前？周运福现在哪里？” 高大帅接过战报瓶。一边打开瓶口，一边问道。 年轻参谋抹了一把脸上的冰凉的雨水，又朝外作战室内埋头工作的上司王才歧敬了礼，才回答道：“……司令！周营长没有猛追敌人，现在已经向指挥部这边撤退了。” “……嗯，回来也好！这鬼天气，不适合他们发挥！”高大帅匆匆看过战报，然后转头向身后的王才歧问道：“小王，海军那边的天气预报送来了吗？ 这雨还要下几天啊？” 王才歧这时放下笔，把桌子上的热水壶递给那名青年参谋让他喝点热水取暖，然后回答道：“早上就送到了，据说这雨还要下一天，明天下午差不多就可以放晴了……不过下雨之后道路泥泞，我们想按计划完成作战目标，恐怕有点困难了！” 高大帅看了眼面前这个济州军校长期班二期班的精英参谋，问道：“那备用作战预案呢？修改好了吗？” 王才歧点点头，指着刚才他俯首写的那些草稿，介绍道：“如果我们不以攻破辽阳沈阳这样的大城市为目标，而仅以消灭后金军队的有生力量，同时尽力削弱后金的统治基础，还是非常有机会实现的！” 他说着站起身，用手在桌面军用地图上辽河大平原的位置画了一个圈，“这片区域共有一百几十个八旗农庄，它们是后金军队赖以维持的基础，我们现在在海州卫附近攻破了十来个庄子，按照八旗的总人数看，其实已经算是重创后金了！ 而现在我们要面对的危险，其实还是南边由努尔哈赤率领的八旗主力，昨天他们就已经到了塔山铺北部……可能明天就会向我们进攻！” 高大帅闻言表情也认真起来，现在还下着雨，主要使用冷兵器的八旗兵战斗力可不会下降太多，如果他们想趁着下雨发动突袭决战，说不定还有一定概率爆种……难道是后金的气运，还没有完全消散，所以才下了这场雨？ 这个荒谬念头只在他脑海里闪过一瞬，然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高大帅是不信天命的，就算后金真有什么狗屁天命，他也要把这个野猪皮再摁进粪坑里！ 就在他准备下令部队严加防备的时候，又有一名上尉参谋面色焦急地大步闯进了作战室—— “……报告！！司令！海军严司令急信！后金……数万大军已于十二天前攻入朝鲜！一路如入无人之境！平安道已经沦陷！ 朝鲜国王已经向吕总督求救了！” “……什么？！！企训，你说后金……”王才歧猛地站了起来，拽着那参谋的胳膊失声问道：“……你说后金已经打进朝鲜了？！” 那名参谋用力点头，“大本营和严司令都认为这是后金的声东击西之计，他们真正的目标是朝鲜！” 一旁的高大帅确定自己被野猪皮耍了，不禁重重吐出了一句国骂： “草！！” …… 高大帅这边接到后金大军攻入朝鲜的消息时，李朝的国都汉城已经被阿敏岳托和德格类（努尔哈赤第十子）率领的两万多八旗兵和一万多朝鲜仆从军，给团团围住了。 这支“奇兵”十月初就悄悄从沈阳出发，一路沿着熟悉的辽东山路。回到了后金的兴京赫图阿拉（后世辽民新宾），然后就一路南下，绕过镇江，从上游渡过鸭绿江，没有什么难度就攻破了李朝北部重镇安州，并逼迫当地的两班贵族为八旗军提供粮草。 头脑聪明的岳托还说服了阿敏，开始学习东华人的政策，杀了一批抵抗的两班贵族，将他们的土地分给了贱籍的奴婢，并以土地财物为酬劳，从而迅速拉起了一支朝鲜仆从军。 老奴给他们的命令，是想尽一切办法掠夺朝鲜的人口、粮食和财富，光靠两万多八旗兵效率太低，再加上老奴也将躲避东华前往西进蒙古的想法很他们说了，因此三人也不在乎最后朝鲜会不会和后金结死仇……反正一切行动为抢劫为中心，毫不动摇！ 这一招的确非常有效，甚至让阿敏岳托和德格类感到惊喜的是，从安州南下的路上，都不用八旗兵怎么出马，朝鲜仆从军解决了大部分反抗力量，甚至在内应的配合下，平壤这座李朝北方最重要的城池，也被八旗军轻松拿下！ 平安道各地的贱籍奴婢们纷纷响应给八旗兵带路，攻破官衙，杀死县令和两班贵族……然后再重分土地、女人和财物，真是痛快极了！ 这一切顺利得，甚至让阿敏产生了就这么留在朝鲜，自立一国的想法！ 这其实也不是不可能！ 这次远征朝鲜，阿敏的镶蓝旗一共来了二十五个牛录，足足有八千多战兵，而岳托的镶红旗和德格类手上的兵马，加在一起也不如他，至于那三千多随军而来的汉军，当然也听二贝勒阿敏的。 而且李朝之弱，也超乎了阿敏的想象！ 统治数百上千万的人口的两班贵族，居然是一群毫无反抗能力的酒囊饭袋！ 除了跪地磕头和怒骂之外，竟然没有一个有能力纠集兵马进行抵抗的英雄！路上的遇到的山贼给他们造成的麻烦，甚至都比李朝的官军大！ 跟辽南那边扎手至极的东华人相比，李朝真是一颗又大又肥的软柿子啊！ 阿敏甚至想过，如果自己能够统治朝鲜，或许可以与东华人讲和，无论东华人想要什么通商口岸，海关、贸易或者贩卖奴隶之类的，他都可以谈！ 可惜……当他向岳托和德格类暗示自己想暂时滞留在朝鲜的想法后，两人都表示了坚决反对，尤其是岳托给出的几个理由，听起来非常有道理—— 首先，他们如果不及时带着粮食人口回去，大金国说不定就完蛋了！ 大金国完了，留在朝鲜的几人又怎么可能躲过东华军的进攻？ 其次，此番跟随出征的八旗勇士，可都没有带着家眷，他们三个要留在朝鲜，底下的人能答应吗？ 最后，如果他们带着大量的粮草回去，三人在大金的地位可就一下子上去了，大汗如果有一天驾崩，谁最有机会继承汗位？ 还不是功劳最大的阿敏本人？ 阿敏被说服了，只好按照原定计划，继续向南进攻，劫掠更多的财富和人口。 “……金成万，那里就是昌德宫？” 汉城北部，成千上万八旗骑兵排成军阵，爱新觉罗·阿敏骑在马上，手拿一杆安州金家献上的东华望远镜，意气风发地指着南面远远可见的宫殿群，大声向躬身站在马前，身穿镶蓝旗棉甲的中年军官问道。 “……回禀贝勒！此宫就是大……李朝大王的居停之所！” 金成万抬头看着那些殿宇，表情复杂地恭敬答道。 金成万出身义州金家的一支，但并不是嫡出，而是小妾生的庶子，也就是中人。 在李朝严格的嫡庶等级制度下，金成万的前途，虽然要比永无出头之日奴婢和平民好一些，但一辈子也只能做做小吏，想科举当文官，那是门也没有！ 所以他只能另辟蹊径，学习武艺兵法和女真话，试图以军功上位。 但两班贵族本来指的就是文武两班，李朝武人的上升通道，其实也是被垄断的，没有背景，没有出身，哪怕有什么军功，也轮不到他升官！ 不过，后金和东华人相继崛起，让他看到了自己的机会，只是还没等他下定决心去江华岛投靠东华人，后金大军就打进了朝鲜，他也成了俘虏。 在生与死面前，他只好自报家门投靠了阿敏贝勒……希望还能有机会逃走吧！ “嗯，倒是一座不错的大殿，不知道比之明朝皇帝的紫禁城如何？” 阿敏欣赏了一下昌德宫，觉得这才是真正的王者所在，沈阳城内修建的几座宫殿……还是太小家子气了！ 金万成抬头看了看面露贪婪之色的后金贝勒，想了想，介绍道：“……贝勒！在下听闻大明皇帝的紫禁城有一万间房，自然不是朝鲜大王的宫殿所能比拟的。” 阿敏听他了他的话，脸色一冷，突然没有预兆地挥舞马鞭狠狠抽在了金万成了脸上，后者的脸庞顿时就皮开肉绽，不由得跌倒在地，捂着脸痛呼起来！ “……你是什么东西？你是本贝勒的包衣人！奴才跟主子说话，不称奴才就是犯上！给你一鞭子是让你长长记性！” 这一鞭子抽得极狠，金万成痛得眼泪和鼻涕横流，右脸和额头的伤口处更是火辣辣地疼，他不敢反抗，连忙挣扎着跪地磕头，大声请罪。 “奴……奴才知错了！请主子赎罪！！” “哼！你没有在心里骂本贝勒吧？”阿敏瞥了一眼跪在地上颤抖的金万成，冷冷道。 金万成身体又是一颤，磕头磕得更猛了，“奴才不敢！奴才不敢……主子教训得是！主子教训得是！” 阿敏是努尔哈赤弟弟舒尔哈奇的儿子，亲身参与过女真诸部的统一战争，见过太多敌人和俘虏的神态，此刻怎么会看不出金万成心有愤懑？ 不过，对付这种人，他和后金高层都总结出来一套自己的法子，所以他突然一笑，翻身下马，亲手将浑身发抖的金万成搀扶起来，还伸手把他身上的草屑泥土拍掉，用无奈地语气说道： “……你莫要怪本贝勒狠心！我若今日不打醒你，来日你因为骄横犯了罪，到时候可就不是挨一鞭子，而是杀头了！ 我大金法度森严，容不得半点马虎……你待会儿去领着金疮药，好好擦擦，不要留下疤！ 不然日后做了将军，可没威严！” 第304章 热气球和江华岛租借地(4k) “……慕班，那些文件都按我的要求烧好了吗？” 此时，汉城东华公使馆内，十多个秘书和警卫脚步匆匆，正在收拾东西准备撤退。 二楼书房，朴成焕嘴上叼着一根香烟，对前来汇报的公使馆一等秘书问道。 “是的！公使先生，那些研判文件已经按您的要求烧了一半……” 那名秘书点点头，面上露出迟疑之色，最后还是朝坐在书桌后的朴成焕问道：“您为什么要这么做？虽然那些只是非机密的研判文件，可是……” “不用担心！”朴成焕用拿烟的手压了压，扯起嘴角露出一些笑意，解释道：“……我这么做，自然有我的道理！ 你在学校的时候应该听过，有时候让敌人按照我们希望的方式知道一些事，会达到更好的结果……” 他想了想，又从抽屉里翻出了一个文件袋，递给对方，“这份文件里也拿去处理一下，烧掉一角就可以……” 李慕班接过文件，看到文件袋上用红戳标注的“绝密”等级，还有那一行文件标题，顿时愣在了原地！ “……【海军：关于在东北亚以及朝鲜北部沿海建立若干武装据点的方案】！公使！！这……这是真的！”他猛地抬头，看向朴成焕。 后者吸了一口烟，点点头，“这确实是真的！只是现在保密等级没有那么高了。” “可是……”李慕班眼中犹疑未定，故意泄露机密文件……这可是背叛！ “我说了，我已经得到过局座的许可，拥有便宜行事的权力！这份文件让后金得到，对我们来说，并不是一件坏事！” 朴成焕有些不耐烦了，但是想到对方是情报学校和军事情报班毕业的精英，而且还得到了军方大佬张参谋长的赏识，也只好耐着性子继续解释，不然没有对方的作证，这件事也不太那么容易说清楚…… “……现在看样子汉城是守不住的，李朝的军队真是……太弱了！在管委会正式介入之前，我们这些人，有义务为将来的军事行动创造更有利的条件！” 朴成焕走到了玻璃窗边，低头看着楼下庭院里忙着烧毁文件的秘书和警卫，继续道：“……后金这次声东击西，不仅打得李朝措手不及，也让我们陷入了被动，至少我们在江华岛的军事力量，还不足以战胜数万后金八旗和朝鲜仆从军。 但我们不能让八旗在朝鲜长久立足，也不能让他们从朝鲜抢到太多东西……所以让他们误以为我们计划在朝鲜和海西女真的沿海建立据点，可以一定程度上分散他们的精力和注意力。 毕竟……大海属于伟大的东华海军！” 听完他的解释，李慕班心里悄悄松了口气，还好……要是对方真的想背叛，那自己还真不知道要不要使用最后措施！ “……我明白了！公使！我会做好这件事的！”他扬了扬手上的文件，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朴成焕抬手叫住了他，“热气球还有多久才能准备好？它能支撑我们飘出城外吗？” 李慕班停下脚步，回头自信的笑道，“请放心吧！公使馆里的煤油够我们飞七八个小时的，运气好的话，也许还能碰到沿着汉江而上，过来救援的海军战船…… 我们现在都是东华公民，沈总督不会抛弃我们的！” “这倒也是！”朴成焕点了下头，心中最后的一丝担心也消失了。 要说他不害怕包围汉城的后金大军，肯定是假的！ 那可是野蛮的鞑虏，没看朝鲜的大王李倧都已经提前丢下他的臣民，逃到了江华岛吗？ 如果不是职责所在，必须要帮助城内的东华籍商人离开汉城，他也早就撤离了，现在除了南面的汉江，汉城算是被八旗军三面包围了，只有使用热气球，才有把握平安离开。 不过他心里总是担心轻飘飘的热气球会从天上掉下来，平时教会组织的乘坐热气球活动，他一次也没有参加。 现在他只能祈求无所不能的圣主（部分信徒认为直呼盘古的名字是冒犯，所以代称为圣主）保佑自己可以顺利逃出去了…… …… “……呼～慕班！我们……我们现在飞出多远了！” 朴成焕觉得自己快无法呼吸了，他以前看报纸时，总觉得那些乘坐热气球下来后软脚瘫在地上的家伙是一群软蛋，没想到等他真的坐热气球升上天空，他才知道在热气球篮子里站起来，需要多大的勇气！ 这么高的地方要是掉下去……肯定会摔成肉泥吧？ “……公使，我们正在汉江的上空，现在风向比较合适……你瞧，越过那座山，我们就能到江华岛了！” 李慕班在热气球的吊篮里显得轻松自如，作为情报学校出身的精英，热气球的驾驶和使用技巧是需要掌握的基本能力之一，当然不会像朴成焕那样，害怕得缩在吊篮里不敢站起来。 李慕班回头时，看到吊篮里的另外两人气喘吁吁地在摇着螺旋桨叶扇，就对一个年纪大一些使馆秘书说道： “张大哥，你先休息一下吧！我和小于一起转桨！你来操纵方向！” “……好吧！那就辛苦你了！”这位张大哥头上全是汗珠，当下就把位置让给了李慕班，自己坐到了前面，开始推动连杆，操纵尾鳍。 李慕班其实也是第一次使用这种带螺旋桨叶扇的热气球，不过原理并不难理解，就是在原有热气球基础上，加装了需要两人手摇的螺旋桨和尾鳍，螺旋桨负责提供额外推力，而尾鳍则负责调整控制前进的方向。 虽然这种飞行方式的速度非常非常慢，但是只要煤油燃料足够，也没有遭遇恶劣的天气，热气球确实能飞行个上百里，如果风向合适的话，甚至还可以飞得更远！ 这就是圣主赐予的科学力量啊！ 李慕班和小于配合着，用力摇动螺旋桨扇叶，一边在心里想着。 大约三个小时后，热气球终于在燃料只剩下一小半的时候，飘到了江华岛南部的海面上，并且成功被附近的一艘东华商船救下来。 接近傍晚的时候，朴成焕和李慕班等人就来到江华岛东侧的东华商业租借地，镇江军区司令兼江华岛租借地总督（主任）沈一石立刻召见了他们。 “……汉城的情况怎么样？我已经派出了四艘武装运输船去接应你们，没想到你们竟然坐着热气球飞过来了…… 胆子够大！我佩服你们！” 江华岛租借地行政事务委员会大楼的一间豪华办公室内，身穿陆军军服的沈一石给坐在沙发上的两人挨个倒了一杯红酒，笑着说道。 见朴成焕没有说话的意思，李慕班坐直了身体，主动开口道：“……阁下！我……” “放轻松！放轻松，先喝一口酒压压惊！” “是！”李慕班依言拿起高脚杯喝了一口……果然还是有股酸味。 “阁下，我们在天上看到了您说的那几艘武装商船，有她们保护，公使馆的其他同事应该能够顺利脱身。 不过……” 李慕班认真地道：“不过汉城此刻恐怕已经陷落了！我们离开的时候，正好看到后金军队正在攻城，而李朝守军……毫无斗志，根本不可能守住那座城池！” 沈一石转了下手里的高脚杯，面色严肃起地点了下头，“这并不让人意外，如果是我，可能需要一千五百火枪兵和十门重炮就能攻破汉城！ 这个国家从上到下……都已经烂透了！ 国王没有才能，两班贵族只是一群会吃地租的寄生虫，武将和军队更是严重缺乏战斗力，连他们的人民……百姓，也全都是麻木的农奴！ 以前他们之所以没有灭亡，只是周围的敌人比他们还烂或者有大明的存在，即便这样，东瀛在三十年前也差点灭掉了这个国家！ 现在后金在李朝境内摧枯拉朽的表现，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两人听完沈一石的分析，都默默点头，不愧是沈总督，李朝现在可不就一副亡国之相吗？ 沈一石看到两人的反应，心里也在盘算着怎么更好地介入这场“金朝战争”。 是打着“抗金援朝”的名义，继续扶持李倧这个傀儡代理人？ 还是趁着这个机会……干脆吞并了李朝，将其变为殖民地！！ 两个选择，就是两套做法……必须现在做出决定！ 沈一石很清楚这一仗打得怎么样，将关系到自己未来在东江管委会的地位。 吕建成和高司令他们打完这场战争，就要回本土了，接替高司令位置的，肯定是楚云鹏或者张学毅，而执委会又要求所有公民在海外工作八年就必须回本土述职，留给自己的时间也不多了啊…… 朴成焕这时出声问道：“阁下！我们……现在怎么办？管委会吕总督和高司令有新的指示吗？” 沈一石摇摇头，“没有指示，高司令还在辽东战场，管委会也需要先应付进攻辽南的后金主力。 现在江华岛上只有一个加强火枪营和两个民兵营……码头上还有六艘武装运输船和二十多艘商船，以及一个连海军陆战队。 我已经派快船从镇江方面抽调两个团民兵了，大概五天之后就能到。” 朴成焕想了想，追问道：“……那李倧呢？他是什么想法？” 沈一石不屑地道：“他还能做什么？就是天天向我哭求，想借兵而已！ 不过他倒是挺狠的……逃跑的路上还不忘把前国王李珲给弄死，连他儿子都不放过！” 朴成焕急问道：“阁下！李珲死了吗？” 沈一石喝了口红酒，点头道：“死了！跟他一起被杀的还有他的儿子，据说是李倧当面逼着他们喝下的毒酒！” 李慕班摇头道：“……没想到这位大王的头脑这么清醒……总督阁下！他为了保住王位可以不择手段，我们对他也不能掉以轻心！” 朴成焕也劝道：“为帝王者，为了权力什么都能做！”他咬咬牙，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一样，“阁下！不知道江华岛上有多少逃过来的两班权贵？” 沈一石想了想，“十多家吧！和我们关系比较近的金鎏李贵金自点都跑过来了！ 你的意思是……” 朴成焕重重点头：“我东华可以出兵驱逐金兵，但必须剥夺掉李倧的权力！战后李朝的国政，都要由与我们关系亲近的重臣负责！ 两国之间的协议条约也需要重修！ 总之……今后的李朝，只有我东华的合作者才能掌权！” 沈一石惊讶地看了看面前这个一身西装的中年人……这家伙是朝鲜人吧？怎么这么往死里坑李朝？ 不过，这个建议倒是可以考虑。 李朝的王室和两班贵族经历了这场打击，已经没有拒绝的条件了，现在不加强对他们的控制，以后可就要后悔得拍大腿了！ “……我会考虑你的建议，嗯，明天我就见一见几家两班权贵和李倧！ 朴公使，你和他们熟悉，跟我一起吧！”沈一石指着了朴成焕，说道。 “是！” …… 自从江华岛东面的码头在两年多以前被开辟成了通商口岸和东华商业租借地，一大批“东华式”的混凝土和红砖建筑和楼房，就在这里拔地而起。 来自济州岛辽东大明和南洋的东华商船，带来了很多新鲜的商品，同时也对催生出了众多的劳动力和其他需求。 负责管理租借地的市政委员会也需要兴建军营、码头、教堂、市政厅仓库等基础设施，所以码头工人、建筑工人、旅馆服务员、仓库管理员、商铺餐馆伙计……以及青楼的姐儿，都非常紧缺。 又因为赚钱容易，而且租借地内的六百多亩土地内执行的是东华法律，治安也由东华的巡警和驻军负责，所以大批朝鲜的平民和贱籍奴婢，宁愿冒着淹死和被官府逮住的风险，也要抱着木板游到东华租借地。 东华法律不承认贱籍这回事，只要找到一份正式工，就能拿到租借地的劳工居民户籍，成了受到了东华法律保护下的治下之民，李朝的官府捕快也不敢过来拿人了！ 短短两年多时间，这里就从一片荒芜之地变成了人口超过四万的繁华所在，每个月都有大量朝鲜人涌入江华岛。 随着人数的增加，租借地内的治安也开始出现了恶化，大小黑帮开始如同雨后春笋般地出现，哪怕巡警和驻军定期组织清理，也不能将其完全消灭，因为租借地内的劳力市场是自由的，并且总有新来的人不想劳动，试图建立地下秩序，骑在其他人身上吸血…… 这种局面恐怕只有人口涌入的速度降低下来，才会自然消失。 但除了几个新来者聚集的“贫民窟”，租借地的治安总体来说还是不错的，特别是东华人居住的山脚富人区和商贸住宅区，这些地方拥有充足的持枪巡警在附近巡逻，没有小偷和强盗敢来这里挑衅总督阁下的威严。 避难的朝鲜大王李倧临时居住的地方，就是山脚富人区的一栋别墅。 这天中午，这里迎来了一位尊敬的客人。 第305章 被君主立宪(4k) 世界上什么事情最让人痛苦？ 是得到后再失去！ 比这更痛苦的呢？ 失而复得，然后再失去！ 李倧现在就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人！ 因为那个名叫沈一石的东华人，刚刚用平静地口吻向他宣布了一个事实。 他，李倧，以后不能再当那个大权在握的朝鲜大王了！ 李倧别墅内，装饰豪华的客厅里，壁炉里哔啵作响燃烧的炉火，使得室内温度不断升高，让人想要出汗，可是坐在壁炉旁沙发上的李倧，此刻只觉得浑身上下如坠入冰窖，他用愤怒中带着委屈的语气，颤声问道： “……沈，沈总督！寡人不明白！……这君主立宪制……难道真的能继续保我李氏江山数百年吗？ 寡人只知道，自古君王大权旁落，权臣把持朝政后，没有不变成谋朝篡位的…… 如果贵国执意如此，那……寡人宁愿退位！” 说到最后，李倧咬紧牙关盯着沈一石，心里已经下定了决心！ 他可不想最后被一杯毒酒给送了性命……虽然用同样的办法，亲自送亲叔叔和堂弟上路，但正因如此，他才害怕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 退位虽然说也很凄惨，但如果能托庇于东华人，想来总有个安稳的富家翁可做。 看看那些逃到济州岛的光海余孽，日子过得不也挺好吗的？ “……我想您误会我的意思了！尊敬的国王先生！” 沈一石看他激动的模样，翘起二郎腿，慢慢地吐了一个烟圈，微笑道：“我们并没有废黜您的意思，也不会容许您的臣子效仿您的祖先那样推翻您的王朝……那样做太不划算了！ 我之所以【建议】您主动放弃大部分权柄，把国政交给两班重臣组成的责任内阁，实行君主立宪，正是因为您实际上其实已经失去了国王的权柄……不是吗？” 此时客厅里只有沈一石李倧朴成焕和一名李倧的仆人，沈一石说着缓缓站起身，低头俯视着李氏王朝的大王。 “您觉得您之前和现在，能够有效控制您的军队吗？ 不！您不能！ 他们只是名义上效忠您！ 您觉得您能够自由支配国家的财政吗？ 不！您不能！各种收入和支出都有了固定的去处！ 您能够决定对于国家来说很关键的人事安排吗？ 或许吧！但您只能在有限的功臣和权贵中挑选合适的人……” 他说着摊手道：“瞧！您是朝鲜的国王，理论上朝鲜的一切都是您的，但实际上呢？ 您不过是一个两班贵族用来维护自身地位的代理人，一个幌子，一个牌坊，一个傀儡…… 有您坐在王位上，有李氏王朝这个名头存在，他们才能骑在奴婢和平民头上，享受子子孙孙的无穷富贵！” 看着脸色一阵白一阵红，好像下一刻就要爆发的李倧，沈一石也怕把他给气出毛病，所以他坐回了沙发，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 “很抱歉！我并没有侮辱您的意思！但我总要把话说清楚，免得您还心存幻想……我曾经听人说过，不能正确地认清自己，是大部分悲剧的根源！ 我不想您也变成一个可怜的悲剧角色！” 过了大概一两分钟，李倧最终并没有爆发，一个在逃亡路上还不忘除掉后患的人，在心性方面，已经胜过了绝大多数世间的庸夫。 但是他毕竟也是人，被这么赤.裸裸地羞辱和贬低，不可能一点没有反应。 “……呵！这么说……寡人还要谢谢你了，沈总督！”李倧咬着牙，几乎是从牙齿缝里挤出了这句话。 “不用谢！我们需要一个聪明的合作者，让您认清现实是我的义务！” 沈一石摆摆手，看着这个三十出头的一国之主，满意地笑了笑，继续之前的话题。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您现在背负着国王的责任和义务，却没有与之相匹配的权利和好处，这无疑是十分不公平的！ 顺便一提，其实大明皇帝的处境，也与您十分类似，但是他明智地选择了与我们合作，从而在利益集团那里中收回了一部分权利，这是值得您借鉴的经验。 现在摆在您面前的，同样有两条路。 第一条，学大明天子那样，借用外力和近臣，一步步收回手中的权利，做一个权力平衡游戏的高手，一个卓越的君主……但我很不幸地告诉您，我们不会允许您这样做！ 因为您想收回权力，就一定需要树立外部敌人和内部敌人，然后通过打倒和敌视这两者树立自己的威信……我们东华显然是最好的选择，而这将严重伤害我们和您之间的友谊。 至于第二条路，就是我之前跟您提到过的——君主立宪制！” 提到这个名词的时候，沈一石的脸上露出了玩味笑容。 经过昨夜的思考，他发现自己现在的处境，和当初的袁世凯比较类似，既要维持东华对朝鲜的强大影响力，又不能过分介入其中……因为暂时没有足够力量，而且要管理几百上千万人实在太麻烦！ 所以学习和运用先人的智慧经验，就成了最自然的选择。 欧洲最初的君主立宪制（就是英国啦），其实是一群发了财新兴资本家，以及与资本家媾和的权贵共同发力，用法律和国会限制了国王的权力，好让自己能够自由和快了地捞钱！ 现在套用到李朝这边，只不过是将英国的资产阶级和新贵族的角色，换成了受到东华影响和控制两班贵族以及买办而已。 而废掉了李倧名义上的权力，就意味着必须给那些两班贵族还有未来的买办势力立一个新规矩，同时拿捏住这些人的权力来源……君主立宪制，很明显就是一个绝佳的解决方案。 沈一石现在的条件要比袁大头好得多，所以他的解决方法也很巧妙一些。 “……所谓君主立宪制，简单来说，就是王在法下！ 将君主专制的权威，转变为法律权威，这听起来对君主不利，但是从长远来看，也保护了君主的安全！ 因为君主没有权力，就不用做事！ 不用做事，自然就不会做错！ 不会做错，就不用负责，没有责任……也就远离了王朝倾覆的危险！ 况且还有东华的军事力量为您提供安全保障，您尽管放心大胆地将国政交给两班重臣组成的责任内阁，一旦有人敢行不臣之举……我们会替您摆平他！！” 沈一石说出这段话的时候，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教唆别人放弃自己灵魂的魔鬼，又觉得自己现在已经有了宋维纶那个诈骗犯的几分功力，不过，他更认同自己在历史上的另外一个身份—— 【君主立宪制之父】！ 哈哈！也不知道不列颠岛上二十年后还会不会发生内战？ 克伦威尔又会不会成为护国主？ ……嗯，以后有机会，或许可以支持一下英格兰的共和革命！ 英格兰搞什么君主立宪啊！ 太妥协了！像法国佬那样，搞一搞能够杀得人头滚滚的大革命不好吗？ 沈一石思绪飘远的时候，对面坐着的李倧，同样体陷入了深深的纠结。 接受这个君主立宪，成为一个什么都不能插手的神像木偶？ 还是毫不妥协……然后被东华人联合那些两班权贵废黜？ 李倧心里苦涩至极，东华人其实并没有给自己留下选择的余地啊！ 或者说，只要他们想，怎么样都能达到自己的目的，只是区别在于选谁合作而已！ 而这出现这种局面的原因，又是什么呢？ 李倧在心里问了一下自己，而答案也是显而易见的—— 因为东华很强，非常强！而自己的国家……很弱！ 军事上后金三万大军就能将李氏朝鲜变成历史，东华军却能几次以少胜多战胜八旗军！ 财货方面，东华人同样非常富有，他们能生产出很多稀奇古怪但十分好用的东西，他们的商人非常精明却很愿意给官府交税，而东华海军，在大海上更是无有敌手！ 最关键的是，东华人身上有一种几乎肉眼可见的勃勃生机和活力！ 这是如今的大明和朝鲜都不具备的，也就只有极速崛起的后金，看上去有这种初兴之气，但两者之间却截然不同，后者是白山黑水中打磨出的穷凶极恶，而前者却是带着海上的腥风和商人的市侩，以及从未感受过的……自由和文明！ 东华……果真能替代大明，保住李氏数百年的王位吗？ …… 两周后，朝鲜国王李倧和江华岛总督沈一石，分别代表朝鲜王国和东华共和国，在《东华-朝鲜江华岛新约》的备忘录上签字。 然后这个新条约以最快的速度，被刚刚成立的朝鲜王国第一届临时责任内阁和东江管委会签字盖章批准。 两边都这么高效率，自然是因为双方都在条约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东朝新约》林林总总共有十九条。 第一条，东江管委会代表东华共和国执委会，承认李倧为朝鲜王国唯一合法的国王陛下，并与李倧本人与其合法继承人统治的朝鲜，建立长期军事互助同盟关系。 第二条，东华共和国拥有对李氏朝鲜的保护义务，使后者不受外国政府、军队和私人武装的入侵、干涉和骚扰。 东华有权在得到国王陛下和责任内阁同意的前提下，在朝.鲜境内建设军事基地，并利用其国土实施军事行动。 第三条，两国人民之间，拥有自由迁徙的权力。 第四条，两国协定关税，江华岛和釜山的海关机构由东江管委会派出的海关总监代管二十五年，两处海关每年需要按时向责任内阁和国王分别支付不低于100万两白银和15万两白银，每年需要递增百分之五，不足之数由东华方面补足。 第五条，朝鲜王国实行君主立宪制，并在东华顾问的帮助下成立负责任的内阁中枢，改善梳理王国的官僚机构，并在十年内废除贱籍和奴婢制度。 第六条，朝鲜王国不得禁止盘古教在境内的传播，但盘古教会的教士和本地信徒没有司法豁免权。 第七条、东华帮助朝鲜铸造自己的银元，并缴纳百分之十的铸币税，同时朝鲜王国允许东华银行在境内经营吸纳存款，贷款等业务，允许东华金币银币铜币等硬币，以及东华银行的银行券等商业票据在境内的流通使用。 第八条，江华岛全岛、舞衣岛、义州的东华商业租借地，将实行有别于朝鲜王国的法律，租借地内的司法、行政、警务和人员管理将按照东华法律和规定执行，朝鲜王国不得干涉。 第九条、两国互设使馆，并且派遣公使前往对方本土首都，以便进行外交活动，鉴于东华本土过于遥远，东华与朝鲜王国的外交活动由东江管委会代管。 第十条、东华将提供包括武器援助、物资帮助，军队直接参加战的方式，保护朝王国的主权不受侵犯，在战争期间，东华方面对朝鲜王国的军队和武装力量拥有管辖权和军事统帅权。 此过程所产生的军费开支，将由朝鲜王国负责支付其中的一半。 第十一条，东华将每年将接纳至少一百五十名留学生到东华的大学学习，并酌情提供基本生活保障和奖学金。 第十二条，东华船只拥有在朝鲜王国水域的合法通航权…… …… 从这些条款就不难看出，这是一份标准的不平等条约。 李倧和那帮逃难两班权贵的智商又没有问题，当然也能看得出来东华人的险恶用心，只是……形势比人强，他们不得不签下这份卖身契！ 因为两边谈判的时候，后金没有悬念地攻破了汉城，并且像蝗虫一样向南向东席卷而去，短短半个月时间，忠清道和江原道就已经沦陷！ 也就是说，李氏朝鲜，已经失去了国都和四分之三的国土！ 更加让李倧他们恐惧的是，后金八旗每到一地，就攻破当地两班士绅的庄园，同时打开县衙的粮仓，开仓放粮，裹挟吸纳奴婢佃户中的青壮加入朝鲜绿营，并给他们分配土地！ 如果谈判继续拖延下去，时间一久，这些两班贵族就算跟着东华军打回去，两班群体恐怕也要遭受难以挽回的损失！ 实际上，现在的两班群体就遭受了重创，能逃到江华岛和南方的两班家族不到三分一，就在沦陷区的两班贵族要么被灭门，要么投靠了后金，做了朝鲜绿营的将领军官……没有他们参与，后金也不能这么快就席卷大半个朝鲜！ 相比八旗侵略者，李倧和江华岛的两班们其实更恨这些为虎作伥的朝奸……还有那些为了区区一点土地，就胆敢犯上作乱的刁奴！ 第306章 《讨虏檄文》(4k) 时间回到两周前。 海州前线。 当高文亮得知后金这次南征的主要目标是朝鲜，心里就像奔腾过一万只羊驼那样糟糕。 李朝的军队是什么德行，他还不知道吗？ 说他们是豆腐渣军队那都是抬举了，那简直就不是军队！ 李朝绝对挡不住后金的大军！ 现在的朝鲜怎么样都有几百万人口，一旦让后金控制住了朝鲜，让他们得到了几百万奴隶和十几万仆从军，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大英帝国为什么当了快两百年的日不落帝国？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们有数亿阿三可以不当人地使劲剥削！ 在核子武器出现之前，人口多，就是有优势！量变可以产生质变！ 而后金的主要短板就是人口数量，可不能让他们得到朝鲜这块殖民地！ 可是现在调兵去朝鲜也需要时间，于是高大帅思考再三，还是决定按照计划在辽河平原发动决战，尽可能消灭后金八旗的精锐，捣毁他们的旗庄，削弱他们的经济实力！ 有可能地话，还要占领辽阳沈阳这样的关键城市！ 此后几天，在盖州和海州一线，双方进行了一系列小规模，但是非常血.腥激烈的冲突。 最终，两边不约而同地选择海州城以西60里的清水河西岸，作为最终的战场。 这里距离西面海岸线大概有50里，但因为河道狭窄，东华海军无法派遣大型战船支援，又因为清水河的阻挡，东华军这一万人也不能快速渡河撤离。 努尔哈赤不计伤亡地将高大帅逼到这里，就是为了斩断东华海军的支援，再加上海州杜度六千人从北面夹击，他认为可以一战！ 而高大帅这边……野猪皮主动求战，他当然非常愿意奉陪！ 说实话，要是努尔哈赤不理会自己，命令三万多八旗兵化整为零地向北撤退，他还真有点麻烦。 现在好了，他们以为自己有数量优势，还想搏一搏，那高大帅也只好勉为其难地收下这份大礼了！ 你问高大帅为什么这么自信？ 当然是因为高大帅手上拥有杀手锏级别的战术和武器了！ “……预备！火炮齐射！” “远程火箭弹准备！！” “自由射击！自由射击！！” “……立刻修补铁丝网！” 11月4日清晨，大战正式打响，由济州岛军校各科培养的专业基层军官和参谋们，正在有条不紊地将一道道命令执行下去，不管是火枪兵还是弓弩兵（民兵），亦或是专业的炮兵、火箭弹小组、热气球小组和骑兵，每一个士兵都在军官和纪律的约束下严格履行自己的职责。 这种高效率和专业化，能让东华军最大程度低利用自身的武器和火力优势，把握住稍纵即逝的战机。 至于战场南面和西面的八旗兵，整个上午他们使出浑身解数，用骑兵和步兵全力冲击了五六次，却迟迟无法突破由铁丝网和壕沟组成的简易防御工事！ 那些看上去随随便便就能冲垮的木桩铁丝网附近，此刻变成了铺满八旗和汉军兵卒马匹尸体的屠宰场！ 受伤没有死去的倒霉蛋在不断发出渗人的惨叫和哀嚎，但是没人会去救他们。 即便牺牲了三四千人，东华军的那一层薄薄铁丝网防线，还是顽强地体屹立在那片血肉地毯前方！ “……啪！啪啪！” “轰轰！！轰！” 铁丝网后方的一阵排枪和火炮的射击，再次把即将打马冲到铁丝网面前的五百多名正红旗的八旗骑兵打倒了近一半，还活着的人再也忍受不了这种可怕的威胁，在某个人的带头下，惊恐地调头向后撤退，等到他们跑出火枪和轻型火炮的射程时，人数只剩下的一百几十骑！ 突然，又一阵轰隆的响声从东华军的阵地后方传来，是攻城重炮发威了！ 六七枚三十六磅的沉重弹丸在大量火药燃烧膨胀气体的推动下，携带着恐怖的动能，跨越四五里的距离从天而降，狠狠地砸在的南面八旗营地附近！ 但因为太远，大部分都打进了泥地里，只有一颗炮弹砸死了七八个不走运的八旗兵。 而战场上空两具热气球上的观察员，看到炮击结果后，立刻将其写下来塞进铁皮瓶内，顺着缆绳丢了下去。 下面的炮兵参谋收到后，再根据结果调整设计角度…… 这场战争，从一开始，就是不对称的！ “……该死！！多弼这个废物！！！本贝勒要亲手处决他！” 看到三个牛录的骑兵只回来半个，后金和硕大贝勒代善双眼瞬间通红，想也不想地拔出一名戈什哈护卫的腰刀。就要冲过去砍人！ 那可是整整三个正红旗牛录的勇士啊！其中还有十多个以一当十武艺超群的白甲兵……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全送在了那道该死的东华铁丝阵前！ 其实不怪代善心痛到失去理智，要知道最初的正红旗一共才二十五个牛录战兵，即便现在算上能战的余丁和包衣人，也才只有一万出头的战兵啊！ 代善的亲信甲喇章京鄂硕见状，立刻跪下抱着代善的腰，大声劝道：“……主子！主子！不可啊！这不能怪多弼！ 换谁去闯这铁丝阵，恐怕……也讨不了好！ 您现在要是斩了他，底下奴才们谁还愿意出阵呢？？” “……哼！一群贪生怕死的奴才！！” 代善恨恨地骂了一句，不过直冲脑门的怒火被这么一拦，也散去了大半，他光啷一声把腰刀掷在地上，跺脚道：“东贼好歹毒的心思！竟然能想出这等妖阵！ 躲在铁丝阵后面放阴枪，算什么好汉！” 鄂硕心说主子真是气昏头了，如果卑鄙无耻就能打赢，还说什么好汉不好汉的？ 东贼要是不用火器和铁丝阵，转而和大金的勇士打肉搏，那才是真正的蠢货！ 不一会儿，多弼就面如死灰地抱着这一条受伤的胳膊跑过来请罪了，代善虽然生气，但也只能准备温言安抚几句…… 就在这是，鸣金收兵的号声突然从汗帐那边响起，代善脸色就是一变！ 为什么……这么快就这么收兵了？ 就在刚刚，努尔哈赤的汗帐里，莽古尔泰阿巴泰侍立一旁，萨哈廉跪在地上留着眼泪恳求道： “……大汗！！不能再打了！再打下去……我大金的勇士都要死光了啊！！！ 那铁丝阵根本就是要人命去填的！” 坐在虎皮椅上的努尔哈赤刚刚听完上午的损失人数——四千多人伤亡，其中八旗一千九百人，汉军两千两百余人。 他本来就生气，现在看到萨哈廉那个样子，终于憋不住火勃然大怒，猛地一拍扶手，怒斥道：“那就找人来填！！” 他刚想站起来，眼前突然就是一黑，当即摔倒在地！ 莽古尔泰、阿巴泰和萨哈廉以及汗帐里的白甲兵见状，全都大惊失色。 “……父汗！” “大汗！！” “父汗！！” “不好了！大汗中风了！！” …… “哼！终于知难而退了吗！” 得知三面包围自己三万八旗兵开始撤离战场，高大帅不屑一笑。 什么狗屁八旗天兵，在铁丝网蹲坑流面前都是土鸡瓦狗的渣渣！ 别说八旗兵了，就连现在的欧陆强军，也不可能打破由燧发线膛线加铁丝网加火炮的防御阵地！ 除非被大量装备开花弹的火炮轰击，不然这套战术就是无敌的！ 妈的！这一招拿来对付八旗兵，简直就是杀鸡用牛刀！ 不过话说回来，该杀还是得杀，有那个条件还傻不拉叽地拼刺刀，那不是脑袋进水了吗？ “司令！骑兵营请示……敌人撤退，我们追不追？” 他正想着事情，张家伟和王才歧就面带兴奋地一前一后走进来。 高大帅蹙眉看着地图思考一阵，还是摇头道：“算了！我们的弹药只能支撑两天，贸然走出阵地追击，可能会造成比较大的损失！ 还是等海军的补给船到了再说吧！” 张家伟不甘地道：“可是……我看那些小辫子明显已经失去了斗志，让我的火枪旅冲一阵，也许能够赚个大的！” “是啊！司令！底下的将士士气正高，就让他们打一阵吧！” 高大帅看了看两人，犹豫片刻，最后还是缓缓摇头，“……我知道你们和底下的人都想乘胜追击，但我还是不能同意！ 因为我自问不是什么天才的统帅，更不能用兵如神！ 努尔哈赤还有一万多骑兵和近两万步兵，在我们弹药不足的情况下，有一定概率会翻船，而我不能去赌这个小概率事件不会发生！ 更何况……只要海军的补给到位，蒋安的盖州旅再赶过来，这一仗我就是稳赢的，现在为什么还要冒险？” 张家伟闻言，知道劝不动高大帅，只好面露可惜地点点头，“我知道了，稳赢的局面如果随便浪也会输，不赌是对的！” 高大帅笑呵呵地拍拍他肩膀，“小子！我回本土以后，你一定要记住今天自己说的话，千万别浪！ 因为时间站在我们这边！” 就这样，这场短暂而血.腥的清水河之战，随着后金八旗主动撤出，而宣告结束。 一天半之后，来自吉龙岛号的十多艘小型补给船送来了大量的弹药和物资。 两天后，蒋安和褚凤良率领的盖州旅和复州旅以及两个民兵师，共计一万七千人到达清水河畔。 同日，高大帅在清水河畔三万大军面前，宣读《讨虏檄文》，提出了“北伐鞑虏，再兴华夏”的口号。 东华军随即北上。 11月8日，东华军以重炮攻破海州城墙，斩杀虏兵四千，而后公审血债罪人，编惩罚营三个，灭虏营七个！ 11月12日，兵临辽阳城下，以重炮轰之，以惩罚营为先锋蚁附攻城，血战两日，克辽阳！ 11月12日至22日，扫灭辽阳左近三十旗庄，杀万人，得十八个营头，席卷向北！ 辽人见东华军将士如婴孩见父母，纷纷杀贼灭虏以归附，为王师前驱。 12月6日，大军前锋抵达浑河，奴贼已弃城而逃，轻取之。 高帅仿海州辽阳旧例，以雷霆之势扫清胡尘，诛灭丑类，人心初附！ 12月，初定辽东平原。 …… “……各位同学，明天上午的胜利大游行，一定要记得准时参加啊！ 到时候高大帅会在广场检阅咱们的将士……千万别忘了鼓掌！” 金州，复兴港联合钢铁厂第一附属小学内，初小三年级四班的班主任项雪梅，叮嘱完下面坐着的二十多个钢铁厂子弟，架不住一个个少年瞪得溜圆的期盼眼神，只好无奈地说了一句：“……下课。” “……全体起立！”一名身穿白衬衫的少年立刻站起来喊道。 “老师再见！！！”全班所有学生马上躬身行礼。 “同学们再见，赶紧回家吃饭吧！” 项雪梅摆摆手，只转瞬之间，教室里只剩下了这位年轻的小学女教师。 “这群孩子……”项雪梅摇摇头，将一个被带倒的椅子扶起来，又整理了一下讲台，刚准备回教师办公室，一个高大的身影正好挡住了门口。 “……啊！董校长！是你啊！” 项雪梅用手轻轻拍了下白衬衫胸口，舒了口气。 那高大身影正是这座小学的校长董幸福，他方脸阔吕，看起来忠厚可信，年纪只有二十岁出头。 董幸福见对方被自己吓了一跳，不禁笑道：“哈哈！小项老师，幸好你还没下班，我有事情找你！” “怎么了？”项雪梅用收挽了下耳边的发丝，问道。 “额……是这样的！”见到秀色可餐的一幕，董幸福咽了下口水，低声道：“小项老师，吉龙岛号要回本土了？你知道吗？” “当然知道！”项雪梅秀气的脸上露出憧憬之色，“听说那艘大船能一次载着上万人去本土，而且只需一个半月，真是神奇！” 她说到这里，不禁想起对方之前接受的测试，惊喜道：“董校长！你……通过考核，可以去本土啦？！” “嗯！”董幸福用力地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硬纸卡，“刚才教育委员会的洪主任派人给我送来的船票！” “……恭喜你了！董校长！我就知道你那么努力，一定能通过的！”项雪梅羡慕地看着对方手里的卡片，笑着说道。 说话的两人都是少年时就被东华救下来的孤儿，多年时间的教育使得他们早就认为东华本土是一片乐土，所以非常向往。 “其实……”高大青年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不敢看女孩的脸，但还是小声道：“其实雪梅你也可以一起去本土的！” “欸？”女孩歪了下头，不解地道：“董校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第307章 胜利庆典和返航(4k) “……洪主任说过，拿到船票的人可以……带一个家属一起上船！ 所以……” 董幸福猛地抬头，认真地对项雪梅说道：“所以……雪梅你愿意和我去民政处办下结婚手续吗？” 女孩愣了下，然后脸色绯红，低头羞道：“……可……可是我还没有做好准备呀！” 这时，她的心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对自己伸出右手的身影，这个身影，让她摇头拒绝道：“……董大哥你是个好人！我……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看到女孩低头对自己道歉，董幸福只觉得自己拿到船票的开心都消失不见，他表情失落，抬了抬手想要碰一下对方，但最后还是没有那么做。 “……能告诉我是因为什么吗？我就那么不合你的心意？”他勉强用平静地语气问道。 “不！不！董校……董大哥！我一直当你是我的兄长……对不起！”女孩泪眼婆娑地说道。 “……嗯，没关系！抱歉！我肯定吓到你了！我，我只是想和你一起……”董幸福用力甩了甩头，尽量不让自己发酸的鼻子继续刺激眼睛。 他怕自己会真的哭出来！ 他本来以为五年前父母后死在南逃路上的时候，已经把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光了，他给自己改名为幸福，就是想提醒自己永远不落泪，没想到今天却又快忍不住了。 这一刻，他甚至希望自己和眼前的女孩都没有经受过东华人的教育，那样的话，自己也不用讨她开心，只需要一头牛甚至一根红绳，就能让对方答应下来…… 不过，他也很清楚，在师范学校接受那些东华理念的熏陶以后，他已经不是原来那个逃避兵祸的放牛娃，而对方，也不再是那个被亲生父亲在路边卖掉的黄毛丫头了！ “……能告诉我……你有喜欢的人吗？” 他问了最后一句话，然后得到了让自己死心的答案， “有，有的，是……林院长！” …… 复兴港要举行胜利庆典，教会内部地位排行前三的林恩，自然也提前乘船从济州岛赶回了复兴港。 他还不知道因为自己的魅力，让一对男女上演了一出一厢情愿的苦情戏……好吧，就算知道了，估计这家伙也不会在意。 什么情情爱爱之类的，在他看来，只不过是为了让人类能够繁衍下去的化学反应和社会规训，基本上就在是浪费时间。 而如何能让自己不朽下去，才是他为之奋斗的目标。 是的，不朽！ 既然机缘巧合来到了这个世界，那么自然要做出一番让后世永远铭记的壮举，只有这样，才能达成真正的不朽！ 每个人都有三次死亡，第一次是肉体的崩坏，第二次是社会性的死亡，即社会关系的消除，第三次死亡则是最后一个人记得你的人死去。 某种意义上，那些王侯将相和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人物，他们存在的信息是与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乃至全人类进行绑定的。 只要人类文明还在延续，历史还在被记录，那他们就是不朽的。 林恩也想做那样的人，虽然九百公民和他们的家族，几乎注定都能随着东华共和国的崛起而永载史册，但是他想当最耀眼的那一小撮！ 1626年2月10日，气温零下2°。 复兴港胜利广场，人山人海，刺刀如林，持续不断的欢呼声和战鼓声，好像能震破人的耳膜，热烈的气氛和人们呼出的热气，让空气温度都仿佛上升了不少！ 一队队身穿土黄色和灰色呢制军服，扛着闪亮刺刀的火枪的士兵排成方阵，牛皮靴整齐划一地重重踩在水泥地面上，发出阵阵极具压迫感的声音。 广场中央有座临时高台，管委会和陆海军的十几个大人物以及大明朝鲜和其他国家的使节，此刻都站在台上，看着一个个旗手将破破烂烂的后金八旗各色旗帜丢在主x台前！ 每丢出一次，广场上被巡警和士兵隔开的数万名围观市民就发出一阵欢呼，人们纷纷向天空扔出了自己的帽子，向这支为他们的报仇的军队致敬！ 在十一个方阵陆续走过主x台前之后，一支骑兵方阵的出现，终于让人们兴奋的情绪到达了顶点——因为在这支骑兵方阵最前面，有一人骑着浑身雪白的高大印度折耳马，身穿灰色呢绒军服，胸前佩戴着数枚战争勋章，手中还拿着一支华丽的军官指挥厂刀。 此人正是东华共和国陆军上将，东江管委会陆军司令高文亮！ “……是高大帅！” “高大帅！万胜！！” “万胜！！万胜！！” 数万人齐声欢呼的声音有多大？ 在场的众人现在都已经知道了，那是一种能让人的身体跟随欢呼颤抖的感觉，仿佛所有人都被拧成一股绳，处在同一个躯体内！ 只见神骏白马背上的高大帅，缓缓率领骑兵方阵来到广场中央，他抬起右手，整个会场的欢呼渐渐停息。 深深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高大帅在数万人的注视下抽出了长刀，指向天空，大声吼道： “……东华军！万胜！共和国！万胜！！” “万胜！” “万胜！！” “万胜！！！” 人群疯狂欢呼，并伸出自己的手臂，向这位胜利的统帅致敬，连原本坐在主x台上的大人物和各国使节，也不得不站起身，向这位英雄表达自己的敬意！！ “……高司令这回算是完美收官了！这次回去，一届执委会老大肯定跑不掉！” 胜利广场北侧。大教堂三楼观景台上，崔钰放下了望远镜，感慨地对关小虎和林恩道：“一个男人一生所能达到的最大成就，就是在战场上击败强大的敌人，享受胜利的荣光！ 高司令无疑是做到了！ 看来我们的共和国，终于要出一个传奇的英雄人物了！” “是啊！” 关小虎喝了一口加糖的热咖啡，看着那个马背上的身影，羡慕地道：“老高虽然有点狗屎运，手里的牌也很硬，但是他确实配得上这份荣誉！ 如果不是他的坚持，我们现在可能还在几座岛屿上打转呢！” 他指的是当初高文亮力主介入辽东，与后金开战，并且占据辽南地区。 崔钰点点头，看着面色平静看向广场方向，但是眼神没有焦距的林恩，问道：“小林，你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哦？我刚才在想……明朝的反应！”林恩喝了口咖啡，然后呼出一团白气，对两人分析道： “高大帅这次攻克了辽阳沈阳，还扫灭了辽河平原上的一多半旗庄，后金损失惨重，剩下主力也撤到了辽西和东面的山区里。 据说努尔哈赤也病死了，只是秘不发丧……这一切看起来都很好。 可是，没了后金这个威胁，明朝对我们的态度会不会发生变化呢？ 我看是会的！ 我们借着后金的威胁占领的辽东地盘，明朝想不想收回去呢？ 那是肯定的！ 明朝会不会希望取消掉那五个通商口岸和租借地呢？ 如果他们这么做了，那我们……要不要对明朝开战！” 他说完，崔钰和关小虎都收起了脸上的笑意。 “情报局怎么说？”崔钰看向关小虎。 后者点头道：“明朝的态度，现在确实有些微妙，刘鸿训和那个姓马的太监虽然还没说要收回辽东，但是已经提出要我们废除《江华岛新约》和增加关税款数额……这摆明是不信任我们，甚至把我们当成取代后金的头号威胁了！” 崔钰闻言，用手里的勺子轻轻敲了下骨瓷做成的咖啡杯，然后轻笑道：“他们有这个反应很正常，我们现在确实是大明朝廷的主要威胁嘛！ 呵呵，虎有伤人意，人有害虎心……我们不能指望和平永远持续下去，但还是要尽量延缓那一天的到来。 何况，后金的实力其实还挺强的，他们这次在朝鲜，可是吃得很肥啊！ 就凭熊廷弼的那支新军，未必挡得住！” 关小虎耸耸肩，轻松地笑道：“这些事情就交给严司令和你们操心吧！我要回本土好好休息一阵…… 本土教会那边也需要我，老何那家伙对付殷人还行，应对西班牙的传教士容易露怯。” …… 2月25日，农历新年刚过，包括项雪梅在内的最后一批归化民乘坐快船抵达济州港。 他们将在这里登上吉龙岛号前往本土。 此前，确定登船的9500名乘客已经陆续从辽东，东宁岛，登州和松江等地抵达了济州岛。 他们包括三千多人是入籍两年以上的各岗位专业的归化民、两千五百名幼童和少年、一千五百名木匠铁匠马夫等匠人等专业人才、自己一千五百多可以信赖的军官士官、以及五百多名各类学校的学生。 值得一提的他是，因为女性比例太低，王成这个移民委员会的主任还特别批准增加了五百名年轻的女性归化民，以平衡本土的需要。 这么算来，加上船员，吉龙岛号返航时乘客的总人数已经突破了万人大关。 除了人口之外，吉龙岛号还携带了一批家禽和家畜、各类农作物药材的种子，以及从南洋购买的锡锭铜锭和热带作物水果的种子苗木等物资，以满足本土工农业发展的需要。 2月27日，经过全面检查后，吉龙岛号正式出发，直奔夏威夷群岛。 三天后，琉球群岛东部海域。 吉龙岛号二层的一间八人小客舱里，吴荷花趴在玻璃窗前，望着阳光下碧波汹涌的海面，仍然没有止住自己的兴奋。 “……雪梅！我们真是太幸运了！太幸运了！竟然在最后的半个月里拿到了船票！真是圣主保佑！” 躺在床铺上看书的项雪梅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然后就没有反应了。 见好友不搭理自己，吴荷花坐到她的床头，轻轻戳了戳对方的大腿，笑嘻嘻地问道：“雪梅！你到底怎么了？上船以后就闷闷不乐的，要不……一会儿等放风时间到了，我和你去找董大哥他们吧！” 没等项雪梅开口回答，躺在对面上铺的一个二十出头的瓜子脸女孩，突然趴着木床边，对她说道：“大叶荷，你知道吗？我们能拿到船票，其实不是因为走运，而是……因为东华本土需要年轻的女人！ 那里男多女少，尤其缺少我们这样的华族女子！ 我好心提醒你……在船上千万别随便把自己给出去！要给，也给真正的东华公民！ 那样你一辈子就算有依靠了！” 吴荷花红着脸辩解道：“什……苏玉贞你少胡说八道！我……我哪有随便给人的意思！我是那么随便的人吗？ 再说了，我才不想嫁给公民呢！他们高门大户的，规矩肯定多！ 就算要嫁……我也要嫁合我心意的如意郎君！” “……嘻嘻，大叶荷你又发春了！” 靠近船舱门口的一个俏丽女孩也坐了起来，笑道：“那你说说，谁是你的如意郎君啊？是那位董校长吗？” “才……才不是呢！不要乱说！”吴荷花被说中了心事，脸色更红了，她见到项雪梅还在那里看书，便赶紧转移话题道：“雪梅，你还没回答我呢？一会儿出不出去？” 项雪梅放下书，想了想，点头道：“……那就去吧！整日憋在船舱里，也该透透风了！” 吉龙岛号虽然是一艘豪华舒适的客轮，但现在人员严重超载七倍多，乘客的体验就怎么也谈不上舒适了。 最多只能满足乘客的基本生存需要，保证不会发生大规模的乘客死亡。 在这种情况下，阳光都成了宝贵的资源，需要进行统一调度和分配，以便让所有人都能每天晒到太阳。 听到她答应，吴荷花心里一喜忙点头道：“好！我们一起，船舱里实在太闷了，我有点晕船！” 那苏玉贞闻言，摇头道：“其实咱们这里还算不错的了，底下住在货舱帐篷里的那些人才叫受罪！ 整日只能出来半个小时，剩下的时间除了吃饭就是睡觉，连个海面都看不到……听说昨天下面还死了两个人，都是呕吐脱水死的。” 众女闻言，都沉默下来，心有戚戚，她们是孤儿或者归化民的女儿，全都接受过至少两年以上的东华教育，并不会觉得享受特权是一件理所应当和令人骄傲的事情。 按理来说，她们这些人最后拿到船票的人，应该是要住在底层货舱的…… 第308章 暴力，说服和交换(4k) “……卡尔导师说过，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而通过人类自然关系构成的团体，其上限是150人左右，因为人类能够直接认识和链接的人，大概就是这么多。 管理学上也有种说法，一个人直接管理的人数最好不要超过七人，超过这个数字要么需要进行分层，要么就会出现管理效率低下的情况。 因此，人类社会必须通过一个个共同相信的“故事”，来构建起更为庞大和拥有更多层级的组织。 在远古时代，人们相信存在一个保护自己的神灵和图腾，于是所有人相信这个神灵和图腾的人构成了一个部落联盟。 在中古时代，人们相信皇帝是上天的儿子，皇帝天然拥有统治万民的权威，于是帝国形成了。 在近代，人们相信一家股份公司可以为自己带来丰厚的回报，于是纷纷拿出钱购买各类公司的股票，商业革命和殖民时代来临了。 在现代，人们相信外交和军事力量的平衡。可以保障国际贸易能够正常进行，于是商人放心地参与国际之间的分工，卖给其他国家自己生产的东西，进口自己需要的商品，实现利益的最大化。 同样，现代的人们相信天赋人权，每一个人都是平等的，国家和政府，是因为人民的幸福而存在，于是才有了各类xx运动和革命…… 人类十分依赖各种各样的故事，才能把数亿数以十亿的人，变成互相配合互相协作的超级生态系统。 以上的内容，是一个名叫尤瓦尔·赫拉利的以色列作家在他的着作《人类简史》中提出的观点。 我个人认为，这是一部解构现代性的后现代主义作品，如果没有清醒的头脑去看的话容易陷入虚无主义，不过……我还是推荐在坐的各位都有必要读一读它。 因为我们现在也是需要讲好“故事”的那一小部分人，只有我们讲好了自己的故事，我们的国家，我们的事业，才能更加快速地发展壮大！ 我们的文明才能保持自己的本色，并最终接过这个世界的主导权！” 吉龙岛号五层的一间小会议室内，稀稀拉拉地坐了二十多人，这些人有男有女，但大多是三十岁以下的年轻人，而站在讲台上捧着材料说出刚才这段话的，正是前大中华教区主教关小虎。 他现在没有穿着教会标志性的教士斗篷，而是一身休闲蓝色西装，头发剃的短短的，看上去像是一位的大学助理教授，台下听他讲课的都是是军官或者其他职业返回本土的公民，他们的神态也都很放松。 “……关主教，我有个问题。” 一名看上去二十五六岁，穿着白衬衫和职业裙装的女孩举手示意。 “很好！安思思老师，请坐下问吧！”关小虎好像很乐意回答提问，笑着说道。 安思思点了下头，然后苦恼蹙眉道：“是这样的……您既然说我们要讲好自己的故事，那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让其他人相信呢？ 我在东宁港和上海租界的中小学校里工作了两年多，我觉得明朝人的想法……真的很难改变！ 他们实在太顽固了！ 如果不是我们强制要求家长把孩子送进学校，还给孩子提供午餐，那些家长根本就不愿意让孩子过来读书……尤其是上海租界里的那些富裕家庭，他们非常抗拒女孩子读书，真是太气人了！” 关小虎看着气鼓鼓的女孩，点头道：“嗯……这是个好问题！非常非常好的问题！ 这样，我暂时先不说我的答案，大家先说说自己的看法吧？ 什么想法都可以，说错了也没关系！ ……嗯，杨耀明少校，你好像有话说，那就和我们大家分享一下吧！” 关小虎伸手，示意右手边的那个身穿灰色陆军少校军服的军官发言。 杨耀明二十七八岁的模样，方脸剑眉，眼神坚毅，他冷冷地道：“……关主教，既然改变人的想法很困难，让他们相信我们也很困难，那干脆就采用强制手段，听话的就留下，不听话的就赶走！ 只要坚持的时间久了，我们迟早能把占领区的人都同化过来！” 关小虎放下手上的材料，赞同道：“……这确实是个好办法！暴力能够解决大多数问题，而绝对的暴力，能够解决几乎一切问题！ 但关键是，这么做的成本太高了！ 我们就算有金山，也不可能建立一个庞大的警察国度……更何况我们又没办法确定每个人脑袋里在想什么，他们也许会阳奉阴违呢？ 而我们要面对的，是大明的儒教和西方的基督教，哦，可能还有中东和东南亚的xxxx，单凭暴力可不足以解决问题。” “还可以用钱！用利益收买！” 这时一个二十五六十岁的青年站起身，搓手笑道：“金钱是所有人都能听懂的语言！ 我们不需要让他们认同我们，也不需要他们真的服从我们，只需要用钱先收买一部分带路党，然后再利用这些人去压制其他省，最后配合武力，就基本能控制住殖民地，然后就是一点点通过教育进行改造就可以了！” “啪啪！！” 关小虎笑着鼓掌道：“小贺说的没错！金钱几乎是万能的！每个人都热爱金钱，这是所有人都认同的故事！” 贺英挠头道：“嘿嘿，这些我是跟关老大你学的！要是没有盘古银行，咱们教会的也不可能发展得那么快！” 关小虎挥挥手，示意他坐下，见没有其他人想发言，于是就转头用粉笔在黑板上写了三个词。 “暴力！” “说服！” “交换！” 写完后，他扫视台下的众人，开口道：“暴力，说服和交换，是人类社会的三大秩序核心。 反映到现实中，警察和军队，代表了暴力构建的秩序。 政治家，思想家和各类知识分子，则是用说服，影响力或者欺骗的手段，获得了权力和话语权，构建了秩序，同时又为暴力机关和税收，提供理论和法理背书。 至于交换，自然是货币、生产和商业构成的经济秩序，就像小贺刚才说的，金钱向所有人开放，人人都热爱金钱。 其实这三个秩序和背后的逻辑，才是人类社会的真相，只是我们大家之前所接受的教育，其目的主要是让我们成为合格的工人和格子间白领。 所以学校不会告诉我们该如何成为政治家，也不会告诉我们如何做一个优秀的商人。 但在坐的各位，未来都要承担政客和商人的角色，所以很有必要懂得这些知识，这也是吕主任委托我开这个讲座的目的。” …… 半个小时后，今天的讲座结束，关小虎告别众人，拿着材料敲开了吕建成办公室的房门。 此时办公室里除了吕建成之外，高文亮将军和移民委员会的主任王成，也坐在沙发上闲聊。 见他进来，吕建成指了指对面的空沙发，笑道： “……怎么样，有合适的苗子吗？” 关小虎摇摇头，一屁股坐下去，拿起茶几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温水，一饮而尽，然后才说道： “……有两三个有潜力的，但你也知道，当初吉龙岛号上的乘客，包括我们自己，大部分都是普通人，也不能指望中间出什么天才，能正常发挥职能就行了。” 吕建成闻言笑呵呵地道：“我倒是觉得这是好事，不然真出个什么伟大xx和乱世奸雄，咱们这些人，恐怕也只有低头听使唤的份…… 不过真要那样，咱们现在说不定还在温哥华岛上搞内讧呢！ 毕竟谁都想当猴王，当了猴王又害怕屁股底下的位置不稳，那就只能杀光反对者、斩草除根喽！ 哪里还有剩余的精力向海外殖民？” “所以我现在越来越佩服陆老大！”高文亮点头道：“当初他是最有机会当那个“猴王”的！ 船员和派出所的人，还有船上的退伍兵都听他的，还有好几把枪……他要是被马卫华蛊惑住了，咱们哪能有今天？” 听两人提到马为华，王成赶紧把话题拉了回来，“各位！我知道你们讨厌马为华，说实在的，我也不喜欢他！ 但是共济会不是马为华一个人的，你们只要加入，我可以保证，一定全力支持你们竞选！” 吕建成和高文亮互相看看，还是高大帅先开口，“老王，我是陆军现.役军人，就算退伍了，我也不可能放着爱国者同盟不加入，转而加入你们……” 王成点了下头，他本来也没有指望高文亮能加入共济会，他看向吕建成，后者斟酌一下，开口问道： “……老王，你先告诉我，你们真的打算实现你们说的那个新世界秩序吗？” “这个……”面对吕建成的目光，王成没办法说谎，犹豫一下，只好说道：“……这个当然只是愿景，不过我相信我们以后肯定会实现的！ 有一个未来世界愿景和规划蓝图，总比没有好吧！” 他指的是爱国者同盟没有提出明确的统治世界的目标，而共济会却在一开始就提出了新世界秩序——一个由九百家族的资本和精英集团支配世界的未来。 吕建成点点头，“……回到本土后，我会从海军退役……军方确实不能太过偏向其中一边！” 听他答应自己，王成大喜，他拉着吕建成的手，热情地道：“老吕！非常欢迎你加入！” 说着他连忙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刻着圆规和尺子图案的戒指递给对方。 他这次跟着吉龙岛号做移民委员会的主任，也有帮共济会拉人入伙的任务，高文亮肯定没戏，但是能把吕建成拉进来，也算是一个重大收获了！ 吕建成接过戒指看了看，一边坦诚地道，“其实……我跟你直说了吧！ 是老陆让我答应下来的，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爱国者同盟和共济会不能一家独大，现在本土实行议会制了，也要为以后做打算。” 王成微微一愣，然后反应过来，笑容不减地道：“……嗯！老吕你说的没错！一家独大不是好事！” …… 冬季的北太平洋要比其他时间平静一些，但是大洋上的风浪，也远远不是渤海黄海之类近海的浪头可以相比的。 在这个时代，每一艘准备远洋航行的船只，都面临着巨大的风险和不确定性，即便是成熟的航道，也可能遭遇风暴而沉没！ 但是丰厚到足以让人失去理智的利润，还是驱使着一代代航海家和商人们不断扬帆起航……这是一个残酷和血.腥的时代，但是也是属于勇敢者的浪漫时代！ 好在吉龙岛号是一艘四万吨的钢铁巨轮，加上放低了航速，这让船上的绝大多数乘客都平安度过了这段航程。 1626年4月2日，吉龙岛号抵达夏威夷西北部的檀香山港。 自从1622年12月刘彦文率领的返航舰队第一次登陆这里，时间已经过去三年了。 三年对世界上大部分地区来说，是短到不足以发生太大变化的时间，但这三年，无疑是夏威夷群岛自有人类登陆以来，变化最大的三年。 返航舰队离开后不久，欧胡岛和整个夏威夷群岛的土着中间，就爆发了恐怖的瘟疫，短短一年时间，疾病的流行加上没有足够的治疗手段，以及由此引发的内乱，直接导致夏威夷群岛的土着人口，下降了四成不止！ 惨烈的人口损失，剧烈地冲击了土着们原本的社会结构和信仰。 当严家傲指挥吉龙岛号抵达这里时，夏威夷的土着们已经重新分散成了一个个小部落，土着们连微弱的反抗都做不到，反而在热气球和火炮的威慑下，纷纷选择皈依了盘古。 这个例子证明了，当文明之间的差距大到一定程度，只是接触这个行为，就会导致落后的一方付出惨重的代价！ 人类内部都是这样，那如果宇宙中真的存在比人类先进无数倍的文明，恐怕都不需要接触，单单是确定这个消息本身，都会在人类文明内部产生不可估量的影响。 关小虎看着檀香山港码头对着吉龙岛号叩拜的土着人，微微摇头。 真不知道这些夏威夷土着提前被发现是幸运还是不幸……不过，他们的结果，应该会比另一个时空要好的多吧？ 他心里正想着这些念头，一名身穿黑色斗篷的年轻教士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对他说道，“……主教！夏威夷教区的赵主教赶到码头了，他想再次聆听您的教导，您要见他吗？” “赵主教？”关小虎回头看了看年轻人，“小光，我认识他吗？” 穆新光点头道：“就是有眼疾赵文弼赵师兄啊！他现在当上主教了！” 第309章 总督的特使(4k) 古人有句话，叫做鸡犬升天。 现代也有种说法，叫做选择大于努力。 瞎了一只眼，原本靠着算命蒙人勉强活下去的老光棍赵文弼这五年来的经历，无疑就是一个选择大于努力的鲜活例子。 如果他当初没有得罪当地大户，他就不会沦落到辽东，如果他没有选择去东江管委会的自荐处登记，他就不会被关小虎注意，如果他当初没有放弃小吏的职位转而加入了教会，他现在就不可能成为夏威夷群岛的地区主教。 命运往往青睐勇于做出不同选择的人，当然，一点幸运也是必不可少的。 赵文弼觉得自己走了狗屎运遇到了贵人，所以他一直以教会培训学校校长关小虎的弟子自居。 虽然他清楚那样的大人物不可能特别关注自己，但尽量做出这样的姿态，也不失为一种人为增加底蕴的办法……如果不能竭尽全力地利用身边的一切资源，实在太对不起他之前经历过的那些坎坷了！ “……主教阁下！” 赵文弼拿着一个公文包登船后，在小广的带领下在一间宽阔的办公室里见到了关小虎。 他先是面带激动的在胸前划了个太极，然后大幅度地躬身亲吻对方手上的戒指——这个礼仪是崔钰恶趣味的产物，教会内部的低级教士和信徒可以采用这种方式，表达对高级教士的敬意。 “……你看上去过得不错，文弼兄弟！” 关小虎打量了一下面前容光焕发身披白色斗篷的男人，虽然遮住一只眼睛的牛皮眼罩破坏了他身上神职人员的气质，不过看上去气色要比印象中好的多。 赵文弼点点头，用教士群体特有的谦卑语气说道：“是的！主教阁下！托圣主庇佑，我得到本土主教团的信任，得以担任夏威夷教区主教的职位，这份工作的收入要高一些。 另外……我，我还与一位殷人女修士结成了伴侣，现在由她照顾我的生活！” 他没有，也不敢隐瞒，直接把自己的现状向关小虎简单介绍了一下。 盘古教会对教士的道德要求，在某些方面不高，比如可以结婚生子，也可以拥有合法的收入，但是在另一方面，却要求得非常严格，除了对圣主的信仰和恪尽职守之外，最重要的就是诚实。 教会内包括见习教士在内的所有教士，都必须定期公开自己名下的财产和婚姻状况，以便确定其成为教士是否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虽然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但是有公开透明的监督，再加上执委会和社会舆论也在时刻盯着他们，因此教会内部的气氛还算不错，很少出现贪.腐和胁迫的现象。 “……我已经四五年没回本土了，和我说说本土教会的情况吧？老何他们做的怎么样？” 聊完私事，关小虎让对方坐自己对面，询问道。 赵文弼看了看侍立在关小虎身旁的小光，犹豫一下，然后吞吞吐吐地道：“……现在本土是主教团的何主教和鲁主教在主持工作，不过……他们在一些事情上，好像有不同看法！” “哦？” 关小虎放下酒杯，蹙眉问道：“你说清楚！他们到底有什么矛盾？不要怕！天不会塌下来！” 赵文弼听到这话，舒了一口气，连忙点头道：“是这样的，本土不是来了几个西班牙和尚嘛……” 几分钟后，关小虎听完介绍，只觉得现在的本土主教团确实该好好加强一下理论学习了……辩经都辩不过西班牙传教士，这以后还怎么去欧洲传播真理？ 再说，就算嘴上说不过，不是还有物理说服嘛？把那几个传教士关起来不就得了！ 他摆摆手，“……行了！我知道了！除了这件事，本土还发生了什么变化？” 赵文弼早有准备，他取出皮包里的一捆报纸，说道：“……每个月本土都会派一条蒸汽飞剪船来檀香山，我订购了很多报纸，这些是最近半年的！ 有《温哥华日报》，《箴言报》，《消息报》，《企业家论坛报》，《每日新闻报》，《科学》杂志，《星火报》……” “……有心了！”关小虎一边接过报纸，一边心说这家伙真是太体贴了……以后可得让纪律司的人盯紧一点！ 太会钻营的人使唤起来也许很称心，但是这种人，往往心里也是没有底线的…… 本土的这些报纸上的内容，要比关小虎离开前丰富很多，本土的发展速度，也远超他的预料。 “……温新铁路工程已修建过半，翠波河大桥正在有序施工，首都第一道桥公司总经理王乐知表示， ——《消息报》2月19日 ——《温哥华日报·时政板块》1月6日。 “……得益于张氏炼钢法的推广和应用，钢铁总产量历史性地突破了十万吨！ 大量廉价的钢铁不仅将变成铁轨拉进各地区之间的距离，也将变成一艘艘的钢铁舰船，将大海变成我们的铁路！” ——《企业家论坛报》1月11日。 关小虎看到这个头条，不禁啧啧称奇，“……老冯他们可以啊！钢铁货船都造出来了……可他们是怎么解决船体生锈和海水腐蚀问题的？ 我记得这个需要防护漆和活泼金属进行代偿吧？” 他这话是自对自己说的，没有指望小光和赵文弼两人听懂，但后者眼前一亮，马上从桌面的一堆报刊中找到一期《科学》杂志，然后翻开其中一页，介绍道： “……主教！您看看这个！上面好像说温堡造船厂正在想办法解决您刚才说的问题……他们计划今年新建一个冶炼厂和化工厂。 至于第一艘用钢制结构木质外壳再加上铜衣包裹的大型客货船，已经下水了好几个月了，她被命名为幸运之星号，使用风帆和蒸汽动力！” 关小虎一愣，马上拿起杂志，看着上面的插图和文体仔细阅读起来……钢铁舰船的出现意味着什么，他就算不是海军也很清楚！ 船坚炮利，船坚炮利，当然是钢铁船更坚固啊！ …… 另一边，吕建成高文亮王成等人，也在一间会议室里，与夏威夷总督鲁正平聊着本土最近发生的变化。 “……小鲁，你是说，西班牙人的特使可能已经到了新华港？” 高文亮吃惊地问道，其余人也纷纷看向鲁正平。 后者点头道：“是的！大概一半个月前，新西班牙总督维拉科派了一个男爵乘坐军舰到了洛城，执委会决定借着这个机会与西班牙人正式接触……现在国内因为这件事吵的厉害，有人想立刻与西班牙开战，也有人想等等再说。 说实话，我都不知道本土现在有没有对西班牙宣战！” 吕建成追问道：“都有谁想开战？谁想再等等？” 鲁正平看了看会议室里的几个人，在王成脸上停留了一下，才摇头道：“还能有谁？爱国者同盟和共济会呗！ 冯执委他们和陆海军大部分人都不同意立刻开战，因为咱们的人口确实不够，打下新西班牙容易，但是治理就太难了，还别说有宗教方面的冲突，搞治安战就头疼死！ 但共济会的那些企业老板们却急着想要征服墨西哥，获取市场和劳动力……”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然后摊手笑道：“不过这次吉龙岛号带着这么多人回来，我想陆老大和其他人，应该能同意对西班牙开战了！” …… 差不多同一时间，新华港，外交委员会所属的外事酒店内。 身穿华丽的贵族服侍，留着山羊胡的桑蒂诺·德·博普尔内男爵，正在和保罗神父交换着对东华人的看法。 来自塞维利亚的博普尔内男爵是十二天前乘坐青州号快速巡洋舰来到新华港的，至于他本人乘坐的军舰阿尔瓦罗·巴赞号，则在东华海军舰队的威胁下，不得不暂时停靠在洛城。 这个待遇，对于正值鼎盛（现在的西班牙人并不觉得自己的世界帝国已经衰落）的西班牙日不落帝国来说，无疑是一种羞辱。 但博普尔内男爵忍住了心里的愤怒，接受了这个安排。 不仅因为阿尔瓦罗号·巴赞号不可能战胜东华海军那些能逆风航行的“魔法船”，也因为东华人显露出的强大实力，让他不得不放低自己的姿态。 根据马尼拉传回的消息，东华海军在过去的几年里快速在亚洲站稳了脚跟，并成功与东方的霸主国家大明帝国建立了军事同盟，还在东北亚地区占领了一些岛屿和陆上殖民地，陆海军的军事力量都比较强大。 这个由东方流亡者组建的新大陆国家，居然还是一个海上强国！ 虽然这听起来不可置信，但马尼拉方面不会说谎，况且来自东华人的商品和武器。也证明他们确实不是野蛮的美洲土着，而是一个可以制造精美火枪的文明国家。 面对文明国家，就不能像面对新大陆的土着人那样随便了，适当地表示友好，然后搞清楚对方的实力，才是知博普尔内这种外交官兼情报搜集者要做的。 这次出访北面的冒出来的新邻居，新西班牙的总督维拉科(luis de vzco）对博普尔内男爵的要求，就是三条。 第一，表达友善。 第二，向这些东方人申明，伟大的腓力四世国王拥有对新大陆的所有权。 第三，可以暂时接受东华人生活在北美的西海岸，条件是大量的火绳枪、船只、黄金和各类物资和商品。 老实说，在博普尔内男爵看来，这些东方人根本不可能答应总督的条件！ 一个拥有最少五万陆军和一支强大海军的国家，怎么可能因为区区的外交威胁就放弃自己的土地和主权，成为他国的附庸？ 除非这个国家的国王和贵族是那种不可救药的傻瓜和低能儿！ 他明白总督提出这些条件的目的是为了讨价还价，然后争取时间，但他还是有种预感，这个北美西海岸建立的国度，将成西班牙在新大陆霸权的首要敌人 “……男爵，我用最认真的态度，向总督阁下和您提出我的建议！ 请绝对不要试图激怒东华人！ 西班牙目前在新大陆的力量，并不是东华人的对手！ 您知道东华人过去一年的钢铁产量是多少吗？ 您知道东华人的造船厂，去年为他们的海军制造了多少艘商船和战舰吗？ 您知道他们拥有多少全面使用燧发枪的军队吗？ 您知道这个国家拥有一艘如同山岳一般，任何欧洲军舰都无法比拟的钢铁巨舰吗？ 您真应该好好看一下东华人的报纸，这样您就不会提出那种将新西班牙置于危险之中的要求了！” 听保罗老神父激动地说完，博普尔内男爵的心也跟着一点点沉了下去，如果事情真的像对方说的那样，那自己现在应该思考的就不是如何收回之前的无礼要求的问题，而是……如何拖延东华人对新西班牙的开战时间！ 是的，他从来不相信一个强大的国家，会不对周围的弱者发动战争和掠夺！ “……神父！这是总督的要求，我们有责任维护国王对新大陆无可争辩的所有权！” 想到这里，博普尔内男爵摇头道，“而且您以为，我们不提出这个要求，东华人就会放弃对新西班牙的野心吗？ 不！他们不会！ 神父！ 您可能还不清楚东华人在亚洲表现出的贪婪和侵略欲望，他们在过去的几年时间里垄断了东北亚地区的海上秩序，并且成功占领了两个位于关键航道上的岛屿和一个原来属于明帝国的北方行省—— 这是他们帮助明帝国对方北方鞑靼人叛军的报酬！ 另外，让人不敢置信的是，东华人凭借海军优势和军事援助，居然从明帝国皇帝那里承包到了明帝国五个贸易港口的海关管理权！ 上帝啊！ 在这个不断变化的时代，我认为自己的想象力已经够丰富了，但是我仍然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东方人对经济事务的放任真是让人惊讶！但东华人的贪婪也让人警惕！ 您说，能想出这种殖民手段的东华人，怎么可能不对盛产金银的新西班牙感兴趣？” 第310章 崛起之战 一 外交伎俩(4k) 老神父默然，博普尔内男爵说的没错，他也不相信哪个国家会在强大以后，不去掠夺小国和弱国，或者说，掠夺其他国家这个行为本身，就是通往强大的必经之路！ 世界上的财富是有限的，不掠夺他人，怎么能强大？ 难道要靠压榨本国的穷人？ 那样才能榨出多少油水？ 实行农奴制的俄国，现在可是欧洲的三流弱国！ 而东华人的军事力量则太强了，强大到他们必然会通过对外战争，来充分发挥自己的军事优势，而距离东华最近的，正是倒霉的西班牙北美领地！ 保罗神父心里真的不看好新西班牙的前途，东华本土能年产十万吨钢铁，火枪火炮和军舰也能大批生产，新西班牙总督区有什么？ 一些大农场种植园和银矿而已！ 士兵连人人一支燧发枪都做不到！只有海军还算世界一流，可是这跟那种会动的东华军舰比起来……怎么看都不可能赢啊！ 如果能拖延几年时间，让马德里的国王和罗马的教宗重视起来，再偷学到东华人的技术，整合基督教世界的力量，或许才能保住新西班牙吧…… 尽管心里悲观，但他还是压低声音道：“……男爵，为了西班牙，也为了天主在新大陆的牧场，我恳求您在面对东华人时保持谦卑！ 我们一定要尽量阻止这场战争！ 东华人的存在，是整个欧洲和天主的威胁！不能让他们尝到战争的甜头！” 半个小时后，一名情报保卫局的特工指示一名服务员请两人去楼下的餐厅吃晚餐，随后另一人潜入房间，将一个藏在房间角落处，表面钻有一个个小细孔的木匣子取回，然后来到了街对面一座不起眼的商铺二楼内，交给了一名身穿西装人的青年。 “干的不错！” 西装青年接过匣子，确定木匣子没有被打开，就挥挥手让特工离开。 “去把西班牙语的翻译叫进来！” “是！组长！” 这青年名叫蒋立冬，去年九月刚刚从大学毕业，他是东江管委会第二骑兵团团长蒋安的亲弟弟，登陆时才15岁。 根据志愿，他在尚未毕业时，就在情报保卫总局工参与实习工作，如今积累了不少经验，这次还是他第一次负责指挥任务。 半个多小时后。 “……都记清楚了吗？” 一处秘密隔间内，翘着二郎腿的蒋立冬按下手机的录音播放的暂停键，然后抬头看向对面书桌后一名明人女性，她是国立大学毕业外语学院的学生，精通西班牙语，是被情报保卫总局临时借调过来参加这次任务的语言专家。 “是的，蒋组长！都，都记录好了……”女学生放下笔，忍不住好奇地偷偷看了眼蒋立冬手上的东西，但立刻被后者的眼神吓到，收回了视线。 能够记录声音的机器，她在国立大学的科学馆曾经见过，但那是由一个盒子音盘和大喇叭组成的大家伙……但是对方现在手上的那个小东西，却同样能够记录和发出声音……这真是太神奇了！ “……如果我没有记错，你的名字叫孙小小是吧？你是孤儿？” 蒋安背过身体，然后把手上的华为手机塞进裤兜里，然后站起身，大步走到女孩身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是……是！”在男人的压力下，孙小小不自觉地蜷缩了下身子，低头道。 “很好！”蒋立冬点点头，趁着女孩放松的间隙，突然用两只大手抓住女孩的肩膀，大声道： “看着我的眼睛！！” 孙小小被下了一大跳，下意识就要逃跑，但是被两只手牢牢按住，挣脱不得，只好用祈求的目光，看向面前的男人。 她知道自己不能违抗对方，情报保卫总局可是东华权力最大的衙门之一！ 蒋立冬死死盯着女孩的眼睛，大声道：“听着！你既然是孤儿学校出来的！那一定知道保密条例！ 一会儿出去后，我要你把这里发生的一切全部忘掉！ 我说的够清楚了吗？” 不知为何，孙小小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她小鸡啄米似得连连点头。 “……嗯嗯！我保证！我什么也不说！” “不是不说，是忘掉这件事！”蒋立冬松开女孩，看到她吃痛地皱眉，直接点起一根烟，不耐烦地挥挥手道：“……去外面领钱吧！” 孙小小如蒙大赦，连忙站起身，脚步踉跄地离开了房间。 没一会儿，一名身穿黑色制服，拿着资料袋的男人敲门走了进来。 “……赵处长！你怎么过来了？” 蒋立冬见到来人，马上站起来，丢下烟头，笑着说道。 赵又邻扬了扬手里的文件，无奈道：“蒋组长，上面正在开会，催得急，没办法，局长只能让我过来了……情况怎么样？” “一切顺利！” 蒋立冬丢给对方一根烟，摇头道：“只是……这个西班牙男爵透露出的消息，不太好！” “怎么说？”赵又邻愣了一下。 “你自己看看吧！” 蒋立冬说着，就把刚刚记录的对话资料递了过去。 稍微一犹豫，赵又邻还是接过资料，翻看起来，只不过越看，他的脸色越阴沉，直到最后猛地合上了文件夹，严肃地抬头看向蒋立冬。 “抱歉！蒋组长，我们不能闲聊了，我现在就要回去！” …… 执委会大楼内的小型会议室内，正在举行一场关于西班牙人的扩大会议，刚才赵又邻送来的对话记录，已经由执委会办公室的秘书公开宣读过了。 轮到众人发言阶段，共济会创始人，兼食品大亨周开源第一个走上台，一边激动地挥舞着拳头，一边对台下的人们陈述自己的观点： “……同志们！战争！只有战争才是解决一切问题的最终方案！ 在这个时代，只有铁和血才能，让西班牙佬认清自己所处的位置！” 坐在台下第二排的冯德才闻言，看向身旁的工业执委刘长林，低声问道，“……老刘，这胖子发什么疯？就这么着急打仗吗？西班牙人毕竟也没有立刻开战的想法！” 刘长林闻言，无奈道：“……他盯上军购订单了，要是咱们不和西班牙开战，他工厂生产的那些食品罐头卖给谁啊？”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又低声道：“冯工，我觉得他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既然西班牙人态度恶劣，而且已经准备联合欧洲其他国家和我们对抗，那就打吧！ 咱们现在又不是没那个实力！” 冯德才犹豫一下，还是摇头道：“打是没问题，可是咱们人口不够啊！没那么多人，打下墨西哥也不好统治……要是吉龙岛号回来就好了！ 多个几千上万人，至少能够腾出两万兵力！” “吉龙岛号肯定会顺利返航的！” 刘长林安慰了老伙计一句，然后语气认真地说道：“眼下的本土工农业生产，已经足够支撑一场征服墨西哥的战争了！ 加上本土的基础设施建设又比较饱和，再不找到一个消耗大量物资的需求，国内的经济也不能再继续快速发展下去了！ 只要和西班牙开战能够得到我们想要的结果，哪怕对墨西哥实行军管又怎么样？ 输是不可能的！” 冯德才思索一下，为难地道：“可是……陆老大还有陆海军那边……” “我去说吧！”刘长林一口答应下来，“陆老大不会坚持的，有了这份监听记录，陆海军也不可能再反对了！ 西班牙人已经展现出敌意，尽早开战，才能获得主动权！” 听他这么说，冯德才思索一阵，最后还是点头道：“既然这样，那就打吧！我们的海军现在拥有碾压性的优势，而且每个月都再持续壮大，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只要获得了美洲西海岸的制海权，这场战争就赢了一大半！” 和冯德才的反应差不多，陆亚洲任长隆李斌刘彦文等人，在听完录音后，也纷纷改变了自己原来的想法。 他们之前之所以坚持不开战，考虑的因素也和冯德才一样，本土现在直接可以动员的人口不超过三十万，常备陆军才一万五千，算上预备役民兵也才只有五万。 单凭借一万五千人的掷弹兵虽然能横扫墨西哥，但是却不能实现完整控制和占领——新西班牙的人口毕竟有几百万，而且土生白人的武力也不算太拉胯。 可是要动员预备役民兵，那本土的生产生活就要受到影响。 执委会的统治，现在就是靠着一万左右的精英殷人归化民在维系，这个基本盘暂时不能动。 更深层的原因，还是执委会内相对的稳健派——爱国者同盟的高层，不希望大批殷人通过战功实现跃升。 现在军方的士兵九成多都是殷人，只有极少数的明人加入了军队，至于九百家族的公民，全都是高级军官，虽然有教会和军校还有社会体系的辅助，但总归不是太保险。 殷人，明人和九百元老家族，其实是此消彼长的关系，如果殷人随着战争不断崛起，长期来看，并不是一件好事。 不过，既然西班牙人已经在筹备战争，那么东华也就没有再沉默下去的理由。 一场与新大陆霸主西班牙帝国的战争，就这样在执委会的推动下，正式启动！ 大军未动，外交先行。 第二天一早，博普尔内男爵就得到通知，执委会外交委员卢逸群将代表共和国，正式回复西班牙帝国的的要求。 外交委员会大楼，一间宽敞明亮装饰简洁的会客厅内，卢逸群热情地在门口迎接了博普尔内男爵，并用流利的西班牙语说道：“……早上好，男爵先生！” “早上好……尊敬的委员先生！” 博普尔内男爵摸不清对方的用意，但还是礼貌地按照东华人的礼节，与对方握了下手。 他知道面前的男人，是握有东华最高权柄的“执行委员会”的一员，其职位差不多等于欧洲国家的外交大臣，所以适当的尊敬是必不可少的。 “……委员先生，不知道您这么早请我过来，是想提出贵国的条件吗？ 抱歉！我知道总督阁下的要求可能不太合理，所以您尽管开口吧！我会把您的意见转告总督……” 刚刚在椅子上坐下，男爵就率先表达了歉意，他打定主意准备拖延时间，当然不希望迅速谈崩，于是马上做出了一些让步……其实这也不算让步，他只是说可以把东华人的要求转告给总督，但是总督答应不答应，就不是他能够决定的了。 “听到您能这么说，我很高兴。”卢逸群微微一笑，然后脸上露出了遗憾万分的表情。 “不过很可惜，执委会的诸公并不这么认为，对于您昨天代表西班牙提出的无理要求，他们很愤怒！” 博普尔内男爵闻言，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他连忙道：“不不！我无意侮辱贵国！昨天保罗神父已经对我介绍过了，东华是一个伟大的国家……” “可是恶劣的结果已经产生了！” 卢逸群打断道：“男爵先生，我国的国会议员们得知西班牙的要求后，都非常愤慨，一些议员将西班牙不承认我们在新大陆的西海岸的领土所有权，视作一种战争挑衅和羞辱！ 这也是我这么早请您过来的原因……执委会特别授权我，邀请您参加今天上午举行的国会议案投票，而提案的具体内容则是……要不要对西班牙帝国宣战！！” “……” 宣战？ 宣……战！！！ 上帝啊！ 你们怎么敢……怎么敢对伟大的伊比利亚联盟宣战！？？ 博普尔内男爵愣了一下，然后只觉得眼前一黑，脑袋里嗡嗡作响，他用力喘了好几口气，然后才艰难地站起身，用充血的眼睛盯着对面的东方人，勉强挤出一点笑意。 “……尊敬的委员先生……请原谅，我没听错吧？您刚刚用了……宣战这个词，对吗？” 卢逸群点点头，“没错！按照法律，对他国开战，需要国会内的赞成票超过半数……您也不必悲观，我国也不全是战争狂人，其实也有一些爱好和平的人士！ 他们对西班牙王国，是抱有善意的！” 真见鬼！ 男爵当然不是蠢人，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后，他瞬间就猜到了对方用意……战争已经不可避免了！ 东华人要比他想象得更加果断！ 居然毫不犹疑地选择对西班牙开战！ 而他们又精明地意识到，哪怕东华共和国在北美地区占了一些便宜，也不可能彻底击败西班牙，所以现在才邀请自己去国会……表达未来谈判的可能性！ 这是欧洲国家惯用的外交伎俩，没想到居然让这些东方人用在自己身上了！ “……我想我明白您的意思了！委员先生！”男爵冷着脸，指了指会客厅门口，“那么就请您为我带路吧！我很乐意旁观贵国国会的决策和运行！” 这个山羊胡不愧是专门搞外交的贵族，是个聪明人啊！ 卢逸群看着对方迅速恢复了理智，并且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心里感慨了一句。 “……男爵先生，您不会感到陌生的！”他站起身，微笑着解释道，“我国议会的结构和功能，其实与联合省的议会差不多，只不选民的范围扩大了一些。 此外，议会的权利也要更集中，并且执委会也更有权威，不会像荷兰人那样，出现没有人负责大局的情况！” “……哦？贵国不是贵族共和吗？” 博普尔内男爵来了兴趣，停下脚步问道。 卢逸群摇摇头，“我国实行的是选民共和，不存在如拿骚的奥兰治家族那样的贵族！” 第311章 崛起之战 二 议会和演讲 议会大厦就位于执委会大楼西面600米之外，这是一座占地十亩的建筑群，中间是高达二十米，用混凝土打造的议会大厦本体，大厦四周则是议会下属各个委员会的办公场所。 在议会休会时，就是由这十多个由议员组成的委员会负责具体工作。 比如选j事务委员会，专门负责议员的产生和道德审查。 比如财政审计委员会，需要监督和审计执委会各部门的财政预算和具体支出情况。 军事筹款委员会则专门审计军费预算和相关的军事采购。 司法廉政委员会，负责监督执委会人员和议会议员等公务人员是否违背廉洁条款和滥用职权。 还有负责处理附庸殷人部落事务的殷人事务委员会，以及负责为女性发声，促进男女平等和儿童健康的妇女儿童权益保障委员会…… 这些委员会大都是常设的，具有监督执委会工作的职能，甚至紧急状态委员会还可以启动弹劾程序，通过紧急召开议会的形式罢免本j执委会（或者被执委会zx解散议会重选），算是对执委会权利的一种制衡。 这听起来是不是有点熟悉？ 没错，这一套基本上就是另一时空美帝的zz架构！ 既然已经搞出了议会、私人企业和“与国同休”的九百家族，陆亚洲和冯德才等人都认为，必须要设计出一套配套的q力制衡体系，以便来对未来可能出现“特殊情况”进行纠错，确保国家保持长期的活力。 所谓特殊情况，当然是某个人，某个家族，以及某种社会群体拥有一家独大的q力！ 军事强人也许会通过威望发动政变建立独c统治！ 某个元老家族也可能利用家族势力，控制执委会，将共和国变成家天下！ 一些资本家联盟更有可能通过金钱，腐蚀议会和执委会，将整个国家置于财阀的掌控下！ 因此，让执委会或者国会掌握绝对的不容质疑的q力，无疑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 只有适当地分散权力，建立纠错机制，才能确保这个国家有足够的容错率，不至于重蹈覆辙，走上治乱循环的老路。 陆亚洲自认为自己不是什么圣人明君，也不认为除了自己之外，其他人是什么伟大的人物，更不指望九百人的后代里，出现什么绝世天才、伟大lx。 就算真出现什么千年难得一遇的天才人物，也不能冒着风险将整个国家托付给他！ 因为只要是人，就会犯错，就有不确定性，而权力和金钱一样，也拥有异化人心的力量！ 一旦有人通过各种手段，攫取了不容质疑的权力，那就意味着国家就失去了所有容错空间和修正错误的可能！ 因为法律和国家机制虽然也容易产生漏洞bug，但是却没有人的权威，可以用比较小的代价进行修正——只要通过多数人认可的议会投票，就可以修改法律和制度的漏洞。 可是面对一个掌握绝对权威的暴君，在他没有死之前（甚至包括死之后），谁敢反对他？ 不要命了吗？ 陆亚洲不希望这个由自己一手建立的国度，最终沦为暴君手中的玩具，因为那样迟早会毁了他所创造的一切！ 古今中外一切有所作为的封建帝王，哪个不是人精？ 可是他们的王朝却无一例外地覆灭或者沦为吉祥物了！ 不受制约的权威王座，看上去很棒，但其实是一种诅咒，因为国家虽然是统治者们的工具，但实际上也符合了大多数人的利益，这也是国家政权合f性的主要来源！ 而一个国家的上层权力越是不受制约，资源和财富越是集中，那么大多数人的利益就越是得不到保障，最终只能原地炸裂！ 但是采用轮流坐“皇帝”的方式和明面上的代议制缓解底层人的不满，并在实际中用金融、文化和企业主导未来的发展，算是几种方案中最不坏的选择了……至少，采用这种方式，东华倒退回封建时代的可能性，是最低的。 至于九百家族，虽然有福利兜底，但未来必然也会产生分化，优胜劣汰是自然法则，谁也违抗不了。 “……先生们！当代的重大问题，不是用说空话或多数派决议所能解决的，而必须用铁和血来解决！ 我们需要用战争告诉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人能够蔑视我们！ 我期待这样一个新世界，当人们提到东华这个词的时候，他们会痛恨，他们会恐惧，但绝不会有人产生轻视的情绪！ 现在，西班牙人轻视我们，他们宣称新大陆所有土地都属于他们……哼！ 我的先生们，难道你们还想默认或者装作不知道，而没有一点反应吗？ 是！我们可以提出抗议，我们可以派遣大使进行交涉，我们可以和西班牙人讨价还价……或许还可以支付一些金银和好处给西班牙人，来换取他们的承认…… 但我要说——绝不！！ 绝不！！ 我绝不允许我们伟大的共和国在面对冒犯时无动于衷！ 我绝不允许我们的外交官像市侩的小商贩那样与敌人讨价还价！ 我绝不允许我热爱的祖国，沦为一个失去自由和不屈精神的国度！ 先生们！请记住！ 你们现在的选择，将决定共和国的未来，而我希望我的孩子们以我和我的国家为荣！ 我说完了！ 谢谢！！” 议会大厦内，一身蔚蓝海军制服的周思明站在议会大厅中心的演讲台上，以用包含情感的语调，发表了一番慷慨激昂演说。 四百多名出席的议员们反应各异，一部分人知道周思明的演讲多半是抄袭俾斯麦和小胡子，所以自然反应平平，只是轻轻鼓掌，对这位共济会的头号人物和海军英雄表示敬意。 但那些三十个殷人和明人议员，还有主张立刻和西班牙开战的共济会成员，则是拼命鼓掌叫好！ 尤其是共济会大金主之一的周开源，更是吃力地爬上桌子，激动地大声吼叫，表达自己的支持！ 也不知道这胖子到底押注多少钱在战争物资上，现在居然这么拼命！ “……肃静！！肃静！！周开源议员……请立刻坐下！否则我就要动用警卫清场权了！” 主持投票的轮值议长刘玉轩用力敲了敲锤子，大厅内的吵闹声顿时安静了下去，周胖子为了不被赶出去，只好悻悻地跳下了桌子。 “……现在对周副议长代表共济会提出的战争提案进行表决……请赞成的先生举手！” 第312章 崛起之战 三 进军计划 “……现在进行表决，赞成的战争提案的先生请举手！” 坐在演讲台附近的两名会议记录员立刻站起来，开始数人口统计票数。 经过周思明刚才的那番演讲，二十三个殷人归化民议员和九个明人议员立刻举起了右手，他们昨天都已经得到了背后老板和大人物们的授意，要他们在周副议长演说之后就举手赞成，现在当然毫不犹豫地执行指示。 这些人原来要么是执委会内的中层办事员，要么是企业的管理层或者小企业主，身家都被控制，也没有选择的余地。 或者说，成为议员，享受崇高的社会地位，还能够亲身参与这种大事的决策中，已经让他们非常满意了！ 在他们之后，加入了共济会的一百六十二名原公民议员自然也陆陆续续举手赞成，这就有一百九十三票了，但仍然没有超过451票的一半，还差33票。 就在僵持的时候，原属爱国者同盟的议员和一些自由议员开始举手，最终又有38人举手，表示赞成对西班牙开战。 两名记录员确定完票数以后，拿起会议记录让赞成的议员签上名字，再经过议长刘玉轩的审核后，正式宣布对西班牙的战争提案有效。 从这一刻起，华夏新洲共和国（东华共和国）在法律上就正式和西班牙帝国处于战争状态，有权采用一切武力和非武力的手段打击对方，直到对方投降或者接受停战条件！ 这个结果确定后，提出战争的共济会的议员们自然弹冠相庆，他们大都是工厂的老板和股东，“大炮一响，黄金万两”的道理，自然是再明白不过了。 他们手中半停工的厂子，就指望着战争订单重新开动起来了，甚至有人当场开始讨论组团参与招标，拿下订单后再统一分配额度。 至于爱国者同盟阵营的议员，虽然没能阻止战争，但是也没有多失望，他们其实大多也持有国内企业和工厂的股份，只是股份多集中在军工造船和重工业企业。 开战后，这些人肯定也要发财，而且是发大财！ 可以说，只要战争打起来，议会大厦内的所有人都会得利，简直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多赢！ 唯一没赢的，可能就是未来不幸死在战场上的士兵了……不过这也没关系，他们的家人会得到足够的补偿，也是赢家！ 至于反对战争的部分妇委会议员、杜雯雯解平和杨雨彤等人的公m进步党，以及少量秉持和平主义观点的自由议员……他们的人数太少，在爱国者同盟和共济会达成默契的情况下，他们的意见根本不重要！ 战争提案通过后，陆亚洲和其他几个执委会大佬“终于”也赶到了议会大厦，作为元首，陆亚洲当仁不让地在演讲台上发表了支持战争的演说。 “……同志们！各位议员先生们！ 如今我们的国家，又走到了关键性历史转折的关口！ 老实说，战争并不是我的本意，我们的国家还太年轻，基础还不够牢靠……呵呵，我总是担心我们会过度沉溺于武力，以至于陷入战争泥潭，可能是因为年纪越大，顾虑就越多吧！ 但是！ 既然西班牙王国提出了让我们无法接受的要求，而大家又不愿意屈辱地接受，那我也愿意尽我所能，为战争，为胜利服务！ 我们年轻的共和国，也确实需要一场战争，好让世界知道我们的实力，听到我们的声音！ 这样他们才不会错误地判断形势，以为我们是什么软弱可欺的弱国，然后发动以卵击石的战争…… 我想，这场战争从这个角度看，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陆亚洲幽默的玩笑引起大厅内一阵哄笑，陆老大果然是陆老大，控场能力确实强大！ 东华的议员们在哄笑，但被请来坐在旁听席的博普尔内男爵、保罗神父，还有圣安德鲁号船长埃尔南多在听完翻译的转述后，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东华人很自信，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自信，虽然他们有资格自信，但这种态度。无疑说明了东华人对战争非常有把握…… 博普尔内男爵和保罗神父互相看看，眼中全是苦涩和忧虑，万一腓力四世陛下真的失去了新西班牙的领地，他们两个……不会成为罪人被国王投进监狱里，然后施以绞刑吧？ ……台上陆亚洲还在继续演讲。 “……聪明的统帅在发动战争之前，就想好了该如何结束战争！ 我认为，我和执委会的委员们，还有海军的将军们都不是蠢货，所以我们已经考虑过该如何结束这场战争了！ 首先，我们将占领墨西哥和中美洲地区，消灭那里的全部反抗力量，并派遣英勇的海军舰队封锁新大陆西海岸的航路！ 然后，我们会派出公海舰队袭击秘鲁、拉普拉塔、巴西、西印度群岛，佛罗里达等西班牙在太平洋和大西洋的所有殖民地！ 并摧毁所有发现的西班牙军舰和商船！ 最后，我们的公海舰队会兵临里斯本，支持那里的葡萄牙贵族摆脱西班牙国王的控制，重新选出国王，使葡萄牙重新独立！ 如果西班牙国王到时候仍然不同意与我们进行和谈，那我们也只能登陆伊比利亚半岛了……” 他……他竟然把军事行动直接说了出来！！还要支持葡萄牙的王室复辟！！ 博普尔内男爵内心狂震，以至于脸上刻意保持的平静都无法维持，他真的没想到这些东方人会狂妄到计划干涉西班牙的内政……更令他感到惶恐的是，凭借那种逆风战舰，东华人似乎真的有能力干涉欧洲的事务！ 而且他也清楚，那些葡萄牙的保王贵族近年来越来越不安分了，他们一定不会介意借助外力，趁机摆脱马德里的控制！ 这时，台上的陆亚洲正好将目光投向脸色铁青的西班牙特使，然后对其轻轻点头。 提前向西班牙公布军事计划，当然是昨天晚上执委会和陆海军的头头们，开夜车商量一晚上才最终确定的方案。 这份进军计划当然是有真有假，目的无外乎两点。 第一，以强势和傲慢姿态给欧洲人确立第一印象，方便日后的操作。 第二，让西班牙人得出适当的军事预判，然后再预判西班牙人的预判，这样会省下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和沟通成本……要是不成，那也没关系。 现在中美洲和南美的西班牙人很容易对付，一个《解放殷人宣言》就能把相当一部分为西班牙人效力的美洲土着和混血拉过来，或者争取到他们的中立，甚至土生白人，也不是不能拉到带路党。 在上帝、金钱地位，和生命面前，总有人会做出遵循理性和基因本能的选择。 第313章 崛起之战 四 第一分舰队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基本上是所有文明国家默认的规矩。 之前被执委会扣押的圣安德鲁号上的埃尔南多船长等人，身上并没有特别的外交使命，所以执委会可以用非法入境的理由将他们关起来。 但博普尔内男爵摆明了是过来进行交涉的外交使节，当然要让他带着宣战书回去了。 所以宣战的第二天，博普尔内男爵和他的随从就被送上了青州号快速巡洋舰，他将在洛州重新登上阿尔瓦罗·巴赞号军舰，最终回到新西班牙的阿卡普尔科。 执委会之所以没有选择不宣而战的偷袭，一方面是为了确立自身的形象——这年头一个强大国家搞偷袭，确实非常丢人，而且败人品！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陆海军，现在确实有绝对的优势，可以碾压西班牙在美洲的军事力量！ 经过过去六年的不间断发展，新洲共和国本土的军事工业。已经摆脱了最初的小作坊手工模式，开始全面转用蒸汽动力进行大规模生产。 陆军的制式武器，也从最开始的火绳枪和燧发枪，发展到使用米尼弹的线膛燧发枪，而现在则开始生产已经初步定型的后装栓动针击枪。 只是因为无烟火药的产量还没有跟上，而暂时没有列装。 因此这次提针对新西班牙（墨西哥）的战争中，陆军部队大部分仍然使用非常成熟且生产成本低廉的六六式线膛燧发枪。 对付西班牙殖民地军队这种只装备了火绳枪和少量燧发枪，甚至还大量在使用长枪兵的军队，六六式线膛燧发枪，无论是射程还是射击精度，都足够形成强大的火力优势了！ 如果再算上强大的炮兵和能够进行远程火力打击的火箭弹兵，这次远征作战甚至可能都不用白刃战，只需要用火力打击，就足够击溃西班牙人。 用陆军参谋部一些参谋的话来说，比起西班牙人的军队，墨西哥地区的道路、气候和毒蛇，才是这次远征军的主要威胁！ 至于海军……担任公海舰队司令的刘彦文也实在想不出，由六艘装备蒸汽动力的新州级快速巡洋舰和十二艘改装的新家园级机帆船组成的公海舰队，怎么输给西班牙佬？ 西班牙海军的风帆战舰再大，火炮再多，机动性被碾压，那就是海上的活靶子！ 何况换装新式火炮的公海舰队，在射程和火力方面，也超越了这个时代欧洲战舰的一大截，就算纯拼舰炮海战，只要操作合格，也几乎赢定了！ 除非上帝显灵，召唤一场风暴，把公海舰队直接拍进海底，都则西班牙海军称霸美洲西海岸的时代，现在就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1626年4月21日，晴。 金山港西北海域，公海舰队第一分舰队的青州号、益州号、代州号和四艘新家园级机帆船，正航行在茫茫大海之上。 “……司令！我们距离金山港还有60海里左右……苏大副问您，要不要停下螺旋桨，他要检修一下蒸汽机！” 海军少校高晟快步走进船长室，抬手报告道。 刘彦文抬起头，想了想挥手道：“那就停下吧！让老赵带人升帆……水手组的新人也该好好练一练了！ 给其他舰船也发信号，提醒他们及时检修蒸汽机，不要出问题！” “是！司令！” 高晟抬手一礼，转身就要离开，却被刘彦文给叫住了。 “小高，等一下！” 刘彦文吩咐道：“把萨尔塞叫过来，我有事情要问他！” 高晟愣了下，立刻点头答应下来，“好的！我这就去叫萨参谋过来！” 不一会儿，一名身穿海军上尉制服，眼窝深陷的大胡子就恭敬地敲门进来，他见到刘彦文，先是抬手敬礼，然后挺起胸脯，用有点变调的汉语问道： “司令官阁下！请问是您找我？” 刘彦文看着面前的前西班牙海军军官，平静地问道： “嗯！我想跟你了解一下新西班牙西海岸的情况……萨参谋，你觉得，西班牙舰队现在大概在什么位置呢？” 这个大胡子是圣安德鲁号的大副，名叫塞尔特里萨，是个威尼斯人，他加入西班牙海军主要是为了金钱，小部分原因则是希望花钱买到一个骑士的爵位，以提升自己的血统档次。 欧洲在罗马帝国崩溃后，就没有经历过统一，因此封建贵族领主对自己领地的控制，并没有像中国那样被皇权削弱。 也就是说，欧洲的贵族在绝大部分情况下，对于领地的平民和农奴拥有全面压制的能力，因此欧洲的农民起义也没有成功过，欧洲人对于贵族高人一等的社会现实，已经习以为常，并不存在华夏自秦以后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普遍观念。 一个骑士老爷穿上全身盔甲骑上马，再带上几个扈从，就能将几个上百人的村子压制得服服帖帖的，在这样的现实面前，贵族和骑士的血统，确实要比平民更高贵！ 赛尔特里萨祖上是小亚细亚的希腊人，据说还是东罗马帝国的小贵族，但是奥斯曼帝国崛起后，也只能逃道威尼斯避难，爵位什么的，也随着东罗马帝国的灭亡而消失了。 但老萨是个有追求的人，他希望重铸祖先的荣光，所以改宗了天主教，选择加入世界上最强大的西班牙海军…… 不过现在看来，他发现西班牙海军世界世界第一的位置，恐怕要让给东华人了，就拿脚下这艘巡洋舰来说，在机动性方面，欧洲任何一个国家恐怕都没有能与之抗衡的海军战舰！ “……阁下！我不能保证为宝船舰队护航的军舰什么时候到达阿卡普尔科，它们并不算守时，而且……我们现在已经正式对西班牙宣战，也许他们不会派出军舰过来……” “这样啊……好吧！那就按照原本的计划去做吧！反正也不影响最终的结果。” 萨尔塞没有给出一个确定的答案，这倒是没有让刘彦文太失望，这年头又没有卫星雷达，想找到敌国海军无外乎就那么几个办法。 要么通过间谍掌握敌国的海军作战方案，要么在对方必经的主要航道上守株待兔，要么直接进攻对方重要的港口，攻敌必救。 而通常情况下，一支强势海军会选择后两者，顺便再截杀敌国在海上的贸易运输船，打击对方的经济和物资供应。 这次对新西班牙的作战，海军参谋制定的计划就是秉承这个宗旨—— 首先，第一分舰队在金山港和洛城补给后，直奔新西班牙总督区最重要的港口阿卡普尔科，用舰炮和火箭弹击毁港口内的所有军舰和商船，再故意放跑几艘军舰和商船。 如果可能，再派遣部分海军陆战队登陆作战，部分或者完全占领这座港口，然后吸引西班牙的陆军和海军前来进攻。 这样一来，埋伏在港口附近海域的公海舰队第二分舰队，就能趁机逮住西班牙在美洲的海军舰队主力，将其消灭！ 至于西班牙从陆地发起的进攻，凭借海军陆战队和陆军先头部队的火力优势，除非西班牙陆军个个都是悍不畏死的丧尸，否则怎么样也能守住阿卡普尔科。 三个小时后，临近下午四点，第一分舰队七艘军舰上的了望手们，陆续发现金山港内停泊着一艘白色巨舰！ “那是……是吉龙岛号！！她什么时候回来的？！这可真是太好了！！” 刘彦文放下望远镜，眼中难掩激动之色，按照计划，吉龙岛号本来最初年初就该回到本土，没想到却迟迟不见踪影，本土甚至有传言说，吉龙岛号在海上遇到风暴沉没了…… 作为海军高层的一员，刘彦文自然不希望发生那样的事，吉龙岛号可是海军最最重要的资产！ “……是啊！可算回来了！有这个大家伙在，这回打西班牙人可要轻松不少！就这个吨位，不说打海战，一次至少也能装两个旅的陆军吧？” 青州号的大副苏锡城，也在一旁摸着八字胡振奋地说道。 他比刘彦文大了四五岁，但是进入海军却比刘彦文米阳晚了半年，所以现在只能当个大副兼第一分舰队副司令。 刘彦文思索一下，摇头道，“可能来不及了……吉龙岛号这次一来一回航行这么远，可能要安排一次大检查，没有一两个月恐怕不能重新使用！ 咱们现在拉移民全靠这条船，执委会多半不会让她去冒险！” 苏锡城想了想，无奈地点点头，“这倒也是……我听造船厂的林老头说，咱们自己想造出能横渡太平洋的万吨级钢铁货轮，起码要再等十几二十年，机帆船和飞剪船的效率又比较低，短时间内吉龙岛号还真是咱们的大宝贝……就是不知道这次回来拉了多少明朝移民了！” 刘彦文瞥了眼这个其貌不扬，身高也刚刚一米七的同僚，心说这家伙肯定是又盯上移民里的小姑娘了吧？ 这色批都四十岁的人了，也不结婚，到手的工资奖金福利和股票分红，全被他拿去养女人！ 有了两个殷人和一个明人工匠的女儿还不满意，听说上个月又弄了一对殷人双胞胎……真是不怕死在床上！ “应该有七八千吧！这么多人回来，可是大大缓解了咱们现在的压力……”刘彦文心里吐槽，面上却平静地道。 苏锡城自然不知道他在自己吐槽自己……知道了他也无所谓，他敢做就不怕别人说！ 他想到有那么多人，不禁挫了下手，笑道，“嘿嘿！也不知道咱们的王大经理，有没有多弄点女人平衡一下本土的男女比例……这家伙的审美观应该过得去！” “或许吧！” 金山市总督李成得知第一分舰队靠岸，马上来到了码头亲自迎接，和他一起的还有昨天刚刚乘坐吉龙岛号从洛城过来的吕建成、高文亮、宋维纶，王成和关小虎等人。 之前通过快速信件船，众人已经知道执委会和国会对西班牙宣战的消息，现在看到第一分舰队，自然知道这是准备南下去揍西班牙人的。 “……吕主任！高司令！你们都回来啦！！” 刚踏上码头的刘彦文，看到李成身旁熟悉的几个身影，立刻激动地大步走过去，和他们一一拥抱握手，自从三年前他离开济州岛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们，现在骤然相聚，如何不让人激动？ “哈哈！小刘，你现在都成海军上将啦！不错！不错！”吕建成是海军最早的几个创立者，看到刘彦文的肩章，笑道。 刘彦文连忙道：“临时的，临时的！这不是要组建公海舰队跟西班牙人开战吗？陆老大就把我和米阳的军校临时提了上来……” “陆军呢？这次打西班牙人陆军是谁指挥？”高文亮皱眉道：“我看通报上第一分舰队，只有梁华的海军陆战队第一旅！” 刘彦文犹豫一下，点头道，“没错！第一分舰队只有海军陆战队参战……” 他回头看到梁华和两个舰长也朝这边走过来，连忙说道：“……这个还是让梁将军向您汇报吧！” “……司令！吕主任！宋财神……欢迎你们回来！”身穿海军陆战队蓝灰色制服的梁华，也有些激动的走了过来，并和几人挨个拥抱寒暄。 轮到高文亮时，他哈哈大笑地锤了下梁华的肩膀，“我说你小子非要提前回来，原来是打定主意跳槽了！……说说吧！这次打西班牙人，你准备怎么干？陆军是谁指挥？” 见到高文亮没有怪罪的意思，梁华心里悄悄松了口气，连忙道：“这次陆军的指挥官是一直在本土工作的王启年将军，老王他对殷人军官比较熟悉，所以陆老大就让他负责指挥陆军第一旅和第三旅跟随海军第二分舰队，准备登陆墨西哥。 至于怎么打西班牙人……不是我吹牛，那些家伙根本就不堪一击！ 现在还在用西班牙大方阵，怎么可能是咱们的对手？” “王启年……他倒是个稳重的！”高文亮摸着下巴点点头，然后看着满脸自信的梁华，笑道：“……怎么？现在这么飘了，连西班牙人都不放在眼里了？ 轻敌可是容易吃大亏的！ 西班牙人能统治大半个美洲一百年，肯定是有两把刷子，就算他们武器比我们落后，他们的骑兵难道也不如咱们？ 天主教会可还牢牢控制着数百上千万印第安人的思想，万一西班牙人把他们发动起来，跟咱们打游击战怎么办？ 打仗不能光看军事力量对此，也要考虑人心向背和经济利益……执委会和参谋部制定这方面的计划了吗？” 第314章 崛起之战 五 无烟火药(4k) “……这方面当然有准备！” 刘彦文接过话题，笑道：“……西班牙人在墨西哥的统治并不太得人心，哪怕是土生白人群体，对欧洲来的“半岛人”，也有很多不满，因为他们财富，经常被西班牙国王和贵族用各种手段搜刮不少。 虽然他们还有几百万的印第安人和混血人可以剥削，这种不满没有演变成激烈的矛盾，但是如果有机会从西班牙独立……这些土生白人中，也会有人愿意站出来，当一当华盛顿的！” 吕建成看着他，皱眉道：“这么说，执委会不打算直接吞并墨西哥？” “不！”刘彦文嘿笑道：“吞并还是要吞并的，但是这并不妨碍我们在战争阶段，扶持一下墨西哥的本土反叛势力……鬼子当年都扶持过伪满洲国和汪精卫，我们虽然不是鬼子，但是有效的手段，完全可以学一学嘛！” 一旁的宋维纶瞥了眼远处身穿海军制服的萨尔塞，问道：“那人选……确定了吗？你们具体准备怎么搞？” “当然是殖民地和附属国那套了……” 刘彦文摆摆手，不想多说，就指了下吉龙岛号，“几位，补给完毕我就要南下墨西哥了，临走之前让我们再去船上看看吧……大家去上面聊！” 李成挥手吩咐身后的手下去准备晚餐，然后拍手道，“是啊！好久不见，大家就去吉龙岛号上边吃饭边叙旧吧！” …… 吉龙岛号四层的独立小餐厅内，刘彦文品尝了一口来自金山市南部葡萄酒庄的红酒，对众人介绍道： “……一般来说，坚固的堡垒往往都是从内部攻破的，这次执委会也不准备让我们一味使用武力强推，能够利用西班牙人的内部矛盾省时省力地达到目的，才是最优选择。 根据情报，新西班牙总督区内部大致可以分成四个群体，三个等级。 四个群体中地位最高的，是来自西班牙本土的贵族和高级神职人员，他们把持着殖民地军队高级将领的职务，占据着最高的官职和最赚钱的生意。 次一等的则是拥有种植园、矿山和初级手工工场的土生白人家族。 他们中的一少部分，是最初跟随科尔特斯征服阿兹特克帝国的后代，大部分则是后来到墨西哥的西班牙移民后裔，他们中有纯粹的白人，也有少部分混血……就是西班牙男性和印第安女性的后裔。 这些人的特点是拥有自己的产业，能够过上体面的生活，本身也是上流社会的一员，当然，他们既依附于更高级的半岛人，也对前者的颐指气使和逼迫捐献感到不满，但并没有太大的动力改变现状。 再次一等的，就是没有财产，到新大陆闯荡的穷鬼白人，以及有一定财产和技能的土生混血人，他们都是无产者，依靠给前两等级服务来换取报酬。 殖民地军队中的低级军官，前两等级的管家仆人，普通工匠，种植园监工，手工作坊工头等等，都可以归类到里面。 至于最低等人数也最多的人，当然就是墨西哥的印第安人土着了，这些人是最悲惨的一群人，他们不仅要承受着繁重的义务劳动和地租赋税，还要向教会贡献自己收入的十分之一。 如果无法承受这些负担，他们就会沦为事实上的债务奴隶和契约奴隶，然后在种植园和矿场中被榨干血肉…… 其实如果按照财产和社会地位细分的话，印第安土着还可以分为没有土地和财产的混血土着、有一定财产和自由的土着，和完全没有财产和自由的奴隶。 但是在殖民地上层人眼中，他们其实没什么不同，只是会说话的牛马和工具罢了……” “……那执委会是想利用这个矛盾，用分配贵族和教会的土地这招，来把最底层的印第安人拉到我们这边吗？” 关小虎吃完了一个炸鸡块，用餐巾擦了擦嘴唇上的油，摇头道：“……我觉得这招行不通！” 他拍拍肚子，站起来，侃侃而谈道：“我认为你们忽略了关键的一点，墨西哥不是大明，印第安人也不是明朝人，适用于中国的办法，也不能完全套用在其他地方！ 各位！西班牙可是天主教国家！教会的影响力和对社会的控制力绝对不能低估！ 因为教会在某种意义上就是欧洲国家公共权力的一部分！ 天主教会绝不仅仅是一个大神棍带着一群小神棍，哄着底下的老百姓那么简单！ 他们有自己的学校，他们有自己的商业体系，他们甚至一度拥有着自己的强大军队……甚至直到现在，他们还拥有一个教皇国！ 这次我们不仅要与西班牙帝国进行战争，也要与天主教会进行战争！ 而宗教战争一旦开启，可没那么容易就结束，哪怕我们占领的墨西哥，教会也不会放弃这块肥美的“牧场”！ 他们会拼尽全力鼓动皈依天主教的印第安人与我们为敌！ 我想执委会绝对低估了治安战的难度……宗教战争可不是一般的战争，轻易不会妥协的！” 刘彦文和梁华互相看看，脸色都认真起来了，梁华又问道：“真的……有那么严重？” 关小虎点点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如果按照你们说的那样做，虽然凭借陆海的实力，不会影响最终结果，但也足够让我们花费巨大的代价了！ 我不是在危言耸听，我就是干这个的，我还不知道这种z教国家的潜力吗？ ……分田分地虽然很有效果，但是归根到底，还是需要人们愿意为了土地和其他世俗利益，豁出去得罪权威去冒犯神明！ 要是人家不愿意，那效果就大打折扣了，甚至还可能起反作用……就拿印度人来说，你让达利特贱民们去打婆罗门的土豪，分刹帝利的田，说不定他们转头就逃跑或者回到婆罗门那边了！ 现在也是一样，咱们以为自己是去解放印第安人的，可是人家不一定这么想，神父和传教士一鼓动，说不定直接把咱们当成撒旦和魔鬼！ 呵呵，永远不要低估人类的愚蠢和短视，只要条件合适和手段高明，哪怕夺走他们的一切，换来的也可能不是愤怒和仇恨，而是感恩戴德和敬佩。 其实这种事也不光发生在印度人身上，哪怕现代的高学历群体，如果不幸落入cx窝点，也很容易被洗了脑子！” 这番话，让刘彦文和梁华都是眉头大皱，分田分地这个法子如果真的对印第安人效果不大，这次登陆作战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吕建成跟关小虎很熟悉，知道这家伙的脾气，于是便摆手笑道，“……好了好了，关大主教，你说了这么多，肯定是有办法，小刘和小梁马上就要出发，你别卖关子了，赶紧说！” “嘿嘿！办法当然是有的！” 被猜中了心思的关小虎也不遮掩，一口气干掉杯中的红酒，笑道：“……其实说来也简单，既然印第安人会因为对上帝和下地狱的畏惧，而选择听从教会的命令，那我们就想办法破除这种对上帝的崇拜！ 当信仰不再崇高，当理想不再伟大，这种精神力量也就不攻自破了！ 至于如何破除……”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当然要带上本主教这种专业人士了！” 刘耀彦文和梁华互相看看，都有些哭笑不得，其余人也是忍俊不禁。 这家伙绕了一圈，感情是想跟着去墨西哥捞战功啊！ …… 第一分舰队没有在金山港停留太久，在补给完毕后，就在当天晚上继续南下洛城。 在那里，他们将补充最后一批煤炭粮食和弹药，然后直奔西班牙大帆船贸易的重要港口——阿卡普尔科。 关小虎也如愿以偿地带着七个从东江管委会跟过来的手下，登上了第一分舰队的旗舰青州号。 4月25日，舰队顺利抵达洛州的长滩码头。 如今的洛城经历了三年时间的开发建设，早就不复当初的蛮荒模样。 用水泥铺就的长滩码头和海军基地，能够容纳二十多艘大型舰船同时停靠，而北面洛城平原上架设的密密麻麻的上千座钻油机，如同一片森林一般，即使在长滩的外海也能隐约看见。 “……虽然我前几天就看过，但还是觉得感到震撼！这里才是我们国家未来的工业基地啊！ 对了，小白……上次我跟你说的凝固汽油弹，还有多长时间能造出来啊？ 我有急用，这次能不能瓦解西班牙人和天主教会在墨西哥的统治，就靠这些炸弹了！” 洛城市区南部，标准石油公司大楼内，关小虎正在和化工委员会主任白墨讨论着对付墨西哥人的秘密武器。 听关小虎提到正事，白墨点头道：“……关大哥，燃烧弹我们本来就在研究，但是想造出凝固汽油弹，还是需要天然橡胶……这个短时间内没有材料，我也没有办法！ 不过，这次吉龙岛号从亚洲运回了不少白糖，再加上汽油，也能制造出效果比较好的燃烧弹……这个没什么技术难度，二战的时候也有军队用它来对付坦克……” 关小虎闻言眼前一亮，“好！能造出燃烧弹也差不多了！不然光从天上丢炸弹，视觉效果总不是那么好…… 我刚才跟你说了，我这么干，其实也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从心理上打击那些信奉上帝的印第安人！” 白墨还知道对方这么说是在安慰自己，便摆手道：“没关系，都是为了共和国，我可以理解！ ……洛城这边的掷弹车和汽油弹，还有炸弹再有半个月就能准备好，时间上还来得及吧？” 关小虎想了下，点头道：“应该来得及，这次打阿卡普尔科，也不是一下子就直接往内陆的墨西哥城去的，总要给西班牙人一个集结军队的时间，一来一回，差不多也要一个月。” “那就好！”白墨其实心里并不觉得关小虎用热气球从天上丢炸弹和燃烧弹，能有什么特别大的杀伤效果， 热气球本身就太不好操控，受到风向的影响比较大，而如果从比较高的位投弹，准头肯定很差，如果位置低了，又容易被火枪甚至弓箭击中，真的不太适合作为空中武器来使用。 主宰未来天空的武器，应该是使用内燃机驱动的飞机！ 热气球也就是突出一个出其不意的心理压制效果，希望那些信仰上帝的印第安士兵们能被关神棍给吓住吧！ 提起武器，白墨不禁又想起一件事。 “……关大哥，我听说北方工业已经开始试制水冷马克沁重机枪了，这次刘司令和梁大哥他们带了吗？” “没有！” 关小虎正好知道这件事，他遗憾地摇头道：“那玩意儿太特么贵了！我听梁华说，一架重机枪就要价三万块！一个供弹带就要一千块，等于一颗子弹就小两块！ 一杆六六式才一百块出头，一挺重机枪都赶上三百杆步枪了！ 虽然这确实是杀人利器，但是兵工厂降价之前，陆海军都不准备采购……倒是那个开罐头厂的周胖子个人出钱，买了一架捐给陆军，现在给公海舰队第二分舰队装备上了。” 听说这次陆海军没有准备重机枪，白墨也有些失望，他的保护伞化学公司持有无烟火药的专利（其实就是钝化硝化棉），也是生产第一代无烟火药的主要企业，重机枪这个无烟火药需求的大头，如果没有大规模列装军队，他也赚不到钱啊！ 不过，他也能够理解军方现在的这个选择，毕竟如今本土陆海军的装备和火力，已经基本提升到了十九世纪中期，碾压现在的西班牙人绰绰有余，完全用不到重机枪，甚至后装针击枪都是杀鸡用牛刀！ 没有需求，哪来的市场？ 好在无烟火药的市场也不仅是重机枪，步枪、猎枪、左轮手枪、还有火炮都有很大的需求，退一步讲，军队买不起，还可以卖给民间啊！ 本土的武器需求其实还是很大的，东进开拓的移民需要武器来对付野生殷人部落和野兽，巡警和边境的警长民兵需要武器来对付不法之徒，大西洋公司的武装商船和雇佣兵也需要武器，甚至女人也需要武器保卫自己的清白…… 看来自己真的有必要成立一家专注于民用的武器公司了！ 白墨想到其中的发展前景，不由得心里一片火热！ 第315章 崛起之战 六 阿卡普尔科(4k “快点！走快点！！上船时不要推搡！” 一大清早，洛城长滩码头上就响起了军官们催促士兵登船的命令声和哨子声。 第一分舰队经过一天休整，今天就正式出发了。 今天是个凉爽的晴天，洛城的阳光不算刺眼，在西面补偿海风的吹拂下，空气中也没有初夏的燥热港。 正在码头登船的士兵，除了海军陆战队第一旅和一些后勤人员外，还有两个刚刚下船不久的东华军火枪团。 让这两个火枪团参加远征，是高文亮提出来的，理由是目前的陆军和海军陆战队都没有大规模作战的经验，而这两个东华火枪团除了武器装备不如本土军队之外，在战斗经验和组织程度上都更强，让他们换装武器加入远征军，可以确保不会出岔子。 刘彦文和梁华商量过后，也不得不承认高文亮说的没错，于是也就同意带着这两个火枪团出发，打仗总是不嫌人多的。 这两个火枪团的团长都是“老公民”，一个是第一远征舰队的陆军士官，山东人胡子华，另一个原来新家园号的炮兵周爵。 说实在的，他们俩的军事天赋，就只是一般水平，在辽东的几次战役中也没有什么突出表现，但是大规模作战的经验肯定是有的，胡子华一直在镇江不提，周爵可是实打实参加过熊岳河之战和北伐后金的战役。 其实在东华军完善的内部制度下，也不太需要将领是什么天才，只需要基本军事素质过关，能够在参谋提出的几个作战方案中，做出自己的决断就可以了。 而且俩人也没啥大野心，这次回本土，两人本来都打算找执委会正式确定下自己的军衔（东江管委会授予的军衔是临时性质的），以陆军将军的身份退役，开始享受生活了。 谁知道刚回来，就赶上对西班牙人开战，本土也没有比他们更熟悉手下部队的将领，所以高文亮也只能要求他们牺牲一下，继续带兵打仗了。 “……高司令这画大饼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厉害了，我现在回想一下，那时候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稀里糊涂的答应他了！” 周爵军装笔挺地站在益州号甲板上，一边看着自己手下那些默默登船的士兵，一边对胡子华苦笑道：“我还想在比弗山庄那里建个小庄园呢，地都买完了，就被忽悠上船了！” “……周哥，你那房子等打完仗再回来盖呗！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胡子华摇摇头，笑道：“现在正是咱俩建功立业的时候，要我说咱们也别退役了，以后说不定能混上元帅呢！” 不同于已经三十三岁，对现状比较满足的周爵，今年才29岁的胡子华，显然更有奋斗的动力。 高文亮不久前可是对他们亲口许诺，只要这次远征有突出表现，最少给他们升到中将，如果还想继续服役，陆军大学和总参谋部的职位也可以安排。 这虽然是画饼，但胡子华也知道，以高文亮的功劳，回本土以后不说当上下一任执委会老大，一个陆军部长肯定是板上钉钉的事！ 这个大饼，是真的能吃到嘴里的！ 所以哪怕已经生出了退出军界的念头，但胡子华还是毫不犹豫地答应出征，而且他相信不光自己是这个想法，周爵也一定差不多。 人活于世，怎么可能不被他名利所诱呢？ “你别乱立这种g！”周爵挥挥手，“你没看电影里那些主角团说完这种话就出事了吗？我还想跟好好地活着过来呢！” 胡子华不以为意地笑道：“哈哈，哪有那么灵？周哥你还记得那些电影啊！ 一转眼六七年过去，我都快忘得差不多了……别说电影里，我连原来那些熟人长什么样都忘了……” 他摇摇头，没有说下去，时间能冲刷掉一切痕迹，他现在连记忆里父母的长相都变得模糊不清了。 “……好了，不扯淡了。”周爵也想到了自己远在异时空的家人，他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咱们这次要对付的可不是没有多少火枪和火炮的后金八旗兵，虽然咱们的枪炮有射程和数量上的优势，但对面毕竟也是一支火器军队，产生更多伤亡是不可避免的。 还有咱们两个也要注意，别倒霉中了招……现在除了那几个病死和意外死掉的，还没有哪个是在战场上被打死的！” 涉及自身安全，胡子华也收起了笑意。 他点头道：“我会注意的！大不了就一直躲在后面指挥呗！真正站在前面的都是小军官！ 而且我听梁华说关神棍要收编印第安仆从军当炮灰……有他们在，这一仗说不定都用不着咱们怎么打呢！” “但愿如此吧！” …… 无论是海军陆战队第一旅，还是周爵和胡子华的两个火枪团，都是经过长时间训练和调.教的精锐之师，登船行动当然也非常迅速且高效。 很快，第一分舰队就离开码头，沿着洛州半岛（下加利福尼亚半岛），南下前往墨西哥西海岸的阿卡普尔科。 此时正值夏季，来自副热带高压的东北信风能够推动船只快速前进，因此第一舰队只用了十天时间，就抵达了一千四百多海里外的阿卡普尔科外海。 “……萨参谋，那里就是阿卡普尔科？” 刘彦文放下望远镜，指着东南方向几艘盖伦武装商船逃窜的一处海湾，转头向萨尔塞询问道。 后者也放下的望远镜，点头道：“……没错！那就是新大陆西海岸的明珠阿卡普尔科港！ 每年十二月和一月，从马尼拉过来的几艘大帆船，就会带着中国的丝绸瓷器和棉布、东印度群岛的香料和菲律宾的珍珠黄金和奴隶回到这里，然后再装上托绍西银矿开采的白银，还有铜锭可可豆之类货物返回马尼拉。 因为大帆船贸易是王室垄断经营的，所以每年从马尼拉运往墨西哥的货物总值不能超过25万比索，也不许转销到秘鲁等西班牙领地，从墨西哥运回的货物总值，则不得超过50万比索。 虽然上到总督，下到商人都没有严格遵守，但是每年的的贸易额应该也不会超过一百万比索……因为参与贸易的船只数量是有限的。” 刘彦文点点头，重商主义的贸易保护嘛！ 在此时的重商主义者看来，控制贸易额和金银的流出，就能够把财富留在国内，这个思维在工业不兴的时代，确实有一定的道理。 但是习惯了贸易保护环境下的手工业，却很难成长为有竞争力的产业，如果再加上特权群体们的贪婪，这种垄断式的贸易，最终只会加剧内部的贫富差距，最终使整个国家都失去竞争力！ 西班牙这个世界上第一个日不落帝国之所以衰落，固然有封建贵族腐朽和教会贪婪的因素，但是这种保守经济和贸易思想，也是主要的原因。 西班牙是殖民帝国没错，但是他不是资本主义的殖民帝国，而更多的是封建主义的殖民帝国。 封建主义国家是属于一小撮贵族国王的，论基本盘，当然没有已经步入资本主义的国家大。 在荷兰联省共和国，决定一个人身份地位的更多是金钱，而不是血统带来的封建权力，只要有钱就能成为人上人，当然要比讲血统的西班牙更有活力。 西班牙斗不过荷兰和英国，也是必然的。 “……现在这里大概有多少居民，白银和其他商品又有多少？”刘彦文又问道。 萨尔塞想了想，说道，“……我也不确定，现在这里的人口应该超过八万了。 阿卡普尔科有七十多年的历史，1599年正式成立了市议会，那时候做过人口统计，当时包括印第安人和混血人的数字是七万五千，纯血的西班牙人大约有四千人……现在肯定更多。” “军队呢？这里有多少驻军？” 萨尔塞回答道：“……半个方阵军团，大约两千六百人左右，其中一半装备了火绳枪，还有大概十门火炮。 不过，我认为他们绝不是共和国军队的对手！” 刘彦文虽然不是陆军，但是也知道方阵军团就是大名鼎鼎的“西班牙大方阵”，就是一种由长枪兵和火枪手两个兵种组成的战术配置，可以实现冷热兵器的互相掩护，面对冷兵器部队时几乎没什么弱点，训练时间和成本也比较低，天克那些生产力低，只有一腔悍勇的野蛮人。 两人正说话的功夫，梁华带着从益州号过来的天周爵和胡子华乘坐小艇登上了青州号，刚好撞见从底层机舱室上来的大副苏锡城，于是几人一起来到了船长室。 “老刘！我们应该到阿卡普尔科了吧？现在就直接登陆吗？” 刚一进门，梁华就快步走到刘彦文面前，询问道：“我听苏大副说，你还想吸引西班牙海军过来？” 刘彦文点头道：“没错！不把西班牙舰队引过来消灭，让他们北上骚扰我们的海上运输线，总是个麻烦！ 不过……” 他低头看了下手表，指针上显示下午一点十五分，“……不过择日不如撞日，让海军陆战队和陆军的将士们一直在船上飘着也不妥当……今天就找地方登陆吧！ 先占个立足之地再说！” “好！！那我们就按计划来了！” 梁华神情一振，从他口袋里掏出一张简略地形图。 “这里是阿卡普尔科湾的地图，不得不说，西班牙人很会选位置，这里口小肚大，是一个天上的军港，要是他们在南北两边修建重炮的炮台……” 一个小时后，第一分舰队的七艘舰船成功靠近了阿卡普尔科北部五六公里的外海。 这里是一处平缓的沙滩，比起南部的悬崖峭壁，这里很适合作为登陆地点。 随着梁华三人的命令，海军陆战队第一旅的两千多人和两个团火枪兵冒着午后火辣辣阳光，划着小艇开始向沙滩挺进。 他们要赶在西班牙军队来到这里前，争分夺秒地建立一个基本的防御阵地，时间还是很紧张的。 …… 另一边，阿卡普尔科的市长巴蒙德市长，此刻已经知道东华人的舰队准备进攻这里了，实际上他一周前就已经从博普尔内男爵那里，得知了北面的东华人对西班牙宣战的噩耗。 老实说，他一开始看到马尼拉送来关于东华人的情报时，只是感到了滑稽，一群从中国逃出来，流浪了几百年，侥幸来到新大陆的海盗，凭什么威胁上帝眷顾的西班牙帝国？ 马尼拉的那群官僚和蠢货看到了几艘武装商船和新玩意，就危言耸听地夸大东华人的威胁，目的无外乎希望总督把更多的资源投向亚洲罢了！ 他们也不想想，现在国王陛下最要紧的事情是解决神圣罗马帝国内部的新教异端，而不是什么亚洲海盗！！ 至于这些亚洲海盗现在跑到了北美西海岸，巴蒙德相信，只要本土的舰队赶到，很容易就能清理掉这些踏入王国领土的亚洲臭虫！ 然而，事情并没有向巴蒙德逐渐中的那样发展。 先是圣安德鲁号失踪，然后加利福尼亚地区的印第安部落说上加利福尼亚地区来了一支拥有火枪火炮和“升天球”的部落，接着总督阁下派出了博普尔内男爵乘坐巴赞号前往那里探查……最后带来了东华人对西班牙宣战的噩耗！ 如果东华人真的像博普尔内男爵描述的那样，拥有数万全部装备燧发枪的陆军、一支拥有能够逆风航行魔法船组成的海军的话，那对于新西班牙和巴蒙德市长本人来说，不是噩耗是什么？ “……该死！该死！我就知道！他们会选阿卡普尔科！” 阿卡普尔科市议会二楼，巴蒙德市长急躁地来回踱步，他现在很犹豫……确切地说，是犹豫要不要命令军队，护送最后一批银锭和自己向墨西哥城撤退！ 作为一名在阿卡普尔科工作了近五年的市长，他太清楚卡洛斯上校手底下的那些士兵的德行了，那群流氓酒鬼和兵痞，连阿卡普尔科种植园的护卫队都不一定打得过，何况是一支最低几千人、全部装备燧发枪和军队了！ 如果博普尔内男爵没有跟自己开玩笑，那继续留在这里，可能就有被俘和失去生命的危险！ “……老爷！德卡沃议员他们在大厅里要求见您！” 就在巴蒙德市长踌躇不决的时候，一名穿着丝绸礼服的中年秘书官急匆匆地走进书房，焦急地道。 “……混蛋！！洛佩斯那家伙这个时候还不忘给我找麻烦！” 一听我洛佩斯·沃卡得的名字，巴蒙德就破口大骂，丝毫不顾及自己的贵族风度。 第316章 崛起之战 七 西班牙娘们(4k) 但很快，巴蒙德市长冷静了下来，他扯了扯自己身上被汗水浸透的丝绸礼服，咬咬牙，终于下定了决心，对秘书官命令道，“……弗朗西斯！你去告诉楼下那些混蛋！卡洛斯上校的军队已经去阻止那些登陆的东华人了！ 阿卡普尔科绝不会陷落！让他们放心回去！ ……做完这件事，你马上去通知胡安上尉，让他带着他的人保护玛丽安和孩子们去圣迭戈堡垒！ 那是是阿卡普尔科最安全的地方……记得把你自己的家人也带上！” 弗朗西斯一愣，迟疑道：“可是……阁下，那楼下大厅的那些议员怎么办？要不要也让他们进去圣迭戈堡，他们在墨西哥城……” “哼！” 巴蒙德市长哼了一声，打断了秘书官，冷冷道，“……他们不是有自己的庄园卫队吗？平时缴税和捐款的时候总不情愿，现在就让他们自己保护自己吧！ 我现在手上的士兵有限，只能用在最重要的地方！ 快去！不要让我重复第二次！” 看见市长阁下的凶狠眼神，秘书官弗朗西斯把嘴边劝说的话，给咽了下去。 市长口中的圣迭戈堡是十年前，也就是1616年开始修建的棱堡，易守难攻，非常坚固。 但是棱堡并不大，所能容纳的人数有限，如果让楼下大厅里的那些议员全都拖家带口的躲进去，那里用不了多久就会爆满！ 到时候如果东华军队击败卡洛斯，再采用围困战术的话，棱堡内的食物也会很快吃光！ 弗朗西斯当然也希望自己和家人能够躲进棱堡，因此他只稍微犹豫，就立刻转身下楼，准备欺骗楼下的那些种植园主议员们了。 那些议员老爷几乎每人手下都有几十人的卫队和打手，平时管理印第安工人很得力，想必应该也能保护住城外的那些种植园吧？ “……什么！！那些鞑靼海盗已经在托提亚海滩登陆了？见鬼！市长先生在干什么？我要见他！！” 从弗朗西斯口中得知东华军队已经登陆，以洛佩斯·沃卡德为首的市议员们顿时炸了锅，尤其是肥胖的种植园主和棉布商人沃卡德，更是直接冲到满头大汗的弗朗西斯面前，拽着他的胳膊恶狠狠地质问。 “……抱歉！沃卡德议员，市长先生有重要的事情要处理，他……他要写信向墨西哥城的总督阁下求援，还要布置防御，所以暂时没时间！” 弗朗西斯用名贵的丝绸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紧张地说完，又补充道： “哦！对了！市长先生还让我提醒大家，可以自己组织民兵和辅助武装人员，以防少量敌军突破卡洛斯上校的防线，损害大家的财产！” 沃卡德闻言一愣，脸色阴晴不定好一会儿，才冲着楼上恨恨地骂道：“……狗屎！****！看来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骂完，他也不理睬秘书官，而是站上楼梯的台阶，挥了一下手臂，对大厅里或是忧虑，或是恐惧的十几个议员和商人，大声道： “……先生们！安静！给我安静！我们的市长，狗屎的巴蒙德不想担负起责任，我们现在需要自己拿起武器，保卫阿卡普尔科！ 如果你们不想被鞑靼海盗夺去一切，现在就回去召集自己的手下，立刻成立民兵军团……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众人闻言，都有些错愕。 “……小洛佩斯，情况有这么严重吗？卡洛斯上校不是已经率领军队，去阻止海盗登岸了吗？” 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者怀疑地问道，其余人也出声附和。 阿卡普尔科建立以来，从来没有遇到什么有威胁的敌人，所以他们的警惕性都不高。 “鲁斯老爹说的没错，只是一群东方海盗而已，卡洛斯一定可以击败他们的！” “是啊！我们什么时候怕过落后的野蛮人！” 沃卡德见状，微微摇头，他想了想，还是解释道，“……情况也许不会那么乐观，我曾经和博普尔内男爵聊过，偷走我们的加利福尼亚的那些东方人，从武力上来看，绝对不是什么野蛮人和海盗！ 他们有能力制造火枪火炮和大型军舰，而且还非常好战……卡洛斯手下的那些士兵，应该无法阻止他们登陆！ 我们现在的处境真的很危险！” 他说完，就跳下台阶，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大步离开了。 一些人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随后也跟着离开了这里，他们或多或少都知道卡洛斯的军队不太靠谱。 与其把自己的安全寄托在卡洛斯身上，不如学沃卡德那样，回去准备一下，命只有一条，上帝只救自救者。 另外一些人则还是不太相信博普尔内男爵说的那些“东华故事”，不过见到洛佩斯和其他人都走了，本着有备无患的想法，他们也坐上马车，向自己的种植园和手工工厂而去。 作为阿卡普尔科统治者的一员，他们有的是办法，快速组织起一支能够保护自己的小型武装。 很快，大厅的人几乎全都散去，只有两三个还在缠着弗朗西斯询问情况，他们和巴蒙德市长的关系不错，所以想问问内情。 这次弗朗西斯没有像往常那样透露一些消息为自己捞好处，而是嘴巴很紧，只说情况比较危急，最好像沃卡德一样，回去组织卫队保护自己。 搞定这件事，他立刻脱身，去忙活巴蒙德交给他的任务去了…… 什么好处都没有自己和家人的生命重要啊！鬼知道告诉了他们市长的打算，会不会导致圣迭戈堡人满为患？ …… 另一边，被一些阿卡普尔科市议员寄予厚望的卡洛斯上校，此刻已经快要陷入歇斯底里的状态了。 因为就在刚刚过去的半个小时内，他指挥的一千五百西班牙军队，居然被一支人数只有两三百人，刚刚登陆的敌人给击退了两次！ 卡洛斯上校知道自己手下的军队武器不算精良，秩序士气也比较糟糕，基本就是一群人渣和懦夫还有土着混血组成的低水平军队。 但他还是不敢相信，超过五倍的人数优势，居然连靠近敌人都没能做到，就伤亡了三百人！这真是大大出乎他的预料！ 如果不是对方没有主动进攻的意思，卡洛斯现在都怀疑，自己的部队已经被击溃了！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敌人手上的那种又远又准的燧发枪，还有他们的几门散弹炮！ 仅仅两次进攻，卡洛斯手下就损失了近三百人，而对方的伤亡恐怕只有几十人！ 因为对方是躲在掩体后面用那种又远又准的火枪射击，而自己却蠢到命令士兵摆成长枪兵和火枪兵的方阵前进……这简直就是给敌人树立起来的活靶子！ “……上校！他们又有几百人划船上岸了！我们……还要冲锋吗？” 沙滩东面树林里，一处隐蔽所在，一名戴着华丽军帽的白人少校，急匆匆地找到躲在这里的卡洛斯上校，脸上全是惶恐。 刚才对方的一轮射击，像是割麦子一样打倒上百名士兵的画面，还在他的脑海中不断闪过，如果不是为了家族的荣誉，他恐怕早就逃跑了！ 卡洛斯上校闻言，突然暴怒，他揪着少校，大声吼着，像是在掩饰自己的恐惧。 “……该死的！！冲什么！？？加西亚！动动你的脑子！！那些海盗一定是动用了魔鬼了力量！ 撤退！ 现在就撤退！ 我们撤到圣迭戈堡，让他们在棱堡下徒劳地进攻吧！” 加西亚少校害怕对方发疯，抽出指挥刀把自己砍了，连连点头，“是！是！上校！我这就告诉安东尼奥，我这就让他们撤退！！！” 卡洛斯这才松开他，对他挥挥手，“快去！趁着他们还没有完全上岸，我们马上离开这里！！” “上帝啊！……您难道不再眷顾西班牙了吗？”看着加西亚跌跌撞撞的背影，卡洛斯双手放在胸前，闭上眼睛，痛苦地想着。 …… “……我就说嘛！西班牙大方阵遇到咱们，根本就不堪一击！” 登陆地沙滩上，梁华颠了颠手上原本属于一名西班牙上尉的军官长刀，不屑地对周爵和胡子华道：“西班牙人的那三板斧，现在也就欺负欺负印第安人和火器不足的德意志农民，遇到我们，就是土鸡瓦狗！” 周爵点头道：“……西班牙军队的作战意志也比想象中的差！这才冲锋两次，伤亡不到两成就撤退了，而且还有几十个投降的……看来我们不用第二分舰队的支援，就能拿下阿卡普尔科了！” 胡子华扫了眼远处那一堆被捆起来的西班牙俘虏，“……我建议放几个俘虏回去，让阿卡普尔科城内的西班牙人投降，要是他们肯答应，也可以省下不少麻烦。” 梁华想了想，摇头道，“……劝降可以考虑，但不是现在！ 我们还没有充分证明自己的实力和决心，即使阿卡普尔科的西班牙人投降，也不会真正地臣服，以后说不定还会出什么乱子！ 另外，我们也需要先试试解放阿卡普尔科城外的印第安人，咱们人手不够，得多拉一些仆从军，打仗先不说，至少可以帮忙维持占领区的治安！ 小胡，你催一催关主教和殷石头，让他快点带人上岸，忽悠印第安人就靠他们了！” 下午五点钟，借着海面上的夕阳，身穿灰色军服的海军陆战队第一旅的两千三百名士兵，和穿着土黄色军装的两个东华火枪团，总算赶在太阳落山之前完成了登陆。 这支算上炮兵火箭兵和辎重兵共3500人的全火器军队，并没有立刻南下进攻阿卡普尔科，而是就地扎营，升锅做饭，进行休整。 这些士兵在船上待了快半个月，刚刚适应了海上颠簸，现在又要突然登陆，如果不缓一缓，好好休息一晚，士兵身体可吃不消。 梁华等人虽然也希望增加战争的突然性，不给西班牙人准备的时间，但是士兵的身体承受能力和情绪，也还是要照顾的。 无论是主要由归化殷人组成的海军陆战旅，还是由明人士兵组成的两个火枪团，其内部的组织思想，从来都不提倡什么精神原.子弹，或者“一将功成万骨枯”之类的屁话。 现在西班牙军队明摆着是菜鸡，用不着拼命的时候，如果还不拿士兵当人看，那以后轮到真要拼命的时候，谁还会真的卖命？ 更何况，随军教士们的意见也要考虑，每个连队配备的随军教士，某种程度上承担了z委的角色，他们也要照顾好士兵的情绪，像这种非关键的时刻，随军教士可以提出有利于恢复士气的相关建议。 第二天一早，在沙滩帐篷里舒舒服服睡了一觉的共和国士兵们，就在连队教官的催促声中开始列队报数，接着排队领早餐。 这次远征，执委会给了陆海军充分的预算，士兵的后勤供应当然也做的很不错。 今天的早餐是用铁皮封装的野牛肉罐头、烤好的玉米饼，再加上热腾腾的南瓜海鱼汤，在这个时代的大多数地区，这个标准也已经算是丰盛了。 至少在火枪二团一营一连二派三班的马铁柱下士看来，这顿早餐真是让他吃的很爽！ “……柱子！我说你小子吃饭能不能别吧唧嘴？啊？ 跟你说了多少遍，这毛病不改，老子就不让你第一批找婆娘了！”三班的班长，正在坐在对面的田发禄瞪了马铁柱一眼，不满地道。 马铁柱连忙憨笑道：“老大……俺这不是吃的痛快，给忘了嘛！对不住！对不住！ 俺可记得，你说到了东华，你就向上面推荐……” “行了！看把你给急的！”田发禄摆摆手，又给自己盛了一碗南瓜汤，美美喝了一口，才说道：“这新洲大陆大得没边，原本的殷人土着跟咱们夏商周的时候差不多，这才让那西班牙人得逞，占了大半地盘。 而如今我东华大军对西班牙开战，肯定能大获全胜！ 到时候拿下这墨西哥，铁柱你不光能找殷人大姑娘相亲，说不定还能捡个西班牙白皮骚.娘们！ 我听几个去济州岛漂过白皮娘们的人说过，白皮娘们虽然骚了点，但是普遍大胸大腚的……***别有一番滋味啊！！” 第317章 崛起之战 八 裹挟(4k) “……集合！所有人列队集合！” “检查装备和弹药！检查手榴弹！” “动作快点！别像个娘们磨磨蹭蹭的！” “……骑兵侦查排立刻出发！” 吃完早餐，军官们纷纷吹哨，开始集结军队，除了一个海军陆战队连留守沙滩看守这个临时登陆点外，其余的海军陆战旅士兵和两个火枪团完成整队后，立刻东南方向的阿卡普尔科进军。 拥有二十四门火炮的炮兵营和十二个火箭弹小组也跟在后面，为大军提供火力支援……这是为攻城准备的。 半个小时后，在前方负责侦查的骑兵，就发现了一处被放弃的可可豆种植园。 说是被放弃也不准确，应该是昨天晚上得知卡洛斯的军队惨败后，这座种植园被它的主人维克托里亚·卡列斯放弃了，但他临走前，没有忘记命令十几个拥有火绳枪的梅斯蒂索人护卫和监工负责保护这里，所以这座种植园被发现时，并不是无人状态。 所谓梅斯蒂索人，就是西班牙和葡萄牙殖民者对欧洲人和印第安人混血儿的称呼，在美洲殖民地社会中，梅斯蒂索人的地位要高于纯粹的印第安土着，如果他们能从教会手里买到一份【血统纯化证明】，在法律上也可以被视作白人。 当然，即便这样，梅斯蒂索人仍然低于白人一等。 这个安提亚种植园的十几个梅斯蒂索护卫里，显然没有荣誉白人。 侦查排的狙击手打死了四名守卫后，这些守卫立刻忘记了主人的嘱托，大部分人骑马逃走，只有两个家伙没有跑掉，无奈地丢下武器，选择了投降。 侦查骑兵排的骑兵使用的马匹，都是被吉龙岛号从辽东运过来的蒙古马，拼速度和西班牙人的安达卢西亚马比不了，所以骑兵侦查排排长沈剑星也没有猛追，只是一边向后面的大部队通报情况，一边通过随军教士殷虎和一个昨天投降的梅斯蒂索人华雷斯，分别审问两个俘虏。 “你叫什么名字？卡洛斯向哪个方向逃走了？别撒谎！我会问另外一个人同样的问题，撒谎的人会死！” 没用多少功夫，沈剑星就从两人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 原来昨天晚上卡洛斯上校的撤退行动，因为伤亡太大士兵产生了恐惧心理，撤退直接演变成了溃退，不少梅斯蒂索士兵趁机逃跑，卡洛斯跑到安提亚种植园的时候，所能控制的士兵只剩下六七百人。 种植园主兼阿卡普尔科市议员维克托里亚·卡列斯看到大事不妙，立刻带着家人和金银贵重物品连夜逃向阿卡普尔科，还重金许诺何塞他们的队长冈萨雷斯守住种植园……这也是沈剑星遭遇抵抗原因。 但是很不幸，冈萨雷斯已经为自己的贪婪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之前被狙击手打死的四个人中就有他。 占领第一个种植园的消息传回后方移动指挥部以后，胡子华马上向梁华建议道： “……我看这些种植园里混血的梅斯蒂索人可以好好利用，他们有不少人会骑马，还可以当成轻骑兵，用来弥补我们骑兵的不足…… 让关主教好好忽悠一下，再承诺土地和金币，除了愚忠于西班牙人和教会的，我想他们中的大多数都可以为我所用。” “那就催一催关主教吧！”梁华在地图上看了看，用手指在阿卡普尔科湾周围画了一个圈，“既然卡洛斯躲进了阿卡普尔科，那咱们就散成营连级单位，拿下城外的种植园，来个种植园包围城市！ 攻城的事情不急，先弄一批炮灰再说！” 中午的时候，大军四处出击，攻破阿卡普尔科北部和西北部山脚下的六个种植园和一个集市，歼灭了四支小股反抗武装，俘虏了一名市议员和近三千当地居民。 很快，在枪口和刺刀下，这三千多人被驱赶到集市教堂前的广场，被迫观看关小虎和他的团队进行的热气球升天仪式。 这个时代的人自然不清楚什么物理学和空气动力学，看到一个印有阴阳鱼的热气球缓缓升天，连被捆在热气球下方高台上的几个神父都顾不得看了，纷纷惊呼出声。 “上帝啊！” “飞上去了！！” “他们不是鞑靼海盗吗？怎么会飞呢？” “我听说这是东方的魔法！” 广场上的人议论纷纷，特别是那种没有什么见识，已经被天主教教士灌输一脑子圣经思想的印第安农奴工人，几乎以为见到传说中的天使了！ “……你们这些亵神者！魔鬼！撒旦的信徒！！上帝绝不会容忍你们做恶！！” 一个被捆在台上的中年神父见到这一幕，目眦欲裂地大声吼道。 他看到台下那些印第安人抬头仰望热气球的表情，就知道事情不好了，整个阿卡普尔科的西班牙人不足八千，而印第安人的人数却有八万！ 一旦这些东华人通过这种异教仪式，蛊惑了这些印第安人，那阿卡普尔科就真的危险了！ 几分钟后，身披白色斗篷的关小虎从热气球吊篮上跳下来，他先是念了一段盘古经的话—— “……愚蠢的人面对真理时，只会发笑，而真正的觉悟者却能领悟其中的奥妙！” “你们被虚假的故事蒙蔽得太久了！世界上的确存在至高的意志，但祂并不是你们想象中的耶和华，而是道！是创世的盘古！ 耶稣先知在1600年前得到了盘古的启示，但他和他的门徒所宣扬的，不过是片面的真理……” 这一套拉新流程，关小虎在辽东做过不知道多少次了，早就驾轻就熟。 先用热气球震慑，再宣讲人人平等的大同社会的理想，然后许诺灵魂归处和物质上的好处，一番组合拳下来，除非脑子特别顽固的，总能把人拉进来。 人活着，所追求的不就是这几样吗？ 一个奋斗的目标、身出团体的归属感、活着时的好处和死亡以后灵魂的归处……不存在不对这些心动的人！ 要不怎么说cx屡禁不止呢？ 因为这玩意太符合人性了，除了嗝屁之后的许诺无法满足，其他东西cx都能提供…… 显然广场上的两三千印第安人基本都是正常人类，他们中除了一部分既得利益者的梅斯蒂索人，大部分都是在社会最底层的印第安人，对西班牙教士宣传的上帝和天堂，本来就不是那么坚信…… 所以关小虎宣布废除改宗信徒的债务，废除等级制度，并以盘古的名义给信徒分配土地之后，在一些领头者的示范下，很快人群就涌向高台旁边的登记处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带头的几个当然是事先安排好的托。 剩下的事情就水到渠成了，在刺刀的威胁和利益的诱惑下，到下午一点半统计结束时，总共有一千七百四十一人选择了改宗（当然不可能有虔诚者），八百五十九人选择坚持自己的信仰。 老实说，这个结果关大主教不太满意，不过这也侧面说明西班牙人忽悠的不错，居然有人有这么多人对利益不动心，然后他让人询问后才知道，原来不愿意改宗的人，大部分是有亲人在阿卡普尔科城内和其他地方，他们害怕自己的亲人被连累。 关主教是一个很体贴的善人，所以他下令吊死十几个威胁煽动者和敢对自己出言不逊的顽固者的同时，他还宣布，将派遣使者到阿卡普尔科城内和其他地方，要求西班牙人不得伤害改宗者的亲人，否则就不再保证被俘西班牙人的生命安全。 于是，又有四百四十六人选择登记改宗。 下午三点钟，梁华从改宗的两千两百多人中，招募五百人成立了第一个【墨西哥殷人营】，并抽调军官和随军教士进行整编。 这支部队将主要装备从西班牙人那里缴获的火绳枪和长枪，但梁华也给他们每人提供了一副胸甲和头盔，还有一把钢刀，以提升他们的战场生存能力。 “……安东尼神父，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 “你这个地狱来的恶魔！杀了我吧！” 集市教堂里，关小虎喝了一口茶水，润了下自己的口干舌燥，他看向对面被牢牢捆在椅子上，眼睛通红恨不得咬死自己中年西班牙神父，轻笑道： “神父先生，如果我是恶魔，那你和天主教会又是什么呢？ 西班牙帝国在新大陆发动战争，残酷地奴役和压榨印第安人，散播造成了上千万人死亡的瘟疫，而天主教会就是西班牙帝国的帮凶！” 安东尼神父一怔，然后挺直身体，愤怒道：“这是进入文明世界必要的代价……如果不是我们给土着人带来了文明，他们迟早要在贪婪和愚昧中毁灭！ 东方人！你对印第安人很了解，难道不知道他们每年都要进行大量邪恶的活.人献祭吗？” 关小虎哼了一声，不屑地道：“那血统证明是这么回事？还有十一税呢？ ……什么狗屎文明，不过是掠夺和压迫的借口而已！ 安东尼神父，我想你应该知道了我的身份，我是华夏新洲共和国盘古教会总教团的主教之一，我比你更清楚教会组织是如何运作的！” “那不是……”安东尼神父还想解释，就被关小虎抬手打断了。 “好了！我们不要再争论这些没有意义的问题了！ 我不会杀你，我需要你帮我去阿卡普尔科找到巴蒙德市政官，要求他投降，我可以保证城内人的生命安全，否则的话，我们会用枪炮和刺刀毁掉城内的一切！” 安东尼神父对这个要求并不感到奇怪，在欧洲战争中让神职人员作为信使和谈判代表，是很正常的事情，通过观察，他也发现对方并不是什么野蛮人，而且对欧洲很了解，至少那些西班牙妇女并没有遭遇什么可怕的事情，这可比不少欧洲军队强多了！ 或许，这场战争有通过谈判解决的可能。 恢复平静后，安东尼神父对关小虎点头道： “……主教……阁下，我可以为你向巴蒙德市长转达您的要求，但我无法保证他接受。” “这没关系！”关小虎摆摆手，“你只需要告诉他就可以……另外，现在我们新洲共和国和西班牙已经处于战争状态，我希望巴蒙德市长可以派人告诉维拉科总督，让总督派一个谈判代表过来，这样也方便我们进行沟通！” 十分钟后，夕阳西下的时候，安东尼神父被放出了教堂，跟随他的还有两个梅斯蒂索人见习传教士。 本来这个教堂里，他有五个从小养大的学徒，但是另外三个刚刚被那个撒旦的主教吊死在了木杆上，就在不远处的高台那边。 中年神父扫了一眼那边十几具随风转动的尸体，不由得在胸前划了几个十字，又闭上眼睛低声祷告了一会儿，才抬起头，对两个见习传教士吩咐道。 “走吧！我们离开这片恶魔的亵渎之地！” 关小虎特意让人给安东尼神父三人提供了马匹，让他们能借着月光连夜赶路。 天亮的时候，三人回到已经封闭城门，人心惶惶的阿卡普尔科城。 得知安东尼神父带来了东华人的条件，还在城内坚守的巴蒙德市长立刻召见了他。 “……市长先生！我们有大.麻烦了！” 安东尼神父一见面，就满脸忧虑地道：“东华人不是我们想象中的野蛮人，而是一个拥有强大军队的异教徒国家！” “这点我已经知道了！”巴蒙德市长苦笑道：“您还不知道吧？东华人的海军今天用火炮轰塌了南面的炮台，如果他们今天登陆的话，我想阿卡普尔科现在已经陷落了！ 所以快跟我说说他们的要求吧！” 安东尼神父沉默几秒，消化完这个消息，然后把关小虎的条件说了一遍，又问道：“城内的情况怎么样？卡洛斯上校补充完兵力了吗？ 东华人的火炮很多，我们必须有足够的士兵才行！” “卡洛斯？”巴蒙德市长抹了抹额头的汗水，冷笑道：“那家伙现在不在城内，他回来以后就跑到了圣迭戈堡，说是要在那里坚……这个该死懦夫！” 安东尼神父大惊，“那现在是谁在守城？” “是我让人召集的民兵和沃卡德他们的他人……”巴蒙德摇头道：“东华人的海军很强，肯定有办法把重炮运上岸，阿卡普尔科是守不住的，我想撤退到圣迭戈堡去，那是一座棱堡，非常坚固！ 但沃卡德坚决不同意……他总是在不该乐观的时候乐观！” 安东尼神父喃喃道：“躲进圣迭戈棱堡……这倒是个办法，可是阿卡普尔科有这么多人……” 市长摊手苦笑道：“问题就出在这里！阿卡普尔科至少有五千多人需要躲进圣迭戈堡，可是那里最多能容纳一千两三百人……剩下的人要怎么办？” 第318章 崛起之战 九 平行攻城法(4k) 远征军登陆后，在绝对的火力和射程优势面前，西班牙民兵和种植园主组织起来的护卫完全不是对手，短短三天时间，除了圣迭戈堡和阿卡普尔科城，外围的种植园和小镇全部被占领，通往北面墨西哥城的山路也被堵死。 巴蒙德市长和十几名议员也在最后关头选择抛弃了阿卡普尔科的市民，在几百名骑兵的保护下撤退到了南面的圣迭戈堡。 至于向东华人有条件投降……市长先生倒是考虑过，但是他知道自己无法说服沃卡德等人，而且他心里也存在侥幸心理，认为圣迭戈堡垒非常坚固，绝对能撑到墨西哥城的援军赶到。 东华人登陆的军队只有几千人，而墨西哥城的总督麾下共有四个方阵军团和一个强大的骑兵军团，总兵力近四万人，即使会付出比较大的代价，但一定能赶走东华人。 5月24日，远征军把阿卡普尔科城外投降的梅斯蒂索人和印第安人编成六个【殷人营】，并用他们作为先锋，开始围攻阿卡普尔科城。 远征军先以重炮摧毁城墙上的火炮，接着用火箭弹和掷弹器向城内投射炸弹，火力压制完成后，便派出殷人营正式攻城。 阿卡普尔科的城墙虽然牢靠，但是不算高，估计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会被大军围攻，因此远征军只付出一批火箭弹和几百人死伤的代价，就趁着守军被炸懵的机会，成功杀进了阿卡普尔科城。 随后就是持续一上午的激烈巷战，阿卡普尔科城内的白人和部分梅斯蒂索人为了保卫自己的财产和地位，进行了激烈抵抗，殷人营即便装备了胸甲头盔和手榴弹，也伤亡惨重。 两方的对抗逐步升级，最后越来越血.腥和残酷，城内的穷苦梅斯蒂索人和印第安人也被鼓动起来，参与到杀戮和抢劫中……一时间城内火光冲天，喊杀声和哭喊声不断。 接近中午的时候，阿卡普尔科城北一处高地。 梁华用望远镜观察完城内的情况，对身旁的周爵道： “……看样子应该差不多了，让胡子华他们进城维持秩序吧！我们已经得到想要的结果了！没必要再增加伤亡了。” “……现在是不是早了一点？”周爵想了想，摇头道：“留着这些反抗者以后也是麻烦，不如……” 梁华看了他一眼，摆摆手，“该让殷人营纳的投名状已经完成了，现在剩下的都是西班牙人的老弱妇孺，没必要赶尽杀绝，这些人留在手上，也是谈判的筹码…… 另外，咱们也不能让殷人营变成一支杀人成性的部队，这与执委会的要求相悖！” “……好吧！我明白了！”周爵点点头，他当然知道执委会有点矫情，又想解决问题又怕弄脏手，现在做到这个程度，确实比较合适。 说完，他翻身上马，“我带着那个卡列斯议员进城了……有他出面劝降，城内还在顽抗的家伙应该能答应下来。 除非他们想快点见上帝！” 梁华笑了笑，提醒道，“记得派人保护下幸存的西班牙女人和小孩，这些人……情报保卫局也有用！” “知道了！”周爵答应一声，骑马带着卫兵向南面的阿卡普尔科而去。 …… 火枪团四个营的士兵进入阿卡普尔科城内后，立刻让人用西班牙语大声宣布停止对平民的伤害。在火枪和刺刀的威压下，杀红眼的殷人营士兵不敢造次，混乱的局面迅速被扭转。 一队队装备精良的明人士兵，按照战术迅速控制了城内的街道和制高点，数百名还不肯收手的殷人营士兵和在城内抢劫施暴的梅斯蒂索人被当场击毙，然后尸体被吊在各处街道和十字路口，整个城市顿时为之一清！ 一个小时后，城市里就只剩下城南的一百名西班牙士兵，还在沃卡德议员的带领下进行最后的抵抗。 “……议员先生，现在那些人的生命掌握在你的手上，我希望你能够让他们放下武器，不要再做没有意义的抵抗，我们不是野蛮人，不会虐待俘虏。” 已经被远征军控制的市政厅大楼，周爵坐在二楼市长的椅子上，点上一支烟，看着在自己面前低下脑袋的中年人。 “能办到吗？” 维克托里亚·卡列斯听不懂汉语，转头看向周爵身旁的翻译殷虎，后者立刻用西班牙语重复了一遍。 “……很抱歉！尊敬的将军阁下！我恐怕无法完成这个任务！” 卡列斯用手帕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水，面露难色，“正在领头顽抗的家伙是洛佩斯·沃卡德，他的血管里留着征服者的血，恐怕不会轻易放下武器！” 他说这话的时候，心情十分复杂，沃卡德那头蛮牛如果挺过这一关，恐怕会成为阿卡普尔科永远铭记的英雄！ 因为他在城市被敌人占领的时候选择了抵抗到底，而自己却因为家人的生命和财产，选择接受东华人的雇佣……哪怕战争结束，自己也不可能继续留在阿卡普尔科了。 周爵无所谓地道：“没关系，你只需要把我话告诉他就可以，选择活着，还是带着的家人和朋友去死，全凭他自己的选择！” “……好吧！如您所愿！”卡列斯议员也没有选择，他只能僵硬地点点头，心里祈祷沃卡德那家伙还没有发疯。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周爵想了想，又让人把镇弹压地面的胡子华叫了回来。 “……城内的情况怎么样？局势控制住了吗？”一见到穿着胸甲的胡子华，周爵立刻问道。 “还行！”胡子华一屁股坐在一张属于巴蒙德市长的椅子上，喘了几口气，才开口道：“……宰了小三百人，全都吊在城里的几个十字路口了！ 大部分都是闹事的梅斯蒂索人和印第安人，还有二三十个昏头的殷人营大头兵……我没让宪兵队的人动手，全是华雷斯何塞他们几个营长干的……” 周爵丢给对方一根烟，问道：“部队损失呢？华雷斯和何塞他们情绪怎么样？还能把握住吗？” 胡子华熟练地摸出一个煤油打火机给自己点上，抽了几口，才看向周爵，回答道：“五个殷人营都伤亡不小，巷战没办法避免……进城的五个殷人营营长里，除了原来卡洛斯手下的加西亚，所有人的家属都在我们手上，为了家人，他们也不敢有二心。” “那加西亚呢？”周爵问道。 胡子华吐出一口烟圈，摇头道，“……我又不会读心术，我哪能确定他是怎么想的？反正第三营低级军官的家人也被咱们控制了，他想反水别人也不会跟。 我觉得他不会那么傻……不然卡洛斯当初让他断后，他也不会投靠我们，先用着再说呗，敢搞小动作就干掉！ 我们现在也不太需要这根马骨头了！” “嗯……你心里有数就行了！”周爵站起身，看向窗外的阿卡普尔科城，“解决掉城南抵抗的西班牙人，这座城市就属于我们了！ 阿卡普尔科可是美洲西海岸最重要的城市之一，呵呵，也不知道执委会以后会给她改成什么名字？” “……新广州？新福州？”胡子华磕了下烟，撇嘴道：“执委会在起名这方面一直没什么新意…… 嗨！说这个还有点早，海湾南面还有个圣迭戈棱堡没有拿下呢！ 卡洛斯的残兵，阿卡普尔科的市长还有一些市议员躲到了那里，不占领那个棱堡，咱们就不算占领阿卡普尔科。 海军那边有新消息吗？什么时候能把臼炮运上岸？ 棱堡可不好打，没有平行攻城法和足够的火炮和开花弹，堆人命都堆不下来！” “……至少还需要一天时间！”周爵从桌面上拿起一份手写通报，递了过去，“梁将军半个小时前送来的，海军已经派一个营的海军陆战队在海湾南部登陆了，等我们拿下阿卡普尔科城，过去接收火炮就行…… 卡洛斯好像被我们给打怕了，一直躲在棱堡里，无论海军陆战队的人怎么挑衅，他都不出来……” 胡子华接过通报，仔细看了一遍，自信地在手上扬了扬，笑道：“他怎么躲也没用！在大口径臼炮的开花弹和平行攻城法面前，棱堡已经不再是什么不可逾越的天堑了！ 最多半个月，我们一定能拿下这座棱堡！” …… 平行攻城法，又叫沃邦攻城法，是路易十四的元帅塞巴斯蒂安·勒普雷斯特雷·德·沃邦在前人基础和实战中，总结出的一种专门对付棱堡要塞的战术。 具体做法是，在敌要塞周边挖掘平行或同心堑壕和伸向要塞的蛇形交通壕，一般挖三条。 第一条用来囤积武器，位置选在守御方炮火的最大有效射程之外，这样就避开了敌军的纵射攻击。 第二条战壕用来架设大炮。 而第三条战壕则用来掩护坑道兵和冲锋部队接近要塞护墙，然后用炮火或炸药打开突破口。 这种方法在双方力量比1:7左右的情况下，用20到30天就可以攻克一座棱堡要塞，这听起来似乎还是不够迅速，但进攻方的人员损失很少，而且几乎可以确保攻克要塞。 远征军出发之前，为了攻破西班牙人修筑的棱堡要塞，陆海军联合参谋部就制定了应对的办法。 首先最佳方案当然是用火箭弹、开花弹臼炮和热气球投弹饱和轰炸的方式，快速击溃棱堡守军的抵抗意志，迫使敌人投降。 但这种办法只能对付中小型堡垒，遇到大要塞，需要的火箭弹和炸弹就太多了，成本上远远不如缓慢但是一定奏效的平行攻城法。 5月26日，在沃卡德议员选择投降，远征军完全占领阿卡普尔科城的次日，由海军陆战一旅、一个火枪团和九个殷人营共7000人组成的大军，将阿卡普尔科湾南部的圣迭戈堡团团围住。 此时这座小型棱堡内足足挤了将近一千三百人，其中七百人是卡洛斯上校和巴蒙德手下的士兵，剩下的则是阿卡普尔科市议会的议员和他们的护卫和家属。 面对将自己团团围住的敌军，卡洛斯上校强装镇定，他主动站在棱堡上的一处炮台旁，用单筒望远镜观察着敌人部队的集结情况，当看到那十多门重型火炮时，他突然感到一阵不安。 “……这些家伙，不会真的有办法攻破圣迭戈堡吧？” 站在一旁的巴蒙德市长低声自语道，他虽然不是专业的军人，但是敌人的火炮很强他是知道的，如果对方真的不计代价地用火炮轰击棱堡，也许真的能敲开一个口子！ 卡洛斯虽然心里感到不安，但是他相信自己的军事经验，安慰道：“请放心吧！市长先生！无论多么强大的军队，面对圣迭戈堡，不花费几万人的伤亡，是不可能攻破她的！ 我不认为外面的东方人能够承受住这么大的牺牲！博普尔内男爵不是说过吗？东方人在新大陆的人口不会超过五十万，他们的陆军绝不会超过五万！” 巴蒙德市长却仍然悲观地摇摇头，“可是……他们可以找办法让那些该死的土着和叛徒进攻圣迭戈堡啊！ 你看！那些穿着胸甲戴着头盔的家伙，就是阿卡普尔科种植园里的印第安人！ 我的上校先生，我们的火枪和火炮有办法消灭至少三万印第安人吗？” 卡洛斯连忙举起望远镜，看了看城外正在列队的长枪兵和火绳枪兵，不禁脸色微变，但很快就恢复过来，摇头道：“印第安人可以让我们多消耗一些火药和炮弹，但他们绝不可能在半个月内攻破圣迭戈堡！ 因为到时候来自总督的援兵就能赶到，我们现在只需要坚守！ 市长先生，请你回去安抚住大家的情绪，把男人和女人们动员起来，我的士兵们需要充足的后勤和轮换休息时间。 外面的东方人不是好对付的敌人，棱堡内的每个人，现在都需要贡献自己的力量！” 巴蒙德市长深深地看了卡洛斯上校一眼，缓缓点头，“我会全力以赴！” …… “……开始吧！西班牙人的援军可能随时会到，我们就不要再拖延下去了！” 梁华骑在一匹棕色的安达卢西亚马背上，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已经快上午十一点了，于是对同样骑在马背上的关小虎点头道：“关主教，你们先来，给西班牙人来个天降正义吧！” 关小虎闻言，认真地在胸前划个太极，“好！盘古在上，本道一定会用炸弹说服那些罪人的！” 梁华嘴角抽了下，“……你开心就好！” 说完他也不理这个神棍，让找来了火箭弹小组和炮兵营的负责人安溪，让他指挥工兵和殷人营士兵进行土木作业，尽快挖出一条在火箭弹和火炮射程之内的蛇形平行交通壕。 另一边，关主教也不废话，拿出测风仪确定好风向后，马上带着以三个个热气球小组来到圣迭戈堡的上风口，点燃热气球的煤油燃烧器，让热气球带着装满炸弹的吊篮缓缓升空。 第319章 崛起之战 十 热气球轰炸 圣迭戈堡并不大，长宽只有三四百米的样子，因为阿卡普尔科一直没有严重的外部军事威胁，加上市议会的拨款不够充足，所以经过十年时间断断续续地修建，棱堡内的建筑也并没有完全完工。 因此当三架掷弹热气球借着风力和螺旋桨的推动力，来到棱堡上空近百米处时，棱堡内的西班牙人不少都是从帐篷和临时木屋里钻出来的。 “……圣母玛利亚啊！这魔鬼的造物！” “那是东方人的热气球！它能飞起来！！” “……看！他们丢下了什么东西！！” 数百逃进棱堡的西班牙士兵和贵族仰起头，张大嘴巴看向天空上漂浮的三个热气球，议论纷纷，但下一刻当他们看到热气球丢下的东西时，马上就感到了不妙！ “火枪手！快开枪！！快开枪！他们……在丢炸弹！！”一名西班牙军官第一个发现不对，立刻大声吼道。 “啪啪！！啪！” 上百名火枪手纷纷开火射击，不过却因为高度问题，没有伤到热气球分毫，甚至铅弹都没有达到热气球的高度，就失去动能纷纷坠落。 西班牙人使用的火绳枪的有效射程也就一百米左右，高空垂直射击，恐怕最多能达到七八十米的高度，因此他们的火绳枪基本不会对这个高度的热气球造成威胁。 见一轮射击以后，敌人的热气球毫发无损，气急败坏的卡洛斯上校立刻下令使用火炮对热气球发射散弹。 不过还没等火炮准备就绪，一枚枚点燃了延时引信的炸弹就从天空中落下。 因为载重有限，每个热气球上除了两个乘员，就只装备了十二枚二十斤糖.炸药的高空炸弹，只用了几分钟，三十六枚炸弹就全都被点燃后丢了下去—— “轰隆隆！！轰轰！！” 新华港北方工业兵工厂制造的高空炸弹质量很不错，除了有几枚因为位置和风向的原因掉落在棱堡外面，绝大部分炸弹落地后纷纷在棱堡内的人群和建筑中爆炸！ 足足二十斤糖.炸药的威力绝不是黑火药可以比拟的，每一枚炸弹外壳都由铁皮包裹，里面还混杂着大量铁砂和瓷片，足可以杀伤周围十五米内的无遮挡人员！ 即便圣迭戈堡内有不少建筑，但三十多枚炸弹还是给守军造成了两百人的伤亡！ 此起彼伏的爆炸声和冲击波即使在百米高空也能明显感受到，剧烈的上升气流引发的颠簸，还差点把其中一个正在查看战果的投弹手给甩下去，好在捆在腰上的安全绳救了他一命，即便如此，仍是吓得他脸色惨白！ “……圣主保佑！圣主保佑！！” 穆新光用颤抖的右手在胸前画个太极，同时劫后余生般地大口喘气，心里万分庆幸自己严格按照要求给自己系了安全绳，不然……现在恐怕自己摔成肉饼了！ “……穆大哥！你没事吧？快拉操纵杆！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西班牙人可能会用大炮打咱们！”和穆新光同乘一座热气球的陈祥生，一边拼命摇动着螺旋桨的连杆，一边大声喊道。 “我……没事！”穆新光摇摇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拉动尾鳍的操纵杆，拧大燃烧器的阀门，让热气球向西南方向飘去，那边是海湾，有专门接应热气球的海军人员。 圣迭戈堡外三公里外，观察到热气球投掷炸弹成功，马背上的关小虎得意一笑，对梁华说道：“梁大司令，看来不用你们陆军苦哈哈地挖地道了，我让热气球多丢几次炸弹，就能让里面的西班牙人投降！” “……” 梁华这时放下了望远镜，心情有些无语，他没想到热气球装上螺旋桨和和尾鳍后丢炸弹，会产生这么大的效果……这简直就是减配再简配的空中炮艇啊！ “……关主教，我觉得你可以给执委会打报告成立空天部队了，以后进攻坚固城……不！是面对所有敌人，直接用热气球丢炸弹洗地就行了！ 这样一来，咱们就没有打不赢的敌人！”梁华看着关小虎，一脸认真地说道， “哪有那么好用？限制条件太多了！”关小虎觉得对方在和自己开玩笑，他摇摇头，掰着手指头，说道，“……热气球就算装上了辅助动力，也非常容易受到天气和风向的影响，而且航行速度非常慢，根本无法轰炸移动的敌人，只能对付一下这种小型要塞……真要成立空军，还是要用飞机！” 梁华闻言，也回过神来，点头道：“嗯……热气球确实缺陷太大，怪不得欧洲人十八世纪发明热气球以后，也没有大规模用于战场，它不适合作为武器来使用！” 说到这里，他又指着天空上的三具热气球，笑道：“你说咱们现在拿热气球当轰炸机用，欧洲人会不会跟着学啊？ 以后他们打仗会不会让士兵坐上热气球，然后用火枪对射？ 那个场面……想想真是让人激动啊！” 梁华耸耸肩，摊手道：“……谁知道呢？反正咱们的马克沁也定型了，就算真有热气球过来，咱们也不用太担心……” 说着他又咂咂嘴，哭笑不得地道：“……不过咱们确实也得催催执委会多布置热气球兵了，不然欧洲人真学了去，咱们也不能没有这方面的防备啊！” …… 因为天气比较合适，所以在第一轮轰炸后，关小虎朝刘彦文借了三架海军的侦查热气球，又对圣迭戈堡进行了三次轰炸，棱堡内爆炸声不断，死伤一片。 第二天早上，看到敌人准备继续用热气球轰炸棱堡，里面的西班牙守军终于坚持不住，举起白旗选择了投降。 此时棱堡里只有不到四百人还没有受伤，而卡洛斯上校早已经在昨天的空袭中被炸死，阿卡普尔科的市长巴蒙德被炸伤了一条胳膊……就是他最终说服城内的其他人，打开了棱堡。 “……将军阁下！我希望您遵守您的承诺，保证我们的生命和财产安全！” 棱堡内的一座了望台下，脸色苍白的巴蒙德浑身颤动，但还是勉强保持了风度，吊着受伤的胳膊，对梁华恭敬地欠身道：“我已经让圣迭戈堡内的战士们放下了武器，我也愿意写信给墨西哥城的维拉科总督，他会帮我们支付赎金……” 梁华听完这段翻译，立刻抬手打断道：“等等！市长先生！我想你误会了！我们可以保证战俘的生命不会被随意侵害，但是我无法让你们保留财产！ 这是新洲共和国的与西班牙帝国的战争，胜利者有权享有战利品！ 这在欧洲，也是基本的战争规则吧！” 巴蒙德市长听完翻译的话，无奈地点头道：“……您说的没错！胜利者的确有权行使自己的权利。但我恳求您，不要吝啬您的仁慈！我们都有足够的金钱为自己支付赎金！请相信我！ 那个数字一定会让您满意的！” 巴蒙德知道自己现在是对方的战利品，只能选择妥协，希望这些东方人真的像他们表现出的那样遵守文明人的规则吧！ “赎金什么的先不急，等我们打下整个墨西哥，我国会派人去欧洲找你们的国王腓力四世谈的！” 梁华摸摸下巴，打量了一下右胳膊吊着绷带的巴蒙德，笑道：“至于你们……在两国谈判正式结束前，就先在我们划定的地方，用工作来支付你们的生活费用吧！ 放心！我们会安排专人询问你们的职业和特长，然后根据情况安排工作岗位……” …… 几天后，确切地说，是共和八年（1626年）6月2日中午，公海舰队第二分舰队在阿卡普尔科靠岸。 得知远征军已经占领了这里，无论是分舰队司令米阳还是陆军司令王启年，都有些惊讶。 他们都知道远征军有能力占领阿卡普尔科，但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拿下了这座人口近十万的大城……这确实是一个令人振奋的好消息。 第二分舰队的到来，意味着又有两艘快速巡洋舰和三艘新家园级机帆船，以及一个陆军常备旅抵达墨西哥战场。 在西班牙人的大军主力和海军舰队进攻之前，众人都认为需要根据情况召开一次会议，讨论以后的作战部署。 下午两点半，米阳和王启年安顿好手下，乘坐马车来到了已经变成远征军作战指挥部的阿卡普尔科市政厅。 “……小梁！真有你的！来之前我还以为你们还在攻城，急需支援，还一个劲催米舰长快点，没想到你们已经把阿卡普尔科拿下了！ 快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西班牙佬这么不禁打吗？” 王启年一进会议室，就哈哈大笑地走到梁华面前，和他热情地拥抱，然后大声询问情况。 梁华和王启年很熟悉，后者是退伍兵，也是陆军学校第一批教官，和陆军出来的人都认识，梁华自然也不例外。 “……这事你得问关大主教，要不是他发明的热气球轰炸战术，说不定我现在还在指挥部队挖攻城壕呢！”梁华松开了王启年，指了指坐在对面和米阳说话的关小虎，笑道。 “……啊？他不是忽……做思想工作的嘛？怎么，在亚洲的时候转职啦？”王启年疑惑地看着身穿休闲半袖的关小虎。 在他印象里，那不就是和崔钰一起忽悠殷人的神棍吗？ “没有，是这样的……”梁华赶紧简单地将攻破圣迭戈堡的经过简单描述了一遍，然后说道：“我觉得这个热气球战术可以好好发展，单个的热气球机动性差，但是安装螺旋桨的大型飞艇呢？ 那玩意儿要是能制造出来，以后攻城也不用咱们死多少人，用炸弹也能堆死敌人了！” 王启年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然后重重点头，“这确实是大杀器！我回去就给执委会陆老大他们写信，问问能不能造出来……不管海军怎么样，我们陆军一定要试试！” 梁华闻言不禁有点尴尬，现在他可是海军陆战队的指挥官了…… 就在这时，刘彦文和米阳也打完招呼，站起来拍了两下手，看向会议室里的众人，“好了！大家都到了，那咱们就开会！ 好好商量一下怎么应对接下来的战局……米阳，你先说说执委会的最新指示吧！” 米阳站起身，看看众人，组织了下语言，开口道：“执委会认为，与西班牙帝国的战争，首先应该达成三个主要目标。 第一，消灭部署在美洲西海岸的西班牙舰队！ 第二，占领墨西哥到巴拿马的主要西班牙城市和控制区，打通前往加勒比海的陆上通道，扩展共和国的领土和资源。 第三，袭击新秘鲁总督区和拉普拉塔总督区的港口，迫使其开放贸易……” 胡子华立刻举手问道：“米司令！既然西班牙人不堪一击，那我们为什么不占领秘鲁和提拉普拉塔呢？” 周爵也点头道：“是啊！我们本来以为西班牙人的军队怎么也是世界一流，没想到比后金也强不了太多，只要好好发动印第安人，推翻西班牙在南美的统治，应该是没什么难度的！” 米阳左右看看，发现会议室里没有其他人，朝朝两人微微摇头，解释道：“……两位，你们在东江管委会工作太久了，对本土可能不太熟悉，我告诉你们一个情况，本土……现在不希望占领有太多印第安人的地盘！ 你们明白吗？ 如果不是墨西哥拥有银矿，而中美洲地区可以通往大西洋，本土都不打算将其变为直接的殖民地！ 因为消化不过来！ 现在本土的明人归化民，算上你们两个手下的火枪团，才刚刚一万出头，殷人呢？ 二十五六万！ 这还不包括内陆控制区没有皈依和归化的殷人，算上后者，本土殷人数量可能还要翻两翻！ 如果我们想占领整个南美，最少也要动员出十个殷人旅，也就是五万人！ 这么多人，散到南美那么大的地盘，该如何有效控制？其中又将出现多少殷人军官？ 打胜仗立功了，总不能不给人家升官吧？ 咱们又不是八旗，还分出什么八旗和绿营……那么搞是在给后人挖大坑！ 所以，执委会的意见是先缓一缓，等吉龙岛号多跑几回，拉到足够的明人归化民过来，降低殷人军官和士兵的比例。 等我们拥有足够多能够控制住的军事力量，再去攻略南美。” 等他说完，刘彦文就笑着补充道：“其实执委会也没有强制要求我们一定不能占领南美的地盘。 达尔文去的那个加拉帕戈斯群岛、南美最南边的巴塔哥尼亚高原、还有大西洋南部的马岛……甚至现在还是无主之地的乌拉圭，我们都可以先派军队占领，建立殖民地和港口嘛！ 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敢叽叽歪歪就揍！揍到他们服气为止！ 只要控制住了巴拿马地峡和德雷克海峡，南美大陆，迟早是咱们的盘中餐！” 第320章 崛起之战 十一 黄金时代 人口，一直是制约新洲共和国发展的因素之一。 虽然经过多年的教育和同化，一批批虔信盘古，认同共和国理念文化的殷人孤儿少年，已经逐渐成长起来，成为共和国的社会中坚力量和执委会的统治基础，但这些人的数量才刚刚破万，仍旧只占本土总人口的百分之五不到。 而且殷人在血统上和北美殷人是相同的，虽然有持续多年的教育和文化熏陶，这些归化殷人在思想上与北美的部落殷人已经有了巨大的差异，但是血脉上的亲近，仍然不可避免。 米阳没有对众人说的是，本土情报保卫总局早在半年前，就曾经破获和取缔了一股名叫“血盟”的殷人秘密结社组织，且有十一名从小接受培养的殷人归化民加入其中！ “血盟”是盛产野牛的湾流市辖区边缘，一个名叫银月的年轻殷人女酋长发起成立的组织，其宗旨是联合本土境内的殷人，争取执委会减少对非信徒殷人的打压，为所有殷人同胞争取福利和公平…… 而银月之所以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则是因为一出两年前在本土比较受追捧的戏剧——《岳飞传》和公开出版的《人.权宣言》！ 习惯了互联网和信息爆炸时代的穿越众们，当然不可能在娱乐方面亏待自己。 解决了生存危机后，加上执委会出于增加凝聚力和文化向心力的需要，文化产业在本土飞速繁荣起来。 报纸、杂志、戏剧、音乐、文学、美术、雕塑、服饰、建筑、哲学、小说、漫画……各种形式的文化娱乐活动，在吃饱饭和生产力快速进步的同时，不断加速涌现。 用《新华港晚报》副主编何淼的评论文章《黄金时代》的话来说，“……一个在新华港、温堡和金山这样大城市生活的市民，所能享受的娱乐和消遣，已经远远超过了明朝的皇帝和欧洲的国王！ 我们生活在一个伟大而繁荣的国家，我们生活在一个不断进步的时代，每天都有新的发明和新的文字作品诞生，这是属于我们的黄金时代！” 但本土这种发达的传媒娱乐文化产业，在加快同化殷人，使国家凝聚力和国民自豪感提升的同时，其副作用（姑且这么说吧）也不可避免地出现了…… 就比如共和国国立大学出版社出版，在共和六年（1624年）出版的共同信条系列图书中的第一本书——《人.权宣言》，就直接促成了gm大会的改组和国会的成立，甚至殷人和明人归化民议员的当x，也有这些哲学和社会学书籍的推动。 “……第一条，人人生而自由，盘古赋予人们理性、良知和灵魂，人们在尊严和权利上应该平等！” “第二条，人人有权享有生命、自由和人身安全。” “第三条，任何人不得成为奴隶或遭受奴役，一切形式的奴隶制度和奴隶买卖，均应予以禁止！” “第四条，任何人不得加以酷刑，或施以残忍的、不人道的或侮辱性的待遇或刑罚。” “第五条，法律之前人人平等，并有权享受法律的平等保护，不受任何歧视。” “第六条，人人应该拥有单独的财产所有权以及同他人共有的所有权。任何人的财产不得任意剥夺。” “第七条，人人有权享有主张和发表意见的自由。” “第八条，人人有直接或通过自由选择的代表参与治理本国的权利。人人有平等机会参加本国公务的权利。 人m的意志，是zf权力的基础，这一意志应以定期的和真正的选j予以表现，而选j应依据普遍和平等的投p权，并以不记名投p或相当的自由投p程序进行……” 以上是新州共和国版《人.q宣言》的部分内容，如果不是以陆亚洲为首的执委会坚持，像《人.q宣言》、《zf论》和《论法的精神》这种书，根本就不可能公开出版！ 因为这种启蒙思想的书籍在这个时代是相当超前的，这种否定人类等级，提倡自由和平等的观念，必然会让殷人和明人本能地感到不适应，甚至会带来一定的混乱！ 殷人还好，原本处于原始社会后期和奴隶社会前期，被征服以后可以比较快地适应，但是明朝人却是生活在一个处处存在封建等级和压迫的帝国社会，文化和思维上已经形成了自洽的逻辑体系，短时间很难完全纠正。 不过陆亚洲和崔钰等人的目光要更长远——既然准备建立世界秩序，成为地球球长，就要有推动时代发展和进步的觉悟！ 要是不搞思想启蒙，不推动版本更新，哪怕真的用武力征服了全世界，也不过是再建一个日不落大秦和日不落大明，一二百年以后必定分崩离析，千秋功业都成灰，又有什么意义呢？ …… “……啪！” 墨西哥城，总督府，新西班牙总督维拉科用力将一支来自明朝的青瓷笔筒狠狠摔在地上。 “混蛋！！阿卡普尔科竟然连一个礼拜也没有撑住！” 总督恶狠狠地盯着在自己面前躬身的上尉军官，两撇八字胡微微颤抖，他吐出一口气，冷冷道：“胡安上尉！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东华人是怎么……是怎么攻破阿卡普尔科的？” 胡安上尉脸色坨红，显然一路从南方三百公里外的阿卡普尔科赶到墨西哥城，让他非常疲惫，但他听到总督的问题，还是强打精神道： “……总督阁下！我奉巴蒙德市长的命令离开阿卡普尔科时，圣迭戈堡还没有陷落，但是敌人的海军很强，又很多重炮，我想圣迭戈堡可能并不能支撑太久……” 维拉科总督打断道：“那卡洛斯呢！他为什么不提前阻止敌人登陆？” “卡洛斯上校已经尽力了！”胡安上尉舔了舔干涉的嘴唇，摇头道：“敌人的火枪数量非常多，射程至少是火绳枪的两倍，而且非常精确，卡洛斯上校用一千五百人都无法攻破对方三百人的防御！ 我想……博普尔内男爵并没有夸大东华人的军队，反而是如实描述。” 维拉科额总督深吸一口气，刚要继续问下去，一名副官敲开了书房大门。 “阁下！博普尔内男爵来了！您要见他吗？” “快让他进来！”总督立刻挥手道。 “总督！我听说阿卡普尔科遭到了东华人的进攻？”没过多久，身穿一身贵族服饰的博普尔内男爵就在副官的带领下，急匆匆地来到了书房。 “弗朗索瓦，你来了！” 总督看到来人，指了指对面的胡安上尉，蹙眉道，“我想我们有大.麻烦了！那些非法占据加利福尼亚的东方海盗十几天前攻击了阿卡普尔科……那里现在可能已经被占领了！” “……什么？竟然这么快！” 博普尔内男爵脸上露出震惊之色，他知道东华海军很快就会攻击墨西哥，也猜到他们可能选择了阿卡普尔科作为第一个目标，但是对方行动如此迅速，还是出乎了他的预料。 要知道，他自己也才刚刚回到墨西哥城才不到一个月啊！ 维拉科总督点点头，指了指胡安上尉，“……胡安上尉，你继续说吧！博普尔内男爵有权知道这些。” “是！总督！”胡安上尉苦笑道：“巴蒙德市长和卡洛斯上校应该非常后悔没有听从男爵阁下的提醒……但我悲观地认为，就算我们有足够的警惕，阿卡普尔科的陷落仍然无法避免，因为东华人的军队确实是我们无法战胜的……” 半小时后，总督和博普尔内男爵仔细询问完胡安上尉关于战争的细节，就让他回去休息了，这个英勇的上尉只用了十天就骑马赶回了阿卡普尔科，体力和精神也已经达到了极限。 “……抱歉！弗朗索瓦，我竟然没有相信你的判断！” 胡安上尉离开后，总督靠坐在椅子上，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他是第二代维拉起克斯伯爵，再过半年，他就可以带着自己积累的财富，回到马德里享受幸福的余生，本以为可以把东华人这个麻烦拖到自己卸任，让下一个倒霉鬼处理，却还是低估了东华人的战争决心…… 那些家伙，难道真的想动摇西班牙在北美的统治吗？ “阁下，阿卡普尔科被东华人占领，对西班牙来说也未必全是坏事！”博普尔内男爵在书桌前走了几步，然后认真地看向总督，“至少现在我们可以正式向秘鲁和马德里方面求援了。 东华人的军队很强，不管是陆军还是海军，他们都有击败我们的力量，但是！ 他们仍然有一个巨大的缺陷！ 那就是人口！ 我几乎可以肯定，东华人在本土的人口不会超过五十万！ 他们陆海军的人数最多只有五万，而我们在美洲拥有数百万人，本土还有二十万军队……只要我们坚持下去，一定可以将他们消耗得无法承受！ 这需要国王陛下的决心！没我陛下的支持，西班牙一定会失去墨西哥！” 维拉科总督看着神情激动的博普尔内男爵，其实心里还是不太相信东华人真的那么厉害，他为难地道：“……可是弗朗索瓦，你应该知道，陛下必须全力支持神圣罗马帝国同德意志新教异端的战争，根本无法抽出太多的军队支持我们！ 如果东华人的海军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可以像炼金术魔法一样快速机动……那海军恐怕也帮不上什么忙。” 总督说到这里，眼睛转了下，摸了摸胡子，笑道，“也许，我们可以试着用外交手段欺骗东华人，先让他们停线，派外交大臣到墨西哥城和欧洲谈判……也许能拖延一两年的时间。” 博普尔内男爵仔细考虑后，摇头道：“我并不认为外交欺诈是一个好办法，东华人宣称自己是文明国家，但这样标榜自己的，无一例外都是贪婪虚伪的恶棍国家！ 耍弄这种手段，只会让未来的谈判变得艰难……” “那我总不能请求陛下放弃欧洲，全力对付一个新大陆崛起的小国吧？”维拉科总督也很无奈，他明明只是想顺利退休，为什么偏偏遇上这种事？ “可是失去墨西哥的银矿，西班牙就会失去自己的世界帝国！” 博普尔内男爵坚定地道：“……我不求您为我牺牲荣誉，但是我希望得到回马德里面见国王陛下的机会！ 既然是我为新西班牙带来了战争，就让我全力挽回这个错误吧！” 听到他提起银矿，总督定定地看着博普尔内男爵，几秒后才站起身，拍着桌子，咬牙道：“……弗朗索瓦，你难道以为我不愿意为西班牙为国王，牺牲自己的荣誉吗？ 我现在就写信向国王求援！你说的没错！西班牙绝不能失去墨西哥！ 在这之前，我要召集军队，看看那些东方人到底有什么本事！” …… 另一边，南面三百公里的阿卡普尔科，新洲共和国陆军第一旅在此地登陆后，第一分舰队和第二分舰队就以这里为母港，三路出击，攻击墨西哥西海岸的大小港口，拦截和俘虏西班牙的武装商船，短短一周就收获颇丰。 共有四艘西班牙武装商船被击沉，三艘被俘虏，但两支舰队暂时没有占领除阿卡普尔科之外的港口。 一方面是为了集中陆军兵力，好应对来自墨西哥城的进攻，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此时的新西班牙总督区哪怕经过了百年开发，西海岸的大部分地方仍是不毛之地，连印第安人都没有多少，称得上港口的也就那么几个，只有阿卡普尔科和巴拿马有比较大的占领价值。 1626年6月20日，经过半个月的航行后，第一分舰队成功抵达被西印度事务委员会实际控制的巴拿马。 早在西班牙国王查理五世（1500-1558）时期，西班牙人就论证过巴拿马运河开凿的可行性，不过因为工程量实在太大，从经济角度考虑得不偿失，最后只能放弃。 不过因为这里是大西洋和太平洋之间最窄的陆地，所以巴拿马太平洋沿岸这一侧，此时已经有了一座人口三万多的港口。 第321章 崛起之战 十二 巴拿马海战 “……萨尔塞，那里，就是巴拿马？” 青州号战舰甲板上，刘彦文看着北方一处隐隐可见的地海岸，转头向萨尔塞问道 “……不，司令官阁下，那不是巴拿马城，真正的巴拿马城，在更东面的内陆位置，这处海岸应该属于巴拿马港，这是伟大的航海家克里斯托弗·哥伦布命名的。”萨尔塞认真地回到道。 巴拿马城，巴拿马港，不是差不多少吗？本来就没多大地方。 刘彦文心里吐槽一句，点头道：“原来如此…….那你觉得这里的西班牙人，会选择投降吗？” 萨尔塞摇头道：“抱歉，阁下，这个我也不能肯定，巴拿马是西印度事务委员会的实际控制区，那些商人虽然要比总督府的官僚们更加灵活，但同样是很难缠的家伙……我想只有大炮才能他们接受现实！” “也是，即便知道阿卡普尔科已经被我们拿下，但该打还是要打……”刘彦文也不失望，这个时代本就只认武力，现在新洲共和国还没有在世界上打出自己的威名，想不战而屈人之兵……属于是想多了。 “……司令！东北方向发现西班牙舰队！数量在六艘以上！” 就在两人交谈的时候，舰队参谋高晟急匆匆地跑过来，向刘彦文汇报了望手的发现！ “……果然出来了吗？这条大鱼，终于忍不住了吧？”刘彦文连忙举起望远镜，向东北方向搜寻，过了好一会儿，才看到一面面代表哈布斯堡西班牙的勃艮第十字旗和西班牙的大帆船战舰。 “……命令！舰队全部舰船进入一级战备状态，散开队形，调整方向准备随时机动！” “命令！青州号、益州号、代州号降下风帆！各舰辅助动力组增加功率输出！” “命令！016、121、122号轻型巡洋舰堵截敌人逃亡路线……” 发现西班牙舰队后，刘彦文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下达了一系列作战命令。 这次出征，第一分舰队除了一艘编号019的新家园级轻型机帆船留在了阿卡普尔科北部海域，负责巡逻和保护运输航线外，其余三艘新洲级快速巡洋舰和三艘新家园级轻型巡洋舰全都到了巴拿马，准备搜寻和消灭西班牙美洲殖民地舰队。 不根除掉这个海上威胁，陆军也不可能放心大胆地攻略墨西哥。 如今在巴拿马总算堵住了一支美洲殖民舰队，哪怕不是全部，也让刘彦文以下所有海军官兵感到兴奋了。 现在的海军上下，都迫切希望用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证明自己的价值，以便消除本土舆论的某些不和谐声音—— 其实就是“执委会偏心”，“海军占着茅坑不拉屎”，“好高骛远浪费军费预算”之类的荒谬言论。 从吉龙岛号登陆以来，海军从来都是执委会不遗余力支持的亲儿子，各种新技术新材料和新发明都是海军先用，然后才普及到陆军和民用。 最优秀的人才也优先供应海军。 自从在本土钢铁和蒸汽机和石油技术相继突破后，海军的硬实力也在突飞猛进。 最开始的新家园级战舰是全木质风帆战舰，不仅寿命短暂，需要定期更换材料，可操纵性也比较差，而大规模钢制构件的应用和模块化造船的推行，使得造船成本大大降低，建造速度反而提高了很多。 基于现有技术条件，海军高层去年向执委会提出了雄心勃勃的造舰计划，什么蒸汽铁甲舰、万吨级铁甲战列舰、铁甲高速巡洋舰……甚至飞机航空母舰的建造计划，都直接提出来了！ 这些计划虽然绝大多数都因为太超前且不切实际而被执委会给否了，但是加快蒸汽铁甲舰研发进程的要求，却勉强得到了通过，而这是一个非常烧钱的项目，不仅大大挤占了陆军的军费和执委会的预算，还让共济会的议员们抓住机会，控诉执委会公然给军工复合体输送利益。 虽然这都是空穴来风的无稽之谈，但还是让刘彦文和米阳等人承受很大的压力。 海军高层的压力，自然也被传递到了海军中下层，所有人都憋着一股气，想要在战争中证明—— 海军，永远是共和国最重要的武装力量，那些军费……花的值！ 随着年轻的舰队参谋们，将刘彦文的命令细化成一条条指令让各条战舰执行，第一分舰队迅速进入战争状态，风帆被降下，蒸汽机炉不断加煤，两侧船舷的火炮被推出来……六艘战舰如同发现猎物的狼群，飞快接近西班牙舰队！ “……****！我的圣母玛利亚啊！那是……那到底是什么怪船！” 另一边，西班牙舰队内，一艘名为“圣菲号”的盖伦战舰甲板上，船长安东尼·德·奥罗库埃上校用手紧紧握住单筒望远镜，目光死死盯着西南方向的那支不正常的舰队，好像见了鬼似的。 在他身旁的大副雷耶斯同样震惊，但是他想起一件事，急忙说道：“……上校！也许德涅瓦船长之前说那些……都是真的！占据加利福尼亚的东方人，有一种可以让战舰不用风帆而航行的魔法！ 该死的！这些亵渎上帝的撒旦信徒！也许这是一种需要献祭血肉和灵魂黑魔法！因为需要奴隶，所以他们才这么好战！” 不得不说，这个有印第安血统的大副很有想象力，居然把蒸汽机帆船当成吃肉炼魂的妖兽了……额，献祭这种事，在美洲好像也不是太违和。 奥罗库埃上校脸色发青，在基本确定敌人真的会“魔法”后，他当然感到了恐惧，但他却别无选择！ 他咬着牙道：“……无论如何，我们必须迎战！阿卡普尔科已经陷落！我们不能把巴拿马也丢给敌人！ 这里距离西印度群岛太近了，如果我们什么也不做就逃走，西印度委员会和本土的那些大人物不会放过我们的！ 何况……我们恐怕也跑不掉了！” “可是……”雷耶斯大副海想再说什么，奥罗库埃上校却直接下令道：“不要说了！立刻准备战斗！ 集中全部的八艘船，我们冲过去！” 看着越来越近的地方舰队，奥罗库埃上校终于恢复了冷静，并且敏锐地找到了唯一可能取胜的办法……用整个舰队的全部力量，不惜代价地打近战！ 敌人有魔法驱动的战舰又怎样，不还是要使用火炮来攻击？ 八艘战舰上足足有四百多门火炮，集中火力下……总能有一些收获吧？ 第322章 崛起之战 十三 海战结束和舆论(4k) “……为了上帝！为了西班牙！拿出你们的全部勇气！准备战斗！上帝保佑我们！” 随着两支舰队越来越接近，已经能够看到对方战舰上悬挂的蓝色旗帜，奥罗库埃上校抽出指挥刀，在加班上走动，大声鼓舞水手们的士气，准备进行“近身肉搏”。 他不相信敌人能够毫发无损地击败自己的舰队。 然而在航行到己方火炮射程差不多两倍之外时，对方船舷的火炮突然没有预兆地开火了！ 一团团不算浓密的烟雾，在那三艘战舰的船舷炮口处飘起。 “这是……” 奥罗库埃上校举着望远镜，惊讶地看着这一幕，这个距离……炮弹根本无法击中，只会掉落海里吧？ 对方的海军竟然这么不专业，海战中在射程外远远开炮，除了浪费弹药之外，还能有什么效果？ 难道说这些家伙是一支菜鸟海军，根本不知道如何打海战？ 就在他疑惑之时，时间隔几秒后的炮弹终于飞了过来，接着重重砸进海面和……附近的己方战舰上！ 几团飞溅的木屑和杂物高高飞起，顿时击伤了两艘西班牙战舰，其中就包括奥罗库埃上校脚下的爱船“圣菲号”。 加班的剧烈震动，让奥罗库埃上校一下跌倒在甲板上，这位中年西班牙海军指挥官不走运脑袋撞得头破血流！ “……怎么回事？为什么？为什么他们的火炮能够打到我们！！” 奥罗库埃上校捂着头上的伤口，鲜血从他手指缝中提不断留下，但他现在完全顾不得这些了，艰难地用另一只扶着栏杆，震惊地盯着远处排成战列线的三艘敌方战舰。 在他的常识里，圣菲号上的24磅火炮4度角射时的1100码射程已经够远的了，没想到敌人的火炮射程居然两倍于此！ “……上校！圣菲号船首中弹！德第奥斯号被两枚颗炮弹击中，船舵受损！！” 大副雷耶斯急忙跑到奥罗库埃面前报告战损，脸色已经露出了绝望的情绪。 敌人不使用风帆，机动性却远超己方舰队，现在火炮射程竟然也那么远……这种情况，就算想靠近打近战也不可能了！ 因为对方不会给这个机会！ “……**啊！！”奥罗库埃上校呆滞两秒，大骂了一句，也不知道是骂雷耶斯还是骂敌人。 就在这时，两人身旁的一名水手突然惊恐大叫，“又来了！他们又开炮了！！” 奥罗库埃上校立刻忍着痛抬头望去，只见那三艘排成一线的敌舰果然又进行了一轮齐射！ 一团团烟雾已经从船舷出冒了出来…… “……怎么这么快？！！” “快散开趴下！！” 转瞬之间，几十颗炮弹又一次极速飞到了西班牙舰队的八艘战舰面前。 这次奥罗库埃上校所在的圣菲号没有被击中，但其余战舰就没那么幸运了。 第一分舰队的第二轮炮击有四枚炮弹分别命中了三艘战舰，三艘战舰不同程度受损，尤其是船舵受损的德第奥斯号，这次又倒霉地被两枚炮弹击中，一枚还打中了吃水线附近，如果管损不及时，恐怕很快就要沉没了！ “好！好！就是这样！哈哈，我东华海军，见敌必灭！！” 另一边，刘彦文也发现了八艘西班牙战舰三艘中创，一艘被重创，立刻哈哈大笑，自从从济州岛回来，他就没指挥过海战，现在初战告捷，心里非常得意痛快。 在他看来，之前在阿卡普尔科附近海域击沉的几艘西班牙武装商船，根本不叫海战，对面的西班牙舰队才是真正的对手。 额，虽然用机帆船的高机动性和合金炮的远射程欺负人，好像也算不上什么值得夸耀的，但这并不妨碍他回去以后，准备全力吹嘘这次海战的意义。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海军平时占据那么多资源和优先级，这回要是不拿出好成绩，哪怕执委会再偏心也不好继续开小灶了。 现在消灭了这支西班牙的主力舰队之一，就能堵住本土的大部分聒噪了。 就在他想着把这份成绩单丢到李斌几个陆军头目面前，看他们表情的时候，高晟大声提醒道：“……司令！快看，敌舰好像在转向逃走！！” 刘彦文只是瞥了一眼，冷笑道：“哼！他们逃不掉的！植物怎么能跑过动物！ 如果他们敢继续冲过来，我倒是很佩服他们的勇气，但现在看来……所谓的神眷西班牙，果然已经腐朽了！ 既然这样，就乖乖做我们的垫脚石吧！” 与此同时，圣菲号上，虽然知道逃出生天的几率不大，但恢复理智的奥罗库埃上校还是下令舰队选择不同方向分散逃离。 东华舰队的强大超出了他的想象，如果只有快速机动能力，或者还可以用惨烈的近战来拼一下，但对方的火炮射程也远得多，那就没有继续战斗的必要了……或者说，根本无法战胜了！ 东华人到底是从哪里出来的怪物？ 为什么海军如此强，过去却一直不知道对方的存在？ 奥罗库埃上校想起从阿卡普尔科逃出来的那几个船长的描述，也许……东华人真的就是那个毁灭在蒙古帝国弯刀下的东方王朝的后裔吧！ 奥罗库埃是西班牙海军世家出身，自然也知道一些世界上其他地区的历史记载。 就像欧洲用了千年才从罗马帝国崩溃后的蒙昧中恢复，现在这些失落了数百年的东方人，在积累了足够的底蕴后，也开始自己的复兴了吗？ 可惜，这种复兴，对西班牙，甚至对欧洲的天主教世界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新大陆，就要出现一个有力的争夺者了！ 真不知道国王和马德里的宫廷，什么时候能把目光从中欧的战场上挪开，认真关注一下新大陆！ 这里才是西班牙维持日不落帝国的根基啊！ …… 奥罗库埃上校当机立断解散舰队分开逃跑的决定是正确的，但他仍然低估了第一分舰队的拦截速度。 在六艘机帆船战舰的拦截追击下，八艘西班牙战舰除了德第奥斯号和加西亚号被击沉外，其余六舰队全部被拦截俘虏，奥罗库埃本人在犹豫再三后，最终也选择下令圣菲号升起白旗，向东华海军投降。 并不是他不在意军人的荣誉，而是他真的想知道提东华人是如何让船只不用风帆，就能快速航行的。 只要能搞清楚这一点，然后传回本土，哪怕背负骂名，哪怕忍受苦役，哪怕为敌人效力，他也心甘情愿！ 因为他知道，从东华战舰出现的那一刻起，世界上所有国家的海军都已经落后了！ 在不借助风力就能快速机动的战舰面前，所有风帆战舰都是被动挨打的靶子，根本没有获胜的可能！ 如果西班牙不尽快掌握这种海军力量，那美洲大陆的失去只是时间问题，如果欧洲国家不掌握这种力量…….东华人必将取代西班牙、荷兰和英格兰，成为世界海洋的新霸主！ …… 1626年7月，随着陆军攻占阿卡普尔科和海军巴拿马海战胜利的消息，通过快船传回本土新华港，首.都的市民们一片欢腾。 但除了极少数人，大家也没有特别激动，因为此时的本土公民基本都不知道西班牙帝国是什么样的国家。 原本的北美殷人只以后西班牙是南方一个特别凶残的白皮大部落，归化成为盘古的信徒后，又觉得自己有神灵庇佑，根本不怕西班牙人。 而明人中除了部分知道西班牙厉害的少量福建两广移民，其余则根本不清楚西班牙是什么国家。 至于元老公民……西班牙算个吊？老子马克沁都造出来了，迟早攻进欧洲，打开所有欧洲国家的大门！ 总之，在开疆拓土和海战胜利的刺激下，共和国本土都是兴奋的情绪，媒体报纸一篇篇关于评论分析文章铺天盖地。 “……阿卡普尔科拥有天然海湾和优良港口，是西班牙大帆船贸易的重要港口，该地的贸易额保守估计超过三百万银元。 阿港不仅拥相对完善的贸易条件，而且当地还非常适合发展经济作物的种植业，咖啡、可可、甘蔗、棉花和热带水果等产业都有良好的土壤和气候条件，乃是除金山和洛城之外，又一片能带来丰厚投资回报的热土。 ——《阿卡普尔科的投资条件分析》，《企业家报》7月4日。 “……大西洋特许贸易公司总经理宋维纶先生表示，公司首个海外投资目的地将放在阿卡普尔科，预计第一期将投资80万元改造当地港口仓库和贸易基础设施，为开展大西洋贸易提供中转站。 该消息有望提振大西洋特许公司的开年来持平的股价，共和国基金会、新洲银行、太平洋商业银行和工业银行等六家金融投资机构，已将大西洋特许公司的评级展望提升至【非常看好】……” ——《战争最利好的十家上市公司》，《金融街日报》7月4日。 “……巴拿马海战大捷表明，本j执委会优先发展海军的战略，无疑是非常正确和明智的！没有海军击败西班牙美洲殖民地舰队，没有海军为远征军补给船护航，战争绝不会如此顺利！ 本人仅代表自己，正告某些煽动舆论情绪攻击海军，干扰海军造舰计划的别有用心之人：请适可而止！不要再打着爱国的旗号，做着误国之举！” ——庄慕华《告某些“碍”国者书》，《温哥华日报》7月7日。 “啪～” 新华港执委会大道128号，爱国者同盟俱乐部一间高级会员套房内，几张报纸被丢在了桌面上。 “……这个庄慕华，真是一点也不装了！完全就是海军的肉喇叭嘛！老吕是从哪里找到这家伙的？” 执委会陆军部长李斌拿起一杯椰汁喝了一口，不满地道。 此时这间装饰豪华的房间里，只有李斌高文亮宋维纶任长隆和王成五人，他们全都是一副夏季休闲打扮在享受着足浴按摩服务。 一身花衬衫沙滩裤的宋维纶闻言，不禁睁开眼睛笑道：“你跟他置什么气？他就是当初辽东管委会的御用喉舌《东华日报》副主编，落魄秀才一个，笔杆子很好，特别是阴阳怪气……很有一套！ 我们当初凝聚辽民的人心，他可帮了不少忙！” 躺在那里假寐的高文亮这时也坐了起来，挥挥手让殷人女技师不用按脚了，然后对几人笑道：“这个姓庄的确实很不错，我那篇北伐檄文就是他帮忙润色的，听起来很能鼓动人……这次回来的时候，本来也想把他拉到手底下，谁知道被老吕那家伙给截胡了！ 现在一想，当时应该就拉下脸强要过来，不然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人用来恶心咱们。” 李斌哼了一声，点了下手边的报纸，“现在不就是吗？就差指着鼻子骂我了！” “……咳咳！你们都出去吧！” 任长隆赶紧咳嗽两下，拍拍手，让几个足疗女技师都出去，等她们走后，才开口道：“……这舆论场的事情，只要没有指名道姓，是没必要大动干戈的，不然显得咱们气量狭小，不能容人。 这庄慕华敢这么写，报纸还能印出来，当然是吕司令和海军打过招呼了……甚至，陆老大也是默许的，不然张永吉肯定也会拦下来，他是不愿意轻易得罪哪一边的。 之前共济会那帮人和咱们掀起了针对海军的舆论，现在也必须允许人家找回场子！ 不然这个游戏，就没办法玩了。” 王成一边用毛巾擦擦脚，一边笑道：“……对！就是这个理，陆老大之前就跟我聊过这事，咱们现在控制了这个国家的绝大部分财富和地位，就不能还想把所有人的嘴堵上……这实际上也办不到！ 与其让人把话憋在心里，不如让他们随便说，咱们要允许底下人对咱们适当的舆论攻击，甚至咱们之间还要互相攻击！ 底下人骂得爽了，怨气和戾气就少了，说不定还真以为自己是公民，是国家的一份子，社会也能稳定不少，顺带着让底下的中小官们头上有把剑，都好好办事。 要是真有真知灼见，骂得对了，咱们正好改进……大不了就认错辞职下台呗！ 反正玩来玩去都是咱们的人，大家的地位和财富也不受影响，到时候如果还想上来玩，就蛰伏一阵子，等个五年十年的再玩，或者让儿子小辈下场……总之就是演戏而已。 反而是一味压着，不让人说话……嘿嘿，现在咱们可是说自己是人人平等和自由的，这言不符实，就像皇帝说爱民如子一样，装都不装了，底下人憋着一肚子火，早晚烧到咱们头上！” 第323章 《遗产税法案》(4k) “这么搞……以后会不会有麻烦啊？” 高文亮喝了一口来自夏威夷的椰汁，思索道：“我们过来的那会儿，美帝就被各种舆论和身份对立搞得焦头烂额，说不定啥时候就崩溃解体了，咱们不会重蹈覆辙吧？” “不会的！”宋维纶摇头道：“我们内部又没有那么多族裔和z教矛盾，在执委会目前的规划里，未来的新洲大陆北部，包括墨西哥，将是华夏苗裔占绝大部分，再加上少量优秀的欧洲裔和其他移民组成。 其中华夏苗裔主要就是明人和殷人，殷人也殷商后裔，也是华夏族……不管是真是假，咱们说他是，他就是！ 既然不能除掉殷人，那么作为新大陆土着，必须从法理上团结过来！ 包括朝鲜裔、日裔、安南裔、暹罗裔在内……只要能和汉族沾边，有血缘和文化传承关系的，都可以拉进华夏苗裔里！ 只要华夏苗裔占据这个国家的绝对主流，那咱们实际是就不是什么多元化的移民国家，而是单一民.族国家！ 当然也就不会出现美国后来的那种乱象，就算内部有分歧，经过几十上百年的融合，说同样的语言，信一个盘古，穿同样衣服，还有一个祖宗……顶多算是家庭内部矛盾，实在解决不了，还可以用对外开战解决。 而只要把这个底子打下来，咱们900家族就将一直隐藏在幕后，通过宗教、政治、资本和文化舆论等工具，相对隐蔽地控制大局……” “……那咱们的子孙后代腐朽了怎么办？” 高文亮认真地问道：“我知道陆老大冯工还有崔教授他们，是想学美.国资本.治国那套东西，可是咱们的后代天生就能继承庞大的财富和权.力……时间长了，迟早变成恶龙吧！ 屠龙者变成的恶龙，然后又有勇者要屠恶龙，那咱们累死累活的不是白忙活了吗？” “这不是还有基金会嘛！” 王成拍拍自己的大肚腩，笑呵呵道：“建.国九百家族的直系后人，也就是唯一指定的继承人，以后都能在共和国基金会里领取一份足以衣食无忧的保底福利。 每个人的天赋都不一样，大部分都是中人之资而已，甚至最开始的九百人里，现在就有不少创业失败，失去信心和斗志，准备吃低保躺.平，后半辈子天天吃喝玩乐的家伙。 要是让这种庸人和蠢材强行继承前人的财富和地位，那是对国家对社会的不负责任！ 所以，我们正在推动制定《遗产税法案》，准备征收高额累进的遗产税，包括我们自己，去世以后，最多的百分之九十的财富，都要被收回！ 要是心疼自家孩子，那也可以成立慈善基金会和信托，这样就不用交遗产税了，还可以每年定期给儿孙打福利，但是基金会和信托的钱，就跟他的后代无关了。 慈善基金会和信托将独立运营，定期公开账目，金融监管机构和税务局有权进行监管和质询问。 俗话说，流水不腐，想要让社会保持活力，不光得让底下人的有上升的通道，还要定期地把一部分不合格上位者手中的资源，拿过来再次分配！ 不然有钱人越来越有钱，垄断.社会中的一切财富和资源，还搞联姻和近亲繁殖，权钱媾和，阶.级严重固化，底下人看不到希望……特么迟早掀桌子，大家都没得玩了！ 咱们这些人必须趁着现在，把他规矩立好，不能竭泽而渔……这么做对大家都有好处，一个人有一万亿和一百亿，物资享受上会有什么差别吗？ 根本没差别！ 对于我们这些掌握印钞机和银行的人来说，钱就是纸，就是借条，就是可以随便填写的数字，最重要的是维护好规则和法律，并尽量遵守法律，法律不光保护底下人的利益，也会保护我们的利益，或者说法律就是为了维护我们的统治和长远利益而存在的。 同样的道理，我们也要好好经营企业和国家，让这个国家持续发展壮大，我们的财富和地位自然跟着水涨船高，底下人也能分到肉，当然就开心了，他们开心，就不会造反，就算闹事也很容易收拾……” 王成这番话虽然絮絮叨叨，但是其余四人都听得很认真，毕竟这关系到他们的切身利益。 任长隆咂咂嘴，笑道：“老王你这是跟我们诉苦啊！遗产税法案的风声，我也听了不少，是推行有阻力了吗？” “岂止是阻力！”王成表情郁闷地喝了口洛城酒庄新产的气泡葡萄酒，苦笑道：“我和老卢，还有立.法委员会的几个人，为这个接触过不少人了，那些家伙一个个都掉钱眼里了，好说歹说也不愿意支持！ 你们说，他们死扣钱干屁啊，人死了以后还要钱干什么？ 孩子要是有本事，留下十分之一的钱和产业，也能重新赚回来！ 要是孩子全是不争气的废物，那留着钱也是浪费，不如给大家做贡献，捐了这么多钱，我们还能亏待他们不成？” 高文亮闻言，嘿笑道：“老王你屁股坐在基金会总经理的位置上，他们当然以为你是想从他们口袋里掏钱！ 我看这件事还是要让陆老大亲自推动，现在只有他有这个威望…….要不是他当初稳定大局，推动种种决策，那些暴发户们根本没有机会发财。 而且这件事要办的话，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战争期间，那些人忙着从执委会手里接订单赚钱，更容易说服。” 宋维纶也点头道：“高司令说的不错，我们必须趁着这个机会，在将来削弱共济会那帮资本家老板的势力，不然他们真成控制国家的财阀了！” 任长隆赞同道，“……我也会推动这件事，现在我这个建设和道路委员手上有很多订单，遗产税是几十年后的事情，他们不会放着现在的钱不赚的。” 中人之资的陆军部长李斌，见几人都表态支持，也表示自己会授意军工企业扶持的议员，支持《遗产税法案》。 半个小时后，五人陆续离开俱乐部，但高文亮却快走几步，坐上了王成的马车。 “……高大司令？你这是……找我有事？” 王成诧异地看着坐在身旁的高文亮，然后敲敲玻璃，让前面的马车夫赶马车离开这里。 高文亮上下打量了一下这架马车的内部装饰，就是普普通通在新华港随处可见的四轮公务马车。 他看向肥胖发福的王成，笑问道： “……老王，以你的财力，不至于连一辆豪华马车都置办不起吧？我听说不少人连车带马都花了上万块，你为什么不买一辆呢？” 王成没有弄懂对方的意思，他眨眨眼，笑道：“高司令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真话是什么？假话又是什么？”高文亮饶有兴致看着他。 王成一摊手，“假话就是我王某人虔信盘古，所有不必要的浮华装饰和享受，于我都是过眼云烟！ 我只希望死的时候，能够灵魂归于圣主的国，得以永生！” “果然是假话！”高文亮撇撇嘴，“你要是不提前说，或者能一直装下去，恐怕还真有不少人以为你是什么人.民好公.仆、大家财产守护人呢！” “自古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嘛！” 王成无所谓的摆摆手，“你还别说，我真的打算装一辈子，不骗你！难得有我喜欢做的事，有条件的话，我是准备一直做下去的。” “这话……倒也有道理！”高文亮微微颔首。真小人装了一辈子君子，不管他怎么想的，从结果看确实就是君子。 “那说说真话吧！你……或者你们，为什么一直在把我们朝美.国模式的方向上推动，现在这样发展不好吗？ 真要按照你们的设想，未来东华……新洲共和国的本土，就只有美国和加拿大还有墨西哥那么大了，别告诉我你们没想过统治世界吗？” “嗯？”王成定定地看着高文亮，“高司令！你刚才说的是……统治全世界？！” “没错！我们有那个实力！不是吗？” 高文亮笑了笑，眼中闪过一抹兴奋神色，“这两个月，我在新华港和温堡都逛了一圈，本土现在的发展速度，真是远远超过了我的预料！ 尤其是安康镇的钢铁厂和温堡的造船厂，真是有种大工业时代的壮阔，要不是提前知道情况，我还以为我又穿越到工业革命时期了呢！ 十万吨钢铁！一百五十公里铁路！每年一万吨造船产能！初步应用的蒸汽机！ 我们有这么多东西，为什么不能统治世界？ 东方的大明奄奄一息，明军腐朽不堪一击，连后金这种刚刚进入封建时代的部落酋长国都打不过！ 大明士绅除了考试八股外，文不成武不就，手无缚鸡之力，大明百姓挣扎在死亡线上下，根本没有一点反抗的组织能力，就算士绅组织团练，明朝的祖制和皇帝也不会允许。 有十五万到二十万燧发枪掷弹兵，我有把握在十五年内拿下大明，而且这么长时间，干部也能培训的差不多，不至于像满清那样，还要利用士绅地主治理地方。 欧洲也一样，英法西班牙还有荷兰的海军都是纯粹的风帆战舰，不是我们对手，只要利用他们内部的矛盾，拉着英法打西班牙，拉着英国打法国荷兰，使德意志各个邦国无法统一，让他们自相残杀，在绝对的工业实力面前，总有办法打断欧洲人的崛起！ 甚至在伦敦、直布罗陀、波尔多和波罗的海设置租界殖民地，可能都没啥问题！ 其余的奥斯曼帝国、沙俄、印度、东南亚和非洲这些地方，我们有马克沁重机枪和工业化军队，现在又没有什么人道主义和国际法，征服起来也不算太困难，无非就是学英国人，拉一派打一派，扶持傀儡那些路数。 英国人能建成日不落的大英帝国，巅峰期拥有三千万平方公里土地，我们为什么不行？ 现在咱们的人口规模是有点不够，但是十年二十年以后，本土怎么都有一百万了吧？ 算上东江管委会，东宁管委会和其他殖民地的人口，两百多万应该没问题，而现在的西班牙本土有多少人？五六百万而已！ 就是这五六百万人征服了大半个美洲！ 你说，我们为什么不征服世界？” 听完这番滔滔不绝好似演讲的话，王成沉默片刻，终于开口道：“……高司令，你说得没错，军事上我们确实是拥有那样的能力。 但是……” 他认真地看着高文亮，“但是我们也考虑过，像你刚才说得那样，单纯采用武力征服，或者扶持傀儡的方式，建立一个加强版本的大英帝国。 可是历史已经证明，这种殖民世界的模式，还是太过初级和粗糙了。” “……粗糙？为什么这么说？”高文亮皱眉道。 他参观完本土的工业基地和建设情况，脑海里就蹦出了这个计划，在他看来，拥有实力，还不赶紧将实力变现为实实在在的领土和利益，那不是大傻.逼吗？ “是的，这个模式比较粗糙。”王成想一下，问道：“高司令，不知道你听说过【美.国印度化】这种说法吗？” “……好像有点印象，你说说看。”高文亮点头道。 王成呵呵一笑，解释道：“所谓美.国印度化，是一本叫《婆罗门式资本主义》的书里提出的概念。 婆罗门，原本是印度教种姓制度的一个社会等级和身份……” 高文亮不耐烦地打断道：“我知道婆罗门是什么意思，你捡重点的说！” “……行！你是战争英雄，你最大！”王成摇摇头，不跟这粗逼一般见识，继续简单描述道： “……后世的美利坚，其实也在实行着某种意义上的种姓制度，控制着美联.储的国际金融垄断集团，就是婆罗门，以犹太人居多，他们以美国为大本营，以美元为工具，以遍布世界的美军为打手，用金融手段定期收割全世界的经济发展成果。 每一次经济危机，都是他们狂欢盛宴……就像一个牧羊人，给全世界的牛羊们种植草料，建设畜舍，建立起一个看起来对所有人都有利的国际贸易经济体系，但是时间一到，就要收割，也必须收割！ 因为资本主义必然产生的经济危机，会逼迫他们展开收割，他们不收割别人，就要割自己的肉！ 美.国的这套收割体系，要比英法殖民帝国自己划出封闭的牧场，也就是殖民地的收割方式，要高明和高效的多。 因为金融就是信贷，可以把全世界人民未来几十年的收入都折现到现在，然后一下子全都收割走！” “所以……你们也打算学这一套？” 高文亮鼻子想了想，转头问道。 “当然不！” 王成咧嘴一笑，露出因为每天刷牙而洁白干净的两排牙齿。 “小孩子才做选择，我们全都要！！” 第325章 带英模式、电子管和灯泡(4k) 从三个月前，战争开始后，新华港就一直执行着宵禁政策。 虽然有公海舰队和本土舰队的保护和巡航，本土遭遇西班牙海军袭击的概率基本为零，但执委会为了让国民感受战争气氛，还是坚持推出了宵禁政策。 这固然有合理的原因，但还是不免让习惯繁华多彩夜生活的首.都市民们，感到有些不适应。 高文亮坐着自家马车回到海港区的别墅时，已经晚上六点了，他刚走进别墅大门，一个长相端庄穿着居家华服的年轻妇人，就从客厅迎了过来。 “……夫君！今日为何这么晚才回家……可是有军国大事？” 高文亮心不在焉，听到妻子询问，才从思考中回过神来，拉着妻子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一下，点头道，“素君，我今天晚上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考虑，你照顾孩子先睡吧！ 不用等我了。” “……妾身晓得了。”素君显然是如水温婉的古典女子，知道丈夫位高权重，日理万机，没有太多寻常人家夫妻间的亲昵，但注意到他一直没放下的眉头，还是忍不住劝道： “……夫君，若是一时之间没有解决之法，不妨先放一放，世上的事总是忙不完的，别累坏了身子……” 见她担忧，高文亮不禁心头一暖，他轻松地笑了笑，摆手道：“你别担心，我有分寸……让厨房送一些点心到书房，我肚子有些饿了。” “好！我这就让丽贝卡去准备！”素君应了一声，便转身向后厨方向走去。 “……小于，今天夫人出门了吗？” 看着妻子的背影，高文亮想了想，对门外站岗的一名警卫招招手，问道。 “报告司令！夫人今日没有出门……但周议长的夫人上午来过，还送了夫人一些首饰之类的礼物……” 小于挺直身体，用最标准的军人姿态回答道，他是高文亮从辽东带回到本土的警卫班的班长，对高文亮的忠诚毋庸置疑。 “……周议长？哦……是老周啊！”高文亮想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说的是议会副议长周思明……这家伙可是共济会的头面人物，他让自己的因纽特老婆过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高文亮回到本土以后，没有像其他人直接住在新华港和其他人联络感情，而是一直以“战争英雄”的身份，在各地转悠。 两个月的时间，他去过温哥华岛最北面的矿山，去过新湾市东面的野牛谷地（肯纳威克），看人们猎杀野牛，更是参观了十几家各地企业和一些机密研究项目，感受本土的工业发展速度，直到前天才从东面回来，倒是还没有来得及和老朋友们叙旧。 “……说起来，我和吕建成几个人，还欠老周一个人情呢？” 当初第一远征舰队管委会决定让周思明留守棕熊岛（科迪亚克岛），确实让他错过了很多机会。 不过这家伙娶了阿留申群岛的土着女人，借着老婆背后族人和部落，在阿拉斯加和育空地区开采金矿和发展捕捞业，也没有多吃亏，甚至还大赚特赚了！ 阿拉斯加虽然冷，但那里的金矿却是非常让人眼热啊！ “……周议长老婆来干什么？你知道吗？”高文亮看向小于，问道。 小于挠挠头，道：“好像……是周议长夫人想当云笙小姐的教母，具体我也不是太清楚……” 教母？ 老周还惦记上自己闺女了？ 高文亮琢磨一下，挥挥手，“我知道了，你去忙你的吧！” “是！”小于悄悄松了口气，转身离开。 不一会儿，素君和家里的端着一盘巧克力糕点的女仆长丽贝卡，一同来到了书房。 “……夫君，快尝尝丽贝卡的手艺，这是她用南面运过来的可可豆，仿照甜心蛋糕店样式做的可可粉糕点，看上去不起眼，但入口却是意外的解馋。”素君从丽贝卡手中接过餐盘，笑道。 ……这不就是巧克力蛋糕嘛！ 这些可可豆还是从阿卡普尔科的西班牙人手里抢过来的！ 高文亮拿起蛋糕尝了一口，嗯，白糖放多了，有点齁甜，但他还是朝那个小麦色皮肤的女仆竖了个大拇指。 “丽贝卡的手艺果然不错！挺好吃的！” “……先生你如果喜欢，丽贝卡以后经常做给您吃！”小女仆被夸奖，露出兴奋的神色。 “嗯嗯，你们先出去吧！我还有事要忙。” 高文亮又吃了一个小蛋糕充饥，挥挥手让两女离开。 不过看着关上的房门，高文亮的思路也顺着延伸了过来…… 丽贝卡是西班牙人和菲律宾女人的混血后代，几年前东宁管委会的海军舰队在某一次清缴南海海盗走私犯时，“不小心”把一艘西班牙商船击沉，作为货物之一的丽贝卡和十几个女奴，侥幸被救了出来。 因为她在贫民窟长大，跟马尼拉的华商接触过，会说一点蹩脚闽南话，加上素君生了孩子以后，也需要信得过的人帮忙照顾，所以丽贝卡就成了高大帅家的女仆长。 实际上采用与辽人毫无瓜葛殷人和两广福建移民做家庭仆人，也是东江管委会元老公民默认的一致做法。 因为无论如何宣传，新洲共和国，也就是东华，实际上就是外来的统治者！ 不管是吕建成高文亮这些军方人物，还是莫文韬和宋维纶等行政头领，心里都很清楚，辽东的几十万辽人也许会感激东华军将自己从后金的魔爪中拯救出来，但只凭感激……是无法巩固.统治的！ 东宁管委会还好，毕竟远离大陆，隔海相望，大明的影响力比较弱，但东江管委会治理下的辽东，无论是从地理上和心理上，都与大明有着无法轻易斩断的联系。 他们又不能学后金的办法，一边用屠刀威胁，一边取入关让底下的辽民纳投名状，收服人心，那是土匪野蛮人的做法。 所以东江管委会的决策层，一直在军队内部和管委会内部，努力扶持殷人和来自两广福建，还有被同化的济州岛朝鲜人。 甚至他们在临走之前，还与东宁管委会的头头魏勇和黄安达成一致，初步建立了一个跨区域的军官和干部职位的轮换机制。 也就是说，以后从两个地方军校和干部学校毕业的军官和预备干部，大部分都要在另一个管委会的的辖区任职，以避免出现本土派系一家独大的情况。 同样的道理，如果殖民地的军官和官员职位升到一定的高度，也必须到本土接受一段时间的培训，顺势赋予其正式公民身份，然后再根据情况让，他们就在本土或者派去其他殖民地任职。 维持殖民地内部各派势力的平衡，同时掌握绝对的陆海军优势和经济技术优势，拉拢同化殖民地上层精英，构建“本土-殖民地”之间的贸易经济循环，不断壮大整个体系的实力…… 这一套，是大英帝国在十九世纪鼎盛时期总结出的一套行之有效的殖民地治理方案，现在套用一下，想必也一定能发挥出更好的效果。 至于王成路上对他说的，用金融收割全球的未来图景，高文亮仔细考虑后，觉得短期内是很难实现的，至少在电报和计算机大发展之前，难以实现。 因为金融收割的前提是信用货币的无限印刷，而信用货币需要快速的信息传播，和完善的全球银行信贷体系，没有计算机和网络，根本就无法运行。 这年头的世界上的主流货币还是金币银币呢！ 纸币也大多只是对贵金属货币的一种补充，或者类似商业票据的性质。 想要建立现代金融体系，就必须先发展出计算机技术和最基本的电报技术， 以科学院的研究进度，电报倒是没啥难道，电子研究所今年初就已经定型第一代电报设备标准了，但应用大规模集成电路的计算机……抛去吉龙岛号上的那些电脑，恐怕三十年内都没什么希望复现出来！ 执委会确实有微电子和信息理论相关资料，甚至除了老人，大家都会用电脑手机，也知道电子管晶体管的大概原理……但是知道是知道，知道也代替不了专业的人才。 高文亮不久在温堡秘密参观过科学院电子研究所的真空电子管研发项目。 从共和三年科学院电子所正式立项，到现在的共和八年，整整五年时间，一群门外汉研究员才刚刚做到小规模生产合格的真空电子管！ 之所以需要这么长时间，不是因为这些研究员都是笨蛋，相反他们是当初船上的九百人里最有科研天赋的一群人。 但再有天赋，也需要物质基础，制造真空电子管所必须的特制玻璃、火焰喷枪、退火烤炉、栅极丝、真空泵机……这一套材料和工具，每一个前置技术都需要从零开始攻破！ 就算有技术资料的研究方向，甚至还有一些材料设备，但失败和困难也仍然多得要命！ 就拿软化玻璃必备的火焰喷枪来说，喷枪所要使用的丁烷液化气，需要从石油中提炼，石油提炼技术跟不上，真空电子管项目的研究进度就要被延后。 光一个火焰喷枪就这样，更别提最难的真空泵机了……在发电机项目迟迟无法提供可靠设备的情况下，真空电子管项目组也不得不对吉龙岛号上的原有电气设备进行改造，拖了五年才搞出一些成果，已经算是很快的了。 …… 1626年8月6日。 温堡，城东工业区，通用灯具制造厂，灯具实验室一间暗室的玻璃窗外。 赵连科扶了一下自己的近视眼镜，深吸一口气，合上了手边的电闸，合闸的同时，只见暗室内的一颗灯泡瞬间亮了起来，赵连科也赶紧辨认暗室墙壁上贴着的一张张远近距离不同的报纸标题，低头抄写下来。 但他只抄写了几张，就因为视线模糊不清而放弃了。 “……还是只有不到四米吗？这个亮度只是比蜡烛和煤油灯强一些，没有太大的价值啊！” “……连科！灯泡测试得怎么样，可视范围和亮度提高了吗？” 一个须发皆白，身穿白色围裙大褂的老者走了过来，看看暗室的窗口，询问道。 赵连科失望地摇摇头，“……还是不行！老师，碳化竹丝纤维制作的灯丝太短了，亮度不够，除非我们能找到一种骨节长度更高的竹子，否则它只能提高到这个亮度了！” “……我看看。” 老者趴在暗室的玻璃窗前向看去，那颗通电的灯泡确实照亮了一片区域，但是亮度只是比蜡烛和煤油灯强一些，和后世的白炽灯根本无法相比。 “唉……看来还是要用钨丝啊！” 郑念容低声嘟囔了一句，摇摇头，转身拍拍有些沮丧的赵连科，安慰道：“别灰心，碳化竹丝纤维不行，就换其他金属丝，咱们总能把灯泡造出来！ 我中午就去金属所问问，应该能找到合适的金属……你吃完饭，跟我一起过去吧！” 赵连科点点头，“好的老师！我只是觉得，我们要是能尽快把灯泡造出来，国内那么多工厂晚上也能开工了，生产速度提高一倍……前线的将士们也能有充足的后勤装备了！” 郑老头闻言一愣，然后哈哈大笑，“你这话可别跟其他人说，不然那些工厂工人还有工人保护协会的家伙，还不在报纸上骂你是工厂老板的帮凶啊？ 灯泡没发明前，他们能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工作一整个白天，以后有了灯泡，连晚上的时间不属于自己了……” “可是……这是为了战争的胜利啊！”赵连科才刚刚二十出头，虽然在做研究员，但胸中仍有一腔报国的热血，他不解地问道： “老师，为国牺牲是每个人的义务和责任，何况工人们又不用上战场，夜晚加班工作也可以拿到加班报酬，他们为什么会怪我？” “事情不是这么看的。”郑老头看着这个最满意的学生，还是决定给他的脑子降降温，不然这家伙脑子一热报名准备上前线怎么办？ 他吸了口气，语重心长地道： “……首先，你不是工人，你的立场也不是工人，你以为所有人都能像你一样为了理想和国家奋不顾身，连家庭和身体健康都不要了？ 连科，做学问搞研究，和做人处事是一样的，最重要的就是要实事求是，不要代入自己的主观判断，要有独立思考，清醒分辨事物的能力。 做学问判断错了，还可以改正，如果做人的方面错了…….那造成的后果，身败名裂是最轻的啊！” 第325章 少年近卫军和逼婚(4k) （不好意思，上一章搞错章节号了） 赵连科是六年前被救下的三千多千辽民孤儿之一，那时他才十二岁，父母全都死于天启二年的后金入侵。 如果不是高文亮和东华军义从军占领了辽南，随后东江管委会成立了一批孤儿院小学，教会也开设了教会学校，这些孩子最后的结果，恐怕只能是活活饿死，或者侥幸没死，沦为后金八旗的小奴才。 经过多年的教育灌输，如今这些孤儿中，已经涌现了一批青年军官和优秀的科研人员，而哪怕其中相对资质平庸之人，他们对东华的忠诚和归属感也是毋庸置疑的。 甚至当初东江管委会还鼓励每个元老公民可以领养一些孤儿，在改变他们学校生活的同时，为这些孩子提供一些来自家庭的招呼温暖。 这个办法最初是在本土施行的，针对的对象是殷人孤儿，目前也卓有成效，大多数人是有感情的，心灵也是共通的，谁对自己好，只要不是天生蠢笨之人，都心中有数。 穿越众里各行各业五花八门的人都有，但基本是都是来自和平盛世的良善普通人，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自然也不吝啬自己的善意和关怀，何况多几个干儿子干闺女，也是人生一大乐事。 哪怕从功利的回报收益角度考虑，用举手之劳和一些平日里的关心，就能换来一个对自己怀有感恩和尊敬的后辈，也是非常划算的投资。 事实证明，培养孤儿少年的策略，无疑是十分成功的，眼下无论是本土还是东江管委会和东宁管委会，孤儿出身的基层军官和归化民办事员，对东华共和国的认同感都是最高的。 再加上教会潜移默化的影响，这些刚刚成年走上工作岗位的少年，才是执委会最可以信任的帮手。 某种程度上，这种做法和五代十国时期的军阀养假子，还有奥斯曼帝国的耶尼切里近卫军团（就是用来自巴尔干半岛的基督教家庭的男孩从小训练的苏丹亲军）比较类似，都是利用孩童少年的不谙世事，把他们洗.脑灌输成希望得到的样子。 或者也可以类比成二十一世纪非洲军阀的“童子军”，总之就是一种十分好用的培养嫡系的手段。 ……赵连科本人身体瘦弱，但脑袋却非常灵光，特别是在数学和逻辑上很有天赋，再加上一个认真的性格，引起了当时负责管理教会孤儿学校的林恩的注意。 林恩考察后，将其收为义子，转到了大长山岛的师范学院天才少年班里接受教育——这是专门培养各方面天赋异禀之人的特殊班级。 四年前刘彦文返航时，赵连科作为第一批学生，也跟着回到了东华本土，入学国立大学预科班。 两年前顺利毕业后加入了电子所，成为了郑念容老头的学生…… “……老师，我明白了！我永远不会忘记实事求是原则！” 虽然赵连科仍然觉得自己的观点是对的，但他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不然也不会用两年就完成了一年预科和四年大学的课程，从大学毕业。 他知道自己老师是在善意提醒自己，所以不愿意顶撞，让他伤心， 年轻人的想法根本不用猜，都写在脸上，不过郑老头也不以为意，他点点头，吩咐道：“……收拾一下，然后去宿舍去找你李师兄，咱们三个下午坐船回新华港…….” 说道这里，老头表情变冷，“……你告诉那臭小子，他这次再敢推脱偷懒，以后也不用在我面前晃悠了！” 郑老头口中的李师兄，就是李翼翔，其实他要比赵连科晚毕业一年，但是因为年龄大了两岁，所以才当了赵连科的师兄。 一刻钟后，赵连科回到工厂对面的研究所职员宿舍区，敲开了自己宿舍对面的房门。 听完赵连科的转述，正躺在床上津津有味翻看小说的李翼翔直接丢下书，从床上跳了起来。 “……什么？老郑要带我们俩去金属所？不去不去！我才不想回新华港呢！要不是为了躲家里的逼婚，我干嘛来这里给老郑当跟班啊？” 赵连科表情无奈地劝道：“你还是跟老师去吧！我看他的表情，这回也许不是在说气话，而是真的！” “……啊？这怎么办啊？老郑他也太不够意思了！”李翼翔苦恼地抓了抓脑袋，然后用手捂脸坐在了椅子上。 看着他痛苦的模样，赵连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也只是一个普通的科学院研究员而已，顶多有导师看重，可能有些前途，但对方却出身东华九百家族之一，乃是共和国真正的贵族！ 虽然李翼翔的长辈并不是海外开拓的先驱英雄，也不是本土执委会和军方的大人物，但也是共和国的议会议员，听说还跟共济会的许多老板关系很好，在新湾市和金山谷地还有数千亩土地…… 这样优沃的家境，李翼翔居然就为了抗拒家里安排的婚姻，就坚决提地抛弃一切来做一个研究员……赵连科觉得，自己真的无法理解对方的想法。 他不禁想到自己看过的某本诗集上的一句话—— 所有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好吧！这些事我总该面对的！” 过了好一会儿，李翼翔终于打破了沉默，他抬头看着赵连科，苦笑道：“其实我也知道不能这样一直拖延下去，我身上有家族的责任……特么的，我怎么就成了身不由己的富二代了呢？” 赵连科微微摇头，他对这个话题没有发言权，毕竟他也不是贵族。 李翼翔见他的反应，也猜到了对方的想法，叹气道：“唉～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老子，他……他就是个农民工！他懂个屁的贵族联姻啊？他是贵族吗？ 他就一暴发户而已！ 我妈也是，本来就是一农村妇女，现在整天穿金戴银地参加各种贵妇宴会沙龙……最离谱的是，大夏天的还穿着水獭大衣，她也不怕捂出痱子！ 这也就算了，他们有钱烧得，我也管不着，可是他们凭什么逼我娶张美琴？ 那傻丫头天天就知道吃和玩……我特么以后跟她生的孩子，说不定智商都下降一截啊！ 草！！” 李翼翔越说越气，还用拳头狠狠锤了下桌面，震得桌子上的笔筒都掉了下去。 赵连科知道东华九百家族中确实有一些人原来的地位不高，就比如李翼翔他们家，可现在他们已经是事实上的元老贵族了，自然而然也会互相联姻，维持家族的地位。 自从知道李师兄的苦恼以后，赵连科也向朋友打听过那张家的张二小姐，虽然容貌平庸了一些，倒也没有像李翼翔说的那样不堪，只是一个不谙世事喜欢享受的贵族少女而已。 他捡起地上的笔筒，放在桌面上，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师兄，那个，我听天明说，米师姐已经报名去东江管委会了，你要是真的喜欢她，就跟她一起去！ 与其在本土被伯母逼婚，不如……” “什么？米娜已经报名去东江了吗？我怎么不知道！” 听到米娜的名字，李翼翔一下子跳了起来，抓住赵连科的肩膀大声问道。 赵连科叹了口气：“是米师姐不让天明和我告诉你……” “她一定是害怕我跟她去以后，我爸妈怪罪她！” 李翼翔毫不在意地一挥手，然后咬咬牙，坚定道：“……我决定了！我这就回新华港报名！” 什么嘛，米师姐就是不想让你缠着她而已！ 赵连科暗暗在心里说道，不过……天明特意写信告诉自己这件事，应该也是为了让自己成全李师兄吧！ 毕竟当初在大学里，李师兄确实没少照顾他和自己……就是苦了米师姐了。 有了目标，李翼翔当然不会拒绝和郑老头一起回新华港，在后者手下当了一年研究员，他也没正经搞过几次科研，现在决定离开本土，当然不想再惹老头不开心了。 果然，看到两人吃完饭过来，郑老头虽然没有给李翼翔什么好脸色，但总算跟他说了几句，话里话外无非就是要李翼翔干一行爱一行，不喜欢科研就不要占着茅坑不拉屎…… 中午十二点半，三人乘坐马车来到码头，买了三张一点钟去新华港的明轮客船一等客舱船票。 如今的本土航运业，经过几次合并重组后，只剩下三家上市的大型航运公司，分别是以蒸汽客运为主营业务的共和航运公司，以大宗商品货运为主营业务的新洲联合公司，以及主做零散邮件货物的联合物流公司。 联合物流公司同时也是东华邮政集团的控股子公司，后者目前是本土最庞大的陆地运输集团，掌握着安新铁路和温新铁路，还有温堡道桥公司的相对控股权，属于一家巨无霸的物流运输集团，背后则是爱国者同盟和军工复合体的势力。 三人来到大厅二楼包厢，等待轮船加水装煤的时候，透过走廊玻璃窗，就见码头连续靠岸了三艘属于联合物流公司的散货机帆船。 接到旗语信号的码头工人迅速登船，用缆绳固定货物，然后用吊杆起重机转移到码头上，其中一艘机帆船上还载着不少乘客。 心情处于兴奋状态的李翼翔注意到这一幕，走出包厢来到走廊，惊讶自语道：“……咦？那些……是西班牙俘虏！ 怎么都是女人小孩？” “呵呵！当然都是女人小孩了！” 这时走廊经过的一名身穿黑色燕尾服的中年男人听到了他的话，嗤笑道：“俘虏里的壮劳力都被拉去金山和温哥华岛挖矿去了，女人自然就只能送到新华港和温堡的轻工厂做工人。 有了这些廉价劳动力，姓陈的那毛纺厂……说不定能走狗屎运起死回生！ 这还真有点麻烦！” 李翼翔回过头，先是观察了一下对方的气质，一身笔挺干净的燕尾服，手上戴着一块金表，身后还跟着三名西装公务打扮的男女随从，有殷人也有明人，再听对方的口吻…… 这家伙肯定是元老公民！ 应该也是议员，看着有点眼熟，但李翼翔最近一年一直在研究所周围待着，没有参加新华港和温堡上流社会的那些聚会和社交场所，一时半会实在想不起来对方是谁。 他挠挠头，“不好意思，您是……” “额……小子！你不认识我？”中年男人点上一根烟叶压制的雪茄，又打量了一下李翼翔，试探问道：“你是谁家孩子？我是……” 这时，一身灰色西装，显得精神矍铄的郑念容听到声音，也从包厢里走了出来，他一见中年男人，就哈哈笑道：“嗨！我说这个声音耳熟，原来是联合纺织厂的赵厂长！ 赵厂长你这是也要回新华港？” 赵万勇见到是郑老头，愣了一下，随后脸上立刻堆起了笑容，雪茄也不抽了，连忙丢给一名随从，伸出双手和郑老头紧紧握住，热情道：“……郑所长！您老太抬举我了！我就是一个啥也不懂的生意人！叫我小赵就好！叫我小赵就好！ 这位是……您的学生？果然是一表人才啊！” 郑老头心里对赵万勇的态度十分受用，面子上却摇摇头，“小赵你不用这么客气，联合厂现在产值规模破三百万了吧？ 你干的很好啊！” 说完他分别看向两个学生，提点道： “连科，翼翔……你们可得好好跟赵老板打好关系，以后自己独立做项目，可以找他融资啊！ 要知道找钱和要钱的能力，也是科研实力的一部分啊！” 赵万勇悄悄看看两个年轻人，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开玩笑，但还是马上表态道：“郑老，要是当初没有刘执委和您支持，联合厂也不能从银行贷款弄到第一批蒸汽机……您既然都发话了！ 我一定帮忙！现在我别的没有，也就剩钱了！” “哈哈！好！那就这么定了！” 郑老头满意地笑了笑，然后才指着赵连科，说道：“……说来也是巧，连科目前在做的灯泡项目正好遇到材料瓶颈，缺少一部分研发资金……小赵你要是愿意，也可以投一部分，也不用多，有个三五万应该就差不多。 科学院和执委会，还有其他企业现在也盯着这个项目，具体投入的资金比例，等我这次回新华港才能确定下来……” 灯泡？ 缺投资……这，这踏马是送钱给自己啊！！ 赵万勇反应过来，立刻陷入狂喜！ 第一批实用灯泡的利润有多大，是个现代人都清楚！ 爱迪生是怎么混成发明大王和资本家的？ 通用电气是怎么崛起的？ 归根到底，还不是白炽灯起到了关键作用！ 现在执委会和其他大企业，哪个不是紧紧盯着类似发电机、灯泡、真空管、电报机和蓄电池之类的关键项目？ 赵万勇觉得自己算是个有钱的企业老板，但是跟军工铁路造船化工这些重工业大企业相比，他一纺织厂老板根本不够看……现在郑所长能让自己投点钱到灯泡项目里，不是给自己送钱是什么？ 第326章 其实是僭主制(4k) 师徒三人和赵万勇购买的，都是共和航运公司的标准客轮一等舱船票，票价比普通三等舱船票贵了将近十倍，而且还需要提前预约购买，但对几人来说，这根本不算什么问题。 郑老头是科学院院士兼电子所所长，赵万勇是上市企业董事长，李翼翔则是议二代和富二代，至于赵连科…… 小赵也是电子所的正式二级研究员，属于共和国的精英科研人才，自动拥有陆海军副营级军官级别的社会福利和优先权。 作为一个初兴的共和国，为了凝聚社会共识，议会和执委会早就通过立法赋予了军人、科研人员和神职人员一定的社会特权。 虽然这三者都有内部纪律荣誉和信条约束，通常都不会主动行驶这份特权，但还是彰显了执委会对于关键群体的重视。 船票贵自然有贵的道理，一等舱拥有宽阔的空间和优秀的视野，可以尽情享受旅途中的海景，甚至船上还配备有经过专业训练的服务人员，足以满足一等舱客人的大部分需求。 赵连科还是头一回乘坐蒸汽客轮的一等舱，以往他都是图省钱买的三等舱船票，这样做可以省下额外的交通报销费用，一等舱客厅里面豪华精致的装饰，让他大开眼界……他毕竟还是一个不满二十岁的少年啊。 郑老头看出了他的心思，便对瘫坐在沙发上喝椰汁的李翼翔挥挥手，“……臭小子，你带连科到处逛逛，我跟赵老板有事要谈！” “哦！”李翼翔点点头，一口气喝光杯子里的椰汁，然后站起身，就抱着赵连科瘦弱的肩膀走出了客厅。 两人来到走廊，阵阵海风带来的凉意，缓解了夏日的炎热，李翼翔趴在栏杆上，看着下面三等舱的甲板和转动的明轮，一时间竟有些出神。 “……师兄，你在想什么呢？” 一旁的赵连科忍不住打破了沉默，他有点担心对方会不会和家里闹翻，毕竟报名去东江管委会可是一件大事，万里之遥，做父母的怎么会不担心呢？ “还能想啥？想怎么跟我爸说呗！真要报名去太平洋对面，总不能一声招呼都不打……我还不至于那么混蛋！” 李翼翔自嘲一笑，“我要真是一个自私自利的混蛋倒还好了，总不至于像现在这样纠结！” 他说着也觉得自己有些扭捏，便摇摇头，对赵连科笑道：“……走！既然老郑让我带你瞅瞅，我这个做师兄的自然要谨遵师命……我跟你说啊！这一等舱最妙的还不是客舱布置和风景，而是客房服务…… 连科，嗯，我记得你……还是雏吧？” “……”赵连科表情一呆，随即红脸道“我……我……” “行！我知道了！”李翼翔摆摆手，勾住小师弟的脖子，嘿笑道：“老郑今年都六十五了，已经到了无欲无求的阶段，自然不会考虑小徒弟的生理健康问题……嘿嘿！ 那我走之前，就带带你……客轮上的殷人服务员姑娘，虽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但……” 赵连科哪怕再迟钝，此刻也知道对方话里的意思，他连连摇头，拒绝道：“……师兄！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但我来本土之前，义父特意嘱咐我，要专心学业和工作，二十岁前……不可近女色，所以……” 李翼翔愣了下，然后咂咂嘴遗憾道：“……林大叔他管的还真严啊！” 他一开始就知道赵连科是林恩的养子，对于那位教会主教团的大主教，李翼翔甚至比赵连科这个义子还要了解。 因为林恩是一大堆只供元老公民内部查阅的文章的作者，同时也是本土多家报纸和出版社的特约供稿作家。 他的其中几部着作，还是李翼翔这种元老公民子弟所必须通读的。 比如《僭主王朝：没有安全感的帝国》、《东亚民间宗教调研》、《大明县域治理的隐性行政成本》、《明朝人的思维模式和性情》等等。 这些几本书，陆亚洲要求全部的元老公民和主要继承人都要通读理解，否则就没有资格前往东江和东宁管委会发展。 李翼翔本来就大明比较感兴趣，闲着无聊时，也都读过这些书。 不得不说，李翼翔确实很佩服林恩，因为通过对方书中的描述，让他直观地认识到了一个和他原来在中学时代历史书上完全不同的大明。 尤其是那本《僭主王朝：没有安全感的帝国》，简直颠覆了他原有的历史认知，让人无法忘记。 …… 几乎同一时间，新华港执委会大道312号的海军军官学校内。 为了向这批准备前往东江管委会工作的公民们，介绍那边的情况，执委会特别委托了关小虎和宋维纶等十几个在东江管委会工作过的人，在这里开办了临时讲座班。 此时，其中一间教室里，一身灰色休闲西装的宋维纶，正站在讲台上，给坐在下面的十几和年轻男女读着林恩写的那本《僭主王朝》。 “……按照《君主论》中的分类，华夏自古以来，实行的从来就不是君主制，而是僭主制！ 自秦以降，历代王朝统治天下的法理性和正统性，就在逐渐丧失。 因为真正君主制的君主，天生就是君主，不需要通过集.权、制衡等手段维护统治，他天生合法，永远合法，这样才是真正有法统的君主。 比如八百年周王朝的周天子，就是真正意义的君主制君主，每个周人贵族和平民都承认周天子的地位。 而真正的封建君主制，则是君主的权力下放，封建制君主制下的各级领主，拥有领地内的一切权力，但是绝不能否认君主的合法性。 因此，实际上秦之后，中国从来也没有真正的封建君主制，即便是有，也不过是出现新的僭主，变成祸乱国家的根源！ 最明显的例子就是西汉七国之乱和西晋的八王之乱。 封建君主制制，是在维护君主合法性前提下的权力下移，而当权力进一步下移时……我们都知道，就是君主立宪制！ 真正的封建君主制之所以可以较为顺利的转变为君主立宪制，是因为君主的合法性从始至终都是确定的，哪怕君主放弃一切权力，他仍然是君主，他是安全的，所以他在一定程度上，能够容许自己的权力被人分走。 但君主制的异化堕落产物——僭主制，天然就缺乏合法性，僭主的一切都来自手中的权力，所以僭主永远充满不安全感，僭主必须牢牢掌握军权，不然就将失去一切。 僭主要篡夺权力，通常要拉拢底层民众，用种种方式说明君主和贵族的腐朽，打击自己效忠的君主的声望，然后成为一方军阀，或者朝堂派系首脑。 但在完成僭越后，僭主就会收回给民众许诺的利益，转而将其分配给自己的爪牙鹰犬，以换取他们的效忠。 在柏拉图的观点里，君主制是一个人统治，多数人得到好处的政.体，而僭主制则是一人统治，少数人获利的政.体。 二者的区别是，君主因为天然合法，不需要特别拉拢权贵，因为他本身的地位无可动摇，因此这种情况下贵族的权力就受到了制约，但僭主制因为其不合法性，所以必须要拉拢权贵亲信，而好处自然要底层民众买单。 僭主制王朝的缺点，是导致中华帝国的的周期性动荡倾覆的原因之一，哪怕僭主王朝的开创者如何英明神武，他的皇帝宝座终究是凭借武力和权力篡夺而来，民众只是基于现实利益的考量选择服从，并不真正认同他和他的家族的统治。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彼可取而代之！”之类的想法，同样是僭主制影响下。民众必然产生的心理。 而儒家礼教提供的合法性和社会.治理方案，漏洞实在太多，根本无法有效赋予某个王朝真正的法统……” 他读到这里，台下的一名扎着清爽马尾的年轻女孩突然举起手，声音清脆提问道：“……宋老师，所以执委会才会让崔主教他们建立教会，这么做也是为我们的统治赋予法统，对吗？” 宋维纶被打断，也没有气恼，而是合上书，笑着对女孩点头道：“……小娜你思维很敏锐嘛！” “……我也是突然想到的，不好意思，宋老师，你继续！”米娜微微脸红，摇头道。 “没关系，我在上面一直念也挺累的，咱们就这么聊吧！”宋维纶一屁股坐在了讲讲台上，然后指了指米娜，对众人笑道： “……小娜刚才的问题很好，不过我们的教会，并不仅仅是为了法统而建立的。 我们是共和国，执委会的权力，之前来自公.民.大会的授权，现在则来自议会的授权，两者都是真正能够有效运作的民.意机构，所以执委会并没有僭主需要考虑的那些担忧…… 但如果哪天议会变成了某个执委或者军方将领的花瓶和一言堂，那这个人，才会成僭主！ 教会的作用，更多是社会和文化意义上的，我们这些人，现在实际上处于文化意义上的孤岛状态。 为了不使我们被同化，为了延续我们宝贵的现代精神，必须要通过某种强制和潜移默化的方式，来改造这个时代的人……而最好的工具，就是教会。 因为z教是自证的，不需要逻辑，也不允许人质疑。” 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圆脸男生这时举手道：“宋老师！那大明的人愿意接受盘古教吗？您能不能跟我们讲讲大明的事？” 宋维纶耸耸肩，做个无奈的表情道：“小马，你这可问错人了，我又不是教士……具体情况你可以问何必的关主教，他才是专业人士！” 教室里其余人都笑了起来，他们还是喜欢这种轻松的氛围。 见众人笑完，宋维纶跳下讲台，在两排桌子之间的过道走了两步，然后扫了一眼回过头来十几个青年，点点头，“……不过，我倒是可以跟你们简单谈谈我对大明的一些看法。” 他的露出回忆的表情，然后换上严肃的表情，说道：“首先！我要提醒你们，绝对不要带着自己的滤镜去看待明朝，相信我，你们绝对不会想生活在明朝哪怕一个月！ 不！如果你运气不好也不够机灵，可能连一天也活不下去！ 因为明朝的农村非常闭塞，很少有外乡人，普通的农民离开家乡都需要路引，没有路引，按照大明律，原则上是要蹲监狱的！ 而明朝县衙的监狱……如果不使钱疏通，基本上还没等知县审你的案子，你多半就已经死在里面了！ 古代社会.的黑暗，可远比你们想象的要可怕得多！ 现在东江管委会情报保卫局里，就有一些原来明朝县衙的衙役和牢头，他们的那些折磨犯人的手段……你们最好还是别知道！” 他说完，想了想，又走上讲台，从皮包里翻出一本薄薄的书，拿在手里对众人介绍道： “……我之前提到了马基雅维利的《君主论》，中国其实也有好几本类似的的皇帝治国手册，比如《资治通鉴》《罗织经》《素书》，但其中最直白也最恶毒的，肯定就是这本《商君书》了！ 你们在大学里应该都读过这本书，所以我就不重复了。 而我要告诉你们的是，现在的大明朝，实际上就是按照《商君书》上的手段，在压榨愚弄和残害百姓。 大明的统治者们：大明皇帝、大明朝廷的官.员、大明的士绅、不管是东林党，还是阉党，从来只是拿大明的百姓当擦屁股纸！ 有用的时候，就用百姓的名义拿来擦一擦，没用的时候，就继续压榨，让百姓处于半死不活的状态，免得造反。 家里有土地但是没有功名的百姓，为了逃避田赋劳役和各种苛捐杂税，唯一的选择就是带着土地投靠读书人名下，成为后者的奴仆，即便这样，还是有大量农民因为承担不起沉重的赋税而破产，沦为佃农。 ……生活在这样的国度，又没有反抗的力量，陷入绝望的百姓，当然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来世和神仙保佑之类的精神麻醉里，求神拜佛祈求来世不要再受苦了。 而我们却真的能让这些绝望的人看到希望，能让他们的下一代摆脱牛马牲畜一样的生活，我们当然也就能在辽东站稳脚跟…… 所以，等你们过去以后，一定要记住，不要打碎他们的希望，不要忘记我们的现代精神，不要被明朝腐朽.的社会现实所影响…… 记住！我们是来改变世界的，而不是被世界所改变！” 第327章 敬英雄们!(4k) 结束今天的教学后，宋维纶和关小虎打了个招呼，就乘坐马车直奔码头。 他要代表商贸委员会去迎接从东江管委会回来的莫文韬和林恩等人，顺便争夺人员份额。 吉龙岛号之前延期了大半年才回到本土，执委会陆续派出了两批共八艘飞剪船前往东江管委会查探情况，这次返航的就是其中的三艘飞剪船。 等他来到南部码头时，这里已经是一副马车云集人头攒动的景象了。 根据昨天从金山港过来的邮政快船通报，这次返航的三艘风帆飞剪船上，载着1800移民本土的明人和朝鲜归化民，有相当一部分人是具备一定文化素质基础的人才，他们对于人才饥渴症一直没有消除的执委会各部门来说，就是一个个香饽饽，不快点抢，就只能收人家剩下的了！ 不过宋维纶这个商贸委员会主任现在倒是不太着急，一方面他早就提前安排属下到码头准备拉新，另一方面，他毕竟在东江管委会工作多年，甚至还当过东江管委会行政职业学校的一任校长，底下的门生也有许多，相信只要他开口，那些新到本土的东江干部都会加入商贸委员会。 不过就他走到码头平台一处用帆布拉起的临时报名点时，却意外看到了两个熟人。 “……冯工？刘工！你们怎么也来了？” 宋维纶一见两人，立刻向两位大佬迎过去。 冯德才就不说了，前工业执委，现任科学院院长科技大学校长，而刘长林更是重量级，蒸汽机奠基人，现任工业执委，同时还是共和国科学技术基金会的董事长。 这两位大佬整天日理万机的，怎么有功夫亲自过来……难道是为了迎接莫文韬？ “……小宋你不也过来了嘛！”冯德才呵呵一笑，“我现在卸了执委的担子，时间充裕了不少，正好科学院很多院所，都需要新鲜血液，所以就来亲自把把关。” 一旁刘长林也点头笑道：“……其实我这个执委也差不多，具体的事情都是底下年轻人在做，我一天最多的事情，就是看报告，然后签字拨钱。 现在不少人都抱怨咱们工委的科研进度太慢，陆海军催电报机和无线电，下面的工厂催电动机和电灯，建设和运输口的人催内燃机……还有人想造飞机！ 这么多摊子，没有足够的人怎么行？ 所以我这个负责人，也只能亲自过来拉人了！” 宋维纶仰头道：“哈哈，有两位定海神针在，我相信咱们的科研事业一定会一日千里的！” 冯德才摇摇头，“……趁着我们身子骨还能动，多干一点是一点吧！再怎么样，也要让国家的电气化事业迈上正轨，拉开我们和其他国家的身位……以前是咱们追人家，现在我们就让人家学咱们！” 刘长林赞同地感慨道，“是啊！现在下苦工，以后孩子们就少吃一份苦，咱们这些老家伙，肯定要多给后人攒本钱！” 宋维纶相信两个人的话都是发自内心的，因为他自己其实也是类似的想法，如今本土的元老公民们早就没有生存危机了，大家心心念念的，无非就是将自己的这份事业和这个国家传承下去！ 因为观点不同产生的矛盾确实有，但这个世界这么大，有的是地方去施展自己的抱负，没必要斗得你死我活，所以执委会高层这个圈子里的人，普遍心态比较平和，大家都更愿意将主要精力放在工作和事业上面。 过了一会儿，不光是他们三人来了，就连执委会老大陆亚洲和教委的刘玉轩还有其余的一些大企业老板也来到了码头，他们自然也是为了这批人才而来。 另一边，编号“031”号飞剪船的甲板上，莫文韬和林恩看着码头热闹的场面，都有些惊讶。 执委会热情的迎接，他们是能预料到的，让他们惊讶的，其实是新华港海军码头的变化……仅仅五六年时间，新华港好像从海边小镇变成了沿海城市，不仅人口大大增加，各类建筑也像魔术一般挺立而起。 码头附近的海关大楼，港口处高耸的灯塔，连绵不绝的三四层红砖建筑，还有远处市中心的大剧院、议会大厦和教堂……一切都在彰显这个初生共和国的蓬勃朝气。 “我本来以为我们在辽东做的很不错了，没想到本土这里……连明轮船都普及了！” 莫文韬指了指在码头停泊靠岸的七八艘蒸汽明轮客货船，对林恩道：“听说安新铁路已经建成通车了，我可一定要去坐坐！” “那就一起吧！我正好也要去安康镇的教会总部。”一身白色斗篷打扮的林恩，视线落在市中心那座高耸的大教堂，点点头。 莫文韬这时看到了码头上一个被众人簇拥着的身影，不禁笑道：“走吧！我好像看到了陆船长……他竟然也过来迎接我们！呵呵，这个面子可不小啊！” 林恩淡淡一笑，“陆老大他是一个守规矩重感情的人，如果情况允许，他当然不会让我们感到尴尬……这些年，如果不是他打造的秩序和规则，本土也不会像今天这样兴旺！ 这样的领头人，我是真的佩服！” 莫文韬偏头看了看这位白袍主教和畅销书作家，不禁摇头道：“这片基业是他带领大家得来的，他当然会努力维护……不过他能够带头守自己的规矩，确实让人钦佩。 很多人啊，总是喜欢给别人制定规矩，自己却不择手段……” …… 执委会大道6号的共和大酒店，自助餐宴会厅内，灯火通明。 满面红光的陆亚洲站在台上，举起酒杯敲了敲，对下面的近两百名元老公民朗声道： “……各位同志！各位同志，请听我说几句！” 台下众人9闻言，马上安静了下来，等待这位实至名归的第一人的演讲。 “……各位！如今是战争期间，要执行宵禁，所以宴会六点钟就会结束，请大家尽量少饮酒，免得误事…… 好吧！我还是直接说正事吧！ 免得底下的小年轻心里骂我这个大叔废话多！” “哈哈！” “陆**你太逗了！” “我发誓我这回可没偷偷埋怨你！” 台下众人哄笑，还有几个人在下面捧哏。 “呵呵……好了！说正事！” 陆亚洲抬手压了压，然后指向莫文韬和林恩等二十一个返航公民的方向。 “……站在那边的同志们，我想不用我再介绍了，他们是第一批冒着极大风险参与远征的勇士！ 他们是共和国伟大的英雄和先驱，没有他们的付出，绝没有我们今天的生活！你们每个人的名字和事迹，都会载入史册，供后人学习！” 说着，他举酒杯，认真地道：“这杯酒！我代表执委会和我本人！敬你们大家！敬英雄们！” “……敬英雄们！！” “敬英雄们！” 台下衣冠楚楚的两百人纷纷举起酒杯，对着莫文韬林恩等人，大声道。 至此，接风的自助餐宴会正式开始。 众人纷纷围在返航诸人的身旁，好奇地询问大明和辽东的事情，虽然本土各类报纸媒体相关的介绍一大堆，但总归不如面对面的交流更能满足人的好奇心。 今天有不少人带着儿子女儿盛装前来参加宴会，他们的目的当然是显而易见的——为自己的子女物色合适的结婚对象，虽然有些孩子才刚刚七八岁，但是两边先相处着，培养一下感情也不是坏事。 在共和国发展日益稳固的今天，上层的元老公民、议员和老板们，无一例外都已经具备了基本的政治头脑。 当然，没有这份敏锐嗅觉的人，现在也只能一边享受着一份保底福利，一边安慰自己平凡可贵了。 “……莫主任，林主教，你们返航路上一路顺利吗？有没有什么意外情况，如果有的话可以跟我说说……我要准备一下明天新闻的头条素材。” 前几波过来交谈的人离开后，《温哥华日报》主编张永吉举着酒杯走了过来，职业习惯地向他们询问。 两人互相看了看，莫文韬摇头道，“……除了太平洋的风浪比较大之外，并没有什么意外，张主编，你如果感兴趣的话，我可以跟你说说我在辽东这些年的趣事……” 张永吉笑道：“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一旁的林恩，则盯着手上盛着红酒的高脚杯，陷入了思考。 如今本土已经跟西班牙开战，据说现在两万远征军和四万仆从军，已经从阿卡普尔科向墨西哥城进军，击败西班牙人应该不成问题，但是今后想要治理好墨西哥……还是需要下一番苦功。 天主教并不是羸弱的教派，他们在墨西哥经营近百年，根基深厚，要拔掉这颗大树，恐怕只能使用雷霆手段了！ 而如今教会在本土的几个头目，也只有自己能做这件事了！ 关小虎心肠还是有点软，卖保健品的何文鼎够狠，但是水平不够，鲁德阳老农一个，接地气是接地气了，但是没有杀气，镇不住场子。 唉～等办完这件事，自己头上恐怕就要顶着一个屠夫的称号了！ “林叔叔！你还记得我吗？我是米娜！我是你的书迷……能不能给我签个字？” 就在他思考着该如何分化墨西哥的天主教会，又该如何杀鸡儆猴的时候，耳边传来了姑娘清脆的声音。 “……哦？你是……米大哥家的老大吧！都这么大了吗？”林恩看着面前一袭白色连衣裙，手捧着一本书的女孩，一边接过书和笔，一边笑道：“米大哥呢？他怎么没来？” 米娜噘嘴道：“我爸他天天净想着赚钱，上个月坐船去北面淘金了……不说他了！这本书是你所有作品里我最喜欢的一本，你怎么会写寓言故事啊？是给孩子们上课的时候想到的吗？” 林恩在这本《先知寓言集》的扉页上写下了“致美丽善良的米娜，愿你永远开心幸福，圣主保佑你！——林恩”，然后才对女孩笑道： “是啊！你知道，我在那边当了快三年孤儿院院长……其实就是孩子王，不会讲故事可不行！” “果然是这样！”米娜接过说，看到扉页上的赠言，心里一阵开心。 其实这本《先知寓言集》，是林恩在传教过程中，发现一本干巴巴的《盘古经》对于大众没有多少吸引力，所以才根据圣经故事、中国古代寓言，古希腊的伊索寓言，以及现代科幻玄幻元素，创作了一本故事集。 主要目的其实还是为了塑造一个观念，宇宙中只有一个神，那就是宇宙意志盘古，其余所谓的神，不过是人类先知们根据自己的片面理解描绘的。 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规律，那就是科学真理。 这边林恩在招呼小迷妹，莫文韬也和张永吉，还有周围的五六人讲起了他离开的时候，大明和东江管委会的现状。 “……魏忠贤是越来越疯了！他利用我们给他的海关税款和贷款，疯狂扩充党羽，打击异己！” 莫文韬轻叹道：“后金放弃辽东后，大明辽东方面的军事压力暂时消失，所以内部又开始了一轮内斗，熊廷弼因为不肯向魏忠贤屈服，已经被关进了诏狱，明朝的新军也落入了阉党手中！ 这其实也没什么，反正我们也不在乎这支半新不旧的新军被谁控制，但是天启皇帝和魏忠贤还试图用这支新军，加上我们的力量，在东南沿海征收商税……这已经侵犯了江南士绅的核心利益！ 我们返航的时候，上海那边传来消息，江南的棉布丝商行会已经明确表示，今年拒绝出售棉花生丝等原料给我们……” 说到这里，莫文韬这个老j官脸上露出几分戏谑的笑容，“你们可能都猜不到，这些大明朝的儒家士绅，居然想借助我们开辟的上海和月港的通商口岸，把商品直接卖给租借地的荷兰和英国商人！ 他们还真以为我们是吃素的啊！ 我们之所以不愿意破坏自己制定的自由贸易规则，那是因为这个规则对我们有利！ 所以严司令已经派人警告荷兰人和英国人……任何未经海关批准的出口商品，都是走私！我们的海军会击沉任何一艘敢于在大明沿海从事走私活动的商船！” 第328章 东华精神(4k) “……那边的海军，能应付荷兰人和英国人吗？”一名胸前佩戴着共济会圆规直尺，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这时出声问道。 这人正是如今在议会和舆论界风头正劲的副议长，食品巨头周开原。 他说着，又看向身旁身穿海军制服的周思明，“周叔，我记得咱们在大明沿海，现在只有一艘扬州号蒸汽机帆船，其余的都是风帆战舰…… 你说要是真打起来，会不会吃亏啊？” 其余人见状，也都看向周思明，这位如今虽然已经从海军退役，但还是很有一些影响力。 现在的海军老大吕建成和陆军事实上的第一人高文亮都欠他的人情，别的不说，他的消息肯定是灵通的。 而今天的接风宴会，军方人物要么去前线了，要么在准备后勤，基本都没有过来，除了陆亚洲，可能也就是这位副议长能有足够准确的第一手消息了。 “……执委会当然也考虑到了这一点！”周思明笑了笑，喝了一口杯中的红酒，淡淡地道：“东亚的两个管委会辖区，是共和国未来经营的重点，那里不仅有本土急需的人口和各种原材料，还是我们目前最大的市场，当然需要足够的海军力量进行保护！ 其实我现在不说，执委会过几天也会公布这个决定。 因为西班牙人的海军威胁不那么大，所以海军准备计划，从公海舰队第二分舰队里抽调两艘新洲级快速巡洋舰和两艘经过改装的新家园级战舰，派往东亚进行支援。 这四艘战舰都具备水下辅助动力，同时也是远洋战舰，有他们加入西太平洋舰队，足够我们在大明沿海，甚至西太平洋保持相当长时间的海军优势了。 不！应该是海军霸权！！ 要我看，这四条战舰，加上扬州号，还有其他的风帆战舰，西太平洋舰队把欧洲人赶到马六甲海峡以西都没什么问题……具体就看米阳和黄安他们怎么做的了！ 唉～要不是我在陆地上的时间太长，已经适应不了海军的一线工作，我这回肯定申请去西太平洋舰队！ 在海上爆打英国佬和荷兰人这种事，肯定非常过瘾啊！！” 周思明摇摇头，满脸遗憾。 “其实一艘扬州号就很厉害了！”莫文韬笑道：“……黄安潘学忠和金晓钟他们没事就把扬州号从上海港拉到海上搞军事演习，现在整个东海甚至南海的欧洲商船都比较安分……就是上海军港每天都能抓到几十个被各方势力收买的探子。 呵呵，我想在他们没搞清楚扬州号上的秘密之前，欧洲人是不敢各种主动开战的！” 周开源派了下肚腩，有些兴奋向莫文韬问道：“莫主任，这么说，现在我们的海军，实际上就是西太平洋的统治者了？” 莫文韬摇头道：“没那么夸张，目前东宁管委会是只是建立了从宝岛到辽东的海上秩序。 宝岛到广州，实际上是我们、欧洲人和一些华人海盗在控制着海洋，南洋更是荷兰人，葡萄牙人，英国人还有当地土邦的天下。 魏勇和黄安他们手上的兵力不算多，就算海军有优势，没有足够的陆上军队占领地盘也是做无用功…… 不过我们回来的时候，严家傲和楚云鹏就已经在谋划，抽调辽东的兵力扩充海军陆战队，准备支援东江管委会的南洋攻略了。 等第二分舰队的支援到那边，征服南洋的速度一定可以大大加快！” …… 晚上六点，这场接风宴会准时结束，各位执委、议员、老板和英雄们都坐上了回家的马车。 随着对西战争中俘获的马匹不断运回本土，新华港的马匹短缺有了极大的缓解。 西班牙人有着浓厚的马背文化（牛仔文化），他们在征服阿兹特克帝国后，往墨西哥运送了大批马匹和牛羊牲畜，其中的马匹，主要是西班牙本土的安达卢西亚马，还有阿拉伯马和柏布马。 经过百年的培育，墨西哥当地的马匹已经基本适应了美洲的环境，大量优秀的战马和驮马，有力地支持了西班牙人在美洲的殖民事业。 不过现在这些马倒是便宜了东华，阿卡普尔科本地的农庄种植园的马匹就高达数千匹，随着远征军不断征服阿卡普尔科周围地区，这个数字还在持续增加。 因此，新华港的上层人士，现在总算是过上了“马车自由”的生活。 至于为什么不在洛城的石油开采和炼油能力逐渐提升后，使用吉龙岛号上的汽车？ 一来人类的天性就是不患寡而患不均，汽车数量有限，觉得自己有资格使用汽车的人，却远远超过了这个数字，如何分配汽车就是个大问题，如果处理不好，还会影响执委会的公.信力。 二来，那些汽车和柴油车相当一部分已经被拆掉了发动机和电路系统，用于生产和科研，再加上执委会历史研究委员会出于保护“历史一致性”的建议，因此执委会才决定，除非本土能够制造新的汽车，否则不会考虑公开使用超过这个时代技术的科技造物。 而今天，执委会除了邀请了返回本土的元老公民在共和大酒店参加接风宴之外，乘坐返航舰队来到新华港的殷人陆海军军官和一些精英归化民，也被安排到码头附近的新洲饭店享用丰盛的晚餐。 执委会还特别邀请一部分返航殷人军官的家人到饭店等待，算是给他们一个惊喜。 这些殷人军官看到新华港的剧烈变化，心里都涌现一种自豪感，而更尽令他们心神动摇的，还是他们熟悉又陌生的家人们，和他们身上的变化！ 东江管委会陆军中校李迪（迪多迪）此刻就看着自己的老婆素亚和两个儿子李华李新，还有女儿李雅，愣在当场竟然一时说不出话来…… 因为他们此刻的打扮和气质，与七年前的差别实在太大了。 他的老婆素亚，除了左脸的纹身还在，整个人的衣着打扮，完全是一副元老公民贵妇的模样。 他的两个儿子，大儿子李华身穿东华礼服，还戴上了眼镜，看上去文质彬彬，除了五官有些细微差别，跟他接触过的技术派元老公民差不多。 小儿子则是一身笔挺的灰色陆军少尉军服，英气勃勃，完全没有多年前的瘦弱样子了。 还有小女儿李雅……李迪随远征舰队离开时，她还是个五岁的小孩子，现在已经是一个十二岁的漂亮姑娘了，此刻身穿着印花连衣裙，看上去活泼可爱。 “爸爸！你终于回来了！” 小儿子李新走到父亲面前，狠狠地抱住了他，“我们都很想你！你给我们寄回来的礼物，我们都留着呢！” 来自儿子的的拥抱，让李迪这个面对敌人敢毫不犹豫地第一个冲锋的老兵，瞬间眼眶湿润。 他当然也思念自己的家人，这些年支撑他战斗意志的，就是他的家人们！ “……好！好！孩子们！我也想你们啊！” 李迪伸出手，把三个孩子紧紧搂在怀里，然后挨个亲吻他们的脸颊，眼泪已经不知不觉布满了他粗旷的面庞。 不光是他在和自己的家人相拥，酒店大厅里，其他三十多个殷人军官也在激动地倾诉着思念之苦，甚至还出现了哭喊声……原来是另一边，过来领取牺牲官兵骨灰的家属们控制不住情绪，而一些军官模样的人正在低声劝慰他们。 见此情形，酒店大厅里原本互相讨论着东华见闻的新移民们，全都停止了交谈，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这一幕真是非常有感染力，也让在场众人再一次体会到了什么是“东华精神”。 将士出征归乡，一国之元.首亲至相迎！ 在东华，不是一将功成万骨枯，而是每个为国牺牲将士都能被当成人来看待，亲人也能得到照顾，哪怕阵亡它乡，骨灰也将由军官亲自送到家属手中…… 孟子有云，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东华一国，立地荒蛮之地，却能崛起于世，驱逐后金，胁压大明，陆海军皆为世上强军……果然有其过人之处！ 人群中，一身济州霓裳坊男子改良华服装的锦衣卫北镇抚司千户刘存仁，看到这一幕，心中十分感慨，大明朝中的那些老爷们。如果能做到东华人的一半，不！哪怕十分之一！ 大明的军队也不会朽坏到区区的建州叛逆也无法平灭的地步！ “……刘千户，如何？我大东华就是这般爱惜士卒生命，尊崇英雄！” 坐在刘存仁旁边，一直注意他反应的吴国华自豪地道：“换做大明，区区几十个小兵而已，恐怕上面的督师阁老们，连看都不屑于看吧？ 啧啧！大明那般不爱护士卒，还能维持到今日，真是太祖高皇帝和列祖列宗保佑啊！” “……” 刘存仁转头瞪着对方，脸色怒色一闪，但最终却没有发作，而是沉沉一叹。 这个胥吏衙役出身，为东华人卖命的刁人，一路上没少在他耳边阴阳怪气，可偏偏，他说的那些话，自己根本无法反驳！ 大明享国两百五十余年，如今已是暮气沉沉，哪怕是皇上，想做成一件事，也是各方掣肘，互相推诿。 朝廷中枢无兴邦济世力挽狂澜之臣，地方豪绅结党营私，抗税不缴，以至于拖欠边军饷银，粮草兵器全无……竟能让建奴以数万精兵逞凶于辽东！ 如建奴虽被东华驱逐，远遁漠北蒙古，大明却要面对一个比建奴更加棘手的对手——东华！ 建奴只是步骑凶悍，东华人却以海军称雄，一旦事有不虞，大明几千里沿海，东华人尽可去得……若是处置不当，大明的局面，恐怕要比建奴攻破山海关还要凶险啊！ “……吴兄，你我何必做这口舌之争呢？李局长命你陪同我赶赴这东华本土，也不是想让你和我拌嘴的吧？” 刘存仁深吸一口气，朝着西面虚拱拱手，诚恳地道：“本官奉圣上口谕和魏督主之命不远万里来东华本土，自是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而来，东华乃是诸夏，定不会似建奴那般与我大明为敌，以致华夏生灵涂炭。 如今有楚大帅和严大帅帮助，我大明陆海再无外敌之扰动，圣上必会沉下心来，刷新吏治，整顿税关，惩治地方不法豪强……中兴可望！ 你说的爱护士卒等事，自然也会有所改善！” 吴国华听完这番话，愣了一下，然后好像听到一个笑话似的，摇头笑道：“刘千户，我不知道你是真心还是什么……但我并不认为现在的大明朝还有救！” 他盯着对方的眼睛，缓缓道：“千户！你是锦衣卫，想来对大明朝廷的内部情况一定十分了解了……你以为，大明朝如今最大的弊病症结是什么？” 刘存仁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想了一会儿后，才回答道：“最大的弊病……当是财用不足！ 各省钱粮赋税多有积欠，朝廷用度紧张……但五处海关衙门如今每年都有三四百万税解往中枢，此弊已缓解许多了……” 吴国华喝了一口椰汁糖水，嗤笑着摆手道：“治标不治本罢了！如今大明朝每年是多了数百万的海关银，但是这么多银子，又有多少能花在实处呢？ 你知不知道，如果要从内帑给边军士卒发饷，银子还没有出内帑，就已经【漂没】了五分之一？！ 到内阁各部，又没了三分之一！ 然后交给各地总兵将军手上，他们拿三成喝兵血，都算是有良心的了，最后发到每个小兵手里，十两银子可能直接没了七八两！ 朝廷如此朽烂，还如何指望边军振作？” 刘存仁呆了一下，脸色难看地辩解道： “这……确实该整顿了！朝廷也在想办法……若是能像火器新军那般，直接从内帑发放饷银，定能用到实处！” “新军？那算什么新军？” 吴国华不屑道：“你以为熊飞白就能独善其身吗？都知道火器新军饷银高，还有辽西的好田可以领，朝中不少人都把关系打到他那里。 高大帅北伐和后金遁走前，五十两银子可买一个火器新军的伍长，如今已经涨到两百两银子了！ 因为一个伍长就能领五十亩好田！转手一卖，净赚一二百两！ 你知不知道，熊廷弼进了诏狱后，单单京城一地的权贵，有多少人弹冠相庆？ 因为有他在，那些人就不能太过明目张胆的把手伸进新军！ 哼！你的顶头上司魏忠贤，他的侄子，就是最大的卖家！ 刘千户，你告诉我，这种新军，它新在哪里？ 依我看，只要有大明朝的那些权贵在一日，大明朝……必亡！” 第328章 灯塔和铁路(4k) 看着脸色发白有些动摇的刘存仁，吴国心里松了口气，他这一路上不断阴阳怪气，用言语影响对方的心神，自然不是闲得没事干。 这其实是来自顶头上司——东江情报保卫局局长李松年的命令。 刘存仁是锦衣卫千户，名义上是魏忠贤和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的手下，实际上却是天启皇帝的人，根据情报保卫局的接触档案和人物画像分析，这个人有着朴素的民.族情感，虽然对大明很忠诚，但是并不是那种愚忠。 再加上他又被天启和魏忠贤派到本土，为真正的大使刘鸿训探路，此人在情报保卫局眼中的重要性，就提高了很多。 因此李松年特别吩咐吴国华为试试把他争取过来，哪怕不能发展成下线，也可以设法让他认同东华的文化和精神，以便为未来的布局做准备。 如今已经是天启六年了，如果天启皇帝没有遭遇意外，那争取刘存仁，会在外交和情报上对本土有很大的帮助。 要是天启皇帝不幸“被驾崩”，崇祯上台，那有刘存仁这条线外锦衣卫内部，也不是坏事。 现在的魏忠贤已经成了气候，杨涟、左光斗等东林党人先后被除掉，内阁首辅方从哲越来越像泥塑木偶，连熊廷弼这样的老将，也因为不肯低头而被魏忠贤逮进诏狱……阉党和东林党的矛盾已经激化到了极点！ 也许接下来……就是东林党的反扑！ 冷眼旁观的东江管委会众人和李局座，自然不会不准备各种可能性。 一个名为“统.一.战线”的计划已经在悄然酝酿，无论大明朝廷的局势向哪个方向演变，掌握军事优势和情报部分优势的东江管委会，都能拥有足够的操作空间。 …… 这边，吴国华通过“打压和植入观点”的pua方法，在努力发展线人。 另一边，两个没有资格离开码头隔离区的耶稣会传教士——汤若望和艾儒略，还有一个大明儒生打扮的中年男人，此时正站在码头隔离宾馆二楼窗前，一边看着夜晚的灯塔和码头，一边交换着对新华港这个东华首.都的看法。 “……亚当兄弟，里昂兄弟，你们看到那边灯塔上的光束了吗？我之前在复兴港和济州港的时候就很好奇，东华人的灯塔到底使用了什么镜子，可以反射出如此聚集的光束？ 真是可惜，那位苛刻的莫总督规定了一大堆我们不能踏足的禁区和禁令，几乎把我们当成间谍在防备！” 正在向两个人抱怨的是艾儒略，这个意大利人虽然才四十五六岁，但是他的山羊胡和打扮，让他看上去却老得像是六十岁的人……这其实是他在明朝传.教近十多年的小技巧。 明朝人信奉的儒教非常讲究尊敬老者，特别是有知识有社会地位的老绅士，适当地让自己看起来年龄大一些，往往会来带意想不到的便利。 汤若望闻言，把目光从海湾里停靠的那些战舰上面移开，看向那灯塔顶部不远旋转的光束，然后摇了摇头，用拉丁语道： “朱利厄斯兄弟，我也不知道他们使用了什么镜子和灯（其实是菲涅尔透镜），东华人在光学上的成就很高，可能比现在的欧洲对光学的研究还要深入……我甚至怀疑，东华人应该是三百五十年前从中国离开时，带走了当时先进的知识。 现在几百年过去，被蒙古人统治了一百年的中国尽管已经成功复国，但已经失去了他们的文化和知识积累，在思想上还越来越保守……这应该就是东华人看起来和明人完全不同的原因。” “这就是我为什么一定要来东华本土！”艾儒略伸出手抚摸着玻璃窗上的玻璃，用复杂的语气道：“相比起明朝那个已经堕落的东方大帝国，我对东华人和他们的历史充满了好奇！ 我想罗马的圣座和会长阁下，一定会同意我们的行动……一个失落的，充满创造力的，拥有强大海上力量的文明国家，任何一个理智的人，都知道他们一定会在未来影响整个世界！” “是的！”汤若望看了看身旁的儒袍打扮的中年男人，指着他道：“……实际上东华仁已经发挥自己的强大影响力了，不然大明南方的那些绅士，也不会派里昂兄弟跟我们过来了。” 那名叫里昂的中年明人听得懂拉丁文，但刚刚却对两人批评明朝的话没有反应，见汤若望提到自己，才谦逊地用拉丁语说道： “……两位神父，江南士林的很多人都对霸道的东华人没有好感，但是东华人无疑要比倭寇和建奴强大得多。 孙子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所以我这次就是想过来看看，他们为什么强大！” 汤若望和艾儒略互相看看，后点头道：“我们的目的也是这样，东华人掌握了一种新的驱动战舰的方法，能够使战舰摆脱风力的束缚…… 这个创造使得欧洲国家所有的海军战舰都变得非常脆弱！ 如果我们不向他们跟进学习，也许三十年后，世界上所有海洋，都会被悬挂着东华海军旗帜的战舰所支配！ 还有……那艘“幸运的岛龙号”！ 那艘恐怖的巨型战舰，我们……也需要弄明白东华人是如何制造出来的！” 提到吉龙岛号，艾儒略略的声音有一点颤抖，其余两人也陷入了沉默…… 拥有吉龙岛号的东华海军，确实强得可怕，强得令人绝望！ 东华人竟然使用钢铁打造了一艘巨型战舰……恐怕整个欧洲一年钢和铁的产量，也不够造这一艘船的吧？ …… 第二天一早，一名身披灰袍的年轻教士和一名身穿蓝色制服的海关人员敲开了三人的房门，前者微笑着拿出三本绿色外壳的证件递给几人，然后用西班牙语对他们道： “……两位神父，还有李先生，早安！我叫莫典，林恩主教派我来接你们。 海关移民管理局已经特别批准了你们的入境许可申请，现在请收拾东西跟我走吧！ 我们将乘坐火车前往安康镇的教会总部！林恩主教和关主教会在那边招待你们。” “这是……华夏新洲共和国……入境外国人……临时居留证？” 那名叫做李之鑫的中年人接过证件，打开后下意识地念了出来，对于学贯中西的他来说，东华人的这种缺笔少划的“简体汉字”学起来一点也不费力，甚至不用去学，只需要猜测一二，就能弄明白含义。 莫典笑道：“没错，这是暂时在东华本土境居留的证明，你们最好仔细保管，如果被巡警盘问，没有证件会很麻烦……现在是战争期间，各种规则都严厉许多。” “多谢你提醒！莫小哥！”李之鑫感激地拱手道。 “这是我应该做的。”莫典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微笑。 随后李之鑫又用拉丁语告诉汤若望和艾儒略两人居留证件的重要性，两个传教士全都郑重收下，他们在复兴港和济州岛已经体会过东华人对于规则和秩序的重视。 十分钟后，莫典带着两个殷人见习教士在码头雇佣了两辆四轮马车，众人向码头火车站而去。 安新铁路在三年前正式动工修建，但因为技术不成熟工人也不熟练，加上地形问题增加的施工难度，不到一百公里的铁路，断断续续的足足修了近18个月！ 好在如今一切都已经过去，铁路修通之后，安康镇的煤炭源源不断地顺着铁路运到了黑熊河工业区，供应那里的蒸汽机锅炉，向其提供澎湃的动力，支撑着东华本土的工业进程。 随着时间的推移，铁路线站点的定居点也逐渐繁华起来，原本的原始森林和沼泽，变为了一个个城镇、村庄以及农田果园，为铁路持续输送着木材、农产品和劳动力。 安新铁路最南端的站点就是海军码头，来自海上的鱼获、石油、铁矿和粮食等物资都在这里装上火车运往内陆。 当然，来自东部温堡和南部金山和洛城的乘客，也会在这里坐上火车前往北方。 虽然有专门的客船从新华港驶向安康镇和更北面的矿区和林区，但坐船的体验还是远远不如乘坐火车。 在船上忍受颠簸，哪有看着火车如同一条巨龙一般穿行在林间来得快乐？ 战争开始前，本土其他地区的殷人归化民们，甚至将去首.都乘坐一次火车，视作一辈子必须完成的事，倒是让铁路公司赚了不少车票钱。 “那……就是火车？？” 候车站台的人群中，汤若望三人看着静静停在铁轨上的火车头和十几节车厢，都忍不住在胸前划着十字……因为那火车头上画着盘古教标志性的阴阳鱼图案，证明这列火车受到了盘古的祝福，也就是俗称的“开光”。 三人都是天主教徒，见此情形，怎能不心中震撼。 “呜～呜～呜～” 五分钟后，随着站台上的乘客不断登上车厢，火车车头动力轮附近开始喷出泄压蒸汽，车头顶部的烟囱也冒出了一阵黑烟……看来安康镇出产的动力煤质量确实一般般。 “快上车吧！三位！火车要启动了，我们再不上车就来不及了！” 站台上，莫典语气终于不耐烦起来，这三个家伙就差钻进车底观察火车结构了，再不催一催，旁边边的几个火车乘务员肯定会按时关门，把他们丢在车站。 “……真是不可思议！不可思议！我早该想到的！蒸汽！蒸汽……这的确是蒸汽的力量！” 一等四号车厢里，除了莫典和两个高大健壮的殷人见习教士，以及汤若望三人外，就偌大的车厢大概只坐了五分之一的乘客，跟后面满满当当的二三等车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导致这个现象的原因，自然也不难猜到——就是一等车厢的车票实在太太太贵了！ 一等车厢的座位座椅配置和二三等车厢几乎一样，最多座位软一些，每个人的空间大一些，还有专门的服务人员而已，但票价却比三等车厢贵了二十多倍！ 一个普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才能买到一张一等车厢的车票，在普通人看来，脑子有问题的人，才会选择一等车厢！ 但显然，脑子有问题，不懂性价比的人还有不少，就比如车厢里那些衣着光鲜的有钱人。 汤若望嘴里一边嘟囔着，一边用素描笔在纸上画着火车头的草图……莫典随便瞥了一眼，就不再关注了。 如果光看外表，就能仿造出蒸汽机车，那火车未免也太容易造出来了！ 莫典除了是莫文韬的养子和本土情报保卫局的特工外，他本人在国立大学时，还学习过物理和工程技术方面的内容。 如果不是他是在天赋有限，加上情报保卫局的特招，他可能现在就是某家大企业的工程师或者科学院下面某个研究所的研究员。 因此，莫典十分清楚蒸汽机的技术关键在于车床加工精度和材料，其次才是机械设计，如果汤若望这样只是简单画一画外观草图，自己甚至都没有将其没收的必要。 这时，坐在隔壁座位，脸色微白的李之鑫，终于适应了火车的速度，他见到莫典拿起报纸翻看着，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莫小哥，敢问……这一列火车还有铁轨，造价几何？贵国能否对外出售？” “哦？李先生你难道能联系到大明的买家吗？” 莫典放下报纸，来了兴趣。 李之鑫点头道，“不错，这铁路火车来往通行无碍，甚是便利，若能在大明主要官道上都修筑成铁路……各种因路途遥而产生的粮草损耗，就可大大避免！ 此外，大明各地物产，也能用这铁路火车快速流通……” 他越说眼神越亮，最后重重一合双手，发出啪的一声，“这火车，真乃军火之利器、商贾之福音啊！” 莫典笑了笑，心里不禁高看他几分，一个刚刚接触过铁路的人，就能快速而敏锐地意识到铁路的重要性，确实有几分眼力，只是…… “……李先生，嗯……你等等！这里应该有。” 莫典站起身，走到车厢中部的书报栏前，在一堆报纸杂志中，找到了第109期的《十七世纪环球评论》。 他在杂志目录中翻到一篇评论文章，然后笑着递了过去。 “……看看这个，李先生，你的想法，我们这边的智囊们当然也想到了，只是，事情并没有像你想得那么简单……” 李之鑫狐疑地接过这本印刷得很精美的杂志，只看到上面文章的标题，他就瞪大了眼睛！ 上面赫然写着——《双刃剑：浅析铁路建设和商品流通加速对大明帝国统治秩序的冲击！》 第330章 教会大学城(4k) “……对任何一个以农业经济为主的封建国家来说，如何将农夫牢牢束缚在土地上从事农业生产，且不激起他们的强烈反抗，一直是统治者们首要考虑和解决的问题。 一万年前到八千年前，世界各主要文明相继进入农业时代，从古埃及的法老王神权奴隶制，到中国先秦时的井田制和秦以后郡县制，再到欧洲中世纪的封建领主制，这些制度全都建立在农夫或者农奴的劳动之上。 通常而言，在农业生产水平趋近的情况下，统治者越是能从农业生产者身上榨取更多劳动剩余，这个国家就越容易发展出先进的文明和文化。 因为神职人员、国王和贵族、官吏，脱产军人、艺术家，工匠，商人……这些人需要脱离农业劳动，才有足够的闲暇时间用于推进文明的进步。 尽管绝大多数封建王国的统治者们并不具备这样的觉悟和使命感，但一般来说，越多的劳动剩余，总是越能培育出推动时代前进的人物……除非这些王国帝国的统治者们连贵族精英们的思想自由也要限制，把所有人都放到单一规则和路径上，不允许出现不同的意见和观点。 然而像印度（莫卧尔帝国）、大明、奥斯曼帝国和波斯帝国这样专.制帝国统治者们，恰恰不约而同地选择了集.中权力，钳制知识精英和民众的思想。 比如印度的印度教和种姓制度、大明的八股科举制、奥斯曼帝国的***教法，无一例外，都是将人们驯化成合格供养者和听话打手的思想工具。 这些帝国的统治者们并不在乎帝国会不会因此而陷入停滞，因为相比于国家和文明的整体进步，在这个国度维持自己和自己家族的长久统治地位，才拥有更高的优先级。 让底层人变蠢变懦弱，对统治更有利！ 毋庸讳言，对他们来说，这是一种理性的选择，但是！ 从现在开始，这些帝国的皇帝，苏丹和大汗们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在我们今天的时代，以西班牙荷兰英格兰为代表的海洋国家，正在凭借着海洋贸易和殖民地掠夺而兴起，地理大发现带来的外部性，会不断冲击着原本相对孤立的各个帝国的内部统治秩序。 印度的部分沿海地区，已经被欧洲的殖民者们占据，并开始逐步向内陆渗透。 奥斯曼帝国如今虽然还处于扩张状态，但其内部经常发生宫廷内乱，贵族阶层已经堕落，更为关键的是，奥斯曼帝国的统治，建立在恐怖和压迫之上，各个被征服地区的民.族并不认同奥斯曼帝国。 加之欧洲航海家开辟的亚洲新航路，打破了奥斯曼帝国的亚欧贸易垄断，未来收入的减少，必然会导致帝国加重征税以维持军队和朝廷的开支。 而奥斯曼帝国的主要敌人，中东欧的基督教国家和波斯的萨法维王朝又不是轻易可以战胜的敌人，失去了扩张的能力，奥斯曼帝国在未来陷入衰退，是可以预见的。 大明帝国的情况，我们可能更加了解一些——财政濒临崩溃，军队腐朽到无力镇压叛军，贫富差距也非常悬殊，土地兼并严重，朝堂上党政激烈，数以千万计的穷人挣扎在死亡线上…… 而我们共和国的远征舰队在大中华地区的行动，也将极大地影响大明帝国的未来走向。 实际上，我们带来的海洋运输和贸易，已经在影响数百万依赖京杭运河的漕工群体的生计，一旦这些人失去了收入，就将严重威胁运河沿岸地区的治安，甚至危及大明的统治……忽必烈建立的蒙元帝国，就毁于运河工人刘福通领导的红巾军起义！ 如果大明的朝廷未来愿意学习共和国，实行某种新政改.革的话，那通往内陆的铁路，也会为共和国本土的纺织品和工业品占领大明市场提供方便，这种经济冲进，会进一步瓦解大明民间自给自足的、“男耕女织”式的小农经济基础。 数百万上千万的失去收入的家庭手工妇女、织工、小手工业者和破产农民，总有一天将组成浩浩荡荡的失业大军，彻底摧毁大明赖以维系统治的士绅基层自.治体系……” 一文看罢，李之鑫抚文意犹未尽，不禁向莫典问道：“这……这位卢泰先生到底是何人物？此等大才，怕是大明朝堂阁部的翰林们都远远不如啊！” 他虽然觉得这篇文章文笔粗糙，全无工整对仗之处，但却句句有力，如一名巨人俯视环球诸国，直指利害。 李之鑫虽已入了天主教，但骨子里却仍是个儒生，对指点江山的文章，有种天生的喜欢。 莫典笑道：“……卢泰先生就是司法委员会的卢逸群主任，卢泰是他的笔名……嗯，他的评论文章，确实比较犀利。” 他本来想说，卢主任的文章只是比较能够引动读者的情绪，大都发表在报纸上，文章质量其实不如其他执委和专家们，在各种杂志上发表的那些数据详实逻辑严丝合缝的分析和评论文章。 尤其是刘执委在《科学》杂志发表的科普文章，简直就是一张张图纸和受力分析讲解，不过后者的论文保密等级很高，远远不像卢主任的文章那样能够有比较广泛的受众。 毕竟本土的近三十多万人中，有看报习惯的只有五分之一到六分之一……这还是建立在大部分工厂免费为工人订阅报纸的前提之上，而且杂志的售价也比报纸要高很多，初步脱盲的普通工人收入也承担不起。 “司法委员会……卢主任？原来是贵国的阁老！怪不得！怪不得！” 李之鑫在路上也了解过一些东华的官制，这“主任”一职在东华可大可小，高位者如东江总督，在东华内部就是东江管委会主任，而低位者，东江管委会治下城池街道的里长，也是某某居民自.治委员会的主任。 而这东华本土的“司法委员会主任”，想来应与大明的大理寺卿等同。 莫典怕他误会，不得不解释道：“李先生，卢主任其实不是执委，如果非要类比大明的话，他也不是阁老。 我国是共和国，司法审判权是独立的，所以卢主任不是执委会管理的属下……执委会只拥有议会赋予的行.政权和军队统帅权，没有司法审判权！” 李之鑫本来就对东华本土的所谓分权政.体比较感兴趣，又好奇地追问道：“……莫小哥，如你所言，若是司法委员会与执委会有冲突，又该当如何？” “自然是以司法委员会七名首席法官的意见为主！”莫典毫不犹豫地道：“除非议会多数否决，否则司法委员会拥有包括宪.法在内法律的最高解释权！ 如果执委会能够干涉.司法委员会，那法律就没有公正可言，而一次不公正的审判，其恶果甚至超过了十次犯罪！ 这也是东华执委会不得干涉.司法的原因。” …… 盘古教会的教团总部，位于安康镇西部的山脉脚下，莫典带着众人从安康镇繁华的火车站下车，又坐了一个半小时马车才到达目的地。 与新华港市中心的那座宏伟的教堂不同，教团总部的标志性建筑不是教堂，而是一座五层高的办公大楼，大楼和周围几公里的建筑组成了一个特别的小镇，看上去一点传统意义上的宗教神秘氛围都没有……倒是很像汤若望等人在复兴港和济州岛参观过大学校园。 “……是的，这里的大部分建筑都属于教会的【真理大学】、【战斗修士学院】和【圣殿医学院】等几家教会资助开办的学校！” 听到他们的疑问，莫典指着远处那座五层大楼，解释道：“只有那里和周围的几栋楼才是总教团的办公地点。” “原来是这样！” 汤若望和艾儒略点点头，表示理解，罗马大公教会也有自己的直属神学院，用来培养教士们的神学素养和传播福音时所需要的技能，一个没有专业教育机构的教会，是不可能长久维持自身地位和影响力的。 实际上，中世纪前期，正是靠着在文盲遍地的蛮族国王和贵族领主那里承包了教育权和一定的社会治理和救济权，教廷才能不断提升自己的威望，然后反过来压制世俗王权……既然国王和贵族不教育和救济民众，民众自然也不会把国王和贵族置于教会之上。 看来东华人的盘古教会，的确拥有深厚的底蕴和清醒的认识……从这些大学和学院里出来的教士，身上永远都有教会的烙印，自然也是扩大影响力的帮手。 …… “……抱歉我没有去火车站迎接你们，汤若望神父，艾儒略神父，还有李先生，请坐！ 你们看，我手上的事情总也停不下来，所以一直没有精力学习拉丁语和西班牙语。 ……我们就用汉语交流，可以吗？” 教会总团办公大楼，四楼一间宽敞简朴的办公室里，坐在落地窗前面一张办公桌后的林恩放下手中的笔，热情地招呼几人坐下。 莫典则走到办公桌后，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好的，我知道了。”林恩点了点头，然后站起身，也笑着坐在了沙发上，莫典则熟练地从柜子里翻出茶叶，用水壶里的热水给几人沏上了茶。 林恩此刻一身白色短袖帽炮，头发剃得很短，太阳穴微微鼓起，看起来精力充沛。 汤若望三人在前往东华本土的路上，就和这位年轻而精明的异教大人物有过一些接触，知道他是一个性格坦诚，拥有足够的智慧能洞察世事的人。 所以他们也没有客套，艾儒略右手放在胸前微微躬身，向这位异教的白衣主教殿下表达自己的敬意，然后才从一个随身携带的皮质口袋里，小心取出一份文件，说道： “……主教阁下，您已经知晓了我们的来意，东华共和国和盘古教会已经引起了罗马的注意，圣座陛下希望贵方派遣正式的使团前往罗马。 枢机主教们对盘古教会的教义……很感兴趣！” 林恩摸了摸下巴，一边接过那份文件，一边故作惊讶道：“感兴趣？……难道不是派海上十字军讨伐我们吗？ 哦……我差点忘记了，我们已经和西班牙帝国开战了，不知道这份邀请……是否还有原本的效力呢？” “……” 艾儒略和汤若望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尴尬的苦笑。 说实在的，他们现在还真不清楚罗马的教宗乌尔班八世，有没有号召欧洲的基督教国家讨伐东华共和国和盘古教会！ 美洲的新西班牙殖民地是西班牙帝国最重要的海外领地，也是罗马教廷重要的牧场之一，现在东华共和国的军队眼看就要夺取那里了……要是教宗不下讨伐令，一直支持罗马的哈布斯堡家族那里，也说不过去啊！ 可偏偏，汤若望他们两个，还有其他在大明的耶稣会成员，之前在给罗马发回的报告里可没少给东华人说好话，因为他们都认为，对军事力量强大的东华人采取敌对态度，是非常不明智的做法。 而且抛开对耶稣圣子身份的异议，盘古教的很多教义，与基督教其实是重合的……两人仔细研究那本盘古经以后，甚至认为盘古教是五六百年前和更久之前的某个基督教传教士在中国留下的传承，经过几百年时间演变和本土化，才发展成现在的样子。 也正因如此，罗马的枢机主教团在得知东华共和国的存在后，才发出了这份邀请……其实那些枢机主教倒不是多么重视东华人，而是对两人描述的“东方基督教传承”和东华人的贵重商品很感兴趣（就是威尼斯人垄断的镜子啦）。 毕竟那时候汤若望他们写报告的时候，还没有见到吉龙岛号，东华人展现的军事实力也就是西欧海军国家的水平。 “……主教阁下，我想我们也不能保证这份邀请的有效性。” 汤若望摇头道，“但我想罗马方面和西班牙的国王陛下，现在一定愿意和贵国建立正式的谈判渠道，现在的战争完全是一个误会……” “不！这不是误会！” 林恩站起身，对三人缓缓道：“西班牙总督的特使带来了我们无法接受的条件，这就等于宣战！ 在我们没有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前，战争不会停止！ 至于谈判，我们的外交使节会去欧洲的……和我们的远征舰队一起！” 第331章 崛起之战 十四(4k) 1626年9月11日。 阿卡普尔科以北两百公里外，普埃布拉城内，拥有百年历史的双塔大教堂，已经挂上了新洲共和国的蓝底北境俯瞰旗和代表盘古教的阴阳鱼旗帜。 一个月前，两万东华远征军和近四万梅斯蒂索仆从军翻越阿卡普尔科到墨西哥城的山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扑普埃布拉城下。 当地的西班牙守军承平日久，即便之前得到总督府加强戒备的命令，也没有提高全部的警惕。 而经过持续一天的热气球轰炸和大炮轰击，这座墨西哥城的东南门户和新西班牙的重要城市，此时已经臣服在了远征军的刺刀之下。 双塔教堂的礼拜大堂被改造成了远征军的临时指挥部，几十个身穿尉官和校官制服的参谋人员板着脸进进出出，围在地图沙盘上做着推演，将这个神圣场所变成了肃杀之地。 “……王将军！梁司令！卡列斯从北面回来了！西班牙人不打算投降，他们在墨西哥城外集结了超过十万军队！要跟我们决一死战啊！” 身披钢制胸甲的胡子华急匆匆地走进教堂，来到正在研究沙盘的远征军陆军指挥官王启年和海军陆战队司令梁华面前，大声道。 “卡列斯他人呢？”梁华抬起头，询问道。 胡子华道：“在后面，我正好骑马回来，提前跟你们说一声。” “……嗨！西班牙人这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就凭他们那种烂军队，再来十万也没用！” 王启年把手上代表西班牙军队的白色小旗子，丢在了沙盘上墨西哥城的位置，不屑地道： “武器火力不足，射程太短也就算了……连内部也不团结，十万西班牙军队里，有一万维拉科的总督直属军团和两万多西班牙民兵就不错了，其余的全都是被强征的印第安农奴，有个屁的战斗力！ 这一路上咱们解决多少这种烂军队了？他们自己主动来送死，倒是方便咱们了！” 梁华笑道：“主要还是之前散过去的探子把统.战宣传工作做的不错，墨西哥的印第安人即便信了天主，但也没有到不可救药的地步，他们要是真一心一意地帮西班牙人……咱们这回还真有点麻烦。” 听他说完，王启年想了下，又对胡子华道： “子华，你回来的正好，我们还没有占领墨西哥城，但也要为之后做准备了，你现在就让手下的一个火枪团和一个殷人师向东面的韦拉克鲁斯进军！ 那里是新西班牙总督区在大西洋沿岸最重要的港口，有很多准备运往欧洲的金银和可可豆，我们一定要提前拿下那里，不能让西班牙人把这些东西带走！” 梁华补充道，“韦港确实需要提前占领，现在停泊在那里的西班牙商船还没有对墨西哥城失去信心，等咱们彻底击败墨西哥军队的消息传过去，他们一定第一时间逃跑，我们想追也来不及了。” “好的！我明白了！” 胡子华想了想，提议道：“那就让赵武的新二团和路西安的殷人师去韦拉克鲁斯吧！ 赵武从高司令占据长山列岛的时候就加入了我们，他的可靠性是不用怀疑的……至于路西安，他虽然是阿卡普尔科的梅斯蒂索人，但全家都在我们手上，底下的殷人师士兵也都改宗分到了土地，应该没问题。” “一个火枪团和一个殷人师……” 梁华顿了顿，看向王启年，“一共不到五千人，兵力足够吗？” “够了！太够了！” 王启年自信地摆手道，“打了几个月，你梁大司令还没看出来吗？墨西哥的西班牙人其实和封建军队也没什么区别，而且是已经开始安逸享受起来的封建军队。 有墨西哥数百万印第安人可以压榨奴役，墨西哥本地的贵族早就没有多少斗志了，只有刚刚从欧洲过来的穷光蛋还有一些拼搏之心，但拥有决定权的并不是他们。 韦港最多有十几万人，那里起来的军队不会超过三万，用五千人打他们已经足够了！” …… 墨西哥城，这座建立在高原湖泊回填土之上的新西班牙首都，已经悄然步入了夜晚。 只是与往日不同，贵族们已不再流连于奢靡的宴会和酒会，城内的商贩们也不再打开店铺的门做生意，甚至连贫民窟的穷人也从街上消失了……事实上，整座城市都有种令人窒息的寂静。 其中的原因，自然是不久之前总督府一口气处决了上百名散播谣言的印第安人和梅斯蒂索人，并且下令全城宵禁！ 然而随着普埃布拉陷落的消息传回，这座城市的所有人都意识到，那些可怕的谣言……应该是真的！ 来自东方的海盗，居然真的夺取了阿卡普尔科，并且还一路进军到了距离墨西哥城不到百里的普埃布拉。 据说东方人的军队里，还有数万可耻的印第安叛徒，他们竟然为了自由和土地，就背叛了西班牙！ 尽管总督府一再强调有能力打败东华人，但恐慌的情绪还是开始蔓延，整个城市的寂静之下，暗藏着骚.动。 霍奇米尔科运河左岸码头的一处贫民窟内，此时足足坐了上百名衣着普通的梅斯蒂索人和印第安人。 此刻他们的目光。全都集中在木箱台上一名身材矮小的印第安人身上，在烛光映照下，后者身影看起来高大了一些。 “……西班牙人是强盗！天主教的神父是骗子！他们在愚弄我们！他们在奴役我们！他们并不把我们当人看！” 这名梅斯蒂索人用力伸出一支手臂，用压抑着愤怒的语调，对台下的众人大声道：“我的兄弟们！我的同胞们！现在看看你们自己和身旁的人吧！ 我们已经在西班牙人那里受尽了苦难，如果没有意外，我们的余生，我们孩子的余生，仍然要重复我们所遭遇的一切不公！ 西班牙人永远不会给我们自由和公正，因为他们的幸福生活，正是建立在我们的苦难之上！ 他们总说，这是上帝的安排，我们是美洲的落后民.族，是他们给我们带来了文明和对上帝的信仰！ 是的！我曾经信仰上帝，我曾经无数次在心里追问我的神，我的主，我的父，为什么半岛人就天生高贵，为什么我和我的父亲要承受沉重的劳役？ 为什么同样是人，我和西班牙人拥有截然相反的命运？ 我没有答案！ 仿佛这个世界天生如此！一直如此！上帝就是这样不公平！” 男人转动头颅，沉默地扫视了在场了众人，每个人的目光火热，好像都压抑着怒火。 他深吸一口气，大声地怒吼道：“不！我绝不接受这样的命运！我绝不接受！哪怕这是上帝的安排，我也绝不接受！ 我认同这句话，「人人生而平等，人人都有追求幸福的自由！」 我已经受够了这样的日子！ 而现在，我已经找到了那个答案！ 那就是，我们并不是天生就低人一等！ 我们同样是文明国家的后裔，只是我们已经失去了古代文明的传承而变得堕落，所以才会被西班牙人击败和奴役！ 而西面大海的另一边，就是我们祖先生活过的地方，那里生活着的人们，拥有和我们相同的黑色眼睛和黑色头发，他们是我们真正的兄弟和同胞！ 现在，他们已经沿着我们祖先的脚步来到了这片大陆，并决定同西班牙人开战，把我们从被压迫和被奴役的状态中拯救出来。 我在阿卡普尔科见过他们，我向你们保证，毫无疑问，他们与我们血脉相连，他们和我们的长相相近，对我们的遭遇，他们抱以愤怒和同情…… 我现在请求你们，加入我们的反抗组织，为了我们的自由而战！ 为了我们孩子的自由而战！” “……自由！！” “为自由而战！” 贫民窟里的人沸腾了，他们大都是挣扎在墨西哥城底层的印第安劳工和梅斯蒂索人平民。 这一个月来，他们每天晚上都在听对方的演讲，一开始是贪图免费的食物和银币，然后就慢慢听进去一些，最后感同身受而开始思考自己现在和未来……并在心中升起了对西班牙人的恨意。 西班牙在墨西哥的统治远远称不上仁慈，这种洗.脑和煽.动的效果肯定非常好。 当然，期间不是没有人试图向总督府告密，但这个叫贝尼尼的小个子却一直毫发无损，反倒是那几个告密者被切成了几块，丢在贫民窟的街道上，以示警告。 两三次下来，再也没人会考虑告密了，反倒是很多人成了贝尼尼的坚定追随者，看好他和他背后的东华人有能力推翻西班牙人的统治。 甚至一些拥有产业的梅斯蒂索人，也开始暗中接触贝尼尼，并为他提供金钱和一些帮助和掩护…… 和那些脑筋简单视野狭小的底层穷鬼不同，后者的消息更加灵通，他们知道东华人的军队很强，总督府接连吃败仗，甚至连海军好像都被东华人打败了。 在这种情况下，提前与贝尼尼和东华人打好关系，才是更理智的选择，即便最后东华人没有攻破墨西哥城，那他们也没有损失什么，大不了再出卖贝尼尼给总督府呗！ “这个贝尼尼……他很不错！” 隔壁的一间暗室内，一个身穿名贵丝绸礼服的白人胖子，站在墙壁的小孔后听完了贝尼尼的演讲，转过头对加西亚说道。 “是的！他很不错。”加西亚点燃一根香烟叼在嘴里，笑道，“他有一种煽.动穷鬼们的天赋，这就是我让他出面的原因，无论是口才还是肤色，我都不适合这份工作。” 白人胖子点点头，“能够知道自己的优势和缺陷，你也很不错，加西亚先生。” 加西亚摇摇头，“……所以他们才派我来墨西哥城，见鬼！如果被抓住，我肯定会被总督送上绞刑架！ 他可能更加痛恨白人叛徒！” 说完，他看向了胖子，缓缓开口道： “……克里斯蒂安先生，我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在这之前，我想要一个确切的答案……您真的有办法帮助东华人占领墨西哥城？” 克里斯蒂安耸耸肩道：“没有什么确定的答案，至少在你们的军队击败总督之前没有，我现在和你接触，只是为了确保我们在新西班牙的重要资产不受到战争的影响。” 加西亚道：“可你应该知道，东华共和国并不是西班牙那样的君主国，他们更像欧洲的尼德兰联合省，对包税制的容忍度不高。” 克里斯蒂安转动着手上镶嵌宝石的黄金戒指，露出了淡淡的微笑，“……加西亚，你不是商人，可能不会理解商人们对稳定秩序和透明规则的追求和喜爱。 尼德兰是一个共和国，她的权.力是分散的，但也意味着她的统治者们更加理性，不会轻易破坏国家的信用选择赖账，这对我们来说至关重要！ 看看过去几百年里，在欧洲拥有巨大影响力的家族吧！ 佛罗伦萨的巴尔迪和佩鲁齐家族，他们的银行在十四世纪的头四十年里，是多么风光啊！ 结果英格兰的爱德华三世只用了一次赖账，就毁掉了他们之前一百年的努力，并让之后的欧洲金融业一百年也无法恢复活力。 而美第奇家族呢，一百年前他们先后在英格兰和法兰西政.治投机失败，老巢佛罗伦萨也被法国人攻破，从此衰落。 至于神圣罗马帝国的富格尔家族……上帝啊！他们已经被哈布斯堡家族拖入了泥潭，如果德意志地区的战争长期持续下去，他们恐怕也无法拯救自己了。 所以，比起成为欧洲的君主们朋友，我们宁愿在尼德兰这样的共和国发展，至少在那里，金钱的作用可以与权力抗衡，而不是国王宣布破产，我们捏着一堆变成废纸的债券，却无可奈何。” 加西亚对金融不太了解，但是大名鼎鼎的美第奇和富格尔家族，他还是清楚他们分量，而面前的克里斯蒂安，恐怕应该也是欧洲某个金融家族的成员，那对方当初主动找到自己，是为了…… “那东华人呢？就因为他们是共和国，你就愿意帮助他们？克里斯蒂安先生？” “当然不！”克里斯蒂安伸出手指晃了晃，笑眯眯道：“东华人看上去野心勃勃，也有着强大的军队和海军舰队，这是我看好他们的主要原因，毕竟只有拥有自保力量的国家，才能让商人们放心发展。 而更为关键的……是他们新奇的思想！” 克里斯蒂安说着，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加西亚一眼就认出，那是东华人交给自己，而自己之前交给其他几个倒霉家伙的“秘密宣传材料”……现在那几个人的尸体都快风干了。 “……真是令人惊叹的新思想啊！”克里斯蒂安也不顾加西亚的反应，翻开小册子就读了起来。 “……一切拥有权.力者，都会不可避免地滥用权.力，唯有实行分权制衡的国度，人.民才得享真正的自由…… 人人都拥有不可剥夺的生命权、财产权和追求幸福的权利……” 第332章 崛起之战 十五 克里斯蒂安带着随从离开运河旁的贫民窟，便坐上等待在附近的马车，直奔城内的总督府。 街道沿途巡逻的士兵看到马车上的徽记，丝毫没有盘问的意思，甚至还有军官向这辆马车脱帽致敬，因为马车上的徽记代表着西印度事务委员会！ 这是一个1524年成立，代表国王处理新大陆领地事务的最高决策机构，拥有立.法、司法、行政、财政和军事等各项职能，理论上新大陆所有事务，西印度事务委员会都有权管理。 但随着新西班牙总督区、秘鲁总督区以及其他都督区的设立，西印度事务委员会的权利受到了一定的削弱，又因为总督区的总督来自国王的直接任命，并不经过西印度事务委员会的同意，没有关键的人事任免权，西印度事务委员会权力的含金量自然大打折扣。 不过，即便如此，背后有诸多贵族和银行家支持的西印度事务委员会，在加勒比群岛、佛罗里达和中美洲地区仍然拥有相当强的影响力，至少不是这些巡逻的低级军官可以轻易得罪的。 至于宵禁……规则从来只是为那些无法打破规则的人制定的，即便是总督阁下，现在恐怕也要求助于西印度事务委员会的人物了。 灯火通明的总督府内。 到处都是巡逻的士兵，但克里斯蒂安却带着一名随从，一路通行无阻地在管家的带领下，来到了总督的书房。 正在埋头查看信件的维拉科总督抬头看到来人，就对他点点头，问道：“……克里斯，你回来了，情况怎么样？” “并不乐观。”克里斯蒂安脱下斗篷丢给管家，摇头道：“东华人的决心很强烈，他们向城外的贫民窟那里派人，试图煽动印第安人给我们找麻烦……从阿卡普尔科逃回来的那些酋长没有撒谎，东华人正在用民.族情绪、自由和土地，全力拉拢印第安人！ 如果我们不能迅速击败他们的军队，或者向印第安人做出一定的让步，整个墨西哥的印第安人……以后恐怕都要站到他们那边去了！” 总督听着胖子的话，眉头越来越紧，最后沉沉一叹：“可是，克里斯蒂安，你知道，委托监护制是王国在美洲统治的基础，没有那些种植园主和部落酋长们的支持，我连现在的军队都无法征召出来！ 何况我们现在给印第安人自由也来不及了，敌人已经逼近了墨西哥城！ ……该死！我真希望当时没有派弗朗索瓦去惊醒那些东方人！” “现在说这些已经来不及了。”克里斯蒂安摇摇头，“他们已经占领了普埃布拉，只需要最多五天时间，就能够到墨西哥城外！ 阁下，我认为……您或许可以认真考虑一下同他们讲和，哪怕付出一些代价！” 维拉科总督认真想了想，无奈道：“……我是陛下任命的新西班牙总督，无权做出土地方面的让步……东华人想要阿卡普尔科和巴拿马地区，老实说，我其实很愿意答应，但这不可能！ 因为马德里宁愿失去整个墨西哥，也不会愿意向异教徒国家低头！” 克里斯蒂安看着脸上尽显疲态的总督，沉默了几秒，才开口道：“……总督，那您准备在墨西哥城外迎战吗？热那亚银行也许可以为您提供了一些帮助……” “谢谢你，克里斯蒂安。”总督闻言，站起身，挤出一丝笑容，“你做的已经够多了。” 他想了想，又说道：“我确实需要你帮我一个忙，但不是金钱，我的女儿克劳迪亚……还在城内，我希望你能送她离开这里……” …… 一周后，墨西哥城南部的平原上，一支人数超过五万的大军，缓缓出现在远处农田的地平线上。 此前，为了防止敌人利用城外农田里即将成熟的玉米，维拉科总督命令七万临时征召的印第安士兵提前收割城外的玉米，几天时间下来，已经完成了七七八八，现在正好方便了东华远征军的进军。 至于远征军的后勤……这其实根本不是个问题，整个墨西哥高原都是比较适合种植玉米和小麦的地区，西班牙人在这片土地上建立了一个个基于委托监护制的种植园。 恰逢玉米的小麦收获的季节，各个城镇和庄园里的粮仓里基本都是满满的粮食，所以远征军一路走来根本不缺粮。 真正限制他们进军速度的，其实是“解放印第安农奴”和“重新分配土地”等社会革.命的进度。 只有完成了这些工作，远征军才算是具备了自己的根据地，顺便还能削弱西班牙人的主场优势。 过去一周，大批新入伙的印第安人士兵和随军教士被派到各个被远征军攻破的城镇和种植园，向印第安人农民们宣布共和国“解放农奴”和“耕者有其田”的政策，并招募愿意加入殷人师的印第安人和梅斯蒂索人，让他们为自己的自由和土地而战。 在土地自由和银币的刺激下，远征军的殷人仆从军像滚雪球一样不断扩大，短短一周时间又扩充了上万人。 当然这些印第安人除了一腔热血之外，其实也没有什么战斗力，他们的主要任务，实际上是负责远征军占领区的治安和后勤运输。 而不少梅斯蒂索人本身会骑马，所以也有上千人被编组成一个殷人骑兵团，负责帮助打探消息。 这次前来墨西哥城的远征军主力，是一万六千的远征军陆军和海军陆战队，士兵全员装备有燧发线膛枪，还有合金火炮、远程火箭弹和热气球轰炸组的火力打击力量。 其余四万人则是主要是七个殷人仆从师，他们中有三分之一士兵装备火绳枪和旧版的燧发枪，其余人则是装备简易胸甲头盔长枪兵。 虽然殷人师的装备与西班牙人的方阵军团大体相当，但是士气要远远高于西班牙人的印第安农夫兵……因为他们现在知道自己为何而战！ “……呸呸！踏马的！可算到了！墨西哥的破路真是烂！以后我们可一定要在这里修一条大铁路！这一路上净吃灰了！” 大军行军队伍中，胡子华骑在一匹白色的安达卢西亚骏马上，看着远处的墨西哥城，用力地呸了几口。 旁边同样骑在马背上的周爵闻言，笑道：“铁路的事咱俩可管不着，不过咱们俩可以买点太平洋铁路公司的股票。 贯通墨西哥的铁路，以后就是沟通太平洋和大西洋的必经之路，守着这条大动脉，数钱数到手抽筋啊！” “我倒是觉得应该买大西洋贸易公司的股票。”胡子华用手背擦了下嘴，不同意周爵的观点，“铁路公司也就赚个运费，大西洋贸易公司却是垄断企业！ 再说执委会的大佬们都入股大西洋贸易公司了，以后赚的钱肯定是天文数字，现在买它的股票，绝对可以吃一辈子红利！” 周爵摆摆手，分析道：“大西洋贸易公司又不是共和基金会，垄断的特许贸易权是有十六年期限的，期限一到，以执委会和议会那帮人的态度，肯定不会再让大西洋贸易公司续期。 而且大西洋贸易公司前期也要砸大笔钱在基础建设上，十六年能赚回本就不错了，哪有铁路公司躺着收钱爽？” 胡子华还是不以为然，“反正我肯定要投大西洋贸易公司！我要躺着赚钱，干嘛不买大银行股？ 只要本土经济不出问题，银行就稳赚不赔……” 周爵还想再说什么，一名身穿灰色制服的作战参谋骑马来到两人身后，对两人敬礼道：“……周将军！胡将军！王司令让你们去后面的指挥部开会，制定接下来的作战计划！” 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我这就去！” 第333章 “……侦查热气球小组汇报，西班牙军队已经出城迎战，预估兵力超过五万，火炮大小三十门以上，骑兵四千人左右…… 远征军骑兵旅和五个热气球轰炸小组已经出发拦截敌人……” 指挥部帐篷里，一名高大英俊年轻的中校参谋对众人介绍了最近的战场通报，王启年对他点点头，然后手撑着桌子，严肃地看向赶回来的梁华周爵和胡子华等人。 “……各位同志！咱们即将要进行的，是决定墨西哥归属的关键一战！我希望大家能打起精神，用尽全力去赢得胜利！ 本土还等着我们好消息，不要轻敌，也不要让大家失望！尽好你自己的职责！ 好！我就说这么多！ 现在请陆战队的梁司令布置作战任务！” 梁华点点头，拿起一份新鲜出炉的计划书，介绍道：“……小陈刚才已经说了西班牙人的情况，联合参谋部分析后认为，我军拥有强大的装备火力优势和组织度优势。 而西班牙殖民军则在数量上占优，且有地形优势，但是超七成士兵严重缺乏训练而且士气低落，最重要的是，他们在武器装备上远远落后于我们！ 因此，最佳的方案是以热气球、火箭弹和远程火炮率先给予敌军有效杀伤，动摇他们士兵的作战意志！ 而后，再以我远征军精锐的掷弹兵部分以火枪射程优势，全力当面击溃敌军主力，使其再无抵抗之心……” 这份作战计划当然不是梁华和王启年制定的，而是来自陆军和海军陆战队的联合参谋团，而主要内容，则来自那位刚才向众人介绍战场情况的陈天宇中校。 这位陈中校当初在吉龙岛号登陆时只有十五岁，还是个初二学生，他父母都在登陆时失踪。 因为他还没有成年，加上性格坚毅，就被当时的陆亚洲收养，然后送进了刚开张的少年军校进行培养。 七年时间，少年军校、陆军军官学校、湾流市东部卫戍区副司令、司令、陆军参谋部作战处副主任……多年来各个岗位的锻炼，已经让他变成了一位训练有素经验丰富的少壮派军官，同时也使他身边团结了一批少年军校的同学，算是军方新一代的耀眼青年领袖。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次远征墨西哥结束，以他的资历和身份，陈天宇必然会被提拔为上校，甚至有可能破格提拔为准将，成为陆军仅有的三十多位将军之一。 王启年和梁华与陆亚洲的关系都很好，他们俩自然愿意做个顺水人情，让陈天宇在战争中好好表现……至于这份作战计划，其实没什么可以指摘的，用火力碾压敌人是最明智的做法，挑不出什么毛病。 周爵胡子华虽然还是有点不太习惯这么浪费弹药的打法，但也没什么意见，而他们手下的七个殷人师师长连人都没到，自然同样没有意见…… 实际上王启年和梁华都没指望那几个梅斯蒂索人降兵和印第安酋长能有什么好主意，只要能服从命令，控制好底下的士兵就可以了，真要让他们指挥什么复杂的战术，也不太现实。 …… “传令！炮兵一营、二营准备！试射一发，校准弹道！” “火箭弹各组准备开始第一轮火力覆盖！” “热气球升空了吗？装完炸弹立刻升空！” 随着指挥部作战命令的下达，联合参谋部迅速确定分派任务，然后确定各部的执行情况，再反馈到指挥部，一时间指挥部像是被上了发条的机关一样，忙做一团。 不过像梁华王启年这样的最高决策者，却一下子闲了起来，两人只好来到临时搭建的高台上，用望远镜观察西北方向敌人的情况，以便随时应对。 其实这也是专业化的高素质军队所必然会出现的情况。 军队内部的组织、具体的战术制定和执行都有专门的中低级军官负责，高级军官往往只需要在几个方案里，选出自己认为合适的就可以了，完全不需要像诸葛亮那样事必躬亲。 需要军事统帅事必躬亲的军队，只有两个可能，要么是军队提的中下级军官素质实在太差，完全无法独立完成任务，要么就是军事统帅希望拉拢住军队，以便为自己所用。 而无论是哪种情况，对于这支军队背后国家来说，都意味的潜在的巨大风险。 “……天宇那孩子不错，这次打完，我准备推荐他到亚洲那边历练一下，没有海外的经历就挂上将星……不太能服众！” 王启年看完正朝西班牙人头顶飘过去的十多驾热气球，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转头对梁华说道。 梁华知道对方是想让自己也写一封推荐信，于是笑着调侃道：“……老王你也没有去海外干过，现在不也是中将了吗？ 既然看好他，那就直接把他推到准将，再让他去亚洲历练呗……只要自身本事和资历过得去，不会有人多说什么的！” 王启年闻言，没好气道：“……我这些年收拾的殷人部落，不比老高他们干掉的八旗兵少！老子踏马值得一个中将！ 要是没有老子的秃鹰旅这些年在东面杀.人立威，本土东面的肖尼尼人和内滋柏斯人部落说不定早就把新湾市温堡给围住了，哪有本土安稳发展的时间？” 他说到这里，忍不住骂道：“踏马的我们陆军立了这么多功劳苦劳，本土还有一帮*娘们和废物软蛋说我们下手太血.腥，太残.暴，不利于团.结殷人……我他么团结.尼玛！！ 那帮傻*逼也不想想，咱们要是落在那帮野人手里，人家会优.待团.结咱们吗？！ 臭*.逼！提到这个我踏马就生气！！” 看到突然爆粗口的王启年，梁华眨眨眼，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吃惊道：“老王……你……嗨！我不该跟你开玩笑，你这是……” “没事！你别往心里去，我就是心里不痛快而已！”王启年呼了口气，摆摆手打断道：“你老是在南面的金山和洛城打转，现在又是海军的人，不清楚北面那些破事也正常…… 总之，这一仗打完，我会跟陆老大说明白，以后陆军的名誉绝不许那些混蛋胡乱诋毁！军人没有荣誉和地位，以后谁还愿意卖命打仗？ 没人卖命打仗，他们还有机会在那里叽叽歪歪吗？” 说完，他就用一种期待的目光看向梁华，后者脑筋一转，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他这是……想借着这次的战争，提高陆军的地位啊！ 说不定还要推动议会通过《军人.诽谤法》之类的法律！ 那自己……要不要表态支持呢？ 梁华权衡了一下，实在找不到反对的理由。 其实他也知道本土最近几年针对秃鹰旅行事作风的舆论攻击。 根据那些报道，王启年手下的那帮“秃鹰”（其实绝大部分都是殷人）在东部干的事情……确实有些过火！ 但那些所谓的调查媒体和一些独立议员也实在够损，这种脏活本来就需要有人去干，不然光靠怀柔，哪个殷人部落会买账？ 这种事情属于可以做，但是不能说的那种，可偏偏就是有人将一些模糊的照片公布出来，掀起了一些舆论风潮。 尤其是杜雯雯和一帮热衷于政治的女人组成的公.民.进.步党，利用妇委会那帮大娘大妈的同情心各种煽动，虽然没有什么实际影响，但是真的也恶心到了王启年和陆军的一批人…… “……你放心，在这件事上，海军和我肯定会站在陆军这边！ 吕老大那里我会跟他说的……我们陆海军的荣誉绝不能被随意污蔑！”梁华没有犹豫太久，马上承诺道。 比起那些只会耍嘴皮子的所谓自由媒体人和不成气候的公.民.进.步党，陆军的友谊才是真正重要的。 至于陆海军的一些争端，那都是军方内部的小问题…… “嘿！那就多谢了……” 王启年感激地点点头，还想再说什么，远处传来了一连串轰隆隆的爆炸声，两人连忙举起望远镜查看情况……原来是热气球投下的炸弹在西班牙人的方阵里爆炸了！ 西班牙人原本严整的一个个方阵迅速在炸弹的冲击下变形，接连不断的爆炸让印第安人士兵们心里崩溃，不顾西班牙军官和神父的呵斥，丢下武器向无头苍蝇一样四散而逃！ 出城迎战的四五万大军，在几十枚炸弹的轰炸下，居然只有不到一半的方阵没有溃散！ “好！干得好！那是……火箭弹也发射了！”梁华看到远处半空中留下一条条烟道，情不自禁道。 王启年连忙看去，果然就看到一团团爆炸的冲击波在一千米外的西班牙骑兵和方阵里不断绽放，这是远征军携带的远程火箭弹在收割生命，而每一次爆炸，都能够抹去方圆十五到二十米内的无甲人员！ “砰！砰砰砰！！” 又是一连串的轰鸣声响起！ 原来是看到热气球轰炸和火箭弹先后取得战果，炮兵阵地上的三十多门重型火炮也开始向阵地前方倾泻炮弹，马上就在慌乱的西班牙人阵地里，犁出了一条条“血肉通道”！ “……靠！风头都被那帮家伙给抢了！” 前敌指挥部附近的一处高地上，胡子华骑在马背上看着在火力打击下已经停止前进，濒临崩溃的一个个西班牙方阵，郁闷地道：“周大哥，要不咱们直接上吧！再不冲，俘虏都抓不着了！” 周爵面露犹豫，因为按照计划，在第一轮火力打击以后，联合指挥部需要重新确定战场情况，再决定要不要让火枪掷弹兵和殷人师发动总攻，毕竟如果在第一轮火力打击后敌人没有崩溃的话，也许还需要第二轮火力打击。 不过，一名骑着马赶过来的殷人传令兵打消了他的犹豫，联合司令部刚刚下达了指示，五个在前线的殷人师立刻全线进攻，一万人的火枪掷弹兵主力则作为中部尖刀，向西北方向的墨西哥城进军！ 有了明确指示，两人立刻下令远征军全体上刺刀，同时命令五个殷人师师长指挥部队开始冲锋。 而亲眼目睹过远征军天火洗地进攻方式的殷人师士兵此刻早就急不可耐了，听到冲锋的命令，全都兴奋大喊着冲向对面…… 而他们的敌人，即使组织重新了几次火绳枪射击和火炮反击，但在天空和地面火力的招呼下，也会很快失去反击能力，再也无力抵抗四万士气高涨的殷人士兵的冲锋。 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出城迎战的近五万西班牙殖民军（超八成是印第安人）就彻底溃败，除了不到一万的白人和梅斯蒂索人在骑兵的掩护下，撤退到了墨西哥城内，其余军队基本全军覆没，单单被俘的印第安士兵，就超过两万人！ 经此一败，维拉科总督终于绝望了，他下令彻底封死墨西哥城，试图固守墨西哥城，等待来自以西印度群岛和墨西哥其他地区的支援，然而远征军的重炮和“天空炸弹”掐灭了他最后的希望。 持续三天不分昼夜的轰炸和火炮轰击，和全城西班牙人生命安全的威胁下，维拉科总督不得不在第四天打开城门，亲自来到远征军统帅的面前投降。 “……尊敬的将军阁下，我希望……您能够遵守您的承诺，墨西哥城内的市民是无辜的，他们已经没有的反抗能力……这场战争已经结束了，请您不要再制造杀戮了！” 维拉科总督把自己的佩剑递过去，身体微微颤抖，痛苦地恳求道。 过去三天。是这位总督阁下此生经历过的最漫长的三天，从天而降的炸弹和在火炮轰击下岌岌可危的城墙，让城市内的所有人都陷入了痛苦煎熬之中，每个人，包括维拉科总督自己都不知道会不会在下一刻被炸弹炸死！ 现在好了……无论以后如何，现在总算可以睡个好觉了！ “……我们是文明人，当然不会虐.待俘虏。”王启年听完卡列斯的翻译，接过佩剑看了看，然后淡淡地道：“但是总督先生，我要纠正你一点，我们的战争还没有结束！ 所以我还需要你写一些劝降信给新西班牙总督区的官员，这样也许可以避免一些伤亡。” “……我现在是您的俘虏，已经不是总督了！”维拉科总督苦笑道：“好吧！我可以写，但是并不保证能起到什么效果，尤其是各个修会控制的边疆区，神父们的信仰……是非常顽固的！” 王启年把玩着佩剑，笑了笑，道：“这个你不必操心，我最喜欢顽固的敌人了。” 第335章 外滩16＃(4k) （前一章第334章免费，在作品相关） “……阿伦，没想到是你小子这次带队过来，怎么样？路上顺利吗？” 码头上，前来迎接的潘学忠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立刻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033”号飞剪船舰长李盛伦看到老上司，也热情地和他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潘老大！好久不见啊！你……现在是上海总督了？” 潘学忠身上没有穿海军军服，而是做西装打扮，所以李盛伦有些怀疑对方是不是海军转文官了。 毕竟海军有这方面的先例，前任东江管委会总督吕建成，就一直是岸上的海军舰队司令。 不过潘学忠却摇头道：“我还是华东舰队司令，上海租借地的事情，现在主要是小钱在管，不说这个了……他们就是另外两艘飞剪船的船长？” 潘学忠看向李盛伦身后那两名身穿海军少校军服的青年军官，一个丹凤眼看上去很精干，另一位的五官则看得出是殷人的模样。 “对！这是我原来的副手朴英仁，现在是038号飞剪船的舰长，这是温堡海军军校毕业的严杰，他是040号的舰长。” 李盛伦主动介绍道：“英仁去年已经在本土正式入籍，在墨西哥战场表现很好，李杰是温堡海军军校第五期的优秀毕业生，也是海军严老大的养子……” “本土和西班牙人打得怎么样？”潘学忠抬手打断了他，看了看两人，又凑过去低声追问道：“……我们这边正在筹备进攻马尼拉，本土海军能支援我们一些机帆船吗？” 李盛伦摸了摸已经嘴唇上的胡子，笑道：“本土的优势这么大，当然打赢了！我们出发的时候，远征军已经占领了墨西哥的大部分地区，海军也获得了美洲西海岸的控制权……实际上我们这次过来，就是为了支援东江管委会和东宁管委会的。” 潘学忠松了口气，然后又问了几个关于墨西哥战役和本土的情况，得知本土发展的日新月异，不禁感慨道：“本土进步的速度真是快啊！我们这些人在大明蹉跎时光，错过了好多大事啊！” “现在也不晚啊！” 李盛伦笑着指了指身后的三艘战舰，还有远处军用码头停泊的几艘风帆战舰，“本土那边是打得差不多了，现在就要看咱们这边了……我听说大明跟咱们的关系恶化了，现在还能维持吗？” 潘学忠他左右看了看被卫兵挡在外面的围观路人，微微摇头，“……先回市政大楼吧！这里人多嘴杂，不适合聊这个。” 李盛伦感觉情况似乎不太好，和其余两人互相看看，点头道：“……好！” …… 外滩5#号，占地两亩的租借地市政委员会大楼四层，市政委员会主任钱观廷的宽阔办公室内，钱主任正在向李盛伦介绍大明的情况。 “……李舰长你问我们和大明现在的关系，我只能说，在经济上，大明江南的士绅群体，其实已经和我们开战了！ 而大明朝廷似乎乐见其成！” 钱主任刚一开口，就让坐在沙发上的李盛伦愣在原地，只听他继续道：“自从我们开始打击大明东南沿海的走私商人，这个庞大利益链条背后的江南士绅官.僚集团，就对我们恨之入骨！ 如果不是我们的海军强大到他们无法撼动，而且天启皇帝和朝廷也站在我们这边，江南士绅们早就推动大明跟我们开战了！ 而随着后金势力退往蒙古草原，天启皇帝和我们的蜜月期也已经结束了。 虽然魏忠贤忙于清理朝中的反对派，加上还需要稳定的贷款和海关银收入，暂时没有在共管海关租借地以及辽东的归属问题上做文章，但这些事情迟早要摆在明面上的！ 也许是想借助我们的力量打击江南士绅，也可能是想让江南的士绅逼迫我们继续支持他，总之，今年以来，魏忠贤派往各处海关的太监和他在地方的党羽，已经开始放任江南的商人对我们采取经济封锁…… 在上海这边，我们已经连续四五个月无法采购到目标数量的生丝、茶叶和瓷器了……实际的数量不到去年的五分之一！ 东江管委会的几家纺织厂因为棉花原料数量不足而处于半停工状态，听说他们已经开始试图委托荷兰东印度公司向印度采购棉花了……” “也就是说，辽南的商人不卖东西给我们了没？”李盛伦问道：“那这些东西不是砸他们手里了吗？他们为什么这么做啊？” 潘学忠冷哼道：“除了钱还有别的理由吗？他们把东西卖给咱们，不仅要交关税，价格也不如直接卖给荷兰人英国人和葡萄牙人来得高。 在他们看来，这等于直接割他们的肉！这可是每年几百上千万两银子的大生意，他们无论如何也要争一争的！” 钱观廷摊手道：“而且生丝茶叶瓷器桐油这些东西都比较容易保存，这也给了江南商人们囤货和我们对抗的底气！ 从今年开始，他们已经陆续派人和我们谈了几次了，目的无外乎是想成立价格联盟，和我们讨价还价，甚至干涉海关关税率的制定……” 李盛伦听到这里，迟疑道：“海关关税税率不是大明朝廷和我们商量着来吗？他们不满意，为什么不找大明朝廷？” “问题就在这里！”钱观廷叹道：“魏忠贤根本不愿意降低海关关税，他甚至还想再提高一些！ 明朝实在太缺钱了！ 陕西连旱了五年，两湖去年又有水灾，还要搞火器新军，现在每年的三百多万的海关银根本不够花，还要要向济州银行借钱！ 江南士绅被魏忠贤杀的怕了，所以就想让我们出面降低关税……我们愿意心平气和地遵守规则还遵出毛病了！” “……问题的关键还在京师，在天启皇帝和魏忠贤身上！” 潘学忠举起茶杯喝了一口，冷声道：“后金滚蛋以后，天启皇帝和我们的合作意愿就降低了很多，尤其在我们出兵驱逐占领了朝.鲜的八旗兵，实际上控制李朝，把李倧变成了君主立宪的国王以后，天启皇帝肉眼可见地对我们冷淡了下来。 他应该是害怕我们把他也变成吉祥物……虽然那对朱明皇室来说，恐怕是最好的结果了。” 钱观廷耸耸肩，“谁能想到大明朝就剩下不到二十万寿命了呢？天启皇帝哪怕再贪玩再年轻，也肯定希望老朱家江山千秋万代的，不到国破家亡的时候，没有人会愿意放弃手中至高无上的权.力！ 可惜那个时候，往往已经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所以……”李盛伦皱眉道：“严老大他们到底准备怎么做？对明朝开战吗？咱们的兵力够不够？” “现在还不到开战的时候！”潘学忠摇头道：“……四月份东宁管委会的魏主任去复兴港和严老大谈过了，结论就是暂时不能开战，开战太影响移民进度了，现在魏忠贤可以让大明地方官帮忙组织移民，至少是不阻拦。 要是一旦开战，我们就只能学海盗，在大明沿海抢人了！ 而且从实力角度考虑，我们也没有短时间内灭亡明朝一统天下的实力，因为大明是华夏正朔，而且两百五六十年下来，各地都认同了大明，我们一旦开战，等于是把自己放在入侵者的位置上，麻烦不会小，说不定还会提前引爆乱世，导致人口大减！ 世道乱起来容易，收拾局面难啊！” 说完，他拍拍李盛伦的肩膀，“所以，你现在还是想想怎么解决马尼拉的西班牙舰队吧！” …… 就在潘学忠等人商量怎么入侵菲律宾的时候，下船以后的李翼翔和米娜，此时正在外滩12号的太平洋大酒店的一间套房内，一边喝着加了少量吗.啡碱的“航海葡萄酒”，一边适应脚下平稳的陆地。 这年头的远洋旅行是一件非常煎熬和折磨人的事情，动辄几个月的海上生活，如果没有缓解焦虑情绪的精神安慰和消遣，很容易就能把人逼疯。 所以海上漂泊的水手们总是热衷于各种含有酒精的饮料，而且往往都是神明的信徒，前者可以暂时麻醉神经，而后者会让心灵有个寄托。 而为了更好地解决这个问题，温堡保护伞化学和医药公司联合洛城农业开发开发公司，推出了添加有少量吗.啡碱的“航海系列葡萄酒”，并很快受到本土海军和航运公司水手的一致好评！ 晕船不适应，来一瓶“航海葡萄酒”！ 感到焦虑抑郁了，来一瓶“航海葡萄酒”！ 值夜班精神不振，也来一瓶航海葡萄酒！ 这种饮料就是这么神奇，不仅大大减轻了水手们的痛苦，而且让海军和航运公司的舰船在执行任务时的效率迅速提升！ 这次三艘飞剪船上面就拉了一大批航海系列葡萄酒，其中有一半是专门用来供应西太平洋舰队，另一半则作为高价酒类，准备运往各个码头卖给水手们。 李翼翔和米娜作为九百家族的成员，自然知道这种神奇的航海葡萄酒有一定成瘾风险，但是他们下船后，都出现一些“晕陆症”的表现，为了能够好好休息，睡个好觉，也只好小心翼翼地打开一瓶高级“航海葡萄酒”，小口酌着，缓解自己的症状。 “……白叔叔他真是个天才！我感觉自己好多了！完全没有晕乎乎的感觉了！”米娜喝了半杯葡萄酒后，突然眼前一亮地说道。 “……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喝得有点多。”李翼翔见状皱了皱眉，拿走对方手里剩余的半杯葡萄酒，摇头道：“你不能再喝了，这东西会上瘾的，最好小心点！” 米娜眼神盯着那半杯葡萄酒，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道：“……嗯！你说的对！我可不想被我爸关进家里强制戒酒！你快把它拿走吧！” 李翼翔依言，拿着剩余的半瓶酒锁进柜子里，然后向坐在沙发上欣赏着窗外黄浦江景色的女孩问道：“我要去旁边新洲银行兑换一些纸币现金和银元，你要跟我去吗？” 米娜展颜笑道：“当然！顺便……再陪我去《新闻报》上海分社看看吧！我的专题报道也需要人帮忙！” 就冲这个笑容，李翼翔觉得自己这两个月的海上之苦就没白吃，他戴上礼帽，拿起钢制手杖，对女孩伸出了右手—— “那还等什么？我的公主，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咯咯！小李子，你跟谁学的这套？……不过我喜欢！” 米娜笑嘻嘻地说完，摆出矜持淑女的姿态，轻轻把手搭了上去。 上海租借地的外滩大街，从1#到32#都是各种水泥混凝土大楼。 市政委员会大楼、商品交易所、海关分局、税务总局、独立审判法庭、东华保险集团、东华邮政大楼、济州银行分行、联合钢铁公司办事处、新洲银行分行等机构和大公司占据了最好的位置。 这些大楼的建筑风格则大都是类似新古典主义风格，也就是由罗马柱、壁柱，腰线和脚线等等元素装饰的混凝土大楼。 之所以选择这个风格，当然是潘学忠和钱观廷的审美取向和恶趣味了，本土那种方方正正如同赫鲁晓夫楼一样的水泥盒子，他们俩都看不上，但是要学大明的木质建筑……那纯粹是自讨苦吃！ 而且如果建筑风格趋近于大明，那在里面办公的人员的思维也必然会慢慢趋近于大明，而大明三纲五常耻于言利的那套……还搞个屁商业啊！ 自至于搞个不伦不类的硬在混凝土大厦里加入大明建筑元素……又没有魔都那个味儿，所以两人干脆就直接使用类似英国佬的新古典主义，反正到时候在外墙上多刻一些山海经和盘古经里的神话故事浮雕什么的，也可以算成是东华自己的风格了…… “……到了！新洲银行上海分行！” 两人离开酒店几百米，就来到了外滩大街16#的新洲银行上海分行大楼。 这是一栋四层建筑，外面是高耸的仿罗马立柱，但是柱子下面的却是一只只玄龟，银行门口右边还立着两只貔貅……好像很有华夏特色。 “……先生！女士！请问要办理什么业务？我是新洲银行上海分行大堂业务经理吴登连，这是我的工牌！” 李翼翔刚刚谢过门童，拉着米娜走进地砖反光的银行大厅，一名身穿深灰色马甲和白衬衫，留着背头的男人见到两人的打扮，顿时眼前一亮，马上主动迎了上来，然后展示自己马甲右胸前夹着的一个硬纸卡片。 第336章 罪犯乐园(4k) 作为一个沉迷科研（躺平）的东华本土议二代兼富二代，李翼翔虽然跟银行打的交道比较少，但是基本的流程还是非常清楚的。 毕竟每个月他的母亲大人都会给他的银行账户打钱，新洲银行温堡工业区银行每周也都会安排专人（通常是美女）到研究所给他送现金。 这一来二去的，银行内部的事情，他躺着听了不少，也算半个行家了。 吴登连客气热情但又不显得谄媚的态度让他很舒服，于是他轻车熟路地取出一张身份证明卡和一本银行存折密码册，递给了对方。 “……吴经理你好，我叫李翼翔，麻烦帮我办一张可以随时兑换的支票本，然后再取五百元纸币，一百块银元，纸币要小面额的。” “好的，李先生！请稍等……我们这边需要核验一下密码，抱歉！麻烦您和这位小姐去楼上贵宾室休息一下……三分钟！我三分钟后就回来！” 吴登连接过用胶带做了防水保护的身份卡，只是看了一眼，就瞳孔一缩，连忙客气地招呼一名白衬衫女职员接待两人。 “……采薇！快招待两位客户去二楼贵宾室饮茶！” “好的，两位先生和女士……请跟我来吧！”那名叫采薇的年轻女职员只有二十岁出头，五官只是秀气，但是笑起来很甜，有一种小家碧玉的感觉，尤其是嗓音清脆如同百灵鸟一般，让人听之不禁心生好感， 李翼翔和米娜自无不可，迈步跟她上了二楼。 他们在本土的时候去银行办业务，也都是在贵宾室或者二楼包间，基本没有在大厅柜台办过业务……敢让大储户金主在大厅柜台办业务，哪怕是新洲银行的分行经理，也只会落得一个不称职的评价。 东华本土的银行业发展到现在，竞争已经非常非常激烈了，即便是新洲银行、工业银行，农业银行和大西洋银行这本土四大银行，面对金山银行，邮政银行和石油银行的冲击，也要小心应对，不然储户（尤其是九百家族）大量流失，说不定直接就是信誉大失，从此一蹶不振。 而从两年前开始，议会的权威确立，执委会不到万不得已，也不可能像之前那样随意地干涉银行的具体业务。 这边三人刚上楼，吴登连明显区别对待的态度，却让大厅里一个正在柜台办理汇款业务的中年人很不满。 此人身材中等，肤色黝黑满脸横肉，却身穿名贵的玄色绸缎员外服，活像一个抢劫了某个富商的强盗，在他身后还有两个跟班，一高一瘦，都是一副随从打扮。 “……这白面相公是甚来头？怎地能单独招待！老子在你们这银行票号存了整整一千两银子……难道也没有资格去二楼贵宾室吗？” 黑脸中年人站起来，一拍柜台，瞪着眼睛，气愤地看向吴登连。 大厅角落，五个身穿黑色制服的安保员见状立刻警觉站了起来，纷纷从腰间抽出了左轮手枪。 而大厅里其它办理业务的人则明智地让出位置，躲在一旁准备看戏…… 这三个家伙一定是刚来上海滩的土包子，敢在东华人的银行里闹事，这是嫌弃自己的骨头松啊！ “……没事！” 吴登连看了看三人的打扮，觉得他们身上没有武器，就对安保队长挥挥手，然后朝那黑脸中年人平静解释道： “……这位客户，首先，根据我行的规定，只有在本行存款一万东华元或者持有等价债券理财产品和股票的客户，才能申请成为我行的白银会员，并享受专有贵宾室招待，您的一千两银子大约只相当于七千九百东华元，所以没有达到标准。 另外……” 他指了指楼上，一脸严肃道：“请注意你的言辞！你刚才的话已经冒犯了那位来自本土的本行贵宾，而我有义务把这里发生的一切转告给他，如果他不接受你的道歉……我会向法庭作证你刚刚出言诽谤！ 友善提醒你，诽谤罪的最高刑罚是三年监禁！” 吴登连说完，黑脸中年还没说话，不远处看热闹的几个人都乐了，纷纷嘲讽出声。 “这黢黑的傻鸟……在大明地界横惯了，居然横到东人头上了！我猜那东华公子肯定来头不小，不然银行的经理不可能这样！”其中一名穿着东华装的看客嗤笑道。 “啧啧！上回在东华人地头闹事的人，好像是个大明的举人，他啥也不懂，还抠门，连个懂东华法律的状师也不请，结果自家通房丫头直接向巡警局举报他重婚……现在都蹲了半年大牢了！ 这黑炭头多半也跑不掉！” 还有人幸灾乐祸地猜测黑脸中年人的下场。 其中一个满脸油光的男人的关注重点显然不在这上面，他看向楼梯的方向，舔着嘴唇道：“……你们管这傻的作甚？刚才那东华女子，才是我见犹怜的人间绝色啊！可惜啊！可惜！不能一亲……” 这色批没说完，就被一旁眼疾手快的同伴死死捂住了嘴，同时低声喝道：“狗才！休要连累我等！” 而黑脸中年人此时听到这些议论，也意识到自己的逞口舌之快惹了不能惹的人，他脸色变了几次，最终不得不咬咬牙，摆出一副卑微的笑脸，从怀里摸出几锭白银，悄悄塞给吴登连， “这位经理……在下，在下就是一粗人！嘴贱惯了，初到贵地，绝无冒犯那位东华贵人的意思……还请您代我美言几句，美言几句啊！” 吴登连低头瞥了一眼那几锭银子，后退一处躲开了，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先生，你知道试图行.贿会被判几年吗？三年起步！ ……我会上去跟那位贵人说明你的歉意，但他是不是接受，我就不能控制了。” 黑脸中年一开始见对方不收银子，脸色阴沉，就要目露凶光，但听到最后脸色由阴转晴，连忙抱拳致谢。 吴登连摆摆手，对那名安保队长点点头，让对方看住三人，就转身去柜台后的办公室里验证证件和存折的真伪去了。 他刚才之所以那么做，是因为这张存折上，赫然印有代表着新洲银行白金级大客户的徽记！ 这意味着对方账户里至少存有一百万东华元的现金……而且几乎百分百来自东华立.国的九百家族！ 对此，吴登连倒是没有太过吃惊，从首先李翼翔两人在衣着气质上就完全不像明人归化民或者殷人，其次，外面还有两个身穿太平洋酒店制服的仆人在银行门口等候，能住得起太平洋酒店的人，当然也是东华最有权势最富有的那批人。 李翼翔的存折当然是真的，经过几次密码比对后，吴登连很快就确定了这一点，把纸币和银币送上楼时，他也顺便提了一下刚才大堂发生的事情。 结果不出他的预料，李翼翔没有计较这件小事，他又不是那种嚣张跋扈的二世祖，没有动辄发飙的习惯。 很快，这场小小的插曲因为黑脸中年人的认怂道歉而结束，让围观看热闹的家伙们好一阵失望。 不过黑脸中年人才不管这些人的取笑呢，他存完钱，立刻就带着两个手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银行。 三人一连跑了三四条街，又叫来一辆人力三轮车，跑到北面租借地边缘仁义路的一座联排小院，才稍微松了口气。 “……**的！真是不走点子！碰上这种倒霉事！山哥！要不要我回头蹲一蹲那个小子……然后再当那小子的面，办了那细皮嫩肉的小娘皮！狠狠出这口恶气！” 三人刚走进这座联排小院，其中一个小弟立刻愤愤不平道。 “……给老子闭嘴！你**想找死吗？” 名叫山哥的黑脸男人闻言瞬间暴怒，抄起院子里的一根扁担，就朝着小弟的身上全力招呼，打得这个比他还高一头的小弟抱头满院子乱窜！ “……山哥！山哥！莫打了！莫打了！我知道……我知道错了！！” “山哥！山哥！别打了！隔墙有耳！隔墙有耳啊！！”另一个小弟见状连忙抱住山哥，劝了好一阵，才让他消气。 “……哼！没有眼色的东西！” 山哥气喘吁吁地丢下扁担，然后对瘫坐坐在地上的小弟骂道：“你这没脑子的憨货……你可知道，我三人刚刚险些就没命了吗？ 要不是老子果断低头做小，哄好了那小子，现在咱们仨早就被那些银行的枪手打成筛子了！ 老子看得分明……那个银行经理……刚刚真的对咱们动了杀心啊！” 山哥说这话的时候，仍然心有余悸，刚才实在太险了……他觉得当初在天目山落草，和对头火并时，处境也没有刚才那么凶险！ 毕竟大股山贼最多有一两杆当成宝贝似的鸟铳，主要还是用弓箭和大刀之类的武器，可这东华上海租借地之内，却随处可见精良的各种长短火器，连火炮都算不稀奇……他们所在的租借地边缘的分隔铁丝网，每隔上百米，就有一处炮垒，里面就有东华人的火炮！ 那种银行护卫使用的连发手铳，山哥更清楚其恐怖的威力……半个月前他们刚刚到上海，就见过东华的巡警队在苦力街，用这种连发手铳打死了两个正在抢劫店铺的家伙！ 那俩倒霉鬼浑身血窟窿死不瞑目的样子，已经深深印入了他的脑海！ 从那个时候起，山哥就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在东华人的地盘上重操旧业，否则下场一定很惨！ 只是他没想到，在东华人的地界上，银子居然这么不经花！ 本来这次他这次从杭州府过来，随身带了九百两银子和少量珠宝首饰和黄金——都是他过去几年当山大王时截道所得，没想到单单这一处东华地盘上不到千尺，连水井都没有的小院子，就花了他足足三百两银子！ 换做杭州府，这些钱都可以买到一座二进的大宅子了！十几岁的丫鬟都能买四五个了！ 但最后山哥还是咬牙从那什么腾达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手里，买下了这座小院当做落脚点。 经过之前的变故，天目山已经回不去了，他也上了大明朝廷的通缉捕拿名单，唯有这东华的地盘上，大明的王法还管不到，相对安全一些。 可是坐吃山空没有其他的营生，也不是长久之计，好在天无绝人之路，他装作茶叶商人和邻居街坊们套近乎时，意外得知可以去东华人的钱庄票号存银子，每年能有百一的利息，要是买什么理财产品，那利息能到每年百四，甚至百五！ 一千两银子每年就是四十两、五十两！ 这可是几十两银子！ 在杭州府那等繁华地界，也能痛快生活一二年了！ 也正是受到这份高额利息的诱惑，他才带着两人去银行存钱，结果想到以后可以吃利息舒舒服服地生活，有些得意忘形没把住嘴上的门，差点给自己惹出了大祸！ 山哥坐在门槛上思考的时候，刚才拦着他的那个小弟已经从屋内取出一瓶跌打药酒。丢给了挨打的那个大个子，然后才凑到山哥面前，小声问道： “……山哥！咱们得罪了那个经理，你刚才为啥还要把银子存在那里啊！ 万一那吃人不吐骨头的黑了咱们的银子……到时候咱们找谁说理啊？” 山哥闻言，吐了一口唾沫，摸了摸脚下的水泥门槛，脸色阴沉地道：“……小武你说得没错，东华人确实吃人不吐骨头！这个破院子就坑了老子三百两银子！ 但大明官府的那些老爷……他们就不吃人了吗？ 哼！这次要不是老子带你们跑的快，王胡子能把咱们全都送去见阎王！ 王胡子那畜生背后是谁？ 还不是杭州府和应天府的那些老爷！ 他们想借着围剿王胡子的名头，向朝廷要钱要权……咱们是倒霉撞上了这档子事，差一点成了稀里糊涂的冤死鬼！” 小武点点头，但还有些迷糊，追问道：“那山哥你为啥一定要来这松江府东华人的地盘上？这里的规矩太多了，一点也不自在……” 山哥摇摇头，从怀里摸出新鲜的存折，冷冷道：“……小武你还记得去年跟富源镖局的刘铁手来找我们吗？ 那王.八蛋想让我帮他劫一批洪州府的镖……他想吃了这一回，然后躲到这东华租借地享福，现在租借地里应该有不少这种人。 大明的王法管不到这里，只要入了东华人的民籍，只要是东华人的地盘都可去得！ 辽东、济州、东番岛、岭南、甚至万里之外的东华本土……可惜那王八蛋时运差太多，最后还是泻了汤……” 山哥感慨一声，掂了掂手上轻飘飘的存折，也不知道是说给小武，还是说给自己：“……我算是看明白了，像咱们这种人，总归是要让人吃的，不是被大明的老爷吃，就是被东华人吃，不如找个更愿意守规矩的！ 起码在东华人的地盘上，这手中的银子，还更有保障些啊！” 第337章 买办和惊变(4k) “山哥……” 小武还想说什么，门口就传来了一阵砰砰砰的叫门声。 “……开门！快开门！巡警局的！我知道里面有人！” 山哥猛地跳起来，下意识就认为自己等人被跟踪，转身就到屋内就翻出床下的环首刀，不过他刚把原来吃饭的家伙拿在手上，就愣在了原地……自己这破玩意儿，哪有人家巡警的连发手铳快？ 还没等劈砍过去，怕是身上就长满窟窿眼了吧？ 而且就算跑出去又能怎样？ 东华人在上海滩里驻了好几千火枪兵，周围又都是铁丝网，根本不跑掉啊！ “……怎么办啊？山哥！和他们拼了吗？” 小武和高个子也慌忙翻出自己的武器，小武手上是一把苗刀，高个子是一根大铁棒。 “……还**能怎么办？”山哥重重叹一声，丢下手上的武器，“希望刘铁手说得都是真的吧！……要是东华人也恁般黑，咱哥几个也只能认命了！ ……小武，你过去开门！” 小武闻言，再听门外的催促声，心里一颤，哆嗦道：“……山……山哥，会不会，会不会……” “有甚好怕的！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快去开门！说不定不是来找我们麻烦的！”山哥见他害怕的样子，瞪着眼命令道。 “……哎！”小武没办法，只好咽了口吐沫，苦着脸磨磨蹭蹭去提开了门。 “……怎么这么久才开门？干什么去了！” 门外是两个身穿黑色制服的巡警，一个三十来岁，一个二十出头。 领头的中年巡警看到满头大汗只开了一道门缝的小武，不满地呵斥一句，然后就推门走进了院子，看到慢慢迎上前的山哥，公事公办地拿出一本名册，念道： “……正义路二街168号的住户，杭州府人士……陈镇山是吧？” 见两人没有拿人的意思，山哥长松了口气，忙弯腰陪笑道：“对对对！……巡警老爷！就是我！这院子我刚买半个月，还没有去警署拜访孝敬……” “行了！”中年巡警不耐烦地抬手制止了他继续往下说，然后从腰间的小皮兜里取出一张纸卡，递过去问道：“……陈镇山，我听街道的老江说，你原本是杭州府的茶商？” 山哥听到问题心里一紧，连忙答道：“是……小人之前确实做些茶叶买卖，不过半年前得罪了家乡的大户人家，所以才不得已到了贵地讨生活……您看，小人今天才刚去银行存了钱！” 他害怕自己身份暴露，连忙向对方展示自己的银行存折。 看到是新洲银行的存折，中年巡警语气放缓了一些，点点头，又问道：“嗯……这么说，你不打算做茶叶生意了？” 说完他回答，就对年轻吩咐道： “算了！我把邀请函给你……虎子，你拿一份商业局邀请函和资料给他。” “是！” 山哥疑惑地从那年轻巡警手中接过几本宣传册子，就听那中年巡警解释道：“……这是上面发下来的，说要搞什么商业促进会，扶持茶叶生丝还有其他货品的经销商，我可以去看看，三天后的上午八点，就在商品交易所…… 听说银行会给愿意做事的商人优惠贷款，还可以加快入籍的速度，这是个好机会，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你自己的了！ 听懂了吗？ 听懂我们就走了！ 虎子！走！快点去下一家……上午还有三家要跑呢！ **的！商业局的破事凭啥让咱们干？日！” 直到两个巡警走了好一会儿，愣在原地的山哥才彻底放松了下来，他又拿着那几本小册子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因为好多东华词汇他不明白意思，感觉一头雾水，但对方最后那句可以加快入籍的话，却让他很是心动。 浙江到处都是茶庄，他也认识一些人，想买到几百担茶叶根本不是问题！ 之前他只是听刘铁手东拉西扯说了一些关于东华人的情况，知道东华人是前宋后人，还在海外建立的一个什么共和国，但东华没有姓赵的皇帝，而是九百家族轮流选出老大，平时国家大事也都是大家商量着来，因为苦寒之地所以工匠和军队都厉害…… 刘铁手想吃了东家的镖，然后躲进东华人的地盘享福，主要是因为东华人很看重对入籍民人的保护，只要拿到东华人的民人身份，就能得到东华军队的保护……这点山哥是不太信的，但是能挡住大明朝廷的通缉，确实是真的！ 而且刘铁手还说东华本土物产丰富，地广人稀，什么野牛海豹海牛之类的牲畜到处都是，东华人肉都吃腻了，杀完这些畜生肉直接丢掉，只取油脂做肥皂！ 山哥当时的想法就是以后一定要亲自去东华本土，看看他们是不是真的这么糟蹋肉！ …… 由于江南本土商人的抵制，到天启七年二月初，上海商品交易所的生丝足足涨了两倍！茶叶和棉花价格涨了七成！出口到欧洲的瓷器也涨了五成左右！ 为了缓解原材料商品短缺带来的压力，东江管委会、东宁管委会、上海市政委员会和五家本土银行，十二家东华大型制造企业和贸易商在去年底联合起来，以上海租借地为主要基地，大力扶持大明本土的上游商品采购批发商……也就是买办商人，很快就起到了一定的效果。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在高额利润的刺激下，一大批被许诺高额利益的买办商人，借用自己熟悉大明内部情况的优势和关系网，迅速从丝农茶农甚至中小商人手中高价买入生丝茶叶和棉花等大宗商品，然后运往上海租借地的商品交易所仓库，大大充实了上海商品交易所的货源。 而这些原材料很快就会从上海运往辽东和东宁岛，两地的工厂随后会把它们加工成真正的高利润商品——比如印花棉布、丝绸布料和成衣、包装精美的品牌茶叶等，最后再高价卖给荷兰英国和葡萄牙的商人。 这些欧洲奸商肯高价收购，当然也没有吃亏，只要他们把这些“东华货”运到阿姆斯特丹伦敦和里斯本，就能最少加价一倍转卖给欧洲的贵族富商和富裕市民！ 严格来说，这条贸易链条上至少有三分之一利润提被他们赚了去……但如今欧洲人掌握了东亚和欧洲之间的主要航路，这是他们在过去两百年里不断冒险开拓出来的财富之路，哪怕是强大的东华海军，一时半会也无法直接打通这条航路。 总之，投靠东华人的买办商人们为了一己之私出卖同行的无耻行径，彻底惹恼了江南商业垄断联盟和他们背后江南士绅官.僚集团！ 江南各地针对东华买办商队的土匪袭击越来越多，甚至有的大买办居然在应天府的家里被强盗杀害！ 而因为这些买办商人都入籍了东华，潘学忠和钱观廷不得不让海关太监出面，向大明南直隶方面表示抗议，但后者却反过来表示东华商人大量入境大明，扰乱大明的商贸，已经违背了约定，他们一定会上奏朝廷，要求废除之前的协议！ 然而就在江南局势越来越紧张的关头，来自北方的一条爆炸性新闻，终于在天启七年的二月初二传到了上海滩。 “……本报记者林洛一月二十日京城消息，天启六年十一月初，后金余部数万人在新任大汗黄台吉的率领下，千里奔袭察哈尔的蒙古虎墩兔汗林丹巴图尔，苦战两日，大胜之！ 察哈尔部大部归附后金，林丹巴图尔率残余千骑逃往西域！ 十二月，后金全取河套地区，始犯榆夏宣代等地，劫掠甚多。 十二月下旬，后金起数万骑兵猛攻榆林关墙，因内应作乱，破之，总兵侯良柱仅以身逃！ 三边总督乔应甲遂急令三镇边军应战，但远水不解近渴，后金月余时间便攻占陕西十六座城池，兵临西安城下！ 昨日大明朝廷已命辽东巡抚袁崇焕，领两万火器新军驰援陕西……” 潘学忠读完手中的《东华日报》，抬头看向来人，皱眉道：“……看来大明的这一劫还没有过去啊！ 高司令都把八旗兵赶到蒙古了，还能让他们恢复过来……黄台吉也确实是个厉害人物！” 蒋安放下茶杯，摇了摇头，“……后金和漠南蒙古本来就是亲戚，林丹汗打仗的手艺又不行，黄台吉打跑了他，蒙古人自然愿意追随强者…… 有漠南的蒙古人加盟，后金就从努尔哈赤死后的不利局面大大缓解，再加上黄台吉这个人的手段，大明这回……恐怕有危险了！” 潘学忠不解道：“……大明不是练了两三万火器新军吗？就算不能取胜，击退后金应该没问题吧？” “这个还真不好说！”蒋安耸耸肩，表情有些无奈，“大明的火器新军的确装备了火绳枪和少量火炮，但他们的组织度……只能勉强执行三段射击战术，要是有大批骑兵突破了他们的阵型，恐怕也要直接溃散！ 黄台吉现在就指望一场对大明的胜利，帮他稳定内部了，这次肯定会全力以赴不惜代价地打！ 再加上指挥这支新军的不是火器新军的组织者熊廷弼，而是袁崇焕……打败仗的概率就更高了！” 潘学忠点点头，问道：“那严老大和楚司令是什么意见？他们让你来上海，肯定不仅仅是让你帮忙送信吧？” 蒋安苦笑道：“他们的意见就是等！等袁崇焕和黄台吉打出一个结果来！ 本来我们和明朝关系比较微妙，天启和魏忠贤一直惦记着要回辽东，江南的士绅商人又跟我们打商战，现在黄台吉入侵，倒是让这些问题可以暂时搁置起来…… 等他们打完，不管是后金大胜，还是打个平手，在西北虎视眈眈的后金，都会成为大明朝廷的最大敌人！ 咱们到时候就卖武器和给他们贷款维持局面就行了……至于我嘛！” 他一边从口袋里取出一份任命书递过去，一边说道，“辽东现在没什么仗要打，北面的蒙古人和海西女真部落武器不行，没啥战斗力，用武装民兵都能收拾了，所以严司令他们想让我过来，帮你们找找欧洲人的麻烦！” 潘学忠接过任命书一看，惊讶道：“……咦？楚司令舍得把你让给我们海军啦？” 蒋安点了下头，开玩笑道：“怎么？潘司令你不欢迎我吗？” 潘学忠夸张站起身，大笑道：“怎么可能？我和黄司令那是求贤若渴啊！我还发愁这回要远征马尼拉，正好缺一个拥有大兵团指挥经验的将领……你真是我的及时雨啊！” 他说完，收起笑意，正式地抬起右手敬礼道：“蒋安同志！我代表西太平洋舰队，非常欢迎你加入光荣的共和国海军！” …… 时间来到天启七年的三月初六，正是初春生机勃勃万物竞发的好时节。 今天一大早，京城里达官贵人的公子小姐们，就成群结队地乘坐昂贵奢华的东华四轮马车，来到了南苑野炊烤肉，享受大好的春光。 这种踏春郊游的活动古已有之，只不过随着东华人的各种饮食和文化传入大明，这些纨绔子弟们又加入了携美同游吃烧烤的新项目而已。 值得一提的是，今天跟这群纨绔子弟一起去南苑郊游的，还有李翼翔和米娜这对东华青年男女，而且他们两个正坐在英国公世子张世泽的豪华马车内。 “……李贤弟！米小妹！为兄这辆银光琉璃车，比之东华本土的马车如何？ 此车乃是为兄专门找复兴港的永久马车公司定做而成，虽仅有四马拉动，车厢却十分宽阔，坐卧其间，几如屋舍！ 不过这都没甚了不起，最令为兄满意的一点，是为兄花了两千两银子，就令那马车公司承诺不再造此型马车……也就是说，你我三人此刻乘坐的，便是世间仅此一辆的马车啊！” 车厢里，一身白色世子常服，腰配香囊玉佩，手里还拿着东瀛折扇的张世泽，满脸得意地看向坐在对面软榻上的李翼翔和米娜两人。 尤其是米娜这个东华女子，更是让张世泽目光流连，不肯挪开。 若不是李翼翔就在一旁，且此女出身东高门，连他老子也不愿招惹，否则张世泽早就想尽办法一亲芳泽了！ “张兄豪爽！小弟佩服！！” 李翼翔做出一副吃惊的表情，冲着这骚包的贵公子抱了下拳，然后才摇头道：“……不过要是真比起来，张兄这马车……不是我故意贬低，复兴港的马车公司技术确实底蕴差了些，这车的减震弹片虽然和本土一样，但是配置不太合理，要比我在本土坐的马车颠簸了一些。 另外，为了巨大车厢面积，马车应该使用了特制的轴承，但是轴距过大，导致马车不太灵活，而且浪费了马力，速度也慢了不少……” 李翼翔说到这里，故意不去看对方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又指了指对方身边两个低眉顺眼为他捏肩捶腿的美貌婢女，淡淡笑道：“不过在享受这方面，我却是远远不如张兄你了！ 我如果敢在本土让两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做这种事……我父母肯定让我屁股开花！说不定还要上法庭受审！” 张世泽闻言，脸色这才缓和下来，只当对方是在夸自己，他又看了看一旁秀眉蹙起来的米娜，心念一动，故作潇洒地笑道：“……贤弟你说笑了！两个婢女而已，为兄等下送你几个又何妨？ 改日到府上，我让她们排成一排，任凭贤弟挑选！” 第338章 大明:穷人的地狱(4k) “……真是太过分了！！” 车厢里的米娜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她怒斥道：“……你们怎么能拿人当东西送来送去呢？这是犯罪！！” 张世泽被骂得一愣，感觉有些莫名其妙，家贫者自卖为奴，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吗？ 自己家心善灾年多买了好多婢女，让她们有口吃食不至于饿死，怎么还有错了？ 他看着气鼓鼓瞪着自己的米娜……转念想到自己曾经看过的那几本“东学典籍”，顿时明白了过来。 这小妮子是东华贵女，而东华国严禁畜养奴婢，东华的国教盘古道还说什么盘古之下人人平等，每个人都有不可剥夺的种种权利……这真是天大的谬论！ 圣人有云，“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讲的是君臣父子各安其位，不可逾越！ 先汉时又有公羊儒提出“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的伦序纲常，此乃人异于禽兽之所在！ 君和臣之间怎么能平等？ 父和子之间还说什么独立人格和权利？ 真真是禽兽之言！ 张世泽虽然有些纨绔，但毕竟是正经的英国公世子，从小接受的是严格的儒家教育，所以他喜欢东华的新鲜玩意儿的同时，对东华人的那些典籍，心里是很不屑的，认为东华人在海外已经丢了儒家正统，堕入蛮夷了！ 哪怕抛开圣人名教子弟的身份，东华人主张的平等自由之类的理念，也让他很是不喜……小爷我祖上是大明开国元勋，理当世世代代享受富贵，怎么可能与贩夫走卒市井乞丐平等？ 不过，他也不愿意轻易得罪米娜，京城里谁不知道东华人和九千岁关系密切，万一这妮子的长辈在东华势力深厚……在张世泽看来这几乎是肯定的，能让那东华大使李仁军亲自接待，还安排使馆卫队充当两人护卫，定是身份非凡，就算不能交好，也不必恶了对方。 “……米小妹，你实在是误会为兄了！” 张世泽一收折扇，随意地用另一端挑起正在给自己捶腿的婢女的下巴，无辜地道：“为兄可从来没有强迫她们任何一个人！ 就拿此女举例……” 他低头看向自己腿边只有十三四岁的婢女，掂了掂手上的折扇，笑道：“……此女名叫惜梅，若不是我张家当年买了她，她就只能跟着她爹要饭！ 最后的下场无非是饿死，或者去皮肉风月之地接客……或是委身某个市井之徒。 惜梅，我且问你！ 你是愿意跟着本世子做婢女，还是想回到你爹身旁要饭啊？” 米娜也紧张地看着这个小姑娘，生怕她说出自己不想听到的话，而一旁的李翼翔看出了张世泽背后的用心，不禁心里一叹……这大明，真他么是个黑屋子啊！ 惜梅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在后世可能刚刚上初中，但在残酷生活的捶打下，已经被动地掌握了察言观色的技能，她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柔柔答道：“奴……奴自是愿意侍奉世子爷左右的……” “你！你怎么……” 米娜怒其不争地想说什么，胳膊却被李翼翔拉住，只见后者微微摇头，然后对张世泽道：“张兄，娜娜她刚从学校毕业不久，还不懂得世事艰辛…….我替她向你道歉。 我曾经在某本书上看过这样一句话，【每当你想要批评任何人的时候，你就记住，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并不是个个都有过你拥有的那些优越条件！】 娜娜，这句话我也要送给你！ 张兄他……其实也有他的难处！” 面对米娜不解的眼神，李翼翔暗中朝惜梅的身上使了一个眼色，米娜微微一怔，只得低头不语。 张世泽摇了摇折扇，无所谓地笑道：“……无妨无妨，不知者无怪！ 贤弟适才所言，出自何书啊？听起来却是有一番道理！” 李翼翔打了个哈哈，“一本才子佳人的画本小说罢了！故事平平无奇，名字早就不记得了……” …… 很快，十几辆各色马车到达南苑的南海子，李翼翔借故准备钓鱼，便拉着米娜和张世泽告别，与后车的四名保镖汇合。 “……我说，你刚才为什么不出面把那两个女孩子要过来啊？我看张世泽的样子，你只要开口，他肯定会答应的！” 刚刚走远，米娜就拉着李翼翔，不解地问道。 “这次救了两个，下回遇到卖儿卖女的，咱们还救不救？”李翼翔直视着她的眼睛，“只要大明还是这个世道，像惜梅那样的女孩就不会少！ 我们救不过来的！” 米娜眼睛微微发红，揉着连衣裙的裙摆，低声道：“可是……能救一个是一个啊！她们年纪这么小，还是上学的年纪呢！” “没那么简单的！” 李翼翔摇头道：“首先，我收了人家的礼物，就欠了他人情，如果他回头让我帮他代购武器，我答应还是不答应？ 再说了，我们这次来京城，本来就属于半旅游半公务的性质，还是别给李叔叔添麻烦了！ 大明现在和后金在陕西打仗，他也忙得焦头烂额的。” 米娜本身的性格虽然比较独立，但并不是特别强势，她是能够体谅他人的，所以她想通了以后，也只好无奈地点点头，不再坚持。 之前在上海滩的见闻，虽然让她长了很多见识，也接触过许多大明的各色人士，但上海滩的秩序，毕竟是被东华外部力量改造过的。 哪怕仍旧有些阴暗角落，比如工地附近的民工贫民区和靠近码头的红灯区，但是总归有巡警和教会的人努力维持秩序，打击罪恶的和恶习，还算保持了一份现代生活的模样。 然而在大明帝国的京师短短的一周时间，却让米娜这个一直生活在“现代”的女孩，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黑暗旧社会！ 从通州下船，在来京城的路上，她就在马车窗外看到路旁遍地乞丐和蓬头垢面的百姓，因为不忍心看到小孩子饿肚子的模样，就自掏腰包，让护送他们的卫队长买了几百斤的白米沿途发给乞丐…… “……米记者！在下知道您是好心，但这些米……根本吃不进他们肚子里的！” 名叫杜克的卫队长知道内情，劝道：“通州到京城这一片都有乞丐头和恶霸管着，除非我们亲自架锅施粥，亲眼看着乞丐们吃下去，否则没等他们煮熟粥，这些米就得被抢走！ 与其发白米，不如直接去路边的炊饼店买几百个玉米馍馍，遇到人就发一个，好歹能吃进去填饱肚子！” “……玉米馍馍？现在大明也开始种玉米了吗？”米娜坐在马车上，好奇地看着骑马在前面的中年卫队长。 杜克点点头，感慨道：“种了好几年了，玉米真是个好东西啊！虽然不咋好吃，但产量高，耐旱，玉米杆还能喂牲畜！ 这几年北直隶这里不少穷苦人家，就是靠着玉米面挺过了青黄不接的时候。” 米娜想了想，不解道：那为什么我们一路上还能看到这么多乞丐，他们为什么不种玉米吃呢？” 杜克嘴角一抽，看了眼这位天真烂漫的东华贵族少女，苦笑着摇头道：“还能为啥？连自己的地都没有，怎么种玉米？ 就算弄到种子种出来了，秋收的时候地主一来，这些就都是人家的！说不定还要倒欠地主的！ 这大明朝的规矩，就是为难穷苦人的！ 越是穷，就越要纳粮交钱，交不起粮，借印子钱，卖儿卖女也要给朝廷交上！ 你看那些跪在地上拖家带口要饭的……原本其实都是有些积蓄的人家，没有积蓄也讨不到老婆，生不出娃娃！ 可就是被大明朝的贪.官.污.吏和士绅给生生逼得变成了乞丐！ 对穷苦人来说，这大明朝，就是十八层地狱！活着还不如死了痛快！” 杜克的话，第一次打碎了米娜对大明的幻想，她在本土上大学的时候认为大明即便有皇帝有贵族士绅，但还是一个文明古国，而到上海租借地待了两个多月，亲自接触过明朝的士大夫群体后，她虽然对他们的虚伪有些失望，却还没有绝望。 现在得知天子脚下的士绅官吏，居然都残忍到连一点口粮都不给穷人留……突然有些理解李自成为什么能够攻破北京城了！ 有这样泯灭良知的士绅地主群体，农民能不造反吗？ 不过在回去的路上，李毅翔得知她的想法后，却给出了另外角度的解释。 “……大明朝的地主，其实可以看做经营土地的农业资本家，而想要在竞争中不被淘汰，他们只能努力适应竞争的规则。 努力让子弟考科举获得特权和政.治上的庇护，是为了获得竞争优势， 保持对佃户和弱者的残忍……也是一种竞争优势！ 没办法，大明朝的规则就是这样，不够残忍黑心的地主，早就被淘汰了！ 导致大明变成这样的，主要原因不是残忍的地主群体，而是制定规矩的大明朝廷本身！ 在一个没有官位就没有安全感的社会，在一个特权横行的社会，在一个法律沦为一纸空文的社会，怎么能指望占据强势地位的地主拥有良知呢？ 不可能的！ 大明朝又不是他们的，他们只是侥幸钻漏洞的蛀虫而已！ 倾尽全力加入其中薅羊毛，才是理性人会做出的选择。” …… 下午三点。 李翼翔米娜两人乘坐使馆的马车，回到了京城的十王府胡同。 这里就是东华驻大明使馆所在，当然，对外这里的官方称呼一直是东华朝贡馆，不过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大明和东华人的关系，除了几个酸儒，也没人会真把东华人当成大明的朝贡国。 开什么玩笑，大明朝周围的海洋基本被东华人控制，陆地上除了辽东，还有五个掌管着千万两白银的海关和商业租借地在东华人控制之下，这算哪门子的朝贡国？ 大明朝廷被东华人捏住了命脉才是真的！ 这些年不是没有有识之士大声疾呼要警惕东华人，还有御史冒死上奏天启皇帝，希望朝廷立刻收回辽东和五个海关租借地，然后大力发展大明的水师，扞卫海疆。 道理是不错的，但天启还是将奏书留中不发，然后将这名御史踢到地方做官，以平息事态。 魏忠贤为了保护东华使馆的安全，甚至还派大量锦衣卫在十王府胡同驻守。 实际上天启皇帝和魏忠贤也明白东华人的潜在威胁，但他们却有不得不妥协的理由。 主要原因，自然还是银子！ 在天启七年之前，后金虽然退往蒙古，但这并不意味着大明朝廷的财政就宽裕起来了，事实上接踵而来的就是陕西山西甘肃连续几年的大旱！ 大片原本供应西北边军的农田大量减产甚至颗粒无收，光光赈灾加上供应西北边军的粮草饷银，就花掉了海关银收入的三分之二！ 这是不得不花的银子，否则饿肚子的西北边军就要造反了！ 此外编练火器新军，赈济湖广水灾，发放官员欠薪，防备蒙古偷袭……林林总总，财政不光没好转，反而又出现了亏空！ 最后每年还要用海关关税做抵押，向东华人的银行借钱度日。 在这种情况下，天启皇帝和魏忠贤怎么可能随便与东华人撕破脸？ 当然，最关键的是，天启皇帝、魏忠贤，还有内阁首辅方从哲这些能决定大明朝廷走向的大人物心里都清楚，以现在大明的实力，根本无法承受与东华人关系破裂的代价！ 直白地说，军事上就是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 北伐一战，高大帅以两万精兵就将后金精锐击溃，老奴连辽阳沈阳等老巢之地都不要了，直接逃往蒙古躲避锋芒！ 这种实力，就凭大明的那十几二十万旧明军和两万被东华人一手扶持起来的火器新军，如何能赢？ 打不过，还要为了面子硬要撕破脸，那是蠢货才会做的事，天启皇帝不是蠢货，当然不肯拿大明的社稷宗庙冒险。 …… 使馆内，一栋东式别墅的二楼书房里，正埋首在一堆文件里的李仁军听到推门声，抬头便见到了这一对年轻人。 “……回来啦！自己找地方坐！等我一会儿，我看完这份本土通报的。” “不用客气李叔，我们俩就是闲着没事，过来找你说说话。”李翼翔笑嘻嘻地拿起茶壶给米娜和自己倒了杯水，然后瘫坐在了沙发上。 瞥见他的模样，李仁军哪里猜不出来这小子有话说，于是放下笔笑骂道：“臭小子，别跟我来这套！有屁就快放！老子忙着呢！” 第339章 吉龙岛号再临 “……什么？你们想采访魏忠贤？！我没听错吧？” 李仁军听完两人的请求，眼睛瞪得老大，手上的铅笔直接掉在了桌面上。 李翼翔见状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咬牙道”“是这样的李叔，你看……娜娜她不是《每日新闻报》的记者嘛！ 这几天她已经采访了不少京城的人物，要是她能做一个对魏忠贤的专访，肯定能……” 李仁军抬手打断道：“得了！你们知不知道魏忠贤在大明的权势有多大？我现在想见他都要提前预约！ 还专访……你们以为大明真正的大人物那么好说话吗？ 你要是想采访不管事的内阁首辅方从哲，我也许还能安排一下，但是魏忠贤不行！” 说完，李仁军站起身，走到满脸失望的米娜面前，向她解释道：“娜娜，不是我不愿意帮忙，而是现在我们和大明的关系……比较微妙！ 魏忠贤权倾朝野，就跟他的外号九千岁一样，现在大明除了天启皇帝之外，就数他最大！ 我们和大明之间的海关租借地协议、贷款和军购合同，还有移民事务，都要他点头才行……我不能冒这个险！” 李仁军这些话并不是推脱，而是实情。 自从天启三年魏忠贤斗倒了东林党，基本掌握了朝堂，这位原先对李仁军比较客气的前市井混混，对他态度也慢慢变得冷淡傲慢起来， 虽然看在东华人强大的军事实力和银子的份上，魏忠贤没有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反而加强了对使馆的保护，但也别想他再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到东厂门口亲自迎接了。 李仁军想见对方，虽然不至于提前几天预约那么夸张，但是提前打招呼却是必须的……而这已经算是整个大明独一份了。 到了天启七年的现在，魏忠贤和他的阉党势力毫无疑问地掌握了大明这架庞大的帝国机器，数千万上万万的大明百姓的命运就掌握在手上，魏忠贤没有丧失理智，已经算是头脑冷静的了。 权力就是那么让人着迷，而掌握亿万人生死却没什么制约的权力，就更加是一剂猛药，很难有人不受影响。 李仁军反正觉得魏忠贤这几年是越来越飘了……而为了不造成个人因素所造成的外交灾难，如果没有必要，他现在也不会随便去找魏忠贤，万一见面的时候哪句话没说好，惹恼了这个权力滔天的老太监？ 虽然李仁军和东华都不怕和大明撕破脸，但是这总归是没有必要的事情。 李仁军没有余地的拒绝，让两个年轻人都很失望，尤其是李翼翔，他之前已经把牛吹出去了，现在没有做到，更加觉得尴尬。 倒是米娜善解人意地开口道：“没关系，李叔叔，是我们没有考虑周全……既然这样，那我就去采访那个首辅吧！” 李仁军点点头，笑道“……好！我这就给你安排！魏忠贤那人其实也没啥文化，采访他确实不如采访方从哲……不过方老头现在老得不行，还患上了耳背的毛病，早就不管内阁的具体事务了，你就跟他随便聊聊吧！” 他说完，想了一下，又转身拿起桌面上的那份通报，对二人说道，“…….你们来得正好，刚刚送来的消息，吉龙岛号四天前刚刚到了复兴港，预计会在那里停泊二十天，你们如果想乘坐她返回本土，最好在十天内出发，不然就只能在等夏天的时候了……” “我看看！”李翼翔连忙接过通报，上面果然写着吉龙岛号于4月2日到达复兴港，东江管委会通知各部门的返航人员尽快赶到复兴港。 “娜娜，怎么样？你想回去吗？”李翼翔转头询问道。 米娜犹豫道：“现在就回去……太早了吧？我的专题报道才做好了三分之一。” 李翼翔想了想，说道，“那就等夏天的时候在坐吉龙岛号回去吧！不过……我觉得我们可以去复兴港那边看看，采访一下登船的新移民，然后去辽东的战场旧址看看，说不定会比单纯地采访大明的人物更有意义！” 李仁军听到这话，心里一动，也说道：“小翔说的没错，娜娜你确实应该去辽东好好走走，那里才是真正的英雄诞生之地……” …… 1627年4月的金州半岛，已经是一片绿意盎然勃勃生机的景象。 复兴湾内的复兴港，也是一如既往地千帆竞发，各类船舶络绎不绝。 作为目前东北亚地区乃至整个亚洲工业最发达的港口，除了冬季的三四十天的封冻期，几乎每一天都有大批商船运来粮食、棉花、矿石和木材等原料，然后再从这里运走武器，棉布、食盐、罐头和各类铁器等商品。 繁荣的贸易让这座城市迅速富裕了起来，各个工厂在不断扩充产能，这里的人口也在迅速增长。 而随着后金退往蒙古，辽西走廊重新和辽东打通，大批大明直隶山东地区的明人移民通过陆海通道涌入辽东各地，让东江管委会的人口规模达到了八十几万之多！ 复兴港作为东江管委会的所在，人口也突破了十七万，成为东江管委会人口最多的城市。 十几天吉前龙岛号到港后，来自大明和朝鲜的船只也明显越来越多，抛开那些正常做生意的商船，多出来的船只大多是注册在东江管委会的各种客船，船上的乘客也基本是准备乘坐吉龙岛号前往本土的新移民。 “……近仁兄，这东华鲲鹏巨舰果真如你所言！在海上如同山岳一般！ 东华之工匠莫不是掌握了什么鬼斧神工之技？怎能让这般大的铁船航行于大海？” 一艘船身上刷着“s丁0224”编号的250吨蛟龙级武装运输船甲板上，二十岁出头，身穿青色儒服，来自济南府的秀才孔益之仰着头看着停泊在码头的吉龙岛号，满脸吃惊。 在他身后，一位同样身穿青色儒服的中年人廖近仁笑着解释道：“东华人此前数百年久居于北冥苦寒之地，若不是凭借着善于这等工匠之术，也撑不到拓殖新洲，返回中土了！ 不过这营造工匠之术终究是末流，东人不尊名教，不施圣人教化，一味用兵用强，内部又兴盘古邪道，崇敬鬼神，排斥我儒门中人……恐怕终难长久啊！” “哦？真的不能长久吗？我看未见得吧？” 孔益之从吉龙岛号上收回视线，摇摇头，“天启年以来，东人水师在大明沿海横行无忌，私收关税，朝廷水师对其无可奈何！ 又有辽东数战，那东华高某人仅以三万火器兵就驱逐建奴，夺其老巢……这等初兴强盛之国，纵使有衰败之日，却也要比大明长远的多了！ 反观如今的大明，才是真的危机四伏，不能长久啊！” “益之！慎言！” 廖近仁脸色一变，左右看看，远处只有几个水手在忙着抛锚卸货，才松了口气。 “这里又不是大明的管辖之地，近仁兄何必如此？阉党还能管到这里吗？”孔益之满不在乎地说道。 廖近仁低声道：“我等身为大明士林一员，怎可……诋毁朝廷！若是被人知晓……” 孔益之嗤笑道：“知晓又如何？泾阳先生有言，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我等读书人若是连说话都不能说，何谈心忧天下？ 近仁兄！ 须知正视问题，乃是解决问题的开端！ 大明就是有太多空谈之辈，才落得今日的局面……若是再不振作，扫清朝堂上的阉党，重整军备，即便东华人不兴兵侵夺大明土地，西北之地的建奴也要死灰复燃！ 到那时节，难道我等读书人要去侍奉建奴吗？” 孔益之一番话说得廖近仁默然无语，他又如何不知大明积弊难返？ 只是国事多艰，他一个小小的举人，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天启四年东华人在登州划设海关和租借地，他没办法。 东华商人向山东倾销私盐，他也没办法。 连自家佃户偷偷跑到东华人的地盘上，他还是没办法。 甚至为了巴结登州的海关太监，换取自家的安全，他还不得不帮助东华人招募移民…… 大明的读书人是可以忧心天下，但人微言轻，连个正经的官都不是，忧心天下又有何用？ 不过这些想法廖近仁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他欣赏孔益之的一腔热血，因为他自己做不到，所以欣赏，对方想要去东华本土一探究竟，他也愿意借钱帮他买船票…… 他觉得，也许只有这样拥有一腔热血的年轻人，才能真正找到拯救大明的办法吧？ 第340章 中学为体，东学为用(4k) “……廖友邻、孔益之对吧？你们来复兴港想做什么？” 码头的海关入境大厅内，玻璃窗口后面，身穿蓝色制服的工作人员扫视了一下两人的证件，抬头问道。 “在下是登州府人士，已经入了民籍，这次前来，是为了送我这位友人坐吉龙岛号前往东华本土求学，我是他的担保人……” 廖近仁连忙说出自己的目的，还特别表明自己已经入籍东华……这是为了避免麻烦，孔益之不愿意对着东华旗帜宣誓效忠，所以自然没办法成为东华的领地入籍居民，而没有东华的合法身份，在东华地盘上就处处受限制，连正规旅店都无法居住，如果没有自己的担保，他连入境都很困难。 年轻的工作人员打量了一下儒服纶巾的孔益之，没发现什么危险和疑点，加上有入籍的人愿意担保，就点头道：“哦……他要坐吉龙岛号前往本土？船票带了吗？给我看看。” “船票自是带了！请过目！” 廖近仁连忙从口袋里取出一张做了胶带防水的硬卡片，透过窗口递了过去。 工作人员看了看船票，然后用磁铁检验了一下船票里的细铁丝，确定是真的以后，才在入境护照册上填写了两人的信息，盖上允许入境的印章，最后同船票一起递出去，“……好了！没问题了，护照证明保存好，如果遗失了就去最近的巡警局办理，去做安全和卫生检查吧！ 欢迎来到复兴港……下一个！” “多谢！” 廖近仁接过证件船票，心里松了口气，东华人的入境海关衙门，可是拥有临时羁押可疑者的权力！ 当初他第一次来复兴港，就是因为不熟悉流程，加上没人担保，差点被关起来！ 东华人嘴上说着什么平等，其实内部也像大明一样，把人分成三六九等！ 没有入东华民籍的穷人黑户是最低等的，只能做着有民籍的人看不上的脏活累活，努力交税才能申请入籍。 比黑户好一些的，则是在东华境内居住，但却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加入东华民籍的大明富人……有钱人一般到哪里都能过得不错。 虽然东华人对这些富人有各种限制和加税，也不给他们什么议.政和选.举之权，但却能居住在租借地和东华城市的富人区，不仅躲避的大明官府的盘剥和仇家的追杀，还可以让在东华境内的子女获得东华民籍身份，只要东华人不倒，这些人的下半辈子是非常安逸的。 而拥有东华领地正式民籍身份的人，自然是辽东和五个租借地的主流人群了。 在廖近仁的理解里，东华的入籍民户很像先秦时可以议.政的国人，也与大明有功名的读书人类似。 只不过东华人是把对读书人的照顾，变成了对全体入籍民户的照顾。 东华的入籍民户不光可以在本地投.票.选出为自己说话的公局代表——通常是富商或者名望高者，还可以向当地县市的主官请.愿，甚至管委会还额外给陷入困顿的入籍民户发放食物，免得他们被饿死或者失去尊严地进行乞讨。 虽然这些食物一般是非常难吃的玉米饼，但这种给每个人“施粥”的德政，还是让当初的廖近仁感慨万千。 怪不得大明朝山东直隶的百姓，哪怕千里跋涉，也要去东华人控制的辽东讨生活，东华人在这方面确实做的要比大明强多了。 大明的士绅和官府在寻常年月，怎么可能会不间断地施舍食物给吃不起饭的穷苦百姓？ 哪怕是灾年荒年朝廷赈灾放粮……最后能吃到百姓肚子里的，恐怕是连三成也没有啊！ “……近仁兄！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孔益之的询问打断了廖近仁的思绪，两人此刻已经经过了卫生检查，出了海关入境大厅。 大厅后面是一条用水泥铺就的宽阔马路，几十辆出租马车的车夫正在热情地招呼客人。 “……市政厅一元！市政厅一元啊！” “西山湖大学城！西山湖大学城走不走，只要五元！只要五元！” “……” 廖近仁拉着孔益之坐上一辆出租马车，说道：“……益之，我们去胜利大街，那里有我的一位贵人，也是靠着他，我才能帮你买到船票…… 说完，他对玻璃窗前面的车夫吩咐道：“车夫，去胜利大街186号！” “好嘞！承惠六角！”年轻车夫放下车闸，一边赶马一边说道。 “给！” 廖近仁从口袋摸出六个东华铜币，放进了车夫伸出的手上，车夫轻轻掂了一下，塞进脚下的木盒里，随口问道： “两位客人是从登州来的？” 廖近仁微微一愣，点头道：“正是！不知小哥如何看出的？” 年轻车夫哈哈一笑，“我就是登州人，三年前过来的，听你说话，有一点我家那边的口音……” “原来如此！” 廖近仁恍然，他的东华标准汉语其实说的不错，只是仍然有一点登州乡音，平时觉不出来，每天接触不同人等的出租车夫能听出来也不奇怪。 年轻车夫一边赶马车，一边头也没回地问道，“登州那边最近怎么样，桑沟的海军基地建好了吗？ 我二哥本来在那里的海军陆战队基地服役，去年刚被征调到南洋……现在也没人给我写信寄咸鱼干了。” 廖近仁回忆了一下，答道：“……听说再有两三个月就完工了，不过我住在西区，不怎么去那边。” 年轻车夫笑骂道：“早就该修完了，管委会现在偏向陆军，这两年连续批了四个陆军主力师编制，海军陆战队却还是一个半旅，海军的预算也不涨……说什么要防备后金再打过来！ 要我说，这完全多此一举，给后金鞑.子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过来，那帮小辫子也就能欺负欺负明军了！ 唉……大明朝的火器新军也真是废物，连几万后金八旗都打不过，到现在也没有给西安解围……” 两人听着年轻车夫在高谈阔论，表情都有些惊讶。 只不过廖近仁惊讶的是对方口中的陕西战况，而孔益之则吃惊于一个小小的车夫，居然敢口无遮拦地议论国政，听起来好像连东华的官府——管委会的施政也可以随意指摘！ 这在大明就等于市井之人去议论大明内阁……真是没大没小！ 廖近仁开口问道：“……陕西的情况如何了？大明的火器新军已经到西安了？” 年轻车夫点点头，“是啊！千里驰援啊，结果和后金在西安城外僵持住了……还不知道现在什么情况，喏，这是今天早上的《东华日报》，上面的消息应该是真的！” 他说着，从右手边拿起一份折叠起来的报纸，向玻璃窗后面递过去。 廖近仁刚想去接，他对面的孔益之已经先一步把报纸拿在了手上，然后快速翻动，目光紧紧盯着报纸上的文字。 “……京师4月7日消息，支援陕西的两万火器新军已于3月21日抵达潼关休整。 3月25日，火器新军前锋到达灞河东岸，遂强渡灞河，并与后金镶红旗先锋交战，小胜之，斩首五十余！ 3月27日，袁崇焕领大军北上解围，于渭河南与后金主力三万人大战一日，火器新军损失千人，后金损失人数不详，约莫有两倍之数。 火器新军火力远胜八旗，而八旗胜在骑兵众多，可以随意机动遮蔽战场，故袁乃命大军在西安城东结镇固守，以火力杀伤八旗，如此僵持已经有三日……” 孔益之看完报纸，叹息道：“两万火器新军，竟不能一举破敌，朝廷每年近百万两白银供养之新军，怎地这般不济事？！” “什么火器新军，火器旧军还差不多！”前排的年轻车夫听到他的话，不屑地道：“不提大明朝廷这一百万两白银，能有一半用在实处就不错了，只说这火器新军的内部操练之法……就还是朝廷官军那一套兵为将有的陋习！ 我看报纸上说，火器新军的高级军官都是各种裙带同乡和门生之类的，还都有自己的嫡系家丁，火器新军看似是一个整体，实际上内部都是一个大小军阀，而袁崇焕就是最大的兵头……这样的军队，能和后金打个僵持就不错了！” “一派胡言！”孔益之突然怒斥道：“袁自如公忠体国，一心一意为朝廷，他怎会笼络私兵？” 车夫突然被指责，连忙回头看了看孔益之，然后突然嗤笑道：“这位先生！我只是说出事实而已，咱们又不是大明的臣民，你何必火气这么大……” 廖近仁见状心道不好，害怕孔益之说出他没有入籍的事实，连忙道：“是啊！益之！你还是别操这没用的心了！ ……等你从东华本土回来，说不定大明已经把后金消灭了呢！” 看到接连对自己使眼色的好友，孔益之只好长叹一声，对年轻的车夫拱手道：“……小哥见谅，在下适才一时冲动……” “艾！没事！这位兄弟说的没错，什么大明后金的事，其实也轮不到咱们这样的小民操心……我也就是无聊过过嘴瘾，你们别介意哈。” 车夫倒是好脾气，他也看出来这个年轻的书生是个“身在东华心在明”的家伙，不想和他继续浪费口水。 其实这号人在复兴港多的是，据他所知，那帮儒家读书种子整天泡在几个固定茶馆里指点江山，针砭.时弊，还成立了个什么保明会，说要除阉党，要保大明，要“中学为体，东学为用”…… 嘴上喊得震天响，却连大明也不敢回，生怕被魏忠贤抄家灭.族，就这，能办成什么事？ 怪不说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就那帮大明读书人的德行，别说三年，三十年恐怕都成不了事！ 十五分钟后，马车到了胜利大街186号，廖近仁和孔益之立刻跳下了沉闷的车厢，廖近仁还额外给了那年轻车夫两枚一角钱的铜币作为小费。 其实码头和胜利大街就有专门的公民马车，票价只有出租马车的三分之一到四分之一，不过廖近仁不想和其他人挤在一起，所以才选择雇佣宽敞的出租马车，谁知道差点引来麻烦……如果刚才那个车夫向巡警局举报孔益之有明朝探子的嫌疑，他们俩说不定真要在情保局的秘密监狱住几晚了！ 东华人，也有自己的锦衣卫啊！ 看到马车走远，孔益之犹豫道：“……近仁兄，刚才……” “应是无妨！”廖近仁苦笑道：“不过益之你的脾气还是要收敛一二，这东华地界上的百姓可不像大明，他们个个都要强制读书认字明理的！ 听刚才那车夫的谈吐做态，应该早就归心东华了……以后还是谨言慎行，多看少说吧！” 孔益之脸色变了变，只好默默点头。 东华人蛊惑人心的可怕手段，他在济南府就已经见识到了，这些年凡是去过天津或者登州租借地的年轻士子和商人，回来以后要么就是拿着新鲜的东华玩意儿四处炫耀，要么就如获至宝地翻读数量庞大的东华书籍…… 还有那盘古邪道，竟然还派道人来济南府立庙传道，靠着小恩小惠和开设道学的手段，哄得愚夫愚妇们纷纷入道，当真可恶！ 更可恶的是，朝廷在魏阉的控制下，竟一概不管，甚至还下令地方有司不得为难东华道人，免生事端……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啊！ 孔益之想被东华邪道侵害荼毒的家乡，心里更加坚定要搞清楚东华人的内情，他要为将来扫清大明妖氛的那一天做好准备！ “……益之，益之！走吧！我们进去，我跟你说的贵人，就在这座大楼里面！” 廖近仁拉着孔益之来到一栋用红砖砌就的三层大楼前，这是一栋典型的东华式建筑，高大的地基台阶、红砖墙体和钢制玻璃窗，还有东华官府衙门通常使用的白底黑字竖排长匾。 孔益之跟着走上台阶，看到大门两侧的东华简体字，不禁读了出来。 “……东江管委会产业工人.总会……执行委员会暨复兴港工人联合会，复兴港弱势.群体慈善救助中心……” 他念完这一长串拗口的“东华特色”衙门名头，又抬头看向了大门顶部挂着的一块横匾，上面写着四个大大的血红色毛笔字—— 【绯红之友】！ 第341章 轮回之殇(4k) “……近仁兄，这【绯红之友】是何意啊？”孔益之转过头问道。 “……这是东江管委会产业工人.总会俱乐部的名字。” 廖近仁解释了一句，“这个俱乐部就是我跟你提到的贵人创办的，他同时也是东江管委会的委员之一。 当初要不是他，我也无法入籍东华，更不能开办近仁商行……你的船票也是我写信请他帮忙才弄到的。 好了，我们进去吧！ 我要带你向他当面致谢，如果他肯帮益之你写封推荐信，或者送你一张名片，你到了东华本土，也能有个依仗……” 见孔益之面露犹豫，廖近仁又笑着安慰道：“放心吧！朱先生和其他东华人不同，他是真的正直之士，肯定会愿意帮你的！” 廖近仁口中的贵人，自然就是绯红之友社团的创立者朱烈勇。 当初执委会决定设立议会，将新洲共和国完全转变为资产.阶级共和国后，以朱烈勇为代表的一部分热血青年，就对执委会彻底失望，转而希望在亚洲的两个殖民领地内发展进步力量和组织，践行自己心中的理想。 而无论是东江管委会还是东宁管委会，都非常需要有知识和有见识的“自己人”过来帮忙，所以对这些青年非常欢迎，至于他们的理想…….那根本就不重要！ 就大明这个环境，发展资.本主义都费劲，更别提更进一步的**主义了！ 也就只有东江管委会的辖区有不少工厂和矿场，存在大批的产业工人，所以朱烈勇三年前才带着刘宏坤和邓明来到了复兴港，随后被当时的东江总督吕建成派去负责工人和工.会的工作。 事实证明，他们三个确实很有热情，工作也卓有成效，不仅非常好地完成了组织g会、维护产业工人基本保障的任务，而且还很大程度上帮助东江管委会赢得了底层归化民的人心！ 毕竟，一个真正愿意为自己说话和谋福祉的组织，当然很容易赢得普通人的好感和支持。 现在的工人联合总会，实际上也是东江管委会除了爱国者同盟和共济会之外，地方公局里的第三大派系，拥有三十多位公局代表。 东江管委会的地方公局，职能和本土的议会类似，但不同之处在于，地方公局并没有立.法权和人事任命权，也不能直接干涉管委会的具体事务。 但是公局代表却拥有建议权、质询权和一定程度的司法豁免权，甚至公局代表还拥有可以当面和管委会的官员讨论选.区事务的权利。 也因此，公局代表的身份已经成为了护身符和某种意义上的官身，这为很多有志于仕途的归化民，在考试之外提供了另一条向上通道。 尤其是在绝大多数明人归化民看来，所谓公局代表，就是东华人的拿出来收买拉拢“地方豪强”的捐纳之官。 虽然东华人的官府已经把手伸到了乡镇一级，但是县官乡官如果想办好差事，也仍然需要地方上的富人和有名望之人的帮衬，这各地公局，就是用来装这号人的，类似大明的地方乡绅和县太爷的关系。 只不过和大明不同，东华人直接把“官.商勾结”给摆在明面上了！ 东华地界上的有钱人，如果不花钱做好事博名和多纳税，让自己选个公局代表，就感觉自己像是光着.身子一样没有安全感。 又因为管委会规定地方公局代表的数量，与当地人口和纳税额挂钩，管委会派去地方的主官也需要依靠这些政.绩来提升职位。 所以富起来的商人们很愿意交税以换取社会地位，县令主官因为有公局制约，也不会肆无忌惮地搜刮地方，只能努力发展农业和工商业，好提升公局代表数量，增强该地的话语权，让自己的职位得到提升。 这种模式与大明那种“破家县令，灭门知府”那种将科举流官和地方富商对立起来的状态，是完全不同的。 管委会里又没有一个要管住所有人的皇帝，也不需要把全部的财权和事权收在手里，真像大明那样搞，只会导致流官做大，然后地方势力因为科举流官掌握了绝对.的权力，只能全力科举和买地收租躺.平。 当做.官和土地收租成为社会唯二的两条价值路径，那所谓的资本主义萌芽……永远就只能是萌芽！ 用这套新规则的主要制定者——宋维纶的在他的文章《轮回之殇》里的一段话来说： “……科举制作为一种人才选拔制度，本身没有问题，但是皇帝赋予科举流官在地方说一不二的、没有制约的.权力，就意味着通过科举做官，然后依靠权.力获取利益和保护财产，将成为全社会追逐的唯一价值取向。 当一个民族的心智都被浪费在早已落后的管理学和伦理学教条上，社会就没有足够的资源投入到提升技术水平和开拓未知领域了，同时也失去了继续进步的可能……这等于是皇帝为了自己家族的长久统治，提前扼杀整个民族的潜力！ 赵宋以来的“皇权加科举流官”的统治体系，固然保证了王朝内部的相对稳定，将帝国的每一寸土地都尽可能地控制起来，但当唯一的官方体系因为熵增而崩坏，缺乏有力基层组.织的帝国，根本无法对抗外部更加有组织的敌人……最终导致王朝覆灭的同时，也拉上了整个民族一起为它陪葬！ 我们绝对不能继续按照这个传统剧本走下去，而唯一能够对抗这种封建帝国模式的，就是努力发展.资本主义工商业，同时扶持起能够取代科举流官和地主士绅的地方公局治理体系。 资.本主义在提升生产力，解放人们思想，激励人们创造财富的作用，要强于封建主义无数倍，这是毋庸置疑的。 而如何利用好这柄双刃剑，为华夏文明开拓一条通往未来的新路，就是我们这一代人必须要完成的使命……” 在这种“反封走.资”思想的指导下，经过五六年的努力（主要是一张白纸好作画），现在的东江管委会辖区其实已经初步达成了资产阶级革命胜利的必要条件——即一个能够对抗封建专.制体系，并取得统治地位的资产阶.级群体，以及一个运行得良好的国家体系。 当然，实际上真正控制东江管委会乃至本土资本力量的，还是执委会、九百家族和他们成立的各类大型企业和金融机构。 这也印证了一个事实……无论是封建主义、还是资本主义（或许还有**主义），社会的权.力和财富，永远在向少数人集中，概莫能外。 …… “……**，外面有一位廖先生带着他的朋友想见您……这是他的名片。” 年轻的男秘书轻轻敲开办公室，走到散乱的办公桌前，把手上的名片递了过去。 “…….廖近仁，哦……让他们进来吧！” 朱烈勇拿起名片回忆两秒，想起了廖近仁是谁，挥挥手就让秘书放他们进来。 作为东江管委会公局第三大派系的头目，和地位仅次于管委会委员的工.会**，朱烈勇这几年接触的人实在太多了。 他之所以对廖近仁有印象，是因为当初在经过海关的时候，正好看到廖近仁没有入籍证明被为难，用登州口音大声辩解，朱烈勇本身就是山东荣成市的人，对这个口音很熟悉，就出面帮了对方一把。 结下这个善缘之后，朱烈勇帮人帮到底，还介绍廖近仁做贸易经销生意，指点他将复兴港的工业品卖到山东，赚取一部分利润。 从此以后，这个廖近仁每个月都往复兴港的家里寄一些咸鱼海参之类的登州特产，甚至试图直接给朱烈勇的银行账户汇钱……但朱烈勇没有接受，还特意写信要求他不要给自己送钱，最后只默许了廖近仁每个月给他寄特产。 而家里的事情，平时都是朱烈勇的妻子在管，如果不是不久前对方请自己帮忙买船票，他还真不一定想起来廖近仁这个人。 不一会儿，秘书带着两人进了办公室。 “……朱**，在下带益之冒昧来访，是想当面感谢您的帮助！没有您打招呼，益之他也不可能获得去东华本土的资格。” 见到朱烈勇，廖近仁立刻上前介绍孔益之的身份，表示了自己的感谢，他知道对方是大人物公务繁忙，所以也不敢浪费对方的时间。 孔益之不是呆子，立刻对朱烈勇躬身一揖，“在下济南府孔益之，多谢朱**！” 朱烈勇笑着招呼他们坐下，摆手道：“举手之劳而已，你们不用这样……” 等两人坐下，朱烈勇打量着孔益之，笑着问道：“……孔益之，你是秀才对吧？ 像你这样主动想去东华本土的读书人可不多，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孔益之不傻，当然不可能说自己想“师法东华，中兴大明”，他微笑道：“……学生翻阅了许多东华典籍，心中十分好奇东华为何如此强盛，所以希望去东华游学，增长见识，若能学得一二门技艺，也可回大明推广，以利百姓！” “好！很好！” 朱烈勇眼前一亮，他确定对方不是敷衍自己，大笑道，“有志气！你可比保明会的那帮家伙强多了！至少你知道要实地调查！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扯嘴皮子喊口号谁都会，但是能躬身去做，去调查，去研究的人真是太少了……看来我给你的船票没有浪费啊！” 孔益之苦笑道：“朱先生谬赞了……说来惭愧，若不是近仁兄解囊资助，我恐怕连船票和学费都付不起。” “……钱不是问题！”朱烈勇笑道：“本土教育委员会针对优秀的留学生有专门的奖学金，我可以写信帮你申请，只要你表现优异，通常都能申请下来……奖学金应该足够支付你四年的学费和生活费了。” 听到有奖学金，孔益之没有满口答应下来，而是反问道：“不知这奖学金……需要在下加入东华民籍吗？” 朱烈勇见状，眼中欣赏之色更浓了，他笑着摇摇头，“……执委会教育委员会针对留学生的奖学金，自然不需要加入东华国籍，不过本土其他私人基金会或者教会设立的奖学金是有附带条件的，其中就有些要求加入东华国籍。” 孔益之呼了一口气，点点头，“如此，在下便放心了……” 朱烈勇想了一下，抽出一张信纸，一边写着，一边说道：“……其实我也好几年没有回本土了，所以那边的具体情况我不太了解，不过如果你有任何麻烦，可以去新华港找《星火报》的主编解平，他是我的好朋友…… 我给你写一封介绍信，你拿着这封信找他帮忙就行。” 孔益之看向一旁的廖近仁，见后者连忙对他点头，便再次感谢着收下了，同时心里感慨东华人也确实不全是贪得无厌和蛮横无理之人。 目的达成，廖近仁两人又与朱烈勇聊了一会儿，这时秘书又进来通报，有记者来采访，两人很知趣地起身告辞。 他们走下楼梯的时候，正好看到两个穿着东华服饰的年轻男女迎面走来，气质看上去就与众不同，应该是真正来自东华本土的东华人，而不是入籍东华的明人……或者也有可能是东华人设立的大学培养的学生。 不过这已经与廖近仁他们无关了，所以四人只是擦身而过，点头示意而已。 这对年轻男女，自然就是从京师乘船来到复兴港的李翼翔和米娜，他们三天前来的复兴港，这几天已经从上到下，采访了很多人物，今天上午正好因为一条消息，再次来拜访朱烈勇这个“工.会皇帝”。 “……朱叔叔，刚才那两个人是谁啊？看上去好像是刚从大明过来的。” 刚走进朱烈勇办公室，米娜就一边给自己倒水，一边问道。 米娜的老爹米立德和朱烈勇在吉龙岛号登陆的时候就认识，一开始还都在行政办公室工作，只不过当初执委会允许创办私.人企业的时候，米娜的老爹选择了下.海创业，朱烈勇则一直在办公室工作，最后看不惯执委会的“走.资”，才建立了“绯红之友”，他和米娜父女都很熟悉。 “……你看得挺准，他们确实是从山东过来的。”朱烈勇应了一句，然后视线在米娜和李翼翔身上停了停，开玩笑道：“娜娜……你带男朋友来我这里干嘛？我这里可没什么新闻。” “什么啊……”米娜红着脸，刚想否认，李翼翔赶紧说道：“朱叔！我和娜娜这次过来，主要想跟你聊聊工.党的事情，我听张将军说……你正在筹备成立工.党，对吗？” 一旁的米娜刚刚借喝水掩盖自己的脸红，听李翼翔这么问，也连忙道：“对！朱叔叔，你干嘛不让工.人总会加入爱国者或者共济会呢？ 本土和东江这边都是这两家独大的……” 朱烈勇闻言，眉头一挑，“我为什么要加入他们？工.人总会是为产业工人说话的，一旦加入了这两个被大资.本家和银行家们控制的党派，我还怎么好意思说自己代表工.人的利益？ 那不是睁着眼说瞎话吗？这能骗得了谁？真当那些工.人都是傻子？” 第342章 “……这么说朱叔叔你不加入两边，是为了工人？”李翼翔看着朱烈勇，一脸佩服。 老实说，他在本土和东江管委会见了不少大人物和大老板，还真没有发现什么理想主义者。 哪怕是执委会的执委和管委会的委员们，嘴上说着什么一心为公，什么要给这个时代带来文明，其实也是为了自己的地位和权力。 只是有些人比较坦诚，有些人则比较虚伪罢了，哪怕陆亚洲这样可以称为英雄的人物，也曾公开表示他是为了自己事业（新洲共和国）的未来和在历史书上的评价而工作，并不是什么解放全人类之类的崇高理想。 “……当然不全是为工人。”朱烈勇出乎李翼翔预料地摇头，然后点起一根烟，平静道：“……我只是不想自己的努力付诸东流…… 你们应该知道，现在工人.的福利和保障，实际上根本不是他们自己斗争得来的，而是我们施舍给他们的！ 他们也没有足够的觉悟和勇气，去维护本来属于自己的利益和正当权利！ 也就是说，他们骨子里还是“臣民”，别看他们好像已经站起来了，但他们的膝盖和腰还是软的，也很容易继续向什么人再跪下去。 以前他们跪大明的官、跪地主老爷，跪后金鞑.子，未来说不定还会跪咱们的委员、老板或者其他什么我们想让他们跪的人…… 呵呵，几年前我非常不理解崔钰他们为什么要装神弄鬼，搞什么盘古教会，那时候我总觉得宗.教的那套东西很不符合唯物主义，应该被扫进历史的垃圾堆里。 可是现在想想，对这些膜拜权力已经深入骨髓的“臣民”，最高效的也许只有宗.教的办法了……至少有个什么神在头顶时刻监视着，要比唯物主义的思想教育强多了。 而现在我们之所以能在辽东能初步建立一个有凝聚力、能够接受现代价值取向的社会，那些几个神棍和他们的徒子徒孙至少要占三成功劳……” 朱烈勇说到这里，见两人不说话，还以为他们没有兴趣，便自嘲道：“……抱歉，人到中年，废话就多，你们想问什么赶紧问，再有半个小时就到午饭时间了，如果不嫌弃，你们就跟我到食堂一块吃……” 米娜连连摇头，马上掏出记事本，“不！朱叔叔，你继续！我对教会的话题也挺感兴趣的。” 李翼翔殷勤地递过去一根烟，笑道：“是啊，朱叔叔你这个观点和林恩叔叔有些类似，我很乐意听……说不定回去还能写篇论文呢！” “哦……林恩他的眼光确实要比我们大多数人都要远。” 提起林恩，朱烈勇脸上也露出了一丝佩服，林恩发表的那些文章和出版的书，他基本都看过，虽然不太认同其中的一些观点，但林恩对大明社会的观察确实非常深刻……连他刚才提到的“臣民社会”和“臣民文化”的概念，也是林恩最早提出来的。 “……我可不是专门搞理论研究的，肚子里的墨水可不一定能让你写出论文……”朱烈勇看到期待的两人，谈兴也上来了，但他还是习惯性地提前降低了他们的预期……做好预期管理，是每一个领导者应该具备的基本素质。 “……陆船长说过一句话，我们来到这个时代，是为了改造这个世界，而不是被这个世界改变！ 我很赞同这句话，不过我并不认同现在执委会如今的经济和社会治理路线……他们在把这个国家推向我们历史的反面！ 这也是我和几位同志来到辽东的理由……历史已经证明是错误的道路，我们为什么还要再走一遍呢？” 或许是看到了米娜认真地把自己的话记了下来，朱烈勇话语里的情绪多了一些。 “……自由的资.本主义最终通往的，只能是垄.断资.本主义和帝国主义！ 而垄.断资.本主义的最终结果，就是所有人都被资本所支配！ 帝国主义的最后结果，就是将这种被资本所支配的秩序传播到全世界！ 这样的未来，不是我想要的！ 在中国传统的封建专.制社会里，权.力支配一切，社会所有资源都要围绕权.力的金字塔进行分配。 在垄断资.本主义社会里，资.本垄断一切，所有人都围绕着资本的意志行动，人们从身体到精神全部被操纵消解而不自知，最终只会导致人类的自我毁灭… 听到李翼翔的反驳，朱烈勇没有生气，而是点头笑道：“……如果我没记错，这是林恩的《关于未来的一些思考》里的内容吧？ 你的阅读范围还挺广泛，这篇文章应该只在内部参考上发表过。” 李翼翔挠挠头，嘿嘿道：“我在研究所闲着无聊，所以看了不少书……” …… 半个小时后。 李翼翔和米娜，同朱烈勇在工人.总会的食堂吃了一顿便饭。 在回去的马车上，李翼翔一直沉默不语思考着问题，米娜见状，不禁问道：“你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呼……”李翼翔靠在柔软的靠背上，吐出一口气，摇头道：“我在想朱叔叔的那些话…… 娜娜，你说，我们以后要是统一地球了，会不会真的变成什么帝国主义……万一以后失败了怎么办？” “……应，应该不会吧？”米娜有点懵，掰着手指头道，“我们有蒸汽机，有大炮战舰，还有最先进的科技，肯定不会失败的！” “……历史上的西方帝国主义国家也有这些，为什么他们还是失败了呢？”李翼翔皱着眉又问道。 “西方国家……失败了吗？”米娜更懵了，“不是还有美国嘛？……哦，美国好像确实衰落了。” 她咬着手指想了想，然后摇头道：“我觉得现在挺好啊！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呗！ 反正我们也不用跟美国苏.联这样的国家打仗，欧洲和大明也很落后，不是我们的对手，我觉得朱叔叔他有点杞人忧天了……咱们又不会像一毛不拔的黑心资.本家那样剥.削工人。” “……希望如此吧！” 李翼翔扯嘴笑了笑，看着马车窗外宽敞干净的街道和面带笑容的行人，轻叹一声。 第343章 吸纳移民 天启七年六月初二。 陕西，关中。 去年年底开始，千里秦地就遭遇了惨烈的兵灾。 近五万后金八旗和蒙古骑兵从攻破榆林镇后就一路南下，朝廷官军无法抵挡，只能死守西安，城外的百姓都被丢给了入侵者，士绅百姓纷纷结寨自保。 但大明承平日久，秦地守军和百姓士绅一时间根本无法形成足够的反抗能力，在和后金军对阵时，往往一触即溃。 尤其是西安附近的大小城池，无一不遭受了莫大的损失，后金八旗和蒙古骑兵摆明了就是来抢劫和削弱明朝实力的，当然不会客气。 除了陕北山区、汉中和一些偏僻地区，大半个陕西在天启六年年底到天启七年上半年的半年时间里人口损失了至少两成！ 多年和平时期积累的财富被扫荡一空，哪怕朝廷派来解围的火器新军赶到，但也因无强大骑兵，而无力阻止八旗的肆虐。 直到六月初，天气渐热，蒙古骑兵和后金八旗不耐炎热，黄台吉才带着掳掠来的十几万俘虏丁壮和无数金银财宝，施施然地向西而去。 七月初，后金大汗黄台吉攻破固原府，北上宁夏府。 八月初一，后金在宁夏府复国，重建大金，定宁夏府为西都，黄台吉挟大胜之威，于银川城大会漠南蒙古诸部，为自己上了“博格达彻辰汗”的汗号，同时正式改天启七年为天聪元年。 大明西北全面全面危急！ “……奴贼该死！当真该死啊！” 西安城，总督府前厅内，月前被朝廷任命为陕甘总督的火器新军总帅袁崇焕，刚刚看完了陕西各地送来的损失报告，气得手直哆嗦。 他本来以为黄台吉只是掳掠陕西沿途的州县，没想到对方连乡村的士绅也不放过，关中的士绅经此一难，竟然只剩下了不到三成！ 袁崇焕本想还依靠这些士绅为自己的火器新军提供钱粮，扩充骑兵，收复河套，现在没有三五年，恐怕根本无法做到这一点了。 “太惨了！实在是在惨了！” 陕西巡抚乔应甲捋着胡子唉声叹气，“陕西近年来本就少雨多灾，建奴此番蹂躏，秦地除了汉中和西安城，几乎都变成了废墟白地！ 今年关中又没有什么降雨，恐怕又是一个歉收之年啊！ 若是来年秦人饥寒之辈蜂拥而起……该如何是好啊？” 看到这位陕西老巡抚忧虑的模样，袁崇焕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深吸一口气，勉强笑道：“……儆我先生你不必太过忧心，本督一个月前已经奏请朝廷，让中枢向东人借款购买玉米良种，这玉米是东人培育的庄稼，比较耐旱，每亩产量能有四石以上！ 只要建奴不来袭扰，今年总能收获过冬的粮食的！” “六月播种…….可来得及？” 乔应甲知道现在直隶山东那边种植了不少东华人的庄稼，听说每亩产量可以多收两三石，去年就动过心思在山西的旱灾地区试种玉米，只是被后金的入侵打断了。 “来得及！”袁崇焕点点头，“直隶的气候与陕西相差不多，想来是可以改种玉米的，这玉米在直隶每亩地都能收三四石粮食，在陕西如何不能收个两三石？ 儆我先生，今日我已约了东人在陕西的领事官……就让他来为先生讲解吧！” 乔应甲大喜，激动地对袁崇焕深深一揖，口中道：“若果真如此，自如你真是救千万秦民性命的大恩人啊！” “儆我先生！使不得！使不得！”袁崇焕连忙将对方扶起来，“我有负圣上，不能速速将奴贼驱逐，已是铸成大错，现在不过是尽力弥补一二罢了……” 说着讨论叹气道：“唉～若我当初手中有一支精干骑兵，若是火器新军再能战些……秦地百姓也不至于有此一劫！” 乔应甲也重重叹息一声，劝慰道：“……自如你也不必太过自责，如今国事多艰，若不是你领兵千里驰援，现在陕西说不准就已经落入贼手了！” 两人说着话的时候，袁崇焕一名随从走进前厅，向袁崇焕禀告：“……制军！东华领事丘直求见！” “哦？说曹操，曹操就到啊！”袁崇焕想了想，挥挥手道，“请丘使进来吧！” 很快，一身黑色东华装（西装），带着黑色礼帽的丘直就来到了前厅。 “总督先生，巡抚先生，上午好。” 丘直见到两人，摘下礼帽放在胸前，对他们微微鞠躬行礼，袁崇焕在辽西和京城的时候见多了东华人的做派，知道东华人最恨给人下跪，所以也不介意，反而笑着让对方坐下。 一直在陕西的袁应甲还是头一次接触东华人，也坐在那里好奇地看着丘直。 “……总督先生，按照我国与大明朝廷的协议，我们拥有在大明境内自由招募移民的权利，现在陕西境内有很多百姓衣食无着，故而在下想组织他们前往天津和登州，然后前往新洲大陆。 还请总督先生和巡抚先生派出一些人手帮我们组织百姓。 请放心，这些百姓一路上需要的花费，都无需大明承担，我们还可以可以按照每个人一两银子的价格，向总督和巡抚衙门支付移民费用。” 丘直入籍东华多年，早就将自己看成是东华人了，所以见到袁崇焕和乔应甲就提出了配合移民的要求。 允许大明百姓移民东华，是当初协议的条件之一，袁崇焕知道朝廷现在欠着东华人数百上千万两银子的外债，而且自己也需要东华人提供贷款、军火和粮食的帮助，所以当即点头答应道： “此事丘使即便不提，本督也会着人配合，秦地多年旱灾，确实也养不活那么多人，只是……” 他看着一身东华人打扮的丘直，无奈道：“……只是丘使有所不知，陕西经过旱灾和建奴的蹂躏，财用已然捉襟见肘，各地官吏也多有空缺，实在是无力配合移民…… 若是贵国能支援一批钱粮，老夫老夫倒是可以抽出人手帮忙！” 这是坐地起价啊！ 丘直心中冷笑，一两银子是东华招募大明移民时，约定给大明官府的好处费，在山东直隶和江南基本都是这个价，多了东华本土不肯给，少了大明各地的“父母官”就不肯把自己羊圈里的子民卖给东华了。 现在听袁崇焕的意思，是要加钱了！ “……总督先生的难处，鄙人非常理解。”丘直略一思索，点头道：“不知您需要多少钱粮才能周转开……我可以帮您联系新洲银行和济州银行，或许可以给您一笔低利息的贷款。” 袁崇焕摇头道：“不！老夫是山陕总督，不是朝廷户部的侍郎，这个银行的贷款……定然是要用关税做抵押，老夫做不了主！ 老夫是意思是，在移民费用上……每人至少要三两银子才行！” 三两银子？ 陕西的人，就比直隶人山东人贵三倍？ 丘直断然拒绝道：“抱歉！袁总督！我也做不了这个主，提升移民费用需要复兴港的管委会进行审批……在我权限内，能给您的最高价是每人一两半！再加五十吨玉米！ 如果您不能答应的话，那我只能上报管委会，请他们暂时放弃陕西，继续在直隶山东和河南吸纳移民了。” 第344章 弑君 丘直离开总督衙门的时候，还是带走了袁崇焕和乔应甲的承诺： 只要共和移民公司支付每人移民一两半银子，外加一批粮食和种子，大明陕西官府衙门就会配合移民工作。 第一批移民的人数是一万人，移民的主要来源则是西安府周围，遭到严重破坏的城池和乡村。 这些地方的幸存者大多失去了一切，还有许多人连糊口的食物都没有，比较容易斩断头脑里“故土难离”的思想，接受前往万里之外的新洲大陆开始新生活。 而袁崇焕虽然不喜欢丘直这个“假东华人”对自己不假辞色的态度，但他知道想做稳这个总督，安抚住陕西的百姓，就必须答应丘直的条件。 否则京城的魏忠贤一定会拿下自己！ 那个太监可不会因为一个陕甘总督就与东华人交恶！ …… 陕西的消息，很快通过情保局的快马传到了大明京师。 但驻明大使李仁军现在却没有心情去处理这件事，因为就在前天，大明天子朱由校在皇城内突然病重昏迷，似乎就要驾崩了！ 这个惊天的消息，还是今天上午魏忠贤派人告诉他的，这位九千岁知道这个消息封锁不住，得知皇帝病重的第一时间，就派人控制了最有可能继位，还在京城没有就藩的信王朱由检，然后才命人请东华大使李仁军商议…… 魏忠贤这两年膨胀归膨胀，但是脑子还没有坏掉，他很清楚，如今这个时候，恐怕也就只有身在局外的东华人，可能愿意帮他了。 共管海关协议、抵押借款、移民还有海上缉私权等等东华人得到的好处，也只有他，或者说大明天子才能满足！ 如果皇帝驾崩，新登基的皇帝不同意这些条件，那东华人的那些借款就会血本无归！ 说不准东华人恼羞成怒之下，也许会向大明开战……而以大明如今的实力，根本无法承受东华和西金的两面夹击！ 于公于私（主要是私），魏忠贤也必须第一时间和东华人商量后续的安排…… …… 前往东厂的四轮马车上，使馆参赞童仲舒看着玻璃窗外一队队穿着飞鱼服和钢制胸甲的锦衣卫和净军巡逻队，转过头朝对面的李仁军忧心道：“……大使！大明天子病重的消息已经传开了……京城里现在是暗流涌动啊！ 这些年东林党人一直在和信王秘密接触，信王看上去没有为被阉党迫害的东林党人说话，但实际上应该是倾向于东林的！ 一旦……信王登基大宝，他会如何看我东华？怕是连我们和阉党一块恨上了吧？” 李仁军抬头看了看这位忧心忡忡的下属，安慰道：“……老童你不用急，急也没用，天启他这几年身体都不太好，又没有活下来的儿子，这一天是迟早要来的……” 说着他轻轻叹了一声，苦笑道：“说实话，天启能撑到现在，还挺让我意外的……天天吃太医院的那些丹药和方子，他居然能活四五年，已经很了不起啦！” 童仲舒一愣，缓了几秒才不可置信地看着李仁军，“……这，这！大使！你是说……” “没错！” 李仁军冷哼一声，“……大明的太医院御医们，可是接连送走了好几个大明皇帝啊！ 老童你之前一直在山东，调查太医院这件事是丘直在负责，我们基本上可以确定，太医院有很大的嫌疑……给皇帝下慢性毒药！” “……太医院！他们……他们疯了！为什么要弑君？为什么啊！”童仲舒没有怀疑对方在说谎，因为没必要，他只是震惊太医院为什么要对皇帝下毒手！ 太医院的御医可是为皇帝服务的医生！ “还能为什么？”李仁军捏着大拇指，不屑道：“有人觉得皇帝只要继续活着，魏忠贤的权势就不会衰落，而魏忠贤一直在，他们的利益就会受损！ 最快扳倒魏忠贤的办法，就是肉体消灭碍事的皇帝……反正大明的皇帝，他们也不是第一次杀了！” “……” 童仲舒已经震惊的说不出话了，甚至怀疑李仁军在跟自己开玩笑！ 弑君，还不是第一次……谁会有这么大的本事？ 等等！ 难道是…… “很不可思议吗？”李仁军淡淡道：“皇帝也是人，被杀就会死，什么真龙天子的传说，也就骗骗没什么见识的老百姓！ 对读了圣贤书，不怕怪力乱神的聪明人而言，皇帝碍事，当然也可以下手！ 魏忠贤大权独揽，权倾朝野，他们不能硬抗，那就收买胁迫太医……嗯，说不定都不用收买胁迫，只需要晓以天下利弊，忽悠住某个太医，让他以为自己是什么隐秘的英雄就可以了！” 李仁军说完，也不管童仲舒的反应，吩咐道：“……老童，今天我和魏忠贤谈完，你立刻安排使馆的大部分人撤到天津！ 我会让魏忠贤给你们通行的令牌的……使馆里的不重要的资料档案马上销毁，重要的等我回去再说。” 童仲舒连忙点头，又问道： “大使，您不去天津吗？” 李仁军自信一笑：“我不去！有海军和数万辽东军在，京城里就没有人敢动我！” 不过说到这里，他有些迟疑，因为他突然想到了历史上1900年被弄死的德国公使，真要是乱起来……可没什么确定的事！ 所以他又摇摇头：“嗯……先看看再说吧！反正使馆里有热气球，大不了升天跑路！” …… 没过多久，四轮马车来到紫禁城外东南角的东厂衙门。 魏忠贤的侄子，宁国公魏良卿亲自在东厂门口迎接了两人。 “……李使！叔父他等了你好一会儿，快跟我去见他吧！” 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魏忠贤成了大明九千岁，他的侄子魏良卿自然也成了国公，短短几年时间，魏家不可谓不兴旺发达。 不过三代才能养成一个贵族，魏良卿七八年前不过是一介农夫，哪怕现在富贵了，农夫的底色也没有变，除了享乐之外，也就只能做做跑腿之类的事情。 如今天启皇帝病重，这位农夫宁国公也意识到了危险，脸上已是透出了掩饰不住惶恐。 李仁军没有废话，跟着魏良卿，在八个锦衣卫的保护下穿过一道道长廊，向东厂内部的节堂而去。 至于童仲舒，他被锦衣卫挡住，留在了外堂等待……魏忠贤现在只相信真正的东华人，不相信后来投靠过去的东华人。 第345章 驾崩、欺骗(4k) 李仁军跟随魏良卿走进东厂内节堂时，魏忠贤正和一名中年美妇对饮，一名四十多岁，留着文官胡的中年人在给两人斟酒。 此时的魏忠贤虽然还算看上去镇定，但是一张忠厚的老脸上时不时蹙起的眉头，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情绪，而和他对饮的美妇却坐立不安，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李仁军在京城工作了快五年，自然认得这两人，那位身段妖娆的美妇，自然就是天启的奶妈，魏忠贤的对食，奉圣夫人客（qie三声）巴巴。 而那留着文官胡给魏忠贤和客氏倒酒的中年人，则是阉党五虎之首，魏忠贤的干儿子，现任大明兵部尚书崔呈秀。 这时魏良卿凑过去开口道： “……叔父！东华李使来了！” 魏忠贤抬头看到李仁军，顿时面色一喜，立刻站起身欢迎他的到来，“李使你可算到了！快快请坐！” 客氏和崔呈秀见到李仁军，也连忙面露笑意，客氏甚至还微微下蹲，给李仁行了个万福礼。 李仁军自然也清楚他们现在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客气，甚至讨好……还能为什么，当然是为了他们的命和钱了！ 这个“命”不用说，如果有东华的军事和经济支持，魏忠贤说不定能控制住新登基的信王，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虽然这个可能性，魏忠贤自己有预感不会太高。 可即便失败，魏忠贤最终还是倒台了，信王控制了朝堂，那他们还可以逃到东华人的地盘，在东华人的庇护下，安稳地度过自己的余生…… 实际上这些年阉党的高层，什么“五虎”、“五彪”、“十狗”之类的人物，都没少往东华人的银行里存钱，他们的子侄后辈也有许多跑到了辽东和天津租借地里享福。 一开始这么做的阉党高层还不多，只是碍于东华人的热情推荐，才试探性地存一点钱和派一两个儿子去探路。 但是他们很快发现，东华人的地盘不仅很安全，而且东华的官府在收取完一笔入籍税后，甚至还会主动保障这些阉党高层亲属的安全和权益。 此外，东华人的法律也与大明截然不同，大明讲究人分四等，士农工商，每个等级适用的法律差别很大。 大明律里最大的就是士大夫，也就是官和预备官（举人和秀才），最低等的（法律上）就是商人，一个七品县令，甚至衙门里的一个小吏，都可以随意拿捏没有官.员庇护的商人，甚至将其全部身家巧取豪夺！ 这种事在大明简直司空见惯。 但东华人那里的规矩则完全不同，在东华人的地盘上，没有士农工商这种说法，理论上，法律.面前，各行各业人人平等，只要有钱，请得起大讼师，甚至连东华的官府也可以状告。 而东华的大商人还能直接做“选任官”，只要说服一个地区的百姓认可自己，给自己投.票，就能成为东华管委会大员，甚至总督的座上宾！ 总之，在东华人的地盘上，虽然不像在大明做权.贵那样，只要有权，就可以为所欲为，甚至还要和普通小民平起平坐，让人非常不爽利。 但只要不在东华人的地盘上犯法，就没有人能够正大光明地对付他们……这对于很多害怕被抄家灭.族满盘皆输的大明官.员来说，还是非常有吸引力的。 于是，这种差异，让来自大明的“投资移民”和大笔资金，源源不断地涌入辽东、济州岛和五个商业租借地。 而这笔热钱，不仅让几家东华银行赚得盆满钵盈，连带着还推动复兴港、济州岛、天津大沽口租借地等城市的房价地价一路水涨船高，短短两三年时间竟然直接翻了三四倍！ 可想而知这是一笔多么庞大的资金！ 即便入籍东华的成本不断增加，但来自大明的投资移民还是源源不断。 因为上行下效趋利避害是人的天性，阉党高层甚至魏忠贤本人，都把钱存进东华人的银行，把自已的亲戚子侄送到了东华人那里，那大明朝中的阉党中下层官员还有什么好说的…… 谁不跟着做，谁是傻子！ 万一哪天阉党失势，他们还不是要被清算，不如提前让子孙跳出这个漩涡。 发展到天启七年，大明朝堂上不少阉党大.官的儿子孙子、大小老婆，三姑四舅都已经入籍东华，有这些人在，大明和东华之间的各种合作和贷款，不用怎么费力就能落实……甚至新洲银行和济州银行借给大明朝廷的贷款，就有一部分来自这些人的存款！ 如今阉党和东华（至少是东江管委会），两者的利益已经深度绑定，东江管委会众人和李仁军都不想阉党，就这么轻易倒台。 “魏督公，客夫人，还有崔尚书，大明皇帝的病情……到底如何了？” 李仁军坐下后，开门见山地问道。 崔呈秀和客氏闻言，都看向魏忠贤，魏忠贤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头对魏良卿吩咐道： “……良卿，你去外面把守，任何人不得靠近，违者杀无赦！” “是！叔父！” 魏良卿立刻点头而去，临走时还把门关上了。 见堂内只剩下四人，魏忠贤一张老脸终于阴沉下来，他定定看着李仁军，咬牙道：“……李使！咱也不瞒你！圣上他……他怕是不成了！现在全凭山参汤吊命，如今神志已不大清醒…… 咱真是后悔当初没有听你劝告！尽杀太医院那帮狗才！ 圣上他就是被那帮杀千刀的畜生给害了啊！” 客氏脸上此时也全是怨毒之色，她把牙咬得吱吱作响，骂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万岁的吃食，多年来都是本夫人在照看，不料里面竟然出了胆敢谋逆之贼！ 当真可恨至极！ 那人现在已经自尽，眼下是死无对证了！” 两人当着李仁军的面破口大骂，但语气里却都带着无可奈何的惶恐，他们的权力来自天启，天启皇帝一旦驾崩，他们的好日子也就快到头了。 李仁军皱眉问道：“那大明圣上还能撑多久，如果只是中毒的话，我可以安排我们的宋医生帮忙看看，他就在使馆旁的东华医院，也许还能把大明天子救回来！” “这……” 魏忠贤闻言，顿时有些心动，东华人的医术确实不错，尤其是那种名叫万忧解（阿司匹林）的药丸，在京城里的贵胄富豪之家很是流行，他自己烦闷的时候也没少吃。 但是一想到东华人如果没有把皇帝救回来，自己就要负责，他不禁犹豫不决起来。 一旁的客氏却比魏忠贤更加决断，她跳起来惊喜道：“好！好！李使！事不宜迟！妾身这就亲自去接宋大夫入宫！ 无论圣上能否……妾身都给李使你立长生牌位！” 说完，这个女人就风风火火地提着裙子撞门出去了，看得魏忠贤和崔呈秀目瞪口呆。 魏忠贤抬了抬手，想让人拦住客氏，不过最后还是任由她去了。 “……唉！”魏忠贤把手放在桌面上，重重地叹了一声，然后一张疲惫的老脸看向李仁军，“李使……你我还是商议该如何应对吧！ 你觉得，万一圣上……要不要拥立信王？咱担心……” …… 三天后。 天启七年六月十九夜，大明第十五位皇帝朱由校驾崩，享年二十二岁，皇城内外处处缟素，来自复兴港港纺织厂的十万匹白布赞助了这场天子葬礼……这是李仁军代表东江管委会无偿赠送给大明朝廷的。 其实在李仁军和魏忠贤商量的当晚，天启就已经驾崩了，他长期服用慢性毒药，身体太差，加上又被下了一剂猛药，根本无法救活，甚至连一个正经遗诏都没有，就驾鹤西去了。 老实说，李仁军得知这个消息，还挺伤感的，这位少年天子虽然喜欢手工活，也不太愿意打理朝政，但他真的不是一个无法沟通的蠢人和不可救药的皇帝。 相反，他非常聪明，不仅懂得利用魏忠贤维持朝堂的均衡（虽然后期可能玩崩了），还是一个很愿意学习新知识的小年轻……至少他那些船模做的是真不错！ 可惜，他只能局限在自己皇帝的身份上，而且并不愿意相信东华这个外人……特别是东江管委会占领整个辽东，并事实上控制朝.鲜，实行君主立宪制以后，朱由校就疏远了所有东华人，包括李仁军想见他都见不到，只能让魏忠贤代为传递他的想法。 “……真是太倔了！君主立宪又不会让你的大明亡国！还不信太医院给你的药里有毒……怪不得崇祯也是驴脾气，真是一对亲兄弟！” 东华使馆，大使办公室内，李仁军写完了天启驾崩前后的报告，心里忍不住吐槽朱由校。 其实一开始李仁军和钱观廷就提醒魏忠贤要注意天启的饮食和用药，魏忠贤也确实非常关注，但是奈何朱由校本人还挺信任太医院的，那些含有重金属和慢性毒药的丹药，他时不时地就要吃一次。 根据魏忠贤的说法，天启皇帝本人觉得那些丹药可以提高他做手工时的灵感和专注……真是见鬼了！ “……大使！信王明日登基，魏督公派人邀请您前去观礼！” 李仁军正在思考明后天的安排，一名身穿黑色制服的精壮男人敲门走了进来，手上还拿着一张礼扎。 此人正是东江管委会情报保卫局直隶处处长耿仲明。 “……知道了！”李仁军心里叹息一声，对耿仲明问道：“云台，那五架重机枪运到城内了吗？还有怀宁公主那边……” 耿仲明闻言，眼中闪过了一抹掩饰不住的兴奋之色，他重重点头，“都安排好了！重机枪和子弹，还有别动队的机枪手和炸弹，都在朝阳门附近的两间院子里，明天他们一定可以趁乱夺取朝阳门！ 今天晚上魏忠贤就能把怀宁公主送出来，属下已经安排好人接应了。 现在张司令的一个师陆军和海军陆战队二团应该已经从天津乘船出发，明天一早就能赶到通州！ 大使……明天以后，大明，就是我东华的囊中之物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还举起右手用力一握，看起来非常自信！ 李仁军见状，却苦笑着摆摆手，“没那么夸张，只是控制一下京城而已，大明的皇室不管怎样，总归还是姓朱。 唉，本来不用闹成这样的，要是魏忠贤答应第一个方案，让朱由检做这个皇帝其实也没什么…… 可惜，魏忠贤不认为朱由检已经铁了心站在东林党那边，他还想给自己留一个好名声，好结果……” 说到这里，他摇摇头，语气已经冷下来了，“既然不能用相对和平的办法达到目的，那就只能用强制手段，把事情扳回到正确的轨道上了！” 三天前，天启驾崩当晚，李仁军根据早就预备好的预案，给了魏忠贤两个选择。 第一个选择的大致内容，是魏忠贤凭借朝中的党羽势力，拥立信王朱由检继位，然后在东华的支持下推行君主立宪，制定《大明约法》，实行责任.内阁，开始大明的新政改.革。 东华银行会给大明朝廷一笔五百万两白银的巨额贷款，东华的陆海军也会帮忙平定地方上的叛乱，新政需要的各种顾问，甚至一些低级技术，也可以提供给大明。 只要魏忠贤答应，大明君主立宪之父的名头就能稳稳戴在他的脑袋上！ 至于朱由检同学……也不会再复刻高中生皇帝瞎指挥的经历了，一个王在法下的立宪君主，就是他的未来。 可惜，不知道是害怕遗臭万年，还是担心被东华人卸磨杀驴，总之魏忠贤当场拒绝成为大明立宪之父。 而李仁军给他的第二个选择，就保守多了：即东华继续支持魏忠贤和他的势力，并且在必要时庇护他们的家人，同时东华和大明的盟友关系也不会改变，协议延长到二十年后巴拉巴拉的…… 魏忠贤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这个，他觉得自己可以取得新皇帝的信任，就算不能，看在天启皇帝的份上，朱由检也不会赶尽杀绝吧？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多年来信誉一直非常不错的李仁军，这次欺骗了他！ 东江管委会根本就不准备履行这些条件！ 因为这意味着朱由检这个满脑子儒家思想的倔驴高中生，会成为大明的实权皇帝！ 意味着东华和大明的关系全面破裂！ 意味着以东林党为代表的儒家士绅势力，在大明朝堂卷土重来！ 意味着大明的亿万百姓，又要面对一个连绵不绝的乱世！ 这是包括李仁军在内的全体元老公民。都不能接受的！ 第346章 锦衣卫和前夜 当天晚上，京城宵禁。 东华使馆周遭，明里暗里也有锦衣卫和东厂探子在监视，不过耿仲明的手下还是赶在天黑之前，把一挺重机枪和弹药用马车成功运进了使馆。 负责监视的厂卫头目大都选择了视而不见，哪怕有人察觉不对，上报给了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得到的答复却是—— “……友邦使节，不可轻慢。” 在大明朝，从来都是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是锦衣卫这种特务机构。 如今皇帝驾崩，信王明天即将登基，阉党高层都不想在这个时候惹出事端，田尔耕也是如此。 更何况，他们普遍在东华的银行里有大笔存款，要是得罪了东华的大使，东华人万一把自己的银子给黑了，到时候找谁说理去？ 因此，得到田尔耕命令的锦衣卫百户马园，坐着轿子急匆匆赶到了十王府附近的锦衣卫秘密小院。 看到院子里一身飞鱼服的沈练，还有他的三个手下，这位肥头大耳的百户不满地道： “……沈总旗，指挥使有令！今后凡是涉及东华人，须得他本人的批示，不可擅自行动！” 沈练年近三十，不是京城的锦衣卫世家出身，而是从萨尔浒战场逃回来幸存军官，所以他身上还没有染上多少人浮于事的官场陋习，对东华人用金钱和新鲜玩意收买京城的达官显贵的现象，他也很看不惯，认为东华人包藏祸心。 今天他发现东华人疑似往使馆内送了武器，马上就报了上去，要求搜查使馆，谁知道田尔耕根本不管，还派马园这个废物一样的锦衣卫百户过来，让自己不要多管闲事。 “可是百户大人……” 他微微躬身行礼，辩解道：“……国丧期间，东人行踪诡秘，前几日就不断进进出出，定是在谋划对我大明不利之事，万一……” “行了！”马园不想听沈练废话，直接打断道：“没有什么万一！东华使馆内不过百人，有什么好担心的？ 明日就是登基大典，尔等做好份内之事便可，不要在这个时候邀功表现！” 沈练一跺脚，气结道：“下官不是在邀功，而是东华人确有可疑之处……” “……沈练！！你知不知道你在找死！！” 马园的一张胖脸终于冷了下来，他狠狠瞪了这个不识趣的家伙一眼，哼道：“东华人的大使，那是能在九千岁面前说上话的！ 去年大明边军三成以上的军饷，就是靠着东华的银行借款，才能发放下去！ 你是什么东西？ 万一恶了东人，边军将士没有钱粮，如何能抵挡建奴的攻势？ 到时候西北有失，将你千刀万剐也不能挽回朝廷的损失！” 这顶大帽子扣下来，沈练气得涨红了脸，拳头捏紧，却也说不出反驳的话。 因为他知道马胖子说的基本属实，东华人的确包藏祸心，但大明朝廷能维持到现在，没有发不出薪俸，各地也没有发生什么大的叛乱和大股流民，连建奴都给撵到蒙古和西北了，还真是多亏东华人出兵和借钱。 甚至一向被指责为卖国的海关共管和租借地协议，每年也能让大明朝廷到手数百万两白银海关银和地租，大大缓解了朝廷的财用不足。 如果不是去年底建奴入寇陕西，大明边军的日子，其实是要比之前好过许多的，因为哪怕经过层层盘剥，最后总归有一部分银子流到了最底层的士兵手上。 但沈练仍然相信自己的判断，东华人肯定在谋划什么对大明不利的事情。 不过他知道马园和指挥使田尔耕不可能支持自己搜查东华使馆，所以最后他只能表面上向马园服软，表示自己不会再管这件事。 马园扭着屁股气哼哼走后，一名脸上带着刀疤的汉子将手里的长刀狠狠贯入土地里，对沈练劝道： “……大哥！这些狗.官都被东华人的银子收买了，听说他们还把老婆孩子都送到了天津和辽东……我看不如咱们去投信王殿下吧！ 明日信王就登基了，到时候……” “我看行！”另一名留着络腮胡的中年人也面露兴奋，“上个月信王府里的人就派人拉拢大哥，等信王当了皇上，咱们也能跟着飞黄腾达！” “老胡！！” 沈练连忙喝住了络腮胡，然后四处扫视周围，发现附近无人，才松口气，对三个手下摇头道：“……九千岁他现在还是东厂提督！此事稍有泄露，你我恐怕就是万劫不复啊！ 何况，信王殿下根基不深，即便登基……又如何能够逆转局面呢？” 刀疤和络腮胡闻言，都沉默了。 他们从战场上回来，现在都已经成家，一旦投机失败，掉脑袋都是轻的，恐怕一家老小都要陪葬！ “……大哥此言差矣！” 一直坐在小院门槛上没有说话的第三人这时开口了，他和一看就是厮杀汉的刀疤脸和络腮胡不同，白白净净的看起来像是个书生，但是气质冷冽，像是一把出鞘的刀，倒是和身上的飞鱼服很相衬。 “玉阶，你什么想法？”沈练看向这个一向头脑清醒的手下。 李玉阶从门槛上跳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看着沈练认真道：“……若信王殿下明日能顺利登基，魏阉就绝不是信王殿下的对手！ 大明的天下是信王殿下的！不是魏阉的！ 只要信王殿下开口，朝中上下就有无数人愿意讨伐魏忠贤和阉党！ 魏阉终究是一介阉人，手中并无太多实际的兵权，之所以人人畏惧，不过是先帝信赖他而已！” 沈练的眉头紧紧皱起，他没有像刚才喝止刀疤那样，阻止李玉阶管魏忠贤叫魏阉，实际上他内心也倾向于信王，不满擅权的魏忠贤。 刀疤脸和络腮胡也没说话，只是互相看看，然后默契地搜索附近有没有人……刚才李玉阶的话如果传出去，他们都要死！ 突然，沈练猛地看向李玉阶，盯着他问道：“……玉阶，你……已经投靠信王了？” 李玉阶点点头，大方承认道：“没错！” 沈练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整个人轻松了不少，他看向其余两人。 刀疤脸连忙说道：“大哥，我不知道这件事！不过我觉得玉阶说的没错！ 九……魏忠贤肯定斗不过信王殿下！” 络腮胡也点头道：“是啊！只要信王做了皇帝，魏忠贤肯定完蛋！” 沈练这时眉头却又紧锁起来，他想了想，问李玉阶：“……玉阶，信王与东华人……可有联系吗？ 这几日东华使馆的那些变化，与信王有关？” 李玉阶思索几秒后，摇头道：“信王府六天前就被魏阉的党羽牢牢看守，我也无法与信王府取得联系，不过我之前却是不曾听闻信王殿下与东华人有什么联系…… 相反，信王殿下对东华人的一切都很反感！信王府也不允许出现东华人的那些玩意。” 沈练闻言，一颗心猛地沉了下去！ 信王的态度，东华人不会不知道，那信王一旦登基，扳倒魏忠贤以后，会如何处理大明和东华的协议？ 怕不是要全面废止海关共管，然后收回辽东和五个港口租借地吧！ 这样做东华人能答应？ 肯定不能！ 东华自诩诸夏文明之国，实际内里已经完全变成了逐利的商贾小人国度！ 有一位江南大儒总结东华人的秉性—— “见小利而忘仁义，逐铜臭而轻君王，遇强则为商贾，遇弱则成强盗！” 如果大明真的与东华人撕破脸，他们会怎么做？ 再联想这几日东华使馆的种种举动，沈练只觉得浑身发寒，鸡皮疙瘩全部炸起来！ 想通关节后，沈练猛然转身，大声吩咐三人，“快！跟我去见吴千户！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 另一边，李仁军还不知道这几天使馆不寻常的活动引起了注意，甚至还有人猜到了一些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不过他就算知道，现在也无所谓了，最迟明天上午，五千装备火枪和重机枪的精锐部队就会兵临朝阳门。 京城的城墙再高大，再坚固，也挡不住重磅炸弹和近代化的火器军队，更何况还有情报保卫局的机枪别动队里应外合，只要拿下朝阳门，占领这座六百年帝都就没什么悬念了。 别看现在京城外还有三万京营和三千火器新军，城内还有两千装备火器的净军，但实际战斗力和辽东的东华军比起来，根本就是一坨豆腐渣！ 京营就不说了，三万士兵里面，能有两万实数都算好的，战斗力根本就别想了，根本就是一群有军事编制，定期打卡上班的老百姓！ 唯二能打的火器新军和净军，一是人数少，二是武器代差很大，几乎没有可比性。 东江管委会卖给火器新军的燧发枪，都是没有膛线的，射程最多只有线膛燧发枪的三分之一。 另外，两支军队的战斗意志和组织度也没得比，其实现在最让李仁军头疼的是如何维持这座几十万人口大城市的秩序。 京城内人口的确切数字，李仁军一直不太清楚，大明朝的户籍管理非常落后和陈旧，数据多年不更新，如果按收“丁税”人头税的人数算，城内至少有四十万人，附近的城外农村则有四十五万左右，差不多八十多万。 这么多人，光靠五千人的掷弹兵，可没办法完全控制，恐怕也只能临时招募一批治安警.察和仆从军了…… “……大使，您真的不打算参加明天的登基大典吗？只要张司令他按时赶到，我们打开了朝阳门，魏忠贤和信王就不敢把您怎么样的！” 李仁军坐上马车前，耿仲明迟疑地道：“如果明天一早您没出现，他们肯定会发现问题……” “魏忠贤确实不敢把我怎么样，但其他人……可就不一定了！ 呵呵，我不想拿我的命去赌！那是煞笔行为！ 热气球还是不太保险，还是先去朝阳门那边躲一下吧！” 李仁军摆摆手，一屁股坐上马车，吩咐道：“明天魏忠贤派人过来请我，你就让你的手下全力拖延时间，能拖多久拖多久，八点钟一到，朝阳门那边就会发动！ 你们到时就在城内制造混乱……利用好那挺重机枪和烟雾弹！” 耿仲明点点头，这本来就是计划内的安排，“我知道了大使，您一定注意安全，朝阳门那边也有热气球，如果事情有变，您就坐热气球离开……” 第347章 登基前夜(4k) 大明朝……到底是怎么亡的？ 这个问题太复杂，执委会内部众说纷纭，有人说是因为土地兼并、社会贫富.差距太大，老百姓实在活不下去，又不肯做安安饿殍自己饿死，竟然胆敢加入农民军反抗朝廷，雪球越滚越大，所以才让李自成打破了北京。 还有人说是因为明朝的财政破产，士绅地主和宗室不肯交税，朝廷养不起明军，边军成了乞丐，大规模投降李自成和满清，最后才让八旗入了关。 也有人认为归根结底是气候环境原因，小冰河期的旱灾叠加鼠疫等天灾，极大地打击了明朝官府的组织动员能力，北方大规模和长期的饥荒让流民根本无法恢复农业生产，所以李自成等农民军才会源源不断，前赴后继。 更有人另辟蹊径地从经济和货币循环的角度解释，认为欧洲的三十年战争导致西班牙中断了美洲白银向明朝的输入，日本幕府的锁国政策，则让日本的黄金无法像之前那样流入明朝。 金银贵金属货币的短缺，再加上明朝富人群体热爱的“窖藏”白银的行为，又让大明生产能力最发达的江南地区出现了严重的恶性通货紧缩，订单和需求的大量萎缩让江南的生产制造能力大幅度削弱，然后就是残酷的内部生产力出清，进而引发了全国性的经济.危机！ 经济危机传导到了整个大明，经济链条处于下游的北方地主和边军士兵大规模破产……最终酿成了大明灭亡这个恶果。 当然，很多人站在东林党和阉党一边，抨击另一边，认为是这两个团体的内斗和无能，导致大明没有一个团结起来解决问题的内部环境…… 一个王朝的轰然倒塌，能找到的原因实在太多了，不过崇祯帝朱由检，这个在位十七年的末代皇帝，他的责任是怎么样也推脱不掉的！ 虽然他在最后上吊前大喊“诸臣误朕”，（朱由检遗嘱原文：朕凉德藐躬，上干天咎，然皆诸臣误朕！ 朕死无面目见祖宗，自去冠冕，以发覆面，任贼分裂，无伤百姓一人！） 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公司干破产了，全怪底下员工废物和猪队友无能，再加上市场大环境（老天）不给机会，所以摊子才被我给搞砸了…… 这多少有点太不负责任了，身为拥有最高决定权的董事长，帝国的掌舵人，识人用人是最基本的能力，你朱由检干了十七年，直接把一家全球最大的上市公司给干垮了，不怪你这个大老板还能怪谁？ 只能说在明朝这样一个高中生就能做国家.领.导人的魔幻制度下，出现这种熊孩子搞砸一切的现象，根本就是必然的！ 以前明朝的底子厚，让熊孩子这么折腾两下，还不至于让王朝覆灭，可是交给朱由检手上的却是一个千疮百孔的帝国，大明朝能在他手上折腾十七年才退市，也算是树大根深底蕴丰厚了。 早在东江管委会设立初期，吕建成宋维纶和林恩李松年等人就在搜集明朝的内部情报，不少人也发表了很多关于大明的研究文章，本土的执委会还设立了“明朝问题办公室”，专门研判大明的现状和未来。 而研究得出的结论就是，天启年间的大明，虽然已经有了一些王朝末世的苗头，土地兼并和贫富差距也很严重，但是距离亡国，也至少还有三十年到五十年时间！ 明军精锐边军的战斗力虽然比较差，但也没有到一触即溃的地步，甚至能跟蒙古人打得有来有回，而大规模的农民起义也根本没有出现。 朝廷的财政虽然吃紧，连朝廷官员俸禄都开始拖欠，但这种事大明的官早就习惯了，他们又不指望工资吃饭…… 总之，这时的大明各方面虽然都出现了问题，却也并没有到危急存亡的地步，相反，在富庶的江南地区，手工业非常发达，出口额连年创造新高，大批不依赖土地的手工业雇工，可以凭借自己的技能和双手吃饭，不至于饿死…… 也就是说，但凡大明的决策层的脑子没有集体进水，还想维护住自己的荣华富贵，就算没有出现张居正那样的人物，来一个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平庸之辈，也总能让大明朝再维持个三四十年的光景。 结合历史，在崇祯当政的十多年里，其实也是有很多次机会扭转局面，延缓帝国崩溃的，但是崇祯无一例外都搞砸了！ 那么就破案了，明朝之所以十七年亡国，最大的可能就是崇祯皇帝十几年里持续不断的神操作，提前引爆了明朝的各种矛盾和问题，叠加多种内外部不利因素，直接加速了明朝的灭亡！ 而对执委会来说，尽量维持明朝的稳定，以便获得人口来源和稳定的市场，是新洲共和国的核心利益！ 因此执委会从一开始和明朝达成合作协议后，就要求东江管委会制定几个针对崇祯可能上台的预案，宗旨只有一个，在维持与大明合作的前提下，不能让朱由检这个熊孩子上台，如果做不到，也不能让他掌握实际的权力。 之前李仁军想了很多办法试图让天启多活几年，哪怕留下儿子也行，可惜最后还是失败了，所以他就退而求其次，希望用和平手段，让魏忠贤做大明立宪之父，东江管委会配合他架空朱由检，推行新政…… 但可能是因为前辈们的下场太惨烈，导致魏忠贤拒绝成为大明“十常侍”和“神策军权宦”那样的角色，只想像之前伺候天启那样，保持自己的地位和晚年的安稳。 历史上他就没有实际反抗过崇祯，反倒是崇祯皇帝对付一个家奴，还用磨磨蹭蹭用几个月时间。 既然魏忠贤自己找死，那李仁军也救不了，只能感慨，有时候一个人越是想逃避什么，就越是无法躲过去啊！ …… 也是这个夜晚。 紫禁城，中极殿偏殿内，等待明天做皇帝的大明信王朱由检，此刻迟迟未睡，反而躺在床上时刻留意殿外的声音，生怕下一刻魏忠贤手下的“内操军”（净军）闯进来害了自己！ 这位信王虽然今年才十六岁，却也知道了不少董卓曹操和大明历代权宦的故事，当然害怕权倾朝野的魏忠贤铤而走险。 不过怕什么就来什么，殿外突然响起了脚步声和开门声，朱由检内心一颤，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地挪动手脚，时刻准备抽出被子底下的东华连发手铳…… 大殿里守卫的太监虽然都是信王府的老人，但难保没有被魏忠贤收买。 “……殿下，殿下！殿下快醒来！” 来人是个太监，他见朱由检闭上眼睛，还以为他已经睡下，就轻松晃动对方胳膊，想将其唤醒。 听到这个太监的声音，朱由检心里稍微放松一些，然后装作被吵醒的样子，坐起来揉着眼睛问道： “……徐伴伴……什么时辰了？天亮了吗？” 那中年太监笑道：“殿下！才刚过子时呢！还有三个时辰天才会亮……奴婢刚从魏督主那里回来，他很是记挂殿下，说若是殿下还没就寝，就安排内庖给殿下安排吃食。” 朱由检瞳孔一缩，心里更加警惕，他装作不在乎的样子打了个哈欠，挥挥手道：“魏秉笔有心了，本王不饿，明日再说吧！” 见徐应元面露犹豫没有退下，就问道： “徐伴伴……还有什么事？” 徐应元不觉有异，点头道：“……魏督主还托奴婢提醒殿下……明日登基大典上，东华的使节也会参加，还请殿下万万不要轻慢折辱。 大明如今的岁入，多依赖五口海关和东人借款，火器新军所用之兵器，也要在东人那里购买。 此番建奴入寇陕西，若无火器新军解围，大明西北恐怕就尽丧贼手了！” 朱由检面色一冷，但却没有发作，反而点点头，“……知道了，本王疲倦了，退下吧！” “是！” 徐应元躬身离开后，朱由检脸上顿时冷若冰霜，他现在听到东华这两个字就厌烦，不仅是因为东华人与魏阉勾结在一起，把持大明的海贸，更关键的是，朱由检绝不能接受大明与东华平起平坐！ 在他看来，大明居天下之中，乃天朝上国，东华不过是一群流匪贼寇在海外建立的小国，如何能与大明缔结平等之盟约？ 更令他厌恶的是，东华人的风俗国政也与圣人之言背道而驰！ 什么自.由.平.等？ 什么“主权.在民”？ 什么共和议.政？ 不过是一群无君无父的禽兽，用来蒙骗无知小民的胡言乱语！ 《左氏春秋》有言：“天有十日，人有十等，下所以事上，上所以共神也。故王臣公，公臣大夫，大夫臣士，士臣皂，皂臣舆，舆臣隶，隶臣僚，僚臣仆，仆臣台，马有囤，牛有牧，以待百事！” 大明天下若是如东华一般没有了君臣等级，各地岂不是要烽烟四起，如春秋战国一般乱成一锅粥？ 他已经决定，等自己登基以后，先除掉祸国殃民的魏阉，再恢复东林党人的名誉，然后扩大火器新军……最终驱逐东华人，收回辽东！ 大明的江山，必须要完完整整的！ …… 离开偏殿后，徐应元直奔内廷乾清宫西侧的养心殿。 这里是司礼监的所在，魏忠贤担任司礼监秉笔太监兼任东厂提督以后，主要就在这里办公。 徐应元被两名东厂番子搜完身走进殿内，就看到魏忠贤端坐太师椅，正在听一名跪在地上，锦衣卫千户打扮的男人在汇报些什么，一身白服的客氏红肿着一双媚眼，也坐在那里听着。 看到徐应元进来，魏忠贤连忙抬了下手，“……吴千户，你且等着。” 说完，他热情地站起来，快步上前，拉着徐应元的手坐下，急迫地问道：“……信王那边如何？他可曾睡下？” “……督主！信王殿下已经睡下了，奴婢刚刚把您的提醒转告给他，信王答应了！” 魏忠贤长长舒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啊！” 他对徐应元苦笑道：“……老元，咱们现在开罪不起东人，后金十万铁骑都不是东人火器兵的对手，咱大明的火器新军也全凭东人供应武器……还不到翻脸的时候啊！ 等你做了我的位置，你就知道东华人的实力有多强了……人家就算用银子砸，咱大明都扛不住！” 徐应元闻言，顿时喜形于色，魏忠贤这话的意思，显然是把自己当做继任者了……也是，自家信王眼看就要登基大宝，自己这个贴身内侍，必然也会飞黄腾达！ 哪怕魏忠贤恋权，这样分给自己一些内廷的职权，好安信王的心啊！ “……是是！奴婢晓得了！” 魏忠贤看他乐得冒泡的模样，哈哈笑道：“诶？老元不用那般拘束！你我曾是多年老友！唤我魏兄便是！” “是！魏兄！”徐应元连忙点头答应。 “……说起东人，还有一事须得注意！”魏忠贤挥挥手让那吴千户站起来，指着他解释道：“这是锦衣卫千户吴国辅，他刚才说，监视东华使馆的人上报，东华使馆今晚异动频繁，似在谋划些什么。 只是如今乃多事之秋，等信王登基，老元你便负责这桩事吧！ 只是切记不可对东人使节动粗，东人的水师就在天津停泊，惹出事端无法收场！” 徐应元只当是魏忠贤肯放权给自己，当下郑重点头道，“……多谢魏兄提醒！小弟定会妥善处理！” 徐应元没在养心殿多待，听魏忠贤许诺给自己的金银数字后，就满意地回去守着朱由检去了，现在正是他表现的时候，以后的富贵就看这一晚了。 等他走后，魏忠贤也让吴国辅也退下，自己则走出养心殿外，抬头看着天上的一轮残月，怅然无语。 一身素衣的客氏也跟了出来，她来到魏忠贤身边，用嘶哑的声音低声道：“……当家的！你……当真要让信王登基？他对咱们可不像先帝那样亲近啊！ 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何况这样没有情分的，一旦有变……你我恐怕都要死无葬身之地啊！” 魏忠贤猛地回头，盯着这个眼睛红肿，脸上却布满杀气的女人，他脸色阴晴不定好一会儿，才重重叹道： “……不然又能如何？难道和东华人勾结起来，真的行废立之事？那可是一条不归路啊！” 客氏冷笑：“咱们不是早就走了不归路了吗？你当年割自己命根子的狠劲哪去了？要我说，那东人李使的办法就很好！ 你拿了内廷之权，你的孩儿们掌控内阁，信王只需要老老实实地坐在皇位上享福！ 有东人的钱粮和武器支持，西北的建奴早晚能平了，那些酸儒想螳臂当车……派厂卫和火器新军拿人便是……这么好的路，你为什么不选？” 魏忠贤好像终于下定了决心，他一挥手，斥道：“妇人之见！东人狼子野心，与其合作是与虎谋皮！ 我若真的与他们联手架空信王，就等于彻底将自己与他们绑定在一起，东人不肯归还辽东，还派商贾道士在大明各处活动，分明是在为今后的入侵做准备！ 大明与东人战事一开，百年以后，天下人该如何看我？” 客氏呆呆看着魏忠贤，她还真没想到一个市井无赖，居然还会在乎死后的名声，不过她随后就反应过来，不屑地道：“……自古以来，无非成王败寇，你我要是坏了事……总逃不过一个祸国妖人的骂名！” 说完，她也自顾自地哀叹一声： “罢了！小爷去了，我也没甚指望的了……既然你还想做信王的狗，那就安排我去东华人那里了此残生吧！ 有你在，他们也不会为难我。” 魏忠贤闻言，脸上难得流露出一些伤感，他伸手摸了摸客氏的脸颊，点了点头：“……好！等登基大典结束，我亲自安排！” 第348章 崇祯西狩(4k) 天启七年六月二十。 凌晨五点半，通州运河码头。 三十多条悬挂东华海军蓝底海洋旗的船只正在依次靠岸。 此时的码头上的闲杂人员已经被先期登船的士兵们用刺刀“请”到了别处，现在码头上全都是排成整齐队列的东华军士兵方阵，和一门门闪着寒光的轻型火炮。 一排排身穿蓝灰色军服，肩扛步枪全副武装的东华军士兵，沉默着看着自家军官的身影，他们的眼神大多兴奋，但在严格纪律下，却不敢妄动，只能根据军官口令下意识地做着动作或者大声报数。 而遭受无妄之灾的码头商人和苦力看着这一幕，震惊之余，纷纷小声议论。 被东华士兵隔在外面的商人堆里，有人看着那一列列杀气腾腾的东华军士兵，猜测道：“……乖乖！这些东华大兵要干嘛啊？莫不是要帮朝廷去打西北的建奴？” 人群里立刻有人反驳：“什么啊？他们连通州城都打进去了……肯定没好事！说不准东华人已经跟朝廷开战了！” 众人一惊，顿时回头向通州城的方向看去，远处的通州城方向枪炮声不断，隐隐还能听到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那是东华军一个营的先头部队在与通州城的守军交战。 人群霎时间鸦雀无声。 沉默中，有个身穿员外服的中年人好像想起了什么时候，脸色大变道：“……你们没听说吗？圣上昨天驾崩了，今天新皇登基……东华人多半是和朝廷翻脸了！ 看这光景，这些东华兵是奔着京城去的！” 他身旁的男人闻言，马上跺脚急道：“……啊呀！坏了！我全家老小都在京城呢？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啊！” 商人们乱作一团，忧心忡忡，但在东华兵的刺刀面前，他们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蹲在地上，等待自己的命运。 倒是另一边原来码头上扛活的四五千苦力，在苦力中的盘古信徒安抚下，很快就安静了下来，然后围着东华军的几个后勤军官，听他们讲解东华军雇佣搬运工的待遇和抚恤政策。 这几年盘古教会通过互帮互助和“科学戏法”，在天津直隶地区的穷苦人群体内发展得极快，通州运河码头的工人里自然也有盘古道的地下.教会和布道士，不说能把数万运河工人全都拉过来，但是拉出五六百虔新盘古的精壮汉子根本不成问题。 用这五六百信徒做骨干，再用银子雇佣个三四千人，这次军事行动的后勤就有了极大的保障，甚至给这些人一人发一杆长枪和一具胸甲，拉起一两万的仆从军也没什么难度！ 码头不远处，第二师后勤参谋赵企训中校看着不远处那群光着膀子的苦力，对身旁一名三十岁出头身穿黑色兜帽袍的黑脸汉子叮嘱道： “……宋道长！你马上把码头上的六百教中弟兄分成两部分，一部分三百人，作为监工和精锐，一会儿跟我去码头领取武器和盔甲！ 另一部分三百人，你让他们每人管十个人，按照十人一班，五个班一排，三个排一连，三个连一营，三个营一团的方式，编成三个团的辅助旅，帮忙运输物资和军火！ 我会派一些士官和宪兵帮助你组成军官团和军法处……你还需要什么资源，现在就跟我说！” 宋成泽哈哈大笑，兴奋道：“……我早就等着这一天了！赵中校！你放心！只要银元管够，多了不说，我肯定能拉出五千个肯卖力气的汉子！” “那就好！”赵企训点点头，“你带几个人跟我去搬银元！” “没问题！” 宋成泽应了一声，犹豫着左右看看，然后凑近问道：“……赵中校，你跟老哥交个底，上面这回出兵……是不是要改朝换代了？ 可是张司令手中只有五千兵力，加上辅助旅也不过万人……我相信张司令他的本事，可是京师毕竟是一座坚城大城，这兵力……是不是有点少？ 京畿周围，能够过来勤王的明军可能有十几万啊！” 赵企训见他担心的模样，淡淡一笑，安抚道：“……宋道长，你在通州和京城工作的时间太长了，还不知道本土运过来的武器装备有多厉害，碍于保密条例，我不能跟你说具体的情况，但我可以跟你保证，张司令这次带来的军队绝对够了！ 更何况管委会派出的第二批三万人的部队，现在应该已经上船，六天之内肯定能到京城……” 宋成泽脸上终于露出轻松的笑容，上一次高大帅只用一万人就打败了后金数万步骑，这次出兵大明来了三万五千……这怎么输？ 他这些年早就打探清楚了京师附近明军的状况，大明只有火器新军算是强军，边军其次，京师的三万京营基本没有什么战斗力。 只要打破了北京坚城，半个北直隶就算拿下来了！ …… “……三团二连一排全体报数！” “……壹！贰！叁！……二十六！” “稍息！” “……梭梭梭……” 一个派的士兵正在码头整队，身穿灰色少将军服，头戴大檐帽，腰挎指挥刀的张家伟这时经过他们，他板着面孔对那个头不高的少尉排长点点头，看到其中一名士兵肩膀上的药弹带歪了，他还停下脚步，走过去帮他扶正。 “药弹带是火力的保证，下次注意！” “……是！将军！”那年轻士兵见到张家伟的肩章，连忙抬手敬礼，大声答应。 张家伟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嗯！好好作战！回来我亲自给你发勋章！” 几句话说完，张家伟在那士兵和周围士兵激动的眼神里，走到了不远处几匹马前，翻身上马，指挥部队朝西面二十几里的北京城而去。 作为这次干涉行动的总司令，张家伟很清楚，这次行动最大的要求就是快！ 最好快到在京城内的各方势力和军队反应过来之前，就拿下朝阳门，进而占领整个京城。 不过他也知道这是最理想的情况，不太现实，魏忠贤就算再傻，也不会不在大沽口租借地天津卫和通州安插锦衣卫和东厂的探子……现在他多半已经知道自己正带兵向京城而去。 但是张家伟还是要尽快赶到朝阳门，连做个战前演讲的时间都没有，因为京城那边还有一个元老公民正在等着他。 如果他去得迟了，让魏忠贤或者朱由检把李仁军逮住杀了，那无论自己这一仗打得多漂亮，以后他也甭想更进一步了……甚至还有很大概率被召回本土接受荣誉法庭的审判！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就在去年，一个乘坐海军客货飞剪船来东江管委会旅游的中年女性元老公民，在半路上趴着栏杆看海豚，结果意外掉进海里失踪，事后尽管该船船长也是元老公民，但还是被海军连降三级，不得不回本土的航运公司上班。 更何况李仁军和他关系还不错，更在对明外交方面功勋卓着，张家伟不希望因为自己让对方牺牲。 上午八点。 大军主力沿通惠运河一路向西，行至高米店处，西面高大的北京城墙已经遥遥在望，这时第二师参谋长王才歧急匆匆地从前面打马回来，兴奋地报告道： “……司令！骑兵侦查排汇报，朝阳门一带发现交火战斗迹象，城头还悬挂着我们的旗帜，应该是李大使他们拿下了那里！” 张家伟却没有那么开心，他连忙举起望远镜观察，却因为距离太远，看不清城头的旗帜。 他放下望远镜，立刻对身边的传令官道：“命令士兵们加快脚步！我们迟到了！必须赶在李大使坚持不住之前赶到朝阳门！” “是！司令！” 张家伟盯着远处好像近在咫尺的城墙，暗暗在心中祈祷，希望还来得及。 …… 与此同时，朝阳门瓮城的垛子后面，李仁军头戴钢盔，身披胸甲，正在给一挺重机枪换供弹带。 “……好了！立刻射击，绝不能让他们靠近瓮城！” 他一拍机枪手的胳膊，大声喊道。 挡板后面的机枪手马上扣动扳机，底火点燃了主要由硝化纤维构成的发射药，数倍于黑火药的瞬时燃烧火焰驱动弹丸冲出枪管，气体推动枪机后坐，进而完成抛壳，然后带动供弹带，让第二颗子弹推入枪膛，闭锁，再击发……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持续不断的射击，顿时让南侧城墙百米外冒头靠近的十多个明军士兵血肉崩碎，扑倒在地，然后和此前被打死的上百具明军尸体融为一体。 后面的明军看到这种惨烈死法，被重赏激起来的血勇马上烟消云散，任凭上官催促，也不敢在机枪面前露头了。 “……停！别打了！省着点子弹！这玩意打一颗少一颗啊！” 李仁军叫停了脸被熏黑的机枪手，然后试探摸了摸水冷枪管，发现不算太热，就对机枪手道： “差不多还能再打一个弹带，你注意换水！” “是！大使！” 这种由本土北方工业公司制造的通用水冷重机枪，其实就是根据他手机里保存的马克沁机枪原理3d动画打造的，可靠性也就勉强过得去，枪管尤其金贵，要是不及时换水降温，真的可能直接罢.工给你看！ 现在朝阳门这里总共就四挺机枪，如果报废一挺，防御可就出现了缺口……自己要是被暴怒的魏忠贤逮住，说不定直接给砍了！ 想到这里，他擦擦额头的冷汗，摸出自己的左轮手枪，略微探头，朝瓮城下凑近的净军开了几枪，支援下面守城门的小队，打空子弹后，他又拉开一枚手榴弹引信，远远朝下面丢了过去！ “砰！” 几声惨叫传来，下面靠近的净军和明军被炸伤几人，马上又向后退却了几十米！ 见效果不错，又朝下面丢了几枚手榴弹，然后才长松了口气，对那机枪手苦笑一声： “……呼～还好这些家伙知道害怕，不然就凭我们这四十来人，还真不一定能守住朝阳门啊！” 那机枪手被熏黑的脸上却兴奋难掩……这种指谁谁死的感觉，实在是太棒了！ 李仁军靠在垛子后面休息没一会儿，浑身脏兮兮的童仲舒连滚带爬地猫着腰跑了过来，大喜道：“大……大使！好消息！章队长说，东面，东面的援军来了！有数千人之多！” 李仁军闻言，连忙爬到外墙垛子处，掏出望远镜，看到了扛着东华旗的大队士兵，终于彻底放松了下来，“……踏马的！张家伟那狗.日的混蛋总算来了！他再来晚几个小时，老子说不定就交代在这里了！” …… 中极殿内，刚刚继位（正式登基大典还没完成）的崇祯皇帝朱由检一身玄色天子常服坐在御座上，正强作镇定地板着脸，低头看着台下吵成一团的众臣，最后目光落在跪在自己脚边请罪的魏忠贤身上。 “……魏秉笔！东人为何骤然发难？尔提督东厂多年，事先竟无所觉乎？” 大殿内的群臣听到朱由检开口了，仿佛也找到了主心骨，全都把目光投向撅着屁股的魏忠贤，尤其是兵部尚书崔呈秀、大学士顾秉谦等阉党中人，简直是方寸大乱，心急如焚啊！ 他们真不知道怎么好好的，东华人突然派兵攻打京师，还让大使带人控制了朝阳门……若是东华人真的占了京师，那大家伙在东华银行的存款怎么办？ 不知道东华人还认不认？ 要是不认，那可就亏大了啊！ 至于生命安全，他们倒是没有太担心，东华人一向不愿制造杀孽，而且不管东华人是要钱要地还是要江山，总归是需要他们帮忙的。 魏忠贤趴在地上，都快哭出来了，他颤抖地道：“……回皇爷的话！奴婢……奴婢之前确实得过手下人上报，说东人使馆有异动……只是奴婢实在未料到，东人竟如此胆大包天！” “嗯？未料到？”朱由检到底还是个十六岁的少年，见到魏忠贤此刻权威倒地，彻底忍不住了，站起来冷声道： “尔多年来与东贼沆瀣一气，把持海关，背主割地……难道不知道东贼的狼子野心？ 朕问你！ 此番东贼入寇，可是与你有约？要把我大明江山社稷卖给东贼！” 他话音刚落，魏忠贤还没有反应，大殿里面群臣全都倒吸一口凉气！ 这要是真的……那九千岁他的胆子也太大了！ 额……东华人这回的成功概率好像不小，那自己要不要投靠过去呢……大殿内人人神色异动，全都盯着魏忠贤的反应。 而趴在地上的魏忠贤只觉得自己实在太冤了！ 他明明没想篡位，东华人当初建议他做霍光的时候，他可是拒绝了啊！ 为什么突然就打到京师了？ 难道是东华人想生米做成熟饭，硬是逼着自己做霍光？ 就在他纠结该怎么回答的时候，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突然闯进大殿，跪地大喊道： “……陛下！九千岁！不好了！东人……东人大军已到了朝阳门！ 朝阳门失守！ 英国公已命五军营和神机营入城护卫大内，他还说……他还说，请陛下速速西狩！ 京营长久未经战阵，恐守不住京师！ 眼下整个大明。只有西安的火器新军能保护陛下周全！” 第349章 城破和女皇(4k) 什么？ 这么快就到了！ 朱由检终于保持不住脸上的镇定，他指着田尔耕，喝问道：“……你，你说什么？！东人大军到朝阳门了？！” 田尔耕跪地慌乱道：“陛……陛下！千真万确啊！东人大军的先头部队已控制朝阳门瓮城，京师……失守了！” 朱由检还想再问，大殿内却轰地一声炸开了锅，群臣再也无法冷静下去了……本来朝阳门那里只有几十个东华细作，虽然依仗“连发枪”和小天雷，朝廷一时间无法将其拿下，但他们毕竟人少，小天雷和连发枪弹药数量有限，哪怕用人命去堆，也迟早能将其消灭。 但万没想到，东华人的援军来的如此之快，竟和探子回报消息的速度差不多！ 这下可真的糟糕了！ 京师本来最大的依仗就是高大坚固的城墙，现在朝阳门失守，就凭京营和少量火器新军，如何能抵挡此后金八旗还凶的东华军？ 大明朝……难道真的要亡了？ “……列祖列宗在上！国朝为何竟有此一劫啊？！”有的大臣瘫坐在地，掩面大哭！ “……肃静！肃静！肃静！” 中极殿大学士，吏部尚书顾秉谦首先恢复了冷静，他立刻大声呵斥道。 群臣见状，慢慢安静了下来，只有一两个以为自己要殉国的家伙还在抽泣，但很快被身边的官.员用几个巴掌抽醒。 “陛下！” 顾秉谦见场面控制住了，看了看在御座前跪着，还没有从极度震惊中恢复过来的魏忠贤，老脸一横，咬牙对站在御座前的朱由检躬身道： “……陛下！还请速速从阜成门离开京师！皇城内有一千内操军，宛平城那里也有千余火器新军，足够护陛下和朝廷前往保定！ 到了保定，宣镇大同的边军就能赶到勤王，东贼此来偷袭京师，所用兵力定不会太多，只要陛下不落入东贼之手，集我大明全国之力……他日必能驱逐东贼，收复京师！” 朱由检原本听到朝阳门失守已经乱了方寸，现在听到顾秉谦让自己逃跑，顿时一股少年不服输的劲头上来，他冷冷问道：“……顾阁老！你的意思……是想让朕弃京师百姓于不顾，独自逃走吗？” 这时魏忠贤也终于消化完了京师城破的事实，他见朱由检似乎有死守京城的意思，连忙不顾礼仪地站起来，大声劝道： “……陛下！奴婢求陛下速速离开！京师就交给奴婢来守吧！老奴舍了这条老命，也不让东贼碰陛下一根汗毛！” 说完，他也不等朱由检的反应，转身就给台下的群臣分派任务。 他先是看向顾秉谦，“顾阁老……你快快安排内阁和六部官员跟随陛下离开京师！……内廷的随员就由王掌印安排！” 魏忠贤又对崔呈秀田尔耕田吉吴淳夫几人命令道：“呈秀！尔耕！尔二人跟老夫留守京师，即刻派内廷操军锦衣卫的崽子们出发，与英国公汇合，务必拖延时间！ 不可让东贼靠近皇城……死光了也要守住！ 犹三（吴淳夫）、兆元（田吉），你们马上安排人手转移户部和内帑的金银珠宝，让陛下带走，这些钱要用来犒赏勤王的边军……” 现在大明朝堂上大部分是魏忠贤的党羽，就算没有投靠魏忠贤，也是不敢反抗阉党的平庸懦弱之辈，此刻听到九千岁发号施令，他们自然是习惯性地大声应诺，只有少部分人对魏忠贤身旁小皇帝那副要杀人的表情感到心悸。 在魏忠贤发号施令安排任务的时候，朱由检就站在一旁死死盯着他，几次想出声打断，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因为他怕了，他真的害怕自己被该死的东华人俘虏，成为英宗第二，成为被东华人捏在手里的筹码，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 他不是怕死，而是怕大明的江山社稷葬送在自己手上！ 可为今之计……似乎只有放弃祖宗留下的京师，西狩保定府，让宣大边军和陕西的火器新军保护自己，以图将来了！ 朱由检想到这里，内心就像被一只手狠狠攥住，喘不过气来！ 老天！ 为什么啊！ 自己才刚刚继位大统不到两个时辰啊！为何偏偏要这样戏耍朕？！ 出乎预料的是，中极殿内的群臣里，包括御史，几乎没有人反对出京西狩的决定……魏忠贤这几年的持续逆向筛选成果斐然，在场的朝臣里，基本没有那种拿自己生命博取名声的家伙，听到魏忠贤放弃京师的决定，都默默接受，准备回去收拾家当跑路了。 不过也有部分朝臣却不打算跟着小皇帝去保定，他们的大半身家都存在东华人的几家大银行里，属于被套牢了。 所以他们打算等直接投靠东华人……他们在大明朝是当官.赚钱，在东华人那里也是当官.赚钱，有什么区别呢？ 反正大明朝是老朱家的，又没有他们的一份儿，说不定换个东家，在东华人那里还有更好的发展呢？ 别的不说，东华人那边的规矩可轻松多了，不用动不动见上官就下跪，也没有锦衣卫诏狱，犯了罪最多就是绞刑或者枪毙，更没有那么多残酷的肉刑和株连。 说实在的，与其在大明提心吊胆的当.官，真还不如去东华人那里做个富家翁。 以魏忠贤的头脑，自然也猜到了这部分人的心思，只是他现在也来不及管这些人，他知道现在必须打好京师守卫战，为自己赢得分量和一个好名声，不然不光小皇帝那里没有自己的位置……自己就算直接投降东华人，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东华人能这么快就奔袭京师，还留下内应夺取朝阳门，就说明他们一定是蓄谋已久，真是太阴险了！ 和这样的对手打交道，如果自身没有利用价值，就等于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他已经上过一次当，不想再上第二次。 魏忠贤现在希望的最好结果，就是拖延住东华军的脚步，让小皇帝成功跑到保定，他自己再用这件大功维持对朝堂的掌控，最后用谈判或者拖延的手段从东华人手里收回京师。 不过他也知道这不太可能……那为了给小皇帝殿后，不幸战死或者被俘，也是一个可以接受的结果。 他都五十九了，最后能留个为国死战的好名声，也不枉当初割那一刀。 …… 朝阳门外，刚刚赶到的张家伟还不知道崇祯皇帝要跑路了，他此刻正在和刚换完衣服的李仁军骑在马上，看着一队队扛着刺刀的士兵入城。 这次第二师总共携带了十五挺重机枪，加上情报保卫局京城别动队的四挺，一共有十九挺重机枪。 面对还在使用弓箭和火绳枪的京师明军，入城的东华军根本没废多少功夫，就用碾压的火力击溃了对方，持续突破守军的防线。 在朝阳门下，还有几千个民夫正在帮忙运送火炮和弹药车，道路两边还有数百身披胸甲，手拿钢刀的辅助兵正在维持朝阳门内外的秩序。 至于附近的京城老百姓，大部分人早就家家户户闭门不出，祈求诸天神佛保佑了，当然也有少部分盘古信徒和售卖东华货的商人主动出面与东华军官交涉。 随后这些人就开始带着一队队东华宪兵敲开朝阳门附近店铺大门，向每家商户收取一定的“治安维持费”。 朝阳门内外都有成熟的商业街，这些店铺都不想遭遇兵祸，只能一边心里大骂，一边忍痛交钱，并祈求宪兵不要毁坏他们的房子和财产。 其实东华军和张家伟都不缺这点额外收入，他之所以派宪兵向占领区民众收钱，不单单是为了钱，也是在进行一种服从性测试。 愿意交钱的人，当然就是愿意接受统治，或者不敢反抗的人，对于这种人，不用多管，你不收钱，他心里还不踏实呢！ 至于不愿意交钱的家伙……那自然要狠狠镇压！ “……北.京的城墙我还是第一次见，确实牛.逼！这高度得十五米了吧？要是没你们，光这城墙就要废不少功夫。” 张家伟指着高大的城墙，啧啧称奇。 李仁军用蘸水的毛巾擦着脸道：“……怎么说大明帝国的首都，肯定不好打……但对咱们来说也不算太难吧？ 用火炮火箭弹和热气球掩护，再用炸.药引爆城门，最后总能解决掉这种古典城墙的……” 说完他把抹布丢给随从，看向张家伟，认真问道：“张大司令，你打算什么时候进城？我建议你最好让他们加快速度，尽快控制住皇宫，要是魏忠贤带着朱由检跑掉……那咱们可就有麻烦了！” 张家伟点头道：“我知道，我已经让王才歧带着最精锐的第一旅全力向皇宫进军了。 要是让崇祯跑掉，我这一回可就基本白来了……咱们的军队虽然比八旗小辫子厉害，但精锐总共也就八个整编师，六七万部队，算上民兵倒是有十来万…… 明朝太大了，没有一个朝廷的名头，咱们还要一个个打平不服的地头蛇，想想都觉得麻烦！” 李仁军叹了口气，“就算有朝廷的名义，地方上不服气的势力也要我们负责解决的！ 唉！要不是知道崇祯这货实在不靠谱，我们也不用急着直接插手……现在这么一搞，大明的乱世也算被我们提前引爆了！ 真不知道这个过程要死多少人！” “长痛不如短痛嘛！再乱还能有历史上乱？”张家伟不以为意，他早就看明朝腐朽无能的朝廷很不爽了。 不过见对方情绪有些低落，就转移话题，问道：“……对了，要是抓住了朱由检，你什么打算？直接用阉党的名义弄死他？” 李仁军摇摇头，“历史是历史，现在是现在，现在朱由检才当了半天皇帝，又没犯什么错，我不打算杀他。” 张家伟挠挠头道：“……要我说，直接弄死他得了！然后让魏忠贤背这个锅，我们再干掉魏忠贤给他报仇，然后再扶持怀宁公主登基当女皇……简直完美！ 严老大给我的快信里说，他们已经做好了全面占领华北的准备，东宁管委会那边也派快船通知了，有本土支援的武器和装备，占领南直隶和珠江平原问题不大。” 李仁军沉默几秒，望着高大的城墙开口道：“……朱由检不能再当皇帝了，不过也没必要杀他……还是留他一命，让他假死，到阿拉斯加安稳过一辈子吧！ 可惜他都十六岁了，三观已经成型，不然我们好好调.教一下，总比强行让扶持怀宁公主当大明女皇更合适……” 说到这里，他不禁对张家伟苦笑道：“真不知道严老大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一个四岁的大明女皇……放在欧洲倒是没啥，可这里是讲究男尊女卑和程朱理学占据思想主流的大明啊！ 女性根本就没有宗法意义上的继承权！ 这简直是生生往那帮儒生的肺管子上戳啊！ 他们肯接受才怪呢！ 我还是觉得，咱们应该找个明朝宗室小孩当皇帝，至少这样能让士大夫群体更容易接受……” 张家伟见他发愁的模样，无所谓挥挥手，嘿笑道：“不用担心，他们不接受，那就打到他们接受为止呗！ 刺刀架在脖子上，我想大多数人肯定都会热情拥.护女皇登基的！ 哦，严老大之前还特意写信告诉我，让我们一定要扶持怀宁公主当女皇，新年号他都想好了，就叫立宪！ 以后怀宁公主就是大明帝国的立宪女皇！ 他还说，京城里愿意支持的女皇登基的大臣，就可以保留官职，不愿意支持的，就都关起来！ 我们也不求明朝各地的官员承认，反正也就是拿个大明朝的正统宣称，先占领华北江南和珠江三角洲再说。 往后明朝的死硬势力不管拥立谁当新皇帝，咱们通通不承认他们的正统性，再用女皇的名义进行讨伐……消灭了所有叛逆，女皇就是最正的正统！” “这……也只能这样了！”李仁军苦笑地点了下头。 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嘛！ 拿皇这句名言的道理，他还是很清楚的。 仔细琢磨一下，严家傲坚持让朱淑媖这个只有四岁的皇女登基做女皇，目的应该就是摆明车马，跟大明传统的儒家礼教对着干！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对方似笑非笑的表情—— 怎么？ 你们这些只知道之乎者也的穷酸，不服女人也能当皇帝？ 我偏偏要扶持一个公主做女皇！ 你不同意？ 好！ 那你问问这些大炮和刺刀，它们同不同意你的不同意？ 李仁军确信，以大明朝士大夫的德行，在绝对暴力和现实面前，大多数人最终都会接受和承认立宪女皇的……就像历史上他们接受满清的小辫子和剃.发.易.服那样。 只是区别在于，东华不会并不会把明朝的百姓完全当成殖民地土着，进行全力愚.民和极尽.压.榨！ 相反，因为需要稳定的移民来源地和市场，执委会必然会全力将明朝过.剩的人口转移到新大陆。 然后在大明内部推行新政，颁布立宪.法案，建立一个相对高效廉.洁的官府，提高大明农业的生产效率，保证粮食供应，同时发展一定的基础工业，增加普通大明百姓的就业和收入，以培育广大的消费市场…… 只要结束战乱，大明老百姓的日子，应该会不断变好，因为大明拥有最勤劳的百姓，只有给他们合适的环境，不把他们当成奴隶和牛马进行压榨，他们自然会创造出无以伦比的奇迹！ 唯一的“缺点”，可能就是明朝很多的“传统价值观”和“传统美德”，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被东华的现代价值观所替换。 就是不知道这算不算另外一种剃.发.易.服？ 嗯……应该不算，使人变好的，是移风易俗！ 第350章 承天门前 上午十点，王才歧指挥的第二师第一旅，成功占领皇城东南侧的东厂衙门。 沿途阻拦第一旅的京营，根本无力阻挡由三千支燧发线膛枪、十门轻型火炮，八挺机枪和便携火箭弹组成的强大火力集群。 要不是因为清理道路废了一点时间，他们还可以更早一些。 之所以会出现这个结果，一方面是因为第一旅的火力确实非常强，另一方面，守卫京城的京营，作为一支军队，也早已失去了基本的战斗力和组织性！ 京营的虚弱无力，早在嘉靖朝蒙古土默特部首领俺答汗发动的“庚戌之变”中，就已经暴露无遗。 那一仗明军京营号称数十万，实际人数只有三四万，而且缺少武器盔甲，平日里还要给京城里的提督和大臣们做免费苦力，根本就没有什么战斗力！ 结果逼得嘉靖帝只能闭门不出，任凭俺达汗在京城外劫掠，最后还不得不答应了蒙古人通商的要求。 现在六七十年过去，即便经历了张居正的变法，京营的战斗力仍然没有起色，反而因为京城繁华的市民生活，变得越发颓废。 能够用路障迟缓一下第一旅前进的脚步，已经是他们能做到的极限了。 …… 东厂衙门的一间大堂内，此时已经变成了第一旅的临时指挥部。十几个参谋拿着文件和报告，正在汇总的情报，准备进攻皇城。 这个时代的北京城其实不太大，如果按照城墙计算，东西宽为六千六百七十米，南北深为五千三百一十米，从朝阳门到皇宫大内，最多只有七八里，加上京营的那帮废物根本没有组织起什么像样的反抗，所以第一旅的伤亡微乎其微，甚至还俘虏了两千多个来不及跑掉的京营俘虏。 第二师参谋长兼第一旅旅长王才歧此刻正趴在地图上，研究如何攻破有护城河保护的坚固皇城。 依托城墙和护城河保护，守卫那里的明军似乎有了一点底气，对第一旅的劝降不为所动，当然，也可能是因为魏忠贤和崔呈秀给底下的士兵和武装太监下了重赏，所以才鼓舞了士气。 不过王才歧并不觉得魏忠贤能坚守多久，再过不久，热气球轰炸组就能赶过来，只要祭出炸弹洗地的战术，不愁里面的人不投降……就是可能损坏里面的建筑，但这是必要的破坏，他总不能用底下士兵的命去填，那样容易上军事法庭。 他现在最担心的，还是要确定刚刚继位的信王朱由检还在不在皇城里，抓住朱由检，可是他的顶头上司张家伟千叮咛万嘱咐的事。 这时，一名年轻的上尉参谋急匆匆跑到他身旁，大声报告道： “……参谋长！不好了！俘虏刚刚交代，魏忠贤就在紫禁城里……但是信王已经跑了！” “什么？！！” 王才歧一听顿时急了，他这次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抓住信王！ 他双手抓住年轻参谋的肩膀，急忙问道：“这是谁说的！确定信王逃跑了吗？朝哪个方向跑的？” 年轻参谋重重点头：“确定！好几个参加过今天朝会的官.员都这么说！ 大约半个小时前，上百个锦衣卫和御马监太监保护信王向西便门方向而去，跟随他一起逃跑的还有好多后宫嫔妃，听说张皇后和周皇后的也跟着跑了……” 他正说着，又一名骑兵少尉骑马来到东厂门口，一边翻身下马，一边朝里面喊道：“小皇帝跑了！朝廷百官也跑了！全都向西面跑了！” 他气喘吁吁地来到院内，对王才歧敬礼道：“……旅，旅长！西面……皇宫西面全是逃跑的大官！小皇帝也跑了！您快下令去追吧！要不然就来不及了！” 王才歧脑海里瞬间分析这是不是魏忠贤的疑兵之计，随后瞬间清醒过来，这还有什么好怀疑的？ 他清楚第一旅这次推进的速度有多快，这肯定已经打乱了魏忠贤的计划，小皇帝现在从皇城内出逃也不奇怪……就算是假的，他也要当成真的。 想明白这一点，他立刻下令，“……传令，第一团留下六挺机枪，继续堵住皇宫的主要大门，其余人跟我去追小皇帝！千万不能让他跑了！” 说完，他叫来了第一旅的参谋长武轻侯，交代他看好皇宫里的守军，维护后勤线和占领区秩序，自己则带着参谋团的大部分人离开东厂衙门，指挥一个半团一千五百人沿着长安街一路向西。 很快，他在西长安街上看到了绵延几里望不到头的人群、数不清的推车，以及装着一口口箱子的马车。 这些人中有穿着官服的官员、有背着包袱的太监、还有拿着刀剑的仆人，也有正在哄抢白银珠宝的溃兵。 因为太过拥挤，后面的人群不断对面前的人破口咒骂，但是也无济于事，路已经被堵死了。 王才歧甚至还看到，几十个拿着火绳枪的太监，正跟一帮穿着鸳鸯战袄的明军士兵哄抢一辆破损运银车上的银锭……白花花的银子在太阳下十分晃眼，结合那边传来太监公鸭嗓音的叫骂声，莫名给人一种滑稽的感觉。 “……这就是大明朝？这就是大明朝京城的贵人们？ 哈！真是为大明的百姓不值啊！” 看到如此荒诞的一幕，王才歧心里本来还残存的一点对大明的敬畏，彻底消散！ 有这帮猪狗一般的肉食者在，大明朝就算人口上万万，就算幅员辽阔又如何？ 大明的百姓平日里辛辛苦苦种地纳粮，饿着肚子供养这群猪狗，只为了能有个安稳日子。 可是外敌一来，这些人做了什么呢？ 他们竟然只想着逃跑！ 王才歧本就是山东人，少年时也随父亲给大明的官府纳过粮，当然知道朝廷赋税对农人是多么沉重的负担，现在看到百姓的膏血就这么被京师的权.贵们争来争去，感到可笑的同时，也不免觉得悲凉。 大明朝，真的真的需要一场彻底的变革啊！ …… 另一边，朱由检和护卫他上百名的锦衣卫还有内操军，刚刚赶到宣武门附近。 不是他们不想加快速度，实在是跟随朱由检出逃的后宫和内阁人数众多，需要运输的金银珠宝等贵重物品也太多，根本就快不起来。 按照魏忠贤的设想，京城内三万京营和少量火器新军，最少可以挡住东华军一两天时间，这肯定足够朱由检和朝廷随员赶到宛平城了……但显然，他太高估了京营的战斗力，也太低估了东华军。 其实这也不能完全怪他，明军毕竟没有和东华军正面打过，魏忠贤也只知道东华军很强，没有想到这么强……但这个错误的代价，显然要朱由检这个倒霉孩子来承担了。 “……陛下！东贼……已经追来了！您和皇后还有慈庆宫马上走！不要等朝廷了！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啊！” 司礼监掌印太监王体乾听到完一名负责断后的内操军首领汇报，大惊失色，立刻跑到一辆四轮马车前，恳求车上的朱由检、懿安皇后张嫣和周皇后三人马上先走。 车厢内的三人听到这个噩耗，全都愣了一愣，三大营三万余人，面对东华军几千人，竟然连一个上午也抵挡不住？！ 他们还能逃得掉吗？ 此时朱由检已经没了不久前的镇定自若，他只觉得眼前一黑，险些晕了过去。 “……这……怎会如此？怎会如此？！莫非……是老天要亡朕？！” 他低头喃喃了两句，然后红着眼睛跳下了马车，不顾王体乾的劝阻，几步爬到了马车车厢上，举目向东望去。 只见整条长安街已经被各种车马人堵得水泄不通，最东面还传来阵阵枪炮声……东贼竟真的追来了！ “……陛下！陛下！快下来！危险！危险啊！！”王体乾在马车下面急得帽子都掉了，朱由检如果出事，他按照规矩，就算不用殉葬，也没有司礼监掌印太监可以做了！ 留在车厢里的两个女人见状也慌了神，朱由检的嫂子张嫣今年只有二十二岁，虽然她具有一般女子没有的胆略，但是面对要亡国和被俘的现实，也不可能再保持平静。 至于朱由检的皇后（严格意义上还不是）周氏，和他一样大，只有十六岁，还是一个小丫头，此刻更是已经泪流满面，趴在张嫣怀里哭成泪人了。 “呜呜……姐……姐姐！怎么办？我们……怎么办啊？” 张嫣伸出颤抖的手摸了摸怀里泪人的脑袋，强自整定道：“……莫怕，莫怕！不过是……一死而已！” 这下小皇后哭得更厉害了，她嫁给朱由检才一年，本以为能做个安安稳稳的藩王正妃，谁知道突然就要做皇后，可是丈夫今天才刚刚继位，就遇到外敌入侵，现在看样子好像逃不掉……只能自.杀了！ “……砰！砰砰！” 东面突然传来的火炮声让路上的人群开始骚乱起来，哭喊声和惨叫声不断传来，引得所有人都向东面看去。 “……快躲开！快躲开！东人开炮了！东人开炮了！” “快跑啊！” “快躲开！！” 原来是王才歧被路上的马车和人群堵住，无法追击前面的皇帝，所以咬着牙下令对着堵路的马车开炮，以便驱散.人群！ 当然，误伤肯定是无法避免的，但王才歧也顾不得许多了，他已经给这些人选择了，要钱还是要命，自己选。 四门九磅炮的威力确实不小，还在街上抢夺金银财物的人群，立刻向两侧的建筑里躲避，东华军也得以清理出一条通道。 第351章 立宪女皇(4k) 大明皇帝朱由检最后还是没有跑出京城，因为前面的宣武门也被逃难的老百姓给堵住了，马车根本无法通过！ 哪怕王体乾命令锦衣卫和内操太监用火绳枪和弓箭向人群射击，也一时间也无法毁掉大量马车和堆在城门处的各种行李杂物，反而造成了更大的混乱和拥堵！ 本来用来抵御外敌的高大城墙，现在却成了皇帝逃跑的障碍，听起来真是有种黑色幽默。 追兵越来越近，王体乾不得已，只能想办法让朱由检缒城而出，但还没等他说服朱由检接受这种不体面的出逃方式，东华军两个连的先头部队已经赶到两百米外，一阵排枪过后，顿时就有上百锦衣卫扑倒在地。 眼看东华军越来越近，跟随自己逃跑的大臣太监和锦衣卫，不是被枪炮打死，就是跪地投降，朱由检终于绝望了。 他眼睛通红地抽出一名身旁锦衣卫的佩刀，拉开马车车厢，就要朝周皇后砍去，一边砍，一边嘴里还念叨着：“……天潢贵胄……不可受辱，天潢贵胄，不可……” 周皇后眼睛都哭肿了，看到丈夫要砍自己，连忙躲在张皇后身后，张嫣叹息一声，闭上眼睛就要等死，结果却迟迟没有等到，反而听到扑通一声和刀剑掉落在地的声音。 她睁开眼一看，原来是王体乾正举着刀鞘，咬牙看着趴在地上的皇帝。 周围人看到这一幕都惊呆了，他们没想到，居然有人胆敢偷袭皇帝！ 这么干的人，还是一个伺候皇上的太监！ 这简直颠覆了他们的常识！ 一旁的几个锦衣卫下意识地把手放在刀把上，却见王体乾这个老太监猛地趴跪在地上，不断给昏迷的朱由检磕头，一边磕头，一边口中还喊道： “……陛下！陛下！奴婢对不住您！奴婢这么做也是为了您好啊！您要是殉了国，谁来保大明的江山社稷！我们这些人又该怎么办啊？ ……大明朝不能没有您啊！” 一连喊了好几遍，王体乾才颤抖着站起来，转过身大声命令道：“快去叫太医给陛下看看……方阁老！顾阁老何在？咱有要事与他们相商！” 众人这才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原来王太监不是要刺杀皇帝啊！ 也有聪明人已经猜到了王体乾这么做的目的—— 皇帝和朝廷逃看来是不掉了，他们这些人想要在东华人那里混个好条件，就不能没有一个主心骨，皇帝就是最有份量的筹码！ 所以皇帝不能死！ 不然他们这些人就都是孤魂野鬼，东华人也不会看重！ 想通这一点，他们立刻开始帮着王体乾张罗起来，找太医的找太医，召集内阁的召集内阁，连两个锦衣卫千户也被说服，开始指挥手下维持秩序，等待东华军过来。 王才歧带着几十骑和一个营的火枪兵来到朱由检马车前时，看到的就是这古怪的一幕。 出逃的大明文武官员在方从哲、顾秉谦魏广微等大学士，还有王体乾李朝钦等内廷太监的带领下，跟上朝似的排成两列，正在烈日下等待着。 “……确定他们的武器都收缴了？” 王才歧转头看向身旁的骑兵连长。 “大部分都收起来了……就是小皇帝马车附近的几个锦衣卫死活不肯把刀交出来……”骑兵连长答道。 王才歧看了看不远处那辆看上去价值不菲的四轮马车，还有马车周围护卫的四五个带刀锦衣卫，点了点头。 “……人家现在好歹是大明皇帝，虎死不落架……就这样吧！” “……这位将军！本官乃大明内阁首辅方中函，可否下马一叙？” 见一身将军服的王才歧带着大队人马过来，年近七旬的方从哲在仆人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对马上的王才歧拱了拱手，不卑不亢地道。 他身后的所有人都看着王才歧，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刚才都已经把武器交出去了，要是对方反悔大开杀戒，他们哭都没地方哭去！ 王才歧见状淡淡一笑，心里不由得想到，自己这辈子最辉煌的时候，应该就是现在了吧？ “方阁老，各位大明的忠臣，不必担心，你们安全了！” 他翻身下马，走到方从哲身前，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居高临下，笑道：“共和国这次出兵，并没有消灭和推翻大明的想法，我们只是发现魏忠贤意图谋反，为了保护京师使馆和东华公民的安全，所以才选择出兵帮助大明平叛……” 他话音刚落，一部分不是阉党的中低官员就不约而同松了口气……他们不是阉党，东华人应该不会对自己怎么样。 而王体乾顾秉谦魏广微等人却脸色大变，东华人这是想把责任推到魏忠贤和阉党头上啊！ 等等！ 就算魏忠贤真的想造反，关你东华什么屁事？ 就为了使馆和东华人的安全，就悍然出兵大明的京师，这也太霸道、太不讲理了吧？ 方从哲也被气的够呛，他猛地咳嗽了几声，压下愤怒问道：“……既然将军是来帮助大明平叛，为何还要追击我大明的天子？” “天子？”王才歧露出惊讶的表情，“大明的先帝不是还有一女怀宁公主在世吗？为何不立怀宁公主为女皇？” 女……女皇？ 方老头直接被噎住了，因为对方的话实在太荒谬，他竟一时无法反驳。 公主……怎么能当女皇？ 大明朝……不，是华夏几千年，也没有这样的规矩啊！ 老头喘了几口粗气，看在现在的形势上，决定不先跟对方计较，哼声道：“……先帝无子，当然是信王兄终弟及！ 何况先帝在时，就有意信王继承大统，将军还是不要说笑了！” “说笑？我可没有开玩笑啊！方阁老！” 王才歧看着方从哲和他身后的群臣，认真道：“……共和国执委会认为，大明的皇位继承制度很有问题！ 皇帝在登基前，竟然不需要必要的上岗培训，这应该就是大明历代出了那么多荒唐皇帝的原因！ 而且大明皇帝在登基以后，除了一部祖宗家法外，皇帝的权.力也没有任何具体的限制，皇帝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皇帝想杀谁就杀谁！ 这种恐.怖的状态，实在是不利于国家的长治久安和大明百姓的福祉。 因为，作为诸夏的一份子，共和国有义务帮助大明摆脱这种可怕混乱的状态……我们不会承认信王的登基是合法的，我们认为，大明皇位现在的第一顺位继承人是怀宁公主！” 众人被这番话彻底震惊了！ 东华人……他们竟然不认信王是皇帝？！ 我们大明自己的事，你们凭什么不认？ 还要扶持怀宁那个几岁的女娃娃做女皇！ 真是太疯狂了！东华人到底想做什么？ “……胡言乱语！！女子怎可为帝？”一名三十岁出头的御史鼓起勇气跳出来，大声疾呼：“信王已继大统，正是我大明朝的天子！东贼这是想扰乱我大明天家纲常！ 诸位……” “把他抓起来！嘴也堵上！” 王才歧挥挥手，立刻就有两名披着胸甲的士兵走过去，把那名御史拖出去，一枪托打服，再用绳子捆住，嘴也堵住了。 不少人睚眦欲裂，却全都低头，没人敢反抗，他们敢在大明皇帝面前表演直谏，那是因为他们知道大明皇帝有祖宗家法管着，一般不会真的把他们怎么样，就算皇帝恼了，处罚甚至弄死他们，史书上也会给他们说好话。 可东华人可未必吃这一套，贸然出头，说不定死了白死！ 王才歧见状，对大明的这帮栋梁又一次感到失望，“……还有人反对怀宁公主继承皇位吗？” 王体乾主动站在方从哲身旁，出声问道：“……这位将军！咱是司礼监掌印太监王体乾，敢问高姓大名？” 王才歧摆摆手，“不高，我也姓王，东江管委会陆军准将王才歧……王掌印，你有什么话说？” “……王将军！”王体乾拱手，尽量让自己语气放缓，“……除了武周的则天圣母皇帝，自古女子没有称帝做皇的，牝鸡司晨实乃取乱之道，也与圣人之言相悖……” 王才歧眉头一挑，摸了摸自己胸口处的阴阳鱼吊坠，嗤笑道：“圣人？孔丘连先知都算不上，何谈圣人之言？ 从先汉独尊儒术开始，历朝历代儒生们把天下治亡了多少回？ 若孔丘所言真是大道，又为何会如此？” 这番亵渎孔圣的谬论，让在场所有自认是儒家门徒的朝臣们都猛吸了口凉气，并感觉到了一阵蛋疼！ 这东华人，不是真的打算亡了名教天下吧？ 不管他们如何蛋疼，现在他们的命并不掌握在自己手上，除非特别想不开或者准备搏一搏名垂青史的家伙，大部分人也只能接受现实。 王才歧也没有再多废话，找来几个投靠过来的小官，让他们确定马车里昏迷的就是朱由检以后，就把这些朝廷命官和后宫妃嫔都赶到了正阳门的六部官署进行关押。 这时城外的第二旅也已经大部分入城，加上临时负责治安的辅助旅，京城内属于东华军的武装已经超过万人。 下午四点左右，在用绝对火力镇压了上千名趁机闹事抢劫的地痞流氓和溃兵，并将这些人公开吊死以后，北城基本恢复了秩序。 张家伟一边安排人手接管京城的各个大门，一边让王体乾派太监进皇城内找魏忠贤，希望劝降这位九千岁。 如果可能，他还是希望给未来的立宪女皇留下一座完整的宫殿群……额，就算立宪女皇以后不喜欢死气沉沉的宫殿，把这座宫殿改成景区博物馆卖票收钱也是一笔收入啊！ “……司令！宪兵汇报，进入南城的辅助旅部分士兵勒索百姓钱财，还淫辱妇女……” 十王府胡同的东华使馆里，负责联络辅助旅的赵企训中校敲开办公室，面色难看地对书桌后张家伟汇报道。 张家伟对此倒是没有感到意外，他放下手里的简报，抬头吩咐：“……让宪兵处的人去处理，按照战时军规，该关起来就关起来，该枪毙就枪毙！ 记得给百姓补偿，咱们不是土匪和野蛮人！” 见张家伟没有责怪的意思，赵企训立刻点头答应：“是！属下这就去办！”说完就要转身离开。 “企训你先等等！”张家伟叫住了他，抬了抬手上的报告，“海军陆战队的两个团刚刚到通州了，你去找宋成泽和他的手下，让他安排至少三千劳工帮忙运送补给和重炮……那帮混蛋居然把战舰的十八磅炮都拆下来了！” 赵企训离开不久，换上军装的李仁军就面带喜色地冲进了办公室。 “好消息！魏忠贤同意开城投降了！条件是我们饶他和客氏还有他的几个亲戚一命，他存在我们银行里的钱也还给他！” “这确实是个好消息！” 张家伟摸了摸下巴，琢磨道：“放魏忠贤一条生路没问题，但是钱不能全给他……要不就让他也假死得了？ 正好也能让朱由检在阿拉斯加有个伴！” “我去派人跟他说！”李仁军对这个处理办法没意见，他这几年和魏忠贤合作得还挺愉快的，这一回也算自己坑了魏忠贤，还让他背了锅，留他一命，李仁军自己心里也能过去了。 张家伟见对方要离开，出声道：“先别急着走，这事就让底下人去做吧！咱俩现在商量一下怎么让怀宁公主当上女皇！ 你接触那些大臣了吗？现在有多少人支持，有多少人反对？” 李仁军拉住办公室外一个参谋交代完任务，回到办公室苦笑道：“除了十几个小官给怀宁公主写了效忠信，其他人根本不表态……” “正常！他们在等，等我们提条件！” 张家伟摸出烟丢给李仁军一根，然后给自己点上，又把火石打火机丢给对方，思索着道：“……先从阉党的高层入手吧！我们打进京城，使用的是帮忙解决魏忠贤造反的名义，魏忠贤要解决，他的党羽当然也要除掉！ 至于谁是阉党，谁不是……这个标准现在掌握在我们手上！ 不支持怀宁公主继位的大臣，哪怕他是东林党，我们也说他是阉党的奸细！还要把他钉在耻辱柱上遗臭万年！ 支持怀宁公主继位的大臣……他就算是魏忠贤的干儿子干孙子，那他也是潜伏在阉党内部的好人！ 现在效忠女皇的大臣，以后就是女皇一党了，他们以后也不怕反.攻.倒.算！ 这个条件应该够了……哦，还要加上他们在银行里的存款，只要他们肯向女皇和我们靠拢，那些钱就还给他们！” 李仁军看着烟雾后面的张家伟，不禁心生佩服，怪不得高大帅当初这么看好这小子，确实够流氓！也够狠！ 拿着一顶阉党的大帽子和洗白的条件给那些朝臣选，只要脑袋没问题，是个人都知道该怎么选吧？ 他又想到一事，问道：“……那王体乾李朝钦涂文辅他们呢？他们本来就是太监，根本洗不白啊？” 张家伟拉来烟灰缸，碾灭烟头，轻笑道：“……女皇还要什么太监啊？以后司礼监东厂西厂锦衣卫什么的，通通废除！ 立宪女皇当然要实行君主立宪制！ 都君主立宪了，还要这些特务机构干什么？ 搞定立宪约法以后，先拉一些阉党高层组成责任.内阁，直接对女皇负责，把行政的架子给搭起来……明朝的社会条件也不适合直接弄什么议会和民.主。 我估计以后几年都是战时状态，咱们现在有个大明朝的名头就行。 至于皇宫里的宫女还有没生育的妃嫔，也全都放出去，还有那些大小太监……在京城附近找块皇庄的地，让他们出宫种地，自力更生。 以后明朝的宫廷不需要那么多人了，一个小女孩还要那么多仆人干嘛？几个保姆加几百个保镖绰绰有余！” 李仁军一想，发现自己陷入误区了，确实，女皇又不需要后宫，更不需要伺候后宫女性的太监，就算以后养男宠也用不着太监啊！ 第352章 挟女皇而令大明!(4k) 天启七年六月二十五。 京师城破后的第五天。 慈宁宫，一处寝宫内，张家伟正用手上的冰糖，逗弄一个趴在奶妈怀里的小女娃。 “……来，乖！乖～快叫叔叔！叫叔叔就给你冰糖吃啊！” 这女娃三四岁大，皮肤挺白，眼睛比较大，是个美人胚子，就是发色有些发黄，看上去也病殃殃的。 面对胡子拉碴陌生的男人用糖勾引自己，女娃有些害怕，趴在奶妈怀里不敢露头，嘴巴一瘪一瘪，似乎马上就要哭出来了。 门口处的李仁军见到这一幕，摸了摸额头，有些无语，他尴尬地对身旁的两个年轻妇人解释道：“……那个，张太后，实在不好意思，这家伙就是小孩脾气，你们别介意哈！ 咱们先出去一下，等他玩够了再谈吧！” “……” 这两女自然就是朱由校的皇后张嫣和朱由检的王妃周氏，张嫣听到李仁军的话，捏了捏周氏的手，虽然心中一阵怪异，却也只能默默点头。 她知道，现在的大明朝，真正说的算的已经不是大明天子和内阁，而占领了京师的东华人！ 六月二十日，东华军攻破京城，俘虏崇祯帝后和整个朝廷。 当天夜晚，负责守卫紫禁城吸引火力的魏忠贤和一众太监不愿投降，于奉先殿举火自.焚而死！ 皇宫遂落入东华军之手。 二十一日上午，投靠东华的新任英国公张世泽和新任内阁首辅顾秉谦，带领百官劝进，拥立四岁的怀宁公主朱淑媖为女帝，改元立宪，定明年为大明立宪元年。 女皇登基，废帝朱由检仍被封为信王，女皇尊先帝皇后张嫣为慈圣太后，尊生母成妃李氏为圣母太后，并大赦天下，同时解散后宫，释放宫女和太监，宣布今后大明皇室和民间一律不得使用阉人和奴隶。 此外，立宪女皇睿智神武，刚刚登基就宣布要学习东华推行新政，成立对女皇负责的责任内阁，选用负责能干的能臣治理天下，并设立咨议院和帝国最高大理寺，监督责任内阁的工作。 原本的六部归属内阁，大理寺改组，至于原本的御史言官则并入咨议院，仅负责监督，不得干预内阁。 因为大明欠缺推行新政所需要的经验和人才，女皇还正式向新洲共和国提出邀请，要求得到顾问和雇佣军帮助大明推行新政。 同日，女皇代表大明与新洲共和国缔结《诸夏神圣同盟条约》，以顺应诸夏一家的大势所趋。 ……抛去那些新政内容，还有新皇帝是一个公主外，这一套流程和历史上的那些宫廷政.变好像也什么区别，不过作为参与者，张嫣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了—— 大明朝，实际上已经亡了！ 或者说，东华人在利用女皇的名义，篡夺大明朝的法统！ 东华人在搞【挟女皇而令大明】！ 看看那个所谓的《诸夏神圣同盟条约》的内容吧！ 新政顾问！ 外交指导！ 协定关税！ 统一军事指挥！ 移民和投资自由！ 传.教自由！ …… 哪怕张嫣没有太多的专业知识，也很清楚这份条约将会把大明大明置于东华的支配之下！ 如果这都不算亡国，那还有什么算亡国？ 更令张嫣感到愤怒的是，大明满朝文武，竟只有区区三十三人不肯向东华人的倒行逆施屈服！ 其余朝廷命官，包括顾秉谦魏广微这样的内阁大学士，在东华人的威逼利诱下，都背叛大明投靠东华人了！ 他们甚至用朝廷的名义，传令各地的勤王军队返回驻地或者解散，还让各地官员上书效忠立宪女皇朱淑媖！ 真是狼心狗肺，无耻之尤！ 而真正的忠于大明的忠臣，却被他们联手关押进东厂进行审讯，然后将其打为阉党叛逆，进行抄家。 那些真正为虎作伥的阉党，似顾秉谦这等狗贼，却因为投靠东华人和拥立了立宪女皇，不仅毫发无损，反而高官得做，甚至当了责任内阁的首辅阁老！ 这种荒谬而无力的现实，让张嫣一度想自.尽殉国，但成妃李氏，也就是立宪女皇生母的恳求，却让张嫣坚持了下来。 不管是信王还是怀宁公主继位，大明的宗庙好歹还在，大明的宗室也没有像靖康之难时那样，受尽折磨……就像东华人自己说的那样，他们毕竟还是诸夏一员，总归是讲究一些体面的，不会做的太过分，这就给了大明一线生机。 张嫣只能让自己相信，只要她隐忍下去，凭借内外忠于大明的志士的努力，大明的社稷终有一天能重新恢复！ 李仁军和张嫣还有周妮坐在前厅聊了一会儿，张家伟乐呵呵地抱着小女皇朱淑媖走了出来，小女皇嘴里还吧唧吧唧地用乳牙用力咬着小块的冰糖，两人看上去活像一对父女。 张家伟在三人对面坐了下来，用手托着小女皇，一边晃着，一边说道：“……我觉得不应该让她继续在皇宫里生活，这地方不知道死了多少人，阴气太重……你们看，这丫头精神状态明显不好！ ……老李，要不在你的使馆附近，给她建个幼儿园吧？ 这样还能省一份安保的钱，食堂还有老师医生什么的，也给她安排上，我信不过宫里原来的那帮人，咱们自己好好照顾她，保证养得又白又美又善解人意！” 李仁军点点头，刚想说什么，就听身旁的张嫣急促道：“这……张司令！天家饮食起居自有规矩，怎可擅自出宫……” 张家伟摆摆手，打断她道：“什么规矩有孩子的命重要？ 皇宫里的孩子一批批地死，这还不能说明这套东西有问题吗？ 你丈夫本来有三个儿子，三个女儿，你自己也怀了一个，结果就活了这么一个独苗，你难道觉得这正常？ 行了……这事没得商量！ 小美十四岁之前，必须交给我们照顾和教育，你们可以经常去看她，但是不能干涉她的生活和学习！” 张嫣张口无言，满腔屈辱，却也无可奈何，因为短短五天时间，京师内外的东华军人数超过三万！ 天津三卫、通州、宛平、固安、良乡乃至大半个顺天府先后沦陷，朝廷官军竟丝毫无还手之力！ 这样的残酷现实，让她无法对东华人强硬起来…… 周氏看到嫂子不说话，心里实在担心丈夫的安危，忍不住怯声问道： “张……司令！不知……何时能放夫君与妾身见面！今日已是第五日了……” 张家伟闻言，和李仁军对视一眼，沉吟道：“……那小子想不开，老是想自杀，我们把他放了也行，但他如果死外面，可就不关我们的事了！ 哦，差点忘了！ 他可是当过皇帝的人，我觉得他对小美的威胁太大，所以也在发愁这件事……” 周氏一愣，犹豫地看了看身旁的张嫣，后者听出了对方话里的威胁，咬牙道：“……张司令！信王终究是我大明的藩王！” “知道！知道！” 张家伟摇摇头，一副担忧的表情：“可是万一有人拿他当招牌造小美的反怎么办？ 我觉得这种逆贼，在大明一定不少！” 那是逆贼吗？ 那是我大明的忠贞之臣好不好！？ 张嫣觉得自己快被气吐血了，她深吸一口气，冷哼一声，“乱臣贼子，自是人人得而诛之！” 这时候李仁军来打圆场道：“……我倒是有一个主意，可以保证信王一辈子无忧无虑，也不会有生命危险，还让大明的百姓不被逆贼所蒙蔽裹挟……” 他看着两女，笑呵呵地说出了早就准备好的条件：“既然信王最适合被各地的逆贼拿来当招牌，那就让信王直接去世不就行了？ ……张太后，你冷静！我的意思不是让信王真的去世，而是让他假死！” 李仁军抬手安抚住猛地站起身的张嫣，“……信王假死，其实对女皇，对朝廷，对信王自己，对大明百姓，都是一件好事！ 信王不死，就总会有人做兄终弟及的文章，何况信王还真的被阉党拥立做过皇帝，要是因为信王，大明百姓生灵涂炭，也不是我们希望看到的…… 作为补偿，只要信王同意假死，我们就安排他和王妃前往东华本土的度假圣地享福，他今后生活所需的一切费用，都由我们承担！” …… 天启六月底到七月初的这段时间，大明皇帝驾崩、信王登基、东华军攻破京师，诛杀逆贼魏忠贤、先帝的皇女登基改元、立宪女皇决定邀请东华人帮助大明推行新政、信王忧愤而死…… 一个个震撼整个大明的消息，飞速传往各地，各省上到总督巡抚，下到黎民百姓，全都感到不知所措。 实在是一个个消息反转来得太快了！ 这边先帝刚驾崩，各地刚准备举行国丧，庆贺新皇登基，结果魏忠贤直接造反了，东华军还挥师攻入了京城！ 还没等大家伙准备起兵勤王，就传来信王就被废黜，东华人和百官支持怀宁公主继位还有信王薨逝的消息……这开什么玩笑？ 搁这烽火戏诸侯呢？ 还有公主继位是什么意思？ 所有人都懵了，但还是能基本得出一个模糊的共识……京城那边肯定出大事了！ 而且绝对和东华人有关！ 否则就算是发生了宫变，胜利者也不会让公主继位！ 这根本不符合常识！ 很快，京城发生的“真相”，通过那些当事人的一封封书信和信使，开始传到了各地实力派的耳朵里—— 原来这一切都是魏忠贤和东华人在搞鬼！ 魏忠贤早有反意，他这些年架空朝堂，广布党羽，蒙蔽先帝的耳目，还在先帝驾崩后准备用野种诈称先帝的遗腹子，以便他继续操控朝堂。 但他的诡计被张皇后识破，张皇后写密信邀请东华人出兵，帮助大明诛杀了魏忠贤，东华人也确实派军队攻破了京师。 但东华人也有野心，他们除掉魏忠贤后，不肯支持信王，转而扶持怀宁公主登基为女皇，废黜了信王，信王因此忧愤而死……很可能就是东华人下的毒手！ 现在的朝廷已经被东华人和支持怀宁公主继位的女皇党所控制，张太后虽然也有发言权，却也无力改变这种局面。 除了这些私底下得知的真相，大明各地的官府衙门，也陆续收到了以朝廷和女皇名义下发的诏书和圣旨。 诏书就是这次事件的官.方通报，内容也和真相差不多。 除了魏忠贤谋反外，只是把信王的死因，改成了被魏忠贤的死党提前下毒毒死的，而拥立女皇的过程则改成了顾秉谦张世泽等文武大臣主导，加上信王中毒，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所以他也同意侄女继位……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大明朝廷的官.方说法就是这个！！ 至于圣旨上面，则用女皇的口吻要求各地县令及以上的官.员，上表支持新政，否则就要解除他们的官职！ 并且各地清除魏逆阉党的工作也要即刻展开，不支持女皇继位和新政的，一律按照逆党处置！ 女皇已经邀请东华十万大军从辽东进驻京师和北直隶，准备随时平叛！ 现在轮到大明的地方大小官.员们感到蛋疼了！ 本来在一般情况下，大明皇室自己内讧，谁斗赢了大家最后支持谁就得了，反正只要不是失败者的死党，他们的官还是照做的。 魏忠贤得势以后对反对派下那么狠的死手，已经是超常规情况了，谁知道这突然来个女皇，还是东华人支持的朝廷拥立的……这已经挑战了他们的底线！ 可是要是不承认女皇……那好像真是造反！ 如今的大明各地相当一部分官员是阉党中人，其实就是浙党楚党齐党等非东林党官员，他们很多都给魏忠贤立过生祠，现在魏忠贤谋逆被诛，女皇登基，他们要是再不承认女皇，那不是自找死路？ 但要是承认女皇……自古以来就除了武则天，就没有女皇这回事啊！ …… 西安。 总督府衙门。 陕西巡抚乔应甲捋着胡子在总督袁崇焕面前走来走去。 “自如！这……咳咳咳！这真是……荒唐透顶！老夫绝不会上表，拥立一个公主称帝！” 乔应甲终于停了下来，对东华人的倒行逆施咬牙切齿。 如今陕西刚刚开始恢复，东华人就打进了京师，还逼迫朝廷拥立公主登基称帝……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也是大明朝的奇耻大辱！ 他哪怕粉身碎骨也不能接受这个结果！ 袁崇焕知道对方在逼自己带火器新军进京勤王，他一脸无奈地安抚道：“……儆公！我又何尝愿意看东人操纵朝廷……但陕西的火器新军真的不能动！ 建奴还在银川城虎视眈眈，火器新军一走，关中如何守得住？ 更何况，火器新军即便起兵勤王，又如何是十万东华火器军的对手？” 乔应甲闻言，定定地看着对方，“……自如，东贼在辽东不过三四十万丁口，如何能抽出十万火器兵？ 我大明九边总有二三十万边军……” “不济事的！” 袁崇焕叹道：“大明的边军如今什么成色？儆公你还不清楚吗？ 这几年西北大旱，朝廷全靠海关银才能勉强发放部分边军军饷，至于购置火枪火炮……想都别想！ 连火器新军都不是东华军的对手，何况那些操着大刀长枪，连盔甲都凑不齐的边军了！ 东人自用的火器，也要比火器新军精良得多，此番东人仅用数千精锐，便能催破数万京营攻占京师，就是明证！ 大明，真的打不赢的！” 乔应甲神色数变，最终也只能长长一叹，颓然坐在太师椅上，掩面道：“……老天啊！大明朝难道真要亡在我辈手中吗？” 第353章 真相不重要 毫无疑问，袁崇焕手里的两万火器新军，是目前整个大明最精锐的军队！ 在辽西与后金还有东华都接触过的袁崇焕本人，也是大明少数了解东华人真正实力的人。 正因为了解，所以才会深深忌惮和……恐惧！ 在袁崇焕看来，东华人的强大，并不是仅仅在于火枪火炮和巨舰，其内部治理和激发民力的手段，也极.端高明！ 他们根本是用先秦战国时期列国动员国人的手段，在全力激发治下百姓的潜力。 士庶一体纳税、民兵战兵体系、大兴工商和海洋贸易、公局捐官、发行银行纸币、推行盘古道等等……无不是富国强兵之策！ 有大批工场作坊提供武器和军需，东华军就不用担心后勤。 有海贸和银行纸币，士卒军饷和军需就不用担心没钱。 有民兵战兵体系和公平的赋税征收之策，百姓就愿意为国死战。 有公局捐官的做官渠道，一国之商贾豪强就愿意为朝廷所用！ 有盘古道蛊惑人心，无知民人就能不惧生死！ 袁崇焕确定，东华人宣称会派出十万大军，就一定可以派出十万战力不弱的军队！ 因为他们有这个能力！ 这一点与大明是截然不同的，大明的经制卫所之兵包括边军都已经朽坏，数千军队里，只有将领的数百家丁亲信还能战。 这等弱兵，别说东华人，连初兴建奴都打不过！ 不久前建奴入寇时西北边军的表现，就可见一斑——西北边军武器不足，战斗意志薄弱，往往需要将官家丁强行驱赶，才能与建奴对垒，但千余建奴骑兵的一两次冲锋，就能让数倍的官军溃散！ 一旦将官带着家丁逃跑，或者家丁消耗殆尽，就是大败亏输，甚至还有不少边军士卒投靠建奴，为虎作伥！ 这半年来，袁崇焕和乔应甲在感慨边军朽烂的同时，其实心里也都明白边军士卒战斗力低下士气低糜的症结所在—— 大明的边军士卒，其实已经穷到没有需要他们守护的东西了！ 二百多年来，世袭的九边卫所将官群体，垄断了绝大部分军田和赚钱的营生，普通卫所军户的土地越来越少，负担越来越重，大多数军户已然沦为各级将官的奴仆！ 九边军户的日子往往要比民户还要凄惨，因为他们不仅要无偿给上官耕种土地，还要要出男丁服兵役，缺壮劳力就意味着收成可能降低，一旦天灾出现，就会拖欠债务甚至破产，而想要由军户转为民户又难如登天。 到如今，寻常边地军户的日子可谓是苦到了极点，设身处地考虑，这样如同乞丐般一无所有，甚至还要受尽压.榨盘.剥的士卒，又如何要求他们为上官、为大明浴血奋战呢？ 没有在战场上一哄而散和倒戈相向，已然是对得起祖宗和大明了！ 可知道症结，也不意味着袁崇焕他们有解决问题的办法，给边军士卒土地，就等于得罪九边将官群体，大明没有人可以做到这一点，皇帝不行，张居正也不行！ 如今京师剧变，怀宁公主在东华人和朝中奸臣的支持下公然称帝，天下大哗，大明的士大夫绝不可能轻易接受女皇继位的事实，而不管他们是扶持河南的福王，还是汉中的瑞王，或者其他疏宗，西安的两万火器新军，都是一支各方势力都绝对无法忽视的力量！ 这对袁崇焕来说，未尝不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无论是拥立某个王爷和女皇唱对台戏，恢复大明社稷，还是干脆投靠东华人和女皇，在西北做一方节度使，都意味着巨大的机遇和身败名裂的风险……所以他还想再观望一下，看看大势。 …… 亲自送乔元甲离开总督府后，袁崇焕踱步想了好一会儿，才吩咐随从道：“……去请东人的丘领事过来，本督有事情要问他！” “是！” 没过多久，本身就在总督衙门暂避的丘直，镇定自若地在四个督兵的护送下来到了内堂。 见对方丝毫没有惧怕惶恐，袁崇焕笑着赞了一声：“丘领事好气度！难道就不怕老夫将你送给乔抚台处置吗？” 丘直淡淡一笑：“我认为总督阁下您不会那么做，因为丘某代表了东华，丘某如果出现意外，您就永远失去了共和国的友谊！” 哼！小人得志！狐假虎威！ 袁崇焕心里冷哼一声，面子上却苦笑道：“领事请坐吧！能否告诉老夫京城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贵国扶持怀宁公主称帝最终的目的又是什么？ 东华当初口口声声说对大明没有野心，如今为何却又食言而肥入侵我大明呢？” 丘直挺直腰板坐在椅子上，板着脸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因为他没想到那份【应急预案】会这么快地实施，他现在也不确定复兴港那些大人物的想法，只能用套话含糊道： “……我们共和国对大明的立场是一贯的，不变的，我们不会轻易干涉大明的内政，但是必要的时候，我们也不会坐视不理…… 这次的事情是大明主动邀请共和国军队入境平叛，所以并不存在入侵的情况！ 至于女皇登基继位……这主要是大明京师朝廷的全体决定。” 听到对方无耻地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饶是袁崇焕养气功夫不错，面色也逐渐发冷，“好！好一个朝廷的全体决定！ 老夫倒想问问丘领事，若没有东华军攻占京师，朝廷难道会放弃信王，转而拥立怀宁公主？ 信王明明已经继位，为何还要让公主登基！太祖祖训里可绝对没有父死女继！ 还有！信王到底是怎么薨的？ 老夫绝不相信他是死于魏阉之手！” 丘直看着眼中闪着怒火的袁总督，知道不能再糊弄他，否则真有可能激怒对方，但也不能真的跟对方说什么真相……他自己都不清楚京城那边具体是怎么回事呢！ 不过这一点却是不能让对方发现。 于是他沉思片刻，突然嗤笑出声，而后迎着对方的视线，平静道： “……总督阁下！对您来说，真相难道就那么重要吗？ 就算知道了真相，您又能做什么呢？ 就凭您手中的两万火器新军，难道就能支持哪个大明的藩王取代女皇？ 您自己认为那可能实现吗？ 总督阁下！我们生活在一个只认实力的世界，且不提女皇也是先帝的亲生女儿和大明太祖的血脉，您所效忠的大明现在也尚未断绝。 就算我们没有支持女皇，而是直接吞并大明的北直隶山东，您又能拿我们怎么样呢？ 假设，我现在代表管委会的严总督要求您归顺大东华，您觉得您拒绝以后，会有什么结局？ 如果我是您，我现在就应该考虑如何带领陕西大小官.员上表效忠女皇，保住自己在京城的家人，然后为大明守住西北边疆，而不是追寻什么真相！ 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只有失败者才在乎所谓的背后真相！” “你！！无礼！！” 袁崇焕猛地站起身，面色铁青地用手指着丘直，鼻子都快气歪了！ 内堂外的几个亲卫听到动静，立刻跑了进来，准备把丘直押下去，但却迟迟没有等到总督的命令。 袁崇焕胸口起剧烈伏几次，用手指着丘直，却始终没有下令把他拿下……最后只是转身对几个亲卫大声呵斥道： “……都出去！都给老夫滚出去！！” 带头的亲兵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面色波澜不兴的丘直，不由得心生佩服，连忙带人离开。 内堂的门关上，袁总督捂着额头坐回了太师椅，用力喘着气，良久才无力地问道： “……你们到底想让老夫怎么做？用家人威胁老夫算什么本事？” 丘直见状心中一喜，连忙站起来躬身行礼，诚恳道：“……还请总督见谅！ 大明需要您守卫西北，在下只是不希望阁下选择了错误的道路，所以话重了一些……只要您上表效忠女皇，您的家人很快就会来到西安和您团聚！ 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袁崇焕闻言，沉默了半晌才缓缓道：“……火器新军如何安排？” 丘直没有犹豫，“当然还是由总督阁下您指挥！火器新军所需的一应军火物资，朝廷会全力供应！” 他虽然没有得到授权，但是也清楚现在的女皇朝廷需要时间收拾各地的逆贼叛军，而陕西的火器新军就是威胁最大的一支军队，如果能把火器新军安抚拉拢过来，混乱持续的时间肯定会大大缩短，西北方向后金的威胁也可以大大减轻。 想到这里，他见对方似乎有些意动，立刻趁热打铁道：“……总督阁下，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眼下女皇初登帝位，正是大封功臣的时候，您只要率领火器新军和西北效忠女皇，亲王不一定能当上，但一个世袭罔替的国公应该是十拿九稳的！ 有我东华支持，女皇也迟早能平定各地的叛乱，到时候……” 丘直自己估量着给袁崇焕封官许愿了一通，后者虽然仍没有表态，但面上却缓和了许多。 两人又聊了半个小时，袁崇焕端起茶杯，最后对丘直说道：“……此事事关重大！丘领事你还是与京城商量后再与老夫谈吧！ 不过老夫也可以保证，在此期间，火器新军会替大明守住西北，不会与外界交战。” 第354章 大明是朱家的，又不是我们的 天启七年七月的前半个月，东华军第三第六两个主力师迅速增兵天津和京城，随后开始攻略顺天府和北直隶各地，并同时向居庸关和辽西方向扩展。 第四师登陆登州，向西攻略山东。 新编第七师和海军陆战队一个团南下进驻上海，准备进攻江南地区。 在京畿方向，因为京营已经报销了，保定府，河间府，沧州等地守军薄弱，在东华军威压下先后归降立宪女皇。 七月十二日，攻破京城最大功臣王才歧指挥一个旅和一个辅助师在怀来县左近，一战击溃八千宣镇边军，并生擒宣镇总兵侯世禄和宣镇兵备道郭之琮等宣镇将官。 七月十五，增援京城的第三师在冀东的滦州附近，拦住了向西勤王的赵率教祖大寿和满桂蓟辽等部三万人。 当日初战，蓟辽联军被绝对火力打得大败，祖大寿当夜就派使约定倒戈。 次日再战，祖大寿部突袭赵率教，第三师即刻猛攻，蓟州辽联军完全溃败，万人被俘，赵率教被流弹击中，殁于战场，满桂仅以百骑逃脱。 第三师遂占领山海关以西。 七月中，除真定府等少数州县之外，北直隶各地全部归属立宪女皇。 七月二十日，在得到确切的承诺和担保后，大明陕甘总督、火器新军总帅袁崇焕正式代表陕甘西北诸地，上表向立宪女皇效忠。 女皇下诏册封崇焕为征西护国公，世袭罔替，并任命其为陕甘宁三镇总督、兵部尚书、都督西北诸军事、帝国咨议会贵族院副议长、帝国皇家陆军元帅、火器新军总指挥。 袁崇焕投靠女皇的消息传开，举国震惊！ 大明最精锐的火器新军，居然整个投靠了东华人和那个僭越称帝的公主！ 南京，大功坊，魏国公府。 正聚集在这里讨论起兵事宜的东南士绅和南京勋贵们，纷纷咒骂投敌的袁崇焕。 “……袁崇焕此獠枉为名教中人，该杀！！” 一名做儒将打扮的年轻人一拍身前的桌案，愤然而起，胡子不受控制地抖动，显然是气急了。 “此贼本就是阉党逆贼，他给魏逆立过生祠！” “袁贼此举亲者痛仇者快！我辈不耻！” “东贼更可恨！肆意坏我大明祖制，这分明是把袁贼封为了唐季的凤翔、朔方节度使！” 在场的不少人也纷纷出声咒骂，一时间袁崇焕在他们嘴里成了十恶不赦的大明罪人，更有激动者说要派人去广东撅了袁家的祖坟！ 看到众人只会嘴上咒骂，却没有实际的应对之策，年过六旬，坐在主位的魏国公徐弘基皱了皱眉，咳嗽一声，抬手道： “……诸位！诸位！且听老夫一言！” 徐弘基毕竟当了三十多年的魏国公，是大明南京朝廷的头一号勋贵，在应天府地界和江南威望颇高，就是比家里的田产和商铺，也是整个江南数一数二的大地主和大房东！ 他一出声，众人很快就安静下来。 徐弘基看向刚才带头咒骂袁崇焕的抚宁侯朱国弼。 “适才抚宁侯与诸位说袁崇焕该杀！老夫也觉得他该杀！ 但如今袁贼远在西北，我等身在江南，却是对其无能为力……所以眼下最要紧不是袁崇焕和火器新军，而是拥立新主在应天府继位！ 否则东贼那头有一个伪女皇，我等大明的忠臣却没有主君，这拯救大明社稷，卫道名教的大业，总归是名不正言不顺！” “……国公所言极是！”坐在不远处的忻城伯赵之龙立刻附和道：“有道是国不可一日无君，东华人既立怀宁公主为帝，我等自然也要保扶新主！ 只是……不知老国公以为，如今大明哪位藩王可为天子？” 徐弘基看了一眼笑呵呵的赵之龙还有坐在他身旁的几个人，心里冷笑，这帮家伙当初代理东华银光镜和其他东华货发了大财，说不定已经被收买了！ 今天在场众人所说的话，可能过几日上海的东华人就会知晓……只是现在没有直接证据，却不好对他们下手。 “……大明皇位自是有嫡立嫡，有长立长，如今与先帝血脉最近，应是就藩洛阳的神宗之子福王！” 徐弘基说完，在场众人顿时安静下来，面面相觑。 福王……那可是郑贵妃的儿子啊！ 当初东林党人为了阻止福王继位，可是跟万历皇帝还有郑贵妃斗了整整十五年！ 福王的皇位也可以说是江南的东林党人一手夺走的……现在时隔八年，再把皇位给福王，福王他能宽宏大量地放过自己等人吗？ 不少人想到这点，就忍不住直搓牙花子，要福王不记仇显然是不可能的，就算福王表面上不计前嫌，大家伙也不傻，当然知道有个词叫秋后算账。 这时南京刑部尚书、东林党人熊明遇咬咬牙，第一个站起身，对徐弘基义正严词地朗声道：“……老国公，自古为天子者，当德才兼备，若取其一，当是德行！ 福王就藩十数年来，沉溺酒色，放纵爪牙为恶藩国……实不是良主啊！” 见有人带头，在场的东林党人和与东林党亲近的勋贵纷纷发言，大概意思就是福王朱常洵这个人德行太败坏，当不了皇帝，让他当皇帝肯定没好！ 徐弘基本来也没想让福王继位，于是又问道：“那诸位以为，哪位宗亲可为大明天子？” 早就跟徐弘基商量好的隆平侯张国彦站起身，大声道：“若论宗法血脉，排除福王的话，就属福王之弟瑞王、惠王、桂王三位叔王与先帝最为接近……可惜此三王尚在京城未就藩，如今已落入东贼之手！ 如抛去此神宗朝的三王，那就只有就藩卫辉府少潞王最近，且少潞王今年只有十九，素有贤声，合当继天子位！” “善！” 张国彦说完，不等其余人开口，徐弘基立刻击掌大笑道：“既然潞王血脉接近，又有贤名，我等大明之臣自当用心辅佐，起兵克难，收复京师！ ……诸位以为如何？” 徐弘基的态度再明显不过，众人思索片刻，纷纷附和。 “大善！” “正该如此！” “少潞王当为天子！” “当速迎少潞王来应天府继承大统！” 只要不是得罪死的福王继位，拥立谁来南京做皇帝其实都不重要，江南的京营和钱粮都控制在南京勋贵和士大夫手里，皇帝只是他们树立起来的一个招牌。 他们的最终目的，是保住自家世世代代的荣华富贵和利益。 说实在的，要不是东华人太可恶，不仅垄断海贸征收关税赚取暴利，还抬一个女皇出来恶心人，徐弘基他们根本不会这么快下定决心起兵和东华人对抗。 就算打定主意起兵，徐弘基也没放弃与东华人和谈的打算，只要东华人让那个胡闹一般的女皇退位，同意潞王做皇帝，再放开海贸垄断和海关，徐弘基就已经满足了。 东南卫所兵早在一百年前就朽烂了，要不然倭寇也不会横行那么多年，所以他根本不指望这样的弱兵能打败强大的东华军，收复直隶和京师。 什么？ 你说还可以自己花钱买武器练兵？ 凭什么？ 凭什么？ 凭什么？ 这大明天下是朱家的，又不是我们家的！凭什么让我们花钱为大明保江山？ 我们能拥立潞王，再用两江赋税供养朝廷和官军，维持大明法统，已经很对得起大明朝了！ …… 这场“忠臣和东林群贤大会”结束后，隆平侯张国彦留了下来，掏出怀里的一封信递给徐弘基身旁的少年。 “……国公！若谷的回信到了！他已经到了卫辉府并接上少潞王，正在来应天府的路上！” “……知道了。” 徐弘基淡淡点头，从少年手中接过信看了看，又抬头问道：“……宁臣，派去松江府的人有信了吗？” 张国彦摇头道：“还没有消息，据说东人已经封闭上海的租借地，并以火枪火炮和洋灰地堡守之……非数万大军不能拿下！” 徐弘基皱眉道：“……与东人的和谈关乎你我的生死存亡，必须着紧了！ 听说东人有一艘鲲鹏巨舰，一次可载万人，若是让其用此船运兵数万到松江……就糟糕了！” 张国彦捋着胡须，认真道：“……我去找那些经营东货的人想想法子！一定尽快与东人建立谈判的渠道！” “嗯！” 徐弘基呼出一口气，道：“给东人开出的条件也不必太过苛刻，也不用理会那些书呆子！ 如今敌强我弱……想要保住家业，就不能不妥协退让啊！” 第355章 羔羊 八月十日。 辽东，复兴港，胜利大道，东江管委会大楼。 正在进行开战后的例行军政联席会议。 参加会议的都是东江管委会委员和军方高层，以及来自东宁管委会的代表郭诚，十几个人中，除了两个记录员和三名年轻军官，其余人都是东华的元老公民。 此时陆军总司令楚云鹏在为众人做战情汇报：“……从【破晓计划】执行以来，我军已先后动员八个主力陆军师、两个海军陆战旅，四万民兵的兵力。 在近两个月时间里，成功控制北直隶、鲁东鲁北大部分平原地区、南直隶松江府、广东的香山县东莞县，并消灭俘虏十万以上的明军…… 总参谋部综合实战和各类情报后认为，整个明朝目前并有军事力量能够对我军造成足够的威胁，建议加快进军脚步，尽快消灭江南和湖广的顽固反抗力量，以达成既定目标！ 以下是各旅级单位五天前的所在位置和进军作战计划： 一、第二师第一旅目前位置在山西阳原县，原计划于……” 直到几分钟后，楚云鹏才读完手上的文件，“……以上就是此后一周的大致军事部署和作战安排。” “……辛苦老楚了！”坐在对面左侧中间主位严家傲点点头，然后看向会议桌前的众人，“各位同志！这次陆海军的战斗力和取得的成绩，是有目共睹的！ 我提议立刻制定嘉奖有功人员的名单，以激励前线的士兵和军官！” “我附议！”坐在他身旁的外交委员张学毅马上举手道， “附议！”楚云鹏也举起了手，他是陆军总司令，这种事当然要同意。 “附议”，“附议”、“附议”……商贸委员鲁择和工业委员萧树刚，还有主教林恩都举起了手。 其他人见状也不想得罪军方，全票通过。 这时东宁管委会的代表郭诚问道：“严司令，那我们南方的战区呢？我们自己也搞一个单独的嘉奖名单？” 严家傲想了想，摇头道：“……你们自己看着来吧！本土虽然名义上给复兴港管辖所有大明事务的权力，但实际上我和老魏还是各管一摊，广东福建还有海南方向你们自己处理，不用再单独报给我们……这样效率也能提高不少。” “……我知道了，我会写信通知魏主任的。” 郭诚不出所料地点点头，他本来也是这么想的，复兴港距离东宁岛太远了，就算乘坐机帆船也至少要一周时间，可靠的无线电报技术也还不成熟，所以让复兴港事事都管着东宁管委会在大明的行动也不现实。 本土让复兴港拥有这个大明事务管辖权，本意更多应该是让工业发达的东江管委会，多多支援一下东宁这个小兄弟。 严家傲对郭诚点头道：“老郭，正好提到了南面，你就说说南方的进展吧！还有多久可以拿下广州和漳州？” “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郭诚想了想，不确定道：“我们这几年一直把主要精力放在海军、移民和建设东宁岛上面，军事上虽然也组建了两个主力师和一个海军陆战旅，但是想要占领广州这样的大城市，兵力还是捉襟见肘！ 魏主任他得到通知以后，就立刻开始动员民兵，现在应该能有四到六个归化民兵师可以加入战斗了。” 张学毅闻言问道：“东宁管委会现在有多少人了……不算漳州月港和香山岛。” “现在的具体数字我也不太清楚，毕竟我去年就来了复兴港……” 郭诚思索着道：“去年东宁管委会辖区一共有十九万六千多人，其中归化民十三万出头，土着四万多，未归化的明国移民两万多，今年应该突破二十万了。 呵呵，这么点人其实根本不够用！ 单单东宁港和北港这两个大城市，就占据了人口的七成以上，岛上的大片地区还是原始森林或者土着地盘，我们只是用海军封锁了沿海，不让欧洲佬靠近而已。” 这时商贸委员鲁择促狭地笑道：“那些奥斯曼人卖给你们的波斯和斯拉夫女奴呢？她们也算作归化民里了吗？” 其余人听到他这么问，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鲁择这家伙就是个老色批，从本土来到东江管委会后，除了工作，就是流连在各种**俱乐部里，还不止一次地表示对东宁港码头红.灯区的向往，他能在这个场合问出这个问题一点都不奇怪。 “当然！”郭诚白了鲁择一眼，一本正经地道：“只要依法纳税满一定额度，我们就接受入籍申请……东宁港的男女比例太大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好了！说正事！”严家傲咳嗽一声，对郭诚道：“……武器和船只你们都不缺，既然能动员出四个民兵师，那想必拿下广州漳州这样的大城市应该没有问题。 我们这次也不是直接要推翻明朝，所以手段可以灵活很多，我相信老魏和小黄他们的能力。” 说完，他看向坐在对面末尾的情报保卫局局长李松年，“……松年同志，江南那边呢？听说那帮江南士绅和勋贵准备扶持一个小王爷当皇帝，反对我们的女皇，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被点名的李松年立刻站起来，先对严家傲和楚云鹏敬礼，然后才对众人苦笑道：“不是准备，是已经！ 上周五，魏国公徐弘基派被罢官的御史侯恂把河南的二代潞王朱常淓接到了南京！ 上海方面的消息，他们准备在九月初一拥立这个小王爷称帝，年号都准备好了，叫至德！” 负责外交的张学毅也点头道：“上海的钱观廷回报说，南京方面派人表示想与我们讲和，他们要求我们废除女皇，支持这个潞王做皇帝，还要我们让出海关管理权和缉私权……” 他顿了一下，冷笑道：“真是异想天开，就凭他们臭鱼烂虾一样的军队，居然还有底气提这种条件，也不知道他们是傲慢过头，还是真的无知！” “不用理会这群煞.笔！” 楚云鹏轻锤了一下桌面，狞笑道：“等咱们打破南京城！再把他们抓起来好好欣赏他们绝望的样子就行了！ 要我说这帮蠢货拥立一个皇帝出来，正好还帮了咱们一个大忙，不仅可以杀鸡儆猴，还让咱们有理由把这群顽固的无耻士绅官.僚一网打尽！ 他们不是喜欢用儒家大道感化蛮.夷吗？ 澳洲美洲和非洲有的是野蛮人，到时候把他们通通送去这些地方，也算是让他们为华夏开拓做贡献了！” 楚云鹏一直是爱国者同盟的铁血派，非常瞧不上江南的无耻文人和勋贵，不过林恩却有不同的看法，他摇头笑道： “……这些人其实也是有机会翻盘的，本质上明朝的江南士绅学.阀，等于是帝国内部只掌握舆论和经济，却不掌握武力的文化精英群体，有点像这个时代欧洲各国的犹太商人。 而江南士绅比欧洲犹太商人强的是，他们还都是大土地主！ 只要他们肯舍得自己的利益，给依附于自己的佃农足够的土地和报酬，让其充做士兵，再用亲戚同乡同学的关系网组成骨干军官，一支湘军式的团练武装就成了！ 如果再有一些枪炮和军事教官，加上主场优势，或许我们的主力师要消灭他们都需要费不少时间！” 说完这些，他看到陷入思考的众人，摇摇头，轻笑道：“但显然，他们的思维还没有从盛世转变到乱世，居然还觉得自己有足够的筹码，所以……我们大概率会摧枯拉朽地夺走他们的一切！ 弱者不知道自己弱，当然要付出灭亡的代价，没有武力支撑，没有随时放手一搏的勇气，再有文化，再有钱，也不过是待宰的羔羊而已！” 第356章 大明权利宪章 联席会议结束后，严家傲把林恩和张学毅请到了自己的办公室，询问起大明新政和《大明权利宪章》的制定情况。 “……我们俩其实也不是法学方面的专家，好在有不少东西可以借鉴。”林恩在办公室坐下，和张学毅看了看，就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提前准备好文件递了过去，介绍道： “里面的具体内容基本是照搬了我们自己、英美和德意志帝国宪.法的内容，再根据明朝的实际情况，做了一些调整和修改…… 咱们也不用指望明朝人能够一下子理解这些，先公布出来，以后慢慢来吧。” 严家傲点点头，接过文件打开，第一页写着：大明权利宪章（草案）第三稿 ——大明公.民的权利和自由、以及皇位继承宣言。 翻到第二页，是大明宪章的序言： 大明太祖驱逐鞑.虏，恢复华夏，有大功于神州，太祖子孙遂奄有大明十五代，已有两百五十余年。 然秦以来之君主专制，戕害天下苍生，耗亿万百姓之膏血，供一家一姓之享乐！ 唐宋以来之科举制度，让天下智士沦为帝王私仆，千年以降，华夏生民之福祉，凡农事百工，竟几无寸进！ 赵宋行崇文抑武之策，自废华夏武力，有靖康崖山之难，实是自作自受！ 然百姓何其无辜？竟做奴为婢百年之久，其间血泪，斑斑于史书之上，令人不忍卒读！ 今大明土地日益兼并，富者连田阡陌，而贫者无立锥之地！武备松弛，无有追亡逐北之强军，吏治糜烂，地方官吏如虎如狼，对百姓敲骨吸髓！ 大明，已到了分崩离析的边缘！ 为大明计，为天下人计，为诸夏文明之存亡计，我等今日公布大明权利宪章以及皇位继承规则，承诺限制君主之权利，大事付诸公论，承认公民之权利和自由…… 愿无所不能的圣主保佑大明和她的子民！” 严家傲看完序言，看向林恩：“……这个语气是不是有点重了？还有教会……京城的那帮大明官.僚能接受这个吗？” 林恩摇头，坚定道：“这已经给他们留面子了，为了避免以后的麻烦，现在就要把我们的目的达成！ 这无非就是一个筛选的问题，能接受这些的人，我们就留他在女皇的朝廷里做官，不能接受……那就滚回家去！ 我不相信大明的官，骨头都这么硬！” 张学毅也在一旁点头道：“林恩说的没错，这也是个测试，张家伟那小子在信上说，京城里的那帮家伙现在不太老实，看咱们挺讲道理，就又想要实权和好处，还暗戳戳地散布谣言……他已经被搞烦了，正在催我们赶紧过去。” 严家傲想了想，笑道：“……那就看你们的发挥了。” 他合上文件，看向两人：“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就走。”林恩给自己倒了杯茶，嘴角带着一抹笑意，“我已经迫不及待去看看那个小女皇了。” …… 进入八月，天津通往通州的运河两岸，一片片玉米组成的青纱帐正在茁壮成长。 因为产量普遍更高，而且比较耐旱，所以北直隶的百姓更愿意种植这种来自东华的高产农作物。 其实因为来自现代的杂交玉米种子退化，所以产量要比现代降低不少，但仍然相对比较高。 每亩地每年多收的一两石粮食，虽然还是一多半要归地主，但剩下的也可以填饱肚子甚至多养活一两个儿女，这已经让普通的佃户农民感到满足了。 今天，又一艘悬挂着东华旗帜的蛟龙级武装客货船在通州码头靠岸，岸上的苦力们见状，立刻在工头的指挥下排成几队，准备卸货，还有十多辆东式马车停在码头附近，等待潜在的客人。 “……老秦叔！你看！船上下来两个东华大官！” 一名正在用铁水壶喝水的年轻马车夫看到从船上下来的一行人，立刻招呼旁边给马饮水的中年车夫。 后者放下水桶，抬眼一打量，只见一名身穿东华装和一个身穿白色帽袍的人，正在大队东华兵的护卫下上岸，摇了摇头道：“……有这么多亲兵护卫，确实是东人大官！ 不过人家肯定有车来接，肯定轮不到咱爷俩啊！” 年轻车夫叹了口气，可惜道：“是啊！都说东华人大方，伺候得好了，赏钱少不了！ 而且东华人也不凶，这次打进京城也没听他们干啥坏事，好像还把京城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通，还要铺啥水泥路，十几万块白花花的银元，就这么撒出去了！ ……据说拴柱和他爹就是靠着给东华人运货做木工，半个月就赚了三十多银元！ 前天听拴柱他邻居王大婶说，他们家还攀上了东华军后勤衙门的一个长官，说是看上了拴柱爹的木匠手艺，要帮忙给他们从银号借钱开木匠铺，专门给东华人的军队供货……拴柱家是真的起来了！” 老秦叔看他一脸羡慕的样子，想到了什么，哼哼一声，低声道：“石头！你小子只看好，不看歹！ 拴柱他们家入了盘古道，心里面已经被东华道士给开膛种了小人，一举一动都被东华道士给控住了，东华人自然会尽力照顾他们…… 你要是也想让东华人看重，赚他们的银元，就去城里的盘古庙，躺着让东华道士在你心里种上小人！ 只要你不怕人家把你养得白白胖胖，到时候直接开刀放血！” 名叫石头的年轻车夫被这番话被吓得一缩脖子，挠挠头皮，不敢再提。 最近两个月，随着东华军全面占领北直隶，而且多次以悬殊的比例以少胜多，歼灭俘虏大批明军，京城和北直隶地区开始疯狂流传“东华道士开膛种小人”的说法，而且还得到了很多秀才和举人老爷的证实。 东华人的大兵为啥一个个悍不畏死，甚至十几个兵就能追击上千朝廷官军？ 除了火枪火炮犀利，就是因为东华人掌握了一种“开膛种小人”的邪法！ 东华人信奉的盘古道，整天说什么开放自己的心给圣主给盘古，接纳其入住心房，往后有一点想法邪念，这个小人全都知道。 在一部分大明读书人和士绅看来，心里一旦有了这个小人，人就不怕死了，也不整天想着升官发财吃喝玩乐了，连青楼都不想逛了……这不是邪术，什么是邪术？ 一开始“种小人”还只是读书人之间抱怨戏谑盘古道的说法，然后就演变成开膛种小人的邪术，最后成了东华道士开膛种小人、养肥小人、然后小人开膛破肚而出的离谱情节……颇有种大明异形危机的既视感。 这个谣言说得有鼻子有眼，生动形象，非常猎奇，加上有当地士绅背后鼓动，所以即便东华军和直隶的盘古道教会一再辟谣声明，也无法完全消除影响。 好在大明无论是百姓还是士绅，都只有传播谣言的胆量，没有组织起来和东华军的枪炮硬刚的本事和胆子，而且愿意投靠过来的士绅和地方势力也非常多，因此谣言并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就是特别恶心人。 甚至京城里还有不少百姓偷偷往城内的东华军营和教堂附近洒黑狗血驱邪，气得张家伟直接下令逮捕了上百个在京城内散布谣言的混蛋。 而林恩和张学毅，就是在这种古怪的氛围下，从朝阳门进入了京城。 第357章 杀猪(4k) 因为担心安全问题，张学毅和林恩都是第一次来京城。 不过入城后，城内的建筑和街道明显要比他们想象中要干净很多，路上的行人也不少，还有许多工人在烈日下赤膊上身，挥舞着镐头在挖掘下水道……每走一段，都能见到热火朝天的施工场面。 马车上，张学毅感慨道：“……张家伟他们干得还不错啊！下水道都开始施工了……喏，那边还在拆房子！” 林恩顺着方向看去，右前方大约一百米外，二三十个身穿黑色制服的巡警正手提棍棒把看热闹的百姓隔绝在外面，里面几十个汉子抡着大锤在拆砸着一栋二层砖木楼，隐隐还能听到有人在哭喊着什么。 “……好像是房主人在喊。”林恩打开马车窗听了一会儿，不确定地道。 “……小杨，你去问问那边发生了什么？”张学毅感觉可能是张家伟他们的手下在强.拆民宅，便吩咐护送自己的卫队长问明情况，这个事他必须了解清楚。 虽然现在东华军控制了京城，但是道理还是要讲的，当众拆人家房子算怎么回事？ “是！委员！”年轻的卫队长杨上尉立刻敬礼，带着两个背着步枪的士兵小跑过去，没过多久就回来，微红着脸对两人禀告道： “……张委员，林主教！问清楚了，那是新成立的移风易俗司和巡警处在拆毁一处象姑馆……也就是嫖.相公的地方！ ……刚刚哭喊的那人，就是此处淫.窝的东主！真是罪恶的人，他的灵魂一定得不到救赎！”！ 马车上张学毅和林恩听完，互相看看，都是一阵哭笑不得。 明朝人……玩得还挺花啊！ 林恩略微一思索，就想起了不久前北直隶教区的报告，上面就提到了京城繁荣的风月行业，不光有官方教坊司，还有上百家大大小小的秦楼楚馆，连专门提供穿衣打扮作女子态的的男子的场所，也有许多。 特别是后者，还是城里达官显贵们常去的高档去处，很是流行。 上海那边也有汇报，江南地区的风月行业以秦淮河最为出名，每到夜晚，无数条画舫点亮的红灯笼照得两岸如同白昼，真是绵延数十里的温柔乡…… “这帮混蛋！整天想着裤.裆里的那些破事！明朝不完蛋才怪！”张学毅恶心的骂了一句。 林恩却又问了一个问题：“……小杨，你刚才注意围观百姓的反应了吗？他们支持不支持拆掉这些地方？” 小杨回忆了一下，困惑道：“主教……那些百姓们好像不太理解，我刚才还听到有人说这是什么雅事……要不要我再去问问？” 林恩摇摇头，“不用了，辛苦你了。” “……那我去前面了。” 杨上尉点头，然后分别对两人敬个礼，转身上马，继续引领车队向前。 马车上，林恩皱眉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对张学毅叹息道： “……按照历史规律，上层精英文弱化享乐化，社会意识女性化，民众道德滑坡，这是一个民族彻底堕落的表现之一！ 古希腊，古罗马，魏晋南北朝，无不是如此！ 现在的大明，除了经济上的贫.富差距悬殊和政.治上的权利和义务不对等之外，这种社会意识上的堕落，恰恰是最难以改变的！ 如果不用猛药，单凭教育，我们也许需要两代人的时间，才能让明朝人重新尚武自强起来！” 张学毅看着这个一向目光深远的同伴，沉默几秒，突然用肯定的语气问道：“你说的猛药，是指教会？” 林恩点头：“精神和文化上的病，当然只能用精神文化方面的药来治！ 明朝人太世俗化了，甚至可能比我们那个时代还要世俗！ 世俗到全社会完全失去了理想，所有人头脑里只剩下了利己主义、实用主义，还有机会主义！ 每个人都是马基雅维利主义者，除了自己和自己家族的利益，根本容不下更纯粹，更高级，更宏大的命题了。 而想要改变这一点，我们需要赋予这个民族一个新的梦想，一个新的目标，一个新的故事！ 一个不同于“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不同于“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不同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新故事。 这个故事只能由教会来讲，其他什么组织和力量是无法完成这一点的，因为这是精神和文化领域的改变，不可能靠行政命令和军事手段完成！ 只有我们讲好了这个新故事，让明朝的一亿几千万人相信盘古在看顾诸夏子民，相信盘古以下人人平等，相信实证主义的科学方法，相信国事付诸公论，相信法律和规则至上，相信探寻真理崇高且伟大，相信人不完美且没有完美的人，相信人是目的不是手段…… 只有把这些信条植入进大多数人的头脑中，我们才能将大明的这一万万几千万臣民，转变为诸夏的公民！ 只有这样，我们未来才不会重蹈覆辙，堕入封建主义的泥沼里无法自拔！ 只有这样，我们提才能跳脱出封建的周.期率，获得一个进化到更高层次的可能性。 我想不到有比教会更加合适的工具了。” …… “……你们可算来了！” 十王府胡同，华北战区总司令张家伟抱着膀子，见到两人跳下马车，走过去就是一通埋怨。 “……我说张老大，林大主教，你们到底在那边忙啥呢？我上个月就请你们过来，结果一拖拖半个月，你们知道这半个月我有多心累吗？ 城里城外的那些混蛋没一个省心的……” “……行了！我们这不是来了吗！你就别叫苦了！”张学毅摆摆手，打断了这家伙的抱怨，他原本是东江军的参谋长，当过张家伟的上司，很清楚这家伙的秉性，所以直接说了好处。 “我这回来还带了五十万银元，其中三十万是给第二师和第三师军官和士兵的额外嘉奖，剩下的二十万用来扩充辅助部队和治安巡警……” “……才五十万？这点钱好干嘛的？”张家伟失望地嘟囔道。 张学毅瞪了他一眼：“这五十万是管委会拨付的现金，新洲银行和济州银行还会给你们两百万的授信额度……” 一听还有两百万贷款，张家伟顿时喜笑颜开，“好好！还是张老大你有本事！快！咱们别在这站着了，快进去坐！还有林主教你也是！” 见他这幅见钱眼开的混蛋模样，张学毅和林恩也不废话，跟着走进了东华使馆的大门。 “……说说吧！现在什么情况？李仁军呢？怎么不见他人？”刚在前厅坐下喝口茶，张学毅就开口问道。 “他……和周校长去海淀那边给大学选址去了，下午应该能回来。”张家伟回了一句，然后搓着手急吼吼地问道：“银行贷款什么时候能办好？我这边正缺钱呢？ 第二师已经打到了太原府，急需资金扩充辅助师，第三师从辽西回来以后还要搞嘉奖……” 张学毅摸出怀里授信函，刚要开口，林恩就问道：“你守着京城这么大的金山还缺钱？你难道没有向京城里的勋贵大臣们要钱？” “我当然也想宰了那些肥猪！” 提起这个张学伟就郁闷，他右手拄着下巴，无奈道：“可是严老大他们不让我对那些肥猪下狠手，否则我还要什么钱啊！京城里至少就有两三千万两白银！ 现在魏忠贤留下的两百多万两银子就剩四五十万了，鲁择那个贱人又扣扣索索的，我能不为钱发愁吗？” 张学毅闻言，和林恩对视一眼，立刻笑了出来。 “你们俩笑啥啊？”张家伟气恼道。 张学毅微微摇头，反问道：“……那些肥猪……他们没把银子和古董偷偷运走吧？” “怎么可能？”张家伟拍着胸脯，“所有大户我都安排人看得死死的，保证一只老鼠都跑不出去！” 他说完意识到了什么，看着张学毅，又看看林恩，瞪大眼睛，试探地做了个下砍的手势，“……严老大终于同意我杀猪了？” 张学毅微笑点头，“我来之前，特意让魏忠贤写了一批亲笔信，整个京城叫得上名字的，人人有份！ 嘿！他们要是不想被打成阉党逆贼，就乖乖掏钱，否则……” “太棒了！！”张家伟兴奋地跳起来，猛地一挥拳头，“这个魏忠贤，还真是个宝！我要把城里的肥猪榨得一滴油也不剩！” “……也不用那么极端，还要给小女皇留够维持朝廷框架的人手。” 张学毅摸着嘴唇上的胡须，笑道，“等李仁军从海淀那边回来，你们列一个人员名单，谁要杀猪，谁留下，咱们做个章程，不要像李自成似得，搞得那么难看。 也尽量不要用暴力手段，能让他们主动捐献是最好的，咱们毕竟不是野蛮人嘛！” “对对！”张家伟小鸡啄米地点头道：“我这就派人把老李喊回来，他跟那帮家伙比较熟，更适合干这事。” 商量好杀猪的事，张家伟心情大好，听说林恩想见见小女皇，立刻吩咐人把在隔壁皇家幼儿园上课的朱淑媖给抱了过来。 “……叔叔！抱抱！” 保姆抱着小丫头刚进前厅，她就自己挣脱保姆，倒腾着小短腿向张家伟这边跑去。 张家伟哈哈大笑地几步迎上去，把穿着粉色公主裙的小丫头抱起来转圈，往天上丢了两下，逗得小小丫头咯咯直乐，最后还在她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哈哈！小美，叔叔给你介绍两个新叔叔……你要是让他们笑出来，叔叔奖励给你十个糖果！” “真的嘛？”听说有糖，小丫头两眼放光，可是又想到了什么，瘪着小嘴泄气道：“可是李叔叔他不让我吃糖欸……” “你不说，我不说，这两个叔叔不说，谁知道？听我的……” 张学毅和林恩看着这宛如亲叔叔和侄女一样亲近的两人，都有些吃惊。 前者是觉得张家伟这小子确实有个爹样，后者则是盯着张家伟，似乎想看出什么东西。 下午快三点，李仁军急匆匆地赶了回来，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六十多岁戴着眼镜，精神矍铄的老头。 老头名叫周云毅，原时空东北某二本大学外国语言文学专业的副教授，跟老伴一同乘坐吉龙岛号登陆旅游，因为年老体衰，也没有太多管理经验，所以共和五年之前一直在执委会下属的历史研究会工作，参与编撰“先民的历史”，还兼任教会的高级顾问。 共和五年五月，周云毅和老伴来到东江管委会，负责大中华区的教育工作，并在复兴港主导兴建了东方第一所综合性大学——复兴大学，并兼任校长。 这次他到京城，正是为了建立大明第一所真正意义上的大学。 “……小张，还有小林，你们来啦。” 周老爷子看到两人，简单打了个招呼，也不理张家伟，直接坐在椅子上准备给自己倒水喝。 张家伟见状，连忙端起水壶给老爷子倒茶，没想到老头根本不领情，哼了一声，抢过茶壶自己倒。 张学毅见状，看向李仁军，“……这什么情况，张家伟怎么得罪周老了？” 后者一摊手，苦笑道：“还能因为啥？因为钱呗！ 那家伙把管委会拨给周老建学校的钱给偷偷截了下来，还骗周老说钱还没到……一连瞒了半个月，前天老头得知真相后，气得要拿拐棍揍他……” 张学毅噗嗤一声，连忙捂住嘴，不让自己笑出来，林恩看着不远处的一老一少，也是忍俊不禁。 这张家伟，真是个混不吝的活宝！ 那边，周老爷子听张家伟说要杀猪，立刻来到张学毅面前，“小张，你们真要拿城内的权.贵开刀？会不会有风险？” 张学毅笑道：“周老你就放心吧！管委会已经开始二期动员，准备在大明增兵，还要扩大明朝本土辅助部队的规模，我们就算拿京城这些人开刀，其余地方也掀不起浪的！” 周老爷子点点头，“嗯，那就好！我知道小严他们办事还是靠谱的！” 说完，他横了一眼舔着脸凑到自己跟前的张家伟，哼哼道：“……不像某些人，满嘴跑火车，没有一句真话！连老人家都骗！” 第358章 女皇恩科 张家伟一咧嘴，叫屈道：“……我那能叫骗吗？这不是正好要治理谣言，需要扩大陆军调查科和巡警处的规模嘛！ 您老想想，要是放任种小人的谣言肆意传播，以后谁还敢把小孩送进咱们学校里读书？那样您的工作也没法开展不是？” 张家伟满嘴歪理，周老爷子居然给他说得一时间无法反驳，林恩见状赶紧帮腔道：“是啊！周老！我们绝对不能放任谣言，这个钱确实该花！” 【开膛种小人】之类的谣言主要针对的就是盘古教会，林恩也是利益相关方，所以他立场坚定。 “……这样吧周老！除了管委会给您的拨款，教会再另外给您提供三万银元的教育经费，用于学校建设，您看怎么样？” 张家伟见状，也咬牙补充道：“我们陆军也额外出三万……学校的军体老师我们也出了，他们的工资您不用管！” 周老爷子看了看一脸诚恳的林恩，还有总算还有点良心的张骗子，点了下头。 张家伟这混账先不提，林恩的盘古教会虽然有自己的教会学校体系，但这些年来一直以来都没有中断过给教育委员会的捐款，甚至还动员很多从教会学校毕业的归化民志愿者去到一些偏远的小学教书，极大地帮助了教育委员会的工作。 所以林恩的面子，他不能不给。 安抚好老爷子，几人又谈到了如今的女皇朝廷和新政执行的情况。 这次张学毅和林恩又带了两百多个归化民干部过来，准备将他们安排进新大明的六部机构担任顾问，以推行新政，只是张家伟催得急，所以现在这些人大都还在天津。 提起这个，李仁军就面带疲惫，“……现在的朝廷百官根本就不干什么正事！除了发发，公文安抚一下各地之外，基本都在摸鱼！ 即便愿意和我们合作的大臣，也根本不懂应该这么做……所以现在都是我们这些人在硬撑着干活，如果不是还有军队里的干部可以帮忙，朝廷早就瘫痪了！” 张家伟表情也认真起来，对两人说道：“就算严老大不同意，我也准备收拾这些吃人饭不干人事的家伙了！ 上个月还有几个御史和礼部官.员趁着我们放松了一些管制，在城里搞串联，准备发动袭击……这回正好借用这个名义杀猪吃肉！” “这个问题确实需要马上解决！” 张学毅点点头，他在来京城之前就想好了应对的办法。 “……既然这样，除了内阁和六部侍郎等三品以上，还有在地方上影响比较大的官员外，其余人通通进行一次摸底考试！ 考试不合格者，那就直接免去官职，只留下品级和一份保底俸禄，什么时候考试合格了，再给他们安排岗位…… 这样能给这些人一点希望，不至于闹出太大的乱子。 他们不是爱科举吗？ 这回就让他们考个够！ 包括勋贵也是一样，全部以考试结果决定去留！ 至于考试的内容嘛……就考他们原来负责的具体事务和数据，还有新政的内容和精神，这样就能把没有本事还不识时务的家伙都清理出去，然后再好好查一查，杀猪也就合情合理了！ 像闯王那样不分青红皂白地一律拷饷，手段就太糙了！” 张家伟想了想，不甘心地道：“三品以上都放过？这太可惜了吧？他们才是最有钱的！ 还有那些勋贵，那些公府侯府一个个得修得相当奢侈……不把他们抢了，实在太亏了！” 张学毅摆摆手，无所谓道：“我只是说个大概规则，也没说三品以上的就不能动，那种欺男霸女还一点本事也没有，就凭祖宗的家伙，收拾也就收拾了！ 具体名单你们自己列，总之就是一个原则，有本事听话的留下，没本事不听话的就杀猪！ 还有，能不杀人就不杀，尽量流放，去澳洲那边的航路已经开辟出来了，正缺人手呢！ 朝廷各部的头头们也暂时不要动，凡事讲证据，按照大明律该怎么判就怎么判，维持住我们的名声和信用……这个工作还是让军子来做吧！” 李仁军嗯了一声，想了想，问道：“……京城好办，但是各地的那些地方官呢？北直隶就有九府上百个州县，我们总不能把这些州县官通通替换掉吧？” “为什么不能？”林恩接话道：“大明的县官本来就是流官，真正办事的六房吏员和差役基本都是固定的，我们完全可以重新任命县官，也不会耽误什么。 或者我们也可以直接提拔当地的吏员……嗯，这个不行！ 六房吏员和差役的名声太差而且势力深厚，要是让这些人当县官，没有可靠的监督，保证搞得一地鸡毛！ 也许可以组织一场针对秀才和举人的恩科，只要愿意向我们和女皇靠拢的秀才举人，我们就给他们培训，学成以后再派他们到地方做县官！” 周做毅老爷子扶了扶眼睛，看着林恩两人笑道：“你们这是准备给明朝的读书人来一场高考？我看这个办法挺好！ 正好这些人也可以做北京大学的第一批预科大学生……” 林恩闻言摇头反对道，“以明朝读书人的知识储备和思维方式，恐怕基本不会有人有这个资格上大学！ 接受大学教育，需要最基本的求知怀疑精神、独立的人格、自由的思想，对公平正义的坚持和信仰……这些素质，已经被四书五经洗.脑困住的明朝读书人，还有几个能具备？ 大学的名额，不应该浪费在这些思维模式已经僵化的人身上，我们从小培养的那些年轻人，才是我们未来可以真正信任的人！” 周老爷子摸着茶杯，仔细想想自己这些日子见过的明朝读书人，也不得不叹息一声，“……确实是这样，我们教出来的孩子，才是真正宝贵的财富！ 我接触过的明朝读书人里，天赋很好的聪明人不少，可是他们太看重自己的身份和特权，不敢对四书五经提出质疑，也缺乏对底层百姓真正的同情心，甚至好多人连基本的生存技能都没有，唯一的志向就是做.官和光宗耀祖…… 对他们只能利用，不能信任啊！” …… 八月十五，中秋节。 大明立宪女皇正式任命张学毅为大明新政总顾问，册封林恩为大明圣教护国道师，承认盘古教的合.法地位。 同一日，大明朝廷宣布将在八月二十举行京察大考，裁汰不合格的京官。 女皇登基恩科将在两个月后举行，预计将录取一千五百人进入帝国大学行政培训班学习，尚未向女皇效忠地区的秀才和举人，将自动丧失恩科资格。 八月二十三日，东华第四师用重炮攻克济南城，山东大部归于女皇麾下，第四师随即沿着运河向南直隶挺进。 八月二十八日，第二师第二旅克大同，山西全境向女皇效忠。 九月初一，因为谈判没有谈拢，南京留守朝廷的勋贵士绅们以【保名教！逐东贼！卫大明社稷！】为旗号，拥立少潞王朱常淓在南京登基称帝，改明年为至德元年。 同时南京朝廷公布《讨东贼檄》，正式号召各地的大明忠臣义士到南京勤王，以御东贼。 此时距离“朝阳门之变”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除了云贵和少数偏远地区，整个大明都知道，大明的天，已经变了。 天子驾崩！ 魏忠贤谋逆！ 东华人攻入京师控制朝堂！ 女皇继位！ 袁崇焕和西北倒向女皇！ 东华军控制直隶山东山西！ 少潞王在南京称帝，南北对峙……这一切都仿佛意味着乱世的来临。 不过对大多数普通百姓来说，日子其实还是和往常一样过，该给地主交的租子，该给官府交的赋税，还是一样得交。 不管是北面，还是南边，都还没有公布什么免粮免赋税的诏令，但是有点脑子的都知道，如果真打起来，以后的皇粮肯定要涨……就是不知道加多少了。 北方因为边军和东华军发生的短暂战事，影响了秋收，但南方却基本没有什么太大的混乱，所以秋收时的南方整体还算安稳。 不过属于南方百姓的安稳日子，很快就要结束了。 至德皇帝在南京登基后，在女皇的邀请下，东华军立刻宣布遵守《诸夏神圣同盟条约》的条款，出兵帮助女皇平叛，而后大举增兵上海，目标直指应天府！ 第539章 朱由检在上海 九月十四下午三点，从复兴港出发的“石楠花号”飞剪船经过九天的航行，成功在上海滩码头靠岸。 这条装备了十二门火炮的武装飞剪船此次南下，除了运送海军陆战队两个营的士兵和一批武器补给外，船上还有一位情报保卫局米处长和他的三名手下，以及他们护送的两个重要的人物。 因为得到了西太平洋舰队总司令严家傲的亲自命令，石楠花号的船长殷诚不得不遵照那位米处长的要求，破例让船上的厨子单独给那两个人做饭……圣主在上！船上的饮食不得因为等级而区别对待，这是如今共和国海军和所有东华舰船的默认规则！ 这样的破例，让殷诚觉得自己在下属中的威望受损，所以他对米处长的观感不太好，甚至一路上都不愿意和对方搭话。何况对方明显也不是元老公民，他宁愿和那几个海军陆战队的营长和参谋们闲聊，也不想和这些情报保卫局的特务们接触。 好在一路顺风到达了上海，殷诚和大副还有几位海军陆战队军官安排好靠岸事宜，就亲自带着几个水兵来到客舱，找到了那位带着眼镜的米处长，要求他们赶紧带着自己的“客人”下船。 “……米处长，圣主看顾，我想我们到说再见的时候了。” 殷诚打量了一下船舱里的六个人，那名讨厌的米处长和他的三名手下都在整理行李，而米处长的两个客人，是一老一少。 老人看上去有六十岁左右，面白无须，身穿着黑色的干部装，正在闭目养神，而那少年一身白衣，做明人贵公子打扮，此时正坐在船舱的圆窗前，双眼散发着一股麻木的神色。 米处长看上去二十六七岁，一身黑色东华装让他显得内敛沉稳，见到明显是殷人归化民的殷诚，熟练地拿出一个铁质阴阳鱼徽章，用右手在胸前画了一个太极，然后笑道：“……好的，殷船长，一路上多谢你的配合，愿圣主拣选你的灵魂！” 殷诚见状，表情缓和许多，也郑重地回了一个太极礼，“圣主看顾您！米处长，别忘记东西，石楠花号不会在上海停留很久，我们卸完货，还要去东宁港和香山港。” “祝您一路顺风，船长先生，我会为您祈祷的。” 米九脸上笑容更甚，他知道殷人归化民十个里有十个都是虔诚的信徒，只要表示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员，很容易就能够得到他们的友谊，而在明人和群体里，这个办法就不太好用，明人更喜欢的语言是银元。 殷诚带人走后，闭目养神的无须老者终于睁开眼，他先转过头看了看窗边的少年，见对方并没有异状，才看向米九，用一种刻意压低的嗓音问道：“……米处长，此处便是松江府吗？” “正是！”米九点点头，解释了一句：“这是上海租借地，上海海关和缉私局，还有西太平洋舰队东海分舰队司令部都在这里。 你放心，我会尽快安排你们乘坐海军的军舰前往本土。” 老者又看了眼坐在窗边的少年，长叹一声，不知道是说给米九还是说给那少年，“……我二人都是已死之人，如今也只求在海外安安稳稳地了却余生了。” 米九安慰道：“魏老先生不用这么悲观，本土不会限制你们的自由，除了不能公开身份，你们想做什么执委会应该都不会阻拦……” 说完他还看向那少年，笑着建议道：“也许朱小哥还可以试着考一考大学，学些新知识……” 那少年听到这话，好像被刺痛一般，眼中的麻木终于褪去，也不看米九和那老者，哼了一声：“……假仁假义！” 米九早就习惯了这少年的小脾气，所以呵呵一笑，就当没听见，他很清楚，比起这少年原来的身份和地位，让他到东华本土当一个留学生，确实是很委屈了。 不……应该说简直委屈大了！ 现在这小子还没有崩溃，纯属他还年轻，还不太理解自己到底失去了什么。 毕竟一个仅仅当了不到两个时辰皇帝的亲王，还没有真正体会过至高无上权力带来的快美滋味啊！ 米九自问，如果他是对方，现在肯定都快郁闷得自.杀了！ 很快，米九带着三名下属护卫着这一老一少下了船，情报保卫局上海分局得到通知，已经派出了一个行动队到码头接应。 “……米处长，我叫王子维，上海分局行动处第二行动队队长，这是我的证件。” 码头上，一名身穿情报保卫局蓝色制服，带着蓝帽子，五官清秀的青年见到米九等人，立刻带着八名身穿便服的手下走到近前，向米九敬礼并出示证件。 “嗯……王队长你好！”米九抬手回礼，接过证件，翻到证件的第十三张空白页，在阳光下看到了经过处理的秘密印记，然后点头和青年握手。 王子维看了看米九身后的一老一少，目光中带着惊奇，“……米处长……他们就是……” “对！”米九打断他，严肃道：“他们的身份是特级机密！ 你既然知道了，那就遵守好保密条例！我们不会在上海停留太久，海军那边我会尽快催促他们安排行程……在此期间，我希望得到上海分局的全力配合！” “……明白！”王子维神色凛然，如果不是对方需要借用上海分局的配合，他可能都不知道这两位人物会经过上海……尤其是那个看上去闷闷不乐的少年，比起南京的那位至德皇帝，这位小爷恐怕才更有资格继承大明皇位！ …… 朱由检和魏忠贤到达上海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总督钱观廷这里，这让最近一段时间忙得不可开交的钱总督也难得抽出时间，特意派人，去将米九和这两位请了过来。 “……请坐！这位就是信王殿下？” 外滩五号的上海市政大楼，一间铺着波斯地毯的宽阔办公室里，钱观廷和米九打个招呼，就好奇地打量着朱由检。 一个板着脸，还有点婴儿肥的胖小子……看上去也没啥特殊的啊？ 米九见两人不说话，连忙介绍道：“……魏老先生，信王殿下，这位是上海市政委员会的钱主任……他是东华的元老公民！” 听说钱观廷是东华元老公民，一向矜持的朱由检脸色顿时一变，立刻抬头打量起对方。 自从三个月前朝阳门之变，朱由检沦为东华人的阶下之囚，他就开始主动了解东华人的内部信息。 而东华元老公民的事迹和地位，也是小朱关注的重中之重。 在他看来，这所谓的元老公民，就是东华的开.国勋贵，地位很特殊，虽然没有爵位彰显其高人一等，甚至还虚伪地宣布什么盘古以下人人平等，但元老公民的权势确是实实在在的！ 整个大明周围，也仅仅只有数十位东华元老公民，理论上任何一位元老公民甚至有机会选.上执委会的大统领，可见其地位之高！ “……朱氏由检，有礼了！”小朱拱手对钱观廷一礼，就像他之前在复兴港对严家傲等人那样客气。 小朱虽然脾气倔，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他还是懂的，只是他不屑于对米九那样的小人物假以辞色罢了。 一旁的魏忠贤见状心里顿觉欣慰……大丈夫能屈能伸，看到信王能有这样的心性，他心里的愧疚感也减轻了不少，当下也对钱观廷拱手问道： “……钱主任，不知你请信王和咱过来，可有要事？”他当初和钱观廷打过交道，知道这位脾气挺好，所以也就直来直去了。 “……没啥事，只是对两位感到好奇。”钱观廷端起咖啡喝了一小口，笑道：“……我还要在这里工作至少两年，短时间回不去本土，想见两位可能就要几年之后，所以特意请两位提前一见，随便聊聊…… 你们随意就好，就当我是一个朋友。” 钱观廷说得轻松写意，甚至靠在沙发上的姿态都很放松，但无论是小朱还是老魏，心里都不敢真的大意。 可能是察觉到了两人的情绪，钱观廷歉意地站起身，说了一句“稍等”，来到会客室的门口拉动铃铛，门外很快就来了一位秘书打扮身材婀娜的年轻女子。 “……小蔓，帮我拿一些点心过来，再去地下酒窖取两支葡萄酒……要本土的洛圣都，去年的就行。” “是，主任。”女秘书点头离去。 钱观廷一边回来坐下，一边对三人道：“……米处长还有两位刚刚下船，还没有吃饭吧？ 我这里后厨做的点心味道很不错，就让我们一边品红酒，一边吃些点心闲聊吧？ 再等两个小时就是晚餐时间，我请你们到上海滩最棒的外滩餐厅里吃饭！” 米九犹豫一下：“钱主任……这怎么好意思……” “哎？没事，一顿饭而已！”钱观廷摆摆手，然后看向小朱和老魏，后者虽然不知道对方的真实目的，但是也不好拒绝，都只能点头答应。 “好！”钱观廷脸上露出笑容，搓手道：“让我们好好聊聊吧！” 说话间，那名叫做小蔓的年轻女秘书推门走了进来，手上还提着两支葡萄酒，她身后跟着两个端着点心盘子的女仆。 “……谢谢你，小蔓，你出去吧！” 钱观廷在书架上找到启瓶器和几个干净的高脚杯，然后碰得一声打开其中一瓶红酒，给三人和自己分别倒上，血红的葡萄酒在杯壁上挂着一层薄薄的酒膜，看起来有点像是人的血。 “……嗯，按理来说应该要醒酒的，不过晃一下直接喝其实也没问题，那我就先品为敬了！” 钱观廷举起酒杯凑近鼻子下面闻了闻，然后笑着喝了一口。 米九见状也举起酒杯喝了一口，小朱和老魏二人虽然疑惑，但也拿起酒杯尝了尝。 魏忠贤本来就喝过李仁军送他的红酒，对此并不陌生，但是朱由检因为抗拒东华人的商品，所以从来没喝过，但他只喝了一小口，就皱眉放了下来。 见两人都对葡萄酒不感兴趣，钱观廷暗道可惜，于是放下酒杯，前倾上半身问道：“……魏公公，信王殿下，我很好奇，不知道你们是怎么看待大明的衰落……或者我换个说法，如果没有我们的出现，你们觉得如何才能再次中兴大明？又如何解决后金呢？” “这……” 魏忠贤迟疑一下，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什么意思，小朱却愤然开口道：“……钱先生莫不是在取笑本王？若没有尔等趁人之危篡夺我大明江山社稷，本王已然登基大宝，扫除阉党……” “……扫除阉党以后呢？”钱观廷看了眼神色如常的魏忠贤，打断道：“我们和魏公公的合作本来对双方都是有利的，大明获得了稳定的海关关税收入，还有我们帮忙提供贷款，只要再引进一些武器和装备的生产工厂，重整军备训练火器新军，彻底消灭后金完全没有问题！ 甚至大明还能将蒙古高原和西域完全掌控在手里，恢复盛唐时的版图！ 我们所需要的，仅仅只是通商和移民自由而已。” “哼！惺惺作态！”小朱也不装了，胖脸上全是愤恨，大声质问道：“辽东本属我皇明之地，你们有何理由将之强占不归还？ 天津、登州、松江、月港、香山五个租借口岸，本是我大明之土，为何又变为如今的国中之国？ 尔辈口口声声言说诸夏一家，恐怕是将自己当做一家之主了吧？ 我皇明居天下之中，乃煌煌天朝上国，绝不可屈居人下！ 若如赵宋父事辽金那般屈从于东华，又与亡国有何分别？” 这番话说得魏忠贤和米九脸色数变，钱观廷也板着脸沉默了下来，会客厅里的气氛竟一时间凝固了。 “钱主任……”魏忠贤想站起身，为小朱解释几句，话到嘴边，却没法开口，因为他也是这么认为的。 东华人对大明野心太大，而且大明也不能接受屈从于东华人制定的秩序和规则，双方关系破裂，乃至兵戎相见，几乎是必然的。 第360章 英国债券(4k) “……哈哈！” 一阵沉默后，钱观廷突然笑出了声，他靠在沙发上，转着手上酒杯，目光带着怜悯地看了看朱由检，淡淡道： “……信王殿下，我得提醒你，这个时代是没有什么普世天理的，也不存在什么仁义道德，不是你说什么，世界就会按照你的意志运转……完全不是那样！ 即便你是皇帝，别人也不一定会按照你的话去做！ 世界是被基于利益的链条所驱动的，而不是仁义道德！ 如果你还是这样幼稚，我想即便你做了皇帝，恐怕大明也免不了亡国之祸……” “你！！”小朱被对方的怜悯目光刺激得脸色涨红，他猛地跳起来，大声道：“你胡说！！” 米九见状，立马也紧张地跟着站起来，准备随时按倒小朱……对面的钱观廷可是真正的元老公民，要是出了什么事，那李局座绝对不会放过他！ 虽然他认为朱由检肯定不是身材高大的钱观廷的对手。 “胡说？”钱观廷放下高脚杯，对米九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不用担心，随后便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愤怒的小朱。 “……好！既然你觉得我胡说，那我问你，你想消灭后金，中兴大明，肯定需要兵马吧？养兵就需要大量钱粮……没有海关税款，你打算怎么筹措军费？”钱观廷看着小朱的眼睛，冷冷问道。 小朱抬头看着钱观廷，想起自己已经是人家的阶下囚，不禁后悔刚才的冲动，但他也不想低头，于是强撑道：“这……朝廷收回海关，自然也会有税款收入……” 钱观廷嗤笑着打断道：“……我的信王殿下，你凭什么会认为大明强行收回海关，我们会继续和大明老实做生意和交税？ 更何况，你又如何确保你派出的税务官不会中饱私囊？ 到时候海关税银可能连现在的十分之一也不到，你打算怎么补上这个资金缺口呢？ 继续向农民加税吗？ 你知不知道大明百姓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朝廷要收一两银子，大明的官绅向农民要的就是三两，甚至五两！ 你当真不怕农民起义推翻你的大明吗？” 小朱脸色难看，汗水不断从额头渗出，哪怕他还年轻，但是寻常大明百姓的日子还有大明官吏的德行，他还是了解一些的，只要朝廷敢加税，必定会闹得民.怨沸腾！ 钱观廷叹了口气，语气放缓一些，“……大明，就像半个身子已经躺进棺材里的老人！单凭自己的力量，实际上已经无法重新焕发生机了，我们之前所做的，也仅仅是给大明已经快腐烂的血肉输血，勉强让他继续运转下去而已！” 他说着，看向坐在那里神情木然的魏忠贤，指着他道：“……在过去的五年里，我们一共向大明提供了价值将近一千万两白银的资金和武器物资，五个海关每年向大明朝廷上缴的海关款也超过三百万两！ 魏公公想必很清楚，这些钱能有四分之一用在正经地方，已经算很不错了，其中绝大部分的钱都被朝廷的各级官吏截流分润！ 上个月京城那边开始严查这些贪.官.污.吏，就总共查抄出一千两百万两白银！ 这些钱足够组建十五万火器新军了！ 信王殿下，你现在告诉我，你如果做了皇帝，你有本事拿这些人开刀吗？” 朱由检猛然转过头看向魏忠贤，后者苦苦一笑，“……殿下，朝廷已经积重难返，免税的士绅越来越多，赋税全都压在小民头上，可若是向所有士绅征税，又不太现实……” 小朱死死盯着魏忠贤，从牙缝里一字一句地道：“……那些人可都是你的党羽！！” 魏忠贤闻言心里一紧，但随即放松下来，他没有回答，甚至没有继续去看怒火中烧的小朱，而是转过头看向坐在对面的钱观廷。 现在世上已经没有了大明九千岁和魏忠贤，只有风烛残年的魏老头，信王又怎样？还不是东华人的阶下囚？ 说起来，这些日子自己全力照顾这孩子，已经对得起先帝了…… “啪！” 钱观廷翘起二郎腿，不耐烦地拍了下手，对小朱认真道：“……我不管你相不相信，但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我们来到大明，从来就没有对大明的百姓有过恶意！ 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华夏子民不再错过这个波澜壮阔的大航海时代，都是为了炎黄子孙的血脉扩展到全世界！ 而之所以会废黜你，不过是因为大明的皇帝大权.独揽的制度，已经构成了实现以上目标的障碍，和你本人其实没什么关系。 所以你也不用太伤心，换做别人，我们也会这么做的，你只是比较不走运而已。” 他说完，站起身，拍了拍呆愣在原地的小朱肩膀，“……想开点，为了你的王妃，也为了你哥哥，好好活下去吧！” …… 这场和大明废帝还有前九千岁的晚餐，最后还是没吃成，小朱深受打击，郁闷得不想吃饭，魏老头也拒绝了，米九为了监视两人，同样无法走开。 所以钱大总督只能吩咐后厨提前给自己做了四个小菜，一边吃饭，一边在脑海里回忆两人刚才的表现。 他请小朱和老魏吃饭，除了好奇心驱使，还肩负着本土宋维纶写信交代给他的任务——观察朱由检和魏忠贤两人的精神状态，以便让本土提前准备。 张家伟和李仁军承诺不会杀两人，当然说到做到，但具体给他们安排什么环境，可没什么标准。 今天的接触下来，钱观廷觉得小朱就是个有点心机但还不太成熟的孩子，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对方故意装的，但无所谓了，他已经决定在信里建议执委会，将小朱安置在人迹罕至的北冥。 那里的壮美的天然风光，一定会安抚小朱暴躁的心灵。 至于魏忠贤……这老家伙好像已经看开了，但钱观廷总对他有些怀疑，所以他打算在信中建议执委会将他和小朱一起送去北冥，老人家没事看看雪景钓钓鱼，也许能再活二十年呢？ 钱大主任写完信已经是晚上六点多了，外滩街道上的煤油灯已经被市政工人点亮，他刚准备叫上秘书小蔓去后面的别墅里休息，后者就敲门进来。 “……主任，英国商会的麦克米伦先生到楼下了，他邀请您去外滩餐厅共进晚餐……”见办公室里只有两人，小蔓便走到了钱观廷身边说道。 麦克米伦？ 钱观廷脑海里立刻浮现了一个满嘴大黄牙的大下巴英国佬！ 这个英国奸商这么晚找自己干嘛？ 钱观廷站起身走到办公桌后，顺势抱起曼妙身躯坐在了沙发上，在对方耳边问道：“……这家伙说他来干什么了吗？他有提前预约？” 小蔓扭动身躯试图挣脱，但是还是无法逃脱魔掌，于是轻咬嘴唇道：“……没有预约，他也……不肯说自己的来意，但他看上去很着急！” 钱观廷停止手上的动作，皱了皱眉，无奈说道：“……好吧！那就让他上来吧！这家伙之前卖给我们不少好东西，算是个合格的采购代理商。” 小蔓红着脸站起身，低头整理自己身上的制服，看到皱眉的男人，犹豫一下，还是俯身轻轻在钱主任脸上啄了一口，随后逃也似的转身离开。 钱观廷望着她的背影，摸了摸脸上被吻过的位置，轻笑一下，心说这女人总算有一点情调了。 唉～可惜，自己这辈子都不打算结婚，看来是不能给她什么名分了。 …… 1588年，在格拉沃利纳海战中，英国海军击败了西班牙的“无敌舰队”，失去了海军力量支撑的西班牙，很快就失去了海外贸易的优势，其在亚洲的贸易份额和海外殖民地不断被英国所蚕食。 1600年，一百多名伦敦商人在英国政府的支持下，成立了英国“不列颠东印度公司”，又名“伦敦商人对东印度贸易联合体与管理者”(简称eic)。 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授予该公司皇家特许状，给予了东印度公司在东方地区的贸易特权。 与荷兰东印度公司类似，英国东印度公司同样是一个集商业、政治、军事、司法等功能于一体的殖民机构。 严格来说，英国东印度公司成立的时间要比荷兰东印度公司还早两年，这是英国和荷兰两个国家的性质和体制造成的。 荷兰是一个以商业和贸易立国的资产阶级共和国，而英国此时尚未完成资产阶级革命，英王还比较强势，英国东印度公司在很大意义上是掺杂着王权的产物。 创立英国创立东印度公司主要目的之一，就是与荷兰竞争亚洲的贸易优势地位，但英国人把经营重点放在了印度。 1612年托马斯·贝斯特驾驶“赤龙号”，带着詹姆斯一世的信抵达苏拉特，古吉拉特邦的统治者批准让英国人在此贸易，并许诺由皇帝签发正式批准书，从此英国在印度一发不可收拾，开始逐步扩大在印度的利益和势力范围，并学习与印度的土邦领主打交道。 因为东印度公司刚刚成立不到三十年，英国本土的商人资金量和冒险投资的欲望不足，因此此时的英国东印度公司采用的是单次航海的模式。 即每次出海前征集资金，当船只从亚洲载满货物返航后，再将进口货物或进口货物的销售额，按照投资比例回馈给各个股东。 詹姆斯·麦克米伦本人就是英国东印度公司多次贸易船队的船长兼小股东，不过他自从1625年开始就常驻上海港，并担任上海英国商人的商会会长和东印度公司在上海的代理人。 尝试过与东华人合作后的丰厚利润，他已经放弃用上帝赋予自己的生命在大海上冒险了，那实在太蠢了！ 就像那些伊比利亚暴发户那样，东华人手中同样拥有数不清了金币！ 而只要他动动手指写几封信，并且动用自己在本土和印度的人脉关系，购买或者出售商品就能赚取不菲的差价佣金，又何必像印度那些同行那样，费尽心思地通过抢劫和诈骗获取财富呢？ 虽然印度也是一块财富之地，但是詹姆斯·麦克米伦相信，与东华人继续合作，自己的成就肯定会远远超过在印度瞎忙的傻帽！ 因为东华是真正的强大文明国家，不仅拥有着强大的海军，还有许多先进得好像魔法一样的技术！ 如同海上山岳一般的海上巨舰！ 能够逆风航行的海军战舰！ 性能优良射程远超欧洲的火枪和火炮！ 精美廉价的钢铁制品！ 鲜艳不容易掉色的布料！ 以及东华本土那种神乎其神的新型交通工具——“火车”！ …… 詹姆斯·麦克米伦相信，只要自己获得其中一两种技术带回英国，国王一定会给他封爵！ 但令人遗憾的是，东华人对技术的保护严格到病态的地步！ 那他们有专门的机构负责这些事，让他的好几次努力都以失败告终，最后不得不高价购买一些对东华人来说落后，但对英国和欧洲仍然先进许多的东西交差，以保住目前的职位。 不过，现在他必须要为自己的前途和英国的利益，向东华人求助了！ “……很抱歉！总督阁下！我没有提前预约就冒昧拜访，但是我刚刚收到了一条来自欧洲的指示！” 詹姆斯·麦克米伦见到办公室里的钱观廷，立刻把右手放在胸前低头鞠躬，表达敬意，然后开门见山地用稍微变调的汉语说道： “……阁下！我想您一定也在关注欧洲的战争吧？两年前继位的查理陛下要应对欧洲的混战，英格兰的债务压力实在太大……” “所以呢？詹姆斯，你到底想说什么？” 钱观廷伸手示意他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看着英国人，皱眉问道。 上海这里外国商站很多，荷兰商站，英国商站，葡萄牙商站（亚洲的葡萄牙人不怎么鸟西班牙），甚至还有法国商站和瑞典商站……有这么多消息渠道，再加上历史资料，钱观廷当然知道现在的欧洲的战火正在逐步升级。 自从1618年布拉格“掷出窗外事件”发生后，整个欧洲都陆续卷入了战火，具体两大阵营就是天主教一方的神罗西班牙和德意志天主教诸侯vs荷兰丹麦瑞典英国和德意志新教诸侯……而作为天主教国家的法国，为了霸主地位，却选择加入了新教一方。 执委会给亚洲的指示是暂时不掺和欧洲人的内部事务，钱观廷也一直奉行这样的政策，他对面看着一脸便秘样的英国佬，心里其实已经猜到了大概。 果然…… “……我希望您能够说动贵国的执委会和银行，购买一批不低于五百万英镑的英国政.府债券。 作为交换，国王陛下承诺支持贵国在美洲的权益，包括从西班牙获得的领土！” 詹姆斯·麦克米伦缓慢而耐心地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第361章 江南远征军 我们占了西班牙的墨西哥，用得着英国承认？ 英国人的手还没有伸到美洲西海岸吧？ 钱观廷差点被詹姆斯·麦克米伦给气笑了，摸了摸鼻子，才强忍着没有笑出声。 “……詹姆斯？你确定英格兰和查理一世陛下的条件是这个？这可不是一个好笑的玩笑！”他翘起二郎腿，淡淡问道。 詹姆斯·麦克米伦一本正经地点点头，“……伦敦方面认为，你们抢走西班牙的土地会招来天主教世界的一致反对，而英格兰的承认，可以帮助你们在欧洲新教国家中获得友谊……” “哈！” 看对方认真的样子，钱观廷终于绷不住了，他左右看了看，夸张地扣了扣耳朵，无奈道：“……詹姆斯，我以为我们之前合作的很愉快，你难道没有把我们的真实情况报告给伦敦吗？ 还是说，你觉得我们会蠢到仅仅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欧洲新教国家的友谊，而购买五百万英镑的英国债券？ 圣主啊！ 你知道那是多少钱吗？英国政府现在一年的收入都没有这么多吧？ 或者说，这仅仅只是一个你随便说的数字？” 听到钱观廷的质疑，詹姆斯·麦克米伦表情略微尴尬，摇头道：“……阁下，国王陛下知道这几年东印度公司在和东华的贸易中赚取了丰厚的利润，也清楚东华的富有，所以他才会提出这个条件。 陛下可以承诺每年百分之五的利息，同时帮助东华斡旋与欧洲国家甚至西班牙的外交关系，这其实对东华也是有利的，您的国家也不希望和西班牙进行长期的战争吧？” 钱观廷面上不为所动，心里面却说老子怎么知道执委会和陆海军的那帮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按照某些狂热分子的想法，他们可能还真打算派海军去伊比利亚半岛登陆呢！ 不过这话却不能当着詹姆斯·麦克米伦的面讲，所以他打了个哈哈，又问道：“我国当然爱好和平的……但是购买英国国债这件事事关重大，我没有权限处理，我最多能做的，就是向本土报告这件事……” 说着他看看詹姆斯·麦克米伦，微笑道：“……亲爱的詹姆斯，你或许可以前往我国本土，亲自向执委会和本土的银行兜售英国国债，他们应该会感兴趣。” “阁下！这是真的吗？我可以去东华的本土……合法的？” 詹姆斯·麦克米伦听说能前往东华本土，立刻激动起来……这几年也有十多艘欧洲商船试图横渡太平洋，直接前往传说中遍地黄金的东华本土开展贸易，但除了倒霉在半路遇上风暴失踪的，其余商船全都被东华本土海军以非法入境罪俘获扣押，连一艘逃掉的都没有！ 无论是荷兰人英国人还是葡萄牙人，东华人一视同仁，全部把他们关进了监狱！ 詹姆斯·麦克米伦曾经也试图和钱观廷交涉，希望用钱把三条东印度公司商船上的船员和商人赎回来，但他只是得到了一个人身安全的保证，那些英国船员和商人还是要在东华人的监狱里待上三年以上…… 用东华人自己的说法，这些欧洲商船擅自前往东华本土海域，一没有提前报备申请，二没有进行进行卫生清洁和疫病防治，船上还携带了很多危险病菌和动植物，可能会对东华的社会和生态环境造成严重的威胁……这真是太傲慢了，简直把太平洋东海岸变成了东华的所有物！ 而原本太平洋的海上霸主西班牙人，早已失去了美洲西海岸的控制权。 对于东华人这种霸道行为，在亚洲拥有利益的欧洲各国虽然都非常不满，但却没有一个国家肯出头和倒霉的西班牙站在一起与东华开战，反而加强了与东华的贸易，以扩大自己的利润。 他们是强盗奸商和殖民者，但不是傻子，除了脑筋不正常，与东华有直接利益冲突的西班牙人，谁会放着钱不赚，贸然去招惹一个海军强国呢？ 也许东华海军暂时威胁不到欧洲，但是荷兰英国葡萄牙在亚洲非洲和美洲的殖民地，可扛不住东华人的打击报复！ 钱观廷笑道：“……当然是真的，我有这个权力让你去本土……你之前帮我在欧洲招募的那些工匠和女人，就是我批准他们前往本土的。 嗯……正好五天后有两艘移民飞剪船前往洛都，你可以上船和他们一起走。” 钱观廷不清楚执委会对英国国债的态度，但他猜测，本土已经拿下墨西哥和中美洲的大部分沿海地区，现在应该会希望找到个机会介入欧洲的战争。 毕竟执委会早就定下了让欧洲持续混乱的战略，不管买不买英国佬的国债，这总归是个不错的切入点。 詹姆斯·麦克米伦不知道他的想法，听说五天后就出发，立刻站起来准备回去处理这次的远航……他已经在脑海里思考应该携带什么商品去东华本土能利益最大化了。 …… 截止九月二十日，东江管委会新编第七师，民兵第六师，民兵第八师，海军陆战队第二旅、东宁管委会民兵第三师，民兵第四师，共三万三千人组成的江南远征军，成功登陆上海。 虽然除了新编第七师和海军陆战队第二旅外，其余四个师都是刚刚动员不久的民兵师，但东华军训练的民兵，无论在武器装备和作战素质上，都可以碾压大明最精锐的火器新军。 正是基于这一点，担任江南远征军司令的沈一石才决定，不再继续等待来自东宁管委会的最后两个民兵师，而是立刻出兵应天府，帮助大明立宪女皇消灭那里的叛乱者，减轻因为叛乱而给大明百姓带来的痛苦。 作为一手谋划朝鲜立宪的幕后推手，善于处理复杂事务的沈一石，被认为是目前最适合担任江南远征军司令的人选，他向管委会提出的解决叛乱和安抚江南的方案，也得到了众人的认可。 此时，外滩9号的西太平洋舰队东海分舰队司令部大楼，舰队司令办公室内。 刚刚从广州湾回来的东海舰队司令潘学忠、江南远征军司令沈一石和参谋长蒋安，上海市政委员会主任钱观廷，以及扬州号快速巡洋舰舰长田建几人正围坐在沙发上，一边品尝着来自阿卡普尔科的咖啡，一边商量着即将出兵的各项准备。 “……这次打江南，其实是三分军事，七分政治！”沈一石对几人自信地笑道：“以江南那几支军队的成色，我甚至觉得用一分军事形容都绰绰有余！ 我们消灭那帮南京勋贵和江南士大夫是没问题的，问题是消灭以后怎么办？ 我们该如何治理这片广阔富庶的土地呢？” 潘学忠刚下船不久，身体还比较疲惫，见他说得头头是道，打了个哈欠，笑骂道：“你小子就别卖关子了！快点说你打算怎么做？” “嘿嘿！” 沈一石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伸手做了个下劈的手势，“当然是杀鸡儆猴一批，流放一批，再用这些人的土地收买江南的农民，依靠支持我们的农民和商人彻底掌控江南了！” “斗地主吗……”潘学忠点点头，这个办法对于人多地少的大明，确实百试百灵。 “也不单单是斗地主。”沈一石微微摇头，“……是消灭阻碍江南资产阶级革命的落后士绅和官.僚地主！” 他看向其余人，解释道：“根据之前多年社会调查，江南地主的资本主义萌芽和工商业，其实是完全依附于江南的儒家士大夫官.僚而存在的，本身并不具备独立性！ 或者说，是这些官.僚士绅利用手中的权力，在用白手套商人进行变现，而这些官.僚士绅还有勋贵们在赚取利润后，根本不会推动技术进步和社会变革，而是不断投资科举和官场经营，以便继续利用官身来保持权力和谋利…… 总之，一切都围绕着科举和为科举配套的社会权.力体系服务。 我们完全不能指望这些人发展工商业，而他们却在南直隶地区拥有很强的社会基础，所以这些人必须消失！ 否则我们就只能像之前的明朝官府那样，无法将触手伸向县城以下的广大乡村，后患无穷！ 现在能趁着平叛的机会扫清这些顽固的地方势力，顺便进行一次小规模的财富再分配，也算是为以后打好基础了。” “确实该解决掉这些毒瘤！”钱观廷往咖啡里加了两勺白糖，拿起来喝了一口，说道：“……南京的那帮勋贵之前联系我，说他们愿意配合我们的统治，只要能够保持他们的富贵，还暗戳戳地威胁，说没有他们的配合，我们在江南会寸步难行……呵呵！ 真不知道他们哪来的自信，真就以为强龙不压地头蛇了？ 就那些整天吃喝玩乐打嘴炮的废物，一个主力师都能把他们打得找不到北！” “……还是不能大意。”参谋长蒋安沉稳道：“江南士绅毕竟扎根两百年，一呼百应的人物不少，蚂蚁多也能咬死大象，何况江南的水网密布，在这样地方作战，我们的火力优势也要打折扣……这方面还需要海军提供有力支援才行！” 潘学忠点头承诺，“……海军肯定会全力配合，但咱们的船都是大船和海船，在长江主水道还行，但是小江小河就没办法了。 小钱，你们不是收买了一些江南本地商人吗？这方面准备的怎么样了？” “马马虎虎吧。” 钱观廷耸耸肩，“那些人都是土匪游商之类的小人物，最多也就带个路，不能指望他们能帮我们准备好内河船只。 不过这其实也不是啥问题，江南民间的状态其实也是【官不知有民，民不知有官】，老百姓根本不会在乎大明江山属于谁，反正属于谁也没有他们的一份，到时候直接雇佣民船或者征用就行了。 蒋参谋长的担心其实不会发生……江南的士绅勋贵们如果真有那个本事和血性，满清当年也不会得逞了。 我看还是用第一号方案，用扬州号和东海舰队载着新七师和海军陆战队二旅，直接在南京附近登陆！ 然后用重炮和热气球轰炸，打掉这个大本营，如果能抓住那个至德皇帝正好，抓不到也无所谓，只要拿下南京，其他跟着起哄的势力多半也就一哄而散了。 我们要是公布个悬赏，说不定还会有人卖了皇帝给我们……不用太高看那帮孔孟门徒的节操，读书人是最懂得【识时务者为俊杰】、【君子不立危墙】、【良禽择木而栖】、【枪打出头鸟】、【明哲保身】之类的道理的！ 给他们个理由，他们自己就能说服自己。” 潘学忠饶有兴致地看着语气中带着不屑的钱观廷，笑问道：“……怎么小钱，你就这么看不起那些读书人？” 钱观廷吐出一口气，哼哼道：“……不是看不起，是接触的多了，也就了解这帮家伙的思维方式了……上海这里有不少因为各种原因过来的读书人，我曾经试着招募了几个人，最后全都让我给辞退了！ 实在受不了思维代沟和观念的差异……等你们深入接触就知道了，不用对他们太客气，他们的等级观念几乎深入骨髓，把自己当成他们的主人，或者主公就行，那样可以节省很多时间和沟通成本。” 第362章 镇江登陆 “小钱你这话未免偏激了。” 潘学忠道：“逃到上海的读书人和真正的江南士绅官.僚还是有区别的，那些家伙能传承那么久，也不一定就全是饭桶。 不过我赞成你的看法，我们现在的优势就是军事力量，不能给他们反应的时间……直接去打南京！” 说着他看向沈一石，“尽可能降低战争烈度，减轻江南百姓的损失，对我们是最有利的。” 沈一石思索片刻，点头道，“我同意这个方案。” 蒋安也开口道：“事不宜迟，我们尽快准备吧！” …… 九月二十一日，沈一石率领第七师和海军陆战队第二旅正式从上海港登船出发，直奔270里外的应天府。 其余的五个民兵师则在蒋安的指挥下，走陆路向西进攻苏州常州等苏南富庶府县，瓦解叛军势力。 九月二十三日上午，扬州号快速巡洋舰和十二艘蛟龙号桨帆船抵达镇江附近的江面，远征计划说是直插南京，但像镇江这样的水陆要冲却不得不提前占领，免得运输线出现问题。 南直隶的那支水师并没有坚决守卫镇江，而是望风而退，向上逃回了应天府方向和扬州的运河上游，而他们之所以没有留下阻击远征军可能的登陆，一方面是清楚自己根本不是东华海军的对手，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镇江南岸附近的水下被楔下了许多用来阻挡东华军登陆的木桩。 ——这是最早从三国时期流传下来的经验，靠近岸边的木桩可以阻挡敌人船只的登陆，为岸上的守军争取足够的时间。 扬州号甲板上，沈一石举着望远镜观察南面镇江的地形，扬州号舰长田建站在他身旁，而两人身后，还跟着一名挺直身板的年轻海军少校和一个穿着不太合身土黄色陆军军服的黑脸汉子。 “……田舰长，我看岸边的水面下好像有不少木桩，我们能过去吗？”沈一石向田建问道。 田建早就发现了那些拒船桩，笑着摇头道：“……这种木桩其实没什么用，在水下固定得根本就不结实，阻拦一下普通的沙船福船还行，但面对钢制构件的坚固船只，基本上一碰就松开了。 不过我们如果想用登陆艇登陆的话，还是需要避开这些木桩，这也不是什么难事……沈司令，你打算在这里登陆？” 沈一石点点头，“镇江这里距离南京只有六十公里，但是却有整整四万叛军，就算这四万人都是猪，想要解决他们也要费一些时间。 还不如现在提前收拾掉他们，拿这些人立个威，而且这么多免费的劳动力，不好好利用实在是太浪费了。” 田建回忆了一下镇江守军的情报，试探地向沈一石问道：“……镇江总兵是叫赵之龙吧？这个人能力怎么样？镇江的明军真就那么烂吗？” “……岂止是烂！简直是烂到家了！” 沈一石感慨地摇摇头道，“……镇江城现在的四万守军其中一万是南京京营，两万是本地和附近的卫所兵，这两支部队从嘉靖时期就有被少量的倭寇打得溃不成军的先例，现在又能有什么战斗力？ 也就是剩下的几千支地主武装有一定的组织性，听说领头的举人秀才们练兵也挺卖力的……但这些人读了一辈子四书五经，又没有专门学过兵法，现在临时抱佛脚想转行也来不及了，就算是戚继光再世，也没办法在短时间内把一群武装农夫变成精锐。 至于那个镇江总兵赵之龙……这家伙带兵打仗都不忘和秦淮河的青楼小姐们夜夜笙歌，解决掉他，我都不好意思拿出去跟人吹牛。” 田建呵呵一笑：“敌人菜对咱们来说不是正好吗？俗话说善战者无赫赫之功，你打赢这一仗，回本土肯定有个中将，我就提前恭喜你了！” 沈一石心里得意，面上却摆手道：“……我也是正好赶上了，要是高司令还在，这里就没我啥事了。 其实张家伟那小子才是狗屎运爆棚，听说现在都当上小女皇的干爹了！ 我都怀疑这小子憋着坏水……” 沈一石凑近田建耳边说了几句，后者直接瞪大眼睛，脱口而出道：“我靠！真的假的？这家伙便宜占大了！” “我亲口听严老大说的，当然是真的……” “日！这孙子……” 两人身后的黑脸中年汉子听到两人随意地议论大明的新女皇，尽管心里有惊涛骇浪，却眼观鼻鼻观心，一副没有听到的模样，但他额头不断渗出的汗珠，却出卖了他的内心。 老天爷啊！ 为什么要让我听到这种事……那个沈司令不会杀自己灭口吧？ 这黑脸中年人，正是去年带着小弟跑到上海租借地寓居的前天目山山贼“山哥”——陈镇山。 在上海租借地见识了东华的武力和财富后，陈镇山面对情报保卫局上海分局的招揽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成为众多东华买办和情报线人中的一员。 过去的大半年的时间里，他一面在苏州府扬州府和应天府建立商号做生意，一边搜集情报，日子过得非常充实。 一颗还算聪明的头脑，加上情报保卫局和钱总督背后的支持，居然让他的生意越做越大。 在朝阳门之变前，陈镇山一跃成为苏州府最有名的几个东华买办，甚至还成为了当地官.员的座上宾。 而七月朝阳门变的消息传来，得到通知的陈镇山迅速出清手上的大部分资产，而后撤回了上海，利用自己组建的商号继续帮助钱观廷搜集情报。 这次跟随远征军登船，也是得到了恩主钱观廷的指派……只是这一遭去应天府，可不是做生意，而是帮助“朝廷”平定叛乱！ 陈镇山知道，如果真能把握好这个机会，说不定就能获得一个官身……成为大明朝的朝廷命官！ 至于这个朝廷的皇上是男是女，是不是被东华人控制的，他其实并不是很在乎。 老陈家世世代代不是做农民，就是当山贼，就没有做官的，他一定要打破这个定律，当官光宗耀祖！ 没过多久，让陈镇山心惊肉跳的对话终于结束了，沈一石想起了这个钱观廷介绍过来的买办，转过头对他吩咐道：“……陈镇山，听老钱说你熟悉雇佣民夫和船只的行情，你现在就跟着登陆部队下船，我给你批五千银元，最少要雇佣2000个民夫和三十条船，有没有问题？” 陈镇山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琢磨着问道：“……司令官！船只有要求吗？渔船可不可以？” 沈一石打量了一下面前的黑脸汉子，点点道：“……只要是能运送粮食和补给的船都可以，这些补给主要就是给这些民夫消耗的，具体的采买工作也由你负责吧！ 后勤处会派人和你一起……买东西的价格一定要公平，不要仗势欺人，否则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后悔！” 第363章 收拾不了东华人，还收拾不了你? 打发走陈镇山，沈一石又对那年轻的海军少校吩咐一声：“……白副官，麻烦你去叫阮钦差过来，他的晕船差不多应该好了。” “好的，沈司令！”白书烈点点头，对沈一石和田建敬了个礼，转身大步向后方的船舱而去。 看着他的背影，沈一石转头笑问道：“这小伙不错，很精神……东宁海校第几期的？” “三期的，我考察了他半年了，等打完这一仗，就准备推荐他去本土的海军大学深造……” 田建摸着自己胡子拉碴的下巴，笑呵呵地道：“……不能总让济州岛海校的学员占领海军大学的名额，南洋才是海军真正的用武之地啊！” 沈一石无所谓地耸耸肩，经过快十年发展，海军现在内部也和陆军一样，出现了所谓的本土派、济州派和东宁派三个派系。 顾名思义，其实就是这三个地方的海军军校毕业出来的军官在海军各个舰队内报团，形成了不算严重但却事实上存在的小团体。 不过海军和陆军不同，只要本土牢牢掌握先进造船技术，就不太容易形成地方军阀，因此海军部还没有像陆军部那样，急于收回两个海外海军军校的管理权。 但即便如此，沈一石也从严家傲那里听到了风声，执委会准备在稳定大明局势后，设立印度洋舰队和大西洋舰队，海军部必然要加强对两个海外军校的管理，以便让毕业的年轻海军军官们能够更好地为共和国的利益服务。 说白了，就是要本土抓住军校这个人才基地，增加对海军控制力和海军内部的凝聚力。 田建本身就是元老公民和海军高层，其实也用不着在乎什么派系，但他加入南洋舰队以后，情感上自然倾向于南洋舰队和东宁海校，为后者争取利益无可厚非。 没过多久，白书烈副官就带着一名身穿大明正三品文官袍的中年人来到了甲板上。 这中年文官四十多岁，身材中等，留着文官须，看上去很有一股气度，不过可能是因为晕船，他的脸色微微发白，嘴唇也起了皮。 此人正是“阉党余孽”、大明着名诗人和“历史大汉奸”阮大铖。 这家伙原本也是东林党人，还是高攀龙的弟子，他的同乡左光斗也是东林在宪司的领袖人物，后来因为东林党人内讧，阮大铖因为受到排挤，才愤而转投了魏忠贤。 朝阳门之变前，阮大铖已经做到了礼部给事中，算是阉党中比较重要的人物。 三个月前，东华军挥师攻破京师，“烧死”了魏忠贤，废黜了崇祯皇帝，强势扶持女皇继位，为了控制朝廷，大肆招揽阉党中人。 害怕一无所有且富有野心的阮大铖，没有多犹豫就带头投靠了东华人，这次投机，让他得到了丰厚的回报。 不仅身上阉党的罪名被洗清，还成了女皇朝廷的礼部侍郎，这回又被朝廷任命为随军钦差和江南安抚使，某种程度上也算是衣锦还乡了。 只是阮大铖也清楚，自己的名声在江南现在肯定是臭不可闻。 不过他不是很担心这一点，只要东华大军灭了至德皇帝和他的朝廷，立宪女皇就是大明正统！ 他阮大铖就是为女皇，为大明，为天下百姓平定叛乱宵小的大功臣！ 天下自古以来都是成王败寇，功臣，贼寇，还不是全凭当朝史官的一根笔？ 见到身穿东华将官服的沈一石和田建后，阮大铖十分客气，就像当初见到阉党的大人物那样，当面对二人拱手致歉道：“……沈司令！田舰长！老夫不耐舟楫，倒是让两位见笑了！” 田建摆手笑道：“哈哈，没事，阮侍郎，你是第一次乘坐扬州号，觉得不适应很正常……实际上我第一次上船也受不了颠簸，在船上久了就习惯了。” 沈一石对阮大铖这个没骨头的历史汉奸没好感，所以不想废话，直接问道：“阮侍郎，你是大明朝廷的钦差和江南安抚使，你觉得我们在镇江登陆后，南京的守军会不会来支援？” “这……”阮大铖捋着胡子沉吟片刻，摇头道：“两位将军，实不相瞒，老夫也有四五年未曾回过江南了，对今日江南之变化也不甚了解。 但以老夫对老魏国公和那帮子南京勋贵，还有侯太真等东林诸贼的了解，彼辈之中断然不会有什么善于用兵取胜之人！ 是以，我大军只需以雷霆之势碾压过去，那等沉溺于温柔富贵的朽烂之人，纵使有南京坚固城，也不过是螳臂当车罢了！” 沈一石认同地点了下头，心里对阮大铖的印象也改观了一些，询问道：“……那依阮侍郎之见，我们登陆镇江，要如何对付镇江总兵赵之龙？” “此人我倒是知晓一二。”阮大铖自信一笑：“……赵之龙早年便是秦淮河上争风吃醋的纨绔公子，虽然平日里也喜欢舞枪弄棒，但不过是为了博青楼女子一笑而已，无甚真本事！ 将军只须……” …… 镇江，京口军营内，镇江总兵忻城伯赵之龙正在军营内，与秦淮河名伎宦枝枝借酒消愁。 宦枝枝是秦淮河归家院的新一代花魁，正值二八年纪，不仅娇媚可人，而且丝竹琵琶、音律诗词亦无一不通，尤其善唱功，一曲清溪词，引得应天府里的一众纨绔子弟纷纷掏出大笔银子想要一亲芳泽。 但此女是个有主意的，加上名气很大，所以即便想要赎身，也有一定的挑选余地，而月初赵之龙被至德皇帝任命为兵部侍郎兼镇江总兵，地位大涨，在宦枝枝的众多追求者中也地位最高，而且也愿意给她一个妾室的名分，所以才得到了宦枝枝的青睐。 只是没想到，刚刚入了赵府，陪赵之龙上任半个月，东华军就从松江府打了过来，而看赵之龙现在唉声叹气斗志全无的熊样，似乎一点胜算也没有了…… “……枝枝，再给为夫唱一曲清溪词吧！”赵之龙抬手又灌了一口酒，眼眶发红，宦枝枝分明看到对方眼中闪过了泪花，“也许今日以后，为夫就再也听不到了……” “……赵郎！” 宦枝枝再也忍不了了，她来到赵之龙面前，急道：“……还请赵郎振作起来！东人水师虽强，可赵郎麾下还有数万大军，如何不能一战？ ……难道赵郎要学那蜀国国主孟昶，十四万人齐卸甲，竟无一人是男儿吗？” 宦枝枝的话刺痛了赵之龙，他猛然站起身，怒斥道：“尔女流之辈如何懂得军国大事？！！” 宦枝枝从来没见过对方呵斥自己，呆愣当场，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儿，就要哭出来，但却被她一抽鼻子忍了回去，她深吸一口气对赵之龙福了福，尽量平静道： “赵郎说的不错……奴乃女儿身，自是不懂得那许多军国大事，可奴也晓得，自古亡国之人的女眷，都无有什么好结果！ 若赵郎也……可叫奴奴怎么办啊？” 银珠般的泪珠儿，最后还是落了下来。 赵之龙看着梨花带雨的美人儿，心里一痛，他刚才呵斥的话刚出口，心里就后悔了，对方可是他花了一万五千两银子才赎身出来的，还正是宝贝得紧的时候…… “……枝枝，你……” 他还没说完，门口就传来一阵喧闹声，好像是赵之龙的家丁亲兵和什么起了争执，然后就见亲兵头领赵二推门进来，喘着气跪下禀告： “……总镇！！那个戴疯子还有庄秀才非要闯进来！他们还带了足足有上百人！……小的们抵挡不住……” “混账！！”赵之龙带着酒气，一脚踹在赵二的肩膀，将他蹬倒在地，吼道：“带兵围攻军营……他们难道想造反吗？” 赵二心里委屈，但是不敢反抗，只好趴在地上惶恐道：“……总镇！总镇！！您还是出去看看吧！小的……” “废物！”赵之龙又是一脚踢在赵二胸口，拉开门就大步走了出去。 他赵之龙是害怕东华人，但还不怕两个书呆子……哪怕他们背后有湖州戴家和毗陵庄家的支持，手中还掌握了一支由佃户组成的农兵，但在他这样的大明勋贵面前，戴世贤和庄益增也不过是区区两个“民”而已！ 小民居然敢冒犯总兵勋贵……这是以下犯上！本伯收拾不了东华人，难道还收拾不了区区两个小民吗？ 第364章 墙头草 “……赵总镇！东贼已然登陆京口，您为何还不下令抵抗？再不阻拦，就全都来不及了啊！！” 赵之龙刚出门，就见到一个身披竹甲的中年儒将被十多个家丁阻拦住，正在大声疾呼，另一个生员打扮的年轻人也在大喊：“……总镇！我等无意冒犯总镇……只是想请总镇快快出兵御敌！否则悔之晚矣啊！” 见两人和他们身后跟着的佃户兵没有硬冲的意思，赵之龙放下心来，随即就是勃然做色，一甩衣袖怒斥道：“……哼！好一个无意冒犯？！ 我看你们分明是想犯上作乱！！尔等可知聚众于军镇牙堂闹事，该当何罪？ 那是要满门抄斩的！！” 听到赵之龙声色俱厉的呵斥，戴世贤和庄益增倒是还算镇定，他们背后可是江南的科举世家，在江南士林中朋友同乡遍地，即便远远不如勋贵出身的赵之龙，却也不至于被吓到。 但他们跟着他们过来的几十个佃户兵听到“满门抄斩”四个字却全都脸色发白，当即有人承受不住哐啷一声丢下了手上的长枪，跪地磕头求饶道： “……总镇大老爷！总镇大老爷……这可不关草民的事啊！不关草民的事啊！” 有人带头，其余人纷纷丢下武器，跪地磕头： “……是啊！这全都是……戴举人和庄少爷……让我们过来的！真的不关我等草民的事啊！！” “……总镇老爷饶命！总镇老爷饶命啊！！” 很多时候，一个人面对权威时，是挺直腰杆做个男人，还是卑躬屈膝做个懦夫，全凭一念之间，而人这种动物又十分容易受到环境和其他人的影响。 如果刚刚戴世贤和庄益增没有碍于赵之龙的官职爵位，摆出恳求的姿态，而是做出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逼迫赵之龙马上下令出兵，跟着他们过来的佃户兵们就不会发生动摇……那现在求饶的可能就是赵之龙了。 但可惜没有如果，见自家佃户们全都丢了武器趴在地上求饶，戴世贤和庄益增全都气得跳脚大骂！ 不过没骂两句，就被十几个反应过来的赵之龙亲兵摁在地上五花大绑起来，戴世贤嘴巴不服输，还痛骂赵之龙不抵抗东华人，是误国奸贼，结果被一刀鞘打得门牙碎裂，满嘴是血！ 见两个领头闹事的人被控制，其余人跪了一院子，赵之龙顾不上得意，挥手安抚了两句，就让这些佃户回去，又吩咐把戴世贤和庄益增两人关押起来。 料理了这桩事，赵之龙没喘几口气，拉住赵二，急迫地问道：“……可曾见过虞老夫子，他回来了吗？” 赵二立刻答道：“秉总镇！虞师爷还没回来……上午以后就没见过他。” “……还没回来，莫不是……”赵之龙眉头紧皱，挥挥手打发走了赵二，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久久没有说话。 他问虞师爷的行踪，当然是想知道对方和登陆东华人谈判的结果……作为东华货在应天府的最大经销商和后台之一，赵之龙之前几年和东华人一直都算合作愉快，他甚至在济州银行里有自己的专属银行账户，还购买了几栋上海的房产。 如果可以，他真不想成为东华人的敌人，因为他知道就凭自己手上三万出头的军队，绝不可能东华人的对手，整个江南也那拿不出一支像样的军队可以抵御东华军的两面夹击！ 北直隶山东山西已经沦陷，陕西的袁崇焕投靠了东华人，河南眼看就要不保，南京朝廷其实已经危如累卵！ 可他毕竟是大明的忻城伯，有大明在，才有他赵家的富贵，大明没了，他们家的富贵也就到头了。 不管东华人出于什么目的扶持了先帝的公主继位，但实际上东华人已经控制了北方的朝廷……谁知道东华人占了江南后，会不会那自己这些南京勋贵们开刀？ 所以他自从被徐弘基派来镇江领兵，就一直在犹豫该怎么做，也没有放弃联系东华人试图争取一个好条件，只是一直没联系上，他也因此没有彻底下定决心。 可如今东华人已经登陆，派去谈判的虞师爷又没有回来……难道真要打一场了吗？ …… 另一边，沈一石率领的第七师已经在京口成功登陆了……整个过程顺利的不像话，除了围观的渔民和少量胆子大的当地百姓，镇江的守军根本就没有出现！ 而这种反常的原因，很快就被一名五十多岁虞姓师爷给解答了。 “……沈将军，阮侍郎，我家爵爷与上海的钱总督乃是好友，所以爵爷才下令麾下军队退避三舍。” 京口码头的一处盐关内，虞师爷面对一身戎装的东贼首领和女皇的钦差不卑不亢，他看向真正的有决定权的沈一石，拱手问：“……老夫斗胆一问，将军此番领兵前来，是为了对付南京朝廷，而不是毁我大明江山社稷的吧？” 沈一石立刻猜到了对方背后赵之龙的意思，他看了看一旁阮大铖，点头笑道：“当然不是，我们只是受女皇的委托，平定少潞王和南京群贼的叛乱而已！” 阮大铖也点头背书道：“沈司令说的不错，此乃大明朝的内部事务，登陆京口的东华军只是应邀平叛而已。” 虞师爷悄悄松了口气，脸上轻松了一些，他当然不信这个说辞，但事到如今，不信也得信了，否则绑在南京那条破船上，不仅赵家要完，他一个赵家幕僚也肯定没好下场！ 于是他抚了抚胡须，又问道：“……既如此，那将军为何不乘坐兵舰直奔南京，何故在我京口登岸？ 若南京城被将军攻下……我家爵爷自是愿意效忠女皇！” 说完，他看向阮大铖，对这位钦差安抚使建议道：“阮侍郎，您或许可投书入城，许诺只诛首恶，南京城内自有人愿意打开城门，如此我江南百姓就可免去这一场兵灾了。” 阮大铖摇摇头，没有说话，他也跟沈一石提过这个建议，但是被直接拒绝……用沈一石的说法，要是不能把江南的士绅勋贵们一扫而空，留着这帮寄生虫吸血鬼，以后的移民和经济如何发展？ “镇江这里位置关键，我军必须控制在手上！”沈一石看着虞师爷，用肯定的语气道：“……这么说，忻城伯愿意反正倒戈了？” 虞师爷先是点头，随后又摇头道：“爵爷他毕竟是忠大明的，顺天府的女皇陛下是先帝的血脉，又有东华襄助，自是气运在身的真命……天女！ 可南京的至德陛下……也是宗室出身，又是男子，还得到南京勋贵和江南士林的拥立支持…… 原本爵爷本不想参与此事，奈何魏国公极力劝说，他才勉强受任镇江总镇……老夫可代爵爷做出保证，贵军不必顾虑镇江这数万军队，尽可以直驱南京而去！ 待南京事了……爵爷自然会做出选择！” 好一根会打如意算盘的墙头草！ 沈一石听完，心里冷笑，这赵之龙分明打着拥兵自重的主意，要是自己攻破南京，那他就会带兵倒戈做女皇的忠臣，要是自己攻击南京受挫……这家伙说不定就要跳反过去！ 第365章 享福 不过墙头草归墙头草，现在的赵之龙确实有不小的统.战价值，要是他能带着镇江的几万明军投降过来，以后打南京都能顺利不少。 但沈一石要的是赵之龙完全投降，而不是让他成为一个独立的军阀，所以该揍还是要揍的。 “……虞师爷，我不希望在攻打南京的时候背后还有人在观望，如果赵总兵真的愿意效忠女皇，现在就要无条件向我军投降，否则我不能保证他在战后还有伯爵可以做！” “沈将军……”虞师爷急了，这东华人是非要拿自家爵爷开刀啊！ “不必多说了！”沈一石抬头打断他，指了指左手手腕上的手表：“……两个小时后，我就会下令进攻，如果到时候我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那就请你家爵爷做好当俘虏的准备吧！” 见沈一石态度坚决，一旁的阮大铖也不得不板着面孔对虞师爷道，“……沈将军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回去转告忻城伯，女皇不需要首鼠两端之人，希望忻城伯能迷途知返，好自为之！” 虞师爷见状，只好艰难地点点头，转身一刻也不停留地向北固山大营而去。 等他赶到北固山脚下的军营时，正好午时刚过，他在总兵节堂门口撞见赵二，才得知戴世贤和庄益增两个人因为冲撞总镇而被关押起来，现在他们手下的两三千人也被看管了起来。 “这……这都什么时候了！”虞师爷急得直跺脚，马上走进了军厅，找到正在和几个南京京营参将商量布置防御的赵之龙。 “……虞夫子，你可算回来了！” 一见到虞师爷，赵之龙比对方还激动，丢下一句“本镇有要事于虞师爷商议”，就拉着对方来到了后堂询问。 “……夫子情况如何？见到东人了吗？他们有何条件？”赵之龙不等虞师爷坐下喝完宦枝枝奉上的茶水，就满脸紧张地问道。 他的身家性命现在就看东华人的态度了，实在是容不得他不紧张。 虞师爷放下茶杯，叹道：“……总镇！东人大军已然登陆，京师朝廷的钦差也在其军中，就是攀附魏阉的阮集之！ 此人现在是京师朝廷的礼部侍郎和江南安抚使……京师朝廷，果然已经成了东人的傀儡了！” 赵之龙脸上露出一丝烦躁，他现在根本就不关心京师朝廷是不是傀儡，他只想知道能不能在东华人手下保住富贵，但碍于大明臣子的身份，只好也跟着叹了一声。 “……我大明社稷危矣！” 虞师爷人老成精久历世事，如何看不出他的心思，心里愈发失望，开口却履行职责，说起了沈一石的条件，“……总镇，那东人将军要您……” …… 一个时辰后，这第七师的大部分士兵和火炮已经在京口集结完毕。 沈一石身披骑兵胸甲，头戴钢盔骑在马背上，抬手看了看时间，对身旁的第七师参谋长郭守义摇头道： “……看来赵之龙是不会投降了，守义，命令各部，开始进攻！ 我们今天必须结束战斗！” “是！司令！” 郭守义点了下头，毫不拖泥带水地调转马头，去布置进攻的安排。 值得一提的是，这位郭守义的堂兄，就是当初在大长山岛反抗后金，最后投靠高文亮的义民首领郭长儒。 郭守义本人也是济州军校的首批后勤专业毕业生，这些年在东华军内部不断积累战功和资历，才有机会出任这次新编第七师的师长参谋长。 因为沈一石这个师长不太管具体事务，所以现在的第七师就是郭守义和一帮年轻的少壮参谋军官在管理。 在高效完善的指挥体系下，尽管第七师是抽调民兵精兵组成的新编主力师，但行动速度一点不比其他主力师差。 没过多久，前方探路的第一旅两个骑兵连传回消息，他们刚刚用骑枪将过来“送死”的一千多无甲明军击溃，直接俘虏了六百多人。 问过俘虏才知道，原来这些人全都是常州戴家和湖州庄家的佃户，而赵之龙之所以命令他们来当炮灰送死，是因为他们的首领戴世贤和庄益增都被扣押了。 察觉到敌人内部可能发生变故，沈一石不想浪费时间，立刻下令第二旅留下一个团留守京口码头，第一旅和第二旅其余两个团向北固山明军大营全速前进。 途中虽然有几条水道阻隔，但阮大铖和他的一帮属下出面征用和雇佣了许多民船和数千民夫帮忙运输搬运，倒也没有耽搁多少时间，五千人的大军在下午三点左右就成功接近了山脚下的明军营寨。 根据之前的情报和俘虏交代，这里现在驻扎着一万多应天府的京营兵，还有近两万的南直卫所兵，堪称数量庞大。 不过这么多明军里，恐怕连一成称得上精锐的士兵都没有，就连将领家丁的战斗力，也远不如北方明军经历过战阵的家丁精锐。 至于装备方面，更是刀剑弓箭和长矛这种冷兵器占据绝大多数，仅有少量家丁持有一些购买自上海租借地武器商行的小型青铜炮、滑膛燧发枪和土手榴弹。 因此第一旅和第二旅的炮兵仅用三轮远程炮击和一轮火枪齐射，就成功摧毁了对面明军的反抗意志！ 这帮明军，说是军队，其实一半是应天府混日子领饷的老百姓，一半是卫所系统里给将官老爷种田的半农奴兵，还有一些是刚刚放下锄头的佃农，如何见识过火炮齐射和线膛燧发枪的远程狙击？ 连领兵的将领也大都是临时抱佛脚研究兵法的大外行，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种火力打击……孙子兵法和纪效新书里也没教过这个啊！ 一击之下，三军溃散！ 除了少数几个试图阻止溃兵的明军将领，大部分明军军官见势不妙，马上就脚底抹油，先带着家丁撤离战场，向西逃窜。 而面对一边射击，一边杀气腾腾端着刺刀朝自己冲过来，用吴语大喊投降不杀的东华军，镇江明军士兵纷纷丢下武器，大面积跪地投降。 镇江这里本就是交通要冲，并不闭塞，距离松江府又很近，这些被强行赶到战场的明军士兵里当然有许多消息灵通的，所以他们对东华人也不算陌生……至少对东华人生产的印花布和各种廉价钢质农具不陌生。 他们中不少人知道东华人的来历和实力，也清楚东华人富得流油，花钱都是用黄金，还喜欢拉人移民，不喜欢杀人，所以对投降这件事也没多少负担。 大不了就被东华人逮住，流放到那个有金山的新洲大陆做工种地呗！ 反正大明这苦日子也没啥好过的，听说东华本土遍地黄金，不少先去的移民都发了财，还把全家老小都接过去享福…… 第366章 言和 九月二十五日，南京皇城，刚刚修缮完毕的奉天殿内，南京朝廷的至德皇帝和一干文武大臣，正在进行一场事关在场所有人命运的朝会。 就在昨天晚上，镇江失守的消息传来，镇江四万大军全军覆没！ 根据逃回南京城的溃兵描述，东华军的万余火器兵仅用几轮火炮和火枪的齐射，就一战击溃镇江守军！ 镇江总兵赵之龙和他麾下的一干将官全都力战而亡……大明的天，实际上已经塌了一半！ 因为现在南京的兵力也只有五万左右，而且战斗力和镇江明军半斤八两，如果东华军真有这么厉害，那南京的陷落，恐怕也只是时间问题！ “……陛下！东贼不可力敌，为今之计，当速速西狩武昌府，并留一得力干臣留守应天，以保我大明社稷！”一名身穿大明正二品文官红袍的老者捧着手上的象笏，对御座上的至德皇帝请奏道。 这老者正是南京朝廷的吏部尚书熊明遇。任命赵之龙担任镇江总兵，就是他和魏国公徐弘基的主意，现在赵之龙一战就把四万大军都丢了，东华军水陆并进直奔南京而来，熊明遇当然担心朝廷和自己的安危。 其余朝官见熊明遇提出要跑，反应不一，大多数人持反对意见，南京在不少人心中可是座坚城，而且现在就让皇帝逃跑，实在是影响太坏，大家都是熟读史书的，自古丢下都城逃跑的皇帝和朝廷，下场都不太妙啊！ “……西狩一事万万不可！！” 果然，群臣议论纷纷的时候，站在文官前排的兵部尚书朱燮元开口了，他出列对朱常淓躬身朗声道：“……陛下！如今北直山东和陕甘各地都落入贼手，四川云贵的奢安之乱还未彻底平息，但我大明尚有江南湖广等富庶之地可提供钱粮，如果贸然放弃应天和江南，大明又从何处获取钱粮，编练军队抵御东贼呢？ 臣恳请陛下授予老臣全权以布防应天府，老臣虽年过花甲，却也有几分把握守住南京！” 至德皇帝朱常淓和群臣的目光，一下子都集中在了朱燮元身上，对他主动请缨守城，沉思者有之，佩服者有之，不屑者也有之，但却没人敢忽略这位老臣的意见。 因为除了称病今天没有来上朝的老魏国公徐弘基，朱燮元这位从天启元年开始，几乎一手摁灭了奢安之乱的能臣，是在场群臣中地位最高的。 朱燮元说自己能守住南京，也不是空口白话，他当初在成都当巡抚的时候，就是凭借两千守军就挡住了奢崇明的数万土兵，从此一战成名。 要不是去年因为他父亲去世，朱燮元不得不回家守孝服丧，现在贵州的安邦彦叛军可能早就被平定了。 听到朱燮元说自己能守住，御座上的朱常淓终于开口了，“……爱卿真有把握为朕守住南京？” 朱燮元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实话：“……臣此前并未与东贼较量过，不敢保证万无一失，但南京内外尚有数万兵丁，且又据守南京坚城，不说退敌，僵持月余，待敌粮尽以及各地勤王军来援，想来应该不难做到！” 朱常淓犹豫几秒，还是决定相信朱燮元……不相信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他本来就是一个疏宗藩王，怎么看也跟皇位无缘，所以也不知道该如何当好一个皇帝。 如果不是东华人入侵，攻破京师，毒杀信王，还强行扶持怀宁公主继位，他根本不可能被南京群臣拥立为帝。 只是当皇帝可未必就是好事，遇到这种敌军兵临城下的局面，稍有不慎就是死路一条，朱常淓也只能尽量信任手下的大臣了。 于是他点头道：“……既如此，朕就将南京城的内外防御尽数……” “陛下且慢！” 一声十分突兀的嗓音打断了朱常淓的话，负责监察朝臣礼仪的几个御史，立刻就向胆敢打断皇帝说话的那人看去，有人甚至已经准备抬脚出列弹劾这个放肆之徒。 不过当看清说话之人是谁后，这些御史全都把嘴闭上缩了回去，因为那人正是将至德皇帝从河南一路护送到南京的谨身殿大学士、太子太傅、礼部尚书、归德伯侯恂！ 侯太师不仅有从龙拥立大功，又是东林领.袖，还与老魏国公等南京勋贵关系密切，别说寻常的御史不敢得罪他，就连至德皇帝本人也必须尊重他的意见。 “……侯太师？”朱常淓不解地看向侯恂，“爱卿有话要说？” “正是！”侯恂也知道刚才打断皇帝说话很不符合君前礼仪，但他也顾不得这么多了，要是皇帝真把军权都交到不知道东华人厉害的朱燮元手上，那包括他在内的许多人肯定不会有好下场！ “……启禀陛下！大司马久在西南，不知东华火军火器的犀利，他所做的布置，定然也无法挡住东人的火枪大炮！ 南京城虽然坚固，却也未必能比济南徐州那样的城池坚固太多……东人有攻城重炮和投弹热气球，寻常城池二三时辰就会被攻破，南京城就是能多坚持几日，但也无法像朱尚书所说的那样，守住一个月等待东人粮尽退兵！ 这根本就不可能！ 东人的大海船纵横东洋南洋，又控制了长江水道，根本没有后勤之虞，反观南京内外守军，虽有四五万之数，却无真正的敢战精兵，坐困愁城，又怎是东人火器军的敌手？ 为今之计，朝廷怕是……只有言和这一条路而已！” 侯恂咬着牙说完，奉天殿瞬间安静了下来，群臣面面相觑，满脸震惊，似乎不敢相信这话是从侯恂嘴里说出来的。 这侯太师……难道已经与东华人私底下秘密谈判了？ 几个御史言官身子动了动，最后却没有一人站出来弹劾侯恂！ 因为他们不知道这是侯恂一个人的意思，还是他背后的从龙勋贵集团的决定……弹劾找茬也要看对象是谁啊！ 御座上的朱常淓也察觉到了问题，他带着一丝恐惧的目光看向侯恂，强忍着不让自己站起来，颤声问道：“……太师！你……你可与东人联络过了？” 第367章 投降慢了 侯恂吓了一跳，立刻否定道：“……陛下！臣当然没有私下联络过东人！” 私自和谈可是大罪，他不可能承认这种事！ 当然，实际上他和徐弘基等一帮南京勋贵，从一开始都没有放弃与东华和谈，因为他们知道江南的军队无法保护住朝廷，但无奈东华人根本不理他们私底下的和谈请求。 东华人冷淡的态度，侯恂认为对方是不接受这种私下和谈的方式，加上东华军已经占领镇江，很快就要兵临城下，所以他才准备承受骂名公开提出言和…… 徐弘基那个老狐狸今天之所以称病不上朝，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那老家伙根本不想背一点责任！ 听说侯恂没与东华人私下和谈，朱常淓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遗憾，他才是那个百分百希望与东华人言和的人啊！ 言和了，这个皇帝他才能继续做下去，他要是让东华人俘虏……明面上东华人可能不会做什么，但实际上迎接他的，恐怕只有暴病而死或者郁郁而终了！ 可是这话他又不能说出口，于是他咳嗽一声，看向台下群臣，恳切道：“……侯太师主张言和一事，众爱卿以为如何？ 如今国事艰难，朕又初登大宝，还请众卿畅所欲言吧！” …… 就在南京君臣商议言和可能性的时候，燕子矶北面的长江上，一支悬挂着东华海军旗帜的舰队，正在用火炮清理敢于冲过来的长江水师残余战船。 两天前结束镇江的战斗后，十二艘蛟龙级桨帆船就开始沿江而上，寻找和摧毁长江水师的船只。 整个过程很顺利，长江水师船只都是小吨位的沙船和福船，一没专业的火炮，二没机动性，根本不是高机动的蛟龙级桨帆船的对手，就是用船身对撞，也撞不过采用钢制构件加固蛟龙桨帆船。 短短两天时间，从镇江到燕子矶的长江江面就成了东华海军的势力范围。 今天，东华军新编第七师大部和海军陆战队第二旅，就乘坐近二十艘海军舰船准备在燕子矶附近登陆，进攻南京。 因为临时舰队旗舰扬州号快速巡洋舰是机帆船，可以比较迅速的逆流而上，所以她是登陆舰队里唯一的非桨帆船。 而原大明镇江总兵，忻城伯赵之龙此时就站在扬州号的甲板上，远远望着南岸的紫金山，与他的宠姬宦枝枝对坐无言，唉声叹气，默默流泪。 赵之龙现在很痛苦，很悔恨，他只感觉有十万只蚂蚁在啃咬他的心，让他喘不过气来！ 三天前，他还是大明两百年的勋贵、世袭罔替的忻城伯，大明南京朝廷的兵部侍郎，秦淮河上最有名的寻欢客，不仅身家百万、坐拥江南的良田美宅，手握数万兵马，还豪掷万两白银给名动秦淮河的花魁赎身，每日红袖添香夜夜笙歌，生活快美无比…… 可如今他却成了东华人的阶下囚，不光失去了一切，而且后世史书上提到他赵之龙，恐怕也会把他比做纸上谈兵之类的酒囊饭袋！ ……是！赵之龙自己也认为他确实沉溺享乐，不大通军务，输给东华人不冤枉。 可是……他明明是有机会保住自家富贵的！ 那日虞师爷带回了沈一石的条件——无条件投降！ 赵之龙当时手里还握有三四万兵马，觉得这事还可以商量，至少要稍微和东华人打一打，证明一下自己对大明的忠诚，挽回挽回因为投降损失的节操，这样也能留个相对不错的名声。 可偏偏东华人认死理，一点转圜的余地也不留，上来就打，而且还一战就把他麾下的数万兵马击溃！ 猝不及防之下，赵之龙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俘虏！ 这真是让赵总镇欲哭无泪，都怪东华人打得太快，他投降慢了一步啊！ 一步投降慢，就将他打入了万丈深渊，要不是宦枝枝在他身旁极力宽慰，让他想起了活着的美好，还有阮钦差说愿意替他向女皇和朝廷美言几句，他真想自我了断算了！ 甲板不远处不远处正和田健观察地形的沈一石听到了他的哭声，皱眉来到被四个士兵看管的两人身前。 宦枝枝看到沈一石过来，立刻就要拉着赵之龙要给沈一石见礼，“沈大将军……” 沈一石摆摆手阻止了她，然后站在赵之龙面前，不耐烦道：“……好了，赵总兵，你就别哭了！大男人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 你看，人家宦小姐都没哭，你有什么好哭的？” 赵之龙低着头，不敢看沈一石的脸，听到这话哭的更厉害了，他以为这个对方看上了宦枝枝，而花魁小姐抓住赵之龙胳膊的手也不由得紧了几分。 她心中凄苦，却也早有觉悟，于是深吸一口气，抬头对沈一石柔声道：“……将军！赵郎他已是败军之将，将军何必如此折辱于他？ 若将军……不嫌弃奴家的蒲柳之身……” “……等等！” 一听这高中生年纪的小花魁话里的意思，沈一石赶紧哭笑不得地做个了停止的手势，对二人解释道，“……你们误会了吧？阮侍郎没跟你们说我让你们上船的目的吗？ 赵总兵在南京城里人头熟，我是想让他进城劝降，没有别的意思！” 说完他看着宦枝枝，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们东华从来没有强迫.妇女的风俗习惯，那是野蛮人才会做的事！ 而且我们也不承认大明的奴隶制和奴籍，自己卖.身为奴也不行！ 所以宦小姐你现在是自由的，战争结束后，我可以帮你申请妇委会的帮助，你可以选择用自己的劳动养活自己，不用取悦任何人！” 沈一石这番话，说得宦枝枝和赵之龙呆愣当场，后者甚至都壮起胆子抬头看向夺走自己一切的沈一石……这些东西，不是东华人说出来收买人心的吗？ 什么废除奴籍、什么四民和男女平等，什么重新分配.土地，什么国事付诸公论……这些在东华的海外荒僻之地或许可行，但大明朝自有圣人教化，怎可真的推行士庶平等？ “将军……此话当真？！”宦枝枝听到自己养活自己时，眼神却亮了起来，她定定地看着沈一石，未经赵之龙同意，就急切地开口问道：“女子也能自己养活自己？” “当然是真的！”沈一石笑着点点头，他有点可怜这个才十五六岁的小花魁，不希望她跟赵之龙这个废物点心过一辈子，所以才多说了几句。 “……宦小姐，我提醒你，大明的女皇这个月月初签署了大明婚姻法案，法案不承认一夫多妻和一妻多妾制度，无论有没有生育孩子的妻子和妾，都可以提出解除婚姻关系和分居。 另外还规定了合法结婚年龄是十六岁……现在的上海那里就没人纳妾，也有许多女性工人和女性政.府雇员，她们都能自食其力，不用以来他人的供养。 嗯，你如果希望离婚，我或许可以帮忙。” 当着人家丈夫的面劝女方离婚，这让走到沈一石身后的扬州号舰长田建忍不住笑出了声，他摇了摇头，苦笑道：“……我说沈大司令，你还是去指挥登陆吧！ 我看南京城里的那些老爷是不肯投降的，就不用麻烦赵总兵冒险进城了。” 第368章 朱同学不开心 沈一石点点头，不再继续刺激两人，与田健一同离开。 他刚刚那些话，除了同情心，当然也有其他目的，那就是打造一个改变江南的宣传样板。 江南地区从魏晋时期开始就是儒家，或者说礼教士绅的顽固大本营，想要改变这里腐朽的社会风气和民众的等级观念，培育现代精神和文化，难度无疑是非常巨大的。 不过沈一石深信【只要锄头挥得好，没有墙头挖不倒】、【人们热爱生命甚于热爱陋习】的真理，李朝那么顽固的两班贵族和等级文化，经过他一番深入灵魂的改造，还不是乖乖接受了君主立宪制和民.权十九条？ 江南的这帮文人士绅的节操和坚持也就那样，比两班贵族也强不了多少。 何况他又不会像满清那样为了打断汉人的脊梁，强逼江南士绅百姓剃发.易服。 相反，他的目的，就是要破除江南的百姓们内心对皇权的膜拜、愚昧保守的小农思想和礼教等级观念，同时在经济上瓦解顽固的小农经济，为将来的产业革命培育社会基础和共识。 而想要做到这些，就必须牢牢控制住江南，并且有一支相对高素质的干部团队，所以他准备从土地、奴籍和婚姻制度三个角度入手，彻底改造整个江南社会。 没收叛乱的士绅勋贵的土地，可以低价出租或者售卖给一部分立功的士兵和拥护目女皇的当地百姓，以获得充足的基本盘和管理人员推行新政。 解放江南的数十上百万的奴籍群体，则可以获得大量的自由劳动力，为将来承接东江管委会的一部分工业产能提供劳动力要素。 至于改造婚姻制度，则是为了增强统.治的合法性……一夫一妻制度虽然短时间内不能完全执行到位，但却可以标榜东华的先进性，占据新道德的制高点，而且新的婚姻制度总归可以惠及部分女性，挽回许多悲剧。 尤其是秦淮河的红.灯区，不管其余元老公民和江南士大夫如何痛惜和反对，他都要坚决地将其取缔并且进行改造！ 这种把妓.女当明星追、笑贫不笑娼的社会风气如果不改变，以后就别想搞什么社会进步和产业革命了！ 在沈一石的设想里，一座座纺织厂和服装厂会在秦淮河两岸建立起来，没有谋生手段的j女和可以预见的大量农村破产女性，会在这些工厂里找到新工作。 只要江南的纺织业发展起来，产业革命的飞轮也就能够启动了。 单纯的制.度变革并不能拯救穷苦的百姓，只有生产力的发展和进步才能养活更多人，从而改善底层民众的生存环境，作为接受过不那么高质量高等教育二十一世纪穿越客，沈一石对这一点深信不疑。 当然了，东江管委会和本土都有不少人并不赞同他的想法，认为他太理想化，但严家傲等高层却坚定支持他，因为这非常符合华夏的长远利益和《共同信条》的理念——【我们来这里是为了改变世界，而不是让世界改变我们】！ ……额，其实吧，沈一石本人也并没有这么崇高的理想，他只是在主导完成对李朝的君主立宪化改造以后，被唤醒了骨子里的建设欲和控制欲，而转变一个帝国的发展轨道，为华夏民族的发展奠定最初的基础，这个事业，真是想想就让人激动啊！ …… “……天启七年六月二十六日，我无敌之东华第七师和海军陆战队第二旅共八千人于南京燕子矶登陆。 南京伪兵部侍郎朱燮元领兵三万出城阻之，不敌，全军溃散，仅有千人逃回城内。 南京朝廷遂遣使求和，未允。当夜，远征军兵围玄武门，因城墙厚达十米，重型火炮一时间无法将其轰塌，远征军暂时休整，以待援军。 次日，伪帝朱常淓阴遣内侍携重金坠城而出，以求退兵，江南远征军司令沈一石阁下因无令而拒之，消息走漏，南京城内大乱，群臣百姓蜂拥出城以避兵祸，约两百余人死于拥挤踩踏。 伪兵部侍郎朱燮元欲挟伪帝出奔，被南京勋臣魏国公、承安伯、东宁伯、归德伯等人领私兵截之，斩杀燮元于市。 二十九日，数万远征军至南京，以热气球投天雷于城内，城墙宫舍府院损毁严重，死伤数千人，城内震怖，伪帝朱常淓惊恐异常，口不能言。 见大势已去，伪帝朱常淓无奈，与群臣肉坦出降，南京遂归复女皇……” “……居然连一个月也没有坚持住！南京群臣！都该杀！该杀！！” 上海外滩22号，东华大酒店内的高级套房内，一张肉乎乎的白嫩手掌狠狠地将最新一期的《东华日报》拍在桌面，震得茶杯一阵颤动。 这手掌的主人，自然就是大明朝的另一个废帝朱由检同学了。 月初，他听说南京的群臣勋贵们拥立了少潞王称帝，心里还存着期盼让东华人多吃点苦头，也许大明的江山社稷还有救…… 哪知道南京的那群废物根本连像样的反抗都做不到，甚至还把带着潞王逃跑的朱燮元给杀了，这些混账逆贼恐怕早就和可恶的东华人谈好条件了！ 经历了重大挫折（当了一个小时皇帝就被废黜了，这挫折应该算大吧）以后，小朱的思想成熟了许多，简单的一份报纸报道，就让他看出了一些门道—— 为什么少潞王用钱贿赂东华人会走漏风声？ 为什么朱燮元想带着少潞王逃跑，居然会被城内的勋贵合起伙来斩杀？ 为什么少潞王一个皇帝，这种时候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些问题只能指向一个真相……那就是南京那帮无耻的勋贵和群臣，集体出卖了少潞王！ 出卖了大明朝！！ “……朱先生，别那么激动，这会影响你的健康。”坐在朱由检对面沙发上的米九悠闲地喝了口加糖咖啡，淡淡地开口。 “你还会在乎本王的身体？恐怕是巴不得本王暴毙而亡吧？”小朱赤红着眼睛，冷冷地瞪着对面监视自己的男人。 米九闻言，无奈地耸耸肩，“……我跟你解释过很多次了，你不是囚犯，我也不是狱卒，我的任务，就是把你完完整整地送到本土，就这么简单！ 你也不要把自己想的太重要了，大明没了你，天也不会塌！” “你！！”小朱气得又要发火，米九却不耐烦地放下咖啡杯，站起身走到了套房门口，他一边拉起房门，一边转过头，无比认真地道：“……小猪先生，我最后提醒你一次，忘了你之前的身份吧！ 人不能永远活在过去，那样只会让自己持续在痛苦中无法自拔！ 好好休息，没有意外的话，我们明天一早就要坐船去本土了！” 哐当一声，没有给对方说话的机会，米九关门离开，只留下在房间里用咆哮咒骂来发泄不满的小朱。 米九来到套房的外客厅，守在外面的两个属下明显也听到了里面的动静，其中一个把头发剃得只剩青皮，左手手腕以下被一支铁钩替代的男人见到米九，不禁抱怨道： “……头，我说这小子的驴脾气真该修理修理了！俗话说没毛的凤凰不如鸡，他一个废王爷还神气什么啊！” “行了铁钩，这些不是你应该关心的！我们的任务是把他送到完完整整地送本土，必须照顾一下他的情绪。” 米九摆摆手，对另一个国字脸属下询问道：“……洛州号那边联系好了吗？我们需要至少两个船舱，魏老头和小朱现在闹翻了，我们得分别看管他们。” 国字脸下属答道：“……小刘还没回来，不过应该没什么问题，我们有西太平洋舰队司令部和东江管委会的批文。” 米九想了想，摇头道：“……洛州号是本土舰队的，不归西太平洋舰队管辖，而且这次乘坐洛州号回本土的人可不少，未必能有足够的船舱……算了！等小刘回来再说吧！” 半小时后，当小刘回来的时候，果然带来一个坏消息，在小刘没有亮明小朱和老魏身份的情况下，洛州号的船员只给他们五人按照人员数量分配了一间带窗船舱，而且还要给他们安排三个室友。 米九犹豫一番，还是决定去找钱观廷总督帮忙，现在毕竟刚刚打完江南战役，贸然透露出小朱两人的身份，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直接让钱总督帮忙让洛州号安排两个船舱，能最大限度地降低泄露消息的风险，而且依对方的性格，肯定也不会拒绝这种小事。 米九猜的不错，钱观廷听说这件事后，立刻就把上岸休整的洛州号舰长陶凡凡请了过来。 陶凡凡今年二十三岁，是本土舰队的海军少校，也是一路从海军少年班、海军军校、海军大学一边学习一边实习上来的海军精英。 他是元老公民，又是海军造船后勤部部长霍潇的表弟，所以即便才能不算太出众，但还是战胜了本土的众多精英，担任了主力舰洛州号的第一任舰长。 这次来大明执行支援和运输任务，也会给陶凡凡的履历增加新的亮眼内容。 “……原来崇祯和魏忠贤已经登记了啊！我还奇怪登船名单上没有他们俩呢！”陶凡凡挠挠头，笑嘻嘻对钱观廷道：“……钱叔叔，我能跟这位米先生去看看那俩人吗？” 钱观廷当初在工作队的时候就和霍潇分在一组平整土地砍木头，也认识那是还是半大小子的陶凡凡，和他们关系还不错。 他瞥了一眼面露难色的米九，摇头道：“……等上船再看他们吧！你还是趁着还有时间，带人好好在上海逛逛，说不定下回来是什么时候呢？” “……上海这里有啥好玩的？我哥又不让我去那些俱乐部。”陶凡凡嘟囔了一句，然后对钱观廷一笑：“钱叔叔，我刚才在楼下看到你的年轻女秘书了……她是不是你的情人啊？你眼光真好……” 米九发现钱总督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红，然后怒吼道：“……死孩子滚出我的办公室！” 陶凡凡屁滚尿流地窜出了总督办公室，然后对冷汗直流的米九没皮没脸地笑道：“……哈哈，这么多年没见，钱叔叔还是一点不禁逗……” 你这是开玩笑吗？ 我要是敢开这种玩笑，说不定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这就是元老公民吗？ 米九吓得一身冷汗，一点不想在这里待了，礼貌地点点头，就要离开，陶凡凡却拉住了他，一脸笑眯眯地道： “……米处长，你等等！” “陶，陶舰长有何事？”米九僵硬地扯了下嘴角，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陶凡凡一本正经地点头，“当然有事，米处长你现在跟我去码头，我给你们安排两个带舷窗的船舱。” 第369章 秦淮河妇女主任 “……已经走了吗？” 复兴港南郊，情报保卫局五角楼总部，不知不觉奔着四张而去的局长李松年坐在自己宽大的办公桌后，看着手上的简报，自言道。 站在办公桌前的耿仲明以为局长在问自己，立刻回答道：“……是的局座，八天前，朱先生和魏先生乘坐的洛州号已经从上海出发前往本土，您看……是不是要把他们的家眷也一并送去？” “嗯……”李松年抬头看了眼毕恭毕敬的耿仲明，揉着眉心想了想，开口道：“……那就送他们走吧！你去安排！ 毕竟是事先答应好的条件，这两人将来也许还有用！” “是！局座，属下这就去办！”耿仲明答应一声，就要转身离开办公室。 “云台你等等……”李松年叫住了他，询问道：“孔有德在西北那边的工作怎么样了？快一个月没有报告后金的情报了吧？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这……”耿仲明迟疑一下，点头道：“……山西和宣镇等地刚刚归附不久，西北分局主要的精力，都用在对付顽固的地方豪强势力上面，所以人手有些不足，对后金的情报搜集难免慢了些……属下已经给胡局长和孔处长去信，要他们尽快提供报告。” “人手不足就招人！”李松年皱眉，对耿仲明的话很不满意，“军队和情报学校那边我会打招呼，后金的情报工作绝不能放松！他们现在是忌惮我们才不敢入侵，往后可未必会这么老实！ 今年西北大旱，西北很多地方都是颗粒无收，后金虽然占据河套，但是也好不到哪里去，等他们饿得急了，才不会管那么多！ 黄台吉这人手腕很厉害，不能小瞧他！要是给他一个合适的环境，说不定还真能给他创出一番大事业！” 李松年加重的语气，让耿仲明心头发紧，他连连点头道：“属下明白！属下明白！” 李松年看了看的表情，微微摇头，“不，你不明白！ 消灭江南的叛乱以后，后金现在是唯一能够对明朝造成重大威胁的势力！ 短期内军方不希望继续扩大在明朝的兵力规模，也没有必要一下子完全消灭后金。 后金的威胁可以让西北和整个北方都感受到一定的压力，这对我们在明朝推行的新政是有利的。” 李松年说的很直白，耿仲明立刻理解了其中的道理……无非就是让后金充当外敌的角色，好让明朝的朝廷和士绅百姓不得不依赖东华而已。 “局座高见！属下真的明白了！”耿仲明一脸佩服。 “行了，你心里知道就好。”李松年摆摆手，丢下简报，想起了对方与后金的深仇大恨，便多解释了一句：“……放过后金只是暂时的，等我们削平了明朝地方的叛乱，扫清了新政的障碍，就是彻底消灭后金的时候，这个时间最多三四年，不会太远……呵呵，那时候我应该已经回本土了。” 耿仲明走后不久，一身黑色制服的小马敲门探头进来。 “……局长，下午一点要举行管委会会议，商讨本土的最新指示和明朝事务的进展，您需要列席参加。” 李松年哦了一声，点头道：“……知道了，去准备一下关于江南和后金的资料，吃完饭跟我去管委会。” “好的，局长。” 李松年乘坐四轮马车到达管委会大楼总会议厅的时候，时间刚过了十二点半，只有海军的东海舰队司令潘学忠哥和陆军华北总司令张家伟提前到场，两人正在坐在会议室窗边的沙发上聊着将在一周后京城举行的“九月江南叛乱案公审”。 见到李松年过来，张家伟热情地招呼他坐下，后者也乐得加入群聊。 “……这回沈太上皇在南方的风头可出大了！一周解决战斗，生擒整个南京朝廷！以后历史书还不把他吹成卫青霍去病啊？ 最骚的是，他还要把秦淮河改成纺织工厂，让那些秦淮八艳们小妞们进厂当女工……啧啧！真他.妈.的有创意！” 张家伟一点没有司令的模样，提起沈一石各种羡慕嫉妒恨： “这逼在朝鲜当总督的时候就是各种骚操作，什么高丽少女团，什么两班遗产税，什么大地产税，什么多妻税……把朝鲜的两班贵族折腾得哭爹喊娘的，我都佩服这货的折腾劲头。” “就是因为他能折腾，所以严老大他们才派他去江南啊！” 潘学忠笑着摇头，然后指着张家伟，开玩笑道：“要是让你去江南，看到那帮无耻士绅嘴脸，你还不得大开杀戒啊？ 至少把秦淮河改成纺织厂，搞男女平等这种戳江南士绅肺管子的事，你就干不出来……他这么做，最起码是符合我们价值观的。” 张家伟不屑道：“什么价值观？我看那个逼就是想装.逼！ ……多半还想作秀给本土那些女的看，好给自己拉票！ 哼哼！等我下回见他，一定好好问这货有没有私下包.养什么秦淮河花魁！” 对面的李松年听到这话，瞬间想起了一桩情报，不由得咳嗽了一声，潘学忠也是面色古怪。 张家伟看到两人的反应，立刻狐疑地问道：“……潘老大，李大局长，你们是不是知道什么？” 两人互相看了看，沉默几秒，还是潘学忠在张家伟兴奋的目光下点点头，“……那个，田健汇报海军战况的时候，也给我写了几封信，提到小沈在镇江战役的时候，俘虏了镇江总兵赵之龙和他新纳的小妾。 这个小妾原来就是秦淮河上的花魁，赵之龙花了一万五千两银子才给她赎身的，结果还没到一个月，他们就都被俘虏了……” “……你是说，沈一石这小子把人家小妾给抢了？？”张家伟愣了愣，突然哈哈大笑，简直开心的像是大夏天吃了一口冰镇西瓜。 潘学忠耸耸肩，“……实际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反正那花魁好像是把赵之龙给踹了，然后在小沈手下当了什么秦淮河妇女主任……具体的你问问李局长吧？他肯定清楚！” 李松年见躲不过，只好笑道：“……是有这么回事！ 不过应该不是沈司令强抢民女，而是那个小妾主动要跟赵之龙离婚，沈司令在攻占南京后，就顺水推舟任命她当妇女主任，协助南京城的妇女解放工作。 至于两人有没有私下关系，这个我也不太清楚！” 第370章 经济削藩 三人正八卦的时候，严家傲楚云鹏鲁择林恩等人，还有从东宁管委会来的黄安和郭诚也陆续来到了会议厅。 众人短暂寒暄过后，纷纷在会议桌前落座，严家傲坐在靠窗边一侧的中心位置，看着众人，开门见山地道： “……各位同志，大家的时间宝贵，我就不多说废话了，今天开这个会，主要就是三件事。 第一件事，本土的新指示里，要我们尽快结束对明朝局势的干涉，加大移民力度，抽调力量发动对西班牙亚洲殖民的进攻，以配合执委会的全球部署。 第二件事，派往明朝的顾问团的人员安排，以及对明朝未来局势的把握，我们要确定行动原则和具体方案。 第三件事，继续执行原本被推迟的南洋攻略，必须在马六甲海峡附近建立可靠的殖民地据点，为开拓印度、澳洲、阿拉伯半岛和非洲的事业打前站……这个工作原来是主要是南洋舰队和东宁管委会在做，以后也要抽调东江管委会的力量来参与其中……” 严家傲说得言简意赅，众人纷纷点头，东江管委会陆军司令楚云鹏听完，第一个举手道：“……正式开会前，我有一个提议，希望能得到大家的支持。” 严家傲不用猜就知道对方想说什么，笑道：“老楚你是想给立功人员申请嘉奖吧？如果是这件事，我肯定第一个支持！” 楚云鹏点点头，认真道：“……在这次的对明干涉战争中，陆海军都有一批表现突出的优秀人员，我们必须给他们应有的嘉奖！ 尤其是陆军的中下级军官和士兵，他们中的相当一部分都要长期驻扎在明朝境内，不能让他们觉得被冷落……这关系到军队的士气！” 他这话说得不算清楚，但在座的人都听出了其中的言外之意。 这次东江管委会和东宁管委会出兵明朝的总兵力超过十五万，这么多人，当然不可能都是主力常备军，其中三分之二是动员的民兵，这些士兵的绝大部分在战后都要复原员解散回到家乡的，少部分立功的则可以加入主力师。 如果他们不能得到战前许诺的奖励，一时半会儿可能没什么，但这对东华和军队的信用，却是一个十分巨大的打击！ 当士兵和军官们发现自己被欺骗了，那么无论东江管委会以后的宣传做的多么好，也只会被认为是谎言！ 政.府的信用在军队和民间破产，是非常可怕的一件事！ 这方面明军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反面例子，面对讨薪的戚家军时居然敢下狠手屠戮殆尽！事后肇事者也没有得到惩罚……既然大明朝不拿士兵当人，那就别怪明军的底层士兵只信到手的银子了。 众人里没有傻子，当即全体举手，同意对参战官兵进行嘉奖，连负责财政的鲁择也罕见没有反对意见，只是提出用本土和澳洲的土地来代替一部分奖金发放，引来了严家傲的提问。 “……现在赤字多少了？财政有那么大的压力吗？” 如果可以，严家傲也不想用土地作为士兵奖励，不是说舍不得土地，而是很多士兵的观念改不过来，总是认为在老家好，只想要钱，不想要海外的大片土地，觉得那是流放……说白了，还是大一统王朝为了编户齐民，给百姓灌输的安土重迁思维在作祟。 在皇帝和官绅老爷们眼里，泥腿子最好就在村子里老老实实一辈子种地纳粮，就像脚下生根的植物那样，脑袋什么也不知道，那里也不敢去，这样才方便朝廷和老爷们一茬接一茬地收割。 “……财政现在确实有些紧张！” 鲁择摸摸鼻子，实话实说，“从六月下旬开战到现在，相关军费支出已经突破了四千万元，差不多是四百二十万两白银！ 这些钱已经把去年和今年上半年的财政盈利余全都抵消掉了，而且还增加了一千八百万元的赤字，预计到年底赤字数字会扩大到三千五百万……” 楚云鹏皱眉道：“……不是还有新洲银行和济州银行的五千万授信吗？这次给士兵的的奖励也不会超过一千万。” 鲁择一摊手，“银行是有授信，但是老张他们说，执委会要他们合规经营，必须要我们用管委会在工业企业中的股份做抵押，严老大没一直批，所以钱借不出来！” 他说完，突然想起了什么，看向坐在楚云鹏身旁的张家伟，“……张司令，你们在京城不是查抄了很多王公贵族吗？ 我们出兵帮大明平乱，大明是不是要给咱们支付军费？我这边暂时也不需要太多，有个一千万两白银就差不多了。” 张家伟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开口，而是看向了对面的严家傲。 “……咳咳。”严家傲咳嗽一声，将众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他顿了顿，摇头道：“……现在还不到向明朝要钱的时候，至少在【江南叛乱案】公审结束前，不能动那笔钱。 我们说是帮助明朝平叛，处理贪.官污吏，所有人都在盯着那些钱，我们这样直接把钱拿走，影响不好。 而且现在女皇的朝廷里也清理的差不多了，以后成立常备新军，安抚地方，推行新政这些都需要用钱，我们可能还需要借一部分钱给北.京朝廷……” 鲁择无奈地打断道：“那严老大你就把抵押企业股份的贷款批了吧！不然我也变不出几千万啊！我们现在又没有华元的发行权了！” 严家傲被打断话，也没有生气，他知道鲁择也是公事公办，大家只是职务不同，不存在明显的上下级，回到本土说不定还是邻居。 他之前之所以没有在贷款审批上签字，是不想把吕建成留下的管委会对辖区大企业的影响力，转移到本土的银行那边，本来济州银行是东江管委会自己的银行，现在被新洲银行用黄金注资以后，也成了执委会贯彻自己意志的工具了。 “……好吧！开完会我就签字！现在先拿到钱再说！”犹豫片刻，严家傲最终还是松了口。 本土执委会的想要通过银行加强对东江管委会的经济影响力，这无可厚非，现在的东江管委单论人口数量和经济规模，早已经超过了本土，而且在工业领域还在不断提升规模和产能，很多本土的低端工业品运到辽东，已经完全没有了价格优势……这等于这片市场已经部分脱离了本土的控制！ 任何一个国家的中枢都不可能放任这种现象持续下去，等严家傲回本土执委会，恐怕也会推行这种“经济削藩”的政策。 第371章 埃及苏丹黄台吉 确定了嘉奖军队和财政支出问题，严家傲开始说起正事：“……本土正在攻略南美地区，也有远征欧洲的计划，不过那是执委会操心的事情，我们现在要做的主要工作，就是稳定明朝的局势，以及夺取菲律宾…… 家伟，林恩，你们刚从京城回来，就给大家介绍一下明朝现在的情况吧！” 张家伟闻言看向林恩，见对方没有开口意思，便看向众人说道：“……那我就先简单介绍下目前的军事进展。” 说着，他从随身携带的牛皮包里取出准备好的文件，给在场的众人分发下去，然后翻开文件读起来：“……截止九月底，正式效忠女皇的地区包括了北直隶、辽西、宣镇、山西、陕西、山东、河南大部、南直大部、海南岛、江西部分地区、福建部分地区和广东珠三角平原部分地区…… 其余的湖广四川和西南内陆省份，要么消息闭塞，没有表明立场，比如云南，要么还处于战乱中，比如贵州四川，要么是原本站在南京朝廷那边，还没有来得及转换立场，比如江西和两湖。 随着华北中原远征军、江南远征军和两广远征军的军事推进和京城朝廷的政.治攻势，预计年底可以完成对湖广江西主要城市的实际控制，而想彻底平定四川西南，最乐观估计，可能需要明年才能完成……” 说到这里，张家伟看向斜对面的南洋舰队司令黄安，笑道：“当然了，这是广州的蔡纪胜将军提出的时间点，听说他们在粤北和广西山区……遭遇了一些阻碍。” 黄安见众人都看向自己，无奈地点头道：“……两广民风彪悍，因为土客矛盾，广东基层的宗族动员和组织力比江南强了不少，再加上我们派到广东的兵力只有一个主力师和两个民兵师，短时间内只能控制平原地区的主要大城市。 不过大家放心，魏老大已经加紧向广东增兵了，加上女皇朝廷的空白任命书，相信可以在明年上半年，就可以比较顺利地完成对两广的军事控制。 我们出兵又不是为了完全征服明朝，有京城朝廷任命的地方官配合，军费支出上的压力能减轻不少，现在东宁管委会的财政的赤字也很大……” 黄安最后的几句话明显有要钱的意思，实际上东宁管委也确实缺钱，东宁管委会的地盘上基本没有大型工业企业，土地也才刚刚开垦出来一些，人口也还不到二十万，就算有之前的贸易保护费积累和金矿鹿皮收入，也实在支撑不起四五万军队的庞大开支。 严家傲想了想，刚准备开口表态给给东宁管委一些财政支援，鲁择立刻抢先对黄安道：“……等新洲银行的特别贷款到账，我们可以可以拿出……三百万元！用来支援东江管委会的军费开支！” 严家傲皱皱眉，他觉得这个数字少了些，但还是点头认可，“老魏那边的财政收入维持数万军队确实吃紧，我们这边除了三百万的资金支持，还可以免费提供一批的军火……就两万枝燧发枪和二十门九磅炮吧！ 这些军火应该能组建两万民兵或者至少四万低火力的仆从军了。” 黄安本来有些失望的脸上立刻闪过一抹喜色，他看着严家傲，认真道：“严老大你放心！这些东西我们一定会还的！ 我们原本就计划扩充东宁港的军火产能，准备远征菲律宾，只是被战争突然打断了……” “……好了，这个以后再说吧！”严家傲摆摆手，看了鲁择一眼，对众人强调道：“我们现在的目标就是完成对明朝的控制，以获得一个稳定的庞大市场和源源不断的移民来源地，只要达成这一点，几百万的军费和几万支火枪根本就不算什么！ 就算我们花费高了一些，执委会最后也会给我们提供补偿的……想想本土和澳洲的黄金，现在不是斤斤计较的时候。” 众人立刻点头，全都深以为然。 是啊，以本土的财力和工业能力，几万支普通的燧发枪还真是九牛一毛！单单凭借金山港和澳洲的金矿，就能用黄金砸死所有敌人！ 那可是数百上千吨的黄金啊！ 张家伟想起金山和澳洲的黄金，也忍不住舔了舔嘴唇，他见识过新洲银行在复兴港胜利广场堆放十吨黄金的场面，也看过京城查抄出来的数百万两白银在仓库里晃眼睛，但是想到几百上千吨的黄金放在一起，他还是忍不住心跳加快。 虽然九百众全体持股的新洲基金会拥有本土三大金矿公司的绝对控股权，但是私人的黄金开采企业又不是没有。 当初指挥康乃馨号、梅花号和樱桃号三艘明轮飞剪船上的郭凯，胡风益和方卓三人，在发现澳洲南部的金矿后就与船员们合伙成立了自己的公司，然后征服澳洲的土着为自己挖金矿，据说他们这几年已经搞了整整十几吨黄金！就算交完顶格百分之六十五的税，也他.妈.的发了！ “……家伟……张家伟！你想什么呢！继续讲！”严家傲不满地拍了下桌面，打断了张家伟的幻想。 “……额……是！”张家伟咳嗽一声，继续拿着手上的资料，读道：“……目前效忠女皇的地区分为实际控制和名义效忠，北直隶山西和山东的大部分地区和江南的部分地区，现在处于我们的军事占领状态，算是实际控制。 像陕西和甘肃就是名义效忠，那里实际上就是袁崇焕和火器新军的地盘，女皇的朝廷还没有人事任免权。 袁崇焕上个月提出要武器要军费扩充他的西北军，借口是防御后金，但我们认为他是害怕我们反悔消灭他，在试探我们的态度……所以暂时还没有回复。” “……你们都是什么意见？评估过消灭掉袁崇焕的影响了吗？”严家傲看向楚云鹏张家伟和林恩三人，而楚云鹏和张家伟都把目光投向了“明朝事务首席专家”林恩。 “……我个人的建议是，暂时不要动袁崇焕。” 林恩见其余两人都看向自己，便开口道：“袁崇焕当初投靠女皇，女皇给他封个公爵，让他坐镇陕西甘肃，算是一个标志和证明，证明我们和女皇愿意收狗腿子，也愿意给墙头草投靠的机会。 现在江南虽然拿下了，但是两湖四川还有西南还没有拿下呢？现在就对袁崇焕动手，这些地方的墙头草会怎么看？ 我们毕竟不能一下子就消灭所有的反对者，还是要给那些愿意接受我们，愿意向我们靠拢的地方势力一个机会。 当然了，他们也要用实际行动证明他们的忠诚。” “……有情报显示，袁崇焕正在秘密和后金接触！” 坐在末尾的李松年这时突然开口道：“……宁夏的后金大汗黄台吉正在积极地收拢溃逃到蒙古和宁夏的明军残部，人数可能超过了两万，他还多次派密使去西安见袁崇焕，他具体谈了什么条件不清楚，但袁崇焕并没有向京城的朝廷汇报这件事！” 楚云鹏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他皱眉道：“……这么说，他还想脚踩两只船？” 李松年摇头，“应该不是，但西北火器新军不能再加强了，这是个隐患！” 林恩思索一下，笑道：“……那就让朝廷下旨，命令袁崇焕配合我们进攻后金吧！ 不管他怎么想，朝廷有命令，他要是不听，那就是想造反，我们再用朝廷的名义出兵解决掉他，也算师出有名了。” 张家伟闻言迟疑了下，“进攻后金……行倒是行，那帮小辫子连火枪都配不齐，无非就是增加军费的事，可是要袁崇焕进攻，那就得给他钱和军火，他要是拿了东西磨洋工怎么办？” 林恩耸耸肩道：“……那就得把他和后金私通的事情，拿出来好好说道说道了！ 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充分发挥手中的军事优势，为以后的格局打下稳固的基础，袁崇焕既然不老实，那就别让他做什么陕甘总督了！ 把他的火器新军和后金都往西面赶！ 西域、中亚那边，咱们一时间还顾不到那么远，那些地方没有什么油水，现在又全都变成了****的地盘，正好缺少人去清理清理。 我们要是不想麻烦，就干脆让小女皇封袁崇焕一个西域都护府大都护，赶跑后金以后就让他带着军队和家眷向西域向中亚的哈萨克草原方向发展，我们支持他武器弹药和粮食，然后再把内地西北多余的人口向河套和西域转移。 等什么时候西域治理成熟了，再收回来把袁崇焕继续往西面赶……其实国内西南那边的军阀也可以这么操作，就是换个方向让他们往南面缅甸，安南和暹罗进军！ 又不想归顺女皇，又不想去东南亚当土皇帝的，就只能让他去死了！ 甚至后金如果想跑，我们也未必就一定要消灭他们，黄台吉算是个有本事的人物，不会不清楚自己手底下的八旗兵不是咱们的对手，他要是想去中亚、沙俄甚至奥斯曼帝国发展，也是一件狗咬狗的好事啊！ 说不定黄台吉还真有机会打败奥斯曼帝国，当上埃及苏丹或者小亚细亚大汗呢？” 第372章 相信后人的智慧 “……我认为可以尝试，把内部矛盾转移出去，总比打内战要强。” 一直没有说话潘学忠出声笑道：“……咱们又不是真要把明朝变成一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传统帝国，咱们的目的是解放诸夏民族的思想和创造力，扩散华夏的血脉。 不管是西域都护还是其他独立的王国或者公国，只要能达成这个目的，除了华夏本土，其余的地方也不一定非要搞什么直辖大一统！” 他看向林恩，“林恩同志的那本《僭主王朝》我也看过，里面的道理很深刻，我们不能让明朝再走【治乱循环】和【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的老路。 既然内部总会有问题和反对者，那就把内部的反对者都放到外面！ 除了西域中亚，新大陆、南洋和澳洲都很缺人，以后明朝的监狱里也不用关人了，全都流放出去，这也可以降低一部分移民费用。” 其余人对此也没有意见，经过众人的商议，于是一个把大明内部军阀和罪犯流放出国的计划，算是确定了下来。 林恩继续代表张学毅和李仁军等明朝顾问，介绍起新政推行的情况。 “……各位，有我们在明朝的驻军，加上对女皇和朝廷的控制，推行新政并没有政策上的障碍，但是我必须提醒大家，如果我们想取得预期中的效果，就必须组建一支规模庞大的管理干部团队完成对明朝的改造，先期人数最低也要三万人，而且只能在部分沿海和平原省份推行。 此外，对明朝农业、商业、交通和教育等社会改造，也需要投入大笔资金，明朝的朝廷显然没有这个钱，管委会也没有这个义务无偿提供，所以这笔钱只能从明朝社会内部取得……我指得就是土地的金融！” 他说着，对李松年点头示意：“……首先是土地方面，此前我们就已经深入调查过明朝的社会结构和治理模式。 可以说，现在的明朝，不用承担相应义务的既得利益阶层已经掏空了这个王朝的根基，对一个农业帝国来说最重要的底层资产——土地已经完成了集中化。 极少数藩王贵族官绅阶层占有了绝大部分土地，又因为低效率的小农佃农经济，导致明朝很多穷人处于饿死的残酷淘汰边缘，再叠加气候异常导致的天灾，朝廷又无法从既得利益阶层手中收到足够的资源用于赈灾，整个社会正处于大规模农民起义的前夜。 这方面我们可以通过大批移民和推广高产作物进行缓解，但是明朝的土地问题已经刻不容缓，我们必须加快速度予以解决！ 目前张委员他们和我的主要意见是，在战事结束后，必须立刻开展基层政.权的改造和土地的清点工作，限制大地产拥有者持有的土地规模，废除藩王贵族官绅阶层的免税免役的特权，对超过土地限额的地产，采用没收和征收高额大地产税的方式，来进行重新分配。 这个土地持有限额可以根据各省情况不同进行灵活划分，比如山东的合法土地持有上限是两百亩，大地产税的征收线是一百亩以上。 同时，还要鼓励地方的无地少地农民移民海外，对那些不愿意离开明朝的农民，则可以把没收上来的土地使用权无偿给予这些人三到五年，免费期过了以后，再按照最高百分之五左右的粮食产量进行征收农业税。 此外还可以成立农业银行和技术站，出借给这些人前提投入的资金、农具和种子，以维持他们的基本生存……如果还是破产的话，那就安排他们移民，到了目的地再用劳动偿还路费。 对于受灾省份，比如山西陕西河南，尽量鼓励灾民移民到海外，或者东北等地广人稀的地区……” 林恩一连讲了十分钟，才把关于土地的安排说完，在座的众人都听的十分认真，黄安最先反应过来，摇头道： “……没收贵族官绅的土地，还要收回他们的特权……林恩同志，断人财路如杀父母啊！ 你这些政策一出，恐怕整个明朝都要遍地狼烟了！原来投靠我们的人，可能也要重新造咱们的反！” “这怕什么！”张家伟冷哼一声，“他们敢造反，不是正好有理由彻底干掉这帮混蛋了吗？我支持这么搞！” “不错！不能因为既得利益阶层的反对就不去做了！”楚云鹏也表明态度，“现在我们不去缓解矛盾，等到大规模农民起义爆发，可就不是小规模士绅叛乱那么容易解决的了！” “我也同意这么做！”潘学忠举手表态。 “……虽然细节还需要修改，但是我赞成！”严家傲一锤定音，其余人包括黄安也都纷纷举手同意。 这些政策的难度不是政策本身，而是具体施行和可以预见的激烈反抗……不过众人都没有太把这当成大问题。 江南之战后，所有人都知道那些勋贵和儒门官绅是什么熊样了……这帮人也就耍耍嘴皮子，真要真刀真枪地起兵造反，十个人里恐怕都没有一个敢站出来的！ 反倒是继续放任这群家伙在地方上作威作福，让底层的穷人没了活路选择造反，才是让众人真正头疼的问题。 至于清点土地和管理地方的干部，十万人拿不出来，但经过这些年的培养，三四万认字脱盲的工作队成员还是能抽调出来的，顶多是各省分批进行，多耽误一些时间。 只听林恩继续说道：“……重新分配土地资源，主要的目的是为了缓解矛盾，而不是获取资金，但是进行基层政.权建设各推进教育交通农业水利等基建所需要的资金，还是要想办法获取！ 而这方面，本土的宋执委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很好的思路，那就是金融！” 林恩又拿出十几份印着《大明金融计划书》的资料分发给众人，同时介绍道：“……金融是预期和信心的游戏，也是提前撬动社会资源的魔力杠杆。 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是，明朝社会其实根本就不缺钱，而是缺少用于社会再生产和增值的资本！ 从十五世纪末欧洲人开启大航海时代后，海量的白银就源源不断地涌入了明朝，这些白银被用来交换丝绸茶叶和瓷器等贵重商品，转而到了明朝的官绅商贾阶层的手上。 毫不夸张地说，现在的明朝可能是世界上最富裕的帝国！ 可是这些白银既没有用到发展新的技术和提高社会生产效率上面，也没有被用到帝国的国防和百姓的福利之上，而是大部分集中到了既得利益阶层，也就是官绅的手中。 他们把大部分白银用于享乐，用于贿.赂权力，用于购买土地，甚至融成银冬瓜藏在地下……这等于是在人为消灭货币，制造通货紧缩！ 而我们要做的，就是把这些钱用金融手段驱赶引诱到银行账户上、手工业投资上、股票和债券市场上，以及奢侈品消费上！ 特别是银行和证券市场，银行可以发行纸币和汇兑票据，从而带来货币乘数效应和几倍的信贷货币供应，只要银行的信用没有崩塌，我们几乎就拥有了永远用不完的钱！ 明朝富人们存在我们银行里的钱，我们可以拿过来借给明朝的朝廷和商人用于建设和扩大生产规模，这个过程甚至都不需要真给钱，只需要改动一下银行账户就可以了……” “等等！” 这时东宁管委会的郭诚突然皱眉打断了林恩，他看向会议室的记录员，挥挥手让其出去，然后才低声问道：“……林恩同志！这不是清末民.国时列强在华银行的做法吗？ 我并不怀疑这么做的高效率，但这种侵占明朝金融主权的吸血做法，肯定会引来明朝人的反感和憎恨吧？” 其余人闻言纷纷看向林恩，也有人同样皱起了眉头。 列强的银行和洋行当初在清末民.国的所作所为，也是导致中国积贫积弱的原因之一，那时大部分国人都痛恨外国洋行……要是将来的明朝也爆发了反对东华货和东华人的运动，那就让人笑不出来了。 “……首先，我们不是西方列强，也不是殖民者！”林恩思索了几秒，坚定地摇头道：“虽然我们的行为很像殖民者，但这些钱中的大部分会用于明朝内部，帮助明朝的百姓获得学校、公路铁路和足够的粮食！ 郭委员，各位同志，你们见过拼命从殖民地向自己本土殖民的殖民者吗？ 我们不会公然将明朝人当成低于我们的二等公民，也不会用残酷的手段剥.削和压榨明朝人，更不会用对明朝百姓采取愚.民政.策。 相反，我们还会想方设法维持明朝的社会稳定，填饱明朝百姓的肚皮，解放明人的思想，把他们当成和我们一样的人来看待。 这一切，都是为了整个华夏民族的整体利益！ 如果有哪天明人百姓认为我们的银行和公司影响了他们的利益，不允许我们继续经营下去，那只能说明我们的子孙已经放弃了对诸夏的认同，或者诸夏内部产生了无法调和的矛盾，但那是后人的问题！ 也许东华和大明在未来合并了，也许两者维持了稳固的诸夏联盟，或者分道扬镳……这些不是我们现在要考虑的问题。 我们现在要解决的问题，是如何把炎黄子孙的血脉扩散到全世界，是让占据诸夏人口绝大多数的明人摆脱愚昧无知的状态，是发展科技，成为世界的主导文明，是留下一个拥有足够容错空间的政.治架构和社会文化，是留下让子孙后代能够持续前进并汲取营养的精神财富…… 只要我们做到这些，就算完成自己的使命和任务了，我们不能像秦始皇和明太祖那样幻想着自家子孙能够千秋万代，给后人设置各种条条框框各祖宗家法。 一代人有一代人使命，未来也有未来的问题，即使我们阴差阳错地拥有了四百年的经验，未来的局面也不是我们这样的人能够完美预料到的。 我们能做的，就是留下一个足够坚实的基础给他们，并坚定地相信后人的智慧。” 第373章 大明朝人人有病(4k) 相信后人的智慧？ ……这句熟悉又陌生的话，让众人都面色古怪，最后还是严家傲咳嗽一声，接过话题道：“……好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林恩同志的话没错，我们现在尽量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学忠，小黄，你们介绍一下南洋舰队的情况和远征菲律宾的计划，需要我们这边什么支持一次性提出来，我们尽量解决。” 潘学忠和黄安同时点头，后者组织了一下语言，才开口道：“……各位同志，南洋舰队拥有两艘新洲级快速巡洋舰、十一艘新家园级风帆战舰和十六艘战斗型飞剪船，主要以东宁港为中心进行海上巡逻和缉私工作。 对明干涉战争开始后，舰队停止了远征菲律宾的准备工作，开始协助登陆部队展开对江南，福建、广东和海南岛的攻势，截止八月初，共击沉明朝水师大小船只七十多艘，俘虏官商运输船一百六十余艘。 此外，七月中旬，我们还在广州湾附近击沉俘虏了八艘西班牙战舰和商船，并计划在十月发动对壕镜……也就澳门的攻势。” “……澎湖的荷兰人呢？”严家傲询问道：“……你们与荷兰人交涉过吗，他们愿不愿意让出澎湖？” “荷兰人肯定不情愿走人！”郭诚接过话题，摇头道：“但这不是不情愿的问题，我们已经派人下了最后通牒，十月底之前不走人就开战！没得商量！ 以后沿海的主要港口都会对外国商人开放，他们也没理由赖在澎湖不走！” “做好开战的准备！”严家傲点点头，看向潘学忠黄安和郭诚三人，强调道：“南洋未来只能有一个霸主，那就是我们！ 荷兰人，英国人，葡萄牙人和其他欧洲人必须在我们制定的规则下进行活动，现在江南已经平定了，东江管委会这边可以抽调出至少三个民兵师支援南洋舰队建立东印度群岛殖民地。 那边不是大明，所以各种手段可以灵活一些……总之放手去做，不用担心什么有的没的，现在咱们就是世界第一的海军霸权！ 本土已经具备了制造蒸汽铁甲舰的能力，以后我们的海军的各大洋的主人！” “明白！”潘学忠和郭诚立刻点头答应，黄安刚到不久，还是第一次听说本土蒸汽铁甲舰的消息，不由得惊喜地问道：“……严老大，本土真把蒸汽铁甲舰弄出来啦？这也太给力了！” “……执委会给我们的通报是这样的。”严家傲道，“……不过现在的船用防水漆和装甲还有些问题，水下螺旋桨也容易损坏，所以短时间还不能定型。 本土的两家造船厂正在忙着改进方案和技术，两三年后应该就能确定远洋和近海蒸汽铁甲舰的型号。” “那也不错了！本土的那帮造船工程师总算干了一件靠谱的事！”黄安想起正在南洋舰队服役的柳州号和湖州号的各种毛病，忍不住吐槽道：“……严老大你可能不知道，现在南洋舰队里的蒸汽动力的帆船娇贵得很！ 不光蒸汽机总喜欢罢.工，水下螺旋桨也时常漏水，六月份柳州号在广州湾遭遇风暴，为了躲避风暴，柳州号全速前进，谁知道蒸汽锅炉因为压力太大直接爆缸了！ 当场死了一个，重伤了三个，都是技术水兵，要不是本土提前送来了替换的备用蒸汽机，柳州号现在已经成了纯粹的风帆战舰了。” 严家傲摆摆手，“……这些意见你还是写在给本土海军部和两家造船厂吧！给我说也没用，我现在又不是海军部长！” 黄安立刻认真道：“谁说的？严老大你现在回本土，肯定能当上海军部长！ 我是想让严老大你帮我写写意见反馈，最好让本土派人过来把最新的可靠技术用南洋舰队……我们还肩负着征服南洋，殖民印度和非洲的重大责任，必须要保证舰船的先进和可靠！” 严家傲一听就知道对方是想拉着自己向执委会哭穷要支持，不过这也是一件好事，于是就答应道：“可以！我会向本土打报告要技术支援的。 但你的期望也别太高，本土短时间内不可能放开船用蒸汽机和铁甲舰的技术，最多和复兴港一样，帮你们在东宁港建立一个船舶修理厂。” “够了！有个修理厂就行了！”黄安也不贪心，再过两年他也要回本土工作，能在东宁港给后来者留下一个海军船舶修理厂，已经算不错了。 “……嗯，那你们什么时候能执行远征菲律宾的计划？”严家傲说回话题。 “随时可以！”黄安自信道：“现在南海和东海已经不需要维持频繁的海军巡逻了，魏主任和我准备抽调一半的舰船搭载两个师的兵力，直接在马尼拉附近登陆！ 东宁港距离马尼拉不算太远，直线距离大概不到一千公里，如果兵力不足也可以随时补充。 何况西班牙人现在只占据了南部的半个吕宋岛，正规军和土着仆从军的总兵力大概只有三四万而已，出动两个装备线膛燧发枪的步兵师已经绰绰有余。 至于海军，我不认为现在的世界上有其他国家的海军是南洋舰队的对手，单凭借柳州号和湖州号的机动性和火力，就足够消灭西班牙的菲律宾舰队了。” …… 西历1628年1月1日，东华共和九年、大明立宪元年一月一日。 京城，十王府的东华大使馆附近，庆祝元旦和女皇正式改元的鞭炮声持续不断，这些鞭炮不仅是使馆工作人员放的，附近的许多商家百姓也在用这种方式辞旧迎新，扫除去年的晦气。 东华使馆斜对面咸亨酒楼的掌柜周青，一大早就吩咐伙计放了两挂鞭炮，还在酒楼门口和窗台上贴了福字和新对联，对联是用东华人的简体字书就，以突出对女皇和东人的顺服。 从今年开始，大明朝廷的行文就不再用原来繁体字，改用东华人的简体汉字，历法也是一样，不再使用原来的旧历法，而是与东华接轨，采用东华太阳历，这种历法据说来自西洋，因此许多大明的文人从心里不愿意接受。 不过所有人都知道，现在的大明朝廷，是东华人的朝廷，文字和历法这种事又不是穿衣吃饭的大事，所以上到城北的文武百官，下到城南的寻常百姓，顶多是嘴上抱怨几句，却没有几个敢公开硬顶东华简体字和新历法的。 周掌柜也算是看出来了，大明朝的官.员和读书人嘴上说着忠皇明，保社稷，其实全都是想着自己！ 根本没几个读书人敢冒着永不叙用和流放海外的风险，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要知道这偌大的京城，去年可是死了不少人！ 先是东华大军攻破京城，大批百姓争先恐后地逃出城，还有不少地痞流氓趁火打劫，杀人放火，结果因为踩踏和混乱而死的人数，甚至比死于战乱的人还多。 之后朝廷又兴起了大狱，捉拿阉党余孽和南京逆党的内应同伙，短短两个月，城北原来的达官显贵的府邸空了一大半！ 不是被抄家除爵，流放海外，就是被贬为庶人，十代富贵终是一场空！ 那一阵子路过这些被查封府邸的行人都是脚步匆匆，不敢多做停留，生怕沾染上阉党和逆党的干系！ 尤其是去年十一月，东华大军平了江南的叛乱，把江南叛乱的主要逆党都锁拿到了京城大明门前，一连公开审理了半个月，那场面真是万人空巷，千古难得一见！ 在南京称帝的少潞王最终被判了个终身囚禁，其余跟着造反的南京勋贵的江南大族，全都被除去了爵位官身，流放海外，登时就有几个老爵爷承不住打击，蹬腿儿仙去了！ 上百人在台上凄惨哭号呼唤大明列祖列宗的场面，真是让人难以忘怀，周掌柜自己时常回忆起来，也忍不住叹息…… 这大明朝，真不知道还能维持几日啊！ “……老板，来一份卤肘子，两个烧鸡，再炒三个荤菜，三个素菜！楼上还有包间吗？” 一声招呼打断了周青的思绪，他抬头一看，来人是两个身穿黑色制服，头戴大檐帽，腰挂长刀和短棍的年轻巡警，他们两个一进酒楼，一楼吃饭的客人顿时鸦雀无声，还有人低下了头，生怕引起这两个巡警的注意。 周掌柜看到两人心里也是一咯噔，他虽然后面有人不怕两个巡警，但他是个面面周到的商人，不愿意轻易得罪客人，所以立刻堆笑道： “……王巡警，韩巡警，楼上甲二房正好空着，您两位楼上稍等，我让后厨加快准备！” “掌柜的，不用为我们搞特殊。”王拴柱摇摇头，微笑道：“上面有要求，不许我们扰民，我们也是为百姓.服务的，不是有特权的官老爷……” 周掌柜脸色一僵，尴尬地笑道：“……是啊！您高风亮节，您高风亮节！” 他心里冷哼，什么为百姓.服务，为东华人和朝廷里的官老爷服务还差不多！ 一楼的食客听到这话后，心里所想也和周掌柜差不多。 这些穿着东华人给的黑皮，给东华人卖命的家伙，不仅忘了祖宗父母——巡警必须把头发剃短，而且做事丝毫不讲情面，连乞丐和路边的小商小贩也不放过！ 打着什么影响城市卫生和交通的旗号，把丐帮的乞丐送到了工地做工，还强制要求小摊贩们到固定的地方摆摊，专门收摊位费和服务费。 就算有自己的店铺的商户，这帮黑皮也要时不时地过来检查，说什么防止交通堵塞和疫病流行。 最过分的是，这帮巡警还兼职管收税和纳妾，寻常百姓做什么生意和买卖都要去税务局报备，要是该交的税不交，就等着巡警上门收罚款吧！ 至于禁止纳妾，就更是历朝历代破天荒的头一遭！自古就没见过朝廷禁止民间纳妾的！ 有钱人家心善，多买个女子让她活下去，顺便多生几个子嗣怎么了？正室生不了孩子，难道还不能纳妾传宗接代了？ 大明多少年都这么过来了，东华人一来，非说纳妾不人道，是和奴隶制一样践踏人类尊严的行为，敢纳妾就流放……这还有天理吗？还有王法吗？ 更可恶的是，上个月几个东华女人还在报纸上吵着要把京城青楼全给关了，真真是可恨至极！ 京城人.民（有钱人）很生气，但是面对东华人的刺刀和大炮，又很无奈…… 掌柜敢肯定，那几个不敢抬头的家伙里就有私底下纳妾还没有被发现的家伙，现在见到巡警，当然生怕是过来抓自己的……逮住纳妾就判流放，这谁受得了？ 王拴柱和韩铎知道自己的身份让所有人都不自在，所以也没有多和周掌柜闲聊，而是跟着一名伙计踩着楼梯到了二楼包厢。 “……两位官爷，小的给二位倒茶，这是今天一早送来的报纸……” 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的小伙计殷勤地用抹布擦了擦包厢内的桌椅，然后笑着给两人倒上茶水，还贴心地递来了两张《新大明邸报》和《东华日报》。 “……给你的，去吧！” 韩铎打了个哈欠，从制服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东华铜币丢给小伙计，顿时让后者喜笑颜开，当即接住给韩铎跪下谢道：“……小的多谢官爷赏！” 刚刚坐下的王拴柱见到这一幕，不禁皱起了两条浓密的眉毛，忍不住出声问道：“……小兄弟，你为什么要下跪！谁让你这么做的！” “……啊？”小伙计被问懵了，他看了看韩铎，又看了看王拴柱，还以为自己做错什么得罪了两人，当即惊恐地道：“小的……小的不知官爷是什么意思……” 王拴柱见自己把对方吓到了，一边走过去将他扶起来，一边放缓语气道：“小兄弟，你不用怕，我不是要把你怎么样，我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这么随便就给人下跪？你难道不知道男儿膝下有黄金吗？” 小伙计愣了愣，心里不禁腹诽这黑皮怎么这么多破事，你赏了一个大铜板，大爷豁出面皮满足下你的面子，钱货两清，难道还有错了？ 不过想到朝廷去年颁布了废除跪礼的规矩，小伙计害怕给自己和酒楼招祸，只能支支吾吾地说自己刚从保定府来京城不久，还不知道京城的规矩……王拴柱发现对方在搪塞自己，也只能挥挥手让其离开包厢。 小伙计一走，韩铎当即拍着桌子笑出了声，直呼这个铜板花得值！ “……拴柱啊！拴柱！你说你刚才好不好笑？居然跟一个店伙计说什么男儿膝下有黄金！我打赌你要是真跟这小子说磕一个头给他一个铜板，他能磕到你没钱！ 哈哈！” 王拴柱被同伴取笑，也不着恼，反而摇头深思道：“……宋道长之前对我们讲过，大明朝人人都有愚昧之病！ 被奴役者却以为是自由者，不懂平等为何物，不知自爱也不懂爱人，地位低者为了利益可以毫不犹豫地出卖尊严，地位高者为所欲为，肆意践踏他人！ 人人都自以为得计，人人都自作聪明，却不明白社会的所有人都是一个整体，当一个人跪下去的时候，整个社会就堕落一分！ 当一个人通过不义的手段谋取利益，而没有受到惩罚的时候，社会的正义就削弱一分……” 他说着叹息一声，伸手取出制服内侧口袋里的一个铁质阴阳鱼吊坠，看着吊坠自言自语了一句，“……怪不得大明朝大厦将倾，大明亿万百姓中却没有多少人愿意起身为其而战！ 大明的百姓本来就没有尊严啊！ 又怎么能奢求他们去为剥夺了他们尊严的大明而战呢？” 第374章 目标——新金山(4k) 韩铎沉默片刻，摇摇头道：“……你小子，就是想的太多了！这种天下大事，岂是你我这样小小的巡警可以妄论的？” 他说着举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注意到王拴柱手上的阴阳鱼吊坠，失笑道：“……哦！差点忘了，你是盘古道的入道少年，有教会这个门路，家里又开着厂子，说不定还真有机会当当知县知府…… 兄弟，往后你发达了，可千万别忘记哥哥我啊！” 看着一脸认真的同伴，王拴柱知道他在开玩笑，于是也笑着回应道：“……哈哈，苟富贵，勿相忘！苟富贵，勿相忘！” 王拴柱的父亲王老汉原本是天津木匠人家，因为几年前受了华北大主教宋成泽的救命之恩，所以带着全家入了东华的盘古道，本以为只是依靠东华人讨个生活，让子女能学文断字，掌握一门谋生技能。 哪知道几年时间下来东华人越来越强，不光把盘踞辽东的建奴给赶跑了，还发大兵攻破了大明京城，就就差改朝换代了！ 王老汉一家算是抓住了时代浪潮的机会，彻底改变自身的命运的那部分人！ 王老汉本人做起了东华军的供应商，在天津通州开了木器厂子，用几台购自东华人的二手机器雇佣上百人，当了小工厂主。 王拴柱这个王家长子也因为熟悉东华人，入了盘古道，顺利当上了京城巡警处的领班巡警，时不时就能在东华大使和其他大人物面前露面，前途高远。 甚至王老汉的小女儿都被送到了复兴港医学院里读书，毕业后也能当上东华人的执牌医生，说不定还能到东华本土工作……如果没有意外，王家往后三代的中产生活，基本上已经奠定了。 人类社会从古至今都是金字塔结构，上层和中层的位置有限，身处底层的人永远是绝大多数。 有人在东华兴起这个时代大潮中成功翻身，跻身中层甚至上层，就有人从原本的上层中层跌落，沦为社会的最底层。 原大明定国公世子，靖难功臣徐增寿的第九代孙徐允祯就是这种倒霉蛋。 当初天启帝驾崩，东华军攻入城内，干净利落地俘虏了信王和一帮文武勋贵，其中就包括定国公徐希皋一家。 本来这也没什么，东华人还算讲理，除了用阉党的名义查抄了一些文官外，只要勋贵愿意拥立怀宁公主登基，就不会拿人开刀。 甚至还给新英国公张世泽这样带头者投靠者部分参与朝政的权力……要知道原本朝堂上可都是文官的天下，武官勋贵们也就享享福，大事基本插不上嘴。 可偏偏这种宽仁的表现，迷惑了徐允祯的老爹，老定国公以为自己家八代勋贵，还有点分量，就偷偷在自己府上藏了几个阴谋反对东华人和女皇的东林党人。 那时候正好是南京勋贵拥立潞王称帝的时候，老定国公不幸撞上了枪口，和其余五分之四的勋贵文臣一起被定了逆党，全家被查抄。 十一月，朝廷大明门公审逆党，定国公和南京魏国公，以及涉及的大明南北两京三十六家勋贵，全部被女皇下令除爵，流放海外！ 老定国公徐希皋承受不住打击，当场撒手人寰，只留下年轻的世子徐允祯和一帮女眷面对未知的命运。 流放啊！ 那南华大陆的澳洲究竟是什么去处？不道此生还能不能回到大明了！ 大沽口，天津租借地一处专门关押流放人员的营地内，徐允祯枯坐在一处营房内，心里全是对老爹的怨恨！ 如果不是老爹已经没了，连尸体都火化成灰装进骨灰盒放在了后院，他甚至想狠狠锤死那个老东西！ 你怎么就不能低调点呢？ 看不明白情况就拿祖宗传下来的富贵做赌注，这不是活生生地坑儿子吗？ 现在好了！ 张世泽那王八蛋在京城照做他的英国公和咨议院大贵族，自己却入娘的要去比南蛮还远，不知道在什么鬼地方的澳洲了！ 一想到当初和自己一块玩的张世泽，此时还是大明的顶级勋贵，徐允祯就难过得想哭！ 他甚至想过比张世泽还贱地巴结东华人，只要能把自家的爵位要回来，给东华人当狗又算得了什么？ 普通草民还没这个机会呢！ 哪怕公爵没有，侯爵伯爵，甚至男爵也行啊！总比流放到海外当草民要强啊！ 可惜，一个月前，和他老爹一起被除爵，住在隔壁营房的老恭顺侯吴汝胤看他可怜，告诉了他一个残酷的真相！ 他们这些被除爵的勋贵，哪怕没有罪名，最后也逃不过抄家的下场！ 无他，只因新朝廷和东华人缺钱，而他们有钱！ 得知真相的徐允祯彻底绝望了。 是啊！东华人控制了朝廷，扶持了女皇，差不多等于改朝换代了，除了少数买马骨之人，又怎么可能留下他们这些拥有大量财富土地的前朝勋贵呢？ 不斩尽杀绝斩草除根，已经算是气量十分宽厚了！ “……徐允祯！徐周氏！徐允恩，来个人，领取冬衣和鞋子！” 院子里传来的粗旷嗓音，打断了徐允祯的自怨自艾，他连忙跑到门外，对提着一大包衣物的来人作揖陪笑道：“……失礼失礼！王管事……这是给我们过冬的衣服？” 来人一身蓝灰色的东华工装，膀大腰圆，一脸络腮胡，腰上还挂着钢刀和一柄短管火铳，活脱脱一个军中莽汉，右手缺失的两根手指似乎也证明了他过去的经历。 “……不错！上面怕你们身娇体弱，冻出毛病，所以让我给你们发一件冬装……你打开看看有没有窟窿啥的。” “……好好！多谢王管事！多谢王管事！”这几天天气骤然变冷，徐允祯和他母亲还有弟弟本来就觉得有点衣服单薄，但也不敢提什么要求，只能默默忍受着，现在见到用棉花做的冬衣，自然面露喜色。 “……祯哥儿！可是王管事来了？” 一名手中拿着调羹，系着一条围裙的中年妇人循声从后院过来，见到络腮胡的王管事，有些惧怕，但还是挪动脚步凑了上来。 “……娘！王管事给咱们送冬衣来了！您看！这还有三双棉鞋，这几日您总说腿寒，孩儿这就帮您换上吧！” 徐允祯说着就亲自蹲下来，拿出一双棉布鞋给妇人换上，王管事看到这一幕，暗自点点头，留下一句“你们自便，咱还有其他家要送”，就转身离开了这处小院。 等他走后，正在给妇人穿鞋的徐允祯手僵在那里，那一身农妇衣服却遮不住贵气的妇人也掩面而泣。 “……祯儿！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若不是还有你和老三……为娘真想解脱了去！” “娘！”徐允祯闻言也哭着抱住了妇人，咬着牙道：“您且再忍忍，等登上了船，就不必为了区区几件破衣裳就……” 妇人听出了儿子语气里的怨恨，立刻抬头看着他的眼睛，劝道：“……祯儿！如今只有咱们娘仨了，为娘只求你一件事！你一定要答应我！” “……娘！”徐允祯也能猜到她想说什么，果然，徐周氏抚摸着他的脸庞，严肃道：“……如今大明是东人的天下，事不可为！你爹已经殉了大明！你没有必要去步你爹的后尘！ 咱家和东人的仇怨，就到你爹那里为止！你且去陪娘去那澳洲看看罢！ 听说那里盛产黄金，东人的金山银山就是从那边取得的，有金银的地方总归饿不死，为娘还想见到孙儿们长大呢……” 徐允祯捏紧拳头，最后却还是松开了，他脑子没有问题，自然知道自己如果继续抱着对东华人的仇恨，不仅不会有好下场，还会连累母亲和亲人。 尤其是他的一妻一妾和两个儿子一个女儿现在都被东华人扣住，有这些软肋在，他根本不敢有任何异动。 “孩儿知道了……” …… 1628年1月6日，趁着海面尚未结冰，第二批前往澳洲的移民舰队从天津港出发，启程前往新金山。 这支舰队由六艘飞剪船组成，其中两艘拥有蒸汽辅助动力，可以帮助舰队更加顺利地度过赤道无风带。 船上的乘客，除了船员和部分公派支援干部和军人，主要由一千六百名男女青壮自由移民和四百人的流放罪犯家庭组成。 “……司令！所有人员和物资全部都已装卸完毕，是否启航？” 033号武装飞剪船上，移民舰队参谋长朴英仁听完旗语士官的报告，大步走到司令李盛伦的身旁，敬礼请示。 一身海军准将军服的李盛伦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点头道：“……那就出发吧！” “是！”朴英仁立刻转身来到传令掌旗士官那边，传达正式启航的命令。 随着各船接收信号，半小时后，六艘船依次扬帆离开天津港，向南而去。 李盛伦见识过现代无线电对讲机和电控制的高效率，对舰队启航的速度当然不满意，不过现在本土的电子管无线电技术还没有大规模应用，他也就只能继续忍受这种慢吞吞的旗语信息系统了。 不过他以为的慢吞吞，在这个时代的其他海军内行看来，却是无比高效的信息传递体系，这次跟随移民舰队出发的弗里德斯，就在用一种欣赏的目光看着远处用动作和旗帜传递信息的掌旗士官。 “……司令阁下，每当我看到他们用简洁坚定的动作传达命令和消息，我就感到心情愉悦，这真是一套完美的方案！” “是吗？”李盛伦撇撇嘴，摇头道：“一般般吧！半个小时才完成出港动作，速度还是太慢了！” 弗里德斯张了张嘴，心说半个小时就让六艘大型远洋帆船出港，这个速度还慢，欧洲的那些船长们那算什么速度？乌龟的速度吗？ 李盛伦见他没说话，摆手道：“好了，老福，你这么闲，不如去教他们学习荷兰语，我们这次去南洋免不了要与荷兰人打交道，掌握一点荷兰语是非常必要的。 到了上海你就要回本土了，我希望你在那之前至少让船上的士官们掌握十个荷兰句子……我可以按每天一枚银币的价格支付你报酬！” 听说给钱，弗里德斯立刻点头答应：“……如您所愿，司令阁下！我保证完成您的要求！”说完他立刻风风火火地离开，准备开动脑筋船上的海军士官荷兰语。 看着的背影，李盛伦微微摇头，这个荷兰船长果然是见钱眼开，不过这种人用起来倒是也比较让人放心，至少要比船上的那些流放犯更让人放心。 望着南面的渤海海面，他的思绪也飘到了本次航行的目的地——九千公里外的南澳大利亚。 也不知道那里的金矿是什么样的…… 他这次指挥的第二批移民舰队预计耗时四个月，一路途径登州、上海、东宁港、郑和岛（大纳土纳岛）、巴达维亚、新地港（黑德兰港）、西风城（珀斯）和新金山（墨尔本）。 其中郑和岛是南洋舰队在去年年初占领的第一块南洋领地，那里原本名义上是柔佛苏丹国的领地，但实际上被海盗和部分商船当做偶尔停靠的据点。 郑和岛上还生活着数百名郑和船工的后代，根据他们的描述，郑和岛所属的群岛被叫做“万生石塘”，宋代以后都是中华领地，只不过大明实行海禁后，大明的水师也从来不过去宣示主权，岛上的船工后代也就和大明逐渐断了联系。 有当地曾姓船工首领的帮助，南洋舰队很快就熟悉了郑和群岛的情况，并在郑和岛上正式筑城，开始行使统治。 第二批移民舰队抵达东宁港后，就会连和以湖州为首的南洋舰队第二分舰队一同前往郑和岛，后者去南洋的目的当然是去搞殖民侵略去的……或者用这个时代通用的说法，给南洋的土着国家们带去文明。 柔佛苏丹国控制的马六甲、三发苏丹国的港口和金矿、高棉的三角洲平原……这些都是第二舰队的目标。 当然，第二舰队还要访问爪哇岛上的巴达维亚，用舰炮威慑占据那里荷兰东印度公司，以确保通往澳洲的移民路线畅通……如果荷兰人不识好歹，第二舰队就不得不将巴达维亚也纳入待征服的目标名单中。 第375章 运金船(4k) 二十一天后，1月28日，移民船队抵达东宁港外海。 此时正是傍晚，天空飘着蒙蒙细雨，海面还泛起了淡淡的白雾，不过有远处不停闪烁着的灯光指引指引，所以船队一直在朝着正确的方向行驶， 六条船上的水手都知道，正在闪烁着明亮的灯光的，是一鲲身岛上的灯塔， 这种采用陈氏透镜（菲涅尔透明）的混凝土灯塔，现在已经成了东华共和国所属港口的标配，不仅大大提高了夜晚和能见度低时的船舶入港效率，还有额外的文化宣传意义—— 这个时代的欧洲灯塔反射镜需要耗费很长时间才能磨出来，而且价格相当不菲，懂行的欧洲人看到东宁港的灯塔，就没有不惊叹东华人的富有和奢侈的，这在无形中也显示了东华的实力。 正所谓装.逼的文化奇观，也是影响力的一部分嘛。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无论是东宁港、北港、上海港、复兴港、登州港，还是香山港的灯塔，主要修筑资金都来自盘古教会的传教基金会，作为代价，这些灯塔的顶部都要加装盘古教会的阴阳鱼石雕，以彰显圣主的荣光。 也正因此，移民舰船上的信徒看到这座灯塔，纷纷拿出了阴阳鱼圣徽放在额头默念祷词，或者在胸前画着太极，以表示对圣主护佑他们平安靠港的感激。 033号甲板上，李盛伦正带领殷人和明人水兵们在雨中站成三排，在兼职的布道海军士官的带领下，进行集体祷谢仪式。 这是东华海军在两年前兴起的一个内部传统。 当时，由殷人船长吕鲁鲁率领的移民船“048”和“057”号满载移民向洛州返航，但途中很不幸在北太平洋夏威夷西北海域遭遇风暴，“048”号的桅杆被吹断，另一艘则不幸沉没，近七百人遇难！ 桅杆折断，“048”号飞剪船失去了行动能力，剩余的六七百人在茫茫太平洋上就像一片孤岛，存活的希望十分渺茫。 不过吕鲁鲁和所有年轻一代的殷人一样，是个盘古的虔诚信徒，他深信“圣主不会置人于死地”的信条，全力维持秩序，镇.压骚.动，实行食物配给，一边尝试修复桅杆，一边组织人手进行捕鱼，补充食物来源。 一连四十五天，除了三十九人死亡之外，613名幸存者居然活得还不错，最多是有些营养不良。 最终，夏威夷总督府派出的搜索船通过海上热气球成功发现了“048”号，并把他们解救了出来。 消息传到本土，教会立刻意识到了其中的宣传价值，他们一边宣扬吕鲁鲁的勇敢机智，一边鼓吹这是盘古的恩赐，是祂又一次拨动了命运，奖励勇敢和不放弃的人。 而执委会已经开始有意控制教会的影响力，当然不会强调什么神灵保佑，而是大手笔地嘉奖恪尽职守的吕鲁鲁等有功之人，表彰他们遵守海军条例，没有放弃希望，拯救了其他人和自己的生命。 不过作为教会重要基本盘的殷人群体，却仍然坚信这是盘古的奇迹，海军部为了凝聚力和殷人水兵认同的考虑，在加强对海军内部教士的教育和控制外，也顺势主导了一些仪式的制定。 “……感恩圣主赐予我等幸运！让我等安渡波涛！” 站在第一排的李盛伦低头跟着念完，在胸前画了一个太极，然后走到兼职布道士官的身旁，向操帆组和锅炉组的水兵布置了靠港任务，最后宣布解散。 说实在的，李盛伦当然不信盘古教那一套，不过他船上水兵里一半是殷人，另外的一半明人，大部分也是信徒。 他要是说自己不信盘古，底下的水兵们造反夺船倒还不至于，但是他本人的威信大大降低却是肯定的。 这一点对海军指挥官来说，可能是致命的！ 关键时刻，水兵们是否无条件信任指挥官，可能就是生于死的区别！ 信任这种条件，可以用很多种办法来达成，但有共同信奉的神灵做中介担保，显然是成本最低效果最好的选择之一。 随着六条船依次驶进东宁湾，海湾内的全貌逐渐映入眼帘。 不同于复兴港港口码头的大片混凝土楼栋，东宁港岸边却是一片连绵不断的青瓦叠墙的南派建筑。 看上去有些像江南水乡，但这些民居后面高大的混凝土钟楼和银行商行办公楼和上面悬挂的东华旗帜，却昭示了此地的归属。 各类船舶停靠的海军码头上，李盛伦刚刚下船，就看到了前来迎接自己的东海舰队的司令潘学忠和南洋舰队的参谋长金晓钟。 “……阿伦！你们可算到了！” 潘学忠看到一身将军服的李盛伦，大笑着快步走过来，拍着他肩膀，开玩笑道：“我和小金等得花儿都快谢了！” “哈哈！潘大哥你都四十多了，还能算花吗？”李盛伦和潘学忠的关系很好，笑着回应道。 “怎么不算？你小子没听过男人四十一枝花吗？”潘学忠佯怒，然后面带笑容地向李盛伦介绍身旁的金晓钟，“阿伦，这是南洋舰队的二号金晓钟，他也是湖州号舰长和你们这次去南洋的守护神。” 李盛伦看向金晓钟，然后礼貌地抬手敬礼，然后对潘学忠笑道：“……哈哈，不用介绍，我认识金参谋长，当初我在海军培训班当过他半个月的学生……海军几个常用绳结还是他教给我的呢！” 金晓钟年纪比潘学忠小两岁，但要比刚刚三十岁出头的李盛伦大不少，军衔也是更高一级的少将，但他也客气地抬手回礼，笑道：“……盛伦同志不用客气，咱们这回就要搭班配合在南洋闯荡了，不用讲究那么多，叫我金哥或者钟哥都行！” “金哥……” 潘学忠见两人打完招呼，摘下大檐帽抖了抖上面的雨水，催促道，“……好了，雨下大了，咱们就别在这里挨浇了，走！去南洋舰队的澡堂子，咱们一边洗澡，一边商量下行动方案。” “好！等下，我叫上我的参谋长一块去！”李盛伦点头答应，吩咐一个水兵把朴英仁叫过来。 …… 南洋舰队大楼就在海军码头的一百米之外，四人不用乘坐马车或者人力，迈步就来到了这栋高达二十米的六层大楼。 大楼附近方圆五百米都是南洋舰队的领地，与外面的东宁港城区是隔开的，内部的都是海军相关人员，所以也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路上，李盛伦和朴英仁注意到路旁操场上有一些水兵正在雨中训练，路上的身穿海军制服的少量行人也是脚步匆匆，刚想提问，金晓钟就主动解释道： “……你们应该看出来了，南洋舰队的一半主力舰都不在，你们来的晚了，前天魏主任和黄司令就乘坐柳州号还有十二艘战舰就出发前往马尼拉了，不然他今天肯定会到码头迎接你们。” 李盛伦和朴英仁互相看看，但也没太过惊讶，他们之前经过上海和北港的时候就得到消息，南洋舰队将会在近期开启远征菲律宾的行动……只是魏勇这个东宁管委会主任也跟着一起参加远征，确实出乎两人的预料。 李盛伦迟疑一下，还是问道：“……魏主任他也随舰队远征了？那东宁港这里……” “放心！”潘学忠摆手道：“老魏他今年就要回本土了，他只是想在离开之前亲自指挥拿下马尼拉而已，东宁港这里有东宁海军陆战队第二旅和两个民兵师守卫，不会有问题的！” “原来如此！”李盛军瞬间了然。 东江管委会的吕主任和高大帅回本土以后，因为功勋卓着，很快就分别成了执委会的陆海军老大，魏勇在东宁岛开拓经营多年，当然也希望在最后的时间留下出色的战绩，征服菲律宾的西班牙殖民地，显然是一个不错的目标。 只是这位就算做到这一点，恐怕也很难挤掉高大帅在陆军里的位置…… 很快，四人在南洋舰队俱乐部的浴室里坦诚相见。 潘学忠刚进浴池，就透露出一个关于自己的消息，“等老魏他们菲律宾回来，我也要回本土了！一转眼都这么久，也是时候回去看看那边发展成什么样了。” 李盛伦去年才从本土，于是顺着介绍道： “……本土的变化确实很大，新华港和温堡的工业区全是大烟囱和工厂，金山港有金矿，洛州那里有油田，发展得也特别快，本土还有不少人想把首都从新华港挪到金山或者洛州……新华港毕竟还是太冷了。” 潘学忠拿起毛巾擦擦脸，摇头道：“……新华港还冷？那辽东的复兴港呢？那里冬天海面还上冻呢！新华港起码是个不冻港。” “我倒觉得迁都是正确的决定！”金晓钟笑道：“未来咱们的移民目的地总归是越来越向南，越来越向东面的内陆，特别是征服墨西哥以后，那里也需要大量人口进行填充。 这个过程肯定需要执委会的各个部门居中协调指挥，要是执委会一直在西北角的新华港，太耽误时间了！” “……本土的舆论也普遍认为迁都很有必要。”李盛伦点头道：“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正式执行了。” …… 三天后，补足了食物和必须品的六艘移民飞剪船和第二分舰队从东宁港出发，前往下一个目的地——郑和岛。 第二分舰队拥有一艘快速巡洋舰湖州号和五艘新家园级战舰，以及六艘太平洋级武装飞剪船，整体作战能力足够压倒任何一股南洋的欧洲海军力量。 如果再算上李盛伦的六艘移民船、严杰率领的第一批三艘澳洲移民船上的两三千可以持枪作战的青壮，以及与南洋第二分舰队同行的一个旅海军陆战队，不光在海上，在陆地上也可以横着走！ 实际上，金晓钟这次就是要用手上的武力，在东南亚建立一个受东华支配的商业秩序，为此不惜代价！ …… 就在南洋舰队即将对菲律宾和南洋发动全面战争的时候。 1628年2月9日，一支由三艘飞剪船组成的船队，在新洲共和国的洛州长滩码头缓缓靠岸。 这三条船似乎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战斗，不仅船体多处受损，其中一艘船的船舷还破了一个大洞，看上去很是凄惨。 因为三艘船上都悬挂着东华国旗（北极俯瞰旗）和海军旗（蓝底太极旗），码头上的工作人员沟通旗语码后，立刻登船查看情况。 很快，一个让整个洛州都震惊的消息传来，澳洲的运金船回来了，并且途中遭遇了西班牙海军的袭击！ 常留芳是《洛州晚报》的副主编和首席记者，作为一名以敢说话敢提问着称的“名记”，他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大新闻，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他就带着一名助手赶到了码头，然后就被海军陆战队的士兵给挡在了封锁线之外！ “……我是《洛州晚报》的主编常留芳，我要去采访运金船的船员，请放我进去！” 常留芳举着手上的小速记本和铅笔，向一名海军陆战队少尉表明身份。 “……抱歉！常主编，我没有接到上级允许记者进入的通知，所以我不能放你进去！”年轻的少尉认出了这个总在报纸上仗义执言的洛州文化界名流，语气尊敬，但还是摇头拒绝。 常留芳没有放弃，继续说道：“可是洛州的三万市民有权得知真相！少尉先生！能不能让你的上级过来跟我说话？” “这个……请稍等！”少尉犹豫一下，转身向码头方向而去。 没过多久，那年轻少尉就带着一名身穿黑色文官服的大人物来到了常留芳的面前。 确实是大人物，因为此人正是洛州的市政委员会主任，也就是市长汪成斌。 “汪……汪市长！您怎么也来了？”常留芳惊讶地看着来人，忍不住出声问道。 汪成斌笑着反问：“怎么？常主编，你能来这里，我这个市长就不能来了吗？” 常留芳连忙摇手：“不不！您能来！您能来……市长阁下，我能不能进去采访运金船的船长和水手，我想洛州的市民也一定迫切地想知道他们遭遇了什么！” 汪成斌本来就为这个过来的，当即点头：“采访可以，不过你要发表的报道要经过审核……走吧！先跟我过去看看！” 第376章 明朝概念股(4k) 常留芳跟着汪成斌走进被巡警和陆战队士兵的封锁线，不多时就在海关大楼旁的一处仓库内，看到了从三艘船上下来的船员们。 这些人看上去确实有些狼狈，一部分人正在喝着米粥，还有十五六个身穿白褂戴口罩的医生护士正在检查船员的身体。 汪成斌带着常留芳，径直走到一名中年海军上校面前，后者正在向对面一个身穿黑色制服的工作人员口述一路上遭遇的情况。 看到两人过来，他们停下了对话。 “……汪市长，这位是……”海军中校看了一眼对面的黑制服男人，询问道。 “郭舰长，李处长，这是我们洛州最大报纸的主编，他想跟你了解一下情况。”汪成斌对两人笑道。 “有啥好了解的……西班牙人这回阴了我，老子迟早要报这个仇！”郭凯咬牙切齿，似乎恨极了西班牙人。 “……我要报名去参加欧洲远征，让西班牙国王跪下来舔我的脚指头！” 那明黑制服男人咳嗽一声，“咳咳！中校，我们还是完成记录，然后再接受采访吧！ ……汪市长，您觉得呢？” 汪成斌点头，“……当然可以，李处长你们先完成记录工作。” 他身旁的常留芳知道这个给制服男人就是传说中的国家安全局人员，也很识趣地表示自己可以先去采访其他水手。 汪成斌叫来一名市政厅办事员，让跟着常留芳进行采访，自己则坐在椅子上继续听着郭凯的讲述。 “……我们去年十一月初从新金山出发，因为风向合适，只用了三十一天就看到了南美洲沿岸，也就是那个时候，正好撞到了穿过德雷克海峡的那支西班牙远征舰队。 他们战舰的数量很多，估计有二十多艘，全是五百吨以上的大型帆船，因为风向问题，我们当时来不及转向，就和他们直接打起来，好在我们船上的火炮射程更远，再加上航行速度也比西班牙人快，所以没有被对方缠住，西班牙人一路追到我们利马附近，看到追不到就放弃了。 我们停靠巴拿马后把这个情况通知了公海舰队，刘司令向我们保证一定会消灭西班牙人的舰队……” “……这么说，公海舰队已经开始行动了？”负责记录的李处长停下笔，抬头提问道。 郭凯点点头，坦诚道：“是的！我们在巴拿马补充食物补给时，公海舰队就出动了十多艘战舰南下找西班牙人的麻烦了，刘司令他们好像打算一举占领整个南美的西班牙殖民地，所以还带了许多海军陆战队士兵。” “……我知道了，谢谢您的配合，郭上校。”李处长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把话题转移到了黄金上面。 “上校，您可以跟我说说三艘船上黄金的具体数量吗？ 税务局需要和国家贵金属储备总公司会根据黄金的数量进行征税和统一收购……不用太具体，有一个差不多的数字就可以。” “……这次带回来的黄金不多，只有五吨多一点。”郭凯轻描淡写道地：“澳洲南部的土着不太适合做矿工，所以这些黄金相当一部分，都是新金山四千多开拓队成员在过去两年时间搜集到的，主要是来自大块的狗头金。 因为没有水银，比较细小的金沙还没有动……我们这次回本土，除了向执委会要人口和牲畜，还希望执委会能支援我们一部分水银，用来融铸澳洲的黄金。” 汪成斌闻言，不禁问道：“你们到底在澳洲发现了多大的金矿，有金山港矿脉大吗？” 郭凯摊手道：“具体规模还不确定，不过如果人手足够，每年十几二十吨的产量应该没问题……” 说着他对汪成斌笑道：“比起黄金，我猜你们更感兴趣的应该是船上的土着人，还有袋鼠和考拉吧？ 船上现在有八只袋鼠和四只考拉，本来我们还捉到了鸭嘴兽和澳洲鸵鸟，但是这两种动物受不了海上颠簸，所以就没有往回运。” 土着人、袋鼠和考拉……这哪有黄金有意思啊？ 汪成斌是一个务实的人，不过也不好继续追问黄金的事，李处长却立刻问道：“船上还有土着人？有多少？他们还没有下船吧？” “当然没有！我还记得本土的传染病控制条例。”郭凯摇头，可惜道：“本来出发时是五男十女，一共15人，不过路上生病死了四个，现在就剩11人了…… 澳洲的土着人对疾病抵抗力比美洲土着还要差，本来我们在新金山和西风城周围征服了大小几十个部落，控制的总人口差不多有两万左右。 可惜不久以后就爆发了瘟疫，人口损失了一多半，我们的医生使用大蒜素也没起到太大的效果，所以我们还是打算从明朝或者本土引进人口……” 李处长记完了郭凯的话，然后合上记录本，站起来道：“……好的！郭上校，我要问的话都已经问完了，谢谢您的配合，那我就告辞了。” 他伸手与郭凯握了握，然后礼貌地对汪成斌点头，转身离开。 等他走后，汪成斌明显发现郭凯松了口气，不禁取笑道：“……我说郭大中校，你心里没鬼怕什么啊？快说！是不是在澳洲那边藏了一大堆黄金没有报备？” “什么啊？”郭凯白了他一眼，把身体靠在椅子上，摊手嘻笑道：“我这不是在澳洲山高执委远，怕引起上面大佬的猜忌吗？ 万一大佬们把我召回，我那个澳洲矿业公司的股份说不定就吹了……” 汪成斌心生羡慕，恨恨道：“……你们几个可真是发了，守着金矿，啥也不用干，赚得就比本土许多工厂老板还多，怪不得那些人恨不得把你们拉下马！” 郭凯闻言一脸严肃，“老汪你可别乱说，我们澳洲开拓队那也是九死一生拿命去拼的！那些家伙要是想要黄金，当初为什么不报名加入开拓队？ 舍不得命，又不想拼，还要发财……这种人什么时候都只会嘴上酸，啥也干不成！” 汪成斌倒是同意他的话，感慨道：“是啊！当初几乎人人都在一条起跑线上，可是有人选择了安逸，有人愿意冒险去追求更多的可能…… 唉～我当初也是那种选择安逸的人，现在也就混个市长，要是那时候跟高司令他们走，现在也说不定是个将军或者明朝顾问了……” …… 1628年3月3日，新华港，执委会大道58号，联合证券交易所大厅照例人头攒动，各种出价买卖股票的声音此起彼伏。 郭凯带领运金船回本土的消息并没有引起什么大的轰动，最多是让前往澳洲的船票更加抢手了而已。 现在的新洲共和国本土，人们茶余饭后热议的，还是去年的对明干涉战争和后续的相关新闻，其次则是拖延了好几年，即将正式启动的欧洲远征计划。 今天是新的交易日，上周末金融证券监管局就公布了今天的上市企业安排。 两家来自东江管委的企业——复州轴承和车辆制造厂和济州渔业公司，以及东宁商业银行，今天会正式登陆新华港的联合交易所，并放出百分之十五到三十的股份，公开募集资金用于后续发展。 因为对明干涉战争的胜利，本土的金融机构和投资者对来自这两个海外领地的企业很有信心，很快股票价格就超过了发行价，并且持续攀升。 “……你们问我更看好哪家公司？我当然是全部看好啦！严主任他们在明朝干得那么漂亮，有明朝市场在，所有明朝周边的大型企业都是被严重低估的！” 说出这番话的，正是共济会的发起人兼着名食品巨头周开源。 面对二楼大客户室一帮企业主和有钱人的询问，周胖子毫不掩饰地自己的观点。 “……这个世界上，现在只有三个地方能够提供庞大的市场和购买力，消化我们的工业产能，那就是明朝、欧洲和印度！ 欧洲和印度我们暂时还无法下手，但是只要有明朝市场，就足够支撑咱们开启一次轰轰烈烈的工业革命！ 各位！ 如果我是你，我肯定会把自己手上的大部分资金，投进所有面向明朝的生产企业和银行！ 这绝对是一次难得的投资机会，以后再想上车，恐怕就要付出几十倍，甚至上百倍的代价了！” 周开源疯狂鼓吹，顿时引起了一群有钱的附和。 “不错！我上个月买了金州船舶，现在翻了一倍！” 有人晒出战绩沾沾自喜。 “干！年初就该全仓买下镇江军工……踏马的胆子还是小了，老周这混蛋至少在上面赚了五十万啊！！” 有人懊悔不已。 “……我准备把金山谷地的五千亩地卖了，换成东宁银行的股票……无论什么时候，搞金融的都要比种地赚钱！” 有人打算孤注一掷，死磕银行股。 能坐在周开源大户室包厢的十几个人，全都是共和国本土的大企业家或者大地主，其中一半还是议会的议员，而且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当初的元老公民，连一个明人和殷人都没有，所以他们说话也就轻松的许多。 兄弟资本的董事长邹小龙等众人发表完意见，才最后开口道：“……明朝确实是个大市场，不过我也很看好大西洋公司，只要远征欧洲的计划顺利，凭借大西洋的特许经营权，大西洋公司的股票一定会突破天际！ 这可是垄断的贸易公司！ 现在有哪家公司达成了提对明朝的贸易垄断？ 没有！而大西洋公司却拥有对欧贸易垄断权！ 保守估计，大西洋公司的股价可能是所有【明朝概念股】的总和！！” 众人听了邹小龙的豪言，反应不一，有的眉头紧皱，有的表情平淡，有的却是不屑一顾。 “……邹董这话可就错了！”一名身穿华丽水獭大衣，抽着香.烟的中年人摇头道：“……执委会之前同意授予大西洋公司垄断权，是希望用殖民公司的形式开拓新大陆和非洲的领地，这可不一定包括垄断欧洲的贸易！ 而且现在东江管委会的发展模式如此成功，执委会又怎么会允许一家垄断企业完全控制欧洲的贸易呢？ 稍微想想都不可能嘛！ 只有充分的市场竞争才能带来良性发展！你看现在新洲基金会控股的那些企业都成什么样了？ 现在除了偏远地区没有选择，谁还去供销社买东西看售货员的脸色啊？ 邹董……你是不是买了太多大西洋公司的股份，所以想托股价啊？” 水獭男身旁一个胖子马上赞成道：“……这话在理！大西洋公司成立四年，只在南美的巴西沿岸和火地岛建立了几个殖民点，船队最远不过是去加勒比群岛逛了一圈，基本没有什么成果，执委会早就该把它解散了！” “就是，这种占着茅坑不拉.屎的企业，早就该收回他的垄断授权了！”又有一名年轻人附和道。 “……咳咳！”坐在中心沙发上的周开远咳嗽一声，制止了还想说话的其他人，他看向邹小龙，试探询着问道：“……邹董怎么看？你觉得老吴他们的话有道理吗？” 邹小龙神色动了下，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他站起身，缓缓扫视在场的十几人，最后把目光定在了周开源身上，平静道，“……周总，各位，无论如何，我还是坚定看好大西洋公司的前景！ ……明朝和欧洲，毕竟是不同的！” 说完这句话，他就转身拉开房门，离开了包厢。 对于邹小龙的话，有人不以为意，有人却在记在了心里，仔细琢磨，其中就包括了周开源这个核心人物。 明朝和欧洲……究竟有什么不同？ 不都是未来的倾销市场吗？ 难道是…… 周开源想到了某种新的角度，面色一下子严肃起来，他不确定邹小龙的话是否也是这个意思，但如果真如他猜测的那样，这大西洋公司，很大概率还真的会保留对欧的垄断贸易权！ 是啊！ 明朝和欧洲虽然都是海外大市场，但明朝人和欧洲人……却是不同的啊！ 第377章 金融和自然选择号(4k) 的确，明朝人和欧洲人确实是不同的。 首先，明朝人与东华同文同种，是最合适的同化对象和基本盘。 固然，现在明朝人的脑袋里现在装了一脑子程朱理学和封建等级观念，需要从头到脚，由内而外地进行改造，或许需要经过两三代人持之以恒的教育，才能上他们接受现代的思想和观念。 但他们毕竟是炎黄子孙诸夏苗裔，与穿越众群体在血脉上是相同的，仅仅这一点就足够了！ 周开源和执委会高层观点是一样的，只有把诸夏血脉扩散到世界，他们这一遭才不算白来！ 而欧洲人，虽然可以作为移民的补充，但就如同后世美利坚不允许华裔亚裔成为美利坚的主流一样，欧洲人也绝不能成为新洲共和国的主体人口！ 否则穿越众就是在给他人做嫁衣，这一点恐怕是所有人都无法接受的！ 因此，共和国可以对明朝采取干涉行动，扫除移民和发展的障碍，可以允许共和国的企业与明朝人进行自由的贸易，可以支援明朝一定的技术和优良种子发展农业工商业，甚至还可以不停地借钱给明朝，以维护帝国的稳定……这一切都建立在相同的血脉和诸夏的共同利益之上！ 但执委会会这么优.待欧洲人吗？ 显然不可能！ 非亲非故，凭什么对欧洲人那么好？ 执委会的那帮家伙又没有犯贱的毛病，也不需要用优.待换取什么认同感和虚名……这种蠢人也当不上执委。 那么在共和国拥有如此技术和军事优势的前提下，执委会又会选择怎么对待欧洲人呢？ 周开源越想越觉得邹小龙坚定看好大西洋公司背后，肯定有执委会高层透露的消息……这家伙和爱国者同盟的几个大佬私底下勾勾搭搭又不是什么新闻了。 也许，执委会还真的打算让大西洋公司充当殖民和侵略欧洲的白手套！ 毕竟公开劫掠海上商船、袭击殖民地和港口城市、贩卖武器和上瘾品、走私人.口、挑动战争、煽.动内乱等等勾当，确实和共和国崇高的使命和理想不匹配……要是换成一家“东印度公司”去干这些事，就轻松多了！ 赚钱嘛！ 原始积累嘛！ 第一桶金嘛！ 私人企业的商业行为而已，和新洲共和国还有执委会有什么关系？ 等大西洋公司什么时候把欧洲祸害得支离破碎遍地战火，时机成熟了，执委会再把大西洋公司一解散，接手成熟的果实，然后假惺惺表示下同情，就能完美洗清历史责任…… 周胖子越想越觉得可能，所以敷衍完其他人，就借口有事离开了证券交易所，回到不远处的周氏集团总部，立刻叫来了自己手下处理证券股票业务的经理——一名叫做刘启文的国立大学经济管理系毕业生。 “……小刘！快！你马上安排二十个人，全力买入大西洋公司的股票！今天休市前至少要买到30万股！” “老板……您是说？大西洋公司？”刘启文一愣，出于职业精神，犹豫道：“可是现在所有人都不看好这家公司，股价可能还有很多下跌的空间，您是不是再考虑……” “我已经考虑清楚了！” 周开源摆摆手，打断道：“你马上安排去买股票，晚了可能就来不及了！” 看对方脸上还有犹疑，胖子把腿搭在办公桌上，皱眉解释了几句：“……大西洋公司应该不会被收回垄断贸易权了！ 执委会可能需要一个非政.府组织去做很多脏活，爱国者同盟的那帮人在大西洋公司投入了那么多资源，也不会轻易放弃她……赶紧去买！ 30万股如果买不到，就有多少扫多少，买够两百万再说！” 刘启文听完，面上全是压抑不住的震惊，作为专业人士，他太清楚保持垄断对欧贸易权意味着什么了……单单是预期利润和分红，就能让大西洋公司的股票价格翻几十倍！ …… 除了周开源，今天到场的商人里也有聪明人，他们同样在邹小龙和周开源离开后，下令收购大西洋公司的流通股票。 原本只有1.63元的股票，在短短一个小时内就上涨了到了2.56元！ 涨幅高达百分之六十！ 这下所有都意识到有人在大手笔吸纳大西洋公司的股票，而正在全力购买股票的人也发现了对方的存在，不约而同地提高报价，下午两点价格，股价就突破了3元！ 上涨行情这么明显，原本手上有股票的人也不愿意卖了……因为这明显是大资金知道了他们不知道了消息，现在涨了一倍就卖实在太傻了。 很快，消息满天飞，几个主力买入者的账户被交易所披露出来，人们确信大西洋公司有重大利好，很快就不再有股票流出，知道下午休市时，大西洋公司股价也成功到了创纪录的6.64元！ 大西洋特许贸易公司股价一天涨了百分之四百！市值突破了一亿元！ 这是继北方工业和温堡船舶以后，第三家市值突破一亿的企业！ 当天晚上联合交易所特别为大西洋公司燃放了庆祝礼花，一瞬间整个新华港的居民都知道本土又出现了一家市值破亿的企业。 第二天一早，大西洋特许贸易公司应对股价变动，特别在《经济日报》上发布了公告，称公司经营并未发生重大变化，本土与海外的各项业务正在稳步推进，并且将全力配合本.届执委会推动的欧洲战略云云…… “……人的嘴巴会骗人，但聪明的资金却不会骗人！ 昨日大西洋公司股价的暴涨，无疑消除了人们对其前景的担忧，尤其是特许贸易和海外领地经营权方面，之前市场普遍忧虑执委会会提前收回授权，但从昨天的变化来看，高层似乎并不打算这么做…… 另，昨天晚上新洲基金会、东方基金和兄弟资本等三家基金和投资机构相继表态，他们将继续持有大西洋公司的股票，并不会抛售……本报将持续关注后续进展。” ——交易报，共和九年3月4日。 “……这帮老板的鼻子还挺灵的！” 执委会，政务委员会二号大楼三楼的一间办公室里，吕建成放下报纸，朝沙发对面的高文亮宋维纶两人笑道：“稍微放出一点风声，马上就反应过来……这个劲头要是能放在投资实业上就好了。” 宋维纶对此倒是不放在心上，他无所谓道：“无论在哪里，商人都是逐利的，别说商人，只要是人，就是看重利益的！ 只是有人想的是资产增值，有人想的是获得别的什么好处…… 我们用不着强迫商人去投资利润低的行业，强迫也没用，正确的做法是创造出一个能让商人和所有人都能得利，并且不断发展壮大的安全环境。 现在不是就很好吗？ 只用一个消息，就让这些家伙主动掏钱抢股票……还生怕抢不到！” 吕建成摇摇头，不说话，他不是经济内行，但总觉得这样继续发展下去，整个国家都要被这些有钱的阔佬所绑架！ 那样岂不是步了美利坚的后尘？ 财团或者财阀拥有了国家……那样老百姓看不到什么希望了，难道不会造反吗？ 到时候遭殃的还不是“九百家族”的子孙？ 高文亮却是直言不讳地开口道：“……宋财神！他们买股票是想趴在国家身上吸血！是想要不劳而获！ 我觉得应该限制金融投机活动，不然大家都想着炒股票赚钱了，谁去当兵？谁去开拓海外？谁想搞实业？ 万一哪天股票市场崩了，咱们救不救市？不救那是看着经济崩溃，救了等于在给那帮投机者擦.屁.股！ 就算咱们有金矿，这样又能擦几回？” 吕建成也看向宋维纶，眼神中也存着怀疑。 “……这些事其实并不是冲突的！” 见两位军方大佬都态度严肃，宋维纶也不由得坐直身体认真起来。 “一个完善的，发达的货币金融体系是发展经济，创造财富，以及促进技术和产业发展的必要工具！” 他看着两人，耐心地解释道：“没有股票市场，我们就没有什么好办法把富人和普通人手上的钱调动出来，进行建设和发展。 联合交易所里的两百多家上市企业，这些年总共从市场上募集了数亿元的资金！ 我们正在修建的西海岸铁路、海军下水的新军舰、一座座工厂和油田、甚至我们发动的战争，其实都有这些资金的推动！ 一个国家想要快速发展，总是需要一些手段把民间沉淀的资金充分利用起来。 否则像明朝那样，有钱人要么科举，要么买地，要么把银子铸成一大块埋进地里，流动的资金变成了死钱，造成了严重的通货紧缩，生产的规模停滞不前，社会的资金总量和总需求萎靡不振，经济一潭死水，这肯定不是我们希望看到的。” “……我不是反对搞股票市场。”高文亮摇头道：“我是不希望看到所有人都沉迷投机，周胖子那样的企业大老板，不把钱用在扩大企业规模，搞罐头研发上，却整天泡在交易所操纵股价，他一天赚的钱，可能比他工厂一个月赚的还多！ 而且他们还做庄家搞内幕交易，利用真真假假的情报来低吸高抛……这样下去谁还会信任股市？ 你说的那些作用迟早也会变成负作用！” 吕建成终于开口了，“……我也认为该严格限制金融投机，这回我们亲自做了一回操纵市场的行为，股价一天直接翻了四倍，以后就能一天跌个百分之八十！ 最起码要设置一个最大涨跌幅度，这样也好有充足的时间应对突发情况。” 宋维纶听完两人的话，沉吟几秒，突然摇头笑道：“……两位，我当然也赞成规范金融投机，但是你们想过，金融市场的根基是什么吗？” 不等两人回答，宋维纶就一脸认真地继续道：“是信用！ 股票、债券、银行存款，甚至是新洲银行发行的金本位纸币，这些东西的价值都只是大家脑子里的概念而已，实际上并不存在！ 人们是出于对执委会，对银行、对交易所、对股票背后的公司，最重要的是对新洲共和国这个国家和法律的信任，才会选择用自己的钱购买股票，才会选择把钱存进银行，才会愿意付出劳动，只为了换取纸币！ 我们的一切成就和利益，就是建立在人们的信任之上！ 所以我们会不遗余力地维护议会和执委会的权威和信用，会坚定地用法律保障个人的私人财产，会用陆海军保护我们在海外的公民和利益…… 我们知道失去人们信任的可怕后果！ 明朝的皇帝和朝廷要求百姓无条件地相信他们，结果他们自己却不断违约，肆意侵害百姓的利益，让百姓对他们的信任不断降低，最后一个人口上亿的国家，除了少数既得利益者，根本没有多少人愿意站起来保卫她！ 金融市场也是一样，我们可以改变规则，应对变化，但前提是不损害我们的信用和公信力……赌.场庄家都知道开门迎客，必须让赢钱的幸运儿离开，我们总不能连赌.场庄家都不如吧？” 见两人都沉思不语，宋维纶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我认为可以在金融监管局下面再设置一个反内幕交易办公室，只要抓到了确凿证据，涉案的人该罚款罚款，该关就关，如果是元老公民或者议员，也可以启动特别法庭和议会程序。 事先说明白，应该不会有蠢货会继续招摇了……至于限制投机，设置最大涨跌幅没问题，甚至可以让议会立.法增加印花税和金融所得税的缴纳比例，降低快进快出的投机行为比例。 总之，我们的目的是打造一个高效率的，自由的融资证券市场，除非问题严重或者出现了漏洞，否则能不干预尽量不要干预……让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这一点也适用于政.府。” 吕建成和高文亮被灌输了一堆名词，脑袋都有些疼，后者抬起两只手做投降状：“……好吧好吧！宋财神，你是专业的！我们相信你总行了吧！ 其实我和老吕今天过来，主要是为了远征欧洲的战争债券……陆军部打算为远征军配备三万支后发针击枪和一批新型合金火炮。 海军那边也希望能够加快自然选择号的建造速度，所以资金缺口有点大……” 吕建成也点头道：“……西班牙人刚刚袭击了我们的运金船，陆老大要求咱们加快远征欧洲的准备，所以海军预算也有些捉襟见肘……” 说到这里，这位一向不差钱的海军部长也直搓牙花子，“……自然选择号的改造实在太费钱了！” 第378章 爱国债券(4k) 共和七年，也就是1626年，为了应对大型海上战舰的需求，海军部正式设立了新一代大型远洋机帆船项目，作为新洲级快速巡洋舰的的升级型号。 根据当时海军部长严家傲的恶趣味，首舰被命名为“自然选择号”，并委托工程院船舶设计所设计，新华港造船厂建造。 然而随着船用蒸汽机技术和钢铁技术的不断改进更新，加上主导这个项目时候严家傲前往东江管委会任职高，自然选择号的建造计划一改再改。 从一开始的木壳蒸汽机帆船，变为了铁壳蒸汽机帆船，然后又干脆去除了船帆设计，定型为大型蒸汽铁甲舰…… 几经周折，海军部和传播设计所还有新华造船厂才达成一致，确定要把自然选择号建成世界第一艘纯蒸汽动力、全部由钢铁打造的、排水量3500吨的蒸汽铁甲舰！ “自然选择号”的难产，除了新洲级机帆船巡洋舰和太平洋级飞剪船的黄金组合在这个时代的海上没有敌手，完全够用之外，另一个重要原因，则是新洲共和国本土在钢铁、合金冶炼、船用动力、大口径远程火炮、化学油漆合成和热铆接等技术上的不断突破。 贝氏酸性底吹转炉炼钢法让大规模生产钢铁成为可能，使得自然选择号去除了外部的木壳。 更加可靠的船用蒸汽机和螺旋桨传动系统带来的长久动力和低故障率，则让风帆不再是必需。 石油经过干馏后产生的柏油、化学合成的红丹粉（四氧化三铅）混合大豆油以及汽油制造出的红丹防锈漆，以及热铆接技术的成熟，让钢铁装甲避免了渗水和海水锈蚀的问题。 既然困扰蒸汽铁甲舰的技术问题不再是问题，不管是海军部还是船舶设计所，当然都希望能把这些新技术运用在自然选择号上，新华港造船厂和上游的钢铁厂温堡机械制造厂等企业，也乐意海军部追加预算。 只是这样一来，海军部的预算经费就不太够用了。 自从议会成立，执委会预算体系就基本实现了公开和透明，执委会的总体预算是固定的，海军部想追加造舰预算，其他部门就要降低预算。 如果是缺几百万左右，大家为了早点看到蒸汽铁甲舰还能忍忍，但自然选择号的研发建造预算缺口，却超过了一千八百万！ 这么多钱相当于本土教育每年预算的三分之二，甚至能直接建造十一艘新洲级快速巡洋舰了！ 虽然新洲银行可以直接借钱给海军部，新洲银行总部和国家贵金属储备公司的地下金库里一共存储着几十吨黄金，但现在毕竟不是最开始时没分家的时候了。 如果新洲银行和国家贵金属公司直接出钱给海军造军舰，那要不要也出钱给陆军置办新式步枪，要不要给交通和建设部直接出钱买轮船和建铁路？ 大家都不按照预算和规划办事，整天放卫星胡乱花钱也没有责任，反正执委会包办一切，那就算有再多黄金，也迟早要拖垮国家！ 所以陆亚洲直接拒绝了海军部直接拨款的请求，转而让吕建成去找宋维纶帮忙，而吕建成知道要钱不容易，就拉上了高文亮一块过来找宋财神想办法。 不过出乎两人的预料，宋维纶听完两人的请求，却表现的十分轻松。 “……陆军缺一千万，海军缺两千万对吧？给我一个月时间，应该就能凑齐！” 高文亮见他一口答应，心里有些没底，不禁开口问道：“宋财神，你准备帮我们卖高利率国债？先说好啊！我们陆军最多能接受比银行利率高一个点，再多的话，我还不如去各个军工厂化缘呢！” “……我的高大帅！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放高利.贷的商人吗？”宋维纶哭笑不得地摆摆手，“放心吧！不用还利息，甚至相当一部分还不用陆海军还！” 高文亮愣了下，和吕建成互相看看，疑问道：“……什么意思？你打算怎么搞？你又不是赵小冉那娘们，可以凭空印钱？” 宋维纶瞧见对面两个家伙怀疑的眼神，无奈地摊手道：“合着你们平时一口一个财神叫着，关键时刻却不相信我的能力啊！ 我跟你们明说吧！ 你们那三千万，一部分我准备让老刘的教化委帮忙，先搞一种没有利息的一年期海军爱国债券，或者叫爱国造舰债券也行。 按照本土现在五十多万的人口规模，一个人头二十块钱，差不多等于一个工人十几天的工资，募集一千万资金应该没有问题。 特别是那些刚刚移民本土一两年的明人归化民，一份没有什么成本的海军爱国债券的购买证明，可以让他们更加安心，这些人应该愿意出更多的钱买这种债券。 军方得到了资金，民众用一点不影响生活的钱支持了陆海军建设，还得到了成就感，简直双赢啊！” 如今的新洲共和国，专门用来移民的船舶数量达到了四十艘，总吨位已经突破了一万四千吨，单单去年一年，来自大明的移民人数就超过了十三万人！ 尤其是吉龙岛号，每年四次的往返都能带来四万名移民，这也让本土的明人数量首次超过了归化殷人，达到了二十六万！ 新洲共和国本土的人数也在去年突破了五十五万！ 源源不断来自大明的移民，才是新洲共和国能够持续不断开拓疆域，发展工业和经济的主要推动力！ 而且新洲共和国国内的工人和农场主收入普遍都不低，所以在民众中发行无息债券完全可行。 来到新家园后，勤劳肯干的明人移民生怕失去现在的美好生活。 明人农民到了地方，几乎是没日没夜地开垦土地，还见缝插针地在房前屋后种上各种瓜果蔬菜和果树，不想浪费一点土地……甚至还有老汉创下了一个月开垦五十亩荒地的记录！ 这种勤劳程度，比普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殷人归化民强太多了，普通明人农场主通常只用半年就能偿还移民债务，然后开始积累财富，勤快的可能时间更短。 至于工人，在劳动力不足的本土，收入随随便便就能养活一大家子，再加上有工人联合会的支持和保护，工人们的日子过得也并不差。 现在的生活是怎么来的，这些新移民都很清楚，绝大多数人应该愿意付出一些微小的支持，帮助陆海军的建设。 吕建成越听眼神越亮，一拍大腿，朝宋维纶竖起大拇指，“宋财神！我不该怀疑你！这招确实可以！ 嗨！我也是脑袋没有转过弯来！ 有工人联合会和农业协会那帮人的折腾，现在本土的工人和农场主，除了新来不到半年的，谁手里没有几百块啊！ 执委会让他们脱离苦海还发了财，现在陆海军有需要，别说无息债券了，就算直接募捐，估计也能搞个几百万啊！” “……搞！募捐也搞！” 高文亮点上一根烟，也两眼放光，狠狠道：“先去找共济会那帮有钱人募捐，一人最低一万！没有陆海军流血流汗，他们哪来的机会赚钱？” 吕建成也被激发了灵感，他连连点头：“对！捐钱超过一百、一千、一万的，分别给捐款人发奖状证书！让他们觉得物有所值！” “我说两位！” 宋维纶见他们越说越兴奋，连忙抬手打住，他酝酿一下，才苦笑道：“我之前说什么来着？ 信用啊！ 咱们是可以募捐，但是不能强迫，否则捐款不成了实际上的摊派了？ 这个头不能开！ 陆老大也不会同意咱们这么搞！ 他为啥不让咱们为这件事加税，就是不想搞摊派！ 我的想法是，用无息的一年期债券筹集一千万到一千五百万左右的资金，具体方案需要教化委宣传和几家大型商业银行的配合，我们可以拿出一部分募集到的资金分给他们作为资金成本。 其次，现在本土的四五个大城市的人口达到了总人口的一半，数量超过三十万，市民的购买力要比偏远的农场主要强，而且从他们手上拿钱效率更高。 所以我想成立一家彩票公司，在国内的主要城市和港口发行即开型爱国彩票，一块钱一张，奖品可以是黄金、土地和轮船什么的……用一周时间预热，再加上为国捐钱造舰的口碑支撑，完全可以一个月卖个几百万！ 这就有了一千五百万到两千万的资金！ 剩下的缺口，我准备去北面的教会大学城，找崔教授想想办法。 教会的传教基金会肯定有两千万以上的资金，咱们的陆海军打仗，也是为教会服务，他没理由不出钱！ 大不了以后让大西洋公司给教会在欧洲和北非殖民地的特权呗……” …… 三月初，新华港传出一个热门消息，陆海军为了远征欧洲，缺乏军费升级武器和建造军舰，所以将面向全体国民发行总金额两千五百万的爱国债券。 债券为期一年，没有利息，全凭大家的爱国心购买，陆海军总部和五大商业银行的分行全部可以购买。 购买爱国债券的人可以获得由陆海军联合出具的证明，并有权查看全部的资金使用账目，保证每一块钱都被用在了该去的地方。 新华港北部苹果山脚下的别墅区，靠近东侧铁路的15号别墅内，五男两女七个东华的元老公民，正坐在一楼的客厅讨论着爱国债券的事。 “……爱国债券，爱国债券！难道我们不买，就不爱国了吗？ 这是赤.裸.裸的道德绑架！” 15号别墅的主人谢琨把最新一期的《首都纪闻报》丢在茶几上，对其他人愤愤道。 其余五人闻言，也全都面色难看，他们在今天聚会之前就已经得到其他人的通气，所有元老公民默认需要购买一万元的债券…… 这笔钱，他们倒不是拿不出来，只是作为“稳健者联盟”的成员，他们这些年基本上就是在吃“低保”，并不像其他人那样有自己的一番事业，所以一下子拿出一万，也不免感到肉疼。 尤其是现在流传的约定是，这个所谓的爱国债券，其他人到期以后都不打算找陆海军兑现……这等于是把钱直接丢进了水里！ “……化工集团的萧婷跟我说了，妇委会和化工集团的所有人到期后都不打算兑现债券，我们肯定也不能去要钱，那太丢脸了！我可做不出来！” 一名穿着水獭大衣的中年妇女抱着老公的胳膊，摇头道。 坐在中年夫妇右手边带着金链子的花臂男吐出了一口烟，一脸不服气：“……他们分明就是欺负我们这样的普通人，一万块啊！基金会每个月给咱们的分红才多少？ 两千五百块而已！ 四个月的分红就这么给出去了……踏马的！狗.日的执委会！狗.日的宋维纶！” 对面的正装眼镜男见花臂男叫嚣执委会，不屑地冷哼道：“九纹龙，你有本事去执委会去骂！在这里装什么逼啊？ 大家现在是讨论该怎么解决问题，你没有方法就闭嘴！” 花臂男似乎和眼镜男郑俊有矛盾，马上大怒道：“郑俊你踏马当上律师，现在抖起来了是吧？老子没办法，难道你狗.日的就有？” 中年夫妇、谢琨、还有另外一对二十五六岁的年轻情侣闻言，都看向了眼睛男郑俊。 郑俊叹了口气，站起身，看向众人，认真地道：“……抱歉！我也没有好办法，我劝你们到时候也别去要钱，还是想办法工作或者去海外闯一闯吧！ 继续吃低保是没有什么好结果的……就算不为你们自己考虑，也要为你们的孩子想想！” 郑俊说到这里，特意看了看那对年轻情侣，然后转过头对谢琨道： “……我走了！谢琨，谢谢你请我过来。” “……好！我送你！”谢琨心里不爽，但还是叫上在厨房和两个女仆一起忙活的纯子，把郑俊送出了别墅。 等他回来，客厅里一阵尴尬的沉默，刚才郑俊的那句“吃低保”刺痛了他们，就连花臂男九纹龙也坐在那里皱眉一根根抽着烟。 “……那个……谢哥！我和小菲也帮不上啥忙，就先走了啊！” 见谢琨回来，那对年轻情侣中的男友就拉着女朋友站起身，不好意思地对谢琨道。 “没事……以后随时欢迎你们过来！”谢琨见状还能说什么，借口纯子的料理还没做好，让他们一起吃？ 他还拉不下那张脸强留人家。 七个人这一会儿就剩下了四个人，谢琨悄悄叹了口气，他现在后悔这几年努力维持这个小团体花费的精力了。 这帮人真就是烂泥，完全扶不上墙啊！ 第379章 奶牛和电报(4k) “……夫君，客人们为什么不吃饭就走了？” 纯子和两个女仆把菜端上了餐桌，看到客厅里空无一人，摘下围裙，面露失望地朝坐在沙发上抽烟的谢琨询问道。 “……不管他们！我们自己吃！” 谢琨按灭烟头丢进烟灰缸，站起身呼出一口气，走到宽阔的餐厅主位坐下。 这栋别墅的一楼餐厅是他最满意的，餐桌长度超过六米，挑高也有五米，至少可以容纳十六名客人，墙壁上还悬挂着几幅最近在本土声名鹊起的着名画家李负的油画和书法家孟可烈的书法作品，而餐厅吊灯是曙光琉璃公司的【奢华】系列吊灯，连地毯都是波斯少女手工制作（存疑）的。 可是现在，坐在豪华餐桌前里的只有他和纯子，这让谢琨的心情更差了。 郑俊和年轻情侣走后，中年夫妇和花臂男也待不下去了，直接告辞离开……他们之所以应邀前来，不是为了这顿饭，而是希望谢琨和稳健者联盟这个小团体，能够想办法帮他们省钱，现在被郑俊点破，而谢琨又没办法解决问题，他们当然也不愿意浪费时间。 谢琨对他们的反应当然很生气，但郑俊离开前的话也确实叫醒了他……继续跟这帮不求上进的米虫混在一起，他的未来恐怕也就吃吃低保了。 同时，他也意识到，组织小团体谋求发展这种事，也应该限制门槛和考察成员素质。 一帮废物和卢瑟在一起，就算成立了什么逆天盟或者时空管理局，也改变不了废物和卢瑟的本质！ 相反，一个成员各个是政要富豪科学家和文化名流的组织，哪怕起名叫什么泥瓦匠协会，也能呼风唤雨搅动世界风云！ 想到这里，他不禁暗骂自己蠢货，在一群蠢货身上浪费那么长时间，不是蠢货是什么？ 可是，现在加入爱国者同盟和共济会还来得及吗？ ……来得及倒是来得及，毕竟他谢琨还是元老公民，有一席议会的议员席位，两大团体都不会拒绝他的加入，但想要混出头得到话语权，就肯定是千难万难了。 明年就是吉龙岛号登陆的第十年了，现在执委会各个部门、陆海军和议会都已经形成了相对稳定的秩序，谁是哪个派系的人，谁背后有哪个大人物的支持，稍微一打听，就能知道个七七八八。 甚至第一批元老公民的孩子和收养子女，都开始步入各个体系的工作岗位。 拿议会举例，四百五十一个议员席位，已经基本被爱国者同盟和共济会瓜分，前者代表军方和军工集团以及早期精英的利益，后者则是工厂资.本家和大地产者的利益，其余的小党.派在这两个庞然大物面前根本没有崛起的机会。 谢琨虽然自诩稳健，但他并不希望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最后却连一点印记也没有留下，从济州岛回到本土这平淡的三四年，也让他看清楚了自己的内心。 他虽然喜欢享受，但骨子里终究是不甘于平凡的…… “……夫君，夫君？你怎么了？”纯子的声音打断了谢琨的思绪，他抬起头看向坐在右手边的女人。 米白色的蕾丝束腰裙装、珍珠项链和水晶耳环，以及因为不用劳动而白皙的皮肤，让这个当初的小女仆，现在看上去居然有了雍容的贵妇气质。 这个女人这几年给他生了一个儿子和两个女儿，加上一贯顺服的性格，让他从来没有产生过给别墅变更女主人的想法。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事情。”谢琨抓住纯子放在餐桌上的手，安慰道：“你去楼上把薰儿和小宝抱下来吧！我想看看他们。” “是！夫君。”纯子知道丈夫心情不好，点点头，想要站起身，却突然被叫住。 “等等！纯……你什么时候去过教堂了？”谢琨指了指纯子身后，餐厅工作台上的一个印有阴阳鱼符号的纸袋，表情不悦。 纯子有些慌乱，因为谢琨和其他的元老公民不同，不知为何一直不想让她去教堂，她连忙解释道： “这……这些上次路过教堂，刘道长送给大家的不锈钢餐具……夫君！你不同意，纯子就绝不会皈依的……” 谢琨闻言，表情这才缓和一些，对于崔钰等人搞出的盘古教，他虽然和其余人一样，在外人面前装作信徒，但其实对这装神弄鬼的这一套很不屑，更不许家里的女人平时去教堂听道士布道。 因为盘古教经典里的那些信条戒律里有【人人平等】、【一夫一妻忠贞不二】、【妇女有权因正当理由要求离婚】、【人格平等，不容奴役】这些内容，这让享受纯子和家中女仆服侍的谢琨很是讨厌，认为崔钰那些神.棍在没事找事，搞乱家庭关系。 见到女主人被质问，站在她身后的明人女仆小樱这时也小声解释道：“……先生！太太她确实没进教堂，这些餐具是那天刘道长在教堂门口送给我们的！” 另一个殷人女仆雅典娜也在一旁帮腔，“对！就是这样！” “拿过来我看看！”谢琨没有生气，而是沉思几秒，指着那纸袋道。 雅典娜腿长身法快，马上就拿起纸袋递给了谢琨，后者打开一看，发现确实是一套不错的餐具，有刀叉碟盘筷子勺子，还都是不锈钢的，看上去闪闪发亮，赏心悦目，怪不得纯子会选择拿回来。 哪怕现在不锈钢餐具不像两年前那稀缺，但这一套餐具起码要卖三十块，谢琨很快就做出了估价，同时在心里感慨教会为了拉人头真是不遗余力。 虽然别墅区的女人只要发展成信徒，带来的好处绝不止这点钱，但是教会愿意投资敢花钱，确实有魄力！ ……等等！ 谢琨脑袋里突然灵光一勺，既然执委会议会和陆海军自己都没有太大的发展空间……那教会呢？ 出于现代的教育和环境，元老公民里的大部分人都像自己一样，不愿意接受教会，哪怕进入教会系统工作的人，心思也大都不在这上面…… 现在的教会里，除了崔钰关小虎林恩何文鼎等一些高层，中下层普遍都是殷人和明人传道士，想必崔钰他们也很乐意有人加入他们，帮忙分担压力吧？ 不过，这件事得好好考虑一番，至少要拿出一个让崔钰满意的计划出来，不然就算加入了教会，也不过是在教会的大学里当教授老师，没什么意思…… 谢琨越想越兴奋，抓起餐桌上的一支鸡腿，就踩着楼梯直奔二楼书房而去，他知道自己的机会可能来了。 …… 第二天一早，谢琨就带着一份连夜琢磨出的计划书，坐上了前往安康镇的火车，那里是教会总部的所在地。 作为一名元老公民兼议会议员，他当然不可能去找苹果山教堂的刘道士说自己的计划，对方不过是一名刚刚从教会大学毕业的初级布道人，没有和他对话的资格。 所以昨天晚上就派人去火车站给教会的老大崔钰拍了电报，表示想和对方当面交流……作为元老公民和议员，想见崔大主教当然没问题。 “……这不是小谢吗？你也去安康镇？”谢琨带着保镖谢宇刚刚从站台登上头等车厢，就看到被五六个年轻人簇拥的六十多岁的老者对他招了招手。 谢琨叫到这老者，立刻面带笑容地走了过去，口中道：“柴老！没想到能在火车上见到您！您这是去安康镇考察？” 能让谢琨称呼为柴老的老者，当然就是如今的执委会九大执委之一、分管农业发展工作、为共和国农牧业发展立下汗马功劳、让东华人端稳自己饭碗的当代大农柴国富柴执委。 谢琨当年从济州岛回到本土后，就用积攒的功勋点，兑换了几家主要工业企业的股份和新湾市的大片农场和牧场。 为了开发当时还是原始森林的农场和牧场，他没少去农业委员会搬救兵，一来二去的，也就和柴国富熟悉了。 柴国富这个执委偏向技术性，而且他本人性格也很平稳，虽然在农业领域拥有绝对的话语权，但并不像其他人那样拉帮结派，除了随大流地跟陆亚洲一样加入了爱国者，却基本不参加政.治活动。 柴国富周围坐着的几个年轻农业研究员，见到大衣外套上别着议员徽章的谢琨走过来，纷纷站起身脱帽致敬。 “……议员先生！” “上午好，议员先生！” “……各位！请坐！请坐！不用这么客气，柴老和你们才是真正做实事的人，我这个议员就是有个虚名而已。” 在柴国富面前，谢琨表现的很谦虚，果然，这个举动赢得了柴国富的好感。 “小谢，你也坐！”柴国富指了指对面的座位——火车头等车厢里布置得像个豪华的宽敞客厅，座位很宽松。 “你去安康镇做什么？是去参加煤矿公司的董事会吗？我记得你好像买了一些安康煤矿的股票。”柴国富好奇地看着一身正装的谢琨。 谢琨尴尬地摇头道：“……不是，安康煤矿的股票我早就卖了，我这次是想去拜访崔教授……有些问题想要请教他。” “……找他能问出什么？”柴国富哼了一声，却也没有深究，而是念头一转，指了指身旁的一名二十岁出头的清秀年轻人，笑道： “……小谢，我知道你在新湾市有一家大型牧场，既然碰到了，现在给你一个发财的机会，要不要？” 谢琨一愣，当即笑道：“就算不能发财，柴老发话了，我也会全力支持！” 柴国富闻言，拍了拍那清秀年轻人的肩膀，笑道：“……小陆，你听到了吗？你的快速肉食鸡项目有场地和投资人了！” 那清秀年轻人马上感激地对谢琨道：“……议员先生，我叫陆安，是柴老的研究所，主要的研究方向是选育优良品种的家禽……” 他话还没说要，旁边一位带着黑框眼镜年轻姑娘也看向了谢琨，直言道：“谢议员，不知道您的牧场有饲养奶牛吗？ 我是做高产奶牛项目的柴芳芳，如果您同意，我也想去新湾市的牧场看看！” 面对这个直爽的姑娘，谢琨不禁转过头看向柴国富，后者无奈地笑道： “……这丫头是我闺女，脾气虽然臭了点，但基础本领还挺扎实的……现在市面上的黑花肉猪，就是她带头的项目组育种出来的！” 谢琨知道这个姑娘不是柴国富的亲生女儿，应该是他的明人养女，但一听到黑花猪，就立刻对柴芳芳点头笑道：“……黑花猪的肉很好吃！原来是柴姑娘的作品！ 不过我的牧场里没有奶牛，大概五六百头黄牛。” “没关系！”柴芳芳摆手道：“再过一个月，新洲农业公司应该就能从亚洲运来欧洲的奶牛，不会耽搁时间的。” “……好！那我给你们两张名片，你们到时候拿着名片去谢家山牧场找苏经理就行。”谢琨想了想，伸手从怀里取出两张硬纸卡名片，递给了陆安和柴芳芳。 谈妥了这项合作，谢琨就和柴国富他们一边喝着墨西哥咖啡，一边看着火车窗外的风景闲聊，他们都不觉得这种合作有什么问题。 事实上，在共和国本土，这种执委会所属的研究项目组和私人企业或者农场主的合作并不违反法律，也不会有人指责什么“国.有资.产流失”。 相反，执委会非常鼓励大学的研究项目和科研实验室引入民间投资，因为执委会的拨给大学和科研机构的经费毕竟有限，不可能面面俱到。 除了至关重要的军工电气和蒸汽技术研发项目，其余的小项目，只要经过安全局技术安全处的审核和备案，确定没有泄密的风险，执委会根本就不在乎是谁投资的。 反正新技术新产品的面世，总能刺激消费，带动就业和增加税收，又何必把这些项目都死死握在手里，拖慢国家的发展速度，浪费科研人员的时间呢？ 就拿去年成立的新洲铁路有线电报公司来举例，这个项目就是科学院下属的首都电子研究所主导，新洲基金会、东方基金会和传教基金会等几家大型投资基金领投，十多家大企业和个人投资者参与超级项目。 短短半年时间，新洲铁路有线电报公司的电报线路就覆盖了本土现有的六百公里铁路，并且还在向所有三千人以上的定居点延伸，如果没有开放外部投资，单靠执委会拨款，电报公司绝不可能有这么快的建设速度。 因为执委会各部门预算是固定的，新洲银行又不可能无限印刷纸币，破坏货币的信用。 而在金银贵金属本位的纸币时代，破坏货币的信用，就算一时饮鸩止渴，但也彻底断绝了政.府未来向社会和民间融资借贷的可能性…… 第380章 神秘复苏(4k) 三个小时后，火车抵达了安康镇，柴国富要去带学生去城北的农业研究所考察，所以就与谢琨两人在火车站告别。 安康镇火车站原本距离山脚下的教会大学城有一个多小时的马车车程，不过财大气粗的教会出钱修建了单独的铁路支线，让谢琨两人只用20分钟就到到达了目的地。 老实说，谢琨还是第一次来教会大学城，但他的保镖兼随从谢宇就是出身安康镇殷人少年学校的退伍殷人，更是一个虔诚信徒，基本每年的六月六日都会来到这里的圣恩广场参加集会，并向教会的传教基金会或者科学教育基金会捐款。 见谢琨不熟悉这里，谢宇便主动指着水泥马路和河流介绍道：“……先生，这条路是圣主大道，这条河名叫安康河，河对岸就是整个共和国最大的教堂圣恩大教堂，它有三十三米高，当初有超过五千兄弟姐妹参与了它的建造，我那时候正在河西堡服役，所以只是捐了半个月的津贴……” 谢宇介绍这座教堂时，脸上全是自豪和遗憾，谢琨也只好耐心听下去，它知道自己只是对方的雇主，不是对方的主人，轻易得罪自己的保镖，可不是什么稳健的做法。 圣主大道上马车不多，采用木轮减震设计的自行车倒是不少，行人也大多是抱着书本的少年或者年轻男女，他们身上大都穿着与其他本土学校类似，但是更加保守的学生制服（白衬衫和正装），并在胸前袖口和领口绣有盘古教的阴阳鱼徽记，以示他们所就读的教会学校。 单谢琨认识的，就有【真理大学】、【圣殿医学院】和【圣主理工学院】，……他的大女儿谢月薇去年刚上小学一年级，学校老师家访时就带了本土主要大学的资料，上面就有这三家排名前十的教会大学。 走在教会大学城（实际上这里的正式名称是圣恩镇）的街道上，看着脚下的硬化路面和道路两旁的路灯，以及道路两旁造价不菲的古典主义建筑，谢琨在心里感慨……教会真是太踏马有钱了！ 他不禁想起自己曾在着名左.派报纸《星火报》上看过的一篇国内财富统计报告—— 在整个共和国本土，资产财富总量第一的，毫无疑问是全体元老公民持股的【新洲基金会】！ 几乎所有本土的大中型企业，新洲基金会都会投资入股，在至关重要的军工钢铁化工造船铁路等行业，新洲基金会仍然是控股股东！ 财富总量排名第二的是东部新洲开发公司，这是执委会用于管理未开垦土地的国营公司，主要就是用卖地的前补贴执委会其余部门的预算，不以盈利为主要目的。 而财富总量排名第三的，就是教会控制的四五个大型基金会！ 前两者一个拥有国内所有赚钱的产业，一个拥有几乎无穷的土地资源，而教会则拥有数十万的庞大信徒群体！ 人，特别是数量庞大的人，也是重要的资源！ 如今的本土五十多万的国民中，将近九成的人口都是信徒，或者自称信徒，教会在本土一共拥有六百多所大小布道教堂，以及三千多名正式在册的布道士，而教会在海外的势力规模更加庞大，实际上已经超过了本土！ 拥有这么多信众，哪怕教会一再要求信众量力而行，还是有不少殷人和明人信众把每个月收入的十分之一，捐献给教会的几家慈善教育基金。 这笔源源不断的现金流不仅支撑了教会的体系运转，培育了几所高质量大学，而且还在不断地进行商业投资。 铁路、有限电报、航运公司和农业公司都有教会基金会的持股！ 教会拥有自己的教育体系、内部人员体系、财政体系和护教武装，俨然是除了执委会之外的第二大组织！ 那么，长此以往，教会会不会取执委会而代之，成为新的统治者呢？ 谢琨看着教会总部办公楼大门上的两瓣阴阳鱼图案，不禁想到了这个问题。 但是，对他而言，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反正他不是执委会的大佬，而教会却有他想要的东西。 …… 作为神圣盘古教会的首席大主教，崔钰的日常工作总是一如既往地繁忙。 他从东江管委会回来以后，能力出众的林恩就作为“明朝问题专家”重新返回了大明，现在教会的各项决策只有他和关小虎两个人拍板，卖保健品的何文鼎去了墨西哥忽悠印第安人改宗，脑袋不灵活但是肯吃苦的的鲁大爷，则去了金山山脉以东，找殷人部落谈心…… 教团总部的新一代年轻人里，信仰虔诚的倒是很多，但是崔教授还是不放心完全放权给他们……他需要教会为执委会，为共和国服务，而不是相反，但那些从小接受zj教育的年轻人却不一定会这么想。 不过这种事必躬亲的行为，却被一些人解读为权.力欲重，想当教皇，这让崔教授会很是气恼，要不是陆亚洲亲自安抚，他真打算狠狠收拾那些造谣的混蛋！ 就在崔教皇埋首案牍，挥着钢笔在一宗墨州亵渎案下面写着自己意见批示的时候，他的秘书，一名毕业于真理大学的明人青年李遇圣敲开了他的办公室。 “……阁下！新华港的谢琨议员到了，他昨天用电报预约了今天和您的会面。” “……谢琨……哦！知道了！” 崔钰抬起头，想了几秒才想起谢琨是谁，然后挥手吩咐道：“你先带他去二号会客厅，我这就过去！” “是。”李遇圣答应一声，恭敬地把门关上。 在处理意见下签上自己的名字，崔钰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一边看着落地窗外的景色休息眼睛，一边回忆谢琨这个人。 很快，“稳健者联盟”和“日本老婆”这两个关键词浮现在他的脑海。 说实在的，崔教授心里很看不上谢琨这种把“小富即安”当成稳健的傻子。 执委会那么努力创造出一个让所有人发挥潜能的环境，你居然直接躺下吃低保，就知道吃喝日，坐享别人的劳动成果？ 如果不是执委会顾及人心，不能开先例，而且谢琨等人也没有像之前的几个傻.逼犯下明显错误，这种人早就被剥夺福利让他们自谋生路了！ 要不是谢琨当年也参加了第一次远征，而且还利用了小团体的影响力做了议员，看上去比其他米虫强很多，崔钰今天根本就不打算见他。 和没有价值的人说话，简直就是谋杀自己的时间！ “……小谢！哈哈！你怎么会来我这里？你太太呢？没跟你一块来？我还想见见那位东瀛美人呢！” 崔教授推门走进会二号客厅，看到正坐在沙发上和李遇圣说话的谢琨，就笑呵呵地走过去主动和对方握手，还开了个小玩笑。 其实两人没什么交情，只是在几次节日聚会上聊过几次而已，不过老崔喜欢让人感觉如沐春风——只有傻.逼才随便给自己竖敌，哪怕对方是个傻.逼！ “……崔主教！冒昧打扰，您今天工作忙不忙？” 谢琨打算以后在崔教皇手底下混饭吃，所以此时的态度很谦卑，一点没有共和国议员、元老公民的傲气……话说在崔教授面前，恐怕只有执委会里的几个家伙敢肆无忌惮了。 看到谢琨的态度，崔钰不动声色地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等待对方说出来意，要是对方想说什么借钱投资，或者拉教会背书的破烂事，他也只好撕破脸让对方滚蛋了。 “……是这样的。”谢琨见对方不说话，就从随身携带的皮包里取出自己昨天整理出来的计划书，递给对方，酝酿一下，才介绍道： “对于教会的发展，我有一些想法……” 他说着，看向了站在一旁的李遇圣，“……我想单独和您谈谈。” 崔钰看到计划书封面的名字，脸色瞬间变得严肃起来，他想了想，抬头对李遇圣点点头，“……我叫你再进来！” “……好的！”李遇圣虽然好奇那份资料的内容，不过他还知道自己的身份，立刻转身离开，并贴心换上了房门。 “……谢琨同志！你这是什么意思？谁让你过来的？！” 崔钰把那份资料往木质茶几上一丢，身体向后靠在沙发上，目光却死死盯着对方的反应。 谢琨似乎提前预料到了崔钰的态度，他指了指那份资料封皮的名字，认真道：“……崔教授，我只是为此而来，并没有受谁的指示，我如果不愿意，谁又能指使我过来呢？” “哼！那可不一定！”崔钰表情缓和一切，却仍然没有放松警惕，“据我所知，你现在和你的那个小组织过得不算太好……只要好处给够，没有人能坚持住！” 谢琨耸了下肩，无奈自嘲道：“……我之前是犯蠢，和那帮蠢货干了不少蠢事，不过我在来之前已经把它解散了。 我现在只是想进入教会做些事……你好歹先看看里面的内容？ 我发誓你是除了我之外，第二个看到它的人！” 崔旭犹豫了一下，低头看看那个文件袋，但还是对谢琨摇头道：“……你不在新华港高层的圈子里，你不明白教会现在有多敏感，很多人在盯着教会犯错！ 你如果不能证明你不是过来捧杀教会的，我就只能送客了！” 谢琨闻言就是一愣，对方这么谨慎的反应和教会的处境，他还真没有预料到，不过他略微一思索，也就明白了崔钰的担忧。 教会现在确实是势力庞大财力雄厚，连自己都能想到教会继续发展下去，可能会威胁到执委会和共和国的世俗化原则，执委会里的那帮人精会想不到？ 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无论教会如何利用自身的影响力和财富，这份担忧只会越来越大，而不会消失，这个时候，对崔钰来说，当然是一动不如一静。 不过谢琨不是轻易放弃的人，他在那帮废物身上都坚持了几年，现在怎么会因为一点挫折就放弃，他深吸一口气，看着崔钰认真道： “……崔教授，你的信息渠道比我广，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陆zx他……也决定限制教会了吗？” “当然没有！”崔钰缓缓摇头，“你不知道，正是有他的背后支持，教会才能不断发展到今天的规模……如果他要限制教会，我早就辞职不干了！” “那就好！”谢琨长长松了口气，他双手重重握在一起，接着道：“……那就请教授先看看我的计划书吧！ 如果你不想看，我就直接带着他拜访陆zx！ ……反正你最后也会拿给他看的，对吗？” …… 作为一手将新洲共和国带到今天的第一人，陆亚洲身上，无疑具备对这个国家方方面面的强大影响力。 在执委会、议会和最高上诉法院的分权政.治体系确立的今天，陆亚洲如今已经很少干预执委会的具体工作了，他的职责是把握好大方向，不是事必躬亲。 而教会这根支撑着新洲共和国稳定的支柱的任何变动，陆亚洲当然要随时知晓。 三天后的上午，新华港海军基地东部三公里外，鹿山滨海庄园附近海域的一艘白色渔船上，身穿白色休闲羽绒服的陆亚洲挥舞着手上的鱼竿，将鱼饵重新抛进海里，然后左右看了看身旁手持鱼竿心不在焉的两人。 “……我说，小米，崔教授，你们两个连鱼饵都不放？怎么可能钓到鱼呢？” 国家安全局的头头米阳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老大！我手上还有一堆事呢？你非要拉我过来钓鱼…….今天晚上又要加班，我哪还有心情钓鱼啊！” 陆亚洲没有说话，而是看向右手边的崔钰，“那你呢？崔教授……还在想那个小谢提出的鬼点子吗？” 崔钰点点头，眼神中居然还带着欣赏，“这个谢琨确实有点一鸣惊人的意思……他的想法没错！ 如果沿着我们规划的路线继续发展下去，终有一天，这个国家就会变得完全的世俗化，而盘古教本身虽然提倡科学和理性，但是其内部仍然会不可避免地分裂出神秘主义的流派，这是由zj组织的性质所决定的……人性太脆弱了，天然有不理性的一面，总会有人需要神秘主义的安慰剂。 我们必须现在就为那一天做好准备！ 成立扶持一个或者多个神秘主义秘密社团，亲自控制教会神秘主义流派的发展，并将其引导到本土之外作为殖民的思想工具，目前来看，已经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第381章 发明历史 “……小宋他之前也跟我提到过这方面的担忧。” 陆亚洲想了想，点头道：“……只不过他担心的是教会在未来的扩张和社会贫富的差距加剧分化，会毁掉我们一直努力打造的现代社会。” 他一边盯着鱼竿，一边淡淡道：“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末的波斯，不就发生过类似的事吗？ 一个城市和社会上层完成世俗化，但是广大乡村人口却仍处于贫困和愚昧迷信中的国家，只要教士集团将大多数乡村穷人发动起来，掀翻少数人的统.治，整个国家最后就会变成教士集团以神名义统治的神.权国度！ 这样的担心是很有远见的……” 一旁的崔钰听得眉头紧锁，还没等他开口，米阳却摇头道：“……我倒觉得这些事情应该不会发生，根据安全局和教会监察部的报告，现在教会主要成员仍然认同教会科学理性以及人人平等的核心理念，教会还是可控的。” 听到米阳主动为教会说话，崔钰担心陆亚洲误会，连忙道：“但教会确实也有一定的隐患，比如一些殷人基层布道士对于通.灵的执念一直没有消退， 比如东江管委会教区的部分教士擅自吸收儒释道的概念，篡改教义， 比如许多教会学校出身的年轻教士对部分高级布道师有崇拜的情绪。 还有屡禁不止的偶像.崇拜和教众诈称天启……这些问题如果不解决好，肯定是要在将来爆发出来的！” 他认真地看向两人，尤其是陆亚洲，“……目前解决这些问题的办法，有两个选择，一个是不断加强总教团的监察力度，扩大监察部的权.力……代价就是教会可能会在未来发展成罗马教廷那样臃肿庞大的组织！” “……另一个办法呢？”陆亚洲问了一句，随后想了想，笑着自答道：“……我猜是学习欧洲宗教改革后新教的办法，分散教会的权.力，对吧？ 英国人搞了圣公会，规定英国教会以国王为首，北欧有路德宗，瑞士和西欧有加尔文宗，这些新教教派虽然都是基督新教，却互相不认同，是竞争关系。 嗯，我们或许可以仿照英国模式，把教会改造成一个以共和国元.首为尊的新洲盘古教会……你觉得怎么样？” 崔钰迟疑了一下，不知道对方是不是认真的，但他还是表达了自己的观点。 “……教会的适当分裂，确实可以激发竞争活力，不过我认为这种事情在本土还是要尽量杜绝！ 因为信仰不同于其他，贸然改变可能会导致教会整个崩盘！ 我们现在需要稳固的基本盘，大明也要尽可能和我们保持信仰一致，至于其他地区，则不必太过坚持。 只要核心理念和世界观没有动摇，就算加入一些神秘主义色彩或者地域色彩，也不会对我们造成成太大的影响，反而会更有利于盘古教在世界范围的传播。 另外，我认为将共和国元.首作为宗.教领.袖是不恰当的！ 英国国王需要君权神授来维持政.治稳定，罗马教会不给他，他就扶持英国教会授予自己合法性，而我们的元.首却是民.选的。 在政.权合法性分类中，一个合法性是来自君权神授，一个合法性是大多数正义，将其混为一谈，会造成民众认同方面的混乱。 我们当初之所以选择发展教会，主要目的是为了稳固我们的基本盘，增强我们统.治的合法性，我们的所有决定都不能背离这个原则！” 陆亚洲仔细琢磨了下，轻轻摇头，指着崔钰自嘲一笑：“……还是崔教授你考虑得全面，我毕竟不是专业的行家，以你的意见为准！ 我只有一点要求，教会是为执委会、为新洲共和国、为华夏民族而存在和服务的。 一个罗马教廷式的，垄断了人们精神空间的教会，显然不符合国家的长远利益！ 崔教授！ 你们尽管放手去做吧！ 我希望看到一个生机勃勃的为华夏民族服务的教会！” 他说完，又笑着补充了一句：“……另外，既然你们准备搞一点神秘主义去忽悠全世界……要做，就要做的天衣无缝！ 而我们的那段架空古代历史中，可有不少传奇故事和遗迹，这个漏洞还是要尽快填上！” 崔钰和米阳互相看看，不禁会心一笑，历史委员会编撰的历史小说《共和国编年史》里面，确实记载了很多传奇人物和“神迹”。 比如当初先民们逃避蒙古人奴役时在海上得到的鲲鹏遗骸（鲸鱼），比如带领先民走出黑暗时代并发现北冥大陆的英雄陈细佬冻住北冥海峡所用的盘古符，还有第一次提出科学观念和奠定力学基础的刘纯一之墓……这些先民故居和遗迹，也到了变为“历史事实”的时候了。 崔钰略一思索，就想到了合适的人选，“……明白！这件事就让谢琨去办吧！正好也考验考验他的心性！” …… 谢琨这一次的投机无疑是十分成功的，他的计划不仅得到了崔钰崔教皇的支持，还在一周后见到了陆亚洲，并且得到了后者的鼓励。 现在他已经正式加入了教会，并一跃成为了教会总教团的高级布道士（大主教），在圣恩大教堂里披上了象征教会高层的白色斗篷。 当然，有得就有失，因为政.教分离的原则，他也不得不辞去了议员的职位。 不过他并不在乎一个无关轻重，并不站在舞台中央的议员身份，能够加入教会高层，就意味着他可以一定限度地调用教会的资源和影响力，比之前的默默无闻可强太多了。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刚刚成为教会最高层的十几人之一，总教团就宣布重大改.革，教会所属的四家大型基金会的运营权被执委会独立了出来，交给受金融管理局监督的经理团队管理。 教会的经费以后只能从定期从这四家基金会收取，以及从执委会的财政划拨，普通信众也不能直接捐给教会，而是必须经过四大基金会。 不光财政独立性被大大削弱，连教会总部对各个分教区的影响力，也被新的地区教会自治管理条例而削减，此外教会的中小学和大学也被要求减少神学课程，至于护教武装——战斗修士团，更是被压缩到了一千五百人的规模，同时纳入陆军部的直接管理。 谢琨这个刚刚入伙的大主教，也被忙得焦头烂额的崔钰，给一脚踢上了前往北冥的货船，而他的任务，则是把历史委员会胡诌的那些故事变成“真实存在过”的历史。 第382章 人造遗迹(4k) 1628年，共和九年4月6日。 谢琨在新华港登上了“北冥有鱼”号客货船，这是一艘满载排水量六百五十吨的大型机帆船，刚刚在温堡造船厂下水不到三个月，采用了最成熟的船舶设计，在保证航行速度的同时，也采用了适合寒冷水域的专用钢铁破冰舰首。 “北冥有鱼”号是教会和历史研究委员会共同所有，所以船上除了谢琨和十多个教士，还有十一名历史委员会的成员，另外，国家安全局也派出了一个特别行动小组，负责本次行动的消息控制和情报决策。 不过船上的元老公民只有主教谢琨、历史研究委员会的副主任吴淼水、历史研究委员会的研究员和文物局副局长孙月如，以及行动组组长谭清四个人，也只有他们明白这次的“考古”和“遗迹发掘”行动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其余人要么以为这是一次普通的对先民遗迹的考古发掘，要么就接到了上头的暗示，认为这是教会和执委会在为了增强民众认同做的宣传工作，并不清楚事情的真相和全貌……或者说，他们从来也没有想过那些“历史书”上的先民是不存在的！ 在这个时代，相对论和量子力学可不存在，更没有时空穿越的概念，执委会也不会蠢到把这些东西提前公布出来，反倒是教会借用了一部分后世的科学猜想和概念构造了神学世界观，算是埋下了一点点彩蛋和伏笔…… 崔钰不相信存在仅凭一鳞半爪的几句话，就能反推出全新科学理论的怪物，如果真的出现了这种绝世天才，执委会那帮人绝对会不惜一切代价把他弄到手。 总之，这次行动就是四个知道真相的人带领手下去发掘提前准备好的真相……就是这么枯燥乏味且无聊。 “……傅船长，我们还有几天才能到淘金城？”这天上午，谢琨在船上的餐厅吃完早餐，就百无聊赖地带着谢宇来到了甲板，朝东海舰队海军退役的中年船长傅志兴问道。 “……主教阁下！上午好！” 傅志兴和绝大多数东华船长一样，是盘古的信徒，看到一身白色斗篷的谢琨和黑色斗篷的谢宇，立刻恭敬地打了个招呼，然后笑着解释道： “……蒙圣主保佑，我们这一路走得很顺利，如果没有意外，明天就能看到棕熊岛了，然后再有四天就能到淘金城。” “这么说，我们还要在船上待五天？” “……是的。” 谢琨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他已经在船上待了二十天，就快忍不住这种枯燥的日子了！ 他现在很想念家里温柔体贴的纯子，也很想念在新华港舒适的生活……这见鬼的船上连踏马热洗澡都洗不了！ 如果不是顾及自己的主教身份和理智尚存，他早就破口大骂了，崔教皇那个混蛋，这么无情地把自己踹到了尿尿都能冻住的阿拉斯加，而且他最少还要在那个鬼地方待三个月！ 艹！！ 不过，自己选的路，咬着牙也要坚持下去，谢琨只是贪图安逸和享受，并不是智商有问题，他明白这是崔钰在考验他，也是在给他证明自己的机会。 他毕竟是直接由议员转职成的主教，即便他是元老公民，也不能完全服众，只有到最苦的地方去完成任务，用成绩证明自己，他在教会中的地位才能稳固下来。 “……啊！小谢，你在这里啊！” 谢琨正在和傅船长说话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两个人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原来是两个身穿同款棕色呢绒大衣的一名五旬老者和一名相貌平平，戴着黑框眼镜的女士。 “……吴教授，孙博士，你们找我有事？”谢琨和两人打了个招呼，问道。 吴淼水笑呵呵地点头道：“是啊！谭组长让我们在船上的小会议室集合……说是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商量一下，我和小孙刚吃完饭想透口气，就看到你了，咱们这就一块过去吧！” 谢琨听到谭组长三个字，就知道这又是一次四个人之间的秘密会议，当即点头。 “好！我们走吧！” …… 谭清今年三十六岁，登上吉龙岛号之前，是一名刚刚辞职的外卖员，下班以后喜欢看看小说。 所以他很快就接受了穿越的事实，并且根据自己的经验，立刻向前途光明的马为华和王忠祥两人积极靠拢……两人一个是大干部，一个是船上的派.出所.所长，这怎么看以后都是两条粗壮的大腿啊！ 不过他显然忘记了一点，原本环境里的优势，换了一个环境，可能就是最大的劣势！ 因为环境和人心变了，意味着规则也变了，靠原本规则体系维持的地位和权.力，也要随之跌落。 洞察到这个变化的陆亚洲，在发现两人还在延续之前的思维惯性后，毫不犹豫地联合冯德才任长隆李斌等人，将马为华赶出局，并且死死地限制了王忠祥。 谭清这条小鱼，还没有登上龙门，就因为站错队，而被更大的浪潮拍在了沙滩上！ 原本在行政委员会的工作，也因为“人员精简”，被调动到了农业委员会做起了育种技术员……也就是种植玉米大豆和土豆，选出更加适应当地土壤和气候的高产品种。 农业技术员这个工作，谭清做了两年半，职位也从普通技术员，做到了温堡农业研究所的主任。这倒不是因为他工作有多出色，而是穿越众不够用，只要能力够用，都要提升到管理岗才行。 在这段时间，心灰意冷的谭清并没有继续和马为华王忠祥混在一起，反而是娶了一个容貌姣好的十七岁殷人姑娘，生了一双儿女，享受起了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幸福生活。 他觉得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完全斗不过执委会的那帮人精，马为华那样的人最后都要饮恨出局，他一个连势力强弱都分辨不清的小虾米，根本没有玩牌的能力。 不过远程舰队的返航，让谭清内心的火焰重新燃烧了起来，平平淡淡的生活虽有美处，却像白开水，虽然可以解渴，但总归是寡淡无味，而且在这个每天都有奇迹发生的大时代，日复一日的重复相同的生活，看着别人精彩，又让人如何甘心？ 第二次出发，谭清没有选择有机会一步登天但是机会渺茫的议会路线，也没有选择更容易建功立业但危险的陆海军。 至于办工厂和企业，因为当初因为心灰意冷错过了最初的红利期，所以也只是持有一部分公司的股票而已，他没有资本杀进已经充分竞争的企业界。 而继续做执委会的公务.员……他已经是农业委员会的中层，继续熬资历，顶天了做一任农业执委，这种技术性的执委，实际上并没有太大的权.力，甚至远不如不是执委的国家安全局局长！ 所以他深思熟虑后，冷静地从农业研究所辞职，转而加入了改组后的国家安全局，虽然职位降低到了组长，他却很满意。 因为无论如何他也是元老公民，且没有犯罪记录，只要他坚持在安全局深耕，执委会出于信任考虑，他最后也会有成为安全局高层的时候。 哪怕最后不能如愿以偿，他也不会后悔，反正有执委会的低保福利，还有他的投资分红，他自己和家人的生活富足肯定没有问题……人只能活一次，为什么不努力活出精彩呢？ …… 谢琨三人走进会议室的时候，面色黑红，一身黑色填棉正装的谭清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谢琨见状，对身后跟着的谢宇吩咐一声，后者点头离开，关上了舱门。 “……谢主教、吴教授、孙博士，我请三位过来的目的，大家想必应该也能猜到了。” 谭清和三人分别打个招呼，请他们在会议室桌前就坐，然后看着众人，继续介绍道： “……还有大概一周的时间，我们就会抵达北冥的淘金城，那里会有安全局和历史委员会的同志负责接应。 其实这些年，国.安局，还有国安局的前身情保局，一直有在北冥和北荒地区“复现”历史资料中描述的遗迹，淘金城当地甚至还有专门的博物馆收藏了一些文物。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次的“考古发现”，预计将会大规模在本土的报纸媒体上进行宣传，所以这次我们邀请了吴教授和孙博士进行最后的审核……遗迹和历史资料描述可以有一定的出入，但是千万不能出现明显的逻辑漏洞！” 吴淼水看了看身旁的孙月如，点头笑道：“……我们肯定会仔细审核资料。 其实在编年史里，【黑暗时代】之前的描述本来就十分模糊，我们就是考虑要和南宋做切割和隔离，才借鉴了古希腊黑暗时期的设定。 从陈细佬开始有信史到现在，才八十年左右，所有人的家谱也是按照从八十年前开始的，这段时期的先民人口数量不会超过三万，而且还在二十年前遭遇了大瘟.疫和内乱，人口仅剩一千多人…… 所以遗迹也不用造太多，多了就容易出破绽，有两三个差不多的小城镇和七八个城外村庄和渔村就行了……就是还有一个问题不太好圆！” “是吉龙岛号对吧？”谭清问道。 “没错！吉龙岛号太大了！” 吴淼水身旁的孙月如接话道：“……按照编年史设定的人口规模和技术水平，是根本不可能造出这种巨型钢铁轮船的！ 就算以本土现在的钢铁工业和造船技术，想要造出和吉龙岛号外形和功能差不多的大船，乐观估计也需要至少十几二十年！ 除非北冥地区有钢铁厂和船坞的遗迹，才能勉强说得通。” 谭清闻言，对孙月如点点头，然后看向吴淼水，“……吴教授，关于吉龙岛号，我们之前的口径是“先民所造”，那就不能轻易更改。 所以国安局已经得到了执委会的特别授权，我们将在淘金城附近海岸修建一座小型造船厂和小型钢铁厂，而下面需要有一座先民钢铁厂和造船厂的“遗迹”，只要我们重新开挖，把“遗迹”破坏掉，这个问题就不再是问题了。 唯一需要考虑的是，破坏了“遗迹”，最起码也要建设一座文物博物馆来证明遗迹的存在，这方面我们需要历史委员会的专业指导！” 吴淼水转头看向身旁的孙月如，后者当仁不让地点头道：“……水泥块地基和锈迹钢筋木板之类的东西随便做一些就可以，至于其余的工人名牌或者衣服器皿之类的就交给我吧！ 我把文物修复组的大部分人都带过来了，我们能修复文物，就能制造文物，刚做出来可能比较新，但是在药水里泡在土里埋几年，普通人根本就分不清！ 六千年内碳十四年代鉴定的最大误差有三十年，而且对陶瓷玻璃和金属没有意义，所以多做些金属玻璃和陶瓷文物就行了！” 谭清一拍手掌，对孙月如竖起大拇指，“好！既然孙博士你有信心，那这个任务就交给孙博士了，我这边肯定会全力配合！ 至于建造钢铁厂造船厂，还有制作文物所需要的资金……就需要拜托谢主教了！” 谢琨见三人都看向自己，心里不禁苦笑，这三位完全是把自己当成大金主了啊！ 不过他出发前，崔钰确实给了他一笔不小的特别拨款，想来就是要用在这上面了！ 没有多犹豫，谢琨就点头答应道：“……好的！教会可以提供资金，不过我们需要历史委员会帮忙复现一些教堂遗迹和前几任大主教的墓葬。 另外，我们还需要发掘一批【残缺的宋人笔记】，帮助教会完善世界观……” “这个简单！我自己就能做出来！”吴淼水笑了笑，对谢琨道：“……你把资料发给我，我用宋人的口吻编成书册，再让小孙做旧。” 谭清这时插话问道：“……谢主教，具体是什么内容的，能跟我说说吗？” 谢琨耸耸肩，无所谓地道：“……我一会儿回去拿给你看看，都是崔教授交给我的，里面差不多都是日记体文字，他好像还在里面藏着什么线索……” 第383章 淘金城(4k) 北冥州淘金城的位置，就在后世安克雷奇附近，也是北冥州的首府。 淘金城，顾名思义，这是一个因淘金而兴起的城市。 自从留守棕熊岛的周思明在北冥州发现金矿以来，本土的许多淘金公司和淘金者陆续来到这里开采金矿。 虽然本土的三大贵金属储备公司是最后的赢家——他们会按价收购淘金者和公司开采出来了黄金，但绝大部分人都能接受这一点。 黄金毕竟不能吃不能用，淘金者们只有换成东华元，才能从其他人那里购买商品和服务。 因为黄金的魅力，淘金城这座前往金矿追逐黄金的必经之地，才能以令人惊叹的速度，从一片荒原发展成如今一座人口超过万人的大城。 不过，整个北冥州的东华人和当地统计的爱斯基摩人加在一起，也只有三万余人，因此淘金城这个首府如果要算人口规模的话，恐怕还不如温堡和洛州下面的人口大镇。 4月11日这天下午，北冥有鱼号在淘金城的港口靠岸，得知船上有教会高层和历史委员会的专家，当地的市政官胡戬和驻军长官刘小林，很快就亲自赶到了码头前来迎接。 刘小林是当初吉龙岛号上的退伍军人之一，和李斌高文亮魏勇王启年等人一样，算是陆军的主要奠基人。 不过刘小林没有太多管理才能，所以一直在新华港的陆军军官学校当教官，直到一年前淘金城的上一任驻军长官汤荣被调到巴拿马当总督，他才来到这边任职。 而胡戬是海军出身，虽然没有去过大明，但也在本土舰队司令部扎实干了好几年，最后还跟随米阳的本土第二分舰队。参加了对墨西哥和中美洲海域的封锁和实战。 对西班牙的大规模海战结束后，第二分舰队的舰船分批被派往西太平洋。 胡戬也像米阳一样，选择了从海军退役，最后因为办公室经验比较丰富，顺利地被执委会zx陆亚洲任命为北冥州首府淘金城的市政官。 本来按照共和国目前的行政体系，镇长，市政官（市长）和正在拟定的州级行政部门长官，都需要镇议会、市议会和州议会进行投.票.选出来，执委会本身并没有自上而下的直接任命权。 不过北冥州这个地方是个特例，因为人口还没有超过五万，北冥州还没有资格正式成为州级行政单位和成立州议会，所以需要由执委会代管。 这里需要解释一下新洲共和国目前的政治.架构。 宪.法颁布和各级议会陆续成立后，执委会就不再向之前那样拥有绝对权威了，在中枢，有最高上诉法院和共和国议会分别行使司法和立.法权。 在地方，同样有地方法院和地方议会对地方行政长官进行分权。 不过执委会的权力和影响力却可以通过势力覆盖全国和各行业的全国性政.党和企业银行来实现。 经过第一次议会选.举后，现在执委会成员都是由执.政的议会多数.党爱国者同盟组成，因此在爱国者同盟占据多数的城市和地区，执委会的意志可以被很好的贯彻。 而就算是在野的共济会占据多数地位的地区，比如洛州，因为全国性的大企业和金融机构的存在，特别是执委会直接管辖的央行和新洲基金会，以及新洲基金会持股五家大型商业银行的存在，执委会仍然拥有广泛的影响力将政策贯彻下去，就是可能需要更多的考虑地方的利益。 所以《星火报》在《这是谁的国家？》一文中，就明确指出，执委会只是共和国明面上的统治者，新洲基金会和东方基金会（由吕建成和高文亮等开拓亚洲的英雄用自己的贡献奖励出资成立）这样掌握巨额财富的大型基金和温堡船舶和北方军工这样的大企业，以及控制全国金融命脉的五大商业银行，才是共和国背后真正的幕后统治者！ 不得不说，这个评价确实一针见血，因为无论爱国者同盟还是共济会上台，也许一些政策可能确实有差别，但国家背后的真正统治者，永远掌握整个国家经济命脉的九百家族和九百家族中的精英！ …… “……欢迎你们来到黄金之城！” 一身保暖呢绒大衣的胡戬看到下船的四人，热情地走上前与他们打招呼，尤其是曾经来过两次的吴淼水老头，更是凑过去低声询问是不是又过来搞文物造假的，得知谢琨是教会的大金主，马上又拉着谢琨聊了好一会儿。 身穿少将冬季军服的刘小林就不苟言笑许多，只是与四人分别握了握手，便不再多言。 寒暄完毕，众人在胡戬的提议下，乘坐马车前往淘金城最大的饭店黄金大酒店吃饭。 谢琨和谭清两人坐在一辆马车，他看着车窗外许多穿着东华服饰的白种女人，不由得向谭清询问道： “谭组长，这里怎么和新华港的港口区一样，到处都是西班牙女人？”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谭清也和谢琨这个很有潜力的朋友熟悉起来，他摇头笑道：“……在淘金城这种充满着渴望一夜暴富男人的地方，只有两种东西能让他们暂时平静下来，那就是酒精和女人！” 他一指街道两侧的店铺，“你看，路边除了银行典当行和饭馆，是不是还有很多酒吧？ 我之前看过淘金城的档案，这些酒吧有一部分兼营皮.肉生意，我们不可能让信奉盘古的明人和殷人来做这个，而墨西哥那里有很多无依无靠的西班牙寡妇，所以淘金城的西班牙酒吧女郎就越来越多了。 在淘金城，在市政厅备案的酒吧女郎有将近六百人，市政厅的卫生处会定期给她们检查身体，再加上墨西哥那边对白人越来越排斥，不光是这里，本土的西班牙女人也就越来越多…… 不过像洛州和金山港那些地方，从墨西哥跑过来的西班牙女人，通常会选择嫁给有一定收入基础的明人移民，以获得公民身份，不像淘金城这里，淘金客们实在太有钱了……一次性买断的价格，远远不如分批出售！” “……这倒也是！”谢琨点了下头，没有多吃惊，洛州和金山港他不太清楚，但是他知道新华港主要面向水手和海军的港口区，现在就有许多可怜的西班牙女人在操持着皮.肉生意，富人聚集的北城区和东南海湾里的高级俱乐部里，更是有不少白人绝色。 自从两年前远征军占领墨西哥，在当地印第安人群体中推行“殷人本为华夏分支”的观点，墨西哥本地的纯种白人的生活状态就越来越差。 哪怕墨州总督府一再发布命令不得无故袭击白人，但之前西班牙殖民者强加给印第安人的苦难，还是让针对白人的各种报复和仇杀事件层出不穷。 无奈之下，墨州总督刘彦文不得不把墨西哥的白人不断分流出去，一部分女人和部分孩子被转移到了本土，一部分则被送到矿区做矿工，还有一些则被弄到了亚洲，准备用于南洋群岛的开拓。 淘金城的黄金岛大酒店位于港口东侧五百米外，是一栋四层高的混凝土建筑，因为地处寒带，为了保暖考虑，所以墙体特别厚实，而且窗户也相对比较小。 此外，整座酒店还有独立的暖气供应，即便是最寒冷的冬季，也能让入住酒店的客人感受到春天的温暖。 胡戬带着众人进入一楼大厅，顿时就有双排二十名身着短裙罗衫的各色年轻美貌女子，面带笑容地对他们鞠躬，同时口中用标准的东华汉语喊道：“欢迎贵客光临！” 这种显得有些土味且不符合东华精神和教会戒律的风格，在淘金城里可能很受淘金客们的喜欢，但是来自新华港的谢琨四人却不太适应。 哪怕是谢琨这种漠视所谓东华精神的人，经过多年潜移默化的影响，都已经无法直视这种践踏人类尊严的行为，就更别提本来就身为女性的孙月如了。 胡戬看到几人的表情，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只好无奈地出声解释道：“……我跟酒店的陈胖子说过，不要搞这套，谁知道那家伙左耳进右耳出的……喏，他来了！ 那个胖子就是黄金大酒店的经理陈其荣！” “……哈哈！我的市长大人！背后说我什么坏话呢？”一个身穿黑色燕尾服大腹便便的胖子，大步从大堂的另一边走到了众人面前。 “……我能说你什么坏话？只是把你这个混蛋的德行如实描述而已！” 胡戬摆摆手，显然和陈其荣非常熟悉，他给胖子分别介绍四人，“……吴教授和孙博士就不说了，你认识，这位是教会主教团的谢琨主教，他原来是议员，也是第一远征舰队的成员。 谢主教这次来，是准备完成执委会和教会的任务。” 一听谢琨是教会高层，陈胖子笑嘻嘻的表情马上严肃了起来，他一挥手，把身后的莺莺燕燕全部赶走，然后表情严肃地朝谢琨伸手，口中道：“谢主教！很荣幸见到您，请代我向崔教授问好！” 谢琨有点不适应这个突然变脸的家伙，但出于礼貌，还是伸手和对方握了握，“……你好！很高兴见到你，陈经理！谢谢你的招待！” 谁知道陈胖子摇头，低声道：“是我该谢谢教会才对！要不是你们派人忽悠住了这里的土着，我这个酒店根本无法建起来啊！我可是教会最虔诚的信徒，每年我都捐一万给本地教会的苏主教……” ……合着这胖子还是教会的重要捐助人啊！ 谢琨心里腹诽，但面子上也只能点头表达了感谢，谁让他带过来的那些钱里，可能就有这胖子赚的黑心钱呢？ 一旁的胡戬看到胖子还想继续跟谢琨套近乎，不耐烦地指着谭清介绍道：“行了……陈总，这是安全局的谭清谭组长！ 他这次来这边有公务在身，可能需要你的配合……” 见陈其荣呆愣在原地，胡戬忍不住拍了下对方的肩膀，“你愣着干嘛？快过来和谭组长握手啊？” “是啊！陈经理，你在害怕什么呢？难道你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谭清盯着陈胖子，笑眯眯地问道。 “啊……没有没有！怎么可能！！” 胖子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弓着腰伸出双手，脸上堆满了笑容：“……我可是元老公民！怎么可能做对大家不利的事情？那不是傻子吗？” 谭清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不动声色地从胖子湿热的双手里抽住手掌，然后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对方。 发现了对方的眼神，陈胖子眼中寒光一闪而过，不过想起对方的身份，他最后只能无奈地重重叹了一口气，然后抬起头，用一种等待判决的语气试探着道： “……谭组长，不知道……那个，不知道您这次过来，是不是过来配合税务局稽查的？ 您……我可以向您保证！我绝对没有参与私藏黄金的那些事！ 不过酒店原来请的会计不太专业，所以去年的报税账目可能有点问题……” 看着吞吞吐吐的胖子，谭清心里也有些吃惊，他没想到这个胖子还真被自己诈出了一点东西出来……故意偷税漏税在本土，可是仅次于故意谋杀、抢劫、强.奸和制作假币的严重罪行！ 就算胖子是元老公民，故意偷税漏税，也是要上荣誉法庭的！ 而且这胖子还说有人私藏黄金……黄金的生产关系到纸币币值的稳定，这可是关系到国家安全的大事，所以议会早就通过了贵金属储备法案，将黄金的主要储备权赋予了三大贵金属储备公司。 如果有私人和企业要储备黄金，就必须要去央行的贵金属储备局申请，没有储备许可就私藏黄金，如果数量很多的话，就必然会被检方以威胁国家安全的罪名起诉…… 其余几人，听到胖子口不择言的话，全都面面相觑，尤其是胡戬听到胖子自爆，脸色顿时就是一沉。 他其实也知道有人在偷偷收购淘金者的黄金，只是这件事背后涉及到了一些人，他暂时还不想把事情挑破……却没想到陈其荣这家伙居然直接对安全局的人撂了底！ 他死死看着陈胖子的冷汗直流的侧脸，心中不禁怀疑，这家伙……难道真是被吓得犯蠢了吗？！ 第384章 聚乙烯和开拓农庄(4k) “……近日，北冥州私藏金矿案有了最新进展，温堡中级法院表示将在6月初正式审理该案。 据相关知情人士透露，涉案黄金数量可能达到数吨之多，并且有多家矿业公司涉及其中。 目前国家安全局、议会司法委员会和最高上诉法院都已介入调查。” ——《消息报》5月24日。 “……农业委员会消息，截止五月中旬，本土主要农业地区已经陆续完成播种，今年本土的可耕种土地已达60万公顷，预计主要粮食和饲料产量，将在秋季再创新高……” ——《温堡新闻》5月20日。 “……半个月前，共和国海军在利马近海附近击败了从欧洲赶到的西班牙远征舰队，并俘虏三艘西班牙军舰和一批西班牙海军将领。 公海舰队司令官兼墨州总督刘彦文上将表示，墨州总督区的军事力量，将在近期发动对南美海岸的登陆和占领行动，以确立共和国在新大陆的统治地位，解放被奴役的殷人。” ——《军情要闻》5月18日。 “……因为联合化学公司的电报线生产能力不足，备受关注的金山港至洛州的电报线路，未能如期完成铺设，该线路原本预计在四月下旬完成，但目前工程进度只有一半。 联合化学公司的电缆项目负责人魏大中对本报记者表示，上游原料生产商标准石油公司的聚乙烯生产线出现了事故，所以才会导致公司电报线订单未能顺利交付……” ——《经济日报》5月25日。 “……踏马的联合化学的魏大嘴，这是直接把锅全都扣在我们头上了！我看他是不想我给他供货了！” 洛州城北部的石油工业区，标准石油公司的厂区办公楼内，标准石油洛城分公司经理尹勋看完报纸，气得狠狠拍了下办公桌。 不过坐在他办公桌对面的工业委化工局副局长方盛华，面对尹勋的表态，脸上却没有什么波澜，他瞥了一眼办公桌上的报纸，轻轻摇头道： “……老尹！人家魏大嘴说得确实也没什么问题，就是你们的聚乙烯生产出了问题，他们才没法按时给新州电报公司交货。 现在新电公司找联合化学的麻烦，魏大嘴可不就只能甩锅给你们？” “可是……”尹勋站起身，刚想辩解什么，方盛华就抬手示意道：“行了！我知道！化工厂出事故，也不是你们能够提前预料到的！ 我这不是直接从温堡过来，看看你这边都需要什么帮助吗？ 你就给我个准确的时间，如果所有条件都能满足，你们最快什么时候恢复聚乙烯生产？” “……这我哪知道？”尹勋坐在椅子上，揉了揉眉心，叹口气道：“……洛城这里的化工厂是公司最大的聚乙烯工厂，也是本土第一家聚乙烯工厂，这里一停产，单凭温堡的那点实验室规模的产能，猴年马月才能把订单完成！” 方盛华皱眉道：“那这里的设备什么时候能修好？我可以联系新华钢铁公司，让他们优先给你们提供新设备！” “别跟我提新华钢铁公司！”尹勋怒道：“他们造出来的高压聚合釜根本就不达标！刚刚运行了不到半年，就出了泄露事故！ 还害死了我们一个工程师和四个技术工人！ 这可是我们公司最宝贵的技术力量，就这么被粗制滥造的设备给坑死了！ 说实话，我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跟遇难者家属交代……” 尹勋说着，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站起身，然后一锤手掌，“对啊！电报线误工这事根本也怨不得我们！归根到底还是新华钢铁公司的责任！ 他们的设备要是没问题，我们肯定能生产出足够的聚乙烯，产能供应正常，魏大嘴那边也不会停工……老方！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额，这个……” 方盛华挠了挠额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要是按照尹勋的逻辑，这事还真不怪标准石油的化工厂……不过他这次过来不是确定责任的，而是要尽快恢复聚乙烯的生产能力。 聚乙烯产能提升不上来，耽误的不仅是电报线路的施工，还会让刚刚开始出现的聚乙烯下游的塑料化工、电气、薄膜、容器和管道等行业无法获得必要的原料，整个共和国工业生产也会产生不利影响。 “……新华钢铁公司在这次事故中的责任，我们工委一定会搞清楚的，现在最重要的是更换反应釜，恢复生产……” 他看向气呼呼的尹勋，试探道：“……老尹，你你看这样行不行？ 我帮你联系温堡机械制造厂，以他们的技术，应该也可以制造出你们需要的合金高压反应釜，至于魏大中那边，我回去后会打招呼的。 ……你也别太埋怨他，他要是不跟记者解释，这一回肯定就有股东闹着要把他从总经理位置上赶下去！” 尹勋闻言，差点被气乐了。老子不解释，标准石油的董事会难道就不会找老子的麻烦吗？ 不过生气归生气，尹勋却知道自己不能把这话说出口，标准石油现在已经不是垄断性的石油巨头了，太平洋石油公司和东方石油公司这两家背景深厚的石油公司，这些年在石油行业内的份额也在逐步提升上来。 尤其是东方石油公司，不光有油田炼油厂，还投资了摩托车、汽车和卡车等项目，准备在石油行业的终端大展拳脚。 如果不是意识到了被超越和替代的风险，标准石油也不会大手笔地投资石油化工技术，希望能以此掌握核心优势……在这个过程中，工委的态度也很重要，毕竟工委掌握了最重要的专利授权管理和大量的优秀理工科人才，以及相关的政策扶持。 “……好吧！只要反应釜能到位，我想有一个月时间，应该就能恢复生产了。” 尹勋首先表示配合的态度，但也提出了自己的条件，“但我希望新华钢铁和温堡机械不得透露反应釜设备的技术系列，工委也要延长标准石油的聚乙烯和催化剂的专利授权，最少要一年时间！” …… 进入1628年的六月，从最北部的淘金城，到巴拿马城，整个西海岸都步入了夏季。 小麦、大豆、玉米和土豆等粮食作物，也已经在刚刚过去的四月和五月陆续完成播种。 本土六十万公顷耕地中的大约七成。都位于加州谷地平原，这里种植着本土百分之五十的玉米，百分之七十的大豆和百分之八十的的小麦，是新洲共和国不折不扣的大粮仓。 在后世，随着加州引水工程的修建，加州的耕地面积一度达到了4200万公顷，也就是6.3亿亩！ 要知道后世加州的人口才不到4000万，如果单独把加州拿出来，加州的人均耕地可以达到15亩！ 当然，现在的新洲共和国对加州谷地的开发是非常粗糙的，既没有修建大型的水利工程，也没有大规模使用化肥和农药（也没有啊），只是沿着原本的河流，花费多年时间平整了大约40万公顷的土地，再采用人力和重犁（萨克森轮犁）进行耕种。 除了玉米大豆和土豆是现代高产的作物种子，小麦水稻和小米等粮食作物还是来自大明和欧洲的普通品种，单位产量与后世没法比。 不过西海岸的土地毕竟有史以来都没有被耕种过，无数年积累的腐殖质让土地非常肥沃，再加上近二十万和老黄牛一般勤勤恳恳照顾庄稼的明人移民，所以本土的粮食产量在最近几年，已经大大超过了本土的实际需求，处于过剩的状态。 这些多出来的粮食，大部分被快速飞剪船运到了大明，换来数以千计的怀揣着希望的明人移民和亚洲特产。 还有一部分则被酿成了酒类和酱醋等调味品，当然，每年也有不少战略储备粮被拿出来，当成家畜家禽的饲料，丰富本土的肉蛋奶供应。 在农业经营模式上，本土主要有三种经营主体，分别是购买或者承包大片平原的大型农业公司、在相对成熟地区拥有几十亩土地的牧场家庭农场，以及在边疆内陆地区几十个家庭共同结成的集体开拓农庄。 大型农业公司也分为接受执委会任务，专门种植粮食作物的“国营”农业公司，和由私人控制的农业公司，本土大约有四分之一的耕地被大大小小的农业公司控制，其中大都是平原。 而家庭农场的规模通常要比农业公司小很多，耕地和牧场加在一起不会超过一百亩（超过一百亩，每年要额外缴纳一笔大地产税），家庭农场一般不雇佣正式工人，而是每个家庭成员都参与劳动，只是在农忙时才会招募雇工，属于本土最常见的农业经营单元。 至于集体开拓农庄，则比较类似耕战一体的边疆屯田单位，主要分布在金山山脉以和以东的新开拓地区。 面对陌生的环境和没有归化的野生殷人部落，新移民只有拿起武器团结起来，才能生存和发展下去，也正因此，开拓农庄除了有比较高的死亡率，也有着成熟地区所没有的优惠条件。 所有参加开拓农庄的移民，无论男女老幼，只要坚持三年，都可以获得最高三十亩土地，无论是土地，还是土地下面的矿产，都属于移民所有！ 不仅如此，开拓农庄的移民也要比其他移民要早两年获得公民权，还可以合法地持有民用枪支。 不过即便有这样优惠的条件，参加开拓农庄的明人移民还是不算多，现在金山山脉东部的许多开拓农庄里，归化殷人的比例往往都超过了明人。 而之所以出现这种现象，则是因为在许多明人移民的观念里，老老实实地在成熟地区做工或者当农业工人，哪怕收入不算高，但总归没有生命危险。 参加开拓农庄确实能得到土地，要是土地下面有金矿还可能一夜暴富，可是代价却是可能被野生殷人杀死！ 这么看起来，土地就不是太划算了。 其实也不怪很多明人移民有这种想法，他们原本很多人终其一生都可能都没有去过县城，保守和不愿冒险的思维，已经深深刻进这些第一代明人移民的头脑，很难再轻易改变。 不过，对一个优秀的民族来说，哪怕在庸众占据主流的时代，总归是不缺乏愿意冒险一搏的勇敢者。 大多数明人移民选择安逸地用自己的吃苦和勤劳一点一点积累财富，也有不少明人移民不甘心这样平凡辛苦地度过一生，选择报名参加集体开拓农庄，走向可能跃升阶层，也可能埋尸荒野的另一条冒险的路。 …… 金山港以东280公里外，一支由十五架四轮马车组成的移民队伍正在烈日的炙烤下，沿着一条小路，向三十公里外，也就是本土最东部的定居点——甜水镇的方向前进。 和其他参加开拓农庄的队伍一样，这支移民队伍中共有一百人左右，大约由三十个家庭组成。 不过其中大部分是男人，只有二十几个女人，这些女人里，还有一半是殷人和西班牙女人。 在马车两侧，十几个青年骑手一边踢着马腹，一边手持骑枪，警惕地看着道路两侧的山谷。 就在两个月前，一支同样的移民队伍就是在这处山谷遭遇了殷人部落的袭击，虽然凭借枪支的火力击退了对方，但是殷人部落的投枪和弓箭，还是造成了移民队伍二十多人的伤亡！ 这样惨烈的前车之鉴，后来者又如何不提心吊胆呢？ “……队长！后面张尚家的中暑，昏过去了！吴大夫说她必须要停下来休息……不然可能就要生热症了！” 一名带着羊毛毡帽的青年骑着一匹黑马，来到车队最前方，朝骑在枣红马背上中年人大声报告道。 那中年人闻言一勒缰绳，摘下头顶的毡帽在胸前扇了扇，不耐烦挥手地道：“现在不能停下！这个鬼地方两边都是悬崖，要是有埋伏，大伙说不定都要交代！ 你回去告诉张尚！ 他媳妇的命，没有大家一百零四口的命值钱！这话是我说的！ 要是他到了甜水镇，想找我要说法，我都接着！但是现在不能停下！ 去吧！” “是！队长！” 那黑马背上的青年虽然不忍，但还是立刻点头答应，调转马头往后面的大车而去。 他认同队长的说法，这个时候，一个人的命，确实不如一百个人的命重要！ 第385章 血统(4k) 张尚是一个山东汉子，邹县人，个头中等，但身材健硕，今年只有二十四岁。 万历末年，大明北方土地兼并严重，百姓困苦不堪，北直隶和山东兼有天灾，饿殍遍地，但朝廷的赈济却迟迟不见踪影……这一切让民众的忍耐力逼近极限。 天启二年春，白莲教教主徐鸿儒在山东郓城钜野一带发动起义，受到了山东百姓的支持，起义军随后攻下大运河附近的腾县邹县一带，截断了漕运。 不过因为准备不足，而且军队缺乏必要的训练时间，起义军很快被装备精良的明军剿灭，徐鸿儒全家被斩，起义失败。 起义军波及的邹县在被朝廷收复后，人口足足损失了一多半！ 张尚的父母、大哥大嫂和一个妹妹也在战乱中死去，只留下他和二哥和一个小侄子幸免于难。 张二哥因为给起义军做过民夫，被邻居举报，定了一个附逆胁从的罪名……最后兄弟二人不得不把家里的十多亩土地和房屋贱卖，交了银子，才免于刑罚。 兄弟两个地没了，房子也没了，一家人也就只剩下三个，连在外地的亲戚，也因为兄弟俩“附逆”的名头无法投靠了。 无奈之下，张尚兄弟只得想办法去兖州运河上讨生活，去做最苦最累拉纤的临时工……正式工不敢奢望，张尚兄弟只能去给正式工做替工。 也就是他们兄弟实际去干活，但工钱正式工要拿一半，兄弟俩拿剩下的一半。 如此两年时间，张尚的二哥身体终于累垮了，天启四年的春天的时候开始咳血不止，从此一病不起，哪怕张尚花光了所有钱买药请郎中，也无法治好，张二哥最后还是丢下弟弟和儿子，带着不甘离开了这个世界。 正所谓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挑苦命人。 半年后，二哥给张尚留下的六岁小侄子也因为吃坏了肚子，腹泻不止，不到两天就奄奄一息，眼看就要夭折。 张尚被逼得没办法，听一块拉纤的工友说过，兖州城外盘古观里的东华道士做法施药很灵验，尤其善于医治腹泻，当下心一横，便背着小侄子匆匆来到了兖州城里的东华盘古观。 作为在运河上讨生活的纤夫，张尚的消息还算灵通，自然知道东华是三百多年前的前宋海外遗民所立之国，而且陆师水师都很厉害，这几年在辽东把鞑.子打得屁滚尿流。 不仅如此，东华人还仗着船坚炮利，跟朝廷达成了什么协议，在天津卫和登州卫占了块地盘做生意，招募肯跟他们走的穷苦人，去什么金山遍地的新州大陆。 老实说，张尚和二哥当初还真动过念头去登州卫或者天津卫，看看东华人是不是像传说中那样，要把大家拉去新大陆过好日子……毕竟纤夫的日子太苦了，大明朝的日子也太黑太苦了，继续这样下去，兄弟两个和小侄子迟早都会烂在运河的泥地里！ 但就在两人犹豫间，一系列关于东华人的恐怖传言，就在运河两岸流传开来。 什么东华人会把苦力们哄骗上船，再运到南洋为奴啦！ 什么东华人的王爷大官要用人血人心炼制不老药啦！ 什么东华人招募苦力是为了祭祀邪神击退蛮兵啦！ 这些传言主要是东华人招募苦力的阴谋，还有很多是关于东华的盘古道的。 自从北直隶山东境内挂着阴阳鱼、免费行医施药的盘古道观越来越多，关于东华道士的做法种小人之类的传言就越来越盛。 有人说东华的道士医术确实高明，真的治好了人，而且几乎没收钱。 还有人说东华道士是使用虎狼药强行催发生机，看起来是治好了，实际上是让人大大折寿！ 更有人说东华道士教人不敬圣人，不尊祖先，只要请他们做法，心里就要被种小人，往后生死都操控在人家手上了！ 张尚兄弟俩对这些传言将信将疑，不过却也打消了去登州和天津看看的想法，毕竟这些传言有鼻子有眼的，未必不是空穴来风，万一真的被卖到海外，那可就哭都来不及了！ 不过为了小侄子的命，现在张尚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左右张家就剩这两口人了，就算被东华道士种小人又如何？ 这个狗.日的世道，说不定早点死，还能少受一些苦！ …… 兖州府的盘古观就建在运河旁贫民窟附近，是一栋十多米高、最顶部墙面上刻有阴阳鱼图案的混凝土楼房，在一众大明青砖木质建筑中显得格格不入。 兖州当地的士绅一度想要以逾制的罪名，要求官府拆除这座道观，不过十多家士绅的联名上书刚刚送到兖州知府手上，就被拦了下来。 因为那位知府大人也是一位光荣的阉党中人，十分清楚东华人的实力和他们与魏忠贤的关系，也知道这盘古道观就是朝廷与东华人协议的一条，当然不愿意拿自己的仕途和脑袋开玩笑，甚至看出这帮不甘心的家伙想要煽动百姓冲击道观，还特别下令警告当地士绅不许胡来。 不过即便有官府的保护，当地士绅也在想尽办法散布谣言和捣乱，让百姓不敢靠近道观。 张尚背着侄子来到道观围墙大门时，附近就没有几个人经过，只有七八个身穿黑斗篷汉子提着短刀和棍棒在门口巡逻，领头的大汉见到张尚，马上上前询问来由，听说是来治病的，就打开了大门，还亲自带他走进了道观一楼的医院前厅。 济州岛教会医学院毕业的梁世才身穿印有阴阳鱼图案的白大褂，戴着棉布口罩，他看着躺在衣着破烂床上双眼紧闭、隐隐散发着臭味的小孩，立刻上前伸手扒开小孩的眼皮，然后又掀开孩子的衣裤，抬头看着病床前的青年，皱眉问道： “……这是细菌感染引起的严重腹泻！几天时间了？怎么现在才送来？” 张尚不明白细菌感染是啥意思，不过他看得出来这一身“孝服”的东华道士好像是好人，于是立刻结巴地解释道： “道……道长！这是俺侄儿，他前天自己捉了几条泥鳅，晚上没有煮熟就吃了……” 梁世才一惊，立刻道：“都这么长时间了！必须马上用蒜素啊！” 他快步走到隔壁房间，拿起萃取玻璃管下面接取澄黄色液体的小瓶，轻轻在手上摇了摇，然后马上返回病床，掰开张尚小侄子的嘴，扶住他的脖颈，就往嘴里面倒。 张尚见到这一幕，犹豫一下，捏紧拳头，但还是没有制止对方，他虽然不知道对方用了什么药，但这种着急救人的表情不会骗人……他和小侄子又有什么让人家骗的？ 见到小孩皱眉把瓶子里药都喝了，梁世才松了口气，放开手对方让他躺下，然后对张尚晃了晃手上的玻璃瓶，笑道：“……你侄子挺走运的，我看今天没有病人过来，本来不打算浪费材料做蒜素的……” 见张尚紧张地看着自己和侄子，梁世才安慰道：“放心吧！我刚才给他用的是专门治疗腹泻的特效药，这一小瓶是正常三个人的量，只需要再给他补充水分和一些营养就行了！” 说完，他也不理会困惑的张尚，而是喊来了一名同样身穿白褂的年轻人，吩咐道：“去让厨房做一点肉粥过来，哦，加盐糖水也行…… 咦？小哥！……你这是干什么？！” 梁世才转过头，就瞪大眼睛看到对方咬着牙扑通跪在地上，抓开了自己胸前的破烂衣衫，拍着胸口道： “……道长！只要我侄子活了，随你在我心里种小人！” …… …… “……张尚，张尚！你想啥呢？快用湿毛巾给你媳妇降温，她体温控制不住，再厉害的医生也救不活了！” 移民队伍后面的一辆马车上，兼职医生吴海看着车厢里拿着毛巾呆愣的张尚，立刻催促道。 “哦……对不住！对不住，吴大夫，我刚才走神了！”张尚连忙答应一声，开始用手上湿毛巾擦拭自己老婆玛利亚的胳膊和面颊。 看得对面的吴海直摇头，这傻小子骗了个西班牙女人当老婆，也不知道亲热的时候收不受得住这胡女的体味，不过话说回来，这欧洲种的女人的身段，确实得天独厚啊！ 就在两人忙活的时候，骑着黑马的青年回来把队长的决定告诉了张尚，后者虽然觉得队长有些不讲人情，却也明白这么做是最理智的。 “……别怪队长，他也没办法，这个峡谷上回死了不少人，他不敢冒险！”黑马青年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安慰了张尚一句。 张尚沉默地点点头，苦笑道：“……我懂，咱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我只希望圣主保佑，让玛利亚醒过来……我们才结婚两个月啊！” “愿圣主赐福你们！”青年看了眼还在昏迷的玛利亚，拍拍对方的肩膀，翻身上马离开。 也不知道是青年的祝福起了作用，还是玛利亚命不该绝，在移民车队走出峡谷，暂时停下歇息后不久，车厢里的玛利亚终于悠悠转醒。 她睁开眼看到一脸担忧看着自己的丈夫，带着淡淡雀斑的脸上无力地挤出了一丝笑容，“……亲爱的，我……我想和水！” “……哦！给！我喂你！”张尚见到老婆醒过来，面露喜色，连忙打开水壶送到了她的嘴边。 车队里其余的女人听说玛利亚醒了过来，纷纷来到张尚的马车后面，七嘴八舌的询问情况。 这些女人中有一半人和玛利亚一样，是西班牙人，或者说，是西班牙人和印第安人的混血。 她们大部分都结过婚，不过在两年前的战争中，她们的丈夫或者失踪，或者死在了战场，加上土地又被没收，在墨西哥无依无靠的她们只能接受东华的家政公司、纺织厂和农业公司等企业的雇佣，用劳动养活自己。 又因为东华入籍的五年限制，也有部分女性选择接受移民部组织的相亲撮合，与明人移民结婚，报名参加开拓农庄，希望重新过上安稳富足的生活。 玛利亚正是其中之一，她原本是阿卡普尔科一位种植园主管家的女儿，战争开始前刚刚嫁给种植园护卫队的一名护卫，远征军登陆后，消灭了当地大部分种植园武装，玛利亚所在的种植园也未能幸免。 短短一周时间，玛利亚失去了自己的丈夫和父亲，失去了原本熟悉生活的一切，她是不幸的，因为她从原本平稳的生活轨道上掉进了深渊。 但她也是幸运的，因为新的墨西哥征服者并不是野蛮人，和许多女人和幸存者一样，她除了一些惊吓之外，并没有进一步的侵害。 而她随后在洛城和金山港的所见所闻，东华人的城市、服饰、船只、码头和建筑，东华人的秩序和书籍、无一不透露出比欧洲更加先进和文明的底蕴，和东华人的生活相比，半岛那些贵族根本就是一群只知道挥霍金银和奴役平民的暴发户。 而且随着东华人组织的一次又一次讲座和宣讲会，玛利亚也和其他人一起了解到这场战争的“真相”——并不是东华人主动挑起了战争，而且西班牙人对印第安人的暴行让东华无法接受。 玛利亚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身上的印第安人血统并不是低贱的，反而是高贵的！ 与印第安人，或者说殷人血缘相近的东华人如此优秀和强大，那么，身具殷人血脉的自己，当然也是优秀的，反倒是只懂得暴力和奴役的西班牙人血统，似乎才是低劣的…… 洗.脑，只有用被洗.脑者最熟悉最认同的观念切入，才拥有最高的效率。 在西班牙统治下的墨西哥殖民地，就是以血统为社会等级进行统治的，西班牙人、西班牙人与印第安人混血的梅斯蒂索人、印第安人，就是从上至下的三个大概的等级，这是墨西哥殖民地社会所有人默认的概念。 在这种情况下，对这些人讲什么人人平等，所有血统肤色和种.族不分高低贵贱这种话，同化和洗.脑肯定是事倍功半的，甚至可能起反效果。 只有将原本的【西班牙人-混血-印第安人】的血统等级规则，替换成【华夏血统-殷人-白人】的血统等级规则，利用原本拥有的观念，才能最高效率地完成新身份认同。 第386章 甜水镇(4k) 甜水镇（后世斯帕克斯）是新洲共和国今年刚刚设立的镇级行政区，也是本土第59个镇，归本土第八个行政市安东市（萨克拉门托）管辖。 和所有东部新开拓的定居点一样，甜水镇人口不多，只有一千多人，而且多为青壮年男性，主要依靠猎取毛皮为生。 从今年开始，随着移民增加，甜水镇也开始加快开垦甜水河两岸的农田，修建引水渠，种植朝鲜水稻等农作物，以摆脱对外部的粮食依赖。 甜水镇正式设镇，除了人口刚刚达标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矿业部地质勘探队去年九月从金山山脉东部返回，他们在甜水镇以东两百公里外左右，发现了新的金矿。 执委会对黄金的重视从未改变，甜水镇作为前往金矿的必经之路，自然也受到了政策和移民方面的倾斜。 张尚所在的移民车队刚刚抵达甜水镇外，远远就看到路边用木杆高高挂着七八具散发着恶臭、吸引苍蝇的尸体。 走近一看，这些尸体有殷人，也有明人，尸体的胸前还挂着写有“杀人犯”、“逃兵”、“抢劫犯”、“入侵者”之类字样的木牌。 天上有几只秃鹫在盘旋，可能是顾及车队，迟迟不敢下来啃食尸体。 对于这一幕，移民队伍里的众人虽然感到有些恶心，但却没有什么激烈的反应，最多是低头在胸前划了一个太极，祝愿死者的灵魂回归圣主的国。 毕竟东华，从一开始就不是什么仁慈之国！ 当初劳动力不足的时候，触犯法律的人都会被判处长短不一的劳动.改造，送到最危险死亡率最高的矿场和伐木队，经受身体和心灵的双重折磨……很少有人能活到被释放的那天。 最近两年随着移民的效率不断提高，本土劳动力已经没有那么紧缺了，最高上诉法院和司法部因此对性质恶劣的罪犯恢复了死刑，以保证法律的威慑性。 特别是在甜水镇这样执法力量不是很充足，但是人人持枪的边境地区，更加要实行严刑峻法，以确保基本的和平秩序。 而为了保证地广人稀的边境的司法公正，最高上诉法院和司法部还特别设立了巡回法庭，定期审理当地积压的案件。 甜水镇镇口路边吊着的罪犯，应该就是巡回法庭几天前判处死刑的家伙。 “……你们都看到了！别看甜水镇地方远，但也绝不是什么法外之地！所以给我收起你的小心思和侥幸！ 不要触碰法律……否则哪天被吊死也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移民队长樊五骑在红马背上，用马鞭指着那些被吊成一排的尸体，对众人大声告诫。 这支移民队伍中一多半是山东北直的移民，且大都是盘古教徒，当即就有好几个人应道： “……樊队长！您放心吧！咱们都是本分人，不会搞那些歪门邪道的！” “就是！官家给了咱们那么多地，还送了马车工具，可不敢做歹事！” “老天爷开恩给了我洪三多一条生路，我绝不会做傻事！” 樊五闻言，满意地点点头，他不知道这些人现在说的话是不是真心的，但这跟他已经没什么关系了，把移民安全送到目的地，他的任务就已经完成。 “……好！记住你们说过的话！现在都下马车，咱们走进镇里，在你们以后的邻居面前亮亮相！” 正在打量着这座河畔小镇街道的建筑张尚闻言，回到车后搀扶着老婆下了马车，然后默默在胸前比划了一个太极，心里默念了一句“盘古圣主庇佑信众张尚全家平安”，接着一手拉着驽马的缰绳，一边拉着老婆，跟着众人继续向东面的镇中心街道而去。 这时甜水镇外围的民兵葛居民发现来了一支百人规模的移民队伍，纷纷前来迎接，还有十几个小孩拿着各种土玩具来回奔跑，掀起一阵灰尘。 樊五向一名民兵队长表明身份后，一马当先地骑马到了镇中心十字街口的镇公局——一座木质房屋门口，扯着嗓门冲里面喊道：“……老侯！老侯！侯镇长！人呢？！快出来接人！” 没过一会儿，就见一名穿着白衬衫短袖身材健硕，但是少了一条左胳膊的中年人从木屋里跑了出来，一见是樊五，立刻笑骂道： “……狗.日的！我说是谁这么大嗓门，原来是樊五狗来了！快进来喝口水，这鬼天气，实在太热了！” “……喝水不急！我这一路上不知道灌肚子里多少水了。”樊五摇摇头，拍了拍身后马背上的几个水壶，然后一指身后的一队马车。 “……这一批移民我算是给你们送到了，一共九十六口人，你赶紧给他们登记，再给我写个回执，我和几个弟兄也好回安东城也好拿赏钱！” 独臂镇长老侯朝远处移民马车对那边看了看，点头笑道：“你小子和当年一样，脑子里全是银子……行！我去叫上会计和文书，给他们登记……” 说到这里，他好像想起一件事，犹豫了一下，走近两步，低声朝樊五问道：“你们路上……有没有发现肖尼部落的踪迹？” “……没有。”樊五摇头，又道：“不过我经过二里峡的时候感觉附近可能有人，对方没有动手，可能是看到我们手上有十几把家伙，没有把握吧！” “……我知道了。”侯镇长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然后突然邀请道：“……老五，你这回带了八个兄弟对吧？想不想多挣一份赏金？” 樊五看着对方，立刻猜到了对方的想法，沉思几秒，他还是摇头道：“老侯，不是我不想帮忙，附近的那个肖尼部落可能有两百个战士！ 你的甜水镇账面上是有两百多民兵，但实际能战的也就周行云手下的十几个巡警，加上我这边的九个人，总共才二三十人，又只有十多杆线膛枪，对付两百个殷人战士，就算干掉他们，但不损失几个人也是不可能的！” 侯镇长闻言却微笑道：“谁说甜水镇只有十几杆线膛枪了？” 樊五一愣，马上问道：“……你从哪弄的线膛枪？ 那玩意儿陆军管得很严，我要不是有一个赏金猎人的身份，还交了一笔押金，现在也弄不到！ ……是安东市政厅那边给周行云增加新的警.员名额了？” 除了镇治安所的警力名额增加，樊五实在想不到对方能弄到更多的线膛步枪……这种远射程军用杀器执委会和陆军控制的非常严格，轻易不会流出。 “你猜错了。”侯镇长微微摇头，指了指镇公局的后院，笑道：“是巡回法庭的王法官和法警三天前从北面河畔堡过来处理案子，他们有二十二个人，十六杆军用燧发枪，还有三十多个手榴弹，王法官已经答应帮我们解决掉附近的肖尼部落，但是我们缺少一支精锐的骑兵……” “……原来如此！”樊五一拍额头，他刚才在镇外看到那排罪犯尸体，还以为巡回法庭已经离开了，没想到居然被老侯给说动，要去对付附近的那个殷人部落。 要是加上这十六支燧发枪和三十个手榴弹，这一仗，确实有把握多了！ 军用线膛燧发枪的最大射程超过五百米，十几支燧发枪不一定能够击退两百个殷人战士的冲锋，但是数量翻一倍就差不多了。 五百米的距离，三十杆线膛枪最少可以发射三次，这样的火力，只要准头不是太差，就足够击溃所有殷人部落的战斗意志。 “……好！如果巡回法庭的法警能帮忙，那我也愿意出一份力！” …… 甜水镇为了迎接新的移民，已经提前准备好了二十多栋简易两室木屋供新移民居住，张尚两口子和另外一家分得了其中一间。 新的居住点各种条件都不如成熟的居住地，不过食盐、粮食、铁锅等基本生活物资还是不缺的，张尚很容易就在镇中心的供销社商店买到了自己需要的斧头钉子和钢锯，顺便还给玛利亚带了一套骨瓷餐具和桌布…… 他不能理解为什么玛利亚坚持饭桌必须铺桌布，但是他不想让老婆埋怨，还是花了两元五角钱买了一张绣有向日葵图案的花桌布……桌布可不在移民管理局发放的物资清单里。 东华移民管理局对张尚这种来自明朝的新移民有优惠政策，不仅免去了船票费用，还会免费给新移民进行为期三个月的技能培训，以便让新移民熟悉东华社会的生活习惯和常识。 如果愿意参加开拓农庄，还会额外给予一些实物和资金支持，比如张尚现在使用的马车和他们的被褥服装，以及一些日常用品，就是安东市的移民管理局免费发放的。 此外，对于新移民中的单身汉，移民管理局甚至还给他们安排相亲，目的就是为了促进本土的人口增长和消费，以及降低社会中的不稳定因素。 张尚买完东西，很快回到了自己的家，正在木屋东卧室里拿着抹布做清洁的玛利亚，看到张尚带回的向日葵桌布，立刻欣喜地抱着丈夫的脖子，狠狠亲了他一口。 对于玛利亚的热情，张尚虽然有些不适应，不过却比刚刚结婚那会儿好多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不是像梁大夫说的那样，爱上了玛利亚，但经过之前的变故，他发现自己已经无法承受失去玛利亚的痛苦。 他这一生失去了很多亲人和朋友，但心仍然没有麻木。 “……张尚！张尚在吗？” 就在张尚一边用斧头熟练地劈柴，一边想着从前往事的时候，护送他们来到甜水镇的樊五带着两个人走进的院子。 见到张尚在劈柴，樊五不禁暗中点头，他走近几步，询问道：“……张尚，我记得你之前在大明做过辅助师的士兵对吗？” “……是，是的！” 大明……和这个词背后所代表的记忆，一下子涌入了张尚的脑海，他下意识地站起身，挺直了腰。 樊五点头，按住张尚的肩膀，盯着他的双眼，再次问道：“好！那你杀过人吗？” 杀人？ 我杀过吗？ 一抹血红色的色彩突然在记忆中浮现，他分明看到了那个死死抓住长矛的明军士兵狰狞的脸……而那根长矛的另一端，在自己手上。 想必那时候，自己的表情也是很可怕的。 张尚点点头。 “很好！”樊五满意地笑了笑，他就知道自己的感觉没错，手上没有血和沾染过血的人，身上的味道是不同的。 “……甜水镇的镇长和警长明天要召集民兵端掉附近一个不服教化的殷人部落，我和移民护卫队都要出动，还有巡回法庭的十六和法警也会参加。 我们需要有经验的人帮忙……你应该会使用火枪和左轮吧？” 张尚没有回答，而是转身从木屋里取出一支枪柄刻有太极标志的镀银左轮手枪，在樊五的注视下，熟练地拆开弹巢看了看。 “……这是……蟒蛇一代！还是教会特制版！你从哪里弄到的？能给我看看吗？”樊五身后一个年轻人看到这支银色左轮，顿时两眼放光，急迫地问道。 张尚一晃手枪，收起弹仓，枪口朝着自己递过去，解释道：“……一个朋友送的，他确实是教士，但主要工作是治病救人，平时用不到，就送给我了……我也没有真正用过它。” 那年轻人接过银色左轮，用手指缓缓抚摸枪管和枪身，还抬起胳膊对另外一个方向进行瞄准，把玩了一会儿，然后才依依不舍还回去，啧啧道：“……那位教士和你的关系一定很好！这可是教会特制版蟒蛇一代！ 当初北方军工就生产了不到三百支，后来因为威力太大，价格又贵，不符合教会要求，才换成现在的云雀……那玩意儿狗都不一定能打死！ 根本就不算枪！” 这青年看来是一个枪械痴迷者，说得头头是道，张尚对枪倒是没有特别的感觉，只是出于对朋友的尊重，才仔细地进行保养……毕竟这是对方留给自己的唯一遗物了。 他收起枪，抬头看向表情有些好奇的樊五，“樊队长，我们明天什么时候出发？” 第387章 肖尼部落事件(4k) 无论是新大陆，或者美洲大陆，还是新洲大陆，不管这块大洲叫什么名字，在她1492年被哥伦布发现后，生活在这里的原住民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文明之间悬殊的技术差距，让印第安人不可能赢得战争的胜利。 甚至不需要战争，欧洲人带来的病菌，就已经摧毁了美洲原住民成型不久的社会。 印加帝国、阿兹特克帝国和玛雅文明被西班牙人轻易征服，毫无疑问证明了一个事实—— 一个孤立、封闭和缺乏必要资源的文明，根本无法抗衡与其他文明不断交流持续进步的“旧大陆”主流文明。 就像南美和中美洲最先进的三个主要印第安文明面对西班牙殖民者毫无还手之力那样，北美处于原始部落状态的印第安人，在面对新洲共和国的扩张时，也丝毫没有阻止的办法。 这些北美原住民（其实美洲的印第安人也是一万年以前来自亚洲的智人）缺乏将所有人团结和组织起来的国家体系，也没有足够的人口，甚至没有金属冶炼技术。 他们唯一能给执委会造成的麻烦，就是用与野兽搏杀出来的悍勇，去对抗定居点民兵的火枪…… 结果当然是毫无疑问的，如果勇敢剽悍能打得过火枪的话，这个世界现在应该还在说蒙古话……额，当然这也不绝对，比如被人蛇吞象的大明，就是一个在野蛮退潮前夜翻车的倒霉孩子。 甜水镇以南二十公里的肖尼部落，还不知道他们之前对东华移民的袭击行为，已经招来了报复。 但肖尼族的族长牛角是一个聪明的人，他从决定开始袭击东华人的移民车队时，就已经知道对方不会善罢甘休，但为了他的族人不被海人（东华人）的邪神蛊惑，为了大盆地联盟能够继续保持自己的传统，他还是那么做了。 自从四年前东华人穿过峡谷小道来到了肖尼盆地，牛角族长就和东华人打过交道，一开始东华商人售卖的精制食盐、铁锅匕首和刀剑让他非常欣喜，认为这是神灵的庇佑。 可是随后东华人的教士和军队也来了，他们传播邪恶的信仰，“强迫”盆地联盟的族人种植植物，还要把孩子从父母那里夺走，最重要的是，东华人还要砸烂盆地联盟的部落体系，剥夺属于神明祭司的权威……这一切都让牛角无法容忍！ 所以他选择偷偷带着族人向东迁徙，躲避东华人的恶毒蛊惑，然而当他脱离东华人的范围不久，整个盆地联盟就爆发了恐怖的瘟.疫！ 盆地联盟所有的祭司和巫医都没有治疗的办法，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东华人的神灵施加的诅咒，牛角甚至还尝试过用俘虏的生命，祈求自然之神的庇佑和宽恕，却没有任何效果。 瘟疫最后整整持续了一年，盆地联盟元气大伤，足足损失了一半多的人口，牛角也失去了两个儿子和六个孙子孙女……这让他的内心对东华人极度仇恨。 最近两年，随着东华人不断向东部盆地扩张，盆地联盟原来的猎场越来越小，而且有不少族人受不了引诱，选择信奉了东华人的邪神。 这一切让牛角忍无可忍，他不断在盆地联盟内的各个部落奔走，终于说服了其他三个主要的部落分别派出五十个战士，参加袭击东华人移民车队的行动……他知道这么做后果可能很严重，但那又怎样，东华人必须要为他们的行为付出代价！ “……族长！我们一定要离开肖尼盆地吗？这里可是最富饶的猎场！” 一名披着头发的年轻肖尼部落战士走进了牛角的帐篷，很是不解地问道。 牛角抬头看着这个脸上被叉角羚留下一道可怕疤痕的年轻人，摇头道： “……波卡特！我们已经在这里待了很长时间，也是时候去大盐湖那边看看了，你知道，只有让怀孕的母兽生下足够的小兽，我们才有持续不断的猎物！ 另外……我们刚刚袭击了海人的部落……那帮邪神的追随者，他们不会绝不会放弃对土地的贪婪，所以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海人……”波卡特听牛角提到海人，不禁在内心升起了强烈恐惧和愤怒混合的情绪。 两个月前的那次袭击，他也带着肖尼部落的几十个战士参加了，足足有十一个没有活着回来……那种可以发出雷霆声音的武器，他绝对不想再次面对了！ “……我这就让男人们去准备，族长！”波卡特不想自己的脑袋被雷霆打烂，于是立刻转身走出帐篷，不过还没等他招呼部落里的男人们收拾东西准备迁徙，不远处山丘上，一名负责警戒的战士突然朝营地这边猛地吹响了木哨！ “……敌人！有敌人！！男人快点拿上武器！女人带着孩子躲到后面！”波卡特脸色大变地呼喊道。 …… 一周后。 安东城，河畔大街15号，殷人事务委员会大楼的一间办公室内。 安东市殷人事务委员会主任郑锦华坐在办公桌后，一边翻阅着手上的报告，一边打了个哈欠，他草草看过一遍报告，然后抬头看向办公桌后的白衬衫青年，询问道： “……剿灭这个肖尼部落的时候，还有其他目击者吗？” “……没有！” 那白衬衫青年肯定地摇摇头：“参加行动的除了甜水镇的民兵和巡警，还有巡回法庭的十六个法警，以及一支由注册赏金猎人领导的移民护卫队，就没有其他人了。 所有人在事后都给就封口费，我们还额外出了一笔钱！” 郑锦华闻言不置可否，放下手上的报告又追问道：“……那个殷人部落死了多少人，还有多少活口？” 青年立刻答道：“死了大概两百人，还有241人，这是包括轻伤者的数字。” “……这么多？” 郑锦华皱起眉毛，用手指敲了敲桌面，然后站起身来到身后的窗前看了一会儿窗外的景色，然后才叹了口气，回头道： “……小史，这么多人都知道的事，压是压不住的！ 谁知道甜水镇有没有什么卧底记者？那帮家伙为了报纸销量什么都敢写……远征军上回在墨西哥做的那些事，就是被记者捅出来的！ 咱们还是直接上报，交给执委会和安全局头疼吧！” 小史点点头，又迟疑道：“可是主任，这样做是不是对您……不太好！安东市的殷人事务毕竟是您的管辖范围，如果直接报上去的话……” “……显得老子很无能，是吧？” 郑锦华呵呵一笑，抬手制止了想要解释的小史，然后用大拇指指着自己，轻松道：“你只管去上报，大不了老子这个主任不干了！ 踏马的，老子才不想因为这破事惹得一身骚！ 其实我倒是希望这事真的爆出来，然后看看是谁在那里作妖！ 现在是十七世纪，又踏马不是……” 郑锦华说到这里突然止住了嘴，挥挥手对小史吩咐道：“快去吧！把这件事原原本本的、不要添油加醋的写份报告，然后给我看看！” “是！主任！”小史见上司满脸无所谓的表情，也放松了下来，同时心里暗骂自己不够稳重……郑主任可是元老公民，当然不会在乎一个区区事务委员会地区主任的职位。 看着小史离开的背影，郑锦华却是没有刚才那么轻松。 作为一名有资格订阅《参考消息》的元老公民，他很清楚，现在的执委会就是两件大事，第一是远征欧洲，第二是从明朝移民，充实本土人口，后者的重要性是长期的，一贯的，所有影响移民效率的障碍，都要被排除，所有有利于移民的工作，都会得到支持和鼓励。 而当初执委会设立新人事务委员会，本就是为了管理境内没有归化的殷人，加速同化进程，至于那些已经信奉盘古的归化殷人，则有民政部门和教会进行管理，殷人事务委员会也插不上手。 随着本土地盘的不断东拓，殷人事务委员会也把工作重心转移到了东部和内陆。 只是东部的游猎部落要比沿海部落更加彪悍，也更加难以接受东华的生活方式，再加上越发强势的执委会也不肯再给归化的殷人部落太多好处，所以内陆地区的移民定居点时常与殷人部落发生冲突，但像这次直接端掉一个几百人的大部落，还是今年头一回。 “……看来又能看到一场报纸骂战了。” 想起那些“圣母报纸”一贯的尿性，郑锦华心里不禁有些期待。 他自认为是还算清醒的混日子一族，所以对本土的那些“圣母们”可一点好感都没有。 在他看来，那些家伙完全陶醉在自己那套道德叙事中不可自拔，却根本没有人亲自去内陆的移民开拓点实际生活，与野蛮的殷人经进行接触，甚至他们自己早就脱离了劳动。 他们口口声声说要平等，要爱人，实际上却连穿衣服恐怕都要人服侍，而且身为共和国的既得利益者一员，享受着共和国的战争和掠夺福利，却反对战争和掠夺，这件事本身就透露着滑稽。 也就是执委会一直秉承陆亚洲的理念——让人说话的言论.自由，否则那些报纸早就被封了几百次了！ 不过郑锦华有种感觉，除非执委会的那些大佬集体失智，否则他们应该不会放任这种圣母舆论继续发展下去了，毕竟关于殷人部落的负面新闻容易影响到新移民的情绪，而且这种不合时宜无视现实环境的社会氛围，也会挫伤民众的开拓精神。 郑锦华的预料没有错，当甜水镇出兵消灭肖尼部落的消息传到新华港，执委会立刻要求殷人事务委员会和国家安全局封锁消息，但是一些相关内容还是被泄露了出去，顿时就有五六家闻到味道的左.派报纸发表文章，谴责甜水镇公局和巡回法庭的巡警制造了野蛮的屠.杀！ “……共和国在东部的开拓，应该是传播善意和文明，而不是用刺刀和子弹夺走当地人的土地和自由！ 每一个有良知的人都应该清楚，暴力只能解决一时的问题，却会在将来埋下仇恨的种子，这是对我们子孙后代的不负责任！” ——《鲜花报》 “……暴行！可耻的暴行！我们总说自己是文明人，却习惯性地使用暴力！ 今天我们的镇公局可以这样对待殷人部落，明天这种事情就会落在每一名弱势者身上，或许我们应该反思这种暴力从何而来……” ——《首都妇女报》 “……应该审判参与这次屠.杀的所有人！” ——《晨报》 和之前的那些“热点事件”一样，这些报道很快就煽动起了一些舆论，不过马上就有观点相反的文章在几份重量级报纸上发表。 “……在我们的国家，生活着一群奇怪的人，他们有一套听起来十分自洽的道德逻辑，每当他们看到或者听说一件事的时候，他们就要开始用自己的这套道德逻辑批评了。 朋友们，毫无疑问，他们说的每一句话听起来都是十分正确的，但就是毫无用处的废话，而且往往会把话题转移到道德批判上。 如果遇到与自己脑中道德逻辑不合的食物，他们总是不管事实如何，立刻开始发动道德攻击，并占据道德的制高点，享受指责他人的快乐。 我管这种人叫道德机器，也就是一台脑袋空空的，无时无刻不在进行道德审判，却对社会价值廖廖的的人形机器……” ——【道德机器】，《温哥华日报》，张永吉。 “……共和国陆海军存在的目的，是为了保护国家不受侵犯，保护每一个公民的生命、财产和自由。 但我们每一个陆海军士兵在加入军队时的誓言，并不包括保护敌人！ 诚然，尊重每一个人的生命，也是共和国提倡的理念，但这不能凌驾于陆海军的宗旨之上。 军人如果犯了错，自然有相关的法律处置，但绝不会受某些被煽动起来的舆论的审判！” ——【对某些质疑的回应】《军情要闻》。 第388章 平衡战略(4k) 随着大报纸的下场，舆论风向反转，抨击圣母言论的声音越来越多，尤其张永吉的那篇嘲讽味道十足的文章，更是让原本观望的人看明白了执委会的倾向。 于是，原本谴责甜水镇民兵的舆论，变成了谴责歪曲事实的报纸。 实际上，本土的各种报纸虽然多达四五十家，但大部分都是地区报纸，而且上面的内容也基本都是实用的知识和新闻，并没有明显的倾向性，只有少数四五家全国性的报纸为了吸引女性读者和关注，采用道德叙事和攻击执委会的方式吸引眼球，以增加销量，获得舆论影响力。 本土的大多数人，其实也并不关心报纸搅动的舆论，他们就是所谓的沉默的大多数，平时只信任执委会背景的官.方大报，而现在几家执委会和军方的报纸开始抨击不负责任的报纸，终于在社会上掀起了一些波澜。 7月18日这天，例行的执委会会议上，海军部长吕建成直接表态道： “……这次必须关闭那几家煽风点火的报纸了！如果放任他们继续胡说八道，本土没有乱子，也要被折腾出乱子！” 高文亮立刻举手道：“……我赞成！本土现在还有十几二十万归化殷人，不能让他们炒作这个话题！” 他说完，直接看向坐在右手边的陆亚洲，“……陆老大，这次真不能再放任了，我们不能让底下的士兵寒心啊！” 陆亚洲微微点头，然后伸手让高文亮稍安勿躁，“……文亮，你别激动，事情还没有严重到那个地步！ 我们的战士平时都在军营里，不会看外面的报纸，也不会随便被几张报纸动摇…… 不过，你和老吕说的也没错，传媒行业确实该整顿一下了，所以我今天才请张主编过来，让大家听听专业人士的意见。” 听到陆亚洲点名，会议室内的众人顿时把目光投向坐在会议桌第二排的首都报业集团总经理张永吉。 老张面对众人，也没有紧张，而是不紧不慢地整理了下白衬衫，站起身笑道：“既然陆zx让我发言，那我就谈谈我的想法。” 他看了看众人，缓缓道：“……其实抛开最近的波折和少数几家报纸，我国的传媒行业这些年的发展，还是很不错的。 从最开始的两三家周报，到现在每个城市都有四五份各类报纸，全国性的日报达到了九家，各类杂志十六家，总产值近三千万元……这是一个了不起的成绩！” 张永吉的话没人反对，因为现在本土的报纸传媒行业确实很发达，随便在任何一个人口超过一千人的小镇上，都可以在商店里买到几份全国性和地区性的报纸，人们可以通过这些报纸知道本土和世界上发生了什么大事，知道可以在哪里买到需要的东西，知道粮食和毛皮的价格等等。 报纸的类型和内容也五花八门，有专门报道新闻的综合性报纸，有侧重于经济和市场的报纸，有把重点放在各种知识和生活常识的报纸，还有连载各种故事和小说的报纸…… 在这个信息传递效率很低的时代，报纸和书籍就是人们获取可靠信息的唯一途径，而相对来说，价格便宜和信息丰富的报纸，要比书籍更加受欢迎。 而能读懂一份报纸的全部内容，也是本土公民摆脱文盲状态，拿到脱盲毕业证的前提条件，因此本土才并不缺少报纸的读者。 只听张永吉继续道：“……我们都知道，报纸和出版业，以及整个文化产业的发展，需要一个自由和宽松的创作环境。 如果每个创作者在写文章时，都要时刻考虑三思而后行，生怕触碰了哪个雷区给自己招来麻烦，那无异于自我阉割，自我扼杀文化的发展！ 长此以往，整个国家和社会就会变得死气沉沉，生产出来的文化产品和内容，就会变成毫无趣味可言的【安全模板】！ 我不希望看到那样的景象出现，相信在座的各位也是如此。 此外，在社会层面，对言论和创作自由的限制，也意味着一种危险的信号……即社会舆论监督的缺失！” 老张说到这里，看了看坐在对面的陆亚洲，见后者轻轻点头，才继续对众人道： “……大家应该都读过历史，肯定知道这个事实—— 那就是历史上任何一个执行阻塞言路、禁止人们批评，甚至搞文.字.狱的时代，无一不是恐怖和愚昧横行，人人自危乃至社会倒退的时代！ 如果我们建立的是一个王朝，实行这样的政策倒是无可厚非，因为都已经把国家当成私有物了，当然不能放任底下的草民乱说！ 但我们不是这样，我们所建立的是一个共和国，是一个推崇人人平等，并立志摆脱王朝周.期率的共和国！ 所以言论和批.评自由这条底线，绝对不能放松！ 不然未来等待这个国家的，就不可能是繁荣和自由，而是强权和恐怖！ 依靠强权和暴力或许能够得逞一时，但当我们把自己和民众完全对立起来的时候，那就离灭亡不远了！ 秦始皇、希特.勒和斯.大林这样的暴君，他们建立的强权，最后还不是灰飞烟灭了？ 《阿房宫赋》里说，【使天下之人，不敢言而敢怒！】，什么时候我们没有力量继续让民众闭嘴，就等着【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吧！ 而那样的话，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努力和牺牲，就全都白费了！” 张永吉似乎提前准备了演讲稿，一番话说的掷地有声，在场众人在沉默两秒后，不约而同地拍手鼓掌。 就如张永吉说的那样，经过陆亚洲这些年的不断强调，在场众人也不想自己辛苦这一辈子所建立在国家最后轰然崩塌。 只是如果不限制舆论，又有什么办法解决现在的问题呢？ 这时坐在张永吉身前，刚刚从温堡回来的宋维纶回过头举手问道：“……张主编，我们当然知道不能破坏言论.自由，可是如果不管那些报纸的话，对国家也是不利的啊？” 陆亚洲闻言轻笑道：“……小宋，你的脑袋不是很灵活吗？就没有仔细想想，我们要实现的目标，是让舆论按照我们希望的方向发展，只要实现了这个目的……也不一定需要执委会出面啊！” 宋维纶一愣，随后恍然大悟，他看看微笑着的陆亚洲，再回头看看张永吉，苦笑自嘲道：“我确实在官衙门待太久了，思维没转过弯来……执委会不用行政手段，不是还有商业手段嘛！ 不过那几家报纸背后的那些人应该不肯卖报纸吧？难道需要新洲基金会出面收购？” 张永吉却摇头道：“……不用那么麻烦，本土的报纸行业现在已经发展得很成熟了，加上电报也在持续铺设。 所以首都报业集团准备牵头成立新洲共和国联合通讯社和新闻自律协会，统合共和国境内所有报纸、记者和新闻编辑成为会员，并与新洲电报公司全面合作，掌握第一手的新闻资源。 另外，新闻自律协会还要联合文教部和新洲基金会设立一个自由新闻奖，奖励那些做出重要和深刻报道的记者和编辑，还要设立一个不诚实黑名单，惩罚做出过不实和歪曲报道的报纸、记者和编辑……” 文教执委刘玉轩笑呵呵地接过话题，“没错！这是非盈利的行业协会，他们内部有什么规定，只要不违反法律，就和我们执委会没关系了！” 新洲基金会的总经理王成也笑道：“……那些报纸也是需要新闻来维持读者的，如果他们继续胡说八道，我们就断了他们的新闻授权，没有读者和广告，那几个股东也不可能亏钱维持报社，以后要么卖，要么倒闭了事！” 宋维纶皱眉想了想，摇头道：“…….没有那么简单吧？《鲜花报》和《首都妇女报》背后是那朵扎手的玫瑰，她有自己的服装公司和一帮姐妹团，可不好处理！” 听到杜雯雯的绰号，所有人都感到了头疼，最后还是国安局的局长米阳苦笑道：“……如果实在没办法，那就用国家安全的名义查封报社吧！理由就是威胁国家安全！” 众人不禁面面相觑，全都看向了陆亚洲，后者摊摊手，“……就这样吧！开完会我再找小杜她们谈谈，争取不要闹得太难看！ 好了，小姜，下个议题是什么？” 坐在会议桌第二排的一名年轻的会议秘书见陆亚洲看向自己，立刻站起来恭敬汇报：“……zx，上个月底英格兰王国的外交使节詹姆斯·麦克米伦从上海来到了新华港，他希望我国能购买英格兰王国发行的战争债券，同时，他还想得到我国的钢铁冶炼等技术，并邀请我国的使者前往伦敦。” “……哼！那个英国佬长得丑，想得却挺美！”代替工业执委刘长林出席会议的冯德才不屑道：“我们的钢铁技术绝对不能泄露，这可是我们的核心优势！” 吕建成摇头道：“……英国马上就要卷入欧洲的战争了，我们借给他们钱，还不如派远征舰队，去欧洲直接向两边提供军火和武器。 这样做，说不定不用动手，就能获得德意志和地中海沿海的据点和殖民地！” 高文亮也插话道：“就是！不用理这个英国人，他不过是英国东印度公司的代表而已，也不算什么正式使节，等自然选择号海试结束，直接去找伦敦和英国的查理一世谈……就像老吕说的那样，或许真能在伦敦或者英吉利海峡沿岸弄个租界！” “……老高？你怎么看？” 陆亚洲对两人的话不置可否，转而看向负责外交的高博……这位现在可能是最弱势的执委了，不过涉及到外交，陆亚洲还是愿意尊重高博的意见，而且他也知道高博这几年正在恶补和钻研外交知识，去年在安抚和利用滞留在墨西哥的欧洲人时，高博和他的外交委员会就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高博今年四十一岁，早就不像当初那么冒失和高看欧洲人了，他淡淡道： “……陆zx，我认为可以暂时与英国进行一定的合作！” “……哦？说说看！” 高博站起来，先是扫视了一遍表情各异的众人，然后用平静地语气道：“……英国的地缘位置很特殊，她是欧洲大陆的一部分，但是又被英吉利海峡隔开，成为一个独立的地理单元。 这样的现实，让英国不容易被欧洲大陆的纷争所冲击，可以比较稳定地积累财富经验和技术，同时又比较容易地影响欧洲的局势。 如果我们想要在未来持续地对欧洲施加自己的影响力，就必须提前控制住英国！ 否则一旦让英国抓住机会，就肯定会利用我们带来的技术进步飞速发展！ 而想要控制英国，就不能让英格兰有效统合苏格兰和爱尔兰……现在统治不列颠的查理一世，是以苏格兰斯图亚特王朝第十代国王的身份出任英格兰和爱尔兰国王的。 这三个王国之间的隔阂和矛盾，不比现在欧洲大陆的天主教和新教诸国之间的矛盾小多少。 我们如果想要控制不列颠，就必须坚决执行分而治之的政策，也就是尽量把大不列颠王国拆分成英格兰、苏格兰和爱尔兰，破坏掉不列颠的共君联盟，让他们互相憎恨仇视乃至战争，从而不得不依赖我们的支持！ 想要做到这点，现在就需要与英国和查理一世进行接触，甚至释放一定的善意，这样未来无论是扶持英国的共和势力，还是拉查理一世一把，都可以有一个抓手和切入点，从而引发英国的持续分裂和混乱。 对欧洲也是一样的道理，我们不要一上来就气势汹汹地占地夺城，而是要先与交战的两个阵营做生意，然后再通过商业和外交手段让欧洲的战争持续下去。 只要欧洲继续混乱，我们就可以从容地占领新大陆的东海岸和非洲，剪除英格兰、尼德兰和西班牙等国的海外殖民地……” 第389章 东方港殖民地(4k) 7月28日，新华海军基地，一艘用柏油涂成黑色的钢铁巨舰静静停泊在军港之内，而此时岸上已经挤满了前来观礼的首都市民。 自然选择号，这艘满载排水量3580吨，拥有四十四门重型舰炮的蒸汽铁甲舰，终于结束了大半个月的海试，正式加入共和国大西洋舰队服役。 这是新洲共和国第一艘定型的远洋蒸汽铁甲舰，也是本土工业发展近十年的最高成就和工业明珠。 自然选择号舰长81米，全宽12米，吃水6.5米，装备双轴推进和12座火管锅炉，载煤550吨，不仅拥有最高十五节的航速，还拥有5000海里的高续航。 而八门165毫米30倍径炮后装火炮和十八门135毫米前装开花弹火炮，以及十八门远程前装重炮，则保证了这个星球上没有任何军舰能够战胜她。 当然，配置拉风，也意味着自然选择号的造价，也是让人咋舌的昂贵。 从三年前立项到现在，海军部总共为她支付了七千五百万元（大约800万两白银）的巨额军费，海军每年超过三分之一的海军造舰军费都砸在上面了，甚至还额外发行了两千万的海军债券，才支撑她建造完毕。 好在一切的付出都是值得的，海军不计成本地砸钱，也确实砸出了一件神装，而且是可以复制的神装……有了建造自然选择号的经验，以后新华造船厂就可以批量建造同一型号的铁甲舰，并且后期成本还可以大大降低。 在自然选择号通过海试后，海军部立刻又向新华造船厂下了两艘自然选择级铁甲舰的订单，价格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价格直接降到了三千五百万！ 这就是工业化和标准化的魔力，一个研发成功的工业产品，随着经验的积累的技术的改进，生产成本总是会随着时间不断降低，最难也最费钱的永远是创造和研发环节。 除了自然选择号这艘镇国神器一样的铁甲舰，海军部同时也向新华造船厂和温堡船舶分别订购了三艘1500吨级的轻型铁甲巡洋舰，全都以华夏上古神话人物命名，首舰定名为伏羲号，其余五舰则分别是祝融号、刑天号、女娲号、蚩尤号和雨师号。 伏羲级轻型铁甲巡洋舰将作为未来大西洋舰队的主力战舰，也是海军规划中未来二十年主要的海军力量……这个时代又没有海军军备竞赛，所以执委会也不想浪费金钱投入到什么超大型的战列舰上，两三千吨左右的蒸汽铁甲舰已经足够镇压星球二十年了。 不过伏羲级巡洋舰现在只有一艘伏羲号和一艘蚩尤号刚下水，这两艘巡洋舰也准备加入大西洋舰队，跟随自然选择号一同前往欧洲。 “……我到现在还是不敢相信，他们居然真的用钢铁造出了战舰！” 靠近码头的如家酒店，四楼的一间客房里，詹姆斯·麦克米伦眼中死死看着那艘停在军港内，没有风帆，却散发着摄人威严的【黑船】，口中惊叹连连。 坐在他身后沙发上的一名秃头胖子，却好像对自然选择号没有多少兴趣，他放下手里的咖啡，瞥了一眼浑身激动，没见过世面的英国佬，淡淡地道： “……麦克米伦先生，如果我是你，我现在应该考虑的，是如何说服国王和议会不要惹恼东华人……他们的舰队到欧洲绝对不是去开展和平贸易的！ 一群带着火枪的恶棍闯入了只有粪叉和镰刀的村庄，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就不用我再强调了吧？” 詹姆斯·麦克米伦闻言脸色顿时大变，东华人可不是印度人和明人，他们野心勃勃，军事实力超出想象的强大，而且非常了解欧洲，他们的舰队到了欧洲，用膝盖想都知道肯定是要用武力攫取利益。 甚至如果找到机会，东华人也许会直接入侵某个欧洲国家，将其变为傀儡国，或者割出一块土地充做殖民地！ 而那个倒霉的国家，很可能就是英国！ 沉默好一会儿，他才叹口气，坐回了胖子对面的沙发上，表情无奈道，“……尊敬的克里斯蒂安先生，您与东华人打过很多交道，对他们十分熟悉，您觉得……他们会把英格兰当做目标吗？” 说完，詹姆斯·麦克米伦就期待地看着对面的秃头死胖子。 这个尼德兰犹太佬在东华待了两年多，还开了一家克里斯蒂安商行，据说和东华贵族和议员也有过许多接触，肯定知道一些内情。 “……这我可不清楚！”克里斯蒂安从茶几的硬纸烟盒里取出一根，再轻轻一划火柴给自己点上，看着手上不断燃烧的火柴梗，轻轻晃灭，心有感慨地说道： “……东华人要比欧洲人更加文明和先进，当然也更加强大！ 看看这种火柴吧！ 我至今都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创造这种方便至极的引火工具……东华人说这是源自【化学】的力量，而【化学】，也只是【科学】的分支。 大约在一百年前，东华人的哲学家提出了一种名叫实证主义的哲学观念，他们认为，万事万物都符合创世神设下的内在规律，人类可以通过观察规归纳和总结经验掌握这些规律，从而利用规律……这种思想与现在欧洲流行的希腊理性思想很相似。 在东华人的观念里，他们所掌握的知识和技术，都不过是对于规则的运用，他们信奉的宗.教很令人惊讶，神灵并没有人格，人类也不是神创造的，而是神灵设下的自然规律所演化而来！ 就像那艘钢铁战舰的名字那样，自然选择！呵，东华人认为人类是从鱼类一点点演变成猴子，然后再变成了人类！ 一切动物都是自然规则和环境的演化，包括人类！” “……哦！上帝！这……这……” 詹姆斯·麦克米伦被克里斯蒂安这番波澜不兴的渎神言论给震得头皮发麻，因为一直在忙着与东华人的外交人员交涉，加上不太懂汉字，所以他根本没读过《自然演化论》。 不过他倒是了解一些盘古教，但也只是当成一种东方异教，但东华人既然能造出钢铁战舰和火柴……难道他们信仰的神灵才是真的？？ 这种事如果在欧洲传开，詹姆斯·麦克米伦都能想象到这将掀起什么样的巨浪，天主教会和新教里都不缺乏狂热的疯子……他强打精神，朝对面的胖子问道： “……克里斯蒂安先生，您难道也怀疑上帝的存在吗？” “我吗？” 克里斯蒂安顿了顿，坚定道：“……不！我仍然是上帝的信徒！东华人的存在确实容易让人动摇，但我仍然坚信上帝的存在！” 詹姆斯·麦克米伦点点头，“……我也一样！”他可是国王的使者，当然不可能抛弃上帝，不然就算国王饶了他，圣公会也不会放过他…… 就在两人说着话的时候，客厅的房门突然被敲响，“两位先生，请开门，高执委邀请你们参加庆典仪式。” …… 时间转眼到了八月中旬，一切准备完毕后，大西洋舰队终于宣告正式完成组建，并完成了人员和物资的配置。 8月16日，舰队从新华港出发，向南前往金山港。 本次参与远航行的大西洋舰队包含一艘自然选择级蒸汽铁甲舰，两艘伏羲级轻型铁甲巡洋舰，七艘新洲级机帆船和八艘货运武装机帆船和运煤补给船，总共十九艘舰船，全部被柏油涂成了黑色，在海面远远看上去，像是一团团从天边席卷过来的乌云。 而指挥这支舰队的司令官，则是刚刚返回本土，在亚洲与欧洲人打了不少交道的潘学忠海军上将，叶晨海军中将则担任大西洋舰队的参谋长，负责协调各舰和陆战队的具体指挥。 此外，跟随舰队一同出发的，还有新洲共和国的欧洲事务特命全权大使高博、随舰远征军司令王启年、教会代表关小虎、经济贸易全权代表宋维纶，以及移民事务的负责人郑锦华。 除了这些人，还有一个陆军步兵旅、一个海军陆战旅，以及上百名大学和军校里的青年学生也登上了大西洋舰队。 当然，为了管理可能在欧洲获得的殖民地和商业站点，一批专门从亚洲调回来的行政官.员和相关技术人员也上了船，还有许多嗅到商机的企业和投资者也不会错过这个机会，主动花钱买了前往欧洲的船票。 与对欧贸易利益相关的大西洋特许贸易公司自然也不会缺席，除了派遣大批人员登船之外，大西洋公司还会派出船队跟在大西洋舰队后面，一同开拓航路……顺便做点清道夫的黑活。 此时，夕阳西下，金山港外海，自然选择号的舰桥上，一身笔挺蔚蓝色海军上将军服的潘学忠看着在夕阳下波光粼粼的太平洋海面，对身旁的宋维纶询问道：“……宋财神，你的大西洋公司在巴西的港口有足够的煤炭和补给吗？我可不希望到了南美，还要再等两三个月的补给！” 宋维纶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燕尾服，笑道：“……潘大司令，你放心吧！早在我们两年前，我们刚刚派船占领东方港的时候，就开始向那边运输各类物资了，现在那里除了煤炭和钢铁，粮食、棉布和蔬菜水果什么的，给大西洋舰队提供补给绰绰有余！ 你应该知道，东方港那里还有一支海军分舰队，这两年也在以东方港为核心扩张领地，北面巴西的葡萄牙人和南面的西班牙人残余势力已经兴不起什么浪了……” 潘学忠听完，咂咂嘴，然后摘下军帽，挠头低声道：“……宋财神，我这些年的大部分时间都在亚洲，对本土的情况确实不太熟悉。 这个舰队司令要不是陆老大他们点名让我干，我还真不想坐这个位置……在海上飘了快十年，腿都得风湿了，刚以为能休息休息，谁知道在陆地上屁.股还没坐热，直接就让我去欧洲了！” 听到老伙计的抱怨，宋维纶摇摇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本土现在适合主持大西洋舰队的海军高层就那么几个，吕建成要坐镇本土，刘彦文要兼任墨西哥总督，米阳已经完全转职成了安全局的特务头子，上次回海军当了回分舰队司令就不情不愿的…… 其余人的资历也不如潘学忠，你老潘不上谁上？ “……算了！你当我没说过！”潘学忠转头看他表情，就猜到了对方想法，摇摇头，然后转移话题道：“……既然说到了南美那边，你就给我介绍大西洋公司的情况吧！ 我记得我还是大西洋公司的股东吧？” “当然了！”宋维纶笑着点头，他指了指潘学忠，又指了指自己，“你和我，还有当初参加第一远征舰队的所有人，都是东方基金会的股东，东方基金会现在持有大西洋特许贸易公司提百分之四十九的股份，是最大的股东。” “那大西洋公司一直在亏损吗？我好像没在东方基金会的分红财务报表里看到它。”潘学忠戴上帽子，皱眉道。 宋维纶被问得脸色一红，还真被潘学忠说中了，大西洋公司这些年其实都在亏损经营。 老实说，这个殖民公司如果没有发现金矿，或者有大批土着可以奴役，还真不太容易赚到钱！ 甚至一不小心就要亏本！ 本土的执委会之所以能发展起来，一是有吉龙岛号上大量物资和机器的积累，二是九百众全都是接受过现代教育的人，只要组织得当，就能以极高的效率开始建设，第三则是用盘古教征服了大量的殷人土着从事体力工作和充当士兵，第四是九百众里有一批工厂退休老师傅和相关技术人士，很快造出了能大幅提升生产效率的工具和材料…… 而大西洋公司作为一家私人性质的殖民公司，想要在南美经营一块殖民地，却不是那么容易起步的。 首先军舰和武装商船要花钱购买，水手和雇佣兵也要花钱雇佣，第一批开拓移民和他们所需要的粮食、农具、衣服、机器和所有生活和生产必需品，都需要殖民公司买单。 其次，东方港殖民地初步建立以后，维持殖民地的秩序的政.府人员和巡警、保护殖民地安全的军队、征税的税官……这些人的工资通通都要殖民公司来支付，而且还要高薪，也不能全拿土地糊弄，不然人家分分钟拍拍屁股辞职回本土了……要不是为了这份高薪，他们在本土参加开拓农庄免费领取土地难道不香吗？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点——东方港殖民地想要得到人口，实在太困难了！ 不管是本土的归化殷人还是明人移民，和繁华先进的本土比起来，谁都看不上偏远的东方港殖民地，所以直到现在，东方港的人口还是没有超过六千，这还是包括一千多当地殷人土着归化民的数字。 第390章 文化胜利和爱乐乐团(4k) 赶在天色完全变黑之前，舰队终于靠近了金山港，随着这几年大批明人移民的涌入，这座本土第二大港口，如今在常住人口上已经超过了新华港，达到了十一万之多。 “……这里看上去比复兴港都要大了，本土这些年发展的确实很快啊！” 潘学忠看着港口里一眼望不到头的各类船只和岸上连绵不绝的建筑，也是由衷地感慨本土发展之快。 “……主要是蒸汽动力的施工机械这两年大量投入使用，所以城市建设的很快。” 宋维纶带着自豪的语气介绍道：“……议会已经通过了迁都法案，明年，也就是共和十年，就正式把首都从新华港迁到金山港。 你看那些距离港口更远一些正在施工的建筑，就是正在赶工的执委会大楼和议会等机构的办公地点……等我们从欧洲回来，金山港就是共和国的首都了。” 潘学忠也知道这点钱，点头道：“……这里确实比新华港更适合做首都。” 金山港纬度适中，气候温暖，西接太平洋，可以直接承接亚洲的人口和资源，东面有金矿和金山山脉，拥有巨量的黄金储备和战略腹地，南面则是中央谷地和洛州油田，可以提供充足的粮食和石油。 同时，金山湾天然就适合作为海军基地，如果未来把金山湾南北用一座大桥连接起来，还可以修建一条贯穿整个太平洋海岸公路和铁路，将最北面的工业重镇温堡和最南端的石化基地洛城连接起来。 至于首都太靠近海岸会不会不太安全……拜托！ 如果将来新洲共和国真的被敌国海军堵在了金山外海，那海军也不用继续领工资了，全体跳海自.尽算了！ 全是神装都被打脸，继续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随着舰队逐渐靠岸，得到消息的金山市行政官李成也带着一干金山港的上层人士亲自到码头迎接。 明年执委会除了要把首都搬到金山港之外，还要正式在本土设立州级行政单位，林李成知道自己屁股底下的金山港市长的位置保不住，但是金州的州长，他还是希望努力争取的，这个位置可比首都市长权利更大。 正因如此，他现在需要尽量保持各项工作不出纰漏，以争取金州十八万选.民的支持，接待好大西洋舰队（欧洲远征舰队）也是重要工作之一。 “……这位一定是潘司令了！鄙人李成，欢迎潘司令你来金山港！” 李成见到王启年高博潘学忠叶晨和宋维纶一行人从黑色的钢铁巨舰自然选择号下来，就笑着走上前寒暄。 之所以第一个和潘学忠打招呼，则是他跟其他人都很熟，只有一身海军上将军服的潘学忠他不认识，当然猜到了这位就是一直在亚洲服役的潘学忠。 “……你好！李市长！这里很不错！要比复兴港和上海大很多！”潘学忠笑着和对方握手，嘴上称赞道。 李成哈哈一笑：“……复兴港不一定，但是上海是迟早能发展起来的，我一直在关注你们买明朝那边的做的事……十万大军远征江南，这一战真是打的漂亮！” 他伸出大拇指，由衷地佩服道：“……你们占领了江南，我这里的江浙移民就一下子就翻了好几倍，其中还有不少是原来的大户人家，我还真要谢谢你们！” 潘学忠闻言，微笑着摇头道：“……那一仗主要是沈一石他们出力，我也就干干海上封锁……不过我倒是有些好奇，现在金山港这里有多少江南移民了？” “……超过四万！”李成伸出四根手指，然后露出了一抹神秘的微笑。 一旁的宋维纶见状，忍不住咳嗽了一声，李成的花边新闻早就传到他耳朵里了，这家伙差不多每半年就换一个老婆，儿子女儿生了十几个了。 去年李成又娶了一个原来江南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真是爽死这小子了！ “……好了，大家都是熟人，就不用客套了，咱们赶紧去房间里凉快凉快，外面太热了！” 众人闻言当然不会反对，于是便跟着李成来到了海关大楼内暂时休息。 大西洋舰队在金山港不会停留太久，今天一晚补充完补给，第二天中午左右就会重新出发。 所以李成也没有邀请他们去参观正在建设中的首都行政区和金山港南部的工业区，而是请求舰队的主要人员明天上午在码头举行了一次公众演讲，向金山港的市民简单介绍了一下这次远征的目标和意义，再安排一部分市民代表登上自然选择号，感受共和国和海军的强大，以凝聚人心，顺便给自己争取选.票。 这种宣传工作，潘学忠和王启年叶晨等人当然不好拒绝，也不愿意拒绝，所以当即就答应了下来。 演讲这种事王启年不擅长，所以众人便推出潘学忠、宋维纶、关小虎和高博四人明天分别上台。 晚上七点半，李成在金山酒店给众人举行了一场“上流社会”的接风晚宴。 金山港的所谓上流社会，无外乎就是当地的议员、本地工厂主和商人、几大银行在金山港的代表，大型农业公司的股东、以及科学和文化界的名流。 至于教会的教士，则通常不参加这种活动。 林林总总，差不多一百几十号，不到两百人，算上女伴也才不到四百人，连金山大酒店一楼的豪华宴会厅都装不满。 这些人中的每一个，都拥有影响数百乃至上千人生计的能力，也平均掌握着数百万的财富。 不过在他远征舰队的大人物面前，这些人也都是小角色，哪怕是其中的三十多个元老公民，也不过是拥有平等对话的资格而已。 十年时间，人与人之间不同的选择和境遇，已经造就了如今几乎不可逾越的鸿沟！ …… 在圆舞曲的欢快氛围下，公平律师事务所总经理郑俊正和自己的法国女友赛琳娜坐在舞池外围的高脚椅上，一边吃着葡萄，一边看着舞池中间的人跳舞。 “……亲爱的，那位将军就是征服了墨西哥的王启年将军吗！我还以为他是一个拥有络腮胡的剽悍将军呢！”赛琳娜指着舞池中一身陆军上将服，正身体僵硬搂着一个女伴的王启年，询问道。 郑俊看着身旁满脸好奇宝宝四处打量的红发白妞，不耐烦地解释道： “赛琳娜，你应该知道，我国的男人通常不留下巴的胡须，那样会影响咬开纸壳定装弹。” 他现在已经有点厌烦这个法国妞了……整天问东问西的，如果不是对方的叔叔是法国波尔多地区的贵族，在法国南部有些能量的话，他可能都已经说分手了。 但为了到欧洲以后能够利用到这条线，郑俊现在也不得不耐着性子忍一忍了。 作为大器晚成的代表，郑俊在登陆之前的第五年，一直是浑浑噩噩的没有开窍。 他本是刚刚才上大一的法学狗，专业知识还没学多少，严格来说还只是个高中毕业的学生，突然跟着吉龙岛号来到了这个时空，内心直接陷入了迷茫。 想到要在这个没有手机电脑，没有冰箱空调的世界待一辈子，他简直太痛苦了……在经历最初挖泥巴和砍树的劳动后，他终于心态崩了，开始摸鱼。 等到执委会成立，各项事业步入了正轨，他却发现好的部门不愿意收他，那些苦哈哈的部门虽然来者不拒，却要做各种苦逼和冒险的事情，比如参军服役，比如参加前途未卜的远征舰队……于是他选择了摆烂。 反正执委会给每个人都提供了低保，有了基本收入肯定饿不死，至于创业这种事，他又嫌麻烦没有做，最多就是别人拉他入股投资的时候，实在抹不开面子投了一些项目，其中一多半也亏掉了。 如此过了五年，远征舰队返航，本土工业持续发展，那些当初创业的小老板们一个个的也成了大企业家，甚至原本还不如他的家伙，也因为参加了远征舰队而阔了起来。 而郑俊他自己，却还是一个躲在国家档案馆里的一个小小主任，还和一帮同样摆烂的卢瑟混在一起。 这种巨大落差的刺激，终于让郑俊清醒了过来，他明白了自己这几年浪费时间的摆烂行为有多傻.逼，他也明白了自己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他更明白自己错过了太多机会，可能需要用十倍的努力来挽回自己犯傻酿成的苦果！ 好在他清醒的还不算晚，创立企业的机会没有太多了、开拓亚洲他也晚了，但开拓欧洲却还未开始，他仍然有机会借此翻身，在历史书上书写自己的传奇。 于是他拿出高考的劲头钻研起共和国的法律，顺利成为了持证律师，然后又靠着元老公民的面子从银行借钱，成立了自己的律所，开始积累人脉、社会经验和资金。 同时，他也开始研究现在欧洲的档案和资料，同时苦学现在的欧洲通用语法语和拉丁语，准备在欧洲赚取自己的第一桶金，并很快发现了机会。 墨西哥战役后，远征军把俘虏的一批非西班牙裔的欧洲人送到了本土，交给外交委员会处理，郑俊立刻抓住了这个机会，以元老公民的身份和流利的法语顺利加入其中，并成功泡上法国贵族出身的少女赛琳娜。 “……原来是这样！” 赛琳娜点点头，看了看郑俊的下巴，又看看舞会中的男人，确实发现所有东华男人都没有在下巴上留胡须。 这时正好一曲终了，众人鼓掌，又一首圆舞曲在乐队的吹奏下开始，是赛琳娜最喜欢的，激昂中带着淡淡哀伤的《第二圆舞曲》，于是她马上拉起了郑俊的手，期待地看着他。 “亲爱的，我们也跳一曲吧！自从你教会我以后，我们还没有跳过几次呢！” 看着正值青春，脸上还带着淡淡雀斑的红发少女主动邀请，郑俊也只得点头同意，站起身，拉着女友走进舞池，搂住对方的腰，然后随着音乐开始转动脚步。 正在金山酒店里演奏的乐队，是来自首都音乐学院的爱乐乐团，这种规格的乐队本土目前也只有三支，成员全都是拥有音乐天赋的孤儿，再经过五年以上培训练习的精英。 演奏的乐器种类包括萨克斯、钢琴、小号、长号、圆号、小中大贝斯和提琴，还有长笛、单簧管和双簧管等，虽然人数和乐器的音色和现代相比不那么达标，不过却已经足够让这个这个时代的人感到惊叹了。 毕竟成熟的现代交响乐体系，已经在各方面达到了技术所能达到的巅峰。 这次爱乐乐团也要随着大西洋舰队前往欧洲，准备用成熟完善的音乐体系，彻底碾压还刚刚起步不久欧洲音乐界，从而在音乐领域树立新洲共和国无可撼动的文化优势！ 这也是文化胜利战略的重要组成部分。 战争，从来都不止是战场上的刺刀和子弹的较量，还有背后政.治外交和思想文化的竞争。 尤其是思想文化，包括杀人不见血的舆论宣传攻击、宗.教哲学体系、科学标准、话语体系、道德评判体系等等，都可以用来摧毁、削弱和同化敌人，甚至达到不战屈人之兵和不战而胜的恐怖效果。 现代的经验表明，越是强势的文明，文化上的辐射和同化能力就越强，就越是能得到更多广泛认同。 而弱势的文明，只能被迫被动防守，不断看着自己内部的基本盘被动摇，最后要么被颠.覆被同化，要么自我封闭禁止外部信息传播，没有其他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除非用战争消灭原本的强势文明，取而代之，才能推广自己的文化体系和价值标准！ 因此，这次大西洋舰队的欧洲之行，除了在军事和商业上第一次接触欧洲，从而获得欧洲的落脚点和贸易利益之外。 更重要的任务，则是向欧洲这颗正在孕育的文明卵子，注入自己的文化dna，让未来所有欧洲的精英和普通人成为东华文化的皈依者和向往者。 等什么时候欧洲的上层精英全部以汉语为通用语言，以阅读东华文学，欣赏东华音乐和戏剧为荣，欧洲的科学家和艺术家以留学和入籍东华为荣，普通的欧洲民众大批抛弃基督，改宗盘古，并以欧洲传统文化为耻……这份文化胜利的战略，就算达成得差不多了。 第391章 演讲(4k) “……三百五十年前，我们的先辈为了躲避蒙古人的奴役，在寒冷的北荒度过了一段艰难和漫长的时光，那段时光现在被称作黑暗时代。 的确黑暗！ 古老的华夏文明，只剩下了最后的一点火光，神州已经全部沦陷，而逃到北荒的先民们却仍然内斗不止！ 专.制的传统，仿佛深入了我们的骨髓，好像我们不跪倒在至高无上的皇权面前，不杀死所有反对者，不设立一个个等级，人们就不能正常生活下去似的。 拥立赵氏称帝的“保皇派”、主张开会议.政的元老派，以及希望重返神州的回归派争执不休，甚至刀兵相见，先民的人口一度不足万人，华夏最后的火苗随时都要熄灭。 不过苦难和绝望中往往蕴藏着希望，但不是苦难本身有什么好处，而是苦难和绝望会逼迫人们进行思考，放下傲慢反思自己究竟为何会沦落到如今的境地，并重新审视我们习以为常的常识和理所应当。 先民们是幸运的，在混乱和黑暗中，诞生了一个个能照亮时代的英雄……” 金山港的码头的广场上，近三万市民人头攒动，人们的目光都集中在临时演讲台的位置，聆听白袍大主教关小虎感染情绪的演讲。 虽然黑暗时代的先民神话史诗故事是假的，但台下的民众不知道啊！ 能移民到金山港的明人基本都接受过扫盲教育，本土的归化殷人就更不用说，先民历史是教会扫盲班的必修课。 这些人了解东华的立国编年史，更加对马友夫、谭森、陈细佬和陆世杰等英雄人物很是熟悉，所以关小虎用先民历史开场，效果就很不错。 “……八十多年前，大瘟疫之后，陈细佬在圣主的启示下，带领仅剩的先民来到北冥，并把两百多年时间积累的经验和教训总结出来，开始带我们走一条新路。 一条不同于之前“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家天下的新路，一条人人平等尊重每个人的新路，一条有希望打破治乱循环的新路！ 如今，我们正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如今，我们已取得了卓越的成就！ 如今，我们可以闭上眼睛，对无数在圣主的国永生的先民们自豪地说： 我们做到了！！ 你们心心念念的新社会和新国家，我们已经建成了！ 这里没有专.制的暴君和肆意妄为的官吏，没有饥荒和瘟疫，也没有人因为出身而遭受不公。 在我们的国家，公民可以自由地迁徙，妇女可以用劳动养活自己，儿童可以享受免费的教育，老人可以有一个安稳的晚年…… 我们的国家虽不完美，却拥有一个可以纠正错误的政.治体系，我们可以和平地把不合格的领导者选.下台，而不需要血腥的清洗，也不需要什么阴谋和政.变，执委会和议会是为民众服务，而不是相反……” 看着台下观众认同甚至狂热的不断点头，正坐在演讲台后面的潘学忠不免觉得有些好笑，他偏头对身旁的宋维纶低声道： “……宋财神，关大主教这口条越来越溜了，这番话说得我都差点信了。” “……你可别小看这个！”宋维纶见周围听到他们说话，露出少见的严肃表情，他指着前面正在演讲的关小虎道：“谎言说过千万遍，被千万人相信，假的也成真的了！ 所谓的文化和传统，就是这么一点点建立起来的，只要绝大多数人相信他们是国家的公民，是国家的.主人，执委会是为他们服务的，所有人都是人格平等的，那他们就会迸发出无比强烈的积极性和主观能动性！ 也就是所谓的主人翁精神！ 战争年代，这种人稍微动员，就是出色的军官和士兵！ 我们现在人少，必须搞这种公民兵，给老百姓洗.脑，制定规则和法律让他们得到尊严和利益，让他们觉得国家有自己一份！ 否则像明朝那样，百姓只觉得自己被官绅奴役压榨的牛马，是可有可无的草民，谁还愿意给执委会当兵啊？ 人人都觉得国家于自己无关，社会公德和风气自然也就越来越堕落，只有靠强制才能把民力压榨出来……而这种方式明显是极为低效的。” 潘学忠听完，默默点头，他何尝不知道这些道理？ 他这些年也是看着吕建成和严家傲两任东江总督的施政措施过来的，无外乎也是在辽东济州岛等控制区建立“公民社会”，扶持和管委会利益一致的公民阶层，保证他们有充足的经济基础，以维持动员体系。 也正是有二三十万公民和“准公民”阶层的支持，对明干涉战争才能打出摧枯拉朽的效果。 只是他心中隐隐还是有些担心，现在还可以用土地和一部分福利收买底层公民，以后没有多余的土地和福利了呢？ 以本土那帮资本家的德行……未来肯定是财团主导的社会了。 “……唉！现在把他们都变成主人翁了，以后怎么办呢？ 资本越发展，肯定是穷人越来穷，富人越来越富，公民群体里，未来也会有越来越多人变成一无所有的穷人啊！ 和平时代，他们既不履行公民义务，却要求得到公民福利，执委会难道不给吗？ 人性最厌恶的就是本该得到的东西最后却没得到，到时候执委会该怎么办？” 面对潘学忠的问题，宋维纶也沉默了下来，他想了一会儿，才摇头道：“这个问题与社会本身就是相互矛盾的！ 如果人人绝对平均，就不会有你说的问题，但那样的社会就是一潭死水，根本不会再进步了，这种状态也是不能维持太久的。 社会存在不公平这个现象，本身就是所有人类组织的基本属性！ 因为人类不是机器，不可能型号和配置完全一致，完全按照指令行事。 人类是动物，所以也不可能绝对理性，更不可能除去自私自利，强行让所有人结果一致，对拥有天赋和能力的人来说，本身就极.端的不公平！ 我们现在能建立一个机会相对公平的社会，就已经不错了。 普及教育、基本的食品救助，再加上遗产税和财产税的再分配，还有广阔的海外可以开拓，我觉得你担心的那种可能性不大。 即便出现，那也是很久远的未来了，甚至久远到地球已经不能容纳人类的时候……” ……关小虎的演讲结束后，高博、潘学忠和宋维纶依次上台做了演讲。 高博的演讲主要是指出舰队前往欧洲的战略意义和影响，而潘学忠着重介绍大西洋舰队的战舰配置，满足大家的好奇心，宋维纶则是强调开拓欧洲市场对本土就业和经济的好处，最后还鼓励本土的商人前往欧洲开拓。 中午时分，补给完成的大西洋舰队在金山港民众的欢送下，缓缓离开，前往下一个目的地洛城。 再之后则是阿卡普尔科、巴拿马港、利马、南极城（位于火地岛）、东方港…… 离开东方港，再向北的大西洋航路，就没有共和国控制的港口了。 大西洋特许贸易公司虽然用海盗的名义，在加勒比群岛占据了两三个小岛，但却没有能力停泊一整支大西洋舰队。 对于自然选择号这种续航里程超过5000海里的铁甲舰来说，从东方港航行到欧洲本土最南端的直布罗陀倒是勉勉强强，但对于两艘自身续航能力最多2200海里的伏羲级轻型蒸汽巡洋舰来说，却是一个麻烦。 这倒不是做不到，在其余的十几艘机帆船和武装商船上多装些煤炭，什么时候两艘船上的煤炭不够了，直接在海上用驳船补充就是了……然而这却是一个非常麻烦的过程！ 大西洋上的风浪很大，小型驳船稍微不注意就会倾覆，另外这种补给通常还会浪费一两天的时间。 因此，潘学忠和叶晨商量过后，准备在先在葡属巴西东北部、佛得角群岛、加纳利群岛耽误一些时间，武力夺取中途的港口和岛屿，为后续通往欧洲的船只打下一个基础。 反正欧洲那边两大阵营人脑子都打出狗脑子了，也不怕再多耽误一些时间。 8月13日，舰队抵达洛城长滩码头，和金山港的李成一样，洛城的市长汪成斌也带人热情地招待了众人。 第二天，在补充了一批洛城的石油制品和水果后，舰队再次启航，前往南部的阿卡普尔科。 因为取消了西班牙殖民时代的船只数量限制，再加上大西洋公司的大手笔投入，现在阿港的人口规模和经济也迅速发展起来。 只不过与本土主要以工业起家的城市不同，阿港现在的经济支柱是农业，或者说经济作物种植业和农产品粗加工业。 阿港生产的咖啡、棉花和水果这两年在本土一直都处于供不应求的状态，此外，最新从亚洲引进的甘蔗，种植规模也在迅速扩大，使得本土的制糖业有望摆脱对东宁管委会的原料依赖。 9月2日，大西洋舰队抵达阿卡普尔科港。 本来舰队的航速还可以再快一些的，但占据舰队绝对多数的机帆船航速快不起来，所以也只能迁就一下了。 阿港这里经过了两年前的重建，港口建筑的风格已经与本土统一，看上去大都还是混凝土加石质外壳的建筑，突出一种厚重的质感。 “……那里就是阿港的圣地亚哥棱堡吧？ 可惜！登陆马尼拉的行动我没参加，让老魏那家伙带着【菲律宾征服者】的称号圆满收功了！” 自然选择号的舰桥上，潘学忠远远看着阿卡普尔科灯塔和港口，嘴上有些酸溜溜地对叶晨说道。 今年一月，魏勇和黄安率领的舰队执行了推迟许久的马尼拉登陆计划，在强大的海军重炮和燧发线膛枪兵团面前，马尼拉的西班牙殖民军根本反抗的余地。 两方的海军对战还有些看头，驻守马尼拉海湾的西班牙舰队利用海军重炮给靠近的南洋舰队制造了一定的损失，不过随后就被南洋舰队用射程更远的火炮全面压制，连想逃跑都跑不过高机动性的柳州号机帆船战舰，最终除了一部分还未回港的少量舰船，菲律宾舰队差不多全军覆没。 至于随后的陆地作战，也没什么悬念，马尼拉的西班牙殖民军还在使用滑膛火绳枪，这种火枪除了便宜以外没有任何优点，射程近准头差，西班牙人的火炮也是上个世纪的老掉牙，数量也很少，在装备上与登陆的东华军团没有可比性。 因此双方的陆军只是刚刚接触，就决出了胜负，西班牙殖民军没有意外地大败，残兵不得不躲进了马尼拉最坚固的堡垒——圣地亚哥堡。 但即便如此，棱堡也挡不住来自天空的热气球炸弹轰炸，只撑了不到一周，死守城堡的残余西班牙军队就受不了轰炸，宣告投降。 “……魏司令和黄安他们在马尼拉战役中指挥的确实出色，先是海军封锁堵门，然后一边登陆，一边海战，海战一锤定音后从容收割……我看都可以写进登陆作战的教科书了！” 叶晨说完，见对方看向自己，于是笑着宽慰道：“潘大哥你这次能出征欧洲，我听说魏司令还羡慕你呢！ 他在东宁管委会做了六年老大，也就最后两年干了两件出彩的事，一个是对明干涉战争，一个是马尼拉战役。 其余时间他都在忙着打基础搞建设，东宁港造船厂、东宁糖业公司还有东宁纺织这三家企业，可以说是倾注了魏司令多年的心血，他刚刚四十出头，现在头发都白了一半……从一张白纸干到现在的地步，很不容易啊！” “……是啊！”潘学忠也想起了当初在济州岛和辽东的点点滴滴，不禁拍着围栏感慨道：“都不容易啊！ 要是当初老高没有坚持介入辽东，救济辽民，我们现在可能还在济州岛长山岛打转呢！ 十年前的一个错误决策，很可能就铸成大错、影响深远！ 其实我是真佩服陆老大那样看得很远，还不出错的人，我自己这些年虽然书看了许多，但是很多判断往往却是错的。” 叶晨耸耸肩，“判断错了不是很正常嘛？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是诸葛亮……” 说到这里，他脑海里不由得浮现林恩淡漠的眼神，轻轻叹气道：“不过有人确实是有天赋，脑袋想得深，眼睛看得远……《教父》里不是说过吗？ 花一秒钟就看透事物本质的人，和半辈子都看不透事物本质的人，注定是截然不同的命运啊！” 第392章 秘鲁的穿刺将军(4k) 一个人的命运啊，当然需要自我奋斗，但也要考虑到历史的进程！ 刘彦文作为一个不是吉龙岛号船员出身的海军将领，为什么能够做到墨州总督和海军上将呢？ 当然是因为他足够努力，并且总是做出正确的选择！ 当初执委会组织远征舰队，很多人担心风险没有报名，或者报了名最后却没有上船，但刘彦文却坚定地参加海军训练，并成为三名训练舰的舰长之一，最后当上了三艘新家园级战舰之一的神州号舰长。 在东江管委会稳定了辽南局势后，他又坚持返航本土，带回了一批重要物资和人才，为本土补上了一部分短板。 随着本土造船业和海军不断发展，刘彦文又在海军内部坚定推动技术进步，和严家傲吕建成米阳等人一同主持了海军造舰计划，投入大笔资金，促成了太平洋级飞剪船、新洲级机帆船、客货明轮船和自然选择号蒸汽铁甲舰的建造。 可以说，本土海军能够有今天，刘彦文绝对功不可没！ 更为难能可贵的是，和许多靠着个人努力和因缘际会跻身权力最顶层的人不同，刘彦文并没有因此而骄傲自满，也没有把时代赋予他的地位和权力当成自己应得的东西，反而学习陆亚洲，准备随时放下一切职位退休养老，同时开始积极地购买各种军工企业的股票，投资本土事关国计民生的重要企业，把自己和自己的家族与国运绑定。 这一份自我认知和对未来的判断，无疑已经超越了新洲共和国如今的大多数九百众精英。 “……哈哈，老刘！总算又看到你了！” 潘学忠刚刚跳下连接舢板，见到码头上人群中心那位微笑看着自己的海军上将，哈哈大笑，迎过去对对方热情拥抱在一起！ 作为远征舰队的三位传奇舰长之一，刘彦文和潘学忠之间的关系当然很好，一见到对方脸上的淡淡笑容，潘学忠就不自觉回忆起当年和对方在东海和黄海上一起收保护费的日子……那真是一段充实而快乐的时光啊！ 刘彦文见到对方，笑容也止不住地道：“潘大司令！好久不见了！你给我送的黄酒我可一直带着，今天咱们就一起好好尝尝吧！” “一定一定！” 潘学忠闻言连连点头，不过又开玩笑道：“……老刘，我当初寄给你的酒。可是绍兴女儿红，庆祝你生闺女的……这个女儿红按照规矩，不到女儿出嫁是不能开的！” “哪有那么多规矩！”刘彦文洒脱一笑，摆手道：“酒这东西就是开心才喝的，何况你当初给我送了整整一百坛，我这些年陆续都和其他人陆续喝了二三十坛了……” 在周围听两人叙旧的宋维纶叶晨等人见状，纷纷笑着起哄要一块喝酒。 “老刘！你和潘司令喝酒，怎么能忘了我这个老朋友呢？” “就是！也算我一个啊！” “我也要尝尝刘大哥的女儿红！” 刘彦文也不扭捏，豪气一挥手，“好！那大家就一起喝个够！” …… 五年陈年份的女儿红（花雕酒），虽然比不上更久年份的，但味道已经算不错了，就是度数比较高，不习惯喝的人可能会不适应。 因为明天舰队就要出发，所以众人只是借酒助兴，点到为止，并未有人喝得大醉。 接风宴会结束后，大西洋舰队一方的潘学忠高博宋维纶王启年叶晨等人，还有墨州总督刘彦文、阿港市政官兼两洋铁路公司总裁王乐知几人坐在阿港市政厅大楼的六楼最高层客厅，一边欣赏着窗外夕阳下的海湾，喝茶醒酒，一边聊着这些年各自的见闻和这次大西洋舰队的行动。 “……今年三月，佛罗里达和古巴的西班牙人组织了一万多人在墨西哥东海岸登陆，他们贼心不死，还想再卷土重来，不过我刚准备调集军队把他们重新赶下海，登陆的西班牙人就爆发了痢疾……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刘彦文摊手道：“西班牙人的卫生习惯比较差，再加上有点倒霉，所以只凭东海岸的韦刚一个殷人师驻军，就把西班牙人赶跑了！” 众人顿时一阵哄笑，西班牙人的殖民军确实烂得有些可笑。 潘学忠却摇头道：“……看来还是要在加强墨西哥湾和加勒比海的海军力量啊！ 咱们不能让西班牙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这次大西洋舰队经过加勒比海的时候，我会派出一艘新洲级机帆船和一艘武装飞剪船到墨西哥东海岸支援。 佛罗里达半岛和古巴，还有北美东海岸和中部大平原，都是资源非常丰富的地区，我们要尽快借助墨西哥这个通道占领这些地方……” 说着他看向王乐知：“对了，王总裁，墨西哥的两洋铁路修到哪了？什么时候能通车？” 见潘学忠五询问自己，王乐知放下咖啡杯，摇头苦笑道：“通车还早着呢！ 现在阿港到墨西哥城路段刚修了不到三分之一，大概只有一百一十公里……墨西哥高原的地形太复杂，山脉又多，在这里修铁路可比平原地区难太多了！ 我三个月前就已经向执委会建议，可以先去巴拿马地区修一条铁路，解决两洋物流运输问题，但是执委会没同意……” “……执委会肯定不会放弃墨西哥两洋铁路的！” 宋维纶摇摇头，安慰道：“老潘刚才也说了，墨西哥东海岸的墨西哥湾，还有加勒比海和北美东海岸，都是未来我们要去拿下的地区！ 所以墨西哥的两洋铁路至关重要，甚至重要性都要超过西海岸的南北大铁路！” 王乐知想了想，点头道：“这倒是真的！首都钢铁和温堡机械给我们的铁轨和设备一直没断过，就连战俘劳工也是我们先挑……但是，想修完这条铁路，一切顺利的话，恐怕也需要至少五年时间！ 唉，咱们的技术还是比较落后，工程师和技术工人数量也远远不够，我这边现在几乎是一边培训工人，一边摸索开山和修桥的经验……实在是快不起来！” “五年时间已经足够了！！” 潘学忠拍了下巴掌，满意地对王乐知笑道：“我们大西洋舰队这次去欧洲，主要的任务之一，就是尽量拖慢和打断欧洲人殖民美洲的步伐！ 如果他们在美洲的殖民地没有了本土的支持和补充，我们却可以远远不断地从明朝获得移民，不断修筑通往大西洋的铁路…… 此消彼长之下，等到四五年后铁路修通，整个墨西哥湾和北美东海岸就彻底是咱们的天下了！ 就像当初俄国人修建完西伯利亚大铁路，把海参崴和外东北牢牢控制在手里一样，咱们往后还要沿着墨西哥向北面的北美大平原修铁路，沿着金山山脉的向东部修铁路，直到把整个北美……哦！是北新洲大陆控制起来！” 也知道是不是对明干涉战争的胜利，让潘学忠对扩张更加热衷，但这番野心勃勃的话，还是让在场的大部分人都默默点头。 现在欧洲正在进行长期的宗.教战争，德意志地区处处烽火，欧洲各国纷纷站队或者下场，欧洲对新大陆的殖民也才刚刚开了一个头。 最早深耕的美洲的西班牙现在已经被打残一多半，只剩下了佛罗里达、古巴、加勒比部分群岛，以及南美中美洲的部分地盘还在手上。 美洲第二殖民强国葡萄牙，也缩在葡属巴西，正等着大西洋舰队去征服。 至于荷兰、英格兰和法兰西，顶多是在北美东海岸和加勒比地区建立了一些殖民据点，根本就不堪一击…… 现在正是一举凭借先进的军事力量，独霸整个新大陆的绝佳机会！ …… 第二天上午，大西洋舰队在阿港补充了一批咖啡豆和白糖，重新启航，前往东南方向两千三百公里外的巴拿马。 9月17日，舰队抵达巴拿马，并在此地休整一天后重新出发。 十九天后，舰队总算穿过赤道无风带，来到了已经被秘鲁远征军和海军陆战队占领，原西班牙秘鲁总督区的统治中心——利马。 尽管每隔一段时间就可以上岸休整，但长时间的海上漂泊，还是让不少乘客的身体虚弱，也有部分商人决定放弃继续前往欧洲，准备在利马的重建和发展中寻找机会……这里百废待兴，又是新征服的土地，确实有很多机会。 今年年初，三艘从澳洲返回的运金船在南美西海岸南部，遭遇了一支由二十多艘战舰组成的西班牙复仇舰队，最后只能凭借速度优势狼狈逃走。 刘彦文当机立断，马上调集公海舰队和墨西哥的三个殷人师，还有两个海军陆战队旅出发，征讨南美的西班牙人。 四月中旬，公海舰队在利马海域遭遇西班牙复仇舰队的主力，而后凭借机动优势和火炮射程，花费一天时间将其击溃。 利马海战结束后，跟随公海舰队的两个海军陆战旅和三个殷人师立刻发动登陆作战，在利马城附近登陆。 1535年，西班牙殖民者弗朗西斯科·皮萨罗在用卑劣的手段征服印加帝国后，在利马河畔建立了纯粹西班牙风格的利马城。 1542年，西班牙王室在利马设总督府，建立秘鲁总督区，此后大部分南美的进出口贸易，和西班牙人从南美掠夺的贵重金属，及其他物资，都需要从秘鲁运出。 和墨西哥一样，西班牙在秘鲁的统治，建立在对印第安人的残酷奴役之上。 西班牙人在秘鲁推行“米塔制”，并与一些印第安酋长合作，强迫印第安人到矿场从事奴役性劳动，导致印第安人大量死亡，所以从西班牙人殖民秘鲁开始，印第安人的反抗就没有停止。 只是因为实力的差距和部分印第安人酋长的投降，使得反抗难以成功。 这种殖民模式有些类似于满清入关后，通过与汉人地主士大夫的合作，联合镇压了李自成和张献忠的农民军，然后又反过来用屠刀逼迫和拉拢明朝原本的士大夫阶层向自己效忠……把自己的统治嫁接到原来就有的帝国框架上，从而不断寄生吸血，攫取利益。 皮萨罗和后来的西班牙殖民者也是利用了原来印加帝国的部分国家体系和宗.教预言，使得自己的统治得以建立，并通过通婚和传教等手段稳固统治。 ……作为秘鲁远征军的总司令和执委会任命的秘鲁总督，梁华中将在得知大西洋舰队来到利马后，立刻就在城外港口安排了一场盛大的欢迎仪式。 此时，他正和副手参谋长胡子华和利马城卫戍司令赵武等一行人在港口迎接，而在他们身后，则是一个殷人师和一个团的海军陆战队组成的十多个检阅方阵，而更外围还有两万多刚刚被解放不久的当地殷人和部分土生白人。 作为一座着名的无雨之城，今天利马的天空还是一如既往的蔚蓝。 梁华、胡子华和赵武分别身穿海军陆战队的蓝灰色将官服和陆军的土黄色呢绒军服，头戴宽檐军礼帽，再配合三人腰间挂着的指挥刀，看上去训练有素杀气腾腾。 除了他们三人，盘古教会南美大教区的主教何文鼎，共和国医师协会的副会长于伟杰等几个元老公民也被梁华请到了码头。 而梁华之所以要搞这么大阵仗，也不是他好大喜功，或者想讨好潘学忠等人，而是他很清楚，在利马这种占领不到半年，局势刚刚稳定的地方，新的征服者必须尽可能地展示自身的实力，让被征服者明白力量的强弱对此，让还心存侥幸的家伙老老实实地接受现实。 什么七擒孟获、什么爱民如子，什么施行仁义，一视同仁这种屁话，绝对不能相信！否则就等着各种屁事和麻烦事一股脑地冒出来吧！ 在这个残酷的世界上，善待战败者，通常不会被当成好人，而是会被当成软弱可欺的大.傻.逼！ 感恩这种情绪，永远不如畏惧适合统治！远远不如！ 秉承着这种理念，他在几个月前的战争中，面对任何敢于反抗的家伙，无论是土生白人，还是印第安人酋长，或者混血人，只要敢不服从，绝对通通剿灭，叛军军官全部吊死，然后用削尖的木棍穿刺在道路两旁，所有参加战斗的战俘判处劳动改造，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因为他的残酷惩罚，西班牙人和一些印第安人给梁华起了个不那么顺耳的绰号——“穿刺将军”！ 不过正是靠着这种铁血手腕，整个秘鲁地区的西班牙势力和印第安独.立势力，才会在短时间内被清理得七七八八，只能躲进雨林和内陆山区负隅顽抗。 而现在，也正好借着大西洋舰队到来的机会，向当地人展示共和国强大的海军力量和科技实力。 不管是什么人，慕强弃弱，都是人之本性！ 真正能战胜人性的人，少之又少，而顺应人性，利用人性的人，才更有机会取得成功！ 第393章 利马城(4k) 安东尼·雷洛索是秘鲁总督区重镇库斯科城的一名克里奥尔人（criollo），也就是土生白人，他的祖父八十年前就从塞维利亚来到了秘鲁，并通过一些不那么光彩的手段，成为了一名大地主兼传教士。 经过三代经营，雷洛索的家族已经逐渐成为库科斯的重要家族，控制当地大片种植园和矿山。 如果没有意外，除了来自欧洲的半岛人，安东尼·雷洛索的后代将永远是秘鲁最富有和最有权势的那极少数人之一。 可惜，命运总喜欢捉弄人。 无敌的神圣西班牙，居然在两年前被一伙来自亚洲的东方人打败了！ 墨西哥沦陷，新西班牙总督被俘，科尔特斯奇迹征服的成果全部毁于一旦！ 更令人恐惧的是，那个流浪中国人在北美西北海岸建立的国家，居然在海战中使用邪恶的【魔法】，歼灭了帝国的美洲舰队！ 这个让人不敢相信的噩耗传回来，整个秘鲁总督区上流社会全都人心惶惶，一些胆小的半岛人贵族和土生白人见势不妙，乘船逃回了本土。 但大多数土生白人和马德里任命的主教朝臣和军官们，都不愿意放弃秘鲁的巨大财富，特别是波托西的银矿和铸币厂，没有人能够接受失去这座银矿的后果。 加上东华人忙着消化西班牙和中美洲的土地，没有进攻秘鲁，也让秘鲁总督托雷多设法稳住了局势，并接连不断地向本土送出求援信。 直到今年年初，本土的海军支援总算赶到了利马，但谁也没想到，这支强大的复仇舰队并没有为西班牙帝国保住秘鲁总督区，反而彻底激怒了东华人。 仅仅两个月时间，复仇舰队在海战中全军覆没，野蛮的东华人用重炮攻破了坚固的利马城，杀死了总督和所有敢于反抗的战士！ 而当东华人的军队架起火炮，轰击库斯科城，并且升起【魔法球】向下面投放魔法弹时，城内的安东尼·雷洛索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是绝望。 为了保住自己的家人和地位，他选择偷偷打开城门向东华人投诚……虽然这很不体面，而且等于背弃了上帝和城内的其他人，但当死亡真正逼近脖颈时，又有哪个人会丝毫没有动摇呢？ 他只是做出了大多数人都会做出的选择。 好在，他的选择看来是正确的，东华人的将军需要熟悉当地的家族维持库斯科地区的秩序和帮忙提供补给，所以信守承诺派兵保护了他的家族庄园，还在战后任命他做了库科斯市的市政官……这原来可是只有半岛人能够担任的职位！ 因此，尽管他的土地被剥夺了四分之三，庄园里的印第安人农奴也被解放成了自由人，但阶层的提升，还是让安东尼·雷洛索异常欣喜，并且马上抱住了征服库科斯的东华将军——胡子华的大腿，把小女儿玛蒂尔达送给后者做了情.妇。 其实这个时代的欧洲人并没有太强烈的民.族意识，平民基本上都在苦哈哈地啃着黑面包混日子，谁管最上面统治自己的国王是哪个混蛋啊？ 反正都是一样给村里的领主老爷交税。 骑士和贵族好一些，但他们往往效忠的也只是君主，而不是君主背后代表的国家。 欧洲大大小小的国家太多了，而且王位（包括公国和选帝侯）的继承，一般都是通过血脉和联姻，一个国王可能兼多个国家的君主，一个家族也有可能转换自己统治的国家。 正所谓“我的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国王只能通过高级贵族指挥低级贵族，低级贵族只能通过骑士领主指挥平民。 在这种封建制度下，欧洲的战争和交往，通常都是国王和大贵族们们操心的事，顶多需要骑士老爷上马砍人，国王不需要也不容易集权，自然也就不需要通过宣传手段激发民.族意识，来动员最底层的平民参与战争。 不过这种情况随着欧洲宗教改.革和战争的逐步升级，以及火枪火炮等军事技术的革新，也正在逐步发生转变。 马丁路德掀起的宗改，让整个欧洲开始摆脱罗马教廷的宗.教叙事。 神罗内战的不断升级，则让德意志诸侯不得不加大对平民的动员力度。 火枪火炮也让重装具甲的骑士阶层摇摇欲坠，沦为战争的配角…… 当然，这个时代历史趋势的转变，是以十年二十年甚至五十年为时间单位的，欧洲各国民.族意识的兴起，也不会例外…… ……当安东尼·雷洛索身穿白衬衫站在码头，看到缓缓驶入泊位的十几属艘“黑船”，尤其是那一大两小三艘没有装备风帆的钢铁巨舰，还有三艘船上一根根正冒着烟，粗大的白色【魔法塔】时，整个人都呆愣在了原地。 正在警戒线外围观的投降土生白人和印第安人酋长也全都瞪大眼睛，看着震慑力十足的东华海军舰队。 “……上帝啊！真是惊人的魔法造物！” “看啊！船上冒烟了！难道他们要发动攻击吗？！” “啊！我看到他们推出了火炮！” “快跑！！” 随着大西洋舰队朝岸上射出一发发礼炮，火炮声顿时让围观人群一阵骚.乱。 幸好周围负责秩序的利马卫戍部队立刻开始朝天鸣枪示警，加上人群中皈依盘古的新教士不断解释，这才渐渐平息了骚.动。 梁华见状也不由得悄悄松口气……这要是冒出什么踩.踏事件，自己这回恐怕就要丢大脸了！ 潘学忠宋维纶和梁华都是老相识，见他如此热情地在码头摆出阵势欢迎，两人还以为梁华是想显摆自己征服秘鲁的牛逼，所以自然也用隆重的礼炮回敬……不过好像差点搞出乱子，弄得两人下船看到梁华和胡子华时，脸上有点尴尬。 “……那个，什么情况啊老梁？”潘学忠挠头道：“我看你摆这么大的场面，就让他们打了几发礼炮，谁知道……” 梁华心里郁闷，但也只能摆摆手，苦笑道：“……没事！我这里也才刚刚摆平几个月，他们刚才还以为你们要开火呢……” …… 在码头的广场检阅完军队后，舰队众人乘坐马车前往利马城。 利马城的建设要比现在的阿卡普尔科差了不少，甚至还不如巴拿马港，不过作为西班牙在南美的统治中心，城内的建筑和街道确实看起来很像欧洲的城市。 不过刚进城不久，众人就不断看到道路两旁西班牙风格建筑正在被拆毁，施工工人们干的热火朝天，一小半城区都是这样的破坏场面。 “……大华，这什么情况？好端端的房子为什么拆掉呢？教堂拆了就算了，为什么连普通的楼房也拆？” 潘学忠宋维纶和梁华三人乘坐的四轮防弹马车上，潘学忠看到车窗外的情形，不由得向梁华问道。 “哦，那是老何的主意！”梁华瞥了眼潘学忠手指的方向，无所谓地道：“老何觉得不能在利马城留下太多西班牙人的殖民遗迹，省的以后麻烦……我们不是留下了一部分土生白人和不少混血人嘛！ 这帮人以后大部分虽然都要转移走，但是留下一个处处是西班牙风格建筑的利马城，总归会给这帮人留念想。 现在咱们辛苦点，以后没后患！” “……这话有道理！”潘学忠点点头，“何文鼎倒是看得挺远。” 梁华继续介绍道：“不光是南美原来西班牙城市的建筑，往后这里的所有城市、街道和山脉河流都要改名！ 尽量抹去西班牙人存在的痕迹……我听老何说，这招其实是学的俄国人，沙俄一路从莫斯科杀到太平洋，就是这么干的！ 所以他们的地盘基本没有后患！” 潘学忠想起俄国人在西伯利亚的杀人.殖民，耸耸肩，看着梁华笑道：“……大华你现在很有殖民者的觉悟啊！ 我在报纸上都看到了，都说你喜欢把人串成一串，然后插路边吓唬人……你难道就不怕做噩梦啊？” “……怕啥？”梁华嘿嘿一笑，对两人摊手道，“那帮弱鸡活着都不能把我怎么样，何况是死的？ 我可是唯.物主义者！不信什么神神鬼鬼的！ 再说了，谁说我拿活人做串串了？我分明是先把那帮混蛋吊死，然后利用尸体搞了下心理战而已！ 本土的那些报纸净造我的谣！” 旁边坐着的宋维纶听到梁华给自己叫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指着他摇头道：“……这有什么区别吗？你现在都成了共和国有史以来第一个大魔王了！ 也就是现在那几家圣母报纸歇火了，不然非给你定个反.人类罪！” 一听反.人类这三个字，梁华顿时瞪大眼睛，夸张地叫道：“冤枉！真是天大的冤枉啊！ 我可是先按照战争.罪处死那群混蛋的，然后才用尸体搞心理战，这顶多算亵渎尸体吧？ ……你们不知道，在秘鲁这种敌人人数占据绝对优势的地方，不下狠手根本就压不住！我靠！我为了打赢还有错了？” 看他一副故作委屈的狗屁模样，潘学忠不耐烦地抬手打断道：“行了行了！你小子在我俩面前装个啥啊？ 我们又不是执委会和荣誉法庭派来调查你的……再说你打下了大半个秘鲁，谁敢审判你这个大英雄？ 但这个事，你总要在媒体上澄清一下吧？不然顶着大魔王的称号，现在倒是没什么，以后不免留下个坏名声！” 宋维纶也开口劝道：“是啊！梁大总督，你想想那个美国打赢了第二次独立战争的杰克逊总统，因为【印第安人杀手】的绰号，在后世的名声也不咋地，你难道想一直戴着【穿刺将军】的名号？” 梁华见状，索性也不装了，他先是看着两人淡淡一笑，然后表情认真地道：“……我跟你们实话说！名声这种东西，我其实根本不在乎！ 用陆老大的话说，现在是大变革时代，是大争之世！ 不趁着现在尽可能多抢地盘，夺取更广阔生存空间，以后的孩子们就会骂咱们是废物和傻.逼！ 总要有人去把脏活累活做了，咱们的子孙后代才能享受取之不尽的资源……你们不也打算用大西洋特许贸易公司去欧洲玩花活吗？ 所以这种事根本是避免不了的，你们以为你们用大西洋公司当白手套，就能把手上的血洗干净了？ 不可能的好吧！ 只要欧洲人还没死绝，人家就会记得是谁害得他们四分五裂，战乱不休的……所以维持自身的强大，才是唯一重要的！ 其余的什么名声啊，正义啊，公理啊，只是遮盖真相的遮羞布和强权的装饰物，如果有的话挺好，没有也无所谓的……” 潘学忠和宋维纶对视一眼，也没想到对方会说出这番“实力至上”和“社达”的言论。 看来手上的人命多了，心理确实会发生一些变化……想想也是，杀了那么多人，要是没有一个充足的理由说服自己，肯定是要经常做噩梦的。 “……老梁，我觉得你现在心理有点偏激了。”沉默一阵，宋维纶直视着梁华的眼睛，严肃道：“就算这个世界的底层规则和真相是残酷的丛林法则，你也不应该毫无掩饰地去标榜它！ 社会之所以能够持续不断地运转，谎言这个润滑剂都是必不可少的！ 我们需要让普通人相信，我们是追求正义公平和进步的！ 而无论什么时候，一个健康和有希望的国家，都不会提倡丛林法则和社会.达尔文主义！更不会去崇拜屠夫！ 一个崇拜屠夫和暴君的社会，也一定存在无数和渴望成为屠夫和暴君的扭曲之人。 你难道希望那样吗？ 我现在劝你，不仅是为了你的名声，也是为了避免把屠夫和英雄划等号！ ……虽然有些事情我们确实不得不做，但却绝对不能将其作为荣誉进行夸耀！” 潘学忠也认真点头道：“宋财神说的对！该下手就下手，但不能大张旗鼓……这很虚伪，但这个狗屁世界就是喜欢伪君子！ 反过来看，你连君子都不装一下，以后谁看都害怕，这不是给自己和国家找麻烦吗？” 第394章 【东－欧亲善】(4k) “……宇宙的意志和万物规则的主宰，时间的开端与终末、万物之因，万事之源，亿万文明种族的缔造者，我们在此向您祈祷……” “……愿逝者得到安息，生者得享幸福，愿此地不再经历落混乱和战争！愿虔信您的选民永远走在正确的路上！” 利马河南岸的圣方济各教堂内，两百名秘鲁远征军军官，大西洋舰队成员，以及当地投靠东华秘鲁总督府的地头蛇们正安静地坐在台下，听着布道台上一身白袍的何文鼎大主教为之前战争中死去的人举行升灵仪式。 虽然有点“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虚伪味道，但看坐在教堂里的那些土生白人和印第安人酋长的表情，他们还确实就吃这一套。 创立十年后，经过不断总结和补充，盘古教的几本经典和教义已经非常完善了，不光把世界主要宗.教都打落一级，更加填补了很多细节和理论漏洞。 尤其是为了攻略目前最强势的基督教，崔钰等人还拉着几个被科学神迹和糖衣炮弹击垮的欧洲传教士，一起写出了论证耶稣基督先知和其他先知天启片面性的《盘古普世经》。 简单来说，就是耶稣基督这个犹太先知接受了盘古神（宇宙意志、造物主）的天启，但是受文化环境和学识水平的影响，耶稣哥只能把自己得到的知识脑补想象成天堂地狱、七天创世、伊甸园和上帝造人这种幼稚的故事，实际上他受到的天启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人类不能加工想象出自己没有见到的东西，生活在罗马帝国的耶稣哥，自然也不能想象出宇宙大爆炸、银河系太阳系构造和进化论这种他没有接触过的事物。 因此，圣经充其量只能算是耶稣哥根据自己理解完成的转述，约等于现代凝聚态物理大牛教授，告诉幼儿园小朋友高能物理的前沿知识，然后幼儿园小朋友根据自己的理解再向其他人转述…… 或者更直观一点，差不多就和洪秀全老哥拿着一本翻译得一般般的圣经，然后回老家弄出的太平天国。 其他各个宗.教的先知也差不多，因为知识水平太差，搞了一堆低水平的拙劣二次创作，里面全是各种胡编乱造和“俺寻思”。 有极.端讨厌肉身，把受苦当享受，期待灵魂轮回的奇葩。 有极.端崇古，把原始部落的英雄根据当时条件设立的制度当成永恒真理的呆瓜。 有天天做梦上天堂，享受水草丰美和一堆美少女的yy老哥…… 完全忘记了祖先用头脑和双手点燃燧火，不断发现真理（自然规律）和利用真理的能力，沉溺在种种自己构造的故事或者动物欲.望中无法自拔…… 殊不知头顶的星空，才是人类真正应该全力追求的方向啊！ ——以上就是《盘古普世经》的大概内容，反正这就是一本反迷信反愚昧，崇尚科学真理，勾画人类未来走向宇宙图景的励志反阴谋论着作。 好吧……这套东西在其他宗.教看来，绝对妥妥的最高等渎神之书！ 写书的作者喜提烧烤套餐都是轻的，所有看过这本书的人，恐怕都是要被连累。 但好在这本书的第一作者，是盘古教会首席大主教崔教皇，这个世界应该没人有本事请这位爷吃烧烤大餐，反倒是这世界的神棍们要小心了。 用崔钰的话说，就是多一人看过《盘古普世经》，这个世界上就少了一个愚昧的灵魂，《盘古普世经》不出，地球万古如长夜啊！ “……我的兄弟姐妹们，神灵并不是你我所能理解的存在，人类与宇宙的位格相差得太多了，但凡有人宣称自己完全理解了神的启示，那他一定在说谎！ 而宇宙的真理其实无处不在，就在我们的身边！ 雨水为什么会下落？ 那是因为造物主设下的规则，让万事万物之间都存在着吸引之力，雨水在云层之间凝结，空气中的浮力不足以支撑水珠的漂浮，所以雨水应着引力向地面掉落……” 何文鼎这个前中老年保健品销售经理，现在都快由神学教士转职成物理教师了，不过用实实在在的各种物理现象传教，效果确实比用一张嘴干说强了许多。 反正现在台下的殷人和明人军官都听得很认真……至于那三四十个听不大懂东华汉语的土生白人和印第安酋长，也全都老老实实地把手放在膝盖上认真聆听，听不听得懂先别管，那个杀人不眨眼的“穿刺总督”就坐在前面，他们可绝不想让这位抓住自己的把柄。 “……老何这家伙的嘴是越来越厉害了。”台下的宋维纶这时低头对身边的关小虎，笑道：“你们教会的改组看来很成功啊！ 但这一套说辞要是到了欧洲……啧啧，说不定新教和天主教两伙人停战，一块跟咱们打！” 同样一身白袍的关小虎闻言摇了下头，淡淡道：“……现在欧洲那边肯定有咱们的消息了，西班牙人输得那么惨，肯定是瞒不住的……不过你说的新教和天主教停战和咱们打，我看不见得。 神圣罗马帝国这次之所以能打起来了，不光是信仰的问题，还有教廷哈布斯堡王朝和北德意志新教诸侯的利益冲突。 否则两大阵营为了上帝的荣光，为什么不联合起来找奥斯曼帝国的麻烦呢？ 上帝的归上帝，凯撒的归凯撒，玛门的归玛门，欧洲的那些皇帝国王和主教，显然全部是玛门的信徒。” 宋维纶点点头，然后回头看了看坐在斜后方不远处的英国特使詹姆斯·麦克米伦和荷兰商人克里斯蒂安，轻笑道： “哈哈，这倒是没错！能当上的国王和主教，谁真的信上帝啊？ 尤其是荷兰人和英国人，现在都想管咱们借钱，他们就完全不在乎上帝。” 另一边，詹姆斯·麦克米伦注意到了宋维纶的视线，连忙露出了一个微笑，发现对方在与一位东华教会的白衣主教侧耳说着什么，不由得把心提了起来。 他知道那位宋维纶议员是东华共和国的财政总管，在执委会和议会都拥有巨大的影响力，只要他点头，英格兰的借款就基本敲定了，反之，要是对方摇头，转而把借款给了法国人……上帝啊！东印度公司的股东绝对会撕碎自己！ “……船长先生，保持冷静，你也不想因为失态而被赶出去吧？”坐在旁边的胖子克里斯蒂安嘴唇不动，声音却传到了詹姆斯·麦克米伦的耳朵里。 后者神色顿时一凛，悄悄呼出一口气，低声说了句谢谢，然后目视台上正在进行布道的何文鼎。 老实说，他现在越来越对东华人的宗.教感兴趣了，确切地说，是对东华教士们掌握的知识感兴趣。 可惜东华人对技术和知识的保护严格到了病态的地步，所有外邦人一律不得靠近涉密地点，连在船上也只能每天在固定的地点走动，甚至不允许外邦人与水手搭话。 只有东华人的教士愿意传授一些知识，但条件是改宗盘古……这真是让人为难。 作为一名还算出色的船长，詹姆斯·麦克米伦对东华海军准确的海上定位能力很是惊叹，他曾经几次试图从船上的教士口中套出东华人的海上定位仪器的情报，但对方显然也知道航海技术的重要，所以根本不给机会。 他也只能等东华人的舰队到英国以后，再设法弄到传说中的“六分仪”了。 …… 半个小时后，升灵仪式终于结束，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两点。 大西洋舰队众人谢绝了梁华的宴会安排，反而邀请梁华等人到码头参观自然选择号铁甲舰。 主要是利马这里没有适合举办宴会的场所，自然选择号上却有一个上百平的宴会小礼堂，平时主要储存粮食和高价值货物，这一路上消耗了许多，空出不少位置，现在正好拿来一用。 出于安全考虑，利马这边，只有梁华、何文鼎、胡子华、于伟杰等元老公民，还有五个当地归顺者的土生白人和印第安人酋长得以上船，其中就包括库斯科的安东尼·雷洛索。 至于安东尼·雷洛索能登上自然选择号的原因，当然是因为他是胡子华的便宜老丈人，又亲自开城投降，政.治上相对靠得住，算是半个铁杆。 其余四人和安东尼·雷洛索也差不多，都是秘鲁当地带路党和“西奸”，属于比较忠诚的狗狗，情况允许的话，自然要多给些骨头，多摸狗头了。 “……什么？我？我也能去欧洲了吗？” 自然选择号的第二根白色烟囱下面，正在抚摸粗大炮管的安东尼·雷洛索看着来到自己面前的胡子华，还有一名身穿燕尾服的大人物，下意识用大拇指指着自己，满脸惊愕。 他看向胡子华，后者对他露出笑容，让他安心，然后指着身旁的中年人，用西班牙语介绍道：“……这位是共和国执委会的高执委，他是随大西洋舰队前往欧洲的驻欧全权大使。” 高博打量了下身材矮壮，五官紧凑，身穿白衬衫黑裤和牛皮鞋的安东尼·雷洛索，点点头，微笑地伸出右手，用流利的西班牙语道： “……你好，雷洛索先生，我们需要几个秘鲁的当地人代表，我听胡将军说你会说一些汉语？” 安东尼·雷洛索立刻用有些跑调的东华汉语道：“是！窝会说东华官话！” “这就足够了！” 高博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又问了向安东尼·雷洛索询问家庭情况和对东华的看法，后者的回答让高博更加满意，临走时还送了安东尼·雷洛索一根产自温堡的高档钢笔，喜得老雷连连鞠躬，用感谢贵族的礼节感谢了高博。 向安东尼·雷洛索交代完在船上的注意事项，并让后者通知家人后，高博带着胡子华向二层船舱的小宴会厅走去。 途中胡子华按耐不住好奇，询问道：“高执委，你为啥让老雷跟着去欧洲啊？这人虽然还算老实，但一辈子都在秘鲁，也不了解欧洲的情况啊？” 高博闻言，停下脚步看着一身陆军少将军服的胡子华，见近处无人，便摇摇头道：“胡将军……” 胡子华笑道：“您叫我小胡吧！我比您小了十岁了都！” 高博也笑了，“好！小胡，我知道你和这个雷洛索女儿的关系，你不会是担心他的安全吧？” 胡子华脸色一红，连连摇手，“哪有？我只是好奇，要是涉及机密，我就不问了……” “其实也没什么机密的。”高博淡淡道：“就是我临时起意，需要几个原来西班牙殖民地的本地人做样板，降低欧洲人对我们的抵触心理……” 胡子华也不笨，马上恍然大悟道：“这不就是托儿吗？ ……哦！不好意思，我不是那个意思！” 高博不以为意，摆手道：“你说的没错！就是让他们当托儿！” 他说完把手搭上了旁边的甲板栏杆，看向西面的大海，转头对胡子华笑道：“外交是很讲究心理技巧的。 欧洲的两大阵营现在虽然处于战争阶段，但毕竟都是基督教文明，咱们如果上来就气势汹汹地要和某个国家开战，反而可能激起欧洲的团结……而单凭大西洋舰队，还无法做到压服整个欧洲！ 所以，我们要做出一定的欺骗性准备，第一件事，就是让自己成为欧洲人眼中的文明国家……不！应该比欧洲更加文明！ 所有人都害怕和厌恶破坏成性和肆意杀戮的野蛮人，包括喜欢做海盗和殖民者的欧洲人，没人愿意与野蛮的蝗虫交往。 所以我们一开始要释放善意，执行“东-欧亲善”的政策，用文明和价值观先征服欧洲。 当欧洲的国王和贵族们认为我们是文明国家，即便我们出于贸易争端和保护侨民对某个欧洲国家开战，也不会造成外交上的被动，还会带来更大的转圜空间。 这是国家层面的形象工作和预期管理。” “可是……我们迟早要和欧洲人开战……”胡子华皱眉道：“战争一打，这些工作不是就没意义了吗？” “怎么会没意义？”高博冷笑道：“欧洲国家的上层贵族，中层精英和底层平民可不是铁板一块！ 即便我们与某个欧洲国家发生了战争，如果很多当地平民和贵族认同我们的价值观，向往我们的统治，战争不就更加顺利了吗？” 第395章 南极城和【功德】(4k) 1628年11月19日，南美洲最南端西侧的火地岛海峡（德雷克海峡），狂暴的西风在海面上掀起一阵阵数米高的巨浪。 新洲共和国大西洋舰队的二十二艘（在阿卡普尔科增加了三艘货运飞剪船）舰船，全都把风帆降到了最低，利用西风的推动不断向海峡北侧火地岛东面的南极城（里奥格兰德）而去。 南极城是新洲共和国海军和大西洋公司在两年前共同建设的小型港口，目前由海军行使管辖权， 虽然南极城的东华公民只有不到五百，算上当地的土着也只有不到一千人，但那里提前储备了足够的煤炭和食物补给，还有一个船坞可以简单清理下船底的寄生生物，修理船板。 如果大西洋舰队不在南极城停靠，就要继续向北航行，前往三千公里外的东方港进行补给和休整，这对所有人来说，无疑都是种煎熬。 人类是陆地生物，长期在海上漂泊，即便有充足的食物，也不免在精神和肉.体上陷入持续的消耗和虚弱。 自从四十三天前舰队离开利马重新启航，大西洋舰队就没有再靠岸停留。 本来舰队还计划在途中的西班牙港口停泊，顺便消灭当地的西班牙残余势力，但公海舰队已经在出发扫荡南美西海岸的各个港口，所以潘学忠和叶晨就不打算耽误时间抢公海舰队的功劳，选择直奔南极城。 只是这样一来，就苦了部分不适应长期海上生活的人了。 作为随行学生团队的领队，李翼翔最近也是忙得焦头烂额。 从半个月前开始，随着自然选择号上的颠簸幅度不断加大，时不时就有学生出现严重的晕船反应，连他自己也有点扛不住船上的剧烈摇晃，躺在船上起不来。 不得已之下，他只能听从船医的建议，给学生用上了“英雄”这种有可能损害学生意志力的药物，好在“英雄”的疗效非常棒，刚刚服用不久，本来吐得不行的学生就马上能下床了。 为了缓解自己的症状，李翼翔一咬牙也吃了一颗英雄，然后……他好了！ “……你早就该吃药的！非要拖到现在！白遭了这么多天的罪！”米娜看着从床上坐起来的丈夫，一边递给他一杯水，一边没好气地道。 她实在不能理解，一个治疗晕船的药而已，至于这么敏感吗？ 不光自己不吃，还不让学生们吃……就算里面的成分有潜在成瘾性，但效果好不就行了，下了船谁还没事把药当糖吃啊？ 李翼翔接过妻子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然后摇头道：“你不懂！这东西白叔跟我提过，里面的主要成分就是二乙.酰吗.啡！ ***知道吗？这可是**，一旦上瘾就完蛋了！那些学生都是优秀的人才，他们的脑子可不能坏在我手里！” 米娜撇撇嘴，转身拿起桌面上的小玻璃瓶丢给丈夫，“我知道英雄是什么药！但瓶子上面不是写着吗？ 不超过一天三颗就不会有成瘾风险……” 李翼翔拿起药瓶看了看里面的黑褐色小药丸，不想和老婆争辩，于是指着舷窗外，息事宁人道：“好了好了！我们不计较这个……咱们还有多久能到南极城？” 米娜看到丈夫苍白的脸色，也是一阵心疼，忍不住坐在丈夫身旁，拉着他的手道：“……说是还有两天，现在咱们到大西洋了，南极城就在我们西北方向三百公里外。” “总算快到了！”李翼翔不禁松了口气，老实说，他现在很后悔接下这个给学生当保姆的任务……待在本土和老婆好好造人难道不好吗？ 非要玩什么欧洲蜜月旅行……这特么是蜜月吗？分明蜜年好不好？ 无奈路都走一半了，半途而废既对不起老婆，也对不起自己这一路吃的苦，而且也对不起把学生托付给他的刘执委，所以李翼翔也只能咬牙坚持到底了。 今年年初，随着对明干涉战争告一段落，临时在东江管委会兼职的李翼翔终于得以脱身，带着求婚成功的米娜返回本土。 李父李母看到儿子辛苦一场终于把儿媳妇追到手，马上联系了在北冥州经营金矿的亲家，然后自然就是大操大办的一场婚礼，陆亚洲和几个执委会大佬也亲自出席婚礼，祝贺新人。 因为李翼翔在东江管委会工作的履历，陆亚洲还亲自给他颁发了白银贡献勋章，表彰他在祖国需要时献出了自己的力量……其实就是做做后勤调度和管理工作而已，李翼翔能得到勋章，主要是穿二代的身份加成。 不管怎样，李翼翔是作为一个英雄人物回到本土的，他的老丈人老米对女婿很满意，一高兴还送了女儿女婿一家位于雪山城（朱诺）的采金公司和一座洛城的临海庄园。 本来小两口打算在洛城的海边庄园度蜜月。谁知道正好赶上大西洋舰队招募前往欧洲的志愿者和管理人员。 李翼翔一寻思，自己长这么大还没去过欧洲，米娜对欧洲也很好奇，于是两人一拍即合，便报名参加了大西洋舰队的使团，李翼翔被分到的职位是青年学生领队，负责管理照顾跟随舰队前往欧洲的几十个大学生，而米娜因为进修过会计，加入了舰队的后勤管理处。 “……李哥！米姐！你们在吗？”这时船舱门在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是吕章啊！进来吧！门没锁！” 米娜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碎花连衣裙，打开了舱门，门外站着一个五官俊秀，面色白皙，身穿白衬衫的高个子青年。 吕章是国立大学哲学系的大二学生，也是吕建成在辽东收养的孩子之一，因为很有亲和力，社交能力出众，所以就被李翼翔任命为学生团的副领队之一，为自己分担工作。 见到熟悉的大男孩，米娜也没有多客套，而是询问来意：“吕章，你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没事没事！……那几个原来坐船的同学吃过药以后好了很多，所以我特意代表大家来看看李哥……”吕章看了看李翼翔的脸色，解释道。 “……孟亚兵和齐尧他们能下床了吗？”李翼翔询问反应最严重的两个人。 吕章点头道：“吃过了药以后，他们都好了！” “那就好！”李翼翔松了口气，然后看向吕章，见他好像有什么话想说，便问道：“小吕，你除了过来看我……还有其他事？” 吕章看看一旁的米娜，迟疑一下，还是点点头道：“……李哥，是有一件事！温堡医学院的刘琳琳还有宋慧君……她们，她们不想去欧洲了！” “什么意思？”李翼翔一愣，随即脸色难看地问道：“……她们想中途下船？？” 吕章无奈地点点头，“……是的！我听其他人讲，她们在巴拿马的时候就开始偷偷抱怨，可能是受不了海上的辛苦，所以……” “你让她们自己过来跟我说！”吕章还没说完，就被李翼翔冷着脸打断：“当初报名的时候就再三强调！出海可能很辛苦！想清楚了再报名！ 都走到一半了，现在跟我说想下船！她们脑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想反悔就反悔，真以为全世界都围着她们转啊？” 李翼翔气得狠狠锤了下床板。 要是这两个学生是普通人，他还真不至于太生气，因为他有的是办法让这两个学生乖乖跟着去欧洲，或者让她们一辈子后悔做出这个决定。 但刘琳琳和宋慧君这两个女学生和他一样，都是穿二代，这就不太好处理了…… 一直以来，执委会对于元老公民群体，都是很照顾的，哪怕犯了大错，也不会处死，最多就是判处流放监禁，包括二代也是一样，虽然享有的特权被削弱了许多，但毕竟还是有上学和工作机会的优先权。 在执委会的教育和社会熏陶下，大部分的二代普遍拥有现代精神，知道特权早晚有一天会取消，所以真正的衙内和纨绔子弟很少，但人数一多，也无法避免出现脑子不清醒的人。 等吕章叫来了那两个哭哭啼啼的女学生，李翼翔好说歹说，也没能说服她们坚持住前往欧洲。 无奈之下，他也只能上报给高博，让这位访欧使团的总负责人处理了。 …… “……小李，这件事你也用不着太生气。”一间宽大的办公室里，高博听完了李翼翔的汇报，轻轻摇头道： “……我们这次带了八十多名各个大学的学生，大部分都是学校推荐，其中不免有一些打招呼和镀金的，现在吃不了苦，哭着要回家，那也随他去吧！ 我会写信向本土说明这个情况，那两个女生要下船，就在南极城下，让她们的父母花钱来接就行了。” “可是高叔叔！这事如果传出去，负面影响太大了……”李翼翔话没有说完，但是意思很明显，如果元老公民的二代这样不堪，连海上的苦都吃不了，还凭什么享受优先的特权呢？ 再进一步讲，第一代元老公民里也有米虫废物，为什么还要养着这些家伙，还给他们特殊照顾？ 这显然有违宪.法规定的公平原则！ 一旦处理不好，甚至就会引发对执委会质疑！ 高博摸了摸下巴，看着李翼翔，露出欣赏的目光，这个小李确实有几分政.治敏.感度啊！ 就是还嫩了点…… “小李，你能看出这件事的社会影响，已经不简单了……只是考虑问题的角度，还是有些片面！ 正好我今天有空，咱们就随便聊聊。” 高博说着站起身，从办公桌后面绕了出来，然后示意李翼翔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 “……我们想要分析明白一件事的影响，首先就要弄清楚社会的大环境和趋势。 你跟我说说……现在本土的大环境和趋势是怎样的呢？ 随便说就行，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李翼翔挠挠头，“……额……高叔叔，你突然这么问我，我也不知道该从哪里说啊……” 高博挥手道：“那就说说元老公民群体的优.待和特权吧！你是怎么看的？” “这个……”李翼翔犹豫一下，说出了自己的真实观点，“……共同信条和宪.法都说得很清楚，没有人应该拥有法律规定之外的特权！这是共和制和公民社会的基石！ 所以这些特权肯定要取消，不然我们不就成了贵族和八旗子弟了吗？” 高博不置可否，看着李翼翔的眼睛道，“……这么说，你不想当贵族吗？ 你不想你的儿子和孙子继承你的贵族地位和特权吗？ 你仔细想想，我们的那个时空，欧洲国家的贵族不是也过得好好的？ 贵族们哪怕实际上有特权，还掌握着社会中的绝大部分资源和财富，只要定期装穷，装得平易近人善良无害，普通的穷人根本不会敌视贵族，甚至还以贵族为荣！ 所有贵族穿的衣服，用的东西，吃的食物，喜欢的古董，全都会受到穷人的追捧。 尤其是强大国家贵族中的王室，更是在全世界都有巨大的影响力，甚至成为国家的商业品牌……我们为什么不能这么做呢？ 从元老中定期选出一个家族轮流担任皇帝，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李翼翔嘴巴微张，惊讶地看着对方，他摸不清对方的态度，于是皱眉陷入了思考，高博则顺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静静观察小李的反应。 过了好一会儿，李翼翔才抬起头，试探问道：“……我们不能当贵族，是……因为我们没有皇帝？” 还没等高博回答，他自己又接着道：“不！不光是没有皇帝！而是我们一开始就没有神圣性！ 执委会的权威是来自议会，来自大家的认同，而不是教会！ 所以不可能有神圣的皇帝！当然也不可能有贵族！ 林恩叔叔在书里写过，稳固的王权需要神圣性。” 高博满意地点点头，笑道：“不错！我的看法和林恩差不多，一个人或者一个团体想要获得和维持长久的统治，就必须具备【功】和【德】的其中之一，最好两种都具备，而且越多越好。 所谓的【功】，就是统治者或者集团为社会和国家立下功劳，可以是治水、可以是一统天下建立秩序，可以是轻徭薄赋与民休息，可以是击退外敌收拾山河……总之，就是大家认同你的本事和功劳，愿意拥护你和你子孙后代的统治。 而【德】，并不是一般的道德品质的意思，而是神圣性！ 是所有人都认为天下就该被你统治！是真正的受命于天，真正的君权神授！是永远神圣！永远的王权！ 西方的王权主要来自君权神授，是来自上帝和教会背书的【德】，所以只要不背叛上帝，王位基本可以一直在家族内部传承下去。 而中国古代开创一个王朝的帝王们，全都有【功】，因为他们统一或者部分统一了天下，恢复了秩序和生产，改善了百姓的生存状态，然后通过禅让和祥瑞等手段，又得到了一部分【德】，也就是百姓认可的神圣性。 可是中国古代王朝的【功】容易朽坏，也就是秩序会随着时间逐渐崩坏，百姓的生活也会变差，因为功不行了，【德】也就无法稳固下去了！ 毕竟【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句话，自从秦汉以后就深深刻在每一个炎黄子孙的脑子里，唐以后就更是【兵强马壮者可为天子】，【枪杆子里***】。 所以华夏的这个【德】，就越来越没有神圣性了，也越来越没有人相信【皇帝就该他来当】这种事了……而我们未来的主体人口就是明人。 小李，你说，面对这种不相信皇权神圣性的百姓，我们自己要是选皇帝做贵族，或者不做贵族，但是拿着特权不松手，以后等我们的【功】崩坏的差不多了，会不会有人喊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会不会有人煽.动穷人造.反？ 明知道是一条死路绝路，是万丈深渊，还要往前走，这该有多蠢啊？ 咱们的陆zx和其他执委们，会是这种蠢人吗？” 第396章 南美攻略(4k) 高博对李翼翔说出这些这话的时候，心里也不免佩服陆亚洲这人的眼光和头脑，他很可能在一开始就看出了这点，所以才打压马为华，不让执委会大权.独揽，然后推动成立公民大.会和议会，获得多数正义。 自己当初懵懵懂懂，还真以为对方是一心为公的领.袖来着……不过话说回来，无论心里怎么想，只要一辈子都表现的大公无私，那又对结果有什么影响呢？ 陆亚洲如果明年肯放手交权，肯定是要被历史大书特书的。 而自己的历史评价如何，就看这次前往欧洲能有什么收获了…… ……两天后，大西洋舰队顺利抵达南极城，这里的纬度有五十三度，属于高纬度地区，还有狂暴的西风带走热量，所以即便现在处于南半球的春季，体感的温度还是不高，仅有零上七八度的样子。 船上的乘客们在下船时，都穿上了厚厚的棉服和呢绒大衣。 驻守南极城的海军陆战队营长名叫王栋，他是教会学校的少年殷人出身，他的养父是原来执委会的内务委员王忠祥。 老王虽然在四年前的斗争中丢掉了所有权力，但并没有像马为华那样受到严格追究，而且陆亚洲和其他执委也没有牵连失败者家人的习惯，所以王栋在海军陆战队中的前途没有受到影响。 其实当初众人也只是名义上收养殷人孤儿，这些孩子的教育和生活，主要还是执委会下属的各个学校和军校，还有教会的学校来负责，基本每个人收养的孩子数量都超过五个。 这种收养关系并不算太过亲密，大多数人更像是完成任务，每个周末送给孩子们一些礼物和钱而已。 直到共和四年，某个淫.虫色.性大发，试图猥.亵邻居家的殷人养女，直接促成了执委会宣布取消大规模收养殷人儿童的政策……而且这桩丑闻还进一步推动了情报保卫局的改组和《儿童保护法》的出台，当然，这些都是题外话了。 说回正题，王栋看到大西洋舰队靠岸，立刻就带着一个连的士兵和两百名土着劳工前去码头接应。 两年多以前，他刚刚来到一片荒芜的南极城，海军和大西洋公司开始就不断向这里运输煤炭罐头煤油等物资，为的就是给远征欧洲的舰队提供补给，他也一直恪尽职守地看管仓库里的物资，现在终于能把库存清一清，不用每天担心物资损坏了。 “……将军阁下！海军陆战队南极营王栋，向您致敬！” 当一身蓝色呢绒大衣军服的王栋赶到硬化码头，见到肩膀胸前挂着海军上将军衔标志的潘学忠，立刻脱下头顶的军帽，抬起右手向对方敬礼。 潘学忠看着面前年纪轻轻，只有二十出头的少校，又看看他身后跟着的海军士兵和土着劳工们，点了下头，抬手回礼道：“……你好！王营长，叫你的人帮忙装卸下货物，我们送来了一些机器和药品……这里的煤炭和军用粮食储备还有多少？ 舰队需要在这里进行补充！” 王栋每天都要巡查一遍仓库，对这些仓库的库存数字再清楚不过，立刻回答道：“……南极城有储备煤炭四千五百吨，各类军用罐头8万瓶，25公斤的小麦和玉米粉分别有5500袋和6000袋……” …… 半个小时后，除了少部分留守的海军军官和水兵以及后勤管理人员，二十二艘船上的六千多名乘客全都下船，来到了久违的陆地。 南极城的风很大，而且提供的木屋和砖瓦住所条件十分一般，可能还不如船上的舱室，但两只脚踩在大地上的牢固感觉，让这些问题都变得可以被接受了。 此刻，舰队的高层和将领们围坐在火炉旁，一边听着窗外呼啸的风声，一边捧着加了白糖的热可可，真是难得的惬意。 “……这里的环境，让我想起了当年在雪山铁矿的日子，那时候地质研究所的卫老来考察了好几次，才确定了铁矿的矿脉方向……唉！可惜卫老没看到铁甲舰下水就走了！” 正坐在火炉旁发出感慨的，就是这次舰队的陆军指挥官王启年，他口中的卫老则是指科学院的终身院士，地质学专家，共和国英雄卫仲其。 后者本来就是退休老人，因为这些年一直坚持前往各地的野外勘察矿山和地形，加上身体不好，积劳成疾，去年年底彻底病倒，今年1月初在家中去世，享年69岁。 卫仲其人生最后的十年，跑遍了本土的所有地区，所有时间几乎都献给共和国的地质勘探事业，有力地保障了钢铁、化工、石油和建筑行业的快速发展。 他去世后，执委会和议会授予其“共和国英雄”的称号，还把他拿着一块矿石的照片印在了新版十元纸币上，以纪念他的功绩。 “……是啊！卫老他没看到铁甲舰下水确实太可惜了！”宋维纶也叹了口气，“这两年像卫老这样因为操劳去世的老专家，都快有十位了！ 倒是那些整天吃吃喝喝跳广场舞的老头老太……活的那是相当滋润！” 这句带着调侃语气的话一出口，房间内坐在沙发上的其他大西洋舰队管委会成员都是一愣，随后由叶晨带头，纷纷笑了起来。 关小虎一拍大腿，开玩笑道：“哈哈，宋财神！你这话就有点损了……人家也是元老公民嘛！享受享受生活还不许啊！” “就是！”叶晨也毒舌道：“那些大爷大妈能乖乖跳广场舞，不给咱们找麻烦就谢天谢地了！” 宋维纶耸耸肩，夸张地装作无辜道：“我也没说什么啊？你们可别乱传！不然大爷大妈们又要半夜敲门找我理论了！” 这下高博和潘学忠也绷不住了，只见高博捂着额头道：“……有些老头老太……确实胡搅蛮缠！ 这次出发前还有两个体检不通过，还非要跟着去欧洲的！ 我不同意，他们就拐弯抹角地堵着我，最后还是让他们儿子女儿过来才领走，真是……” 他话没说完，但听语气，也能感受到他的无语。 吉龙岛号上的九百众并不是准备充分的精英，而且因为吉龙岛号的旅游观光性质，船上有不少老人，单论人口比例，其实九百众应该是一个老龄化社会，真正能干活能做事的人，其实要打个折扣。 潘学忠虽然一直在亚洲工作，却也从本土的报纸和信件上看了不少“老小孩”的闹剧，有搞夕阳三角恋争风吃醋的，有撒泼打滚要执委会增加福利待遇的，有私底下立家矩虐待仆人，关起门当封建老太爷的…… 总之，虽然大部分人都知道分寸，但架不住人数一多，总会出现少数奇葩，而每个奇葩虽然伤害不大，但带来的社会影响却让人头疼不已，连执委会都拿这些老bd无可奈何，只能尽量糊弄。 潘学忠淡淡地道：“……这事也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说句难听的，对于这种观念已经固化，无法改变的老人来说，只能等他们自然死亡！ 我在东江管委会的时候，对付这种胡搅蛮缠的人，有的是办法解决，但那也只是强制性的，想要让社会观念和共识改变，只有等脑袋顽固的老人死掉，等被新的文化和教育熏陶出来的人成为社会的中坚力量。” 说到这里，他摇摇头，看着众人道：“……好了，大家别扯这些了，说正事吧！ 现在我们的大西洋舰队算是正式进入大西洋了，北面就是西班牙人控制的拉普拉塔平原，是在那里停留一段时间，清理西班牙人的势力，还是在东方港补给以后直接前往欧洲，咱们需要做个决断…… 维纶，你是大西洋公司的负责人，你给大家说说东方港和附近的情况。” “……好的。”宋维纶点点头，管叶晨借了张南美的航海地图，摊开在身前的木质茶几上，指着地图上拉普拉塔河口东北侧一个海湾（阿雷格里港）的位置，对众人介绍道： “这里是东方港，原本是当地土着查鲁亚人的地盘，不过西班牙人之前偶尔会来这里捕鱼，他们也说这里是他们地盘。 1626年年底的时候，大西洋公司的殖民舰队就来到了这里，附近拉普拉塔的西班牙人很不友善，所以【征服号】战舰就去拉普拉塔海湾转了一圈，开了一轮炮，然后……” 宋维纶摊手道：“然后西班牙人气不过，就派了几艘风帆船过来追击，【征服号】是机帆战舰船，她就利用机动优势挨个把它们击沉，还俘虏了其中两艘武装商船，建设东方港的第一批劳动力就是这么来的……” 见他说得轻松，潘学忠笑道：“那就是说，你们不需要我们提供帮助，就能解决拉普拉塔的西班牙人了？” “这倒也不是！”宋维纶摇头道：“我们在东方港殖民地的人口太少了！现在还不到七千，跟十几万人口的拉普拉塔殖民地还有几十万人口的葡属巴西殖民地完全没办法比！ 虽然这两块殖民地的人口大部分都是土着人，倒是有天主教的配合，并不能小瞧……我的看法是舰队提供一定的军事帮助，最起码也要顺便捣毁西班牙人还葡萄牙人的主要沿海城市，消灭他们的有生力量。” 潘学忠不置可否，转头询问斜对面沙发上的叶晨和王启年，“……小叶，老王，你们什么意见？” 叶晨直接点头，“海军没问题，只要煤炭和补给充足，自然选择号、伏羲和蚩尤都可以出动，其余的机帆船战舰和武装商船也能运输登陆部队。” 王启年则迟疑了一下，转头询问宋维纶，“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有多少火炮？还有他们的城堡防御怎么样？” 宋维纶道：“……火炮装备应该和墨西哥差不多，可能还不如，至于城堡的防御……东方港方面没有从陆地上进攻过西班牙人，不过估计不会比墨西哥强，太平洋一侧的南美殖民地肯定没有墨西哥重要，西班牙人也犯不上给当地军队布置太好的装备。” 王启年也不相信西班牙人突然变厉害了，于是便答应道：“如果是这样，我同意派出陆军部队上岸进攻。” “老高，你觉得呢？”潘学忠又询问右手边的高博，后者想了想，摇头道：“西班牙人的武器与我们有代差，早晚可以解决掉，咱们不应该耽误太多时间在这里……. 我认为可以选择先拿下两三个主要城市，以后的工作就交给本土的的其余部队和大西洋公司吧！” 潘学忠嗯了一声，环视众人，见其余人没有反对，便开口道：“……好！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咱们就把布宜诺斯艾利斯、里约热内卢和累西腓作为占领目标吧！” 他分别用手指了指地图上的三个城市，抬头看着宋维纶解释道：“布宜诺斯艾利斯是拉普拉塔殖民地的核心城市，里约热内卢是葡属巴西的最重要城市，累西腓在南美洲东北角，距离加勒比海和大西洋的佛得角群岛相对来说都比较近，必须提前控制。” 宋维纶知道这就是潘学忠能给出的最优惠条件了，不过他还是追问道：“……我可以让东方港的驻军协助进攻，不过拿下这三个城市以后，管辖权属于海军，还是大西洋公司？” 潘学忠看了叶晨一眼，对宋维纶笑道：“布宜诺斯艾利斯和里约热内卢都可以交给大西洋公司管理，只要你们帮海军在当地建设基地港口就行了，至于累西腓……那里地理位置特殊，而且距离东方港太远，所以海军需要得到那里的控制权。” “好！大西洋公司没意见！”宋维纶没有多犹豫，就立刻答应了下来。 他清楚大西洋公司名义上拥有在大西洋沿岸建立和管理殖民地的特权，但哪怕有新洲基金会的持股，大西洋公司毕竟也是私人企业，在执委会那里的分量肯定没有海军重，海军看上的地盘，大西洋公司也只能乖乖让出来。 第397章 野牛和行刑(4k) 茫茫南大西洋的海面上，一大两小三艘通体黑色的蒸汽铁甲舰，正在全速向西北方向的拉普拉塔海湾而去。 这三艘铁甲舰，自然就是奉命进攻布宜诺斯艾利斯的自然选择号、伏羲号和蚩尤号。 此时蚩尤号烟囱前的舰桥上，舰长许剑庭正和大副任一洲观察着西北方向的海面隐约可见的地平线。 许剑庭放下手上的望远镜，迎着北面的太阳紧了紧领口，转过头对搭档笑道：“……有时候我看着大海，真觉得自己的很渺小，人这一生太短暂了，短暂到你刚刚明白世界有多大，时间有多宝贵，你的生命往往就已经过了三分之一甚至一半！ 大多数人就那么短暂地经历了童年、青年，结婚生子，柴米油盐……只有少数人才有机会感受这个世界的壮丽，也只有少数人才能看到更高的风景……” 对于许剑庭诗人一样的感慨，任一洲早就习惯了，他耸耸肩，开玩笑道：“你小子快别跟我矫情了，许叔叔可是着名的酱料大王，本土谁家不吃你们家的酱油和醋啊？ 你就算不加入海军，也是社会最顶端的那百分之一！人生可精彩着咧！” 说到这里，他故作不甘心地道：“我爹就不行了，整个一土财主，就知道买地种田！ 这两年总算开窍了，知道买油田了，可现在搞油田早就不那么赚钱了，洛城的地价越来越贵，资源税率也越来越高，只能去墨西哥找油田…… 唉！ 也不知道他和那帮叔叔最后能不能折腾出个石油巨头出来，那样我就可以躺.平享受超级富二代的生活了……” 看着望父成龙，恨爹不成钢的伙计，许剑庭莞尔一笑，“一洲，要是任叔真发现了大油田，你这海军中校还真撂挑子不干了？ 我好像记得海校读书的时候，你就说以后要建立后.宫，睡遍世界上所有种族的美女来……” 任一洲脸色一红，左右一看发现没人，连忙摆手道：“都是宿舍里随便吹牛，你咋还记得啊？我都和倩倩结婚了……你可别跟别人瞎说啊！” “哈哈！”许剑庭见他心虚的模样，也不禁笑着摇头道：“看来你确实在吹牛，一个老婆都应付不了，还开什么后宫……” “那你呢？”任一洲转移话题道：“我儿子都快出来了，你不也还单着？还好意思说我？” “……我？”许剑庭沉默几秒，摇头道：“我想先看看世界，然后再考虑这些……” 他似乎不想继续讨论这个，于是指着西面模糊的地平线道：“……马上就快靠近西班牙人的地盘了，我们下去找崔营长开会吧！ 登陆作战的主角是陆军，肯定要问问人家的想法。” 任一洲点头道：“还要请示一下司令部的意见，这里的水文和地形咱们也不太了解，稳妥为上。” …… 同一时间，自然选择号上的会议室，潘学忠和王启年也在和联合司令部的一众参谋商议着登陆作战的计划。 “……在拉普拉塔登陆其实不难，重点在于吸引敌人的有生力量于我们决战，如果西班牙人退进城内负隅顽抗，时间可能就要拖到半个月以上，我们没那个时间。” 王启年研究完拉普拉塔殖民地的情况后，对潘学忠和叶晨道：“这次行动本来就是搂草打兔子，不能耽搁太久。” 叶晨摇头道：“西班牙人连秘鲁都丢了，拉普拉塔肯定知道我们的厉害，所以坚守城市是大概率事件……如果风向合适的话，我建议用热气球轰炸，再配合海军舰炮和陆军火炮的轰击，一周时间怎么样也能结束战斗了。” 潘学忠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了坐在叶晨身后一名五官英挺的海军上校：“傅野，你是负责战情的，你说说看现在拉普拉塔的情况。” “是！司令！”傅野闻言，站起身干净利落地给潘学忠敬了礼，然后才对众人介绍道： “……根据海军参谋部和大西洋公司提供的相关情报通报，西班牙帝国拉普拉塔殖民地共有人口约二十万，包含半岛人、土生白人，印第安人和混血人，其中印第安人土着人中的科梅钦贡人和查鲁亚人最多，估计超过八万。 当地的正规驻军可能不超过两千，不过有许多——可能超过五千——的高乔人在为西班牙人效力。 高乔人是西班牙男人和印第安人女人的混血，“高乔”西班牙语的意思是“流浪汉”，这些人擅长骑术，以畜牧业为生，比较善战……” “这么说，我们要面对的敌人最多不超过一万？”王启年追问道。 “理论上是的。”傅野点头：“不过西班牙人在紧急时刻也会动员所有当地成年男子作战，在墨西哥战役和秘鲁战役中就有过这样的先例。” “这倒是不用太在意！就西班牙人的破枪破炮，绝对不是咱们的对手！”王启年摸着胡子对潘学忠笑道：“老潘，趁着小宋不在，我们正好商量下这次行动的军费比例……大西洋公司今年又被几家银行注资了，可是富得流油啊！” “……” 听到对方提到钱，潘学忠一愣，随后有些哭笑不得地点点头道：“那好吧！这里的地盘总归是要给大西洋公司，趁现在就向宋财神多要点钱吧！” …… 拉普拉塔平原是南美洲第二大平原（第一是亚马孙平原），位于南美洲东南部，其西面是安第斯山脉，东北面和南面是巴西高原和巴塔哥尼亚高原，东南面是大西洋，总面积150万平方千米。 因为西边的安迪斯山脉阻挡了来自太平洋丰富的水汽，所以只有只有平原的西边靠安迪斯山脉一测狭长地带才有“走廊式”林木，而东部大部分由于雨水的缺乏，则只能生长草原。 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让这里非常适合畜牧业的发展，据说现在拉普拉塔平原和南部潘帕草原上，就有数百上千万头野牛！ 和北美的野牛不同，这么数量庞大的野牛种群，最初只是来自欧洲人带来的少量家牛，后来经过长时间的野化，加上缺少天敌，经过一百二十年的繁衍，才达到了这个令人的数量规模。 当地野牛泛滥成灾，以至于当地人猎杀野牛后，只提取牛角牛筋和牛皮等可以保存的部位，其余的牛肉则大部分被直接丢弃，放任其腐烂，或者供猎犬食用…… 没办法，牛肉无法长期保存，做牛肉干熏肉也亏本，而且当地的野牛数量太多了，人均可能超过五十头，当地人想吃牛肉直接带着一根长枪，找到牛群骑马杀一头就行，根本就吃不完！ 有时候吃牛肉吃得恶心了，当地人还不得不高价购买猪肉来改善口味。 作为对比，此时的明朝内陆地区的普通百姓，可能一年也就吃一两顿荤腥，欧洲好一些，但也无法实现猪肉和牛肉自由。 一边面临着人多地少时不时就要爆发饥荒的处境，一边则随意挥霍着宝贵的肉类，吃肉都吃恶心了……看起来，这个世界的资源分配非常非常不公平，但从“风险和收益成正比”的角度来看，这个结果其实恰恰是公平的。 因为命运总是奖励愿意冒险的勇敢者，一百几十年前欧洲的航海家们——你可以说他们是人渣，是强盗，是奸商，是罪犯，是狂热的精.神病，他们也确实配得上这些描述……但正是这帮恶棍冒险者们孜孜不倦地作死出海冒险，才能开辟新航路，才能发现新大陆，人类文明的历史也才能开启新的篇章。 这些坏蛋中的少数幸存者征服了新的世界，为欧洲人赢得了无比庞大的增量蛋糕，现在当然可以边吃边扔。 而那些还守在旧大陆的欧洲人、闭.关.锁.国的明朝人、守着亚欧商路收过路费的奥斯曼人，自然也要在将来，为自己的保守和安逸付出可怕的代价…… 已知世界有限的资源和固有的生存模式，是一根根逐渐收紧的绳索，套在这根绳索里的，是一个个文明的脖颈。 不赶在绳索收紧之前，想办法用新的外部资源和技术扩充绳索的空间，整个文明，乃至全人类的脖颈都会逐渐被勒得喘不过气，直到最后窒息灭亡。 是的，这个逻辑套用到全人类也是适用的，人类如果不想办法赶在地球的环境剧变之前开拓新的“新大陆”，最终的下场也只有溺死在母星的子宫里…… 哦，也许还有一个治标不治本的办法，那就是人为且定期地“清理”地球上“过剩”的大多数人口，尽量延迟地球环境发生剧变的时间，但这约等于自我阉割和另一种形式的“闭.关.锁.国”，只是鸵鸟心态罢了，最终还是要面对宇宙冷冰冰的残酷现实。 ……关小虎骑在一匹白色的安达卢西亚马上，看着远处成千上万浩浩荡荡的野牛群，还有正在用骑枪不断射击，兴奋地猎杀野牛的骑兵连士兵，此时心里只有得到一大片肥美地盘的狂喜。 五天前，随舰队出发的陆军主力旅在拉普拉塔湾南岸登陆，在三艘铁甲舰的火炮支援下，整个登陆行动非常顺利。 西班牙守军和当地人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无帆黑船，但却认识新洲共和国和海军的旗帜，更加知道东华人已经攻破了包括墨西哥城和利马城在内的十多个坚固堡垒。 所以布宜诺斯艾利斯的胡安·德·加雷将军没有多犹豫，确定该死的东华人又打过来了以后，就带着城内的一千五百名士兵和两千民兵，还有数千白人市民向西面的内陆方向撤退。 是的，他直接跑路了！ 这大大出乎潘学忠等人的预料，不过敌人跑掉了，城市还是要占领的，于是东华军就直接进驻了陷入混乱的布城…… 西班牙人跑路之前，还命令一部分高乔人留下当炮灰阻拦，结果这些高乔人在城内大肆劫掠，不管是留下的白人还是印第安人，全都照抢不误，而且手段也很脏，最终还是东华军驱逐和消灭了这些留守的高乔人，整个城市才没有彻底变成废墟。 面对这种局面，潘学忠和王启年商议后，马上分兵出动，扫清布城周围的残余势力，然后又派出两千人乘船北上圣佩德罗，拦住内陆西班牙船只逃跑的出路。 占领拉普拉塔平原毕竟不是大西洋舰队的主要任务，所以在攻下没有多少防备的圣佩德罗后，大军就开始休整，一边巩固占领区的统治，一边等待东方港大西洋公司的雇佣军和民兵接手……往后的脏活，就需要后者来做了。 “……主教阁下！快中午了，我们现在回城吗？” 一名提着枪的年轻骑兵上尉骑马来到关小虎面前，低头在身前划了一个太极，恭敬地询问道。 关小虎想了想，点头道：“今天的狩猎就到这里吧！我在城里还有不少工作……那些高乔人不一定老实，必须要加强教化！”说完，他就调转马头向北面十里外的布城而去。 等他和骑兵连来到布城外，只见护城河前已经搭好了一个木质绞刑台，上面还有五个捆住双手双脚，堵住嘴巴，被刽子手按在在台上的五个男人。 他们胸前全都挂着牌子，上面用西班牙语写着“抢劫、杀人、强奸和放火”等等罪名。 一名身穿白衬衫的秃头白人胖子正站在台上，大声用西班牙语朗读着手上的宣判文件，而行刑台下足足有数百名白人和印第安人妇女在围观……看她们不断咒骂的模样，要不是台下有不少东华军士兵用刺刀拦着，这些女人能冲上去活活撕碎台上的五个罪犯。 “……卡洛斯·马蒂诺，29岁，洛佩斯镇人，马匪团伙“马刺帮”的首领，绰号“暴牛”，因犯组织入室抢劫、故意杀人、放火等罪行，经受害人指认，犯罪经过明确无误，根据新洲共和国刑法，布城临时法庭现判处卡洛斯·马蒂诺绞刑，立即执行！” 秃头中年人念完以后，就用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挥挥手示意靠近自己的两个刽子手把正在不断扭动男人脑袋套进粗大的绞绳里。 卡洛斯·马蒂诺不愧是当过高乔马匪头子的人，身体素质确实很好，不断挣扎就是不想把脖子伸进套索，不过双拳难敌四手，何况他又被饿了两天，最终还是不情愿地被绞绳套紧了脖子。 随着另一名刽子见状，立刻拉动手罪犯脚下跳板的开关，马蒂诺整个身体重重地向下跌落，当场就被自身重力勒断了脖子，身体抽动了几秒，然后下了地狱！ 台下几个中年女人见状，立刻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声，跪倒在地，她不是为卡洛斯·马蒂诺而哭，而是为几天前死在这个强盗手上的家人……而她们周旁边的围观者，也在为这个混蛋的死大声欢呼，然后催促行刑队继续绞死其他罪犯，显然是恨极了他们。 “……我们走吧！” 在远处观看这一幕的关小虎听到人群的欢呼声，心中感慨了一句神助攻，然后轻轻打马，越过护城河桥，向城内而去。 第398章 糖果和干部(4k) 时隔几日，布宜诺斯艾利斯城内现在已经恢复了秩序，关小虎经过城市的主街道时，有不少街边店铺重新开门做生意了。 路上的行人和店铺老板见到关小虎和骑兵连士兵骑马经过，也并没有太过惊慌，反而道路两旁还有许多小孩不停追逐骑兵，口中还用汉语不断重复喊着“圣主赐福”，希望从这些东华军人手里得到小零食或者甜甜的糖果。 “……你们带糖了吗？发一些！”关小虎见此情形，转头对身后的骑兵连长吩咐道。 “是！阁下！” 骑兵连长点点头，把手伸进马背上的一个帆布口袋，在里面抓起一把用来补充热量的纸质包装方糖，随意向路边的几个孩子头上丢去，后面的其余骑兵见状，也纷纷效仿，街道两边顿时下了一阵阵“糖果雨”。 小猴子似的小孩们纷纷尖叫着趴在地上争夺糖果，还有着急的直接撕开纸包装往嘴里塞，却没注意到自己挡了路，差点被后面的骑兵撞到。 不过这骑兵没有直挺挺地撞上去，而是立刻勒紧缰绳，痛的身下的骏马人立而起，发出一阵嘶鸣。 “……我艹！小鬼！你不要命了吗？！！” 这骑兵是一名二十岁出头的明人，心疼自己的马，刚想挥鞭把小孩赶走，脑子里却想到了占领区条例，只好放下马鞭，用西班牙语朝前面呆愣的小孩呵斥了一声“快让开！” 喊了两句，见对方不知道是吓傻了还是怎么，就还是不为所动，他又无奈地从马背口袋里掏出一把可可口味的糖果丢到路边，那小鬼才像突然活了一样，飞快跑了过去。 “……小刘，算你倒霉，这小鬼肯定算准了你不会把怎么样。”一旁有同伴突然取笑道。 另一名骑兵也补充道：“这里的小鬼头还算好的，军营附近等着抢剩罐头的老娘们和小鬼才多呢！现在城里的男人跑了一大半，就剩下孤儿寡母的……” 几人正说着，后面一名胸口绣着阴阳鱼徽记的骑兵中尉打马赶过来，口中呵斥道：“你们几个胡咧咧什么呢？快走！别在这里挡路……小刘你怎么回事？” “连长！这小孩突然跑到路上，我差点没停住……”小刘连忙抬手敬礼，然后指着躲在人群后面的那个小鬼，把刚才的事情向这位副连长兼随军教士解释了一遍。 副连长顺着小刘手指的方向看了看，发现是一个五六岁身上破破烂烂的白人小男孩，便心思一动，吩咐手下的两个骑兵下马将那孩子带到面前，借着又转过头喊来了一个随行的翻译。 “……马丁，问问他叫什么名字，父母住在哪里？”副连长指着小男孩，对红头发的法裔翻译问道。 “是！先生！”马丁虽然也穿着没有军衔的土黄色骑兵制服，但却在马背上微微躬身，不像其余骑兵全都在马背上挺直了腰板。 “……先生！他是阿尔沃家的胡安，阿尔沃先生和太太都在之前的混乱中被暴徒杀了……可怜的小胡安现在是孤儿……” 没等翻译马丁开口询问，刚刚把小男孩挡在身后的一名老妇人鼓起勇气走上前，抬头对马背上的副连长哀求道：“小胡安绝对没有敌意，他只是一个孩子啊！” 马丁闻言，立刻把她的话翻译给了副连长。 “孤儿？”副连长不置可否，现在一个小孩子当然不会有什么影响，但十年二十年后呢？ 看来必须要跟关主教请示，尽快开设教会学校，把这些孩子都送进学校里进行教育才行啊！ “记录下他的名字和这个老太的地址……我们走吧！”眼见周围的人群越来越多，副连长对马丁吩咐一句，就打马继续向前。 见东华骑兵都走了，围观的人群也逐渐散去，只有少数人盯着东华骑兵离开的方向又观察了一会，才融入人群隐匿无踪。 没过多久，关小虎也从副连长口中得知了刚刚在后面发生了情况，并听取了对方的提议。 “……小吴，教会学校肯定会开起来，不过我们目前人手和经费都比较紧缺，需要来自本土和东方港的支援到了以后，才能开展工作。 至于城内的孤儿问题……我一会儿开会的时候和其他人提一下，先办个提供食物的孤儿院再说。” 吴副连长见状，又补充了一句，“主教阁下，常言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何况西人又教法完备，不可小觑，必须要使当地孩童将来以华夏子民自居，否则此地将来必定生乱！” 关小虎闻言诧异地看了看这位副连长，然后点头道：“……你放心好了！执委会今后会从大明源源不断引入移民到这里，每年至少数万，教会的教化工作也不会停止，不出十年，这片草原就为我华夏之土，永不分割！” ……等关小虎来到城内被当做临时总部的大教堂，潘学忠和王启年也正在商议布宜诺斯艾利斯和整个拉普拉塔占领区的治理问题。 “……我们这次带来的管理人员实在不够用了！”潘学忠直言道：“本来大西洋舰队的人员配置就是军事和商业为主，城市治理和地方管理的干部最多也就支撑两三个殖民城市的架子，目前在布宜诺斯和圣佩德罗就用了一多半，实在不能再继续扩张了。 再扩张的话，就只能执行军管和委托宗.教和地方势力进行代理管理，这不符合我们的宗旨。” 王启年显然对此有不同意见，“……军管就军管！反正等东方港的人过来，把地盘交给他们呗…… 哦，小虎回来了！打猎怎么样，有没有带回野牛肉？” 见到关小虎走进教堂大厅，陆海军两位大佬和在座的军官参谋们纷纷表示欢迎。 “野牛那么多，肯定是满载而归啊！”关小虎坐在会议桌前的椅子上，感慨道：“你们是没看到那片乌央乌央的野牛群……这里真是天生的牧场，光是做罐头，做皮具，一年恐怕都能收入几千万！” “……这么说我们得多买点大西洋公司的股票了？这里以后可是他们的地盘！”王启年酸溜溜地道。 潘学忠摇摇头，反驳道：“话是这么说，不过本土的地盘也好，大西洋公司的领地也罢，不都是执委会控制下的国土吗？ 等到时机合适，这里肯定不会一直属于大西洋公司。” 见这两位大佬呛上了，关小虎不得不岔开话题道：“刚才我听潘司令说，咱们的管理人员不足……对吗？” 得到潘学忠肯定的回答后，他点头又道：“刚才我在进城的路上，我正好看到了许多流浪儿，咱们的管理确实有疏漏……” 说着，他试探地看着两人道：“……也许，我们可以先让陆海军里的随军教士先顶一顶？ 陆海军里的教士都是军官，经过管理方面的培训，而且他们也善于安抚人心，说不定以神的名义重新分配土地和牧场，还能加快我们的同化速度……” 潘学忠和王启年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摇头，前者咳嗽一声，开口道，“还是等宋财神过来吧！他也许会有更好的办法。” 王启年也马上附和道：“是啊！随军教士都是我们的骨干军官，不能轻易抽调！” 听到两人的回答，关小虎虽然失望，但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陆海军的教士系统很大程度上一直都独立在教会之外，特别是教会改组以后，军方教士系统的独立性就更强了，可以说现在教会已经基本失去了插手军方教士系统的能力，仅剩下教会小学和中学还在给陆海军军校的教士系统输送人员。 关小虎这次提出让大西洋舰队中的教士出任临时管理人员，也是在尝试恢复一部分对军方教士系统的影响力，可惜看起来还是失败了。 ……同一时间，距离布宜诺斯城820公里外的东方港，被几人念叨的宋财神也在为接手拉普拉塔地区的干部数量不足而头疼。 东方港殖民地的人口还不过万，其中土着人和西班牙劳改犯还占据了其中的三千，管理当地的各项事务都有些不够用，何况还是人口规模比东方港殖民地大二十倍的拉普拉塔殖民地。 不过地盘打下来了，也不能不去占领和管理，宋维纶考虑过后，也只能硬着头皮从东方港抽调了五百人，再加上一千装备燧发枪的民兵，短时间应该可以维持住布宜诺斯城和周围的统治（他还不知道潘学忠顺便把圣佩德罗给拿下了）。 “……宋委员，我相信大西洋舰队可以毫不费力地拿下拉普拉塔，可是您也不能这么着急就抽调我们东方港的干部啊？ 这些干部走了，我们这里的很多建设项目就要直接停工，你这不是为难我吗？” 东方港的行政大楼、一间用波斯地毯铺就，用金箔点缀的豪华办公室内，东方港市政官兼大西洋公司东方港经理陈平安一边放下手上的奶茶杯，一边朝对面沙发上的送维纶抱怨道：“我这里刚刚出点成绩，你过来一下子把我打回原形，这合适吗？这不合适啊！” 看着不断往杯子里加糖块的小胖子，宋维纶也有点无奈，“小陈，你要有大局意识！不要总盯着东方港这里的一亩三分地！ 你想想，拉普拉塔平原是什么地方，那可是整个南美洲最适合放牧的天选之地！ 现在大西洋舰队出兵帮咱们打下来了，咱们能放着不要？ 只要控制住了拉普拉塔平原，那里的草场和野牛就都是咱们的，哪怕自己做牛肉罐头，一年也能赚个几百万，到时咱们的奖金和分红还会少吗？ ……你要是不同意，那好！我就直接去对潘司令他们说，拉普拉塔平原我们不要了……到时候公司其他股东问起来，我就让他们来找你！” 宋维纶原本就是做资金盘割韭菜的金融鬼才，一根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三寸不烂之舌简直是基本配置，要不是陈平安和他爹，也是元老公民和大西洋公司的股东，他早就直接带着东方港的干部去布宜诺斯艾利斯接收地盘了，才不会在这里浪费口水。 果然，听到“几百万”“奖金分红”的字眼，陈平安马上神色意动，立刻追问道：“……几百万？宋叔叔！那里的野牛真能赚那么多钱？” “当然！”宋维纶立刻笃定地道：“一年几百万还是保守估计，如果开发得当，上千万也不是难事！ ……你在东方港两年，难道就没有发现这个情况？” 陈平安尴尬道：“这个……外部情报这方面都是肖寒玉在负责，我主要管陆地上的事。” 听到这个回答，宋维纶对面前这个当初自告奋勇，要来东方港历练的小陈非常失望。 肖寒玉就是大西洋公司驻扎在东方港的舰队司令，他指挥着一艘机帆船【征服号】和四艘武装商船，守护东方港殖民地的海上安全。 而陈平安这个殖民地行政官，居然不主动询问周围的地理人文情报，连隔壁的邻居有多少家当都不清楚，看来他除了给自己置办豪华办公室和漂亮女秘书，实际能力比废物也强不了多少…… 东方港殖民地之所以没在对方手里被折腾崩溃，也许还要感谢自己当初提出的殖民地军事、行政、财政、司法和海军相互独立的制度。 要是分管其他事务的家伙像陈平安这个憨憨一样，投资再多也是打水漂。 不过现在宋维纶也不好直接撸掉这家伙，毕竟他现在名义上不在大西洋公司担任职务，因此只能事后给本土的董事会写信提出罢免建议，于是站起来说道：“……小陈，那就这么定了！我现在就要带人离开，如果耽搁了东方港的工程，你就辛苦下暂时把工程搁置下来，等待本土方面的支援就行了。” 小陈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对方判了不合格，闻言连忙站起身，客气道：“好……好的！宋叔叔！要不……再坐坐？” “不了！时间紧迫，我要尽快赶去拉普拉塔……”宋维纶摇摇头，大步离开了这间豪华的办公室。 第399章 命名权和恐慌(4k) 1629年1月1日，共和十年元旦。 在过去的一个多月时间里，广袤的拉普拉塔平原的大部分地区都重新换了个主人，原本西班牙拉普拉塔殖民地，现在也变成了新洲共和国的潘州殖民地。 这个“潘”，当然就是指主导这次远征的大西洋舰队司令潘学忠海军上将。 以发现者或者军事统帅的名字命名新征服的领地，在欧洲人中比较常见，执委会也不想因为新地名的问题扯皮，所以通常也沿用这个命名习惯。 所以现在墨西哥、中美洲地区、秘鲁，还有金山山脉以东，就出现了很多个“李将军堡”、“王家屯”、“赵州”、“孙县”，听名字就能知道这里最初的开拓者和征服者姓什么。 当然，有些重要地名的还是需要经过执委会档案局的审核，以避免出现太多重复地名或者重复的山脉和湖泊名……本土姓李姓王姓赵的那么多，冒出几十个“赵县”“李乡”和“杨镇”怎么办？ 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执委会档案局也曾有人提出一个办法，那就是和给孩子起名一样，以后就从诗经和楚辞里按顺序抽出一个字来给新地名命名，既省了扯皮，又显示了东华诸夏的底色。 不过这个办法却没有被执委会采纳，因为无法获得新领地命名权，会挫伤开拓者和军方将领的积极性和冒险精神—— “好啊！我发现的地方，我打下的领地，我还没有命名权，那我不就成了纯粹打工的吗？” 类比一下，就是孩子出生了，却不跟父亲姓，虽然没啥实际损失，但是很打击人。 人活一世，无非图利图名图不朽，而一个由自己命名的新地名，是最直接实现不朽的办法，只要新洲共和国还在，只要地名没有改，那后人肯定会知道自己的当初的功绩。 中国人为什么热衷生儿子建祠堂，还不是为了让后人一直记得自己？ 谁也不想人死以后，一生的故事也无人知晓，随风而逝…… 总之，得到了拉普拉塔殖民地和布宜诺斯艾利斯城命名权的潘学忠，在这次军事行动中算是名誉方面最大的赢家，而作为代价，他也只能在其他方面补偿王启年和宋维纶等人，比如王启年就得到了蒙德维的亚的新命名权，宋维纶则得到了圣佩德罗的命名权。 他们一个喜欢足球，就给蒙德维的亚改名为金球城，还准备以后在市中心建一个足球场和黄金足球杯，一个则随大流地从诗经楚辞里随便选了“璇玑”两个字，把圣佩德罗改成了璇玑城。 其余参与行动的陆海军上校及以上的军官全都见者有份，分别都得到了一个小镇的命名权，算是用这种惠而不费的东西，奖励他们这段时间的辛苦付出。 ……回到现在，经过一个月的清理修缮，原来的布宜诺斯艾利斯，现在的潘州城，已经焕然一新。 新成立的潘州殖民地总督府，刚刚把潘州城附近部分的牧场和耕地，分配给了愿意改宗盘古和效忠共和国的本地居民，并且宣布废除原本由西班牙人设立的委任监护制度和封建等级，颁布了刑法税法和治安条例，同时吸纳部分愿意配合的当地人参与地方的管理…… 这套殖民地标准流程是墨西哥战争后的治理经验总结，虽然潘州殖民地受到大西洋公司的支配，但宋维纶也不可能放着好用的办法不用，然后自己瞎搞，他是个商人，不是什么社会实践家。 “……小肖，以后拉普拉塔就靠你了！记住！不要信任不肯改宗的人，但更要防着已经改宗的……必须先让他们纳投名状，然后才能给与一定的信任！” 潘州城原本的总督府的一间会客室里，潘学忠王启年和宋维纶三人，正在给刚刚上任的潘州殖民地总督肖寒玉传授当殖民者的经验。 只听潘学忠继续道：“……你现在手上有一千燧发枪兵，三挺机枪和六门火炮，也有五艘军舰，这个实力确实足够你吊打内陆的西班牙残党和北面的葡萄牙人，但是你毕竟是海军出身，不熟悉陆战。 在地面打仗，光有火力优势也不是绝对就稳赢的，地形，士气，补给和天气，都会影响战斗结果。 所以我的建议是，你不用急着剿灭帮助的西班牙人，稳固当前的地盘，做好新移民的接收工作，然后发展畜牧业和食品加工业，训练好民兵，这些事情做好了，残存的西班牙人肯定没办法翻盘！” 听了潘大司令谆谆教诲，一身蔚蓝色军服的肖寒玉郑重地起身敬礼道：“司令！我明白！我绝不会轻敌冒进……实际上今年和明年我都计划主要发展经济，成立砖窑厂肉制品加工厂木材厂和奶酪厂，寻找附近的矿脉……” 他把自己的大致计划对三人介绍了一下，引得三人频频点头，显然他们都对这位认真踏实的年轻人十分满意。 肖寒玉是第一批跟随远征舰队从东江管委会返航的少年，他原本姓朱，是辽东的流浪孤儿，被肖振军收养以后，就改了现在的名字。 这些年他在海军少年军校、海军军官学校、海军运输船见习大副、武装商船船长一路吃苦下来，积累了一身过硬的军事素养和一丝不苟的工作习惯。 宋维纶在东方港刚与其接触，就发现他比东方港所有人都适合担任新殖民地的总督……至少比那个老陈家的废物儿子合适多了。 “寒玉同志！我相信你可以胜任这个职位。”宋维纶笑道：“……第一批两千明人移民大概一个月后就能到这里，所以你现在就要做好接受工作。” “我马上组织人手修建房屋！”肖寒玉点头答应。 潘学忠笑着看看其他两人，见他们没有其他意见，就对肖寒玉摆手道：“那我们就没什么事了……你去忙吧！后天我们就出发了，如果还有什么事需要我们帮忙，趁这两天提出来。” “好的！属下告辞！”肖寒玉对三人敬礼，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 等会客室的大门重新关上，一直没说话的王启年突然叹道：“小肖他要是出身再好一些，现在应该都当上本土分舰队司令了……” 他说着看向潘学忠，“老潘，你可能不知道本土舰队的情况，现在海军里青年军官里混上舰长的，一多半都是二代！ 我倒不是说他们没能力，不配当舰长，但这种情况对背景不深厚的肖寒玉们并不公平！ 肖寒玉还算好的，起码他背后还站着一位元老公民，其余无依无靠的孩子呢？ 难道要他们一辈子被二代三代们骑在头上，永远做一个低级军官？” 这番话说完，王启年自己也意识到了有些可笑，于是便摇头自嘲道：……嗨！我说这些干嘛？我自己家的小子以后要是进陆军，我能不照顾吗？ ……就算我不照顾，我的老部下，我的老伙计能不另眼看待吗？ 唉！陆老大总说军队不要军阀化门阀化，现在还管用，可以后呢？ 以后怎么办呢？” 潘学忠张了张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自然知道随着小辈们的长大，陆海军和执委会各部门也开始出现了“太.子党”的迹象，别的不说，海军内部确实已经有不少年轻的二代们跃升成了舰长。 “老王！你想的太悲观了！” 宋维纶这时打破沉默道：“本土的陆海军还远远没有军阀化的迹象！” 他用汤匙搅拌了一下咖啡，拿起来喝了一口，才指着门口道： “我认为，只要肖寒玉这样的平民还有机会得到军事精英的教育，只要军队内部从军校到军队的晋升制度还是畅通的，只要军方的内部条例和参谋军令体系还能正常运作，我们的陆海军距离军阀化就还远得很！ 就像蚩尤号的舰长小许，他的成绩和表现也很优秀，如果我们因为他父亲是元老公民，就不让他当舰长，这不是同样对他不公平吗？ 真正的公平应该是机会公平，而不是结果公平，更不是按照直接出身和血统分配利益和资源……陆老大和我们想努力达到的，就是尽量维持一个机会公平和监督公正的社会环境。 普及中小学教育、设置政.府雇员的考试门槛，保持一个开放的媒体环境，还有最关键的权.力制衡体系和全社会共同认同的价值观……都是为了创造机会的公平。” 见宋维纶说了一大堆，好像还想说，王启年只好抬手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打住！打住！宋财神，你知道你总是有理！你就当我杞人忧天好了！” 说完，他转头看向对面的潘学忠，“老潘，咱们还是研究研究怎么在里约热内卢登陆吧！ 我听佩洛斯说，里约可是一座坚固的堡垒，而且葡萄牙人应该也不会直接被吓得投降。” 潘学忠也喝了一口茶，淡淡道：“……世界上没有打不破的堡垒！我们带了不少开花弹和炸弹，葡萄牙人不投降，就用大炮帮他们做决定。” …… 就在大西洋舰队对南美的葡西殖民地展开无情打击的时候，新洲共和国的存在和其在美洲亚洲的军事崛起，也已经影响了神罗内战的进程和整个欧洲的局势发展。 受此影响最大的，当然是已经失去菲律宾、新西班牙、秘鲁等大部分亚洲美洲殖民地的西班牙帝国了。 1618年，发生在波西米亚的“第二次掷出窗外事件”，直接导致神罗内战开启，为了维护哈布斯堡家族在德意志地区的统治，当时的西班牙国王腓力三世立刻全力援助神罗皇帝，镇压新教徒……然后哈布斯堡王朝就被几乎整个欧洲针对了。 1621年，腓力三世去世，长子腓力四世继位，然而他接手的是一个看起来版图庞大，实际上已经外强中干甚至摇摇欲坠的帝国。 1625年，随着北欧强国丹麦下场参战，神罗内战进一步升级，西班牙的财政也到了崩溃的边缘。 可偏偏第二年，一个来自新大陆的噩耗又给了西班牙重重一击！ 一个由失落的东方人在美洲西北海岸建立的国家突然崛起，并用魔法一样难以置信的手段，占领了新西班牙殖民地！ 当消息传回马德里的宫廷和整个欧洲，包括腓力四世在内的所有欧洲君主，都疯一样开始搜寻关于东华人的信息和情报。 各种传得神乎其神和妖魔化的传说越传越离谱，最后还是罗马教廷公布了耶稣会的传教士汤若望等人的删减版游记和对东华人的介绍。 整个欧洲这才明确知道了东华人的来历——这是确实是一个流浪的中国人建立的国度，只不过他们显然与东方的明帝国截然不同，因为这居然是一个“先进”的议会共和国！ （当然，这个先进，主要是荷兰人这么觉得，其他欧洲君主国可不认为共和制先进。） 更令欧洲人感到迷惑的是，这些东方人……是如何使用魔法手段让帆船摆脱风向影响的？ 但罗马教廷和荷兰人紧接着公布的一些魔改翻译的东华书籍，马上就给了人们答案……原来是这些东方异教徒通过献祭灵魂掌握了邪恶的魔法，现任教宗乌尔班八世还公开呼吁新教徒们放弃自相残杀，共同应对东华异教徒的威胁。 当然，这只是对欧洲的信徒和民众这么说，实际上教廷和知道东华内情的荷兰、英国、西班牙和法国的上层，全都加快了对盘古教经典在内的所有东华书籍的研究，希望获得东华海军的技术……或者魔法。 然而战争打到一半，天主教阵营和新教阵营双方的诉求和利益矛盾都没有得到解决，怎么可能就因为一个远在新大陆的东方国家而终止？ 于是，趁着西班牙帝国失去重要产银地，天主教阵营财政紧张的好机会，号称北欧雄狮的瑞典也在1627年年中下场参战了，战争天平立刻向新教一端倾斜。 同年，西班牙财政破产，马德里宣布无限期停止支付到期的西班牙债券，把一帮欧洲银行家们直接坑得哭爹喊娘，包括十六世纪盛极一时的金融巨鳄富格尔家族，终于承受不德意志内战和西班牙第三次赖账的打击，彻底完蛋！ 与此同时，东华人在美洲和亚洲的快速扩张，也在持续不断地传到欧洲，并最终在1628年底，引起了半个欧洲的恐慌…… 第400章 休达港(4k) 1629年4月5日，地中海西南海岸。 位于直布罗陀海峡南岸的休达港（ceuta），还是一如既往的舟客繁忙，几乎每天都有几十上百艘商船从地中海和大西洋方向经此停靠，金银、丝绸、羊毛、香料、粮食和奴隶等货物也从这里转卖或者购买。 作为扼守地中海通往大西洋的海上咽喉，即便休达港被葡萄牙的恩里克王子征服后，受到了msl世界的抵制，但地理位置的优势，还是让休达港成为地中海沿岸的重要贸易港口之一。 然而随着一百多年前地理大发现和新航路的开辟，繁荣的地中海贸易开始退潮，欧洲，尤其是西欧的海洋国家不愿意继续承受奥斯曼帝国的过路费盘剥和威尼斯人的贸易垄断，纷纷减少了地中海方向上的贸易规模。 不过，来自奥斯曼帝国的特产和奴隶仍然有一定的市场，威尼斯和热那亚这两个老牌地中海海军和金融强国的底蕴也仍然还有一些，现在地中海贸易的规模虽比百年前差了不止一筹，却仍然有着最后的生命力……只是那美好的时光，终究还是过去了。 这天，一艘从地中海方向驶来，悬挂着威尼斯共和国旗帜的卡拉克商船缓缓靠近休达港海域。 卡拉克船是三桅帆船，吨位通常超过三百吨，这艘威尼斯商船也不例外，船体长度超过了35米，载重也接近四百吨。 此时这艘帆船的甲板上，现年五十一岁的奥图修斯·克里皮亚船长正皱着眉听取了望水手的汇报。 “……小安特，你是说……休达港北面出现了一支奇怪的海军舰队？而且其中三艘黑色的船还没有风帆？难道是奴隶桨船？” 看上去二十五六岁，蓝眼珠，一头褐色卷发的安特听到他的疑问，连忙摇头道：“不！奥图老爹！我敢肯定！那不是奴隶桨船！那三艘船实在太大了……上帝宽恕！ 如果那三艘黑船是靠桨手划动的，恐怕传说中的赫拉克勒斯也不能驱动它们！” 老奥图修斯看了看满头都是汗水，脸色惶恐不安的年轻水手，心里也不免疑惑起来，小安特在船上已经八年了，什么船没见过，怎么会吓成这样？ “……让雷亚诺暂时指挥，我要上去看看！”奥图修斯犹豫一下，还是穿上了皮衣顺着桅杆的绳梯向上攀爬，他相信小安特不会对自己撒谎，那么休达港出现的陌生舰队他就必须亲眼看看……这可能关系到威尼斯共和国在地中海的利益！ 作为“最尊贵的威尼斯共和国”（威尼斯正式国名）的公民和老船长，老奥图的“酒神号”武装商船还在东地中海做过几次无本买卖，他很清楚一支悬挂陌生旗帜的舰队意味着什么……总之绝不会是和平！ 可能是喜欢吃橄榄油的缘故，老奥图的身体还算硬朗，很快就爬上了桅杆，然后在望远镜里看到了那支陌生的舰队。 只是第一眼，他的目光就死死盯在了三艘与众不同的无帆黑船身上，再也无法移开！ 尤其是那艘最庞大的黑船……它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也是船吗？ 没有风帆，它如何航行呢……等等！ 奥图修斯脑海中突然想到了去年传到威尼斯的西班牙笑话……据说那些对宗.教十分狂热的疯子在美洲的殖民地，被一个东方移民建立的国家占领了，教廷正在号召所有基督徒停止内战，一致对外，然后瑞典人就加入了战争……这确实是个笑话！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教廷的告示里说，那个名叫东华共和国的国家，拥有可以让船只不使用风帆就直接航行的邪恶魔法……难道这就是东华人的舰队？ 他们真的追西班牙人来到欧洲了？ …… 另一边，停靠在休达港外海的陌生舰队，当然就是经过14天航行，终于从加纳利群岛来到休达港的东华海军大西洋舰队。 四个月前，大西洋舰队从潘州殖民地出发，一路北上直取里约热内卢和累西腓，中间虽有波折，陆军还在里约出现了部分伤亡，但凭借着火力优势和无敌的海军铁甲舰，葡萄牙人并没有机会翻盘。 只不过占领两个城市后，舰队并没有停留太久，而是继续出发，北上前往被葡萄人占领的佛得角群岛。 不过刚从累西腓出发不久，大西洋舰队正巧遇到了从北面气势汹汹过来，准备进攻葡属巴西的荷兰西印度公司海军舰队。 这支荷兰海军舰队规模庞大，足足有六十多艘船，虽然大部分船只吨位都不算大，但也把潘学忠吓了一跳，还以为荷兰人是过来帮葡萄牙人场子的，连忙下令准备迎战，结果这时候荷兰人派送信船过来，他才搞明白是自己误会了这群信仰不坚定的荷兰奸商。 原来1626年墨西哥战役结束后，西班牙人陆海军的惨败，就让一直惦记着巴西的荷兰人蠢蠢欲动……他们早在1625年就试图进攻巴西，还在萨尔瓦多地区成功登陆，但随后就被当时的西班牙海军给赶跑了。 现在看道西班牙海军主力被东华人消灭，荷兰人就动起了趁火打劫的心思，准备把盛产蔗糖的巴西据为己有。 至于东华人的态度……荷兰人东印度公司早就接触过东华人，自认为算是最了解东华的欧洲国家，所以并不认为这个人口不足五十万的东方国家有这么大的胃口想要全部吞并巴西，所以荷兰西印度公司便派出了雅各布·维勒根斯坦指挥的舰队远征巴西。 谁知道远征舰队刚靠近累西腓外海，就撞到了已经占领了累西腓的东华大西洋舰队…… 得知事情的经过，潘学忠在感慨荷兰人胃口不小和运气糟糕的同时，也说服了众人暂时放过这支荷兰舰队。 他这么做不是对荷兰人有什么好感，而是根据执委会的欧洲战略，大西洋舰队需要充分利用欧洲内部矛盾，也就是拉一派打一派的方式来实现对欧洲局势的控制。 而现在既然已经把天主教阵营的西班牙在美洲的殖民地抢了大半，那对新教阵营的荷兰就不能直接开战……虽然开战也没什么，但这样一来东华就不能介入其中进行搅屎，还可能会造成欧洲的团结。 一个团结的欧洲，是执委会最不希望看到的局面。 于是潘学忠就给西印度公司舰队司令雅各布·维勒根斯坦写信，声明巴西的归属，并邀请对方本人或者代表随大西洋舰队前往欧洲…… …… 回到现在，休达港外，自然选择号舰桥上，潘学忠叶晨和宋维纶，还有荷兰商人克里斯蒂安和一名长着鹰钩鼻的红发青年正在用望远镜看着正在向南面港口行驶的一艘送信船。 只见那名红发青年收回目光，看看潘学忠思索几秒，然后用荷兰语对身旁的克里斯蒂安道： “……克里斯蒂安先生，我想提醒上将阁下，休达港是伊比利亚人占领了两百年的城市，也是马德里的重要财政收入来源，这里的总督是绝对不会投降的，他正在浪费进攻的有利时机。” 克里斯蒂安点点头，把他的话用汉语对潘学忠复述了一遍， 但潘司令听完却微微一笑，看着那红发年轻人道：“威廉先生，开战之前下发最后通牒，是必要的外交程序和礼仪，只有野蛮人和心虚者才不宣而战。 另外，我们和哈布斯堡家族的恩怨，与休达港的居民无关……我必须给他们选择拿起武器为国王而战，还是选择逃离战场的机会。” 那个叫威廉的荷兰青年听了潘学忠的回答，张了张嘴，半晌才回了一句，“……您可真仁慈！” 在他看来，战争只要胜利就可以了，骑士的礼仪，在欧洲早就是过时的东西了！ 潘学忠学过荷兰语，能听懂威廉的话，当即摇头道：“不！我并不算仁慈，我只是有绝对的信心赢得胜利而已！ 休达港不可能比里约热内卢更加坚固！” 威廉沉默了，他没有去过里约热内卢，但他在过去两个月里，亲眼目睹了这支舰队用绝对的火力攻破了佛得角群岛和加纳利群岛上的几个堡垒……在开花弹火炮和热气球炸弹面前，休达港的防御工事确实根本无法抵挡住东华人。 “……司令！参谋长！东北方向和大西洋方向有十多艘帆船好像在观察我们……要对他们进行驱赶吗？” 这时一名海军参谋登上舰桥，向潘学忠和叶晨汇报道。 “那些船上都挂着什么旗？”叶晨问道。 “距离比较远，有的了望手看不太清，不过可以确定的有英国、荷兰、西班牙和威尼斯的商船。” “呵呵！这里真不愧是欧洲最繁忙的航道！这才多久，就有这么多商船经过！” 宋维纶用手掌遮住午后的阳光，看向北面的直布罗陀海峡，如果仔细瞧的话，还能看到对岸的欧洲地平线。 他想了想，对潘学忠道：“……我们建议让伏羲号或和蚩尤号出动，把附近的各国商船【请】过来！ 毕竟我们拿下休达港以后，也要恢复这里的商业贸易，让我们未来的商业伙伴们提前参观这场登陆作战，也有利于提振他们的信心。” 宋维纶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上来就攻打西班牙的地中海港口，除了获得落脚点，卡住地中海的咽喉，也有拿西班牙人立威的意思，要是观众不够，那就太浪费了。 潘学忠和叶晨略微一想，全都点头同意，叶晨立刻让旗手给伏羲和蚩尤号下命令，让他们把附近围观的各国商船礼貌地请过来……至于怎么“礼貌”地请，那他管不着，反正以铁甲舰的速度，真要想追，没有任何帆船跑得掉。 果然，只用了不到一小时，就有八艘分别属于荷兰、英国、西班牙、威尼斯和法国的商船被“请”到了大西洋舰队附近，老实得像八只母鸡。 至于其他母鸡……不，是其他商船，已经拼命提速逃走，不愿意接受邀请。 这八艘船上的所有人此刻都来到了各自甲板上，目瞪口呆看着刚刚把自己驱赶过来的两艘无船帆黑船，以及不远处那艘比这两艘船大了一倍不止的黑色巨舰，还有船上悬挂的蓝底旗帜…… 上帝啊！ 那些关于东华人的传言竟然是真的！ 他们真的拥有不用风帆就能行驶的战舰！ 所有人都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冲击，然而，更加令他们快要崩溃的是，东华人的船上，竟然陆续飞起来几个魔法球，魔法球下面还站着人！ “……热气球小组的侦查报告出来了。”叶晨拿着一份简报递给潘学忠，介绍道：“港口的守军正在集结，炮台那边也有动作，好像在输送火药和炮弹。” “知道了。”潘学忠接过简报看了看，然后又问道：“距离信使约定回来的时间还有多久？” 叶晨抬起左手手腕看了下手表，答道：“还有十五分钟。” 潘学忠不在乎那个葡萄牙信使的死活，点点头，“嗯，信使如果没有按时回来，那就算他倒霉吧！通知船上的枪炮组和其他船，准备重炮六轮齐射，优先轰击炮台和港口的军事设施……” “老潘，等一等！” 没等潘学忠说完，刚刚过来的王启年突然插话道：“既然我们要从西面登陆，然后从陆地进攻港口，那海军是不是就省着点用弹药？ 休达港的炮台和建筑打坏了也是我们修啊！” 潘学忠闻言摇头道：“从节省弹药和事后建设的角度，老王你说的有道理，不过……” 他指了指不远处那些各国商船，冷笑道：“不过咱们这一仗是杀鸡儆猴，不用炮弹把休达港狠狠犁一遍，欧洲人又怎么会知道惹恼我们的代价呢？ 现在的确浪费点弹药，但是以后可省了不少麻烦啊！” “是啊！”宋维纶也笑呵呵地道：“这是立威之战，当然是威越猛越好！我们想把休达港变成澳门，也得先用大炮把西班牙人打服才行！” 王启年顺着潘学忠手指的方向看了看那七八艘欧洲商船，不禁恍然失笑道：“……我光想着登陆来着，倒是没想到这一层…… 好！既然要立威，那我这次登陆就多带些重炮，遇到负隅顽抗想打巷战的，就用重炮连人带建筑一起轰平！” 第401章 盘古山伯爵和东华热(4k) 另一边，伏羲号巡洋舰上，高博正带着几个外交委员会的青年外交官和翻译，还有伏羲号的舰长丁杰，一同接待被请到船上的几艘欧洲商船的船长。 “……先生们！我是新洲共和国的执委会委员，驻欧特命全权大使，对欧经贸委员会主任高博。 现在，我代表华夏新洲共和国执委会和新洲共和国人.民，邀请你们一同见证我国海军对休达港的进攻！ 请各位放心，我在此声明，这是我国与西班牙王国，以及哈布斯堡家族的战争，除了西班牙人和他们的盟友，我们并不会随意与欧洲国家交战。 实际上，我们这次来欧洲的主要目的，是与欧洲的各国建立正式的外交关系，达成贸易协定和文化上的交流，共同促进东华与欧洲国家之间的和平与发展……” 伏羲号的小会议室里，高博站在会议桌前，用官方的外交口吻对面面相觑的八名船长，宣布了大西洋舰队的来意。 随后他身旁的两名年轻翻译，就把他的话分别翻译成了西班牙、法语、英语和荷兰语。 塞万提斯号的船长安东尼·埃纳雷斯听到直接对方承认自己就是夺取了西班牙大片殖民地的东华人，还要占领休达港，忍不住立刻一拍桌子站起来，大声吼道： “……下地狱吧！贪婪邪恶的异教徒！你们夺走了我们的美洲！杀害了我的弟弟！现在还要过来杀我吗？ 我不怕你们！整个欧洲也不怕你们！ 上帝会保佑国王陛下和神圣的伊比利亚联盟！” 他刚说完，另一位西班牙商人马里奥·卡西亚也站起身表示抗议，他其实是葡萄牙人，没那么热爱西班牙，不过这个场合，他也必须表达自己的立场，因为休达港南侧就是葡萄牙的北非殖民地，好战成性的东华人都打到欧洲了，怎么可能只拿到休达港就收手？ 现在葡萄牙和西班牙是共君联盟，东华人一定会用这个当借口侵占北非……当然，他现在还不知道葡属巴西的大部分地区和佛得角群岛已经遭到了大西洋舰队的占领，不然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冷静。 “先生们！请安静！我想你们也不希望被卫兵们失手误伤吧？” 高博抬起手，阻止了会议室角落持枪水兵们的进一步动作……所有船长进入会议室前身上都被翻了个精光，现在赤手空拳的，只是无能狂怒而已。 他不管那两个西班牙佬，笑呵呵地看着神色各异的其余船长，指着安东尼·埃纳雷斯，用流利的西班牙语淡淡道：“……刚才埃纳雷斯先生说我们是贪婪邪恶的异教徒，我能理解他的愤怒，但抱歉，作为外交官，我不能接受这样的指责！ 我们虽然并不信奉基督，但以后你们就会发现，我们是抱着传播文明和善意而来的……” “……咳咳！”一旁的丁杰咳嗽一声，在高博耳边提醒道：“高委员，我们还是说正事吧！马上就要登陆了……” 发言被打断，高博有些不满，不过还是点点头，他刚想继续陈述共和国的立场，坐在正对面的法国商人马丁·贝里突然站起身，右手抱着胸口对高博低了低头，道： “……外交特使先生！您刚才说您是带着善意来欧洲的，请原谅我的冒昧，我并没有看到您和贵国舰队的善意在哪里。 休达港是西班牙王国的领土，而且还是地中海的重要港口，直接进攻这里，会严重影响我国还有其他欧洲国家在地中海的贸易！” 听到这个打扮得跟交际花似的卷发法国佬这么说，高博的神色冷了下来，这家伙绝对和西班牙人关系不错，或者在休达港有直接投资，否则现在绝对不会冒着风险直接表态。 其余人见到这个法国佬这么勇，心里佩服的同时，却没有一个帮腔的……现在东华人的舰队已经兵临休达港，明显已经拥有了介入欧洲的力量，再加上那三艘无帆战舰……谁都不想给自己的国家招惹一个强大的敌人，哪怕是异教徒！ 别看这个法国佬现在出头，以后法国的路易十三国王和黎塞留首相说不定会下令通缉这家伙，因为他擅自影响了法兰西与东华共和国的关系。 “……还有其他人赞同贝里先生的观点吗？”高博环视一周，平静地问道。 其余五个船长立刻摇头，他们也知道自己是来做观众的，没有外交权限，事后只需要把看到的一切汇报上去，就能从国王那里得到一份奖赏，没必要自作主张地支持西班牙人。 至于基督教世界的集体利益……法国人和奥斯曼人结成渎圣同盟对付神圣罗马帝国的时候，怎么不考虑一下基督教世界的集体利益呢？ 见没人说话，高博便对法国人道：“……贝里先生，你刚才说我们的行动会影响地中海的贸易……我不得不提醒你，我国和西班牙正处于战争状态！ 我们的舰队来到欧洲的目的，就是迫使西班牙人屈服，至于过程中影响了第三方的利益……我只能表示遗憾，但并不会做出任何改变，因为战争的胜利，就是我们的最高追求！” 果然是这样！ 听到高博毫不掩饰地表明自己的霸道，在场的欧洲人倒是全都放松了一些，这种利益至上的风格，他们太熟了，看起来起码道理能说得通，如果东华人是什么宗.教狂或者野蛮人，那才真叫人头疼…… “……特使阁下！我一定会把贵国的立场和在休达港的表现，准确无误地传达给我国执政奥兰治亲王！”两名荷兰船长之一的约翰·范腾尔斯立刻站起来鞠躬表态道。 对于崛起于美洲西海岸的东华共和国，荷兰可能是目前整个欧洲最了解其内情的国家了。 早在六年前，东印度公司的十七人董事会就收到了来自远东的报告，东华人的海军和特产（镜子）给东印度公司高层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这些年随着东华逐步控制了明帝国的海关和主要货物的出口，越来越多的荷兰商人开始了解这个强大而神秘的新大陆国家。 作为阿姆斯特丹商馆下辖的商船船长，约翰·范腾尔斯比普通人更加清楚东华人的实力。 这是一个贪婪、狡诈，而且绝对不在乎使用暴力的国家，就像他们的历史和现在所做的那样，一群东方海盗的后代，从新大陆回到东方后，立刻就在明帝国的附近海域建立了自己的海上霸权，然后马上入境西班牙的美洲殖民地！ 就在约翰·范腾尔斯思考该如何向联合省执政奥兰治亲王弗雷德里克·亨德里克汇报的时候，坐在他身旁，下巴山羊胡修剪得一丝不苟的英国船长乔治·麦迪逊紧接着站起身，从口袋里掏出一本书递过去，对一身黑色燕尾服的高博恭敬道： “……尊敬的特使阁下！我们不列颠的统治者查理一世国王陛下和我国民众都非常欢迎贵国舰队到访欧洲！ 您可能不太了解，现在贵国的一切在英国都非常流行！ 我本人平时也很喜欢阅读贵国的哲学着作和故事书，这是我最喜欢的一本故事书，可惜它并不完整，只有一半！ 如果有可能，我希望能联系他的作者orange先生，或者它的出版商，以购得它的下半部分！！” 高博好奇地接过这本被翻得有些破旧的书，一看封面，他好悬笑出声。 原来这本已经泛黄的封面上面赫然印着《count of monte pangu》这特么不就是被历史委员会魔改版的爽文开山怪《基督山伯爵》吗？ 怪不得这个英国佬这么入迷，高博自己闲着没事看的时候也入迷！ 这本小说大概的故事内容，就是主角穿越到了中世纪世界观的异世界，只不过书里的教会不是天主教会，而是盘古教会，而且还存在着魔法和巫师，然后主角发现前身是一个贵族大少爷，但父亲和前身被仇家陷害，含冤入狱，仇家还把和主角相爱的漂亮未婚妻抢走，当上了王国的实权贵族。 而主角穿越过来，在监狱中跟一个被囚禁的老魔法师学会了最高级的魔法和神术，掌握了最纯正的本源魔力，然后成功越狱，最后凭借丰富的知识和高深的魔法修为，以及老魔法师留下的财宝成功复仇…… 老实说，这本魔改后的《盘古山伯爵》在后世充其量只能算是最一般的通俗文学，突出一个爽字。 不过在这个时代，【穿越】、【魔法】、【变强复仇】和【人前显圣】等等元素实在太刺激了！ 别说欧洲人了，就连个高博这个自诩高级精英的人，都承受不住寂寞开始用这些小说打发无聊的时间。 只是主持历史委员会工作的崔钰等人坏得很，他们通过各种渠道放出去的小说都只有一半，下面就没有了…… 面对催更的英国佬，高博强忍着没有笑出来，放下书点头道：“……麦迪逊先生，我也是这本书的读者，正好携带了下半部分，我可以把它送给你！” “那真是太棒了！！” 乔治·麦迪逊惊喜地叫道：“上帝啊！我足足看了它好几遍，甚至想过自己续写下半部分……非常感谢您！特使先生！非常感谢！！” 看着激动得英国佬，约翰·范腾尔斯和另外一个荷兰船长孔德犹豫了一下，也对高博提出，想要分享《盘古山伯爵》的下半部分，他们一个也是小说的读者，一个则有贵族朋友正在找这本小说的下半部，当然不愿意错过机会。 高博在答应两人的同时，也从他们口中得知了这本《盘古山伯爵》在欧洲的火爆，还有东华的那些翻译书籍在欧洲掀起的文化热潮。 简单形容一下火爆程度，就是现在的欧洲贵族圈，要是有人还不知道东华，没看过那些凝聚了东方智慧的书籍，简直就是偏远地方来的乡巴佬！ 欧洲的国王、贵族以及知识精英们正在疯狂研究包括《政.府论》、《国富论》、《理性论》、《社会契约论》、《集.权组织论》（利维坦）、《论法的精神》、《科学工具论》等哲学、经济和科学着作，然后他们发现有些书是疯言疯语，但很多的确有道理，而且逻辑上严丝合缝，甚至直接从法理上赋予了某些主张的正义性…… 至于哪些是疯言疯语，哪些照亮未来的真理，那就看屁股坐在哪边了！ 对于小贵族、商人和知识精英阶层来说，东华这些书籍里的主张，大部分都说到了他们的心坎里！ 国王凭什么就能随意征税挥霍，而不问纳税人的意见？ 大贵族凭什么就高人一等？ 国家的主权应该在于人民，政.府应该为人.民服务，而不是为国王和他的亲信！ 不管贵族主教，还是平民商人，人人都应该生而平等，都拥有不可剥夺的自由权、生命权和财产权！ 部分激进的新教团体和共和派甚至认为这些来自东华的书籍是上帝赐予他们，证明了他们主张的正确性。 而新教国家的国王和大贵族们却觉得自己的统治根基可能会被这些书籍动摇，有心想要禁止东华书籍的传播，却碍于名声和国内的阻力，暂时无法强行禁止。 现在毕竟不是中世纪的时候了，随意禁止书籍的传播，只会把自己摆在和罗马教廷相同的位置，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心虚，而且东华人既然拥有打败西班牙人的强大武力，那秘诀就藏在他们的书籍里，盲目禁止东华书籍，只会让自己的国家落后于人。 至于罗马教廷就更不用提了，《盘古经》和其余盘古教会的经典，早就被翻来覆去研究了个遍……所有看过盘古经的教会人士都只能得出一个结论。 盘古教是继ysl教之后，又一个将对大公教会产生致命威胁的异教！ 盘古教会的教义本身，就是对上帝和耶稣的严重亵渎，而且非常具有迷惑性，必须严厉禁止盘古教的传播！ 第402章 威尼斯人和奴隶市场(4k) 作为西班牙在地中海的重要港口，而且与西班牙本土仅有一道12海里海峡相隔，休达港当然也配置了一支舰队，而且是包括八艘五百吨以上吨位战舰的舰队，主要防备的就是奥斯曼海军和联合省海军过来偷袭。 不过这次东华大西洋舰队来得太快，守卫这里的西班牙舰队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堵在了港口。 机帆船和铁甲舰的机动性，与纯风帆战舰相比，有了革命性的提升。 拿从离开港口这个过程举例，风帆战舰从停泊状态转换为作战状态行驶出港口，需要至少半个小时以上的时间，如果是大型战舰或者风向不对，可能还要更久，而机帆船只要还处于热机状态，就可以迅速做出动作，离开港口。 至于作战性能，两者之间的差距也是单纯的海军战术和计谋无法弥补的。 作为一名两年前在加勒比海舰队服役过的西班牙海军军官，现任休达港西班牙舰队的海军指挥官格里高利·唐·迪亚洛上校，现在的心情是崩溃的。 他清楚知道东华人的战舰拥有强大的机动优势和更远的火炮射程，所以在确定休达港外海的舰队是东华的大西洋舰队以后，他就明白自己无法战胜对方……而且休达港的陷落也是时间问题！ 因为他曾经亲眼目睹过韦拉克鲁苏的陷落，东华人拥有重型攻城火炮和魔法球，休达港根本不可能在这样的打击下坚持下来……至于来自本土的援军，当看到那三艘庞大的，据说是用钢铁打造的东华无帆战舰后，他也对此不报什么希望了。 整个西班牙海军，恐怕都没有哪条战舰可以战胜那艘“自然选择”号。 “……总督阁下！若昂修士！我们不可能守住休达港！那是东华人的舰队！您知道东华人吗？ 他们已经夺走了新西班牙和秘鲁！我们要完蛋了！我们要完蛋了！” 休达港总督府内，迪亚洛上校大声向休达港总督卡洛斯·拉西亚和圣方济各修会的若昂修士强调东华人的贪婪和强大，以掩盖自己内心的恐惧。 “……上校！请冷静下来！我们知道东华人，也知道他们的邪恶和贪婪，可这都不是我们怀疑上帝的理由！ 越强大的敌人，我们就越是要战胜他们，以荣耀上帝！” 说话的是休达港天主教会的首领若昂修士，他四十多岁，一身黑色麻布修士服，留着传统教士的“圣彼得发式”（就是把头顶的头发剃掉，露出头皮），见到迪亚洛上校胆怯的模样，马上强调基督徒的立场。 “……尊敬的修士！”卡洛斯总督礼貌打断道：“东华人给我们下了最后通牒，现在时间已经过了，我们需要商量一下应该如何应对东华人的进攻！” 若昂修士皱眉道：“不是已经命令加强炮台和动员上帝的子民，准备与侵略者战斗到底了吗？” 他说着瞥了一眼迪亚洛上校，“海军不能战胜敌人，那我们就在陆地上用信仰和意志战胜敌人！” 迪亚洛上校生气地想要辩解，但卡洛斯总督没给他说话的机会，而是对若昂修士点头道：“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若昂修士，我希望你现在就去组织城内的市民，配合贝拉中校守卫休达港！” “我现在就去！”若昂修士对总督略微低头，然后立刻转身离开。 等若昂修士离开后，卡洛斯总督放松了一些，用手帕擦了擦额头上汗水，对迪亚洛上校道：“……好了！碍事的人走了！说说你的看法吧！上校，我要一个确定的判断……我们到底能不能守住这座城市？” 没等迪亚洛回答，他又苦笑着补充道：“本来我今年底就会调回马德里，现在却不得不用生命为国王扞卫这座城市……上帝啊！ 东华人为什么不老实地待在新大陆，怎么突然就到地中海了呢？” 迪亚洛上校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只能把自己的判断再次说了一遍。 “……阁下！我们不可能战胜东华人的舰队！他们拥有攻城重炮和能从天空投掷炸弹的魔法球，休达港的防御工事也许能守住来自海上和地面的进攻，却守不住来自天空的进攻！” 卡洛斯总督闻言，脸色阴沉了下来，盯着迪亚洛上校道：“这么说……我们只有战死和……这两个选择吗？” “……是的！”迪亚洛联想起对方的身世，也猜到了这位总督的想法，点头道：“……阁下，对您来说，不战而降太不体面了！也许我们可以为您争取一到两天的时间，然后……” “……一到两天吗？”卡洛斯总督沉吟几秒，点头道：“那就请你尽量帮我拖延时间查！我会出钱全力支持你和贝拉中校……” …… 经过布宜诺斯艾利斯、里约热内卢和累西腓的实战，跟随大西洋舰队出征的海军陆战队和陆军官兵们，现在对于登陆作战已经是十分熟练了。 海军齐射摧毁敌方炮台和在港战舰、陆军派出先头部队乘坐小艇在舰炮的掩护下登陆，然后在海岸附近构筑防御工事，架上机枪和轻型火炮以及火箭弹，竖起铁丝网阻挡敌军骑兵，等到后续登陆部队补充到足够的数量，再主动发动进攻，以火力优势击溃守军…… 这套登陆流程经过多次实验，陆海军各部的配合已经十分默契，基本不会出现海军舰炮误伤或者被敌人赶下海的可能。 这次对休达港的进攻也是一样，在确定对方不肯投降后，大西洋舰队立刻分为两部分，包括三艘铁甲舰在内的九艘战舰主动靠近休达港的港口和炮台，用凶猛的火力轰击炮台和港口建筑，其余的十三艘战舰和武装商船则逆风向西行驶，来到休达半岛与非洲大陆相连的位置，掩护登陆部队。 岸上的西班牙军队试图阻止登陆行动，但在海军的开花弹和登陆士兵的精确射击攻势下，只能眼睁睁看着敌人在海岸登陆，在沙滩建立阵地。 休达港的陆军指挥官贝拉中校在当天晚上，曾经三次组织骑兵和一千火枪兵进攻岸边的东华阵地，但在机枪火力面前，都以失败告终……而幸存的七八百西班牙士兵全都失去了斗志，哪怕神父一再用天堂地狱进行鼓舞和恐吓，也效果廖廖。 实在是机枪的威力太过恐怖，阵亡率太高了……如果不是夜晚多少遮掩了战场的血.腥，贝拉中校根本就组织不起来第三次进攻！ …… 第二天一早，看着海滩阵地前血.肉模糊的一地尸体，那些作为“观众”的船长们都沉默了，还有人面色惨白，仿佛随时都要呕吐出来。 作为能在这个时代当上船长的人物，死人不说司空见惯，却也不陌生，但是如同屠宰场一般内脏横飞断肢满地的场面，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所谓的地狱，恐怕也不过如此了吧？ 而创造这一切的……是仅仅不到两百人的登陆东华士兵，他们应该就是地狱里的魔鬼吧？ “……那种名叫机枪的武器，我们一定要想办法搞清楚！”荷兰船长约翰·范腾尔斯忍着恶心，对身旁的同伴孔德说道。 “东华人不会轻易让我们靠近他们的武器！”孔德用手帕捂住鼻子，遮挡住空气中的腥臭味，不太看好的约翰·范腾尔斯能达到自己的目的，他用另一只手指了指北面的铁丝网阵地，“我其实对他们的阵地围栏更好奇…… 据说这种用铁丝和木桩组成的简易围栏轻松挡住了西班牙骑兵的冲击……不！那里的地面上没有马蹄印，西班牙骑兵根本没有冲到铁丝阵地面前，就被东华人的火枪手和机枪挡住了！ 这真是太可怕了！ 如果其他欧洲国家的陆军遇上了东华人……” 孔德没有说完，但看他难看的脸色，就知道他的想法了——没有欧洲国家的陆军能攻破东华人的阵地，包括尼德兰联省共和国的陆军！ “……这些是大人物们该操心的，不是吗？”约翰·范腾尔斯勉强笑了笑，取出了记事本，“我们还是把现在看到的一切都记录下来吧！大人物们也需要我们提供的信息做出正确的判断。” ……另一边，陆军司令王启年和海军陆战队指挥官叶晨，还有主教关小虎正在海滩阵地南侧的一座小山上，用望远镜观察东面三公里外的休达港。 昨天晚上的登陆作战很顺利，双方的武器代差实在太差，要是这样都能被西班牙人赶下海，那也太丢人了！ 不过休达港本身就是一座军事堡垒，想攻破它，恐怕还是要付出一些代价！ “……我们的人还是太少了……这种巷战哪怕使用大炮一路推过去，恐怕也要伤亡上百人！”王启年放下望远镜，又看看看着源源不断登陆的士兵，不禁叹了口气。 “打完这一仗就好了！” 关小虎指了指远处海面上自然选择号的方向，笑道：“老郑跟克里斯蒂安已经谈好了，只要我们拿下休达港，对克里斯蒂安就负责在德意志地区帮我们招募移民，然后再运到休达港，我们只需要给钱就行了。 现在瑞典也下场参加了神罗内战，华伦斯坦手下的那帮蝗虫又根本不讲军纪律，德意志打成了一锅粥，各种洗劫城市的事情层出不穷，很多人都想逃离那里。 克里斯蒂安那个犹太佬在法国和荷兰都挺有关系的，在西班牙也有门路，他保证每个月都能给我们弄到五百名北德意志新教移民，他还说，如果我们能接受法国的胡格诺教徒，他也能想想办法。” 叶晨看了看关大主教，还是问道：“那些德意志人和法国人到了休达港肯改宗吗？以后会有安全隐患吧？” “有人总比没人强！”关小虎耸耸肩，“现阶段，我们占领休达港和葡属北洲以后，还需要建立一支至少五千人的仆从军，帮我们应对来自西班牙和罗马教廷的压力。 北德意志移民和胡格诺教徒都是新教徒，起码和西班牙还有罗马教廷鸟不到一个壶里，而且建设休达港殖民地也需要大量劳工……咱们总不能自己上，或者用西班牙人或者北非的土着吧？ 他们都是当地的地头蛇，用他们隐患更大！” 叶晨点点头，他当然清楚治理殖民地的诀窍，那就是拉一派打一派，以少御多，绝对不能放任当地的土着坐大！ 如果人手实在不足，也要从其他殖民地或者不相干的地区抽调人手作为爪牙，如此才能保证殖民地的稳定。 想到这里，他脑海中突然冒出了那条威尼斯共和国的商船，他马上看向两人，说道：“……也不能全都要新教移民！前期还可以让威尼斯人做中介，引入一部分东欧地区信奉东正教的斯拉夫移民…… 哦对了！还有君士坦丁堡……嗯，现在是科斯坦丁尼亚，那里不是号称拥有世界上最大的奴隶市场吗？ 反正咱们带了那么多黄金，干脆花钱多买一些女奴和劳工吧？” 听了叶晨的建议，王启年和关小虎互相看了看，然后不约而同地点点头，反正都劳工和仆从军，德意志人和斯拉夫人都可以，前者应该是不错的火枪兵，而后者也有哥萨克骑兵的传统…… 至于君士坦丁堡的女奴，本土的那些家伙肯定会乐见其成的，说不定还能吸引更多的人过来，加入到殖民地中海的伟大事业中来。 听到叶晨提起威尼斯人，王启年想了想，问道：“……小叶，你刚才说让威尼斯人帮我们从东欧弄移民，还要在奥斯曼人手里买女奴……东欧先不说，威尼斯和奥斯曼帝国两边不是世仇吗？ 他们之间还能做生意吗？我们还是自己找奥斯曼人吧！” “……老王！这你就不知道内情了！”关小虎笑呵呵道：“威尼斯是商业共和国，和土耳其人世仇归世仇，但生意还是要做的！ 新大陆发现之前，奥斯曼土耳其帝国控制着香料丝绸和瓷器等东方商品的商路，而威尼斯是地中海海上霸主和最大的东方商品贸易经销商，不打仗的时候，他们的生意是正常做的，有时候甚至一边打仗，一边做生意。 现在非洲航线和美洲航线开辟了，威尼斯共和国一天不如一天，奥斯曼帝国的收入也在减少，我们这样能带来东方商品和工业品还有军火的大客户，威尼斯的银行家们和奥斯曼的苏丹和埃米尔们，肯定都会乐意和我们打交道的……” 第403章 陷落(4k) 与此同时，登陆海滩上，一名留着文山胡，身穿大明新制二品文官服的老者走下登陆艇，看到远处正在收拾战场上尸体的西班牙劳工们，不禁用衣袖掩了住了鼻子，转头看向身边提着一把绣春刀的东华装中年，问道： “……刘顾问，这东华机枪当真犀利！不知我大明朝廷能否采购一些，为我新军抵御建奴所用啊？” 这位大明的三品文官，正是新大明立宪女皇任命的礼部侍郎兼大明驻东华副使，号称“阉党五虎”之一的李夔龙，而提着绣春刀的中年人，则是在天启驾崩和“朝阳门之变”后心灰意冷，在东华军事情报局领一份薪水的前锦衣卫百户刘存仁。 作为诸夏神圣同盟的带头大哥，大西洋舰队要远征欧罗巴，当然要带上大明的代表一同去了，即便大明驻东华正使刘鸿训身体不好不能去，也必须来一个副使跟随，于是李夔龙这个不干正事的副使就这么上了船。 随着对明干涉战争的落幕，东华对大明朝堂的控制力提升了不止一个台阶，连立宪小女皇都是从小接受东华教育，责任内阁的成员上任也要经过东华顾问委员会的同意，朝廷里谁反对新政，就让女皇下诏内阁拟旨撸掉，不服就造反试试，保证有一百种办法让你九族流放！ 所以现在的执委会高层，对李夔龙这种“小角色”已经不太重视了，上船前就派了一个前锦衣卫特工看着。 如果不是这家伙时不时就在自然选择号的甲板上吟诗作对，潘司令都快忘了舰队里还有这号人了。 “……李侍郎，您还是想想我对您说过的外交表态吧！ 至于东华的对外军售需要执委会批准，我不负责这个，也无法回答您！”刘存仁不咸不淡地提醒道。 他对李夔龙这种前阉党成员没什么好感，他一直觉得如果不是魏忠贤引狼入室，大明朝现在还好好的呢！ 而且李夔龙这种人也忒无耻！ 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居然毫不犹豫地出卖魏忠贤，出卖大明朝，投靠了东华人，还带头拥立女皇……真真是卖主求荣！ 这样的鼠辈都能高官得做，那么多为了大明朝奔走的仁人志士却被剥夺了功名永不叙用，老天爷真是不公平！ 不过他也就偶尔在心里感慨一下，现在真要让他为了大明朝舍家舍业抛妻弃子，他也做不到……东华人虽然霸道，但是出手非常阔绰！ 他现在赚的钱，比给大明当官时多的多，工作一两年时间就让他在墨州置办了好几垧地，他得对的起这份赏识！ 见刘存仁不咸不淡的态度，李夔龙只觉得无趣，便道：“……刘顾问安心，本官既然代表女皇陛下和朝廷，对我大明与东华亲善之立场，自是熟记于心！” 说罢，也不理会刘存仁，直接提着袍摆朝着远处从山丘下来的几位大西洋舰队将领而去。 “……王司令！叶参谋！关主教！老夫有礼了！”李夔龙笑呵呵地对三人作揖见礼，三人也只好点头回礼。 “……李侍郎，你有什么事吗？怎么提前下船了？” 王启年奇怪地看着这个大明官儿，印象中，这家伙是从来不喜欢战争场面的，之前几次登陆作战都没露面，怎么现在就上岸了？ 李夔龙道：“……说来见笑，老夫在海上漂泊十数天，脚下虚浮，所以特此让刘顾问陪同上岸……此地应该已是安全无虞了吧？” 王启年自信道：“这里肯定是安全的！现在登陆部队人数已经超过三千，北非没有哪支军队能战争他们！ 不过我们马上就要进攻了，也没有多余的人保护你们……两位还是回船上休息去吧！” 不等刘存仁开口答应，李夔龙就摇头道：“王司令别看老夫不是行伍出身，却有一手好骑术，当年进京赶考时，便是一路骑行而去……只需给我一匹温顺的马儿便是！” 王启年仔细打量了下李夔龙，发现这老头衣服底下确实有点肌肉，考虑一下，点头道：“那好吧！李侍郎你就跟随我的指挥部推进吧！这样也可以保证你的安全。 只是有两条，一切行动必须听指挥，二是千万不能擅自行动！ 否则要是被西班牙人捉了去，我可不会停止进攻！” 李夔龙闻言胡子抖了抖，却还是咬牙答应了下来，“甚好！老夫没有异议！” 说完他还指了指身后的刘存仁，“这位刘顾问一直跟着老夫，就让他一起吧！” 王启年瞥了眼刘存仁手上的绣春刀和左胸衣服上的刀枪交叉的徽记，点头道：“……可以。” ……上午八点整，计划登陆的三千名陆军士兵和两千海军陆战队士兵，完成登陆和装备的整理，正式向休达港城区前进。 登陆的这五千人里，除了四千名装备线膛燧发枪的步兵，其余都是炮兵、机枪兵、火箭弹兵、热气球兵和骑兵等技术兵种。 除了人数仅有三十的骑兵排之外，炮兵拥有24个九斤炮小组，共有150人，16个十二斤开花炮小组，共120人，6个攻城重炮小组，共80人。 尽有火箭弹兵150人，12个机枪小组炮兵运输100人，六个热气球小组共100人，其余的二百多人，则是专职的护卫炮兵和阵地工兵，负责守卫火炮火箭弹和挖掘炮坑。 这样强大的火力配置，对付这个时代的超大型要塞，可能一时半会儿无法拿下，但对人口仅有数万，而且守军还在使用火绳枪的休达港来说，已经是碾压一般的火力了，更别提开花弹和热气球投掷炸弹带来的恐怖威力。 除非上帝显灵，否则休达港的主人是换定了！ 休达港护城湾东侧的城墙上，看着气势汹汹奔袭过来的东华大军，卡洛斯总督只觉得头皮发麻，尤其是那些升到天空的印着异教徒标志的魔法球，更是让城墙上的士兵们惊呼上帝。 卡洛斯总督甚至亲眼看到，有个年轻的火枪兵瘫坐在了城墙上，屁股下面渗透出了不明液体…… 该死的！ 这些邪恶的东华人，他们在用魔法球打击士兵们的士气！！ “……射击！对着那魔鬼的造物射击！上帝保佑我们！！” 卡洛斯心里狂骂，立刻下令火枪手朝着天空中魔法球射击，只不过因为距离太远，魔法球飘得太高，城头一阵枪响后，那几个飘在天空的魔法球毫发无损！ “……上帝啊！这是撒旦的魔法！火枪对他们无效！火枪对他们无效！” 有人绝望地大声喊道，城墙上的守军顿时一片骚.乱，有人趴在地上瑟瑟发抖，有人慌乱地左看右看，有人则希望军官和神父那里找到安全感……然而守城的军官和神父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传说中的东华魔法球，同样内心慌乱，也没有办法给士兵们安慰。 “……风向西风偏南15°，高度250米，准备投弹！准备点燃引信……投弹完毕！” “……立刻转向，立刻转向！向东面偏北20°转向！” 六架热气球在达到休达港上空后，吊篮里的组员们立刻点燃了炸弹和燃烧弹朝下面投掷，这些炸弹全都采用了最新的铵油炸.药，威力比黑火.药强了不止一个档次，一枚五公斤炸弹下去，方圆十五米的无遮挡人员，只有死路一条！ 至于燃烧弹，其实应该是弱威力的汽油燃.烧弹，虽然达不到现代版的恐.怖效果，却也比什么希腊火要强多了，所以热气球所过之处，城内一片火海！ 看到城墙上不断爆炸，听见城内的爆炸声，城外负责指挥火箭兵的陆军少校黄毅宽立刻拍了拍手上，对身旁的传令兵道：“……好了！天上的伙计们收工了，该我们火箭弹兵上场了！ 命令九个远程火箭弹小组立刻对城内发射三轮，然后发射爆破型中程弹……和之前一样，先炸三轮再说！” 火箭弹齐射的场面即便在白天也相当壮观，连续三轮火箭弹持续不断地越过城墙射进城内，然后一个个轰然爆炸，还没有从热气球轰炸造成的混乱中恢复的休达港，秩序再次失控！ 热气球的炸弹和燃烧弹数量毕竟不多，而且投弹位置比较集中，但是火箭弹的弹着点却是经过计算的覆盖打击，城内的大部分区域都无法幸免，死亡的人数陡然上升！ 与此同时，封锁休达港外海的大西洋舰队也开始对港口内倾泻炮弹……这种强度的狂暴打击，让一开始都对守住休达港十分乐观的若昂修士都陷入了绝望！ 休达港的圣方济各教堂内，若昂修士跪在耶稣受难圣像前，还有一百多名信徒也低着头跪在他身后，他们耳朵里听着外面的爆炸声和人群的惨叫声，身体不断颤抖，口中却在不停祈祷： “……仁慈的父，我信唯一的天主，全能的圣父，天地万物，无论有形无形，都是祂所创造的……” 可惜，上帝这次并未应他们的祈祷显灵，自然选择号在用重炮拆毁了炮台后，转而向港口内的高大建筑投射炮弹，圣方济各修会的教堂不幸被一发炮弹击中，整个墙面瞬间被炮弹轰开一个大口子，十几名信徒受伤和死亡！ 若昂修士回头望着这一幕，终于承受不住打击，晕了过去！ …… 1629年4月8日。 在东华人持续两天的狂轰滥炸下，付出了四千多人的伤亡后，休达港的西班牙守军终于坚持不住，选择接受东华人的条件，向对方投降以换取自己的生命。 作为折辱东华使者的代价（其实就是把传信的西班牙人关进了地牢里），休达港总督卡洛斯等城内的官员和守军将领将不能享受贵族的优.待，在东华与西班牙战争正式结束前，也不接受赎回，但东华特使高博将以个人名誉和东华共和国的信誉保证，不会虐待战俘。 休达港陷落的消息，随着观战“观众们”的离开，迅速传遍了欧洲，然后不出所料地引起了整个欧洲的震撼！ 这还是“收复失地运动”以来，伊比利亚人和基督教世界第一次把休达港丢给了异教徒！ 而且这个异教徒国家，还不是msl，而是迅速崛起，已经把西班牙美洲殖民地抢走大半的东华人…… 罗马大公教会闻此消息，立刻呼吁整个欧洲的基督徒团结起来，停止内战，应对近在咫尺的东华威胁！ 教宗乌尔班八世要求所有的基督徒捐款捐物，帮助教廷扩大兵工厂，重新武装一支十字军，赶走邪恶的东华异教徒！ 神罗皇帝斐迪南二世也马上响应号召，命令在北德意志落入下风的天主教联军统帅华伦斯坦主动脱离美因茨战场，希望能暂时休战。 然而在北德意志战场凭借新战术大发神威的瑞典国王古斯塔夫二世，却根本不理会教宗的呼吁，反而不断向南推进，希望趁着哈布斯堡王朝后院不稳的机会，一举奠定胜局！ 其余的新教国家也是这么想的，荷兰、法国（混入其中）、英国和瑞典不但不促成和平，反而纷纷加大对德意志新教联军的支援力度，目的是尽快逼迫维也纳求和。 这些国家有这种坚持到底的内斗精神，当然不是因为他们的决策者们蠢，恰恰相反，能在欧洲这种地方当上国王首相的人，往往非常冷静，而且是绝对的利益至上主义者！ 对这些新教国家来说，东华人现在就来了一支舰队，占领了一个北非港口而已，还远远不算是大难临头……那地方两百多年前还是msl的地盘呢！ 可要是让哈布斯堡家族缓过这口气，大家以后的日子就不好过喽！ 不说德意志地区会被天主教势力步步蚕食，与西班牙和神罗皇帝有仇的法国和荷兰肯定会非常难受！ 如果真让罗马教廷和哈布斯堡家族借着“驱逐东华”的名义组建十字军，扩大在欧洲的影响力，那就更加让人无法接受了！ 无论哪个国王都不希望自己头上有神棍管着，尤其是中世纪教宗绝罚令的阴影还刚刚散去不久……当年英格兰国王亨利八世为什么要把英格兰教会从罗马教廷中独立出来，不就是不想自己头上还有个什么都要管的papa吗？ 第404章 澳门大学和演说(4k) 休达港城破后的第三天上午。 老奥图修斯船长带着东华共和国大西洋舰队司令潘学忠上将的邀请函，前往城内刚刚被修缮好的总督府，参加东华征服者举行的露天宴会。 除了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还有那不勒斯人之外，所有见证了东华人“伟大征服”的欧洲商人和船长都接到了邀请。 东华人既然征服了休达港，还在向葡萄牙人控制的北非进攻，说明他们已经准备参加欧洲和地中海的牌局了，当地的老玩家们当然也不会错过任何一个加深对东华人了解的机会。 还在休达港的各国商人和船长们都是聪明人，当然清楚这对自己和自己效忠的君主和商行来说，意味着新的机会。 无论是商业上的，还是政.治上的。 奥图修斯带着小安特赶到总督府，在门口交出武器，来到宴会现场时，却赫然发现两百多名宾客已经来得七七八八了，此时正围在一处临时搭建的木台前，聆听着那位东华高特使的发言。 混蛋！ 明明宴会正式开始的时间是上午十点，现在才不到九点……这帮家伙来得这么早干什么？ 老奥图修斯看到台下几个熟悉的身影，顿时怒不可遏，昨天晚上大家说好提前半个小时到，结果你们居然偷偷提前来了！ 不过看到那位学识渊博的东华特使正在台上演讲，老奥图修斯也顾不上生气，连忙跑到人群外围，抓住一个认识的法国佬，低声询问情况。 “……里昂会长！东华特使刚刚讲了什么？快告诉我！” “……混蛋……噢！是奥图修斯休斯船长啊！” 休达港法国商会的副会长里昂·法布隆见到一脸横肉的老船长，把到嘴边的骂声憋了回去，他一指台上正站在高博，用兴奋而复杂地语调感慨道：“……这位令人钦佩的特使先生刚刚宣布，他们要出五万枚杜卡特金币，在澳门……就是休达建立一所综合性大学！ 上帝啊！我真的没想到他们征服这里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建立大学！ 那可是整整五万枚金币！ 东华人简直疯了！ 如果我有那么多金币……” 老奥图修斯没有听进去法国佬接下来的话，因为他发现自己那颗老迈但还算强壮的心脏，现在突然快速跳个不停！ 五万枚杜卡特金币……这可着实是一笔庞大的财富！ 他在海上与恶棍和无情的大海拼搏了三十年，全部身家也没有两千枚金币，而整个威尼斯共和国，恐怕只有少数家族和那几家大银行才能直接拿出五万以上的金币！威尼斯一年的财政收入也不过是三十万金币而已！ 这些东华人居然大手笔地拿出五万金币建立大学……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老奥图修斯看不透，不过他还是紧紧盯着台上那个身穿被东华人称作燕尾服的东华特使，耳朵仔细听着他和翻译嘴里的话……事关五万枚圆圆的黄黄的金币，每一个单词他都要听清楚！ “……如我刚才所说，澳门大学将是一所完全世俗.化的大学！ 它的拨款来自我国的教育基金会和大企业联合基金会，它建立的目的，是培养愿意追求和掌握知识的学生，并不是培养传播信仰的教士，所以来自圣主教会的资金并不多……圣主教会会在澳门建立自己的教会大学。” 台上戴着金丝眼镜的高博用汉语说一句，他身后的年轻翻译就用欧洲通行的法语和拉丁语分别重复一遍。 “……这一百八十公斤黄金，除了三分之一用于在澳门建立校舍，其余大部分都将用于向整个欧洲招募优秀的学者，或者工匠画师之类的艺术家，作为澳门大学的第一任校长，我会亲自负责每一位讲师和教授的入职面试。 澳门大学愿意为每一个合格的大学讲师支付每个月至少5个金币的优厚报酬，对于介绍优秀学者过来的朋友，我们也会额外提供奖励 此外，对于考试成绩优秀的学生，我们也可以酌情减免学费，在大学三年毕业后，澳门市政厅和我国在欧洲的企业将给予所有毕业生免试工作权…… 当然，大学是追求真理的地方，我们希望来澳门大学学习的欧洲学生以追求真理为第一目标……毕竟金钱无法永固，真理却与世长存！” 高博这番话，让在场一百多人中的部分人心潮澎湃，他们当然不是为了澳门大学的崇高办学精神而感动，而是注意到了介绍学者的奖励……按照东华人的阔绰，这份奖励肯定不会少！ 尤其是来自威尼斯的老奥图修斯船长，他觉得自己已经猜到了东华人这么做的目的……还能是什么？ 当然是和罗马教廷斗到底了！ 现在神圣罗马帝国宗.教战争打得越来越激烈，在整个天主教地区，教会对对异.端分子和异.端思想的打压也越来越严苛，虽然还有威尼斯、热那亚和托斯卡纳（佛罗伦萨）这样相对自由的国度进行庇护，但是许多学者还是遭到了教会的残酷迫害！ 天主教会拿西欧和北欧的新教异端没办法，却把自己境内的学者和艺术家当出气筒，这种事情让教会的权威也越来越受到质疑，如果这时候东华人跳出来招募了这些学者……哼！罗马肯定恨不得立刻组织十字军吧？ 老奥图修斯虽然也是上帝的信徒，但他不信罗马建廷，而且作为威尼斯共和国的公民，他更加反感教廷以绝罚令等手段干预共和国的内部事务。 所以他立刻决定帮那些受到罗马教廷迫害的学者来休达……来澳门流亡，当然，前提是需要与东华人谈好介绍费，光有良心可不能给水手们付薪水！ ……时间来到九点半，在城内新招募的西班牙厨娘们在厨师的指挥下，陆续把食物端到了空地的餐桌上。 这次宴会是自助餐形式，所以不设置座位，而是为客人们提供餐盘，自行取用，人们可以一边吃东西，一边聚在一起饮酒交谈。 这种新型宴会模式受到了船长们的热烈欢迎，当然一些自认为高贵者则认为这种就餐形式与海盗的粗旷作风很像，暗中腹诽东华人不愧是东方海盗的后代。 初夏的西地中海气候宜人，天空十分晴朗，来自大西洋的海风也把这座城市的血腥气被冲淡了不少，这要多亏了潘学忠等人一贯爱惜人命的作风，这个城市的秩序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看看那些做东华女仆打扮的西班牙女人忙碌的身影就知道了，东华人并没有虐待这个城市的居民。 不过看到这一幕的卡洛斯总督，倒是宁愿这些女人被东华人粗暴地对待，因为她们居然为了几枚银币和一件好看的衣服，就背叛了自己的国家，为敌人服务！ “……总督先生，你怎么了？” 与卡洛斯总督一同从总督府大门走到宴会空地的潘学忠，见卡洛斯阴沉着脸停下脚步，不禁问道，另一边的青年参谋马上把他的话翻译成了西班牙语。 “不！上将阁下！我很高兴看到您和您的士兵善待了那些可怜的女人……她们现在确实需要一份养活自己的工作！”卡洛斯指了指正在端着盘子上菜的十几个西班牙厨娘，违心地笑道。 “……是这样啊！”潘学忠看对方的表情，就猜到了他的真实想法，但他也不点破，反而点头道：“总督先生，我一直相信，没有人会真心渴望战争，尤其是妇女和儿童，也没有人不愿意凭借自己的双手创造幸福的生活，我们只是尽量让人们能够发挥出自己善良和勤劳的那一面而已…… 当然，如果有人不想要秩序，希望凭借暴力和掠夺手段追求幸福，那们他们已经不再是人，而是魔鬼了！ 对于这种魔鬼，当然要使用对付魔鬼的手段来阻止他们！” 听完对方这段意有所指的双标发言，卡洛斯总督吃惊于这个东华海军上将的无耻，你们已经把美洲抢走，还打到地中海了，居然还好意思说自己是正义的……他气得握紧了袖口下的拳头，最后也只能无力地松开。 “……或许您是对的吧！”卡洛斯总督淡淡点头，大步走进了宴会空地，他知道争辩是无意义的，但只要等他回到西班牙…… 看到潘学忠和卡洛斯总督，还有一众东华人首领到场，所有参加宴会的商人和船长们全都脱帽致敬……主要是朝仅用三天时间就征服了休达港的东华军统帅致敬，而不是失败者卡洛斯。 “……先生们！既然大家都到齐了，那我就代表新成立的澳门总督府，宣布几件事情！” 潘学忠端着一杯葡萄酒，用勺子叮叮敲了敲，然后走上木台，对台下的两百人继续道： “……各位刚刚应该已经从高特使那里那里得知澳门大学即将成立，那我就谈一谈借此谈一谈我国执委会派遣大西洋舰队到欧洲的前因后果和所要达成的目标！” 他说完，那名海军参谋就站在他身后进行翻译，台下的所有人包括前总督卡洛斯全部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位位高权重的东华海军司令，等待着他的讲话。 台上的潘学忠回想起背诵好的演讲稿，深吸一口气，指着台下的高博，缓缓道：“……就像我们成立澳门总督府后所做的第一件事是建立澳门大学一样，我们华夏新洲共和国，从来都是文明的创造者和传播者，而不是毁灭者！ 无论各位和欧洲人民是否相信，我们来到欧洲，并不是为了征服欧洲，也不是与所有的欧洲国家为敌……实际上也没必要。 我们的目标，从来都是把我们掌握的真理和普.世价值传播给欧洲人民，而不是奴役和侵略欧洲！ 我们的目标，从来都是让欧洲和世界其他民族得享真正的自由.和平等，得享种种造物主赋予所有人的公正权利！ 如今欧洲还处于战乱之中，德意志地区每天都有成百上千的平民，因为战争和瘟疫无辜死去！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谁呢？ 是罗马教廷！ 是神罗皇帝！ 是西班牙王国！ 是哈布斯堡家族！ 他们合谋了这次战争，就因为西欧和北欧的新教徒们不愿意接受他们的盘剥和压榨，教宗和神罗皇帝就要起兵镇.压！ 然后北德意志的新教徒和北欧西欧的新教国家们奋起反抗，终于为自己赢得了暂时的自由……而我们，华夏新洲共和国，也将帮助欧洲的新教徒和自.由斗士们，从教廷和神罗皇帝那里得到真正的自由！ 因为，自由，就是我们的信仰！ 我们这个国家，之所以能从黑暗时代走出来，正是因为先民们对于自由不懈的坚持和追求！ 三年前，西班牙王国主动对我们挑起了战争，这让我们意识到，这是一个贪婪成性，没有道理可讲的专.制王国，为了我们的孩子仍然能拥有幸福的童年，我们被迫拿起武器应战了！ 现在我们来到欧洲，就是为了让傲慢的西班牙国王向我们低下头颅，承认自己的失败，并停止对神罗皇帝和罗马教廷的援助，用支援战争的军费，照顾好自己的人民！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西班牙两年前好像又破产了吧？ 过去的一百年里，西班牙王室从新大陆获得了无数金银和财富，但西班牙平民的生活却仍然那么困苦！ 我曾经问过许多新大陆的西班牙移民，他们为什么要离开家乡冒着淹死的风险也要过来，他们的回答大同小异，那就是在西班牙的家乡无法正常过上他们想要的生活！ 先生们！ 这就是问题所在！ 有些人仅凭血统。生下来就拥有普通人一辈子也无法想象的财富！ 而有些人却一辈子都要被人踩在脚下！ 这显然并不公平，而我们来这里，就是希望促成一个更加公平，更加自由的欧洲！” 演说完毕，台下并没有掌声，反而有一阵阵的议论声……少部分人还在对台上的潘学忠怒目而视，哦，就是卡洛斯总督，要不是现在休达港已经是东华人的地盘，卡洛斯总督肯定已经下令绞死这个攻击神圣王权的家伙了！ 其实有这个反应也很正常，这番潘学忠自己都不信的激.进言论，对这个时代的人们来说，还是太超前了，现在的欧洲没有经过启蒙运动，血统论还是牢牢占据着人们的脑海，鼓动他们直接造国王的反是不现实的…… 不过用宋维纶的话来说，现在是煽风点火，翻地施肥，培育种子的阶段，等什么时候欧洲人真的觉醒了，把自己当成国家的主人了，信了这一套人人平等的理论了……那就是欧洲所有国王和贵族的末日！ 第405章 欧洲殖民者的鼻祖(4k) 潘学忠的演讲结束，接下来宋维纶和关小虎也相继上台。 前者代表澳门总督府公布了欢迎欧洲国家和msl国家的商人前来澳门自由贸易的政策，并且宣布新洲银行澳门分行正式成立，即将为各国商人提供存款借贷和转账汇兑服务。 为了证明银行的储备金充足，宋维纶还宣布要在澳门码头展示整整八吨吨黄金，以证明新洲银行的财力。 这一手金山展示，当初在东江管委会时就起到了很好的效果，为新洲银行带来了大量的高净值客户。 现在宋维纶故技重施，目的当然是盯上了欧洲贵族和商人们的小金库。 有钱人更加愿意相信和自己一样有钱，或者更实力的人，只要再解决了安全信任的问题，新洲银行就能在欧洲发行纸币代金券，然后试着干预和窒息各国的金融……进而影响各国政.治！ 在对金融的认识方面，欧洲人虽然比明朝的那帮儒家官.僚强了许多倍，不会出现完全不重视金融，直接用行政命令瞎搞乱搞的情况。 欧洲人是知道金融非常重要的，但他们见识还是太少，还不知道泡沫经济、庞.氏骗局和资金盘等等后世套路的威力。 现在荷兰的郁金香泡沫还未开始，对于宋维纶这样的专业骗子……专业经济学家来说，这个时代的人大多有种清澈的愚蠢……也就是特别好骗！ 哪怕是这个时代最奸诈的商人，也不能太理解复杂的经济模型（骗局）……商人们最多就是知道高利.贷的数字游戏和算算利润率而已，绝少能以全局和全社会视角看待经济运行的人，这不是因为他们智商低，而是他们所掌握的信息太匮乏，思维被局限在自己的经验中了。 只要教给他们的知识和思维方式，他们很快就能适应这种全新的视角。 正好，现在郁金香泡沫还未兴起，宋维纶打算趁着这个机会，给欧洲人好好上一金融课…… 而关小虎的演讲更像是上物理课，他直接公布了热气球的原理和方法，并现场拿出了一个孔明灯做出演示，解释热气球不是神迹，而是对盘古造物主设下物理规则的粗浅运用而已。 只有科学真理才是真正的信仰，耶稣先知和天主教会这一千六百年，一直在传播错误的信仰…… ——当然，公布热气球原理不是关小虎脑袋发热的决定，而是教会和科学院经过讨论后得出的结论。 制造能用于简单实战的热气球（就是现在大西洋舰队使用的型号），至少需要金属骨架和封闭的蒙皮，最关键的是需要煤油和稳定的可控燃烧器，以及控制系统和传动系统，不是简单拿个牛皮缝个球就可以的。 至于更先进的氢气氦气飞艇，就更需要电气技术作为前置科技了！ 欧洲人即便现在知道了热气球的原理，十年之内最多也就能造出差不多能勉强让人升上天空的热气球，仅此而已。既不能飞行，也不能载重物，对于战争来说，也仅有高空侦查这一个作用了。 而大西洋舰队既然准备在欧洲人面前使用热气球，就一定会被人家模仿学习。这又不是什么芯片，原理一看就懂，与其藏着掖着，不如提前公布，刷一下教会的存在感，顺便动摇欧洲人对上帝的信仰。 关小虎这番言论，当然在宴会上引起了轩然大波，有人甚至直接闭上眼睛，捂住耳朵，不听这些亵渎神灵的邪恶话语。 不过在东华人的地盘，倒是没人敢指着关小虎的鼻子说他亵渎上帝，但是还是有二十几人当场离开，以示对上帝的虔诚，其余人则保持了沉默……显然他们对上帝的热爱，还没有到让他们放弃金币的地步。 对那二十几人的离开，潘学忠和宋维纶对此也没觉得怎么可惜，只有手里有钱有货源有战舰，愿意当东华代理人的家伙们，能地中海排到多瑙河。 宋维纶和走下台的关小虎发了个招呼，就再次走上欧台，对台下的众人微笑道： “……好了！留下来的先生们！恭喜你们！你们的选择为自己赢得了共和国和我的友谊！ 而作为我们友谊的证明，我现在正式邀请各位参加明天上午举办的【东华商品代理权】拍卖会！ 在拍卖会上，我们将公开拍卖来自共和国本土的毛皮、金银、刀剑、火枪、火炮、粮食、可可豆、烟草、服装和宝石等东华商品。 还有来自东方大明帝国的丝绸、茶叶和瓷器，来自东印度群岛的香料……我们都有充足且稳定的货源！ 所以，带上你们的钱和财产证明吧！摆在你们面前的是一个低价获取商品的机会！ 当然，如果你们资金不足，也可以向新洲银行申请抵押贷款，或者有其他特别的优势，也可以到总督府商业局进行沟通…… 那么，祝各位用餐愉快！” 果然，东华人开出了自己的条件！ 台下的欧洲人互相看看，马上明白了东华人举办这次宴会的目的——推销自己的商品！ 不过听到有那么多货物，尤其是有来自东方的瓷器茶叶丝绸和香料，大多数人还是心动了。 这些东方商品可，都是被荷兰人英国人葡萄牙人所垄断的，英国荷兰都有自己的东印度公司，普通的欧洲商船可没有掌握相关的航路和贸易特权。 老船长奥图修斯也心动了，因为荷兰人、英国人和西班牙人的垄断，现在威尼斯商人只能高价从那些可恶的奸商手里获得东方商品，而与奥斯曼帝国-印度的传统商路，贸易规模也在日益萎缩。 老奥图修斯这一生，算是眼睁睁看着威尼斯在和奥斯曼帝国的对抗中陷入劣势，并且慢慢衰落，也是眼睁睁看着西欧的西班牙、葡萄牙，荷兰和英国等新兴海上强国在海外殖民地大大横财，赚得盆满钵满，而威尼斯这个原本地中海海上霸主，如今却只能啃着老本苟延残喘，一天一天地慢慢耗原本的积累。 威尼斯为什么会衰落这个话题，其实所有欧洲人都能说出个一二三，但要让老奥图修斯来说，西欧国家垄断了美洲和亚洲的航线固然可恶，但更本质的原因是，现在的威尼斯人，已经失去了五十多年前勒班陀海战中先辈的勇气和进取心！ 人口超过千万的奥斯曼帝国又能怎样？那些异教徒在陆地上确实有几十万野蛮的军队，但在海上永远不是强大的威尼斯共和国海军的对手！ 可现在的共和国海军呢？ 他们害怕失败，害怕冒险，害怕损失，不敢去学着荷兰人英国人那样出海开拓殖民地，严重依赖和奥斯曼帝国之间的贸易和东欧贸易垄断的高额利润，而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威尼斯海军可以压制住土耳其人的海军的前提上。 如果哪天海军连现有的力量都维持不住，那么迟早有一天，威尼斯也会像东罗马帝国那样成为历史！ 东华人的突然出现，让老奥图修斯意识到，这是个扭转威尼斯共和国继续沉沦下去的绝佳机遇！ 东华人的海军拥有强大的实力，单凭那三艘无帆钢铁战舰，他们就不惧怕任何一个欧洲国家的海军，他们也能生产很多商品和掌握通往东方的商路，而如果想把这些商品卖给欧洲人，却缺少当地的销售渠道。 低地奸商不可能向东华人开放自己波罗的海商业体系，法国佬更加不可能放任东华商品占领本国市场，英国人就更不用提了，比起贸易，他们更喜欢殖民和抢劫。 只有威尼斯……或者还有该死的热那亚人，在地中海沿岸和东欧拥有自己的一套销售渠道，可以吃下东华人的商品，从这个角度看，两者真是天然互补的合作伙伴！ 如果威尼斯能够得到东华海军的支持，那么或许还可以收复被土耳其人侵占的塞浦路斯！ …… “……这么说，船长先生！您愿意写信邀请贵国的总督，请他派出外交使节来澳门与我们商谈合作事宜？ 您有相关的授权吗？” 宴会结束后，总督府三楼，原来卡洛斯总督的豪华会客厅里，高博惊讶地看着坐在对面主动找到自己的威尼斯老头，没想到这个老船长还有这个本事。 坐在一旁的宋维纶则没有太吃惊，他这几天已经买通了几个商人，大致了解今天宴会宾客里十几个重要人物的资料，其中就包括这位来自威尼斯的奥图修斯船长。 这老头是威尼斯科那罗商会的一名资深船长，而这个商会背后则是统治威尼斯共和国两百寡头商业贵族中的一员——科那罗家族，而现任威尼斯共和国的总督（doge of venice，或称执政官）、十人委员会委员乔凡尼·科那罗，正是科那罗家族的成员。 老头说自己能写信给威尼斯共和国执政官，应该没有说大话。 “……我相信你能做到这一点，船长先生，你们商会背后可是威尼斯的大人物啊！”宋维纶给右手边的高博使了个眼神，然后看着老船长，用西班牙语微笑道。 “……谢谢您的信任！尊敬的委员先生！” 听到宋维纶的话，老船长立刻低头表示感谢。 高博见状，略一思索，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当即朝老奥图修斯笑道：“……船长先生，我一直认为，威尼斯是个伟大的共和国，她是欧洲最自由最文明的地区之一，我代表潘总督，非常欢迎威尼斯的使节来澳门港洽谈合作！” 老船长见事情成了，心中一喜，站起来郑重承诺道：“特使阁下，我保证您的善意，会得到同样善意的回应！” 他真没想到事情居然这么顺利，东华人竟然没有多试探几次，就同意邀请威尼斯的使节……这可是重大的外交表态，要知道现在的西地中海，还是西班牙人和热那亚人的地盘呢！ 不过联想到东华人派海军舰队穿过大西洋来打西班牙人背后折射出的强大和自信……老奥图修斯甚至认为，东华人根本就不在乎其他人的态度！ “那么奥图修斯船长……请坐！贵国似乎和其他地中海天主教国家组成了神圣同盟吧？”宋维纶看着老船长道：“威尼斯公开承认我们对澳门的占领，不会影响贵国与其他国家的关系吗？” “这个……”老奥图修斯心中暗叫不好，不过犹豫片刻，还是对两人实话实话道：“……特使先生，委员先生，神圣同盟针对的土耳其人，而且早就解散了。 而这次我国派遣的使节……实际上不是正式的！ ……不过两位不要担心！只要达成了商业契约，罗马方面和西班牙人就没有理由指责我们！” 宋维纶两人听完对视一眼，瞬间了然，这不就是奸商的一贯套路吗？只想赚钱，不想承担责任，什么都能推到商业契约上去…… “……咳咳！”宋维纶咳嗽了两下，因为突然想到自己还是大西洋公司的名誉董事长，以后的脏活还要大西洋公司去做，这特么原来在欧洲已经司空见惯了！ 原来欧洲殖民者的鼻祖，是威尼斯人啊！ 高博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转头继续对奥图修斯道：“……奥图修斯先生，现阶段我们不会强求威尼斯表态，我们也理解威尼斯的为难，但就像你说的，我们需要达成的是商业契约，所以澳门总督府不会出面，我们会委托大西洋公司参与对外贸易……” “对对！大西洋公司会暂时负责所有的贸易环节！包括明天的代理权拍卖会！”宋维纶立刻接话道。 他想了下，看向奥图修斯，微笑道：“海军明天就会出动，开始对西班牙沿岸进行炮击，等他们回来，我们这边可以派出几艘军舰去威尼斯送货…… 船长先生，你可以乘坐我们的军舰一起回威尼斯。” …… 半个小时后，老奥图修斯就像喝醉酒一样红光满面地出了总督府，守在总督府门口附近没有离开的十几名各国商人，见状立刻围了上去。 “……老奥图！东华人说什么了！明天的拍卖会你参加吗？” “奥图修斯船长！我想请你喝几杯酒！我从东华人那里买了几桶美味得令人惊叹的葡萄酒！” “奥图修斯先生！我的主人邀请您到波尔多商会做客！” 对于这些围过来的人，奥图修斯一概不理会，只是摇摇头，在人群中寻找跟自己一起过来的水手小安特。 终于，他穿出人群，总算看到了一脸焦急的小安特，后者急道：“奥图老爹！商会的马蒂斯先生刚才过来了，亚德雷斯先生请您马上回商馆！” “知道了！我们这就走！”老奥图修斯答应一声，拉着小安特就要离开，围着他一直追问的人群哪肯罢休，要不是一队提着刺刀的东华兵就在附近，他们早就上手逼问了！ “好了！各位！” 老船长被拦住去路，不耐烦地指着悬挂东华旗帜的总督府大声道：“你们的问题，可以去总督府自己问！东华人现在需要人帮他们销售商品，肯定会欢迎你们的！我没什么可说的了！” 说完，他就扒拉开拦住去路的人群，与小安特一起离开。 第406章 分销代理权和不许牛的荷兰人(4k) 第二天上午。 澳门港口的伊莎贝拉广场，东华商品代理权拍卖会如期举行。 大西洋舰队的二十二条船上，总共装载了四千五百吨左右各类货物，其中的大头是粮食和煤炭，占有了近一半的吨位，其余才是武器、纺织品、毛皮香料茶叶之类的货物。 在拍卖会开始前，宋维纶还让人把要售卖的货物样品，分别向到场的商人进行展示，并且向他们公布了一旦得到独家代理权后，商品的具体拿货价……其中大部分欧洲已经有的商品，都要比市场价便宜两成。 但对于这些商人来说，哪怕这些货物的价格更便宜，也不是今天参加拍卖会的欧洲商人可以轻易吃下的，尤其是奸诈的东华人还搞出了一个商品代理权的概念，不直接售卖商品，而是需要额外花一笔钱拍下某种商品的一年独家代理权。 这个逻辑，参与拍卖会的众人其实不难理解，但仍然感觉自己像是待宰的羔羊一样，被东华人放在了案板上割肉放血。 露天的会场上，听到宋维纶讲完了拍卖规则，立刻就有人站起来提出了异议： “……委员先生！这不公平！我们为什么要为多花一笔钱购买代理权！ 如果加上拍卖费用，您售卖给我们的商品价格实际已经超过了市场价格，我们不是在做亏钱的生意吗？” 宋维纶扶着眼镜一看，原来是荷兰船长约翰·范腾尔斯，这个家伙除了是船长之外，还是东印度公司的小股东（特别小的那种），他应该是害怕自己出钱买下商品代理权，后无法与东印度公司竞争。 没等他回答，坐在范腾尔斯身旁的荷兰商人孔德马上也站起来附和道：“没错！委员先生！既然您需要与我们达成交易，那肯定也要体谅我们的困难！ 如果加上代理权费用，我们就只能加价出售货物，而没人会以高于市场的价格买东西！” 宋维纶自然料到会有人提出质疑……默不作声才奇怪，想要欧洲的商人们默默忍受亏钱，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先生们！请安静！我会一一回答你们的疑问，但请注意秩序，没有经过允许就发言的人，将被视为自动放弃拍卖参与权！” 此话一出，会场顿时安静了下来，只留下约翰·范腾尔斯和孔德两人有些尴尬站在那里……今天能来参加拍卖会的，都提前见识过这两天东华人运上岸的货物，所有人都已经盯上了某种或者某几种货物的代理权。 那些精美的东方瓷器，华丽的丝绸服装、性能优良的钢制盔甲和刀剑，还有一直被威尼斯人垄断的镜子……这些商品的代理权代表着巨额的利润，谁都不想错过这个发财的机会。 至于被东华人割肉，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只要能转手卖到更高的价格不就行了，谁会讨厌金币呢？ 见会场安静下来，宋维纶这才深吸一口气，指了指广场的东侧——那边有几辆装着大箱子的货车，或者周围还有几十名持枪海军陆战队士兵守卫。 宋维纶一边对士兵们做了个手势，一边拿出当年给学员们上课的煽.动语气，对台下的一百几十个欧洲奸商道： “……我认为，在这个世界上，人与人之间最大的不同，就是思维方式的差距！ 思维方式决定了人是循规蹈矩的乞丐，还是勇于冒险的富翁！ 我坦诚地说，这次的商品代理权拍卖，其实只是一个门槛，一个筛选合作者的方式而已！ 刚才的范腾尔斯先生误会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我本人，还有新洲共和国，从来都不缺少财富！ 我们是黄金之国，本土每年都可以至少开采出相当于三十万枚杜卡特金币的黄金！ 我们需要有实力能够经受住考验的合作者，而不是一群只知道斤斤计较，眼光只有老鼠那么远的小商贩！ ……看看那些黄金吧！这些难道不能让各位看得更长远一些吗？” 众人顺着宋维纶手指着的方向看去，顿时有人惊呼上帝……那些被东华大兵们一块块搬到地面的，分明就是一块块黄澄澄的金砖！！ 看清从箱子里拿出来的都是黄金后，所有人都不淡定了，全都站起来伸长脖子，看着那些正在被整齐码放的金砖！ “……我的上帝啊！” “黄金！好多黄金！！” “圣母玛利亚啊！我的眼睛没有看错吧！” 昨天东华人说要在码头摆放黄金，众人都没有太当真，没想到他们居然就这么把本该藏在地下城堡严密守卫的黄金，整齐码放在了港口的广场！ 看着那一块块金砖被士兵从箱子里取出一点点快速码放起来，大部分人都死死盯着那些黄金，脸上都闪过了贪婪之色，有几个干过不少海上无本买卖的船长已经下意识开始打量地形了……当然，还没有人蠢到直接挑战附近数百名东华军士兵的刺刀和铅弹。 宋维纶看到这一幕，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当年他为了操盘自己的虚拟.货币资金盘，特意学过相关的心理学和社会学知识，虽然那些教材和书籍很多都是垃圾信息，但还是有一些直指本质的真东西。 正是这些知识，让他清楚地知道，大多数人类在大多数时候都是愚蠢的，只会按照固定的思维去思考和行动，基本上给他们输入一些信息，他们就会做出相应的反应……而亲眼目睹巨额财富，就是一个能立刻降低人类智商的强烈信息冲击。 人类本质上也不过是具有智慧动物而已，并未完全脱离动物本能，甚至很大程度上依赖动物本能，只要掌握了相应的逻辑和密码，击垮人类脆弱的理智，从而操纵人类。 这其实非常非常简单！ 所谓的诈骗、传x、洗n，还有某些宣传手段，甚至某些社会主流或者某类群体的观念本身，都是这方面的运用而已。 大多数人的头脑，都被这一层层人为构建的观念蜘蛛网包裹而不自知，就像一台电脑，从来都是运行他人编写安装好的程序或者病毒，浪费着自己的算力辛勤地工作，却从来不会怀疑为什么自己要运行这些程序，直到被拔掉电源，彻底关机…… 轻轻摇了摇头，宋维纶收回思绪，咳嗽一声，把台下众人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 “……先生们！正如你们所见，我们从来不缺少黄金，而是缺少真正认同我们价值观，愿意与我们合作的可靠伙伴！ 我一直认为，人本身才是无价的，之所以有人价值千金，有人却连一枚银币都不值，那只是有的人找到了正确的道路，做出了正确的选择，而有些人没有而已。” 他伸手指了指刚才站出来抱怨的两个荷兰人——约翰·范腾尔斯和孔德。 “刚才范腾尔斯先生说，他们购买了代理权，就只能把这部分成本加进最终售价里……那么你们是否想过，为什么一定要把购买代理费用加进最终售价里？ 为什么不能把这份独家代理权，拆分成一个个地区的福利代理权，然后加价卖给其他商人呢？ 比如说你！ 范腾尔斯先生，你是尼德兰人，你拿到了钢制盔甲和刀剑在联合省和丹麦的独家代理权，那你有能力直接把这些货物卖到联合省和丹麦的每一个城镇吗？ 显然不能，而且为此搭建销售渠道又很浪费，那么为什么不把这份国家级的独家代理权卖给下级的经销商呢？ 我们制造的钢制盔甲和刀剑质量很不错，价格也要比欧洲工匠打造的低很多，现在欧洲正处于战争之中，武器和盔甲的需求也很旺盛，很多商人都会愿意为了获得物美价廉的盔甲武器的代理权，而额外付出一些代价。 或者你也可以回到阿姆斯特丹，同样举办一次代理权拍卖会，把每个尼德兰共和国的每个省，丹麦王国的每个城市的代理权都拆分拍卖，我相信你有本事把这些代理权卖出一个高价！” 这番话说得简单易懂，刚刚被黄金冲击过一次的商人们，立刻开始思考这个生意的前景，这个方式……好像确实稳赚不赔啊！ 东华人的那些商品质量他们都亲自查看过，如果按照售价来说，普遍比欧洲同类型的商品低了三分之一到四分之一，根本不愁卖，而且还有许多特产和高级货，欧洲根本没有同类型的东西，比如煤油灯这种方便至极的新玩意儿！ 要是能拿到煤油灯的欧洲独家代理权，再卖给各国的王室和贵族，以后持续卖煤油……简直赚翻了啊！！ 看到这些欧洲人眼里的贪婪，宋维纶又加了一把火，他从一名秘书手中接过了一个被装在纸盒，从里面取出香皂和牙膏、一包香烟、一小瓶香水和一盒火柴，然后露出洁白的牙齿，微笑介绍道： “……我手里的这五种商品，各位应该已经不陌生了。 它们是人们日常会用到的东西，清洁用的香皂牙膏，遮盖体味吸引异性的香水，点火用的火柴和让人享受的香烟，这些商品的售价不高，却都是人们日常都会需要的消耗品，它们的市场和利润有多大，你们应该可以想象得出来吧？ 另外，我们还有专门为贵族和富商阶层定制的高级奢侈日用品，名贵华丽的衣服，香水、香烟、酒类等等。 不用担心拿到代理权后卖不出商品亏本，我不会亏待自己的朋友，如果各位手里滞销的商品没有损坏或者变质，大西洋贸易公司可以用原价回购商品！ 对于这些日用品，如果不想拍卖下级代理权赚取一次性收入的话，我也可以免费附送一份新的销售思路……” 宋维纶书说完，就让自己的秘书，国立大学经济系的第一届毕业生殷常和翻译刘泽主持拍卖。 东华商品的质量和宋维纶的一番话，成功把商人们的热情鼓动了出来，纷纷开始出价争夺各自国家的商品代理权。 由于代理权只有一年，尽管宋维纶保证三个月后就会有一批新的商船载着货物从东华本土来到欧洲，但是最终各类代理权的拍卖价普遍都不算高，除了煤油灯和钢制盔甲等少数特殊商品外，众人并没有太多的抬价热情。 即便觉得其中有丰厚的利润可图，但在场的大多数商人们，内心还是保持了基本的警惕。 东华人看起来确实实力强大，而且也很有钱……所以这种国家怎么可能不阴险狡诈呢？ 其实在欧洲人的观念中，只要是个强国，手段就没有不脏的，不脏也不可能成为强国！东华人不可能例外！ 别看东华人现在说的好听，什么到欧洲传播文明，还要建立大学……背后说不定就有什么阴谋！ 不！是肯定有阴谋！ 因为这种说一套做一套，特别虚伪的国家，在欧洲历史上简直多的数不过来。 最典型的就是罗马教会，教会嘴上总说一切归于上帝，所有神父都没有世俗的欲.望，但实际上呢？ 教会内部的腐.败和堕落，连他们自己人都看不下去了！ 不然马丁.路德那个德意志人为什么要与罗马决裂，坚持因信称义？ 还不是因为罗马教廷这个中间商，用上帝的名义肆无忌惮地敛财和干预世俗事务，赎罪券卖得飞起，都填不上罗马教廷的巨额花销！ 天主教会都这个德行，就更别提异教徒的东华人了。 因此，直到下午拍卖会结束，拍卖商品代理权得到的收益，也只有不到三千金币，还有很多国家和地区的商品代理权根本没人买，比如正在打仗的北德意志和和正在与东华人打仗的西班牙。 倒是各类商品的货款，直接收到了五千多佛罗林（热那亚和佛罗伦萨铸造的足金金币，含金量3.5g，与威尼斯共和国杜卡特金币等值）的金币银币现金，和相当于一万一千佛罗林的银行存单证明。 这些钱说多不多，大概也就不到六十公斤的黄金，但其实也并不算少了，毕竟现在威尼斯共和国的财政收入也就二三十万杜卡特左右。 当然，威尼斯这种人口不过二十万的衰落城邦共和国不能代表欧洲，现在欧洲最强大的海洋国家是尼德兰联省共和国，不仅人口是威尼斯的十多倍，而且财政收入也十倍于威尼斯，达到了四五百万佛罗林之巨！ 海上马车夫的强大，不光是海军和庞大的商船数量，她的核心竞争力其实是三级议会制度下冠绝欧洲的高效财政税收体系、以阿姆斯特丹为中心的工业和欧洲金融霸权，以及垄断整个波罗的海的商业网络。 大西洋舰队这次运到欧洲的几千吨货物，卖的好的话，大概价值差不多有六七十万佛罗林，放眼整个欧洲，大概只有荷兰人有本事快速消化掉，这其实是最省时省力的做法。 只是宋维纶等人绝不会这么做，因为这等于直接用自己的货物和资金加强荷兰人的欧洲经济霸权……这显然不合格执委会的欧洲战略。 在未来的欧洲，绝对不允许这么牛逼的荷兰人存在！ 第407章 直布罗陀海战 1629年4月18日，经过半个月休整和前期侦查，澳门总督府和东华海军大西洋舰队司令部正式派出包括三艘铁甲舰在内的十二战舰，开始对葡萄牙和西班牙南部沿海的港口进行巡回炮击。 4月19日下午，由叶晨指挥的袭击舰队来到西班牙南部港口阿尔赫西拉斯沿岸。 这里是西班牙南部除加的斯之外最重要的港口，可能因为大西洋舰队三天占领休达港的消息传到了这里，整个港口此刻严阵以待，一支由六艘盖伦战舰和十多艘武装商船组成的舰队，还试图阻挡袭击舰队。 但双方交战的结果显然是注定的，自然选择号和另外两艘铁甲舰冲在最前面，顶住了西班牙战舰的炮击，用重炮和开花弹，一一轰沉了挡在面前的所有西班牙战舰！ 这场一边倒的海战只用了不到两个小时，便分出了胜负，四艘西班牙战舰和三艘武装商船被击沉，其余船只在被机帆船围困后，被迫投降。 消灭了西班牙守港舰队后，袭击舰队随后又派海军陆战队上岸，占领了港口，并俘虏了部分当地的西班牙守军，然后使用这些俘虏，在海湾对岸的直布罗陀半岛西侧建设堡垒和海军基地。 休达和阿尔赫拉西斯的陷落的消息，让整个西班牙都陷入了恐慌，震怒的腓力四世立刻严令西班牙本土舰队（无敌舰队）前往直布罗陀海峡，消灭该死的东华侵略者！ 4月24日，西班牙无敌舰队终于姗姗来迟地从里斯本和罗塔赶到了直布罗陀附近海域，开始与东华海军大西洋舰队展开悲壮的自.杀式海战！ 是的，悲壮的自.杀！ 至少在已经了解东华人实力的西班牙舰队司令西多尼亚公爵安东尼·佩雷斯·德·古斯芒看来，这确实是一场极大概率会失败的海战。 东华人的战舰拥有魔鬼般的强大机动性优势和火炮射程优势，即便无敌舰队拥有三十七艘强大的风帆战舰，但在对方面前，就是海上的靶子而已！ 要是那些目睹了休达港战役的商人没有说谎的话，东华人的海军还拥有三艘钢铁打造的黑色无帆战舰……而他指挥的，却是一支战舰数量虽多，却只能凭借风力航行的舰队。 老实说，如果可以，西多尼亚公爵根本就不想接受国王的出击命令，可是作为古斯芒家族的一员，他知道自己无法拒绝。 古斯芒家族在过去与荷兰人和英国人的海战中留下了污点，在海军中影响力已经大不如前，如果他坚决拒绝国王的命令，那古斯芒家族今后恐怕都无法再插手海军事务了……所以他现在只能一边率领无敌舰队寻找东华舰队作战，一边思考该如何尽量保存海军的力量。 圣母玛利亚号上，就在安东尼·德·古斯芒想着该如何保存实力的时候，一旁海军参谋兴奋而又惊奇的语气打断了他的思考。 “公爵阁下！快看！那边……应该就是东华人的无帆战舰！！” 举起望远镜一看，东北方向果然出现了一支大约由十一二艘战舰组成的舰队，而舰队中心，正是一大两小三艘黑色的无帆战舰！ 根据登上船的商人描述，这三艘船都是钢铁装甲打造，最大的那艘无帆战舰还装备了上百门重炮。 至于她是如何在海上航行的，东华人没有透露，但根据教廷高层流传出的说法，东华人的战舰，并不是对欧洲普通人宣扬的邪恶魔法和巫术，而是使用煤炭燃烧得到的动力，其中的原理东华人称之为科学…… 不过这些对现在的安东尼·德·古斯芒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因为现在他指挥的舰队马上就要面临全军覆灭的风险。 他并不认为自己一方的三十七艘战舰的数量优势能起到什么作用，对于掌握机动优势的东华舰队来说，这些风帆战舰其实是只能缓慢移动而且无甲的步兵，而他们是重装骑兵，数量并不算什么优势。 “……命令所有战舰全速冲过去，火炮全力开火！然后马上撤离战场，去巴塞罗那！不要把所有战舰都损失在这里！” 安东尼·德·古斯芒到底是西班牙海军世家出身，只是短短几秒，就做出了最有利于自己和西班牙海军的决断。 那就是全力冲一次，尽量给东华人造成伤亡，然后能跑就跑，保存战舰，等待接下来的和谈，然后重建海军。 和马德里某些被吓破胆和无知的蠢货不同，他清楚东华人大概率不会在大规模在伊比利亚半岛登陆，因为那是在挑战整个欧洲基督教世界的底线。 从东华人那些书籍和在美洲的表现来看，他们虽然对土地很贪婪，但并不是没有理智的野蛮人，反而拥有深厚的文明底蕴。 而根据美洲传回的消息，东华本土的人口很少，可能只有五十万左右，而且大部分都是印第安人土着和少量东方移民。 这个人口规模，抛开东华人强大的海军不谈，用欧洲标准来看，最多是一个与威尼斯类似的城邦国家，不可能拥有对抗整个欧洲的实力……至少现在没有。 西班牙国内现在流传那些关于东华人耸人听闻的传言，只是罗马教廷为了巩固信仰的手段，东华人在欧洲达成目的后，肯定会选择与西班牙的和谈，以确定自己的战利品……除非他们以后不想与欧洲国家打交道了。 西班牙本土实际上没有被侵略的风险，最多就是在谈判中可能会被迫割让大片的殖民地。 基于这种判断，安东尼·德·古斯芒认为，现在的西班牙海军绝对不能在与东华人的海战中损失殆尽，否则英国人荷兰人在战后，就要变本加厉地抢夺西班牙的海外利益了。 换个角度讲，如果西班牙在战后能与东华人达成一定的军事同盟，获取东华人战舰的建造技术或者海军帮助，这甚至可以让西班牙重新焕发生机，恢复在欧洲的霸权！ 只是想到腓力四世的性格和罗马教廷的立场，他也只能摇摇头，对于沉溺于欧洲霸主地位的国王和坚决反对异教的教会来说，这种可能性实在不大啊…… ……另一边，袭击舰队旗舰自然选择号舰桥指挥室里，看到西南方向的三十多艘西班牙战舰直挺挺地朝自己这边冲过来，负责指挥大西洋舰队的叶晨现在则非常怀疑对面西班牙舰队指挥官的精神状态。 难道对方不知道这么做，纯粹是过来送死吗？ “……将军！西班牙人的舰队冲过来了，马上接近远程火箭弹射程，伏羲号的丁将军请示是否要发射火箭弹阻止！”这时，一名年轻的海军少校参谋跑到指挥舰桥询问道。 叶晨犹豫一下，实在没想出对方有什么战略意图，于是便挥手道：“……发射！马上发射一个基数的火箭弹！既然人家送死，我们也不拦着！ 火箭弹发射完毕后，舰队立刻逆风机动到敌舰队北侧，火炮全力开火！ 看对面战舰的数量，应该是西班牙无敌舰队的主力，不能放跑他们！” “……是！”少校参谋听完命令，马上抬头敬礼，转身下去传令。 很快，发射火箭弹的命令随着旗语传递给了袭击舰队的其它机帆船战舰，整个舰队随即变换阵型，开始从北侧接近西班牙舰队。 两支代表了不同的国家，不同的文明，以及不同时代的海军舰队，即将在直布罗陀海峡，正式展开最终的战斗…… …… 第408章 穷教廷，富主教 “……当～当～当～” 罗马城，梵蒂冈，经过120年的修建，三年前才刚刚落成的圣彼得大教堂前。 象征有重要大事发生的钟声不断在广场上回响，教廷总部的所有教士和信徒们听到钟声，全都脸色一变，纷纷看向圣彼得大教堂方向。 “这是……发生了什么？” “怎么回事？” 在众人茫然的时候，有知情者却猜到了背后的原因，只不过没人宣诸于口。 此时，圣彼得大教堂内，一场由大公教会教宗乌尔班八世和十七名红衣（枢机）主教参加的紧急会议正式开始。 秘密的枢机会议厅内，乌尔班八世看着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窃窃私语以及偷偷看向自己的枢机主教们，几乎把阴郁的心情写在了脸上。 我真是太倒霉了！ 为什么会遇到这种倒霉事！ 该死的东华人！该死的异端！还有该死的教廷叛徒！ 老教皇心里不断咒骂，却最终没有骂出口，反而对站在会议桌后的总务秘书点点头，后者立刻挥手命令两个仆人把会议厅的大门关闭，然后静静地回到了会议桌前。 见会议厅大门关闭，枢机主教们也渐渐停止了说话，把目光投向了坐在会议桌主位的乌尔班八世，等待这位罗马主教、基督在世代表、首席使徒彼得继承人、西部宗主教、罗马教省都主教、梵蒂冈君主、教皇……的发言。 乌尔班八世用锐利的眼神一一扫过每一位红衣主教，然后才缓缓开口道： “……圣父在上！我的兄弟们！刚刚西地中海传来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在宣布这个坏消息之前，我要提醒你们，基督的教会，现在正面临1453年土耳其人扩张以来，最危险的时刻！ 所以，请记住自己的立场和原则，我们必须团结起来为基督而战！这是我们战胜危机的前提！ 阿庇斯，你开始吧！” 总务秘书得到吩咐，点了点头，拿起一份准备好的文件，用不带感情的嗓音缓缓道： “……圣子降生第一千六百二十九年后，也就是今年4月24日，八天前，西班牙王国无敌舰队与东华海军大西洋舰队，在直布罗陀海峡发生海战！ 西班牙无敌舰队战败，三十七艘战舰中，只有六艘逃离战场，其余战舰全部被东华人击沉和俘虏！ 西班牙海军中将弗朗西斯·胡安·冈萨雷斯以下一百五十六名海军军官被俘虏，无敌舰队指挥官西多尼亚公爵侥幸逃走。 根据估算，东华人的海军实力已经超过了任何一个欧洲国家，并不逊色尼德兰和英格兰海军，因为他们掌握了可以让船只无帆航行的技术，而且还能使用钢铁建造战舰！ 目前，东华人已经占领了包括休达港在内的西班牙北非殖民地和直布罗陀半岛，并且正在用火炮轰击西班牙和葡萄牙沿海城市和商船，马德里宫廷已经决定与东华人接触，英格兰与尼德兰的商人正在休达港和东华人商谈交易，而威尼斯人似乎也同东华人达成了贸易合作……” 其实总务秘书阿庇斯介绍的内容，在座的各位枢机主教早就知道得八.九不离十了，甚至还有人知道东华人的代表已经派船队前往威尼斯……只是正式会议该听还是要听，有时候还要配合地做出吃惊的表情，主教们毕竟不能显得自己比教皇还消息灵通，尽管那是事实。 “……法国呢？有法国的消息吗？” 一名头发花白长着鹰钩鼻的枢机主教，用一口西班牙口音的拉丁语问道。 他是西班牙在教廷的代表之一，现在最关心的是法国人的态度，法国如果也与东华人有联系，教会对抗东华人的行动可就基本要泡汤了，西班牙也要付出更多代价！ “……黎塞留主教绝不会背叛天主！” 没等总务秘书阿庇斯回答，另一名身材不高的法国枢机主教就主动站出来道：“法国一定会同教廷站在一起，遏制东华人在欧洲的扩张！” 不过这位法国主教的保证，显然没多少可信度，立刻有人用带着一点南德口音的拉丁语嗤笑道： “黎塞留主教现在只会效忠法兰西，而不是效忠罗马！他的所有决定都是为法国服务，如果他认为与东华人结盟对法国有利，我并不认为他不会那么做！ 整个欧洲，只有维也纳才会将信仰和教会的利益放在第一位！” “……真是荒谬！”法国主教一看是这家伙，也懒得反驳，神罗皇帝会把教廷的利益放在第一位？上一次是谁差点攻破了罗马？ 整个罗马都不会有人相信这个笑话吧？ 而现在的斐迪南二世，估计他恨不得教皇马上去见上帝！然后换一个亲哈布斯堡家族的教皇上位！ 额，以乌尔班八世的所作所为，很难说他是上天堂还是下地狱…… 这位爷出身托斯卡纳的豪门巴贝里尼家族，选上教皇后大加提拔自己家族的亲信盟友，放任他们承接工程大捞特捞，如今在教廷内部名声并不算好。 更为关键的是，他为了不让哈布斯堡家族控制意大利，在神圣罗马帝国内战中，其实并不支持神罗皇帝，还与法国的首相黎塞留勾勾搭搭，暗戳戳地拖神罗后腿，导致维也纳宫廷和教廷的关系也很是僵硬。 见到这帮家伙现在还在打嘴炮，乌尔班八世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各位！我们面对的新敌人，已经夺走了大半个美洲的教区！ 他们并不是海军衰落的土耳其人，而是一个新兴的海上强国！ 如果我们不能应对好这次危机，未来的新大陆就与教会没有关系了！那里的人们将信奉东华人的盘古圣主！ 而我们也将成为有史以来教会最大的罪人！！” 教皇发话了，刚才说话的西班牙主教冈萨雷斯立刻附和道：“圣座说的没错！东华异教徒海军强大，而且在新大陆没有能够对抗他们的国家，如果大公教会失去了美洲教区，又如何能维持现在的开支呢？ 我们必须加快组建十字军和海上十字军，或者帮助天主教国家重建海军，全力收复美洲的教区！” 此话一出，会议厅顿时安静了下来，众位红衣主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没有人第一个说话。 组建十字军和建立一支能对抗东华人的强大海军，这本身没问题。 不这么做，东华人或许真的要入侵欧洲了。 可是问题是，教会现在没钱啊！ 自从乌尔班八世当了教皇，神圣罗马帝国的内战就愈演愈烈，这位爷也是个好大喜功的性格，各种花费巨大的城堡、教堂、兵工厂和港口纷纷上马。 这么做看上去确实很有发展，可是原本教会积累的财富也如同流水一样花了出去，如果不是还有教会产业和来自美洲教区的收入支撑，教廷真就破产了。 但屋漏偏逢连夜雨，1626年以后，随着东华人在美洲的扩张，教廷来自美洲的收入大幅度减少，整个教廷的财政就开始不堪重负。 为什么去年教廷就准备要组建十字军，建立造船厂，却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动作，还不是因为没钱了！ 如果在新教异端背叛上帝之前，教廷还能通过发行赎罪券来筹集资金，现在……还是算了吧！ 有没有人愿意买先不说，最重要的是，赎罪券这玩意儿是新教异端攻击教会的痛点，没有人敢再提这一茬。 最后，还是总务秘书阿庇斯打破了沉默，他看向坐在主位，一脸冰霜的乌尔班八世，硬着头皮道：“……冕下！组建十字军和海军需要巨额军费，而教会的财政并不足以支撑这样规模的花销。 或许，我们可以通过发起一场信徒募捐活动来筹集部分资金，东华人对整个欧洲都是威胁……每个教区都应该承担起自己的责任！” 他这话一说完，乌尔班八世脸上的冰霜立刻消融了许多，他点点头，看向众位枢机主教：“……这个建议很好！每个基督徒都要承担起自己的责任，包括各个教区的主教和神父也是一样！ 只有得到充足的捐赠，才有对抗东华异教徒的希望！” 教宗话音刚落，总务秘书阿庇斯顿时觉得有许多道冷冰冰的仇恨目光刺向了自己，这种如同十多柄长剑抵住后背的感觉，让他脖领发凉的同时，也不由得在心里苦笑。 今天的会议开始之前，乌尔班八世就预料到财政不足的问题会被提出来，所以就授意他提出举办信徒捐献活动的建议，还特别要求要按照教区分派筹款任务…… 这在以前确实是赚钱的好事，可是自从新教异端闹起来以后，想要让信徒们，特别是贵族们无偿捐献的难度就实在太大了！ 很多时候，在一些自由地区，比如德意志和南尼德兰，为了争夺信徒，教会和神父还不得不拿出钱财帮助信徒，好让他们不要被新教异端引诱改宗，而更大的开支则是投资天主教贵族展开对新教徒的压制……这都是要花钱的！不少教区还为此破产！ 这些开支，最后很多都要教廷兜底，也成了教会如今财政紧张的一大诱因。 现在乌尔班八世显然是想通过摊派的方式，让各个教区的主教向贵族和商人们募捐，好筹措组建十字军和海军的资金。 可是这种【牺牲我自己，成全你圣座】的事情，怎么可能让主教们轻易接受？ 不出阿庇斯所料，法国主教埃蒙德立刻站起来反对道：“圣座！我认可每个基督徒都要承担自己的责任，可是东华人现在最强大的是海军，而教会并没有建立海军的丰富经验。 与其花费巨大组建十字军陆军，不如把全部资金交给一个有海军经验的天主教国家，让其仿照东华人，组建海上十字军！ 鉴于现在西班牙无敌舰队被摧毁，而伊比利亚半岛又靠近东华人占领的休达港，所以我建议将这些资金全部交给法国，由黎塞留主教主持海上十字军的建设……否则请原谅我不能同意向法国教区摊派募捐任务，因为黎塞留主教不可能同意。” 还没等乌尔班八世发怒，出身西班牙的冈萨雷斯主教立刻驳斥道：“埃蒙德兄弟！你是教会的主教，还是法国的主教？这里不是巴黎吧？” “……某人可能认为只有法国人才能解决我们危机吧！”刚才出言讥讽埃蒙德的南德主教再次嘲讽道。 “……我只是说出事实！不像某些人，儿子是皇帝的宠臣，只为了自己家族的利益才选择为上帝服务！”埃蒙德也不惯着对方，立刻开始揭老底。 “……够了！！”乌尔班八世真生气了，这些混蛋一个个都是唯利是图的家伙，没有好处就想让他们配合，恐怕圣子显灵也做不到啊！ 既然这样，那就给他们好处！ 他缓缓站起身，做出一副心痛的模样，看着每一个红衣主教，诚恳道：“……众位兄弟！就像阿庇斯刚才说过的那样，东华人的威胁已经逼近了地中海，如果我们不发展海军，不组建十字军，东华人在意大利登陆怎么办？ 难道我们要逃走，把罗马丢给异教徒吗？我们脚下可是圣彼得的灵柩！ 为了保卫基督的教会，从今往后的每一天对我们来说都十分宝贵！ 十字军必须马上开始组建！ 海上十字军必须马上开始建设！ 募捐活动，必须马上开始！ 但对于那些捐赠数额比较多的信徒，我们也要代表基督对其进行嘉奖！ 可以册封其为护教骑士，或者发放护教勋章！ 对于募捐金额比较多的神父和主教，除了应有的荣誉和晋升外，还可以多发放一定比例的奖励，以便让他们更加专心地为教会服务……” ……两个小时后，会议终于结束了。 对于教宗提出的分肥……激励方案，各位主教还算是比较满意。 还有几人提出了一些补充的激励措施，比如让大额捐赠者的子女进入罗马的教会学校学习，以后保证可以成为高级教士，比如给予大额捐赠者代理收取某个地区什一税的权利……有些建议乌尔班八世同意了，有些则越过了边界，被他和其余人拒绝。 但会议总算达成了共识——全力筹措军费，进入战时状态。 装饰豪华的圣座办公室内，乌尔班八世疲惫地坐在椅子，对着墙面上的出埃及记油画发了好一会呆，等到总务秘书阿庇斯敲门进来，他才回过神来。 “……阿庇斯，你来了，请帮我冲一杯热可可！”他对自己的亲信挥了挥手。 “……冕下！汤若望兄弟和艾儒略兄弟正在第三礼拜堂等您，您之前交代过，要在他们出发前和他们见面。”阿庇斯熟练地帮教皇冲了一杯加了糖的热可可，提醒道。 “……知道了，我等一下就去见他们，与东华人打交道，必须要慎重！”教皇喝了一口产自美洲的热可可，点了点头。 抬头看到这位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总务秘书脸上有些纠结的表情，教皇放下杯子，淡淡问道：“怎么？觉得我做的不对吗？” “不！冕下！我从未怀疑过您的判断！”阿庇斯摇摇头，“只是……放弃了墨西哥和秘鲁，难道东华人就真的没有野心了吗？” “哼！怎么可能？！他们想要的是整个美洲！！”老教皇哼了一声，冷声道：“……东华人如果现在有三百万人，我敢肯定，他们一定会对欧洲发起侵略！ 可他们现在只有几十万人口，而且其中的一半还是印第安人，这就决定了他们现在不会谋求统治整个欧洲，这也是基督教世界和欧洲的机会！ 也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我们必须赶在东华人具备征服欧洲的实力之前，学会建造他们的无帆战舰，弄到那种连发火枪……否则，欧洲人以后就准备说东华话吧！” 第409章 教案和拖延策略(4k) 5月25日。 澳门港，万里无云。 从大西洋方向而来，带着一丝热凉爽的海风轻轻吹过，正好带走了正午阳光带来的燥热。 一栋原本属于某个西班牙商人的豪宅屋顶之上，身穿短裤短裙的李翼翔和米娜正躺在太阳伞下面的躺椅上，一边喝着葡萄汁，一边闲聊，享受着难得的一天假期。 “……这种事情果然发生了！没想到居然就是在山东！林叔叔他的预言不幸成真了！！” 李翼翔叹了口气，放下手里2月11日的《新闻报》，轻轻推了下仰着头，正在用米浆布敷脸的米娜。 “怎么了？” 米娜拿开脸上的米浆布，疑惑地看了看报纸，只见头版位置用加粗加黑的简体汉字印着——《山东教案愈演愈烈，大运河附近已聚集超过五十万人！》 “……山东教案！怎么回事？” 米娜吃了一惊，直起腰快速读了起来。 “……本报驻济南站新闻记者胡玉林发回报道： 自共和国在大明推行海运，以解大明京师漕运压力以来，南直、山东运河沿岸数十万漕运工人便多有失业，加之盘古教义与礼仪，同儒教之规矩又冲突甚多，大明官绅民间多有仇视东华之人。 立宪女皇继位后，一批不法之徒得见机会，趁机冒充盘古教士欺压百姓，鱼肉乡里，官绅畏惧，不能制之，由是民.怨愈烈。 共和九年八月初六，以吴学礼、尤敬为首的济宁府地主士绅煽.动上万当地百姓冲击盘古庙堂，无差别打砸所有售卖东华商品的店铺，袭击穿戴东华服装的行人……短短三天，就有数百人丧命，其中包括六名圣教在册教士和二十三名入籍公民！ 闻此消息，济南领事项德宏立刻联系山东巡抚衙门，要求明军出动，镇.压乱民，但山东有司行动迟缓，等三千山东火器新军赶到济宁，乱民规模已扩大至数万人，攻破了当地府衙，获得大量兵器和粮食。 吴学礼等人公开打出“卫名教，斩东妖”的口号，煽.动起数万失业的漕运工人和失地农民，并四处出击，摧毁盘古道堂，杀死所有与东华有关，或者看上去与东华有关的人，包括女人和孩子！ 根据粗略的估算，半个月时间，无辜被杀的死难者可能超过五千……” “……太可怕了！！” 米娜读到一半，就忍不住捂住了嘴，她看着丈夫，满脸震惊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那么做！我们从来都没有伤害他们啊！为什么还要对孩子下手！” “还能因为什么？” 李翼翔回想起林恩的预言，耸耸肩道，“和当年的义和团差不多，领头的士绅是为了自己的地位和利益，山东毕竟是孔孟之乡，盘古教会宣扬的那套人人平等的说法，触动了他们的核心利益。 跟着他们的漕运工人则是为了宣泄仇恨和心中的不满，到底是谁造成了他们的苦难，他们并不在乎，只要能出一口恶气就行了！ 至于为什么要杀孩子……我们国人信奉的，从来都是一不做二不休和斩草除根啊！” “可是……他们本来能带着家人移民到本土或者去澳洲南洋的啊！”米娜放下报纸，不忍心再看了。 “谁知道？”李翼翔摇头道：“话语权掌握在士绅手里，上面的老爷说什么，下面的百姓就信什么！ 这是历朝历代的习惯，那些士绅老爷为了圈住自己的佃农，肯定要把我们说成是吃人的魔鬼！ 只是历史上的义和团，最起码还有救亡图存的积极意义，他们……最多就是为了发泄而破坏罢了！” “……” 米娜瞪大眼睛，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和李翼翔一样，也觉得这件事实在太过荒谬。 见她情绪低落，李翼翔握了握妻子的手，安慰道：“东江管委会肯定能解决掉这个乱子的，不用咱们多操心……对了，澳门大学政经学院就要成立了，你准备留在本院继续做会计，还是去政经学院当教师？” “……我还是留下来做会计吧！”米娜想了想，摇头道：“……我觉得自己当不好老师，而且政经学院的那些学生都是欧洲人，我拉丁语又不好……” “嗯，这样也行。” 李翼翔点点头，然后神色一动，把妻子拉进怀里，在她白嫩的耳边轻声道：“……娜娜，正好这里环境不错，空气清新，我们要不要……趁这个机会要个宝宝？” “啊？”米娜脸色一红，连忙道：“……你等等！我还要考虑考虑……” …… 就在李翼翔小两口享受假期的时候。 澳门总督府三楼的办公室里，澳门总督兼大西洋舰队司令潘学忠、副总督兼欧洲特使和澳门大学校长高博、澳门市政官兼贸易委员会主任宋维纶、盘古教会欧洲教区大主教关小虎、欧洲移民事务委员会主任郑锦华等几人，也正在同昨天刚刚从本土而来的补给舰队司令赵光明，聊着本土和欧洲的情况。 除了率领军队向北非内陆进攻的陆军司令王启年，和正指挥袭击舰队在海上拦截西班牙商船的叶晨，原大西洋舰队管委会的委员已经全部到齐。 “……各位领导！换.届以后，高部长虽然做了zx，但陆zx也做了顾问委员会的主任，实际上还有很大的话语权，他们两位在我出发之前，就叮嘱过我，请潘司令你们不用担心本土的欧洲战略会因为换.届而发生变化！ 高zx他曾经当着我的面，坦言自己最拿手的是军事，所以不会干涉或者遥控指挥！” 一身海军上校军服的赵光明，一本正经地对众人传达着新.一.届执委会的态度。 “……小赵！你不用这么严肃。”潘学忠看着面前这个腰板挺直的海军军官，笑道：“陆老大和高司令是什么人，我们可比你清楚！” “是啊！”宋维纶也笑道：“我们本来也知道高司令能上，大家出发前几乎都把票给了他，高司令头顶的英雄光环太大，除了他，现在还真没有人能接这个位置。 啧啧，听听他的称号，远征舰队元勋！开拓英雄！女真之敌！野猪皮终结者！ ……本土的那帮报纸，都快把他说成凯撒和世界第一军事家了！” 众人听到宋维纶诙谐语气的调侃，全都忍俊不禁，潘学忠更是笑道：“老高那家伙现在肯定得意极了，庄河之战的时候他就说过，只要他打赢，回本土以后肯定当zx！ 哈哈！还真被他给说中了！” 关小虎也促狭道：“老高干的事确实出彩……不过他也是个能自吹自擂的，估计王成这回没少给报纸捐钱，让他们给高大帅写赞美稿！” 众人闻言，又是哄笑。 在座的人里，大部分人都与高文亮熟识，而且关系也不错，听到他顺利接了陆亚洲的位置，高兴之余，也不免调侃几句。 赵光明看着这些元老们对现任执委会zx大加调侃，心里好笑的同时，也不免羡慕他们的言行无忌……他虽然也是穿二代，但是正式参加工作服役的时间还是太晚了，虽然也得到了海军高层刘彦文司令的赏识，但毕竟是晚辈，可不能轻易跟着调侃高文亮。 “好了好了！别扯闲篇了！”潘学忠挥挥手，指了指赵光明，“正好小赵也在，我们也一起谈谈欧洲的情况，好让小赵回去以后能写份报告。 ……老高，老关，和西班牙人和罗马教廷的谈判怎么样了？他们还是要保留在美洲的殖民地吗？” 高博点头道：“……教廷已经退了一步，教廷的代表汤若望私底下表示，愿意放弃已经被我们占领的墨西哥秘鲁和巴西的传教权。 但西班牙代表阿尔贝托却坚决不同意割让古巴、佛罗里达、中美洲-加勒比和加那利群岛，还有澳门北非殖民地……这应该就是腓力四世给他的底线了。” “那墨西哥、菲律宾、秘鲁和拉普拉塔呢？西班牙人什么态度？”宋维纶问道。 高博摇头道：“……阿尔贝托态度比较模糊，他不肯签订割让这些殖民地的协议，但也表示愿意搁置争端……” 说到这里，他摊手苦笑道：“西班牙人好像并不死心，他还暗示，如果我们告诉他们建造自然选择号的技术，西班牙就愿意把这些地区让给我们……” “让？看来他们还是心存侥幸啊！战场上得不到的东西，难道谈判桌上就能得到了？”潘学忠冷哼道，“既然西班牙人不见棺材不落泪，小赵他们又送来了弹药和武器，那就在格拉纳达地区来一次登陆作战吧！” 潘总督说完，众人反应不一，关小虎摇头道：“……我认为还是要考虑这么做对整个欧洲态势的影响！ 我们的欧洲战略是维持欧洲的战争和混乱，以及内部对立，贸然进攻西班牙腹地，说不定正中西班牙人和罗马教廷的下怀！ 根据威尼斯人送来的情报，教廷正在发动十字军募捐活动，针对对象就是我们！ 募捐活动现在在各个地区的反响并不热烈，而我们的军队一旦深入欧洲腹地，肯定会加剧欧洲基督徒的团结。” 潘学忠皱眉道：“……那该怎么办？总不能一直拖着吧？” 正在思考的宋维纶闻言，顿时眼前一亮，他用手锤击掌道：“拖！为什么不能一直拖着呢？” 他说着站起来，在办公室里走了几步，然后回头对众人笑道：“我们拿下澳门以后，时间其实一直站在我们这边！ 有了澳门、加那利群岛和佛得角做母港，大部分从欧洲前往新大陆的船只都逃不过我们海军舰队的拦截，西班牙人既然不愿意割让美洲殖民地，那就继续打吧！ 在欧洲大陆，我们可以暂停登陆活动，以免刺激其他国家的神经，但是我们可以继续在海上拦截俘虏西班牙人的商船，不让他们有机会支援美洲！ 至于其他欧洲国家，该做生意做生意，如果想和西班牙人站在一起的，那就用海军破交，封死他们的海上交通线！ 这样用不着太久，最多两三年，西班牙人大概就会求着跟我们和谈……要知道，西班牙的粮食自给率可不算高啊！” “继续拖下去，确实对我们更有利！” 关小虎点点头，然后思索着道：“……那英国荷兰和法国怎么办？他们在北美有殖民地，我们也不好拦截……” 宋维纶微微一笑，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别忘了！我们还有大西洋公司呢！ 到时候让军舰换上大西洋公司或者海盗的旗帜在北大西洋巡逻，保证他们在北美的殖民地慢慢断绝补给！ 我们要全取美洲大陆，现在就必须下狠手！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要让欧洲人知道，新大陆是新洲共和国的新大陆！他人不许染指！ 有新大陆在手，就算不管欧洲，未来也是属于我们的！” “我赞成！”高博重重点头道：“欧洲的战略也是为本土最终能够掌控美洲所服务的，与这一点相比，欧洲的一些外交和贸易利益也不那么重要了。 有广阔的美洲大陆可以开发，即便使用基建创造需求，拉动经济的方式，也不是不行！” “不错！”关小虎也认同道：“就让欧洲人全都待在欧洲！让他们自己内战内乱和内卷吧！ 以后我们只需要增加几个像澳门这样的贸易窗口，保持对欧洲的一定控制就可以了。” “……还有人有其他意见吗？” 潘学忠问了一句，见其他人都没说话，便拍板道： “既然这样！那就这么决定了！ 无限期搁置与西班牙和教廷的谈判，同时海军在地中海和大西洋拦截包括西班牙在内的欧洲船只，阻止他们前往新大陆，以及尝试在波罗的海沿岸，不列颠群岛、亚得里亚海、爱琴海、黑海、小亚细亚和埃及等地，建立租借地或者殖民地……” 说着，他看向高博，“老高，既然准备和罗马教廷长期对抗，那我们或许可以尝试与奥斯曼帝国拉进一下关系。 奥斯曼帝国在近东、埃及、北非、黑海和巴尔干半岛有着大片领地，人口也有两三千万，这也是一个不可小看的市场啊！” 第410章 虎门计划(4k) 高博思索着道：“奥斯曼帝国确实是个大市场，他们有奴隶、粮食、棉花和牲畜，但缺少享乐的奢侈品，军火和船舶等商品，从经济角度来看，他们与我们是比较互补的。 但奥斯曼帝国是一个专.制帝国，他们的政局变化很快很剧烈，往往是一个大维齐尔倒台，或者新苏丹继位，他们内部就要大清.洗一番，所以很难谋求长期的合作。 与他们做交易，最好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或者干脆以物易物，这样比较稳妥。” 宋维纶也点头道：“老高说的没错，奥斯曼帝国其实只有不到百分之十贵族和商人阶层有消费力，其余的要么就是异教徒奴隶，要么就是没什么钱的穷人。 他们看起来比欧洲其他国家人口多，但实际上消费能力要缩水一大截……说白了，就是贫富.差距巨大，绝大部分财富只集中在少数人手中。 而且奥斯曼帝国贪.腐泛滥，与他们的朝廷做生意，恐怕需要额外付出一些成本来贿.赂负责采购的官员……” 潘学忠沉吟片刻，摆手道：“……别管什么贪.腐不贪.腐的，这年头哪个国家没这种事？ 该做生意还是要做！要钱就给！ 反正最后买单的也是奥斯曼帝国的朝廷和普通人，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换个思路想，正是因为有这种现象，我们才能高价把东西卖给奥斯曼人，对不对？” 宋维纶嘿笑道：“也是！这对我们来说，对方腐.败确实是好事！苍蝇不叮无缝蛋嘛……那等袭击舰队回来，我就跟着去一趟君士坦丁堡吧！ 正好看看世界上最大的奴隶市场是什么样的……” 潘学忠哑然，莞尔道：“哈！最后一句才是你的真实想法吧？好！那就请我们的宋委员去奥斯曼帝国探探底！” 高博道：“……我也跟着去一趟吧！正好路过威尼斯，也去那边瞧瞧。 威尼斯人是一个很有潜力的经销商，如果可能，还是要加深交流与合作的……” …… 会议结束后，宋维纶刚刚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准备研究一下如何分配补给舰队运来的粮食和其他货物，综合秘书科的科长吕章就敲门进来。 “……主任，恒星医药集团的康经理刚才过来了，正在楼下贵宾室等您。” “哪个康经理……哦，是他啊！” 宋维纶回忆了一下，便想起来这位康经理是那十几个跟随补给舰队来到澳门的本土商人之一，昨天的欢迎酒会上，他还和对方聊了几句。 至于恒星医药集团，则是两年前从化工部的几个制药厂分拆出来打包上市的医药公司，主营的就是【英雄】、【百忧解】、【止痛丸】和【大还丹】等等暴利的药品！ 宋维纶自己的投资基金矩阵基金，也靠着和化工口老大白墨的关系，在恒星医药上市的时候低价抢了不少股票，现在股价已经翻了四五倍……许多没有抢到股票的家伙为此捶胸顿足。 恒星医药集团的股票之所以受到市场追捧，当然是因为这家公司卖的东西，在后世基本是都是明令禁止，或者逮住就枪毙的违禁品！ 【英雄】就不说了，治疗晕船和水土不服确实厉害，但剂量一大，很容易上瘾，【百忧解】和【大还丹】里全都有来自亚洲美洲的生物碱提取物和化合物，药效好是好，但同样有安全隐患。 只有【止痛丸】的主要成分是乙酰水杨酸，还算靠谱…… 听说恒星医药集团已经做出了第二代副作用比较小的磺胺类消炎药【净尘丹】，用来取代现在使用的容易导致肾功能损害的细菌消炎药第一代【净尘丹】。 掌握这么多吸金利器的药品，恒星医药集团当然是钱途无量，哪怕以宋维纶这种已经可以称得上财团核心的大佬，也对其高看很多，只是这家公司的大股东是新洲基金会、化工部和医药健康部的投资基金，真正放出来卖的股份并不多…… “……小吕，康经理他说没说是因为什么事情找我？”宋维纶想了想，询问道。 吕章答道：“……说是为了在港口拿地建仓库和药房……另外还说有一件私事拜托您……” 私事？ 宋维纶脑子里转了转，想到了几个可能，于是站起身，对吕章笑道：“……既然这样，那就去见见他吧！ 未来我们总督府和市政厅要做到财政自给，还是要靠企业的税收，恒星医药这样的大企业，就是咱们的金主啊！” 吕章点点头，却没有附和，他当然不认为以宋维纶的身份，还需要给一个企业经理面子，他猜想，更大的可能还是因为那位康经理元老公民的身份。 往远一点说，宋委员以后想要坐上执委会的主位，也需要对方手里的一张票啊！ 吕章和宋维纶两人从楼梯下来，来到雕刻华丽的贵宾室门前，西班牙人的这座总督府修建的比较奢侈，整座总督府都是哥特风格建筑，层高比较高，空间很大，每道门上都雕刻着一些花纹和图案，但其中大都是宗.教题材。 不过这些门恐怕很快就要被更换了，因为一周前的一次例行会议上，澳门管委会已经通过了关小虎提出的建议，即逐步清除澳门这座城市的所有西班牙烙印，包括总督府未来也要进行改造或拆除，等到年底水泥厂建成，市政厅就要开始在原地规划建造【东华式）的建筑。 所谓【东华式】的建筑，其实就是二十世纪的钢筋混凝土建筑，最多外立面加上一些华夏和西方建筑元素的装饰，但主要是六层以下方方正正的高层，突出实用功能和秩序。 说实在的，吕章还挺喜欢突出人类渺小的中世纪哥特风格的建筑，不太喜欢严整划一，不太变通的东华式建筑，他认为后者太过僵硬，就像把人关进一个个水泥盒子里，会压抑人的灵性，但他现在人微言轻，似乎也并不能改变什么。 心里想着这些事，吕章手上一点不慢地推开门，跟着宋维纶迈步走进贵宾室。 贵宾室内，一名身穿白色短袖衬衫和黑长裤的中年人正在无聊地翻看报纸，见到两人进来，立刻站起身快步走过来，一边走，还一边对宋维纶伸手笑道：“……宋主任！你好你好！没有打扰你工作吧？” 宋维纶也热情地与对方握手，笑着摇头道：“怎么会？接待康经理你就是我的工作啊！快坐！小吕，麻烦你给我们沏两杯茶！” “康经理……” 宋维纶刚坐下，还没等询问来意，康佳烈便笑道：“宋委员你叫我康兄弟或者佳烈就行！我就叫你宋哥，你比我大了几岁嘛！” 宋维纶闻言摸了摸自己这些年后退了不少的发际线，点点头，也不废话，直接问道：“……好！康兄弟，你今天找我就是为了码头仓库和药房的事情吗？” “对！……谢谢你吕科长……我今天过来，主要是为了仓库和药房的事。” 康佳烈接过茶杯对吕章道了声谢，然后对宋维纶解释道：“不光是我自己，林氏木材的张总、陈家连锁火锅的老陈，还有欣欣大卖场的胡总他们七八个人，全都想尽快在澳门买地建设店铺。 只是他们昨天刚下船，还在恢复身体，所以就让我先过来问下情况，码头的空地和道路到底怎么规划，哪些是商业区，哪些是居民区……最好有个长期规划图，方便大家做参考。” 宋维纶连连点头，认真地道：“这倒是我疏忽了，昨天忘记商务局的人把规划材料发给你们……小吕！我办公室的档案柜第二格里有一份澳门城区的规划资料，你帮我取一下。” “好的！”吕章站起身，转身离开了贵宾室。 见房间里现在只剩自己和宋维纶，康佳烈犹豫一下，还是开口道：“……宋哥，我听说咱们正在和西班牙人谈判，还和英国法国荷兰正在进行外交谈判，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结果？” 宋维纶端起茶喝了一口，看了对方几秒，然后才点头道：“……是在进行谈判，怎么？你想把你们公司的药卖到这些地方去？”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康佳烈连连摇头，“我们知道大西洋公司拥有本土商品的欧洲贸易专营权，当然不会破坏规则！ 其实我只是想……把药效更强的英雄系列，卖给欧洲的王室贵族和有钱人！” 说完，他用平静的目光看向宋维纶。 一开始听到对方的话，宋维纶还放松了一些，让大西洋贸易公司前期垄断本土商品的对欧贸易是执委会的决策，目的是防止无序的商业竞争和方便技术审查，如果恒星医药想违反规则，他也不得不出手阻止了。 但一听对方说要把升级版【英雄系列】卖给欧洲贵族，他顿时意识到了一个可能性。 “……康经理，你除了恒星医药的经理之外，还有其他身份？”宋维纶盯着对方，严肃地问道。 康佳烈心里一惊，随即咧嘴一笑，不慌不忙地点点头，“……被宋哥你看出来了，兄弟我确实在军情局领一份工资！ 这次特意过来欧洲，其实也是为了方便执行力针对欧洲的【虎门计划】。” 虎门计划…… 宋维纶咂咂嘴，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这是谁想的名字，一点创意也没有……向欧洲王室贵族卖**就卖**，搞得像是复仇似的……都不是一个时空，怎么报仇？ “军情局……现在还是高司令在兼任局长？这是他的主意？”宋维纶思索一下，又看着对方问道。 康佳烈摇头，“不！高zx参.选前就辞去了军情局局长的职位，局长由原来的宪兵司令刘铮中将接任，虎门计划也是由刘中将提出并实施的！” 原来是他！ 宋维纶一听刘铮这个名字，就瞬间猜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刘铮，这个最初的退伍军人，一直在本土服役，与王启年一样，以铁腕镇.压殷人部落的方式积累军功，逐步积累声望和威信，是陆军本土派的代表之一。 只是和王启年不同的是，五年前国家改.制以后，刘铮就卸任了河西堡总督，改任宪兵司令兼首都卫戍司令。 可能是手上见多了血，刘铮在爱国者同盟里也属于最坚定的铁血派。 对外部，他主张用暴力甚至残酷的战争手段，消灭一切潜在的威胁，为建立全球秩序做准备。 对内部，他要求取消言论自.由，收紧移民获得公民权的条件，限制享乐和资本势力，提高军人地位，优先发展军事工业等等，培养民间和青少年的尚武精神…… 靠着这套铁血主张，刘铮在军方内部和本土也获得了一批支持者。 只是在陆亚洲时期，他们的主张大多没有得到采纳，但现在陆军出身的高文亮上台，还把军情局这个特务机构给了他负责，军方的影响力显然又要扩大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最终失控…… 宋维纶心中有些忧虑，不过却没有当着康佳烈的面表现出来。 “……好！我知道了，那刘局长他说没说过让我们这边怎么配合！”宋维纶说着微微摇头道：“……其实**这种东西对王室贵族和有钱人来说，并不难弄到，英国荷兰在亚洲都有殖民地，只针对欧洲的上层人士的话，意义其实不大，而且还有隐患。 但要是全面倾销……我需要执委会的公开指示！” “宋主……”康佳烈还想说什么，贵宾室的门被推开，吕章拿着一个牛皮纸文件袋走了进来，“……主任，您要的资料。” 宋维纶伸手接过文件袋，从中取出一张规划地图和说明文件，站起来递给康佳烈，“康经理，这是包括澳门城区和工业区的建设规划，你拿回去给其他人看看……我今天还有其他工作，就不陪你了。 至于你刚才说的那件事，我愿意提供便利，但要等外交谈判结束才行……如果有其他问题，可以随时过来找我！” 他说着，也不给康佳烈说话的机会，就伸出手和对方轻轻握了握，转身离开了贵宾室。 看着宋维纶离开的身影，康佳烈神色变了变，最后也只能和吕章告别，带着文件袋离开了总督府 “……他走了吗？”看见走进自己办公室的吕章，宋维纶在把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低声问道。 吕章点点头，“走了……主任，您……” 他以为对方已经戒烟了，没想到现在又抽上了…… 宋维纶站起身，呼出一口气，摆手道：“没事，我现在去见潘司令，你帮我推掉下午的其他人！” “好的！”吕章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只好答应了下来。 第411章 烧书和招生(4k) “……这也没什么，现在欧洲本来就流行各种炼金术和体液平衡学说，特别喜欢用放血催吐和灌.肠治病，用奇奇怪怪的东西当药，我听说还有给病人吃头盖骨粉末治中风的…… 军情局他们要搞什么虎门计划，其实没啥问题，最多就是让那个小康卖药前告知风险呗！” 听完宋维纶对虎门计划的描述，潘学忠倒是不以为意，他可不认为卖给欧洲人一些**有什么风险，明说了是有风险的药，你自己不注意乱吃，怪谁？ 更何况，这些药比现在欧洲的尿液、鸽子粪和有毒金属强多了，起码还真有止痛缓解症状和激发灵感的效果。 “……好吧！” 宋维纶无奈地点点头，他知道对方骨子里其实也是倾向于铁血派的，只是这其中的道德风险却让他不得不再次提醒道：“……老潘，可能我现在的观念有些不合时宜，不过我还是要强调一下，任何时代，**都不能成为主流的贸易商品！ 这其中有非常大的道德风险，而且长期来看会损失市场的购买力！ 历史上英国佬最后也逐步禁止了对清朝的**贸易，我们即便要报仇，也不是这么报的……总之，卖给贵族和富人可以，但是绝不能大规模倾销！” 潘学忠抬头看看对面一脸严肃的宋维纶，点点头，笑道：“宋财神，你放心吧！我们又不是英国佬，除了**之外，就没有其他可以创造顺差的商品了。 我们现在的技术至少领先欧洲五十到一百年！有的是让他们当裤子都要买的东西……这方面你应该比我清楚！” 宋维纶松了口气，点头道：“是啊，我们有太多割.韭菜的商品了，确实犯不着用**创收……我只是担心本土的某些人被冲昏了头脑！” 潘学忠知道他说的是谁，便安慰道：“你就别多想了！本土有陆老大和高司令他们在，不会有人乱来的……退一步讲，刘铮他们也只是为了吸引光谱类似的人而已，心里其实有数！” “希望如此吧！” 宋维纶当然明白刘铮能坐到现在的位置，所有的言论都是为政.治目的服务，军方强硬派出身的将领，如果发表一些铁血言论，自然就容易吸引内部的少壮派军官和青年的支持，虽然其本人未必真就是这么想的。 只是组织学的规律决定了，任何团体的领导层，随着时间的推移，最终都逃不过被中层和基层所裹挟的命运……本土议会体系还刚刚运转几年，不算太成熟，未必能在将来限制住这种军.国化的思潮啊！ …… 就在潘学忠和宋维纶讨论虎门计划的时候，澳门港口区，一栋商站二楼内，西班牙国王腓力四世的特使阿方索·德·阿尔贝托男爵，还有代表罗马教廷的特使艾儒略主教刚刚听完高博停止谈判的宣告，前者看着高博震惊道： “……特使先生！您说的无限期搁置谈判是什么意思？你们……难道还打算全面入侵西班牙吗？” 艾儒略在阿尔贝托问完后，也马上用汉语问道：“……特使阁下！大公教会与西班牙的国王陛下已经做出了让步，贵国为什么还要咄咄逼人呢？” “首先！”高博伸出一根手指，对两人晃了晃，强调道：“是西班牙王国挑起了战争，我们只是被动应战！ 其次！是两位拒绝了我们的和平条件，那谈判自然只能无限期搁置了！ 不过你们也不用担心，除了直布罗陀半岛，我们不会再继续袭击和占领西班牙本土的城镇，我们的敌人是西班牙的国王和他朝廷，不是西班牙的平民！” 听完高博的话，阿尔贝托男爵悄悄松了口气，搁置谈判对他影响其实不大，因为腓力四世虽然希望与东华人停战，但是却绝不能接受割让整个美洲殖民地和菲律宾作为和平的代价！ 不光是国王不能接受，整个西班牙的贵族群体也不能接受！ 虽然新大陆和菲律宾的殖民地已经被东华人抢走了大半，但是事实是一回事，承认又是另外一回事……谁敢签署这个丧权辱国的和平条约啊？ 至少阿尔贝托男爵自己不敢。 而教廷代表艾儒略却敏锐地察觉到，东华人态度转变的背后似乎隐藏着什么，但他一时无法想明白，只能摇头表示遗憾。 “……特使阁下，我本来以为结束谈判后，能邀请您前往罗马同圣座冕下会面……现在好像无法做到了。” “会有机会的！”高博站起身微笑道：“战争不会一直持续下去的，不是吗？” “……这也是我的看法。”艾儒略熟练地隔着桌子伸手与高博握了下，而阿尔贝托男爵则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了戴着丝绸白手套的右手，与高博相握。 “特使阁下！我会把贵国的态度如实向国王陛下禀告！”阿尔贝托男爵冷冷道：“你们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时间会证明谁对谁错！”高博回以微笑，结束了这场会面。 等阿尔贝托男爵离开后，尚未离开的艾儒略犹豫片刻，主动道：“……特使阁下！我知道您除了是东华共和国的特使，还是新成立的澳门大学的校长，我有一件事想拜托您……” 高博想了想，笑道：“是汤若望神父和他的学徒想继续在澳门大学学习吗？” 艾儒略点头道：“没错！约翰兄弟希望能在澳门大学学习东华物理学和医学知识！李查汉和易奥德这两个孩子也有相关的天赋……教廷愿意为他们支付两倍的学费！” “艾儒略主教，我很好奇，这件事经过了罗马教宗的许可了吗？毕竟澳门大学里面教授的内容，很多都与圣经不符……我和你们都是认识多年的朋友，我可不希望你们回去以后就被烧死在火刑柱上！”高博真诚地说道。 “不！不会的！”艾儒略的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无奈的苦笑，语气复杂地低声道： “……特使阁下，说出来你可能未必相信……现在几乎所有枢机主教手上都有贵国的《物理学概论》和《太阳系星球图谱》！ 至于《细菌和疾病》更是每个罗马医生都偷偷收藏的书籍……了解了真正的医学知识后，没人会不在意自己的生命。 圣座冕下他也是个老人啊……” “……原来如此！”高博瞬间了然。 《物理学概论》和《太阳系星球图谱》先不提，《细菌和疾病》这本书是本土的医学科普读物和初级医学院的教材之一，书里简单介绍了细菌致病的原理，以及如何用染色剂给细菌染色，再用显微镜观察，并强调开水饮食和手术消毒的重要性，最后列出了几种疾病的致病菌和常用消毒方式。 基本上，只要是个智商正常的人看懂了这本书，那至少就具备了实证的科学意识和基本的卫生常识，不会再把疾病当成什么上帝的惩罚，或者魔鬼附身了。 这对欧洲草菅人命的杀人医生折磨的欧洲人而言，当然是一件好事。 但这对教会来说，可绝对是大大的坏事！ 信徒生病都不是上帝的惩罚了，那谁还会去教堂买圣水和圣油？ 谁还会去找神父祷告祛除疾病？ 不都去找东华人买药了吗？ 所以现在天主教会对《细菌与疾病》这本书的态度只有一个，那就是烧！！ 见一本烧一本！ 其他的东华亵渎书籍，还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像《细菌与疾病》这种书，必须通通烧掉！ 只有教会内部才可以批判地收藏！ 高博这些日子也从威尼斯人那里得知了不少意大利地区的情况，当然知道现在教会对东华书籍采取的零容忍和妖魔化态度，以及艾儒略笑容中的苦涩。 但他也能理解教廷这么做的逻辑。 任何一个掌握政.权的宗.教，从来都是管天管地管空气的，一旦让信徒们产生怀疑，整个统治都要土崩瓦解！ 罗马教会有这种操作也不算太离谱，还有人在现代批判相对论呢！ “……既然这样，我可以安排汤若望神父和他的两个徒弟在澳门大学学习，不过我希望他们能够尊重学校的规定。” 高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影响同化欧洲土着的机会，现在送上门来的机会，他当然不会错过。 汤若望已经快四十了，可能不太容易被影响，但那两个学徒才二十岁出头，三观还没有完全定型，等他们发现自己从小听到大的圣经故事完全是谎言和欺骗，发现教皇和主教们自己享受东华的医学和科技产品，却让普通信众们喝圣水，会有什么反应呢？ 这还真是让人期待啊…… …… 两天后，澳门城区西面四公里外，距离当初的登陆地点不远的一处滨海庄园内，澳门大学筹备委员会的教务长李翼翔正和三个大学生孟亚兵严顺姬和齐尧，一边在海边散步，一边商量着应该如何分配教师和学生。 “……李老师！现在最需要解决的是语言不通的问题！”身穿白衬衫，扎着马尾，一双丹凤眼，脸蛋白里透红的严顺姬掰着手指建议道：“截止昨天，我们大学一共正式入学了131个欧洲学生，其中有55个威尼斯人，32个荷兰人，21个英国人，11个犹太人，还有7个法国人…… 虽然这些学生普遍都是贵族富商出身，基本都会拉丁语，但是我们讲师里会拉丁语的只有七八个，还时不时地被总督府叫去帮忙……没法正常上课啊！” 李翼翔想了想，道：“……嗯，这个问题我知道了，顺姬，我记得你会拉丁语吧？ 那就麻烦你带着几个会说拉丁语的同学成立一个语言预科班，以后上午正常上课，下午就让学生们学汉语，还有基本礼仪和卫生常识也要一块讲……不要再出现随地大小便的现象了！” “哈哈！” 三个年轻人闻言，全都笑了起来，也不知道在家乡是不是这样，一周前有个名叫克洛德·巴蒂斯特的法国棉布商人次子直接掏出小水管在教室外的树上解决小便，关键还是当着附近几个同学的面……真是让人无法直视。 此外，还有威尼斯贵族出身的学生直接带着管家女仆和厨娘一块过来的，不想和其他人住在一起，以及一个满脸雀斑的英格兰小家伙每天下午放学都去港口区的酒吧喝酒，然后想跟女服务员成长的…… 总之，听说占领了休达港和葡属北非，击败了西班牙无敌舰队的东华人开设了澳门大学，并且向全欧洲招生。 不少得到消息的欧洲各国贵族和富商便打发自己的私生子或者次子前来参加入学考试，碰碰运气。 这些人素质参差不齐，大都是见识过东华海军实力和在码头垒金山的商人的亲戚和朋友，当然还有各国的间谍。 虽然被筛选掉了一多半，但还是有三成左右的考试通过率，一方面是考试的试卷并不算太难，另一方面则是这些人都是各国的贵族富人子弟，基础的知识水平还是有一些的。 至于在异教徒东华人的大学读书，会不会对本人和家族有什么影响……答案是基本没有。 欧洲本来就是各国林立，有异地异国上大学的传统，从12世纪开始，欧洲就逐渐找回了一部分被阿拉伯人翻译过去的古希腊文献，为欧洲大学的发展和后来的文艺复兴奠定了基础。 到十七世纪初，欧洲总共拥有60多所大学，虽然他们普遍都有神学课程，但关于人文和自然方面的知识积累也在快速增加，而且大都欢迎外国的学者求学。 欧洲的贵族和富裕商人通常会为自己的次子雇佣家庭教师，或者让他们去大学读书，以补偿他们无法继承家业的损失，而东华人既然愿意花那么多钱办大学，在很多欧洲人看来，能学到的知识肯定要比欧洲的二三流大学或者家庭教师要多。 更为关键的是，直布罗陀海战中西班牙无敌舰队惨败给东华海军的事实说明，东华人的崛起已经势不可挡，这个时候把儿子送到澳门读大学，学会他们的语言，掌握与东华人打交道的技巧和经验，未来无论是做外交官，还是与东华人做生意，都有很大的帮助……只有真正的蠢货才会把头埋进沙子里装作什么都看不到！ 像务实的威尼斯人就直接派出了两百多人的报名团，一股脑地来澳门参加入学考试，结果录取了四分之一。 等到这批学生从澳门大学毕业，肯定就不用担心工作和钱途问题！ 第412章 奴隶商人和草莓(4k) “……有人说人生来自由，却无处不身为奴隶，这种说法有待商榷。 因为我们所处的时代，大多数人生来就是奴隶，且自觉或不自觉地以奴隶自居，并且通常并不具备反抗奴役的动力和能力。 在此笔者需强调一点，本文所言【奴役】的概念，并不是单单指古典帝国时代或者现今的奴隶制地区奴隶主们驱使奴隶们为自己创造利益的行为，同样也是指看似自由的人们，在观念的、社会的因素影响下的自我奴役！ 后者显然要比前者更具迷惑性，更加不易察觉，且很容易被认为是【理所当然】。 古希腊的哲人苏格拉底（Σwkp?tη?）曾经说过，「未经审视的生活不值得度过！」，意思是人应该具备一种思辨性的、批判性的思维，时刻对自己的本能和在外的一切保持怀疑，明析事物的本质，经常性地问一问自己【为什么】，用理性和逻辑找到真正的幸福。 否则浑浑噩噩、随波逐流的，追求安逸和快乐的“幸福”活着，那样的生活，与一头猪栏里的猪又有什么区别呢？ 然而不幸的是，受困于社会现实、物质和教育的匮乏，当今时代的大多数人连一份猪栏内安逸拱食的【猪栏幸福】，都常常无法得到，人们不得不为了每日的餐食奔波忙碌，困宥于社会赋予的角色，只能按照自己乏味甚至悲惨的剧本日复一日地演出。 直到生命的终结，他们才愕然发现，自己的一生竟然价值廖廖，快乐和幸福也少的可怜。 作为对比，在大多数人之上，统治各个王国帝国公国的君主贵族和教士们，却掌握着编写大多数普通人人生剧本的权利，拥有着常人无法想象的财富和享受……” 澳门大学的一间教室外，宋维纶和高博站在新安装的玻璃窗后，静静看着教室内正在用拉丁语给教室里的十几个学生朗读《论自由》的年轻讲师，前者回头笑道：“……他叫什么名字，小伙子拉丁语不错啊！” 高博笑道：“……姜居然，首都师范的大二学生，很有语言天赋，除了拉丁语，他还会西班牙语，法语和荷兰语，听说最近正在学英语。” 宋维纶点头笑道：“确实是个天才！你可得看紧了，要是让关大主教知道了，肯定想方设法地把他给挖走！ 他的澳门教会大学正缺语言人才呢！” 高博摇摇头，苦笑道：“你提醒晚了，人家已经来挖人了…….我好说歹说，才把他留下，教会大学的建筑还在施工，至少要等到明年才能开学！我答应到时候安排教师过去帮忙。” “哈！他下手还挺快的……”宋维纶盯着玻璃窗内的姜居然，咂了咂嘴。 看他的反应，高博瞬间警觉了起来，他他试探着问道：“你今天不是也来挖人的吧？先说好啊！我已经让给总督府和市政厅十几个年轻人了……” 宋维纶哈哈一笑，摆手道：“看你说的！我知道你们大学缺人！这不是过来和你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想办法给你们输送一些希腊语和俄语老师嘛……” 高博恍然，笑道：“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呢！我说你今天怎么闲着没事过来我这边……” 他知道对方马上就要出发去奥斯曼帝国，肯定需要一批助手和翻译，而整个澳门，只有澳门大学里才能提供这些人才，对方到访的目的也就不言而喻了。 本来高博作为驻欧特使，也应该一起去那边看看，只是澳门大学和总督府一堆事情，宋维纶一走，他还要帮着潘学忠分担一些工作，所以只能放弃这个打算。 在他心里，培育第一批土着带路党，可比去奴隶市场买奴隶重要多了。 “你看上谁了，我看看能不能放人……对了！你这次打算去多久，我好调整一下课程。”高博坦诚地说道。 宋维纶想了想道，“大概三四个月吧！可能还要去威尼斯和埃及一趟，总之不会超过半年！” 高博断然拒绝道：“这么久？那我可不能放太多人！最多挤出来两三个……” “别那么小气嘛！”宋维纶提醒道：“本土下一批志愿者三个月后就到，到时澳门大学肯定不会像现在这么缺人了。 而且我这次去奥斯曼帝国，肯定会给澳门大学带回来一批奴隶学者和典籍，你保证你不会吃亏！ 十个人！我只要十个人！包括这个小姜！” 高博有点被说动了，但还是伸手一只手：“最多五个！” “八个！我回来给你带个金发碧眼的斯拉夫种年轻女奴！”宋维纶凑过去嘿笑道。 高博脸色一红，羞恼道：“去你的！最多六个！我不要什么女奴，一个老婆都够麻烦的了！” “……成交！” …… 1629年6月15日。 宋维纶带着李翼翔夫妇和四名澳门大学的讲师，以及包括吕章在内的七八名总督府随员登上了伏羲号，他们目的地，自然是奥斯曼帝国的首都科斯坦丁尼亚，也就是君士坦丁堡。 除了伏羲号，还有四艘800吨级的新洲级机帆船一同跟随前往，这次他们去东地中海地区是为了展示东华海军的实力，只有一两艘船可不够，而且一去一回也要携带很多货物，伏羲号和四艘新洲级加起来正好。 人员方面，同行的除了包括康佳烈在内的五六名本土商人外，还有一名叫做赛义夫·拉塔尔的萨阿德苏丹国奴隶贩子 后者是往来与北非和地中海的海商兼奴隶商人，听说东华人摧枯拉朽般地夺取了休达港，赶跑了西班牙人后，就马上赶了过来，希望能够得参与胜利者的拍卖大会，以便购买一些在奥斯曼帝国紧俏的商品和西班牙女奴…… 后者因为数量比较稀少，所以在奥斯曼帝国的贵族中很受欢迎。 自从1571年勒班陀海战奥斯曼帝国海军惨败给基督教海军后，西班牙人靠着美洲的金银大手笔地扩充海军，开始限制奥斯曼海军和地中海巴巴里海盗的活动范围。 两者的冲突现在虽然还没有分出高下，但像赛义夫·拉塔尔这种在两者夹缝中生存的小商人，却也无法再像祖辈那样，轻易在西班牙和意大利的沿海登陆劫掠人口，然后在奴隶市场上换成一枚枚金币了。 祖辈的传统买卖，传到赛义夫·拉塔尔手上，已经是一年不如一年，但他即便痛恨西班牙人，却也无力改变现状，只能想办法转而从撒哈拉沙漠南部的酋长手中进口奴隶，阉割处理后再卖给埃及的马木鲁克领主或者巴巴里海盗。 只是黑.奴的利润哪有白奴高？ 如果白奴贸易是丝绸生意，那黑.奴贸易就是粮食买卖，完全不在一个价位上！ 如今从新大陆过来的东华人和西班牙开战，还打到了地中海，赛义夫·拉塔尔认为这是一个重振家业的机会，所以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启程来到了被东华人改名为澳门的休达港。 路上他甚至已经提前想好，该如何说服东华人派海军在西班牙沿海劫掠人口，然后他再与其他交好的家族共同出钱打包买下这些白奴，从中挑选精品仔细调.教，最后运输到埃及和君士坦丁堡贩卖，赚取暴利！ 在奴隶商人这个行业，他自信自己和犹太人一样专业！ 只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来到休达港一打听，居然听到了一个差点让他晕过去的坏消息——东华人这些异教徒……居然禁止奴隶贸易，居然禁止奴隶贸易！居然禁止奴隶贸易！！ 东华人甚至也没有行驶胜利者的权利，居然放着金币不要，没有把全城居民贬为奴隶，还说什么奴隶制不人道…… 他们脑子有病吧？ 赛义夫·拉塔尔完全听不懂什么【天赋.人.权】、【人人平等】、【自由无价】之类的话，他只觉得东华人脑子有问题。 只是脑子有问题的东华人，实力也着实强大！陆军火器装备精良，火炮众多，还有魔法球投炸弹，短短三天就攻破了坚固的休达港。 东华人的海军更强，竟然一战击败了西班牙的无敌舰队！ 赛义夫·拉塔尔还记得那天东华海军押着那些被俘虏的西班牙战舰回到港口的场面……那艘巨大的黑色无帆战舰，真是让所有见过她的人都感到了难以磨灭的震撼！ 那之后的第二天，赛义夫·拉塔尔就主动求见东华人的总督，表示愿意为东华人服务。 为一个强大的不断胜利的君主服务，是商人成功崛起的秘诀，东华人虽然是共和制国家，但道理是相通的。 这次作为奴隶采购顾问前往君士坦丁堡，就是他表现的机会！ “……尊敬的委员阁下！经营奴隶行当，并不是简单的买入和卖出那么简单。 如果想创造出最大的收益，您最好掌握一个奴隶的繁殖场所，让品相优秀的男女奴隶不断生下新的奴隶……” “打住！！” 伏羲号的一间的宽敞办公室里，宋维纶哭笑不得地打断了正在滔滔不绝讲述“家传生意经”的奴隶贩子。 “赛义夫，我们这次去君士坦丁堡，并不是去做奴隶买卖的……没错，我确实准备买下一批女人和小孩，但我并不会把他们当成奴隶转卖，他们会在澳门生活一段时间，然后去新大陆。 至于繁殖……你应该清楚，东华是一个自由的共和国，法律不允许我做这种事！” “像您这样的大人物，法律并不能约束到您，不是吗？”赛义夫·拉塔尔耸耸肩，嘟囔了一句，在他心里，东华确实是一个强大的国度，但是不允许奴隶的存在，怎么能成就一个强大的国家呢？ 没有奴隶们的劳动，贵族领主和骑士们又怎么能专心在统治和战争上呢？ 没有大量的女奴，国家的人口又怎么能快速增加呢？ 不过看到对面副总督阁下的脸色，赛义夫也知道自己不能再多说了，于是便继续用西班牙语介绍道： “……您的仆人已经快五年没有去过君士坦丁堡了，不过我在那里有几个亲人和朋友，我可以说动他们会为您提供一些便利。 而且我听说帝国正在加大对波斯的攻势，而且已经攻占了高加索和伊拉克的很多地区，虽然教法上不允许信徒为奴，但是对波斯人，也不是不能变通……” “哦？为什么？”宋维纶好奇问道，不过他想到奥斯曼帝国是逊.尼派，而波斯则是什.叶派，也就明白了大概。 不管什么教，异.端总是比异教徒更可恨啊！ 于是他就抬手打断想要解释其中复杂缘由的赛义夫·拉塔尔，“……我知道原因了，对奥斯曼帝国来说，波斯人不光是奥斯曼帝国的敌人，还是异.端对吧？” “您的博学让人惊叹！”赛义夫·拉塔尔眼中讶色一闪，果断送上了一记马屁。 宋维纶摆摆手，“好了！如果有机会，到了君士坦丁堡就买一些波斯俘虏吧！ 现在跟我说说奥斯曼帝国的内部情况，如果我们要与奥斯曼帝国建立外交和商业关系，应该联系哪一派？” 赛义夫·拉塔尔闻言，顿时皱起了眉头，他虽然在北非和埃及有些关系网，在君士坦丁堡也有熟人，但是对帝国的高层派系还真是不太清楚，只是知道一些零散传言，犹豫了一下，他还是老实道： “……请原谅，您的仆人只是一个商人，对帝国的政局并不是很了解，不过我倒是听过一些传言，或许可以给您听提供一些参考……” “无妨，说吧！”宋维纶挥挥手，示意他继续，自己则顺手拿起一颗桌面玻璃盘里装着的草莓，塞进嘴里。 “……是！”赛义夫·拉塔尔看着桌面上的那一盘红彤彤的草莓，偷偷咽了下口水。 他早就发现了，东华人不光军队很强，而且他们还掌握了很多堪称魔法的农业技术和优良的蔬菜水果种子，其中就包括这种被东华人称之为九九草莓的美味浆果。 他们居然能在船上的玻璃房间里种植蔬菜和水果……据说船员们冬天都能吃到青菜，真是让人羡慕啊！ 强迫自己不去看桌面上那一盘看上去就很好吃的草莓，赛义夫·拉塔尔继续介绍道：“……现任的苏丹穆拉德四世是艾哈迈德一世及柯塞姆太后的儿子，今年只有十八岁，帝国的朝政掌握在柯塞姆太后的手中，而她原本是一个希腊女奴，在苏丹的后宫一步步成为了赢家……” 第413章 巴巴里海盗(4k) 一个容易被人误解的事实是，在这个欧洲海上强国不断在全世界跑马圈地，疯狂占领新世界的时代。 奥斯曼这个似乎已经衰落的帝国，其实仍然在欧洲的后花园地中海，以及黑海保有强大的实力和相当程度的支配地位！ 【西亚病夫】这个耻辱的头衔，还没有被欧洲人戴在土耳其人的头上。 奥斯曼帝国的海军仍然在东地中海拥有绝对的掌控力，甚至在西地中海也通过支持巴巴里海盗拥有很强大的影响力，西班牙这样的蓝水海军，在地中海未必就能碾压土耳其人。 至于黑海就不用说了，通过藩臣克里米亚汗国，沙俄和波兰立陶宛联邦根本无法把爪子伸到黑海。 可以说，如今这个时代，奥斯曼帝国仍然处在巅峰时代。 最迟要等到1683年奥斯曼大军从维也纳城外撤退，十八世纪欧洲开始了工业革命，加上埃及巴尔干半岛不断发生的独立运动和奥斯曼帝国内部残酷的宫廷斗争，这个横跨欧亚非的强大帝国才衰落下来，失去了对地中海和黑海的控制权。 而如今在位的奥斯曼帝国第17位苏丹穆拉德四世，历史上就是奥斯曼帝国的简配版“中兴之主”。 如果没有意外，这位少年苏丹会在三年后的耶里切尼近卫军的叛乱后，开始从母亲柯塞姆太后的掌控下亲政，并且对参与叛乱的将领和贵族发动残酷的清洗，然后放弃从基督徒中选出幼童充入耶里切尼近卫军，改练新军。 在经济和内政方面，他建立了一套严密的特务系统，方便他监察官.员，没收那些罪官和叛逆的财产以为国用，同时禁止酒精、烟草和咖啡的销售……只是苏丹的律法似乎并不要求自己，他同样嗜酒如命，27岁就死于肝硬化。 在军事上，他亲自出征，从萨法维波斯手中夺回了伊拉克等地区，收复了帝国两河流域的东方领土…… “……这位苏丹，似乎是个不错的合作对象？一个锐意进取想要整顿官场年轻的苏丹……总比老太后和大太监要好打交道吧？” 伏羲号的舰长室内，舰长丁杰放下手中的秘密卷宗，随手塞进抽屉里锁好，然后站起身，坐到宋维纶对面的沙发上，笑道：“宋委员，你觉得呢？我们或许可以支持这个少年苏丹提前掌权……” 坐在丁权对面的宋维纶手一抖，差点把茶水撒出来，他瞪大眼睛看着对面的海军头头，苦笑道：“丁舰长，如果你没开玩笑的话，我说实话，你这个建议可真不怎么样！” “哦？为什么呢？”丁权没有生气，而是好奇地探身问道：“一个年轻人总比老奸巨猾的老太婆好对付吧？” 宋维纶摇头道：“柯塞姆太后现在可不是老太婆，你没注意看吗？她嫁给艾哈迈德一世的时候只有15岁，今年也才39岁，据说她非常漂亮……说正经的，我们这次去奥斯曼帝国的任务其实就是三个。 第一，与奥斯曼帝国正式建交。 第二，与奥斯曼帝国订立条约，取得和荷兰威尼斯同样，或者更加优惠的贸易特权！ 第三，购买和出售我们需要的货物，吸纳一些土耳其留学生和投资人。 就这么简单！ 至于帮助一个大男孩苏丹摆脱他妈妈的控制……这不关我们的事！ 而且我不认为一个血气方刚还掌握绝对权.力的年轻人，会比一个在后宫权力场度过二十五年还活着的女人更好打交道，前者热血上头，冲动之下可能不会管自己的行为会有什么严重后果，而后者则明白从利益出发，再做出冷静决断。 就算我们之后要与奥斯曼帝国内部的势力合作，我也更倾向于柯塞姆太后，女性政.治家往往更希望保持现状……” “……也就是说，我们这回就是去宣示一下存在，然后做做买卖？”丁杰用自己的理解问道。 “没错！”宋维纶十分肯定地点点头，然后笑道：“这里没有别人，我就直说了吧！ 你就把现在的奥斯曼帝国想象成慈禧老妖婆统治下的大清，而我们则是该死的英国奸商，准备在这个老大帝国身上赚一票，但是不会干涉他们的内政，他们愿意怎么压榨统治下的希腊人是他们自己的事，与我们无关，哦不，还是有点关系的，我们会从土耳其人手里购买不少希腊女奴和学者……” 宋维纶摊手道：“所以，除非奥斯曼帝国的老佛爷不识相，那我们也只好炮击一回达达尼尔海，让她知道知道什么船坚炮利和科技的代差！” “哈哈！这个我拿手！就凭伏羲号，我就能保证把所有土耳其人的老掉牙战舰送进海底喂美人鱼！”丁杰哈哈笑道。 “那行！具体和土耳其人交涉我就不操心了，你说打就打，你说不打就不打……不过我希望最好能管土耳其人要一个在爱琴海的小岛作为海军基地，每次过来都要带三四百吨煤备用，实在太浪费吨位了。” 宋维纶犹豫一下，为难道：“……这个有难度！土耳其人为了地中海的那些破岛，和威尼斯人打了几百年，我们不花大价钱，肯定别想了。 除非使用武力强行占据……可那样我们和奥斯曼帝国的关系就彻底破裂了。 倒是在附近设立一块半独立的商业租借地还是有可能……再说吧！先做生意，然后等到澳门殖民地的人口上来，或者本土的陆军支援足够了，别说海军基地，征服北非和埃及都不成问题！” “我从不怀疑那天的到来！”丁杰自信一笑，然后想起一件事，嘿笑问道：“……我听说你很那个奴隶贩子聊得不错，他有办法帮我们弄到大量便宜的女奴吗？” 宋维纶盯着对方，后者无奈地抬起双手，做出投降的手势道：“别误会，我只是好奇而已……好吧！我船上的不少小伙子还没娶到老婆，他们不介意花钱买个白妞。 你知道，在接受本土教育长大的女孩眼光都比较挑剔，有妇委会保护，还说不得碰不得，而且并不愿意老实待在家里生孩子，至于大都明人女移民……又大多没有文化和死板，和她们在一起毫无乐趣可言。 倒是墨西哥的那些西班牙妞，很符合兄弟们的口味，特别是殷人，简直爱死了白妞，所以……” 宋维纶摆摆手，“你说的本土的那些西班牙妞，和我要去奥斯曼帝国买的女奴不是一回事！ 前者大都是殖民地中上层阶.级的姑娘，哪怕是平民，也不缺食物和基本文化。 而君士坦丁堡奴隶市场里的女奴，则大多是巴巴里海盗和克里米亚国的鞑靼人从地中海、巴尔干、波兰和顿河平原抓来的希腊人、波兰人和斯拉夫人，她们基本没什么文化，而且落在奴隶市场那种鬼地方，早就被折磨成行尸走肉了！ 你确定你想让你船上的水兵们找这种女人？ 让他们死心吧！ 这些女奴不是为他们准备的，而是为开拓美洲东海岸的第一代明人移民准备的。 现在明人移民中绝大部分都是成年男性，执委会认为，想要鼓励他们到东海岸的荒野扎根下去，有必要为他们准备一个妻子，而且不能是当地殷人，从成本和社会稳定角度考虑，这些从土耳其人手里解救出来的可怜女人，是最合适的人选。” “开拓东海岸……好吧！”丁杰愣了下，脑海里回忆了一下，出发前吕建成的确对他们说过，执委会要开发东海岸，他当时没注意听，没想到居然还要给新移民发白妞当老婆…… 他挠挠头，对宋维纶苦笑道：“那我该怎么跟那些家伙解释呢？让他们再忍忍，等回本土休假的时候再找女人？” “澳门不是刚开了海军俱乐部吗？” 宋维纶诧异道：“那里有火辣的西班牙妞和意大利妞，新成立的两家纺织厂还有两三百个女工……等等！你的手下们不会是嫌弃她们吧？” “……”丁杰沉默着没有说话，直接把宋维纶给搞无语了！ “我的舰长！拜托！你的手下们难道以为他们在奥斯曼帝国花十几二十个金币，就能买到哪个领主的女儿或者贵族的处女闺女吗？ 用脚指头想一想，这种好事会轮到他们吗？ 那些捕奴队和奴隶贩子难道都是瞎子和白痴？ 有好货他们不自己留着，或者高价卖给奥斯曼帝国的贵族，非要在奴隶市场低价兜售？ 我还以为……算了！” 宋维纶看着面露尴尬的丁杰，无语地捂住了额头，海军这些矫情的白痴真是让他大开眼界。 果然就像传闻中的那样，每一个水兵都经过至少两年教育和训练的海军，是军方教育程度最高，荣誉和纪律最强，也最矫情的群体。 而陆军则是最强硬（暴力）、最虔诚（不要命）、最实用主义的群体。 就比如找老婆这种事，海军就普遍希望能找个长得漂亮，又能够理解自己的伴侣，而陆军士兵们最普遍的诉求就是能生孩子，生很多孩子，然后能把孩子们喂养长大…… …… 八天后，1629年6月24日，东地中海，由一艘铁甲舰、四艘机帆船组成的东华舰队穿过巴巴里海盗横行的突尼斯海峡，抵达位于爱琴海南部克里特岛的坎迪亚王国（kingdom of candia）南部海岸。 说是王国，其实就是威尼斯共和国的领地，而且统治克里特岛的总督也没有国王头衔，只有公爵头衔。 自从1218年，第四次十字军东征结束，威尼斯在同热那亚的争夺中取得胜利，得到了时克里特岛的统治权，而现在，这里已经是威尼斯在地中海最后的一个重要领地了，因为爱琴海两岸，已经几乎都被土耳其人征服。 此时的伏羲号甲板上，宋维纶看着北面岛屿的海岸线，心情却不太好。 倒不是因为丁杰和他手下们的矫情，而是因为舰队在几天前经过阿尔及尔和突尼斯海峡的时候，遇接连到了两次巴巴里海盗的拦截。 那些嚣张的大胡子可能还不知道东华海军威名，竟然试图向舰队索要过路费……然后愤怒的丁司令就下令用火炮齐射送这些不长眼的家伙通通去见了波塞冬！ 从被捞上来的海盗们口中，众人得知一个比想象中更夸张的事实，原来北非本地的奴隶贸易也非常发达，距离澳门以东不到八百公里的阿尔及尔，就踏马是北非最大的奴隶批发中心！ 那里经常汇集着两万以上北非巴巴里海盗从西班牙、葡萄牙、意大利甚至不列颠绑架劫掠过来的白奴！ 不光是阿尔及尔，的黎波里和班加西这些北非沿海城市也全都是奴隶批发市场，后者每年至少能卖出数千名被绑架过来的基督徒…… 而这方面的情况，那个看上去很诚实的奴隶贩子赛义夫·拉塔尔却一直刻意忽略，反而强调自己在君士坦丁堡的渠道，而宋维纶因为工作繁忙和刻板印象，也没有再去找人验证这个信息的准确性——实际上只要问问当地亲人被海盗抓走的西班牙人就知道了，加上他不敢相信赛义夫敢欺骗自己，才导致出现了这种失误…… 这让一直以为自己很聪明的宋维纶觉得自己是个很好骗的傻.逼。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生气了。 “……委员先生！您要的人我带来了……他看上去情况不太好。” 一名海军陆战队上尉恭敬地给面色阴沉的宋维纶敬礼，他身后还跟着两名强壮的海军陆战队士兵，而他们中间，架着一个鼻青脸肿，眼眶鼓成两个红包，连站起来都做不到的家伙。 正是原来的人力资源采购顾问，奴隶贩子赛义夫·拉塔尔。 “……委员大人！您卑微的仆人真的不是故意隐瞒您！！这是一个误会！误会啊！” 赛义夫·拉塔尔用红肿的双眼看清了面前的人是谁后，立刻趴在地上辩解道：“我真的……没有想要欺骗您啊！！” 宋维纶蹲了下来，看着这个被揍成猪头的混蛋，用西班牙语淡淡道：“知道吗？赛义夫，我很感谢你，因为你给我上了一课，那就是永远踏马不要有刻板印象！ 以及时间再紧张，也永远不要偷懒！ 我想我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了……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我……”奴隶贩子欲哭无泪，他之所以强调自己在君士坦丁堡的人脉，没有太过提及阿尔及尔的奴隶市场，是因为他的仇家在那里势力很大，他不想贸然到对方的地盘上，而且如果东华人在阿尔及尔买奴隶，他就拿不到佣金了，他想先赚一笔…… “贪婪蒙蔽了你的双眼！” 通过那些沙丁鱼一样挤满船舱的巴巴里海盗，宋维纶早就把情况查了个底朝天，这个混蛋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提及阿尔及尔的奴隶市场，只是宋维纶一直以为最大的奴隶市场在君士坦丁堡，所以就下意识地忽略了。 这也让他明白一个道理，那些资料也不是万能的，千万别有先入为主的刻板印象。 宋维纶吐出一口气，挥挥手道：“上尉，送他到关押俘虏的船舱，另外，叫那个叫托马斯的爱尔兰人过来，我想跟他谈谈。” “是！”上尉立刻点头，让两名士兵拖着不停求饶的赛义夫·拉塔尔离开，自己则向下进了船舱。 不一会儿，一名留着大胡子，身上穿着一件宽大白衬衫的红发爱尔兰佬就跟着上尉走了过来。 看到来人，宋维纶脸上挤出了一丝笑意，“……托马斯先生……你是想让我称呼你托马斯先生，还是优素福先生？” 第414章 托马斯和坎迪亚王国(4k) “……既然我重新获得了自由，您还是叫我托马斯吧！虽然我已经习惯了别人喊我优素福。”大胡子先是用右手抚胸，低头对宋维纶表示尊敬，然后才用自嘲的语气回答道。 宋维纶闻言淡淡一笑，“……看来你的心态倒是很放松，我以为你会痛恨那些绑架你的海盗。” 托马斯想了想，摸着大胡子认真道：“……当然痛恨，我踏马刚刚被那些混蛋绑架的时才19岁！我以为能去里斯本学到航海技术，谁知道居然被该死的海盗绑架，成了一个卑贱的奴隶！ 每天像狗一样吃那些猪食，还要从早到晚地干活！第二年还是第三年的时候，那些下地狱的混蛋又让我做种奴……您知道种奴是什么意思吗？ 就是让我每天*那些我不认识的黑妞白妞，还有混血妞！ 一天三个，整整持续了一个月！直到她们中的三分之一**为止！ 相信我！这踏马绝对和享受不沾边，我甚至一度怀疑，自己再也不能享受快乐了！ 然后我的主人，那个叫阿里的死胖子，他把我和另外一群不幸的俘虏叫来和一群可怜的女人面对面，由他像他妈教皇一样把我们配成夫妻……我就这样得到了我大老婆，莱蒂法，或者用她的西班牙原名，叫玛利亚。 那个死胖子用训狗的方式训我，很不幸，我不得不选择当他的猎犬，换取安全食物和女人……” 宋维纶对这个家伙的经历并不陌生，托马斯.亨特，一个英国商人和爱尔兰女人的私生子，十一年前在前往葡萄牙的海上，被一伙巴巴里海盗俘虏，沦为了奴隶。 这家伙受过教育，知道从一开始就展现自己的价值和与众不同，避免被卖进矿场的悲惨命运，然后他从痛苦的种奴做起，一点点成他的主人——阿尔及尔一个名叫阿里的领主的侍卫，进而装作改宗后虔诚的信徒，代表他的主人加入了巴巴里海盗的劫掠船队，并用五年时间当上了一艘海盗船的第三把交椅……可以说是一个相当传奇的人物。 ……直到他所在的海盗船队拦截了东华舰队。 确定自己被另一伙异教徒俘虏后，托马斯在被捞上来的当天，就第一个表示愿意投降，然后还主动请缨，要带着东华舰队捣毁那个整整奴役他十年的巴巴里海盗窝，杀掉他原来的主人。 “……你的经历，让我仍然相信自由意志的存在，追求自由是人类的天性，哪怕奴役手段再高明，时间再久，人们总是向往自由的……” 宋维纶看着这个行为举止完全绿化，但仍然没有忘记自己是谁的中年人，不禁感慨道。 不过大胡子托马斯闻言却摇摇头，用西班牙语道：“尊敬的委员阁下！无意冒犯，但我想说，您说的并不完全符合现实！ 以我的观察，想要一个人变成心甘情愿的奴隶，其实方法有很多种……最简单的办法是让他一出生就没有见识过真正的自由！ 一个未曾体会过自由民生活的人，怎么能想象到没有主人鞭子和各种践踏尊严规则的生活呢？ 我在阿尔及尔的主人阿里，一个重达两百磅的死胖子，他有三个从小就被阉割的奴隶，您只要见过他们，从他们的眼神中就知道，他们完全没救了！ 哪怕没有鞭子驱赶，哪怕他们的主人胖得走不动，这三个阉.奴也完全不知道反抗，只要主人有需要，他们就会乖乖地跪下，然后……” 说到这里，他的胡子抖了抖，脸上露出恶心的表情，然后指了下自己，自嘲道：“……即便是我这种自由民，面对死亡和饥饿的威胁时，我的表现也不会强太多。 我还不想死，所以我知道必须展现自己的价值，必须让自己看上去像一个容易被改变意志的大男孩，装作……不！是虔诚地膜拜新的神灵，勇敢地帮他们绑架基督徒！ 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站在这里和您说话，那些不够幸运的人，要么被折磨致死，要么成为最低贱的奴隶，再也没有机会重返家乡……” 宋维纶诧异地看着这个大胡子，对方能在海盗窝里混得如鱼得水，确实是个聪明人，于是笑道：“既然如此，那你一定大概猜到我见你的原因了。” 托马斯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是的，我很久之前就知道你们，东华人，新大陆的一个贵族共和制国家，你们的舰队在直布罗陀击败了西班牙人，还占领了休达，同时在新大陆也在与西班牙人争夺殖民地，对吗？” “这不是什么新闻，不过你既然知道这些，为什么还会放任海盗船队拦截我们呢？难道他们认为自己比西班牙海军还要强大？”宋维纶好奇道。 “为什么不呢？”托马斯耸耸肩道：“在地中海收取通行费或者直接掠夺，是巴巴里海盗们的原则，奥斯曼帝国的苏丹陛下为什么支持巴巴里海盗从事私掠活动？不就是为了打击和削弱西班牙这样的基督教国家吗！ 西班牙的海军在大西洋和新大陆也许比较强，但在地中海的北非沿岸，巴巴里海盗们仍然是规则的制定者！ 如果东华舰队通过突尼斯海峡，海盗们不进行拦截，科斯坦丁尼亚的苏丹会认为他们胆怯到不能继承巴巴罗萨·海雷丁的勇气和事业，从而取消对他们的支持！” 宋维纶点点头，他刚刚看过北非的历史档案，知道巴巴罗萨·海雷丁这个名字，这个红胡子海盗头子带领他手下的海盗们，在上个世纪中期把地中海沿海的基督教国家打得屁滚尿流，甚至还俘虏过整整八千西班牙海军士兵和三百名西班牙贵族！ 那年是1541年，当时北非一个基督徒奴隶的价格还不如一个洋葱。 本质上，现在北非的巴巴里海盗，就像托马斯说的那样，是奥斯曼帝国境内半独立性质的私掠团伙，和满大西洋打劫西班牙商船的英国私掠海盗是一个性质。 只是这帮msl海盗在桨帆船时代退潮后，并没有迅速走向蓝海，而是在西班牙荷兰和英国海军的不停压制下，只能在地中海附近打家劫舍，劫掠一些倒霉的商船和沿海居民。 “……我需要一个熟悉奥斯曼帝国和北非的顾问。”宋维纶不再废话，盯着托马斯道：“最好还要了解奴隶生意，我认为你是一个不错的人选，托马斯先生。” 托马斯似乎猜到了这一点，立刻躬身道：“非常乐意为您效劳！您让我重获自由，我感激不尽！” 宋维纶点点头，“……很好！我会给你足够的薪水和奖金！而且在从奥斯曼帝国返航后，允许你回到家乡看一看……前提是你足够优秀和忠诚！” “当然！委员阁下！我愿意拿出我全部的能力为您服务！我以我在天堂的母亲保证！”托马斯认真道。 宋维纶看看他：“希望你记住这些话！……你可能不清楚你的前任的下场，不过我可以明确告诉你，背叛我们的人，整个世界都不会有他的容身之地！ 因为我们会驾驶着战舰逼迫任何敢于收留东华叛徒的君主，用大炮让他们知道代价到底有多大！” 托马斯回忆几天前落水的经历，下意识看了看脚下的甲板和不远处一门门重型火炮，咽了下口水，认真地点头道：“我非常相信您可以做到！至少地中海没有哪个国家是东华舰队的对手！” …… 宋维纶正在面试托马斯的时候，舰队中的新洲级机帆船“江陵号”已经靠近了海岸的一座港口，而包括伏羲号在内的其余四艘战舰则没有继续靠近，因为对地中海的水文情况不太熟悉，这样可以避免尴尬的触礁或者搁浅事件。 江陵号是一艘共和八年下水的标准型号机帆船，载重835吨，采用钢制构件和最新的动力蒸汽机，配备了四十四门各型号火炮，包括一个海军陆战队在内，乘员共计378人。 江陵号的舰长名叫兰德斯，听名字，就知道这家伙是海军内部极少数的欧裔海军军官。 兰德斯是荷兰裔，老家泽兰省的胡斯，他原本是“坏乔治号”私掠船上的船员之一，1621年，坏乔治号被本土海军俘虏后，当时年仅十八岁的兰德斯被安排进了专门为外国人成立的教会普度大学，除了教明人同学荷兰语之外，还要接受教士们日复一日的文化再教育和x脑。 如此两年下来，除了少数几个顽固的基督徒，其余人都改宗盘古，加入了东华国籍，并向共和国宣誓效忠。 这些人中，只有兰德斯的表现最令人满意，可能是年纪小的原因，他有不错的学习能力，仅用一年，汉语就达到了流利的程度，而且对盘古的科学真理深信不疑。 在海军军官学校里，兰德斯成长飞快，毕业时还拿到了象征优秀毕业生的荣誉勋章和佩剑， 1625年，兰德斯毕业娶了一位海军医学院护理专业的女同学为妻，对方是一位元老公民的殷人养女。 靠着自己的能力和这层关系，兰德斯刚进入海军服役，就担任了一艘新家园战舰中尉水手长，从并参加了墨西哥战争。 1627年，墨西哥战役基本结束，赶上造船技术突破产能提高，加上兰德斯在战争中的表现，他顺利成为了一艘新下水的新洲级快速巡洋舰的大副。 参加大西洋舰队前夕，因为他的身份，兰德斯顺利被选中成为一艘新洲级机帆船的舰长……可以说，除了一张金发蓝眼的日耳曼脸，现在兰德斯就是一位标准的共和国海军精英军官。 专业、虔诚，以及有个出身高贵的好老婆！ “……老兰！我刚看了地图资料，计算完经纬度，北面就是克里特岛的耶拉派特拉，那里有威尼斯人的军队驻守！” 江陵号的甲板上，一名穿着白色短袖的中校军官走到正在用双筒望远镜观察海岸线地形的兰德斯身旁，提醒道：“……我们和威尼斯人关系不错，不能太不给他们面子。” “……尊重只给那些值得尊重的人。”兰德斯放下望远镜，看了看领口扣子都被解开散热的同僚，皱了皱眉，道：“潘司令要求我们在东地中海得到一个海军基地，我认为克里特岛要比奥斯曼帝国的领地更合适。 威尼斯人如果想得到共和国海军的保护，就必须拿出一些东西证明自己的诚意，否则我们为什么要帮他们？” 那中校想了想，点点头道，“……威尼斯人确实很鸡贼，他们邀请我们过来，恐怕就是为了给土耳其人看的吧？ 不过这些事情现在不是咱们该考虑的……先靠岸看看，然后把情况传回去，等丁司令和宋委员的指示吧！” 兰德斯平静道：“我只是提出我的观点……不过我相信宋委员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是一名出色的外交官，” 那中校掏出手帕擦了擦头上的汗，看着一本正经的兰德斯，笑道：“老兰，就凭你的这份责任心，我就相信你这个舰长不是靠你老婆当上的……好了！这鬼天气真是热得让人受不了！ 我要回船舱里看看……” ……另一边，岸上耶拉派特拉港的守军此时已经发现了一支陌生的舰队正在靠近。 在痛失塞浦路斯后，作为威尼斯共和国抵抗奥斯曼帝国入侵的最前沿，克里特岛上的守军的警惕性一直很高，所以总共不到两百人正规军和五百名本地的希腊民兵，只用了半个小时就在码头附近的要塞内集合起来，准备抵御入侵。 安东·莫罗西尼就是本地驻军的长官兼坎迪亚王国议事会的委员之一。 得知有陌生舰队来袭的消息时，安东·莫罗西尼正在和一名当地希腊少女讨论人体的艺术，等他火急火燎地爬起来，把军队召集到要塞后，他才发现自己可能闹了一个笑话。 因为那支陌生舰队悬挂的蓝色旗帜，分明就是不久前他在坎迪亚看到过东华共和国国旗和海军旗！ 而威尼斯元老院正在邀请这个强势崛起的新大陆国家，派出舰队前往威尼斯进行访问……用坎迪亚总督，也就是他的堂兄弟安德烈·莫罗西尼的话来说——这个新大陆东方人建立的国家，可能是威尼斯从野蛮的突厥人那里夺回塞浦路斯的唯一希望！ 因为他们派到欧洲的海军，刚刚全歼了西班牙人的无敌舰队！ 第415章 外部性和头衔(4k) “……威尼斯人的奸诈无耻，是他们之所以仍然存在的基础。” 就在江陵号在港口抛锚的时候，伏羲号上，托马斯正在为宋维纶丁杰和李翼翔介绍着威尼斯的情况。 这是宋维纶要求的，虽然此前他就接触过几个像奥图修斯这样的威尼斯人，但想了解一个国家，从敌人的视角出发，往往会得到更全面的看法。 “威尼斯人的字典里从来就没有忠诚！他们先是在十字军东征时背叛了拜占庭帝国，然后又与土耳其人贸易，赚取暴利， 他们最近的一次背叛，是单独与奥斯曼帝国媾和，瓦解了基督教国家的神圣联盟，但他们也为自己的软弱和背叛付出了代价，塞浦路斯随后就被土耳其人的军队占领……” 托马斯说到这里时，脸上露出不屑的表情，似乎非常不耻威尼斯共和国做出的烂事。 宋维纶看了看这个大胡子，笑道：“……一个成熟的负责任的国家，不应该具备普通人的道德，国家是所有人利益的集合体，本来就应该以现实利益为唯一标准，用人格化，道德化的方式解释国家的行为，是小孩子才会做的事情。 在外交方面，威尼斯人做的其实不错，至少他们外交政策的出发点是为了国家的利益，而不是为了统治者的面子强撑着继续战争…… 至于他们外交政策造成的后果是好是坏，这取决于本身的国力和外部的变化，并不是决策者可以完全控制的。” “……原来您也是马基雅维利的读者！”托马斯恍然，然后对宋维纶点头道：“……如果去除感情的因素，威尼斯人确实没有做错！至少威尼斯元老院的贵族维护了自己的利益。” 宋维纶面带欣赏地看了看这个粗中有细的家伙，普通的海盗可不会在工作之余还保持着阅读的习惯，或许这就是他能摆脱悲剧命运的原因。 他对托马斯点点头，然后想了想，转头用汉语对丁杰和李翼翔道： “……贵族和商人城邦共和国的弊端就在这里了。贵族和商人阶层，最多再加上精英公民阶层，这些少数的精英把持了国家大部分资源和权力，而且世代相传，为了满足自身利益，他们往往可以做出牺牲国家长远利益的决策。 这种贵族共和国的模式，治理一个人口几十万的城邦国家，或者人口几百万的海洋贸易国家，或许可以长久维持，但想要治理一个人口几千万甚至几亿的国家，就必须升级成新的办法，而其中的关键，就在于权利和义务之间的分配和阶层之间的流通。 所以陆老大总说，权利和义务一定要尽量对等，否则这个平衡一旦被打破，就会把国家拖入深渊。 拥有选.举权的的公民必须服兵役！ 掌握社会财富的富人必须被征收财产税和遗产税！ 决定国家未来的决策者们必须是选.举出身，而不是继承，并且必须接受议会和舆论的监.督！ 为大众服务的政.府雇.员和掌握司法审判权的检查.官和法.官必须公开自己的财产，并且接受监督。 军队的军官和将领必须向宪.法和共和国效忠，而不是向某个人或者某些群体效忠……” “……宋委员，你说的我有点没听懂。”上半身穿着蔚蓝色海军短袖制服的丁杰听完，摘下军帽挠了挠已经半秃的头顶，“……现在咱们不都是这么做的吗？本土的陆老大他也顺利交接了啊？” 宋维纶摇摇头，没有直接回答，而且抬头向西面的天空看了看，然后才淡淡道：“……现在本土的一切，看上去确实像模像样，可这实际上只是我们少数人的一厢情愿而已！ 等我们这一代人都死掉，我们的孩子即便接受了现代观念的灌输，但谁又能保证他们会一直坚持现代的理念呢？ 当一个社会中的大多数人都希望有一个英明的皇帝为他们做主时，就必然有人试图坐上龙椅，扮演这个角色！” 李翼翔思索着本土的情况，试探道：“您的意思是……本土现在大量涌入的明人移民，他们带来的思维观念会冲击我们的社会？” “不错！”宋维纶看着面前的年轻人，谈性也上来了，便指点道：“……翼翔，你知道陆老大为什么一定要我们来到欧洲吗？不光是为了贸易，也是为了给本土社会提供另一个外部性的参照对象！ 只有让本土知道和了解外部世界的存在，国家的精英阶层才会有紧张感紧迫感，才不会迅速堕入到歌舞升平的享乐中。 普通的民众有了对比，也会珍惜自己的生活，并拥有世界的视角和开阔的胸襟。” 他说着，抬起左手，虚握成团，“这是明朝，诸夏的老大帝国，一个行将就木的泥足巨人，一个礼教等级森严，把人当植物和牛马压榨的窒息社会。 从对明朝这个反面教材的批判中，本土的民众可以体会到自.由和平.等的可贵，才能明白专.制的皇权和堕落的统治阶层，会创造出多么可怕的地狱！ 但对于本土的精英来说，至高无上的皇权和精英阶层的无责任特权却是强大的诱惑！ 在本土，一个市镇行政官，他要做好一件事，必须要说服市镇议会，要被报纸媒体监督，还要说服当地选民支持自己，而在明朝，别说县令，就连一个六房小吏，甚至一个捕快都可以对普通草民为所欲为，肆意盘剥！ 不夸张地说，一个明朝县太爷昨天晚上做梦梦到的事情，第二天就会有人给他办好！ 这样的诱惑，有几人能够抵挡？” 李翼翔沉思片刻，突然想起一件事，用肯定的语气问道：“……所以，陆zx才写了那篇《守护我们的现代精神》？” 宋维纶点点头，“……光有一篇文章是不顶事的！ 本土的社会共识现在还在奠定阶段，而现在每年都有超过十万新明人移民来到本土，他们的脑子还是草民的，臣民的，所以我们迫切需要第二个外部性，那就是欧洲！” 他伸出右手，做了一个和刚才相同的虚握动作，“……欧洲，基督教文明构成的国家体系，因为诸国林立，其内部本身就有相当强的外部性，所以尽管发展的比较晚，而且内部一直争斗不休，但却非常有活力，现也正处于上升期。 与欧洲各国的接触，甚至像明朝那样，一定程度上扶持部分欧洲国家的发展，会为本土社会提供第二重外部性和发展的养料！ 文明只有在不断交流和竞争中前进，故步自封只会逐渐衰落和腐朽，这是华夏和美洲文明用自身血泪验证的历史规律。 如果我们希望共和国长盛不衰，就必须始终保持谦卑和开放，以及对外部变化的敏锐……” …… 三天后，东华贸易舰队抵达了克里特岛北海岸中部的赫拉克利翁（heraklion）。 这里是坎迪亚王国的首都，也是威尼斯共和国在克里特岛的统治中心。 坎迪亚城的主体是一座坚固的要塞堡垒，随着1571年奥斯曼帝国攻占塞浦路斯，威尼斯和奥斯曼帝国签订了丧权辱国的和平条约，东地中海许多土耳其占领区的希腊人纷纷逃亡到了克里特岛，岛上的人口迅速增加，经济居然愈加繁荣。 来自威尼斯、撒丁王国、尼德兰、西班牙、法国、英国、巴尔干半岛、甚至奥斯曼统治下的埃及等地的商船，纷纷在克里特岛停靠，进行贸易和休整。 统治这里的威尼斯人非常懂得如何经营商业殖民地，不仅设立的专门的交易区，还贴心地为各国水手消遣的“快乐街”……当然，这些服务都体现在关税交易税和保护费之上。 这天，当悬挂北极俯瞰旗的东华舰队，从北面的海岸线上出现，港口内各国的帆船全都紧张了起来。 很快就有从西地中海而来的商船水手，认出了来者是击败了西班牙舰队的东华舰队，因为只有他们的战舰是黑色的。 坎迪亚王国总督安德烈·莫罗西尼西闻讯叫停了雇佣兵的集结，然后又派人安抚港口内的各国商船，表示这是东华共和国访问威尼斯的舰队，不必惊慌。 随着东华舰队的五艘庞大战舰缓缓靠近港口，并在港口引导船的引导下抛锚，港口内的商船船长们才松了口气，然后立刻盯着那五艘战舰，与其他人讨论起神秘的东华无帆战舰。 “……老西蒙！你三天前才从里斯本过来，肯定知道东华人的情况，快跟我说说！那条黑色的战舰到底是什么鬼东西！上帝啊！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奇怪的船！” 码头上，一名带着皮质独眼罩的山羊胡中年人放下手里的单筒望远镜，然后小心翼翼递给身旁的一名左手残缺的老人，用急切的语气问道。 “……那是东华人的铁甲舰！据说整条船全部都是用钢铁打造！”老西蒙接过望远镜一边朝停在外海的伏羲号看去，一边答道：“我的乔安娜号在休达港进行补给的时候，曾经看过一艘比这个条船还要庞大很多的无帆战舰。 听一个为东华人服务的意大利人说，东华人使用了一种名叫科学的炼金术，制造了这种不需要风帆推动的战舰。 他们用灵活的优势和更远的火炮射程狠狠地揍了西班牙人……现在靠近大西洋的西地中海已经是东华人的地盘了。” “……原来传言是真的！！是真的！” 眼罩中年人瞪大眼睛，看着总督和海军派出的小船不断靠近那几艘东华战舰，脸色难看的低声骂道：“……这么说，元老院那帮婊z养的，真的准备去舔东华人的屁股了吗？” 名叫西蒙的老者闻言放下望远镜，同情地看了看眼罩中年人，他知道对方心情不好的原因—— 一个家族大部分长辈都死于土耳其手中的塞浦路斯人二代，当然不希望威尼斯的战略转向西地中海，那样也就大概率意味着他没有机会复仇了。 “桑尼，别那么悲观！东华的舰队既然这么强大，如果威尼斯能与其结盟，也许可以借用东华人的力量收回失地……”老西蒙说到这里，也摇了摇头，老实说，这番话他自己也不相信。 威尼斯在地中海确实比较有影响力，可是奥斯曼帝国更是实打实的霸主，东华人怎么会为了威尼斯而去招惹土耳其人呢？ 就算威尼斯元老院靠着不要脸和出卖利益换取了东华舰队的支持，也肯定不包括站在威尼斯一边和奥斯曼帝国开战…… “……我想去休达港，试试能不能找到东华人的铁甲舰炼金术秘诀！有了这种铁甲舰，绝对可以把突厥人的战舰通通送进海底！”眼罩中年沉默了一会儿，盯着伏羲号，咬牙道。 “……你想当间谍？”老西蒙吓了一跳，偷技术的间谍被发现，可是会被直接处死的！ 整个欧洲有无数人惦记着威尼斯银镜的秘密，但这个秘密却一直都没有泄露出去……因为所有试图偷窃和窥探银镜秘密的间谍，都被直接处死了！ 当然，随着东华人的镜子不断流入欧洲，威尼斯的制镜工厂正在发疯似的想要知道技术是如何泄密的，否则东华人为什么会大规模制造银镜？ “……不！我还没有那么蠢！”桑尼摇了摇头，“西蒙老爹，我之前听您说，东华人在休达港建立了一所大学，对吗？” “……是有这回事！”老西蒙明白了他的意思，点点头，回忆道：“我怀疑东华人找到了真正的炼金术！就是那种把石头变成金子的魔法！ 他们为了建大学，在休达港的码头用金块垒成了一座小山！ 圣母玛利亚啊！ 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幕，可能至少有二十万杜卡特的黄金被码放在那里……西班牙人也远远没有东华人富有！ 你要去东华人的大学里学习，肯定是正确的决定！ 不过问题是，他们的大学需要考试才能入学……你恐怕没办法通过。” 眼罩中年桑尼笑了笑，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自嘲道：“……西蒙老爹，难道你忘了我还有一个从叔叔那里继承的头衔吗？ 这个头衔对我和安娜没有什么用，而且还有一些风险，但对东华人来说，也许正是他们所需要的呢？ 反正我也不能失去更多了，不是吗？” 老西蒙看着眼神坚定的桑尼，如何猜不到他的想法，他叹了口气，拍了下桑尼的肩膀，“……孩子，去做吧！希望你能达成心愿，我会帮你照顾好小安娜的。” 第416章 红胡子和附属国(4k) 港口码头上，一身军官打扮的坎迪亚王国总督安德烈·莫罗西尼打量了一下带着几十人火枪卫队的宋维纶几人，然后主动迎上去，用西班牙语笑道： “……尊敬的东华客人们！我是坎迪亚王国的总督安德烈·莫罗西尼，我代表威尼斯共和国元老院和坎迪亚王国议事会，欢迎你们的到来！” 安德烈·莫罗西尼是一个三十岁出头的棕发希腊男人，拥有一双如同爱琴海一样湛蓝色的眼珠，五官轮廓十分立体，很像那些大理石雕塑。 一周前他得到了威尼斯本土的通知，击败了西班牙舰队的东华人会到威尼斯访问，也许会在克里特岛停留，便进行了一些准备，他知道东华人的高层西班牙语说得不错，刚刚就主动用西班牙语进行沟通。 作为在威尼斯国内权势显赫的莫罗西尼家族的一员，安德烈·莫罗西尼自然经受过严格的贵族教育，掌握了包括拉丁语和西班牙语土耳其语在内的多国语言。 如果不是一时间实在找不到教授东华语的老师，他现在肯定会用东华人的母语和对方打招呼，以增加亲切感。 和这个时代欧洲的大多数外交官一样，只要能得到更多外交利益，说蒙古话他都不介意。 宋维纶对身旁的李翼翔姜居然和托马斯等人做了个手势，然后主动走上前去，笑着伸出右手，同样用西班牙语对安德烈·莫罗西尼微笑道：“……很高兴见到你，总督先生！我是东华共和国议员兼对欧贸易委员会主任宋维纶。 如你所见，停在港口外的那些战舰就是我国的外交和贸易舰队，我们受到贵国邀请，前来访问威尼斯，顺便在东地中海进行贸易。 我们之前经过耶拉派特拉时，同那里的安东·莫罗西尼市政官沟通过，他建议我们到这里补给一些食物和必须品。” 安德烈·莫罗西尼知道握手是东华人的见面礼仪，连忙也伸出手与对方握住，他一边近距离观察对方的东方人面孔，一边点头道： “……此事我已经得到了元老院的通知，只是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到了克里特岛，实际上，我是一周前才知道这件事。” 他想了想，又好奇道：“但我在两年前就听过贵国的传闻，没想到贵国的海军竟然如此强大……真是令人惊讶！” 说着，他从上衣口袋里取出封皮磨损严重的两本书，递给了宋维纶，：“……去年我得到了这两本冒险故事，只是可惜全都不完整……我询问过那个把送给我的尼德兰商人，他说整个欧洲都没有下半部分，只有新大陆的东华才有完整版的故事……不知道您能不能想办法帮我买到呢？ 看了一半的故事却不知道结局，实在太令人痛苦了！” 宋维纶接过那两本书一看，原来是《魔戒》和《魔法学校》，和《盘古山伯爵》一样，这两本欧洲类似世界观的小说很受欧洲读者的欢迎，澳门大学成立以后，总督府还和教会一起抽出人手，用补给舰队送来的印刷设备，成立了澳门翻译出版社，专门翻译和印刷各类书籍和报纸，扩大东华文化对欧洲的影响力，这次的贸易舰队就携带了一批外贸书籍。 他抬头看了看满脸期待的英俊总督，忍着笑点头道：“我想我现在就可以把这两本书的下半部分送给你，总督先生。 我们这次带来的商品里，就有一批书籍，其中就包括这两本！” “那真是太好了！！我一定要把它们买下来！” 棕发总督蓝色的眼珠里闪过抑制不住的惊喜，上帝作证，他实在太希望知道故事的下半部分，甚至还试过自己续写，只是写出的东西实在难看，不得不放弃…… 可能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安德烈·莫罗西尼抑制住心里的冲动，礼貌地向宋维纶介绍身后的副手安东尼·马勒德，还有两个坎迪亚王国议事会的议员，以及威尼斯在克里特岛的雇佣兵统帅尼科洛·洛伦佐。 宋维纶也把跟随上岸的李翼翔等人介绍给了安德烈·莫罗西尼，当他介绍托马斯的时候，棕发总督明显愣了一下，他不确定地问道：“……您是说，你原来是红胡子号的水手？那艘魔鬼之船？？” 托马斯看了看宋维纶，见后者点头，才回答道：“……总督阁下，我确实在那艘船上工作过，不过它一周前已经沉进了海底……” “……上帝啊！”安德烈·莫罗西尼不禁闭上眼睛，在胸口划了一个十字，不光是他，在场的其他人也纷纷做出同样的动作，副总督安东尼·马勒德更是狠狠咒骂了一句。 “……尊敬的委员阁下！刚才这位托马斯先生说……那艘下地狱的魔鬼船红胡子号沉没了……是您的舰队击沉的吗？” 反应过来的安德烈·莫罗西尼总督，立刻目光灼灼地看向宋维纶，用震惊中带着期待的语气问道。 “……是的！”宋维纶似乎早就预料到对方的反应，点点头微笑道：“我们在经过阿尔及尔海岸时遭遇了一支海盗舰队的拦截，于是就消灭了他们，大概击沉了六七艘船……其中就有一艘大型帆船就叫做红胡子号。” 他指了指海上的几艘战舰，“实际上，现在我们的船上还有大概三百多个北非海盗俘虏，他们消耗的食物，也是我们不得不在坎迪亚城（赫拉克利翁）临时停靠的原因！” “……你们竟然真把红胡子号击沉了！”安德烈·莫罗西尼确认了这个信息，立刻看向海上的那五艘东华战舰，只觉得有种荒谬的感觉。 “红胡子号”是一艘巴巴里海盗船，最近近数年在地中海以暴虐和残忍闻名，其名义上归属埃依阿巴斯王国（一个臣服于奥斯曼帝国的柏柏尔人国家），但红胡子号和其所属的巴巴里海盗团体，实际上是巴巴罗萨海盗王朝的延续。 这个巴巴罗萨王朝就是红胡子巴巴罗萨·海雷丁在上个世纪中期建立的海盗国家，曾经是奥斯曼帝国的封臣。 不过等到红胡子1546年在君士坦丁堡去世，奥斯曼朝廷就收回了这个王朝的权力，将海军力量纳入自己的掌控，一部分跟随红胡子的海盗成了奥斯曼帝国海军，还有一部分则听调不听宣，拿钱为苏丹办事，保持了一定的独立性。 与英国支持的私掠海盗类似，巴巴里海盗同样有奥斯曼苏丹的劫掠许可，只不过巴巴里海盗主要祸害的是地中海范围内的基督教国家商船和沿海居民。 对于威尼斯共和国来说，红胡子巴巴罗萨·海雷丁和他留下的巴巴里海盗，是一个永远抹不去的痛！ 1538年，在希腊西北部的普雷韦扎附近海域，红胡子代表奥斯曼帝国击败了西班牙、威尼斯和热那亚组成的神圣联盟海军，随后奥斯曼帝国将整个爱琴海群岛全都纳入了自己的统治范围，包括克里特岛，从此威尼斯海军便走向了下坡路。 1540年，威尼斯放弃在摩里亚半岛的最后一部分领土，屈辱地承认红胡子巴巴罗萨对爱琴海的所有征服结果，并同意支付一笔巨额的战争赔偿金，逐年增加贡品，而奥斯曼帝国则承认威尼斯继续统治克里特岛和塞浦路斯岛，另外还恢复了威尼斯的贸易特权。 此后尽管威尼斯人想努力发展海军一雪前耻，但国力的衰落和欧洲国家拖后腿，让威尼斯始终无法再次恢复力量。 1571年，巴巴罗萨死后二十六年，神圣同盟一度在班勒陀海战中击败了奥斯曼帝国，不过威尼斯却无法再坚持下去，选择了同奥斯曼帝国单独媾和，背叛了神圣联盟……从国家角度，这是及时止损，但对所有威尼斯人来说，对巴巴里海盗的仇恨却从来没有消退。 宋维纶之所以带着托马斯上岸，还着重强调他的身份，目的自然是为了展示实力，让威尼斯人明白自己的地位，实际上托马斯也不是红胡子号的水手，而在另一艘投降的海盗船做水手长。 真正的红胡子号因为不肯投降，被伏羲号直接轰沉，船上没有幸存者。 得知东华舰队消灭了两支巴巴里海盗，总督安德烈·莫罗西尼对宋维纶等人更加客气和恭敬，在随后宴会上，更是不停打听与海盗战斗的细节。 “……总督先生，我不是海军军官，无法向你透露更多，不过我知道，取得海战胜利的关键是比敌人更加强大的战舰，而不是努力提升水手的武艺。 我们之所以能取胜，只是因为我们的战舰和火炮要比海盗们强大得多。” 宋维纶用总结的语气结束了这个话题，然后看着总督安德烈·莫罗西尼。提出了自己的目的： “……这次访问威尼斯，我国希望与威尼斯达成战略合作伙伴关系，为地中海的局势和平和稳定，发挥积极的作用。 我们认为，在东地中海，奥斯曼帝国的侵略行为需要被遏制，而威尼斯就是一个不错的合作对象，贵国有海军传统和商业网络的优势，应该能承担这样的角色。” 安德烈·莫罗西尼闻言，心中一喜，果然和元老院传出的消息一样，东华人有意同威尼斯结盟，在东地中海扩张势力！ “……委员先生！对于贵国的好意，我个人十分欢迎，不过我是了克里特岛的总督，不是本土的总督，也不是十人委员会的成员，无法代表共和国与您进行外交谈判。” 安德烈·莫罗西尼虽然感到兴奋，但不得不无奈的表态道：“我可以把我的建议写下来送给元老们做参考…… 不过冒昧的问一句，我注意到您刚刚说舰队访问威尼斯后还要去君士坦丁堡，这是为什么呢？ 您难道想与土耳其人达成同样的合作？” 听到对方的疑问，宋维纶喝了一口杯中带着酸涩味道的塞浦路斯葡萄酒，不紧不慢地笑道：“……奥斯曼帝国是一个疆域辽阔的帝国，拥有超过两千万人口，我们的棉布铁器和丝制品需要一个庞大的倾销市场，威尼斯不能给我们这些，奥斯曼帝国却可以。” 刚才还说要遏制奥斯曼帝国，现在又说要和土耳其人进行贸易……这些新大陆的东方人还真是虚伪而现实啊！ 安德烈·莫罗西尼愣了愣，不由得在心里腹诽道，但作为一个威尼斯贵族，他也能理解对方的选择。 政.治总是需要虚伪的借口，而利益才是一切外交手段的出发点。 只是他没想到，这些新大陆的东方人在外交方面竟然如此成熟……他们到底是怎么积累这些经验的？ “不过……”宋维纶放下酒杯，看着安德烈·莫罗西尼继续道：“……如果威尼斯愿意，我们可以为威尼斯提供军事顾问，帮助训练一支有强大战斗力的新军，同时在克里特岛和威尼斯本土驻扎海军舰队，保护威尼斯领土完整和海上安全，甚至可以卖给威尼斯新式火炮，为你们夺回塞浦路斯给爱琴海群岛…… 当然，这一切肯定不是免费的。 我们的银行和企业要进入威尼斯的境内经营，同时威尼斯要承认我们的纸币，并且协商两国之间的关税。 另外，如果东华公民在威尼斯境内违反法律，需要到澳门法庭受审……” 宋维纶语气很平淡，安德烈·莫罗西尼却越听越心惊。 在威尼斯和克里特岛驻军！ 协商两国关税！ 还有放任东华的银行和企业进入威尼斯境内经营……这些条件，分明是把威尼斯当成了东华的附属国！ 如果接受了这些条件，威尼斯还是威尼斯人的威尼斯吗？ 虽然心中惊怒，不过他面子上还是勉强地对宋维纶笑了笑，推脱道：“委员阁下！您知道我……” “我知道您不是十人委员的成员！”宋维纶抬手打断了安德烈·莫罗西尼的话，然后继续道：“不过莫罗西尼家族的名气，我也知道一些，您只需要把我说的条件和您的看法如实写下来，然后送回威尼斯就可以了……我不想浪费时间去威尼斯重复一遍！ 如果威尼斯元老院能够接受，我们再去威尼斯访问，如果不能接受……” 宋维纶耸耸肩，“那我们只好去君士坦丁堡，听听土耳其人的条件了！” 听出这明显的威胁意味，安德烈·莫罗西尼几乎安耐不住想指责几句，最终还是生生憋住。 宴会开始前，他就让手下就去询问过那些被东华人送上岸的海盗俘虏……他们的确是横行地中海的巴巴里海盗，东华舰队也确实击沉了十艘海盗船，而且非常轻松。 再联想到他们击败了西班牙无敌舰队，占领休达港的战绩……为了共和国和莫罗西尼家族，他不能冒险惹恼对方。 他咬了咬牙，对宋维纶平静道：“……我会派快船将您的条件如实汇报给元老院！请委员阁下等待一个月……” 宋维纶站起身，摇头道：“……我们只会在这里待三天，三天后舰队就会出发前往君士坦丁堡。 不过别担心，一个多月后我们就会回来，在得到威尼斯本土方面明确的答复之前，我们不会与奥斯曼帝国缔结同盟条约，这是我对同是共和国的威尼斯的善意。” 第417章 克里米亚汗国和金角湾(4k) 1629年7月19日，地中海东部狭长的达达尼尔海峡，正是一年中最繁忙的时候。 来自黑海的粮食、毛皮和奴隶被热那亚和奥斯曼帝国的商船源源不断地运往地中海，而来自欧洲的铁器、食盐和纺织品则不断从地中海流入黑海沿岸诸国——主要是奥斯曼帝国的封臣克里米亚汗国。 后者由皈依ysl的哈吉·格莱（拔都兄弟秃花帖木儿的后人）在1430年建立，算是蒙古金帐汗国的继承者，境内统治民族是鞑靼人，还有一部分哥德人，希腊人，亚美尼亚人，切尔克斯人、犹太人和热那亚人——热那亚在克里米亚汗国境内拥有一部分殖民地，主要从事商业贸易。 克里米亚汗国现在是奥斯曼帝国阻挡斯拉夫人和罗马尼亚南下黑海的主要屏障，或者说，是头号打手。 每年克里米亚汗都会组织鞑靼骑兵深入俄国波兰和摩尔达维亚境内劫掠人口，然后卖给前来收购奴隶的商人，换取生活必需品和享乐的商品，其中涉及的奴隶人数往往可以达到几万人之多！ 这个过程被称为“草原民族的收成”，不过鞑靼人赚的其实就是个批发价，奴隶贸易真正的利润大头，都被奥斯曼贵族的犹太黑手套和兜售欧洲商品的热那亚人赚去了…… 这天中午，达达尼尔水道中，悬挂着东华共和国北极俯瞰旗的五艘战舰正在快速航行着，而舰队的后面，三艘挂着红底星月旗帜奥斯曼帝国军舰正在全力跟随，沿途的各国商船的船长们见到这一幕，顾不得其他，立刻下令躲避。 装备重型火炮的大型战舰不是他们这些武装商船惹得起的，更何况奥斯曼帝国海军的名声很差，要是不幸被他们拦住，肯定要狠狠出一次血！ “……见鬼！那支陌生舰队是哪个国家的？为什么会被土耳其人追赶？我不在的时间地中海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艘满载着粮食的热那亚武装商船伊芙琳号上，一个做海军军官打扮的年轻人好奇地拿着的钢制双筒望远镜，观察着一前一后经过的两支舰队，喃喃自语道。 与年轻人一起站在甲板上的中年船长看到第一支陌生舰队悬挂的蓝色旗帜，回忆了一下，惊愕道：“……弗朗西斯少爷！您还记得我们在金角湾停留时听到的消息吗？ 两个月前西班牙的舰队被来自新大陆的东华人击败，休达港也被东华人占领，教宗还下达了十字军征招令……” 听到船长提起东华人的名字，弗朗西斯·多利亚瞬间反应了过来，他马上用望远镜观察已经向北面航行而去的那支舰队的旗帜，确定那与记忆中在金角湾商站看到的图案一致后，才放下了望远镜，表情凝重了起来。 “东华人……他们为什么要来这里？”他低头看了看钢制外壳上刻着一串方块文字的黑色双筒望远镜——这是他的朋友从尼德兰带给他的，自问自答道：“……难道是为了粮食和奴隶？” “……应该是这样！您真是思维敏锐！”中年船长立刻夸赞一句，然后补充道：“……教廷已经宣布东华人为敌基督，西班牙和意大利不会公开卖给他们粮食，所以他们短时间内只能从东欧和埃及购买……” 弗朗西斯·多利亚接过话道：“……东华人占领的休达港和葡属北非，他们也需要奴隶建设城堡和组建军队。” 说着他踩了下脚下的甲板，摇头道：“东华人的舰队对热那亚是一个威胁，他们可以击败西班牙舰队，那就能击败热那亚海军和该死的威尼斯奸商舰队……那位圣座冕下短时间内恐怕无法将十字军送上北非的陆地！” 中年船长派了下栏杆，宽慰道：“……这些问题是教宗和西班牙国王该考虑的问题，我们还是尽快回热那亚吧！” “你总是这么乐观，蒙德。”弗朗西斯·多利亚对船长苦笑了一下，“我知道我现在没有资格考虑这种问题，不过我却不能不为热那亚的未来忧虑……东华人的出现，打破了地中海的平衡，如果他们与土耳其人结盟……也许罗马会有被异教徒攻占的那天！ 到时候热那亚又如何能够幸存呢？” “弗朗西斯少爷……”蒙德想继续说些什么，却被弗朗西斯·多利亚抬手打断，后者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冷静：“蒙德，你说的没错！我们是该回热那亚，不过不是现在，我需要伊芙琳号折返回金角湾，我要知道东华人来这里做什么！” …… 实际上，跟在东华贸易舰队后面的三艘奥斯曼帝国军舰其实不是在追赶对方，而是在为东华舰队“护航”。 五天前，驻扎在纳克索斯的奥斯曼帝国海军爱琴海舰队就发现了正在北上的东华贸易舰队，经过一番沟通得知，对方就是击败了西班牙舰队的东华人，准备访问君士坦丁堡。 奥斯曼海军将领不敢耽搁，立刻派出三艘战舰跟随监视，只是双方的速度实在相差太大，三艘奥斯曼战舰拼命追赶也无法追上对方。 好在东华舰队在进入达达尼尔海峡之前等待了一段时间，这才让然后土耳其战舰赶了上来。 “……这里很适合建设海军基地，整个海峡宽度只有几公里，只要在岸上修筑炮台架设重炮，再部署一支舰队，在就能封锁整个海峡。” 伏羲号舰桥上，丁杰观察完海峡两岸的地形，对宋维纶说道。 “……土耳其人不会答应的。”宋维纶举起杯子，喝了一口柠檬糖水，摇头道：“这种战略要地和水运通道，任何一个国家都会牢牢控制在手里，土耳其人只要拥有这里的控制权，靠着收过路费都赚翻了。 何况我们这次带来的战舰和陆军太少，真打起来，最多是把土耳其海峡封锁一两个月，再上岸抢劫一些东西，并不能给土耳其人造成致命的打击。” “我们可以消灭他们的海军！只要他们敢露头！”丁杰自信道：“没有海军保护，威尼斯和其他天主教国家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宋维纶诧异地看了对方一眼，笑道：“……我们帮天主教国家消灭了土耳其海军，自己有什么好处呢？ 天主教国家的感谢？ 我们还和西班牙人处于战争状态呢！” 丁杰被问得愣住了，憋了一会儿，才放弃似的叹了口气，“看来我真不是干外交的材料……” 宋维纶点点头，“其实大部分人都不适合做外交官，倒不是语言礼仪文化素质什么的，而是做外交官必须足够无耻和利益至上，做一个道德真空者，也就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奥斯曼帝国和天主教国家是敌人，我们现在正和欧洲天主教国家的中流砥柱西班牙打仗，按理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与奥斯曼帝国交好是正确的决定， 但是我们想要制霸地中海，东地中海现在的霸主奥斯曼帝国也是我们的潜在敌人。 但可惜，我们现在的武力还不足以同时压倒这两方，那最好的选择，就是扶持相对弱势的一方去对抗强势的一方，让他们互相斗得筋疲力尽，耗尽国力！ 幸好欧洲是分裂的，各国都有自己的小九九，像威尼斯热那亚荷兰英国这种国家并不鸟罗马教廷的号召，这才给了我们操作的机会……” 宋维纶冷笑道：“……我有六成的把握，威尼斯人会答应我提出的大部分条件，而我们访问奥斯曼帝国之后，这个可能性是八成！” “……为什么？你那些条件全是对殖民地国家的不平等条约！威尼斯人就算害怕我们支持土耳其人，也不会答应这种出卖主权和国家利益的条件吧？”丁杰虚心求教。 “不！他们一定会答应！”宋维纶笃定道：“具体来说，是统治威尼斯的800个贵族家族会选择出卖一部分国家利益，来换取自身的利益和安全！ 实际上，我提出的那些条件，除了在威尼斯本土驻军和协商关税，其余的条件对威尼斯的统治者们而言都是有利的。 海上军事同盟可以让威尼斯免受奥斯曼帝国的军事压力，出售武器和帮助训练新军也能提高威尼斯的军事实力，甚至我国企业进入威尼斯经营，也能创造更多的税收和就业……这段时间我们可卖了不少东西给威尼斯人。 至于开放金融和市场，这对威尼斯的平民和真正的爱国者来说，可能是一场灾难，但是对于有机会从中获利的贵族来说，成为东华买办……才是利益最大化的选择！” 他看丁杰脸上一副半信半疑的表情，又解释道：“……威尼斯是一个成熟的商业共和国，对威尼斯的贵族政.治家而言，什么国家前途啊，什么荣誉啊，都赶不上他们自身的利益！ 如果威尼斯十人委员会和军事.委员会的老狐狸们，在得知我们成功访问奥斯曼帝国以后，仍然没有恳求我们到威尼斯与他们谈判，那威尼斯也不会存在到今天了……” …… 两天后，东华贸易舰队终于来到当今世界上最大的城市（可能没有之一）——君士坦丁堡（科斯坦丁尼亚）。 没错，这座被土耳其人征服，充当首都的古罗马名城，无论是人口规模还是城区面积，亦或是贸易繁荣程度，现在都是当之无愧的欧洲第一。 这个时代还是大航海时代的初期，像阿姆斯特丹、伦敦、马德里和里斯本这种海洋殖民国家的首都虽然正在迅速发展，但因为总人口基数，并没有人口超过百万的大城市，而君士坦丁堡因为历史和地理位置的原因，人口轻松突破了百万。 实际上，早在中世纪的拜占庭帝国时代，君士坦丁堡就是欧洲最大的城市和经济文化中心，只是之后经过1204年和1453年两次破坏，君堡的的人口才降低到了低位，经过两百年时间的发展，现在的君堡已经重新恢复了元气，只是这里的统治者和居民，已经不再是罗马人了。 李翼翔拉着老婆的手站在伏羲号的甲板上，好奇欣赏着金角湾沿岸的圆葱顶建筑和码头停靠的各国帆船。 他们之前已经见识过地球另一边大明帝国的首都，现在看到风格完全不同的大帝国首都，心里不自觉地把两者放在一起进行对比。 以李翼翔个人的感觉，北京城是厚重而严整，尤其是紫禁城，处处透露着皇权至高无上的威严，而君士坦丁堡，或者说科斯坦丁尼耶，则是繁荣的海上贸易、宗.教和草原气息的混合体……相对来说，后者似乎更有活力一些。 “……老公你看！那里是不是索菲亚大教堂！”一身碎花吊带连衣裙米娜突然兴奋地用手指着岸上的一栋圆葱顶建筑，对李翼翔道。 “……应该是吧！你想去里面看看吗？”李翼翔顺着老婆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又瞅了瞅老婆的打扮，笑道：“不过你穿着这身估计都上不了岸，土耳其人要求女人必须带头巾。” “我才不要戴呢！”米娜低头看了看自己略有起伏的胸脯，撅起嘴抱怨道，“我又不信他们的教！一会儿我就去找宋叔叔说说，让他带我上岸……我是客人，愿意穿什么就穿什么！” “好好！你爱穿什么就穿什么，别人管不着……”李翼翔先哄了一句，然后又道：“……但这里不算安全，我们还不知道土耳其人的态度，咱们不能给宋叔叔他添麻烦，走！我们先去问问他再说。” 不一会儿，夫妇俩就找到了宋维纶的办公室，而后者正跟一个奥斯曼帝国海军军官兼翻译谈话。 夫妇俩简单说明了来意，宋维纶想了想，便对那个留着大胡子但好像是希腊种的奥斯曼军官道： “……艾哈迈德先生，我刚刚已经把我的要求说得差不多了，现在你可以上岸去找能做主的人过来跟我谈了！ 除了我刚才提出的那些条件，还要再加上一条，我们需要参观一下包括索菲亚大教堂在内的东罗马帝国时期的建筑。” 宋维纶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透露着傲慢，但那军官只是转头看了一眼身穿吊带裙米娜，就立刻回头，恭敬地朝宋维纶抚胸躬身道：“……尊敬的委员先生，我一定把您的话，准确地转达给帝国海军帕夏那样的大人物！” 宋维纶点点头，挥挥手提醒道：“……那你最好动作快点！如果贵国的军舰或者炮台对我们开火，我可不保证我们的水兵保持克制！” 艾哈迈德心里一紧，连忙又对宋维纶一礼，然后才快步退出办公室，跟随一名等待他的海军陆战队上尉一同离开。 第418章 野蛮时代和收获(4k) “宋叔叔……你刚才为什么……” 李翼翔不解地看着宋维纶，在他的印象里，对方明明一直温文尔雅，像学者多过像官.员，怎么刚才对那个奥斯曼人的态度……那么傲慢？ 宋维纶站起身对夫妇俩笑了笑，指着一旁沙发道：“……坐着说吧！翼翔，小娜，刚刚我只是对奥斯曼人表明自己的态度而已，不是我有两副面孔。” 李翼翔拉着米娜在沙发上坐下，脑子里琢磨一下，有点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宋叔叔，您是故意表现得强势一些，好争取谈判的主动权？” “差不多吧！”宋维纶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点头道：“……就像我们和不同的人打交道，要采用不同的方法一样，与不同的国家打交道，也要采取不同的方式。 与一个信奉弱肉强食拳头大就是真理的人相处，你就不能表现的太讲规矩，也不能表示对他的尊重，否则会被对方看成软弱可欺，平添麻烦。 虽然国家并不是人，但不同的国家也拥有不同的特质和文化。 像奥斯曼帝国这种带走草原和沙漠文化的、热衷于侵略和征服的专.制帝国，他们的朝廷和官员信奉的，就是强者作威作福，弱者活该被奴役那一套食物链规则。 所以你就不能和他们讲道理，你要跟他们讲拳头！讲武力！ 而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傲慢和蔑视，你拥有实力，同时也对他们很傲慢，才能得到这种国家的尊重，谈判才会更加顺利……” 李翼翔听完这番话，咂咂嘴道：“……这不就是犯贱吗？难道就不能好好说话？” 宋维纶有意把李翼翔培养成独当一面的外交官，闻言又耐心地解释道：“……有些国家就是犯贱！ 你不敲打他，他就认为自己比你牛.逼，现在这个时代的国际交往规则并不成熟，倚强凌弱和弱肉强食其实才是主流。 在我们把新的世界外交规则建立起来之前，最好还是在不违背原则的情况下遵循这个规则…… 现在我们知道自己有实力消灭奥斯曼帝国的海军，把它变成陆地国家，但奥斯曼帝国自己并不知道！ 因此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展示我们的傲慢是最佳的选择……如果一会儿奥斯曼人开炮，我们正好就有借口露一手，坐实我们拥有傲慢的资本！是能打败他们的强者！” 李翼翔点点头，苦笑道：“好吧！我明白了！这还真是个野蛮的时代……” 宋维纶笑道：“……也是一个生机勃勃的时代！ 野蛮其实也是一种力量，无论是对个人还是国家，保留一点野蛮都是非常必要的，因为你不能保证别人也是文明人。” 米娜这时突然插话道：“……这个我知道！这个我知道！ 失去人性，失去很多！失去兽性，失去一切！” 宋维纶诧异地看了看米娜，笑道：“……哈哈！原来小娜你还喜欢看科幻小说啊？” 米娜一脸自豪：“那当然！我当初在学校里太无聊，图书室里的小说差不多都看完了……” …… 东华人傲慢的态度，让艾哈迈德这个信使不敢怠慢，从伏羲号下来以后，他立刻带着两个手下划船上了岸，然后用平生最快的速度找到了港口海军基地的一名军官，把东华人提出的要求告诉了后者。 很快，奥斯曼帝国海军帕夏，出身大贵族的易卜拉欣·穆斯塔法就得知了闯入金角湾的那支舰队属于东华！ 老实说，易卜拉欣·穆斯塔法·帕夏本人对东华人并不陌生，他家里的妻妾现在就在使用着东华的香皂洗发水和香水，行房的时候她们也穿着东华人裁剪的堕落而诱惑的内衣，给他增添了不少乐趣。 其他的像是餐具刀具和盔甲等畅销商品，他控制的商行也买了一些…… 当然，东华人最令人印象深刻的，还是他们的海军在直布罗陀海战中击败了西班牙舰队，占据了休达港和葡属北非，成为了新晋的西太平洋海上霸主。 作为东地中海海上霸主的掌舵人，易卜拉欣·穆斯塔法帕夏虽然是一个从不上船的“陆地海军帕夏”，但他也必须正视这个来自新大陆的海军强国。 只不过东华舰队的造访，让他惊讶之余，也有些恼怒。 “……艾哈迈德！你说东华人的使者让我去他们的船上见他？还要在金角湾获得一块地皮作为海军基地？” 金角湾南安海军基地的海军帕夏（总督）府内的一间宽阔的私人休息室，易卜拉欣·穆斯塔法帕夏推开想要给自己喂葡萄的蒙面女奴，直起腰，冷冷地盯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家伙，质问道： “……你难道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吗？艾哈迈德！东华人这是在羞辱我们，羞辱帝国！你居然没有在第一时间提出反对！ 拉萨德那个混蛋到底是怎么交代你的？难道他让你做东华人的忠实仆人？” 听到海军帕夏大人的质问，大胡子艾哈迈德的额头立刻渗出了冷汗，他连忙弯腰辩解道：“……尊贵的帕夏大人！东华人的战舰非常强大！他们拥有魔鬼的速度和远超帝国海军舰炮射程的火炮！ 拉萨德大人他认为……” 易卜拉欣·穆斯塔法冷冷道：“他认为什么？快说！！” 艾哈迈德擦汗道：“……他认为，帝国海军现在拥有的战舰不可能战胜东华人的舰队……至少爱琴海舰队做不到！ 因为西班牙舰队刚刚被他们全歼！ 实际上，从爱琴海到金角湾，我们从来没有追上过东华舰队……一直是他们在等我们！” 说完，他就低着头，等待对方的训斥，不过易卜拉欣·穆斯塔法帕夏并没有像艾哈迈德预料的那样暴怒，反而皱眉道：“这么说……直布罗陀海战的传言是真的了？东华人真的一艘战舰都没有损失，就全歼了西班牙舰队？” 艾哈迈德悄悄松了口气，点头道：“恐怕是这样的！” 宽敞的休息室里突然陷入了沉默，半晌后，易卜拉欣·穆斯塔法帕夏突然对艾哈迈德挥了挥手，“……你下去吧！去拿着我的手令，命令炮台和海军不要攻击东华舰队！我要去托普卡帕宫觐见苏丹陛下！” …… …… 1629年10月12日。 北非，澳门港，前往东地中海的贸易舰队终于回到了增加不少新建筑，已经越来越繁荣的母港。 得知舰队终于归来，澳门总督潘学忠和高博等众委员纷纷丢下手中的工作，亲自到码头迎接。 实际上，如果不是每隔半个月宋维纶就委托商船向澳门传信，潘学忠都打算亲自指挥舰队去奥斯曼帝国看看了，毕竟原计划一个半月的航程，直接增加了一倍，实在很难让人不担心。 随着五艘战舰完完整整地在码头靠岸抛锚，码头上的潘学忠这才松了口气，他对身旁的高博和关小虎笑道：“……宋财神可算回来了！拖了这么久，希望他能再给我们一个惊喜吧！” “……快看！那些人……就是宋委员在信上说的斯拉夫白奴吧？”跟在潘学忠身旁的总督府秘书吕章这时突然指了指出现在甲板的一队队身穿麻布衣服的男女，惊呼道。 潘学忠关小虎和郑锦华等人顺着方向去，果然发现贸易舰队的甲板上出现了很多人……看他们的长相，确实是斯拉夫种。 “……看来咱们没有白等！”关小虎笑道：“宋财神这一趟又是压服威尼斯，租借克里特岛港口，又是和奥斯曼建交，又是去黑海买奴隶，真是辛苦他了！” 潘学忠点头道：“……我一直相信他的能力，就凭他那张能把死人说活的嘴，还哄不住这些没见识的欧洲土着？ ……走吧！咱们去迎接一下大功臣！” 另一边，伏羲号的甲板上，看着不断被海军陆战队士兵从船舱里带到甲板的斯拉夫男女白奴——或者说契约劳工。 宋维纶内心也升起了一些自豪感。 这三个多月，他和贸易舰队确实在东地中海和黑海做了不少事。 七月中旬，贸易舰队成功访问了奥斯曼帝国的首都科斯坦丁尼耶（君士坦丁堡），并与奥斯曼苏丹穆拉德四世和实际上的帝国统治者柯塞姆太后当面交流。 虽然在金角湾租借海军基地的要求毫无疑问地被拒绝了，但柯塞姆太后也保证东华会拥有与热那亚和威尼斯相同的贸易优惠特权和黑海贸易权……这是对东华舰队西地中海霸主地位的认可。 虽然这些条件宋维纶不太满意，但也算基本达到了目的，因为热那亚和威尼斯都拥有土耳其海峡的自由通行权，在黑海也有自己的贸易商站和小块殖民地，东华拥有了这些权力以后，同样可以直接经营奴隶和粮食贸易，不让中间商赚差价。 此外，宋维纶也代表执委会与奥斯曼帝国签订了《科斯坦丁尼耶条约》，两国正式建立公使级外交关系，完成了外交上的突破。 至于威尼斯，不出宋维纶的预料，这个城邦商业共和国的高层在得知东华舰队去了君士坦丁堡以后，立刻就派出了一个叫尼科洛·马迪亚的外交使者来到澳门港，要与东华开始建交谈判。 奥斯曼帝国给威尼斯人压力太大，如果东华人没有去找奥斯曼人，威尼斯可能还会像之前那样，一边做生意，一边不承认东华对休达港的占领，以免得罪罗马教廷。 可是现在东华人都在与奥斯曼人接触了，无论谈成什么合作，对威尼斯人来说，都是沉重的打击。 因为威尼斯现在面对土耳其人唯一的依仗就是海军，而东华舰队现在则是公认的地中海无敌……威尼斯的老狐狸政.治家们很清楚，他们不能冒着失去海军和国家的风险，继续对东华人的条件无动于衷！ ……几分钟后，留下李翼翔负责安排契约劳工们上岸和进行检疫隔离，宋维纶和丁杰一同下船，与码头的潘学忠等人寒暄过后，来到海关大楼的二楼休息室，谈论起这些日子的经历和收获。 “……整整一千六百人！” 宋维纶喝了一口热咖啡，指着玻璃窗外正从码头不断上岸的斯拉夫契约劳工，得意地对几人道：“其中一千人是斯拉夫人，四百波兰人，两百罗马尼亚人，全都是十二到二十岁的青少年男女，九百个男人，七百个女人……当然，现在没有那么多了，路上因为生病死了七八个。” 丁杰面带兴奋地接过话题：“最绝的还是买下他们的价格！各位？你们知道宋委员花了多少钱从克里米亚的鞑靼人手中把他们买下来的吗？” 他也不卖关子，直接道：“只有不到六千金币和半船货物，总共可能都不到一万威尼斯金币！ 等于一个奴隶……咳，一个契约劳工的价格平均只要六个金币出头！ 你们知道君士坦丁堡的犹太奴隶商人那里，一个十多岁的斯拉夫男奴多少钱吗？ 至少二十五个金币！身体强壮或者长相清秀的要三十个以上！ 女奴的价格更贵！ 四十个打底！长得漂亮的六十七十，甚至上百个金币都稀松平常，普通人根本消费不起！” “咳咳！”宋维纶听到丁杰的草原，忍不住抬手咳嗽了一声，“丁舰长！我们的宪.法禁止畜奴，所以我才要求海军和陆战队士兵不得私底下购买奴隶……不是价格的问题，也不是我铁石心肠，而是人不应该被当成货物进行买卖。 如果海军的小伙子们想追求爱情，可以等这些契约女工们在工厂里正式工作后，用自己的魅力约她们出来……” 潘学忠看了看宋维纶和丁杰两人，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于是对丁杰问道：“小丁，怎么回事？谁要买奴隶啊？” 丁杰叹了口气，对潘学忠摇摇头，苦笑道：“……潘老大，不是谁要买奴隶……嗨！我们不是去黑海转了一圈吗？ 那里的鞑靼人……哦，就是蒙古人，他们在那边挺牛的，抓俄国人和波兰人像抓小鸡一样，整村整村地打包全带走！ 我们当时和对方有点误会，就派了一部分水兵和海军陆战队保护宋委员上岸，之后宋委员和鞑靼人的格莱汗谈好每年大批量采购契约劳工的合作，就让这些士兵原地休整。 谁知道有几个混蛋偷偷跑去逛奴隶市场，出钱选好了老婆，就把她们加了进采购名单里，宋委员知道以后不同意，我一时心软，就让她们上了船……” 第419章 报社和人性化(4k) “……总之，这种事不许再出现了！” 潘学忠听完丁杰的话，看了宋维纶一眼，拍板道：“宋财神说的没错，我们不是奴隶制国家，我们花钱把奴隶买下来，也不是为了继续奴役他们，而是把他们解救出来，成为一个自由的人。 个人的自由中，当然也包含婚姻的自由，所以买个女奴老婆这种事，必须要禁止！” 说完，他又安抚丁杰道：“不过原则虽然不能违背，但凭借个人的魅力去自由恋爱，谁又有资格阻拦呢？ 小丁，你把钱退给那几个水兵，告诉他们，想找老婆就自己努力，不要做这种事给我们海军丢脸！” 丁杰知道潘学忠在给自己台阶下，连忙点头道：“是！我回去一定做好思想工作，杜绝这种现象！” 宋维纶不想因为这点事就揪着海军不放，但他想了想，还是对潘学忠和丁杰强调道：“……潘司令，丁舰长，这件事可大可小，我们毕竟不是在本土，买卖奴隶这种事，在这个世界上的大部分地区都很常见。 但正因如此，我们才要从一开始就禁止任何形式的畜奴行为！ 我们发展到今天，之所以能够拥有内部的团结性，正是因为每个人都相信自己在共和国能够得到公正的对待，并且认可共和国的进步精神。 这是文化的吸引力和凝聚力，奴隶和奴隶制会大大破坏这种信任和凝聚力……如果我们所标榜的，和所实际做的是两种标准，那又该如何让民众信服呢？ 所以这个例子不能开，还要向所有人强调，我们反对奴隶制和旧制度的决心！” 他话说完，没等潘学忠开口，一旁的关小虎就表示了支持，“不错！是该进行一次专门的宣传活动，批判奴隶制和旧大陆的丑恶现象！ 我们占领澳门已经大半年了，大家的思想或多或少都有些松动……这样下去可不行！ 我建议在报纸上进行报道，增强在澳官兵和公民的自豪感和荣誉感，避免他们不知不觉被封建文化和等级文化所影响！” 潘学忠和丁杰对视一眼，苦笑道：“这事我当然也赞成，可是能不能不要拿海军当反面教材？ 这种事毕竟影响的是海军的形象！” 宋维纶想了想，点头道：“可以不用海军做引子，不过总督府要全力支持报纸和舆论！我们需要抓几个倒霉的典型案例！” 关小虎看了宋维纶一眼，也点头同意，“……军方确实不适合作为反面案例。” “好！好！总督府和海军一定全力支持！”潘学忠和丁杰都松了口气，只要能把海军从这件事中摘出去，这两位爱折腾谁就折腾谁去！ …… 次日，三个月前正式创刊，东华澳门殖民地第一份，也是发行量最大的私营综合性报纸《欧罗巴观察报》，开始用大版面报道贸易舰队在西地中海、爱琴海、奥斯曼帝国和黑海的一系列见闻和成果。 包括《北非的巴巴里海盗》、《爱琴海的炮声》、《土耳其见闻》、《卡法奴隶市场：悲惨者的地狱》在内的一系列批判奴隶制度的报道和文章，在报纸上用汉语和各国语言刊印，然后再以澳门为起始点，向整个地中海和欧洲售卖传播。 此前几个月，《澳门日报》、《欧罗巴观察报》、《东华日报·欧洲版》、《新闻报》、《盘古箴言报》等几家澳门当地报社就已经开始不断向欧洲输入各种反对封建制度、批判贵族教士特权和宣传自.由平.等思想的相关文章。 此举成功让包括西班牙、意大利和神罗天主教诸侯在内的欧洲国家，下令严禁东华报纸在境内传播。 不过人类的天性就是越禁止的东西就越好奇，没过多久，一份来自澳门的东华报纸，就成了许多地中海沿岸居民的地下读物。 其中主要的原因，倒不是他们对东华人有什么好感，而是东华报纸即便经过二手贩子的转卖后，价格也十分便宜，约等于白送，并且上面经常连载一些故事、介绍世界各地有趣的新闻和重要的商业信息，以及卫生和生活常识，还有一些有趣的插图漫画。 在这个知识仍然十分昂贵的时代，这些信息都是很难得的……古登堡印刷术虽然两百年前就被发明了，但是受到教会压制和识字率影响，此时欧洲书籍的种类并不是很多，尤其是人文类的书籍，往往并不敢挑战贵族和教士们的权威。 但东华报纸刊登的以人文主义为出发点的文章和小说，却十分符合这一时期欧洲知识精英和市民阶层的胃口，尤其是荷兰和英国这样的新教国家，这些文章各种痛骂讥讽贵族和教会，实在是说到他们心里去了！ 荷兰的新教教会甚至直接给信众们发放刊印有天主教会丑闻的东华报纸，以证明罗马教廷的堕落和腐.败。 东华报纸在欧洲的流行，当然已经引起了西欧各国的警惕，英格兰荷兰和法国也正在计划全面禁止东华报纸的传播，避免部分“过激”言论煽.动本国民众，影响自身统治的稳定。 “……小周，你这篇《为奴十年》文笔不错，可以直接出版，但是如果要上报纸连载的话，还是太文艺了，语言太书面，情节也太平淡，我们需要更加刺激的情节来吸引读者继续购买下一期报纸，而不是让他们有什么深刻的思考……” 澳门总督府大道35号，《澳门日报》编辑部，主编办公室内，现年三十二岁的日报主编王一飞放下手上的稿件，对办公桌前的一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摇摇头。 “……自传体的小说本来就不是很吸引人，不过你这个自传主人公的经历很传奇，一个年轻的英国人在海上被北非海盗俘虏，变成了奴隶，然后一点点寻找机会当上了海盗小头目，最后成功脱身…… 这本书在地中海沿岸的销量一定会很好，因为他们不少人正面临着海盗的威胁，所以我这里可以同意出版这个版本。 只是估计你赚不到太多版税，因为西班牙人和罗马教廷禁止我们的书在他们国内传播，而威尼斯市场又太小了……至于那些该死的盗版贩子，他们又不会给你一分钱！” “……王主编，能出版就好！这是我第一本书，我希望它们被很多人看到。”小周看着书桌上的稿件，腼腆地笑了笑。 王一飞见状，摸了摸鼻子下的一字胡，想了想点头道：“……也好！凡事都有第一次，你这个开始还是很不错的，按百分之五的版税比例，算上本土和东亚市场的销量，最后怎么样都能有个三千块的进账了……” 说着，他看向这个叫做周慎伦的年轻人，点起一根烟，淡淡地笑道：“……小周，你是国立大学文学系的，我是经济管理系，算是你的师兄，所以有些话我必须对你说。 你现在面对的是两个选择，一个是走大众路线，追求收益和名气，就像《伯爵》和《航海》的作者一样，满足读者的幻想和期待，让他们沉迷其中，然后一本书就赚到几万甚至十万！ 你知道《盘古山伯爵》在欧洲有多少读者吧？仅仅英格兰就卖了至少三万本！ 对你来说，这其实是一条非常好的选择，不光有可观的收益，以后转行做驻欧洲国家的外交文化专员或者从事出版生意都会比较顺利，甚至如果写出本土读者喜欢的作品，参.选议员也不是不可能…… 如果你愿意走这条路，我可以提供一些帮助……你知道，我原来是元老议事会的成员，虽然现在元老议事会已经被撤销了，但我还是比普通的报社主编认识更多人，至少我随时可以帮你向《共和国日报》的张主编写一封推荐信。” 王一飞的话，让周慎伦有些心动，不仅是因为金钱，还因为对方的承诺。 要知道，他对面的这位王主编可是货真价实的元老公民，整个共和国最有权势的少部分人之一。 虽然随着新一.届执委会上台，元老公民的全部特权都被取消，元老公民议事会也被撤销。 但周慎伦知道，除了少数犯错之人，绝大部分元老公民如今都已经成为了共和国的执委会高层、议员、军队将领、大企业老板和各个领域的规则制定者。 元老公民的特权看起来是取消了，但是这些元老公民却通过掌握政.治、经济、文化、军队和制定规则的方式，仍然牢牢控制着共和国！ 而周慎伦自己，不过是一个来自东江管委会的孤儿，他现在唯一能拿的出手的资源和人脉，就是共和国国立大学的学生身份和大学绯红之友社团成员而已。 面对王一飞伸出的橄榄枝和隐隐的扶持态度，他怎么能不心动呢？ 他的同学和师兄师姐里，有不少人就是通过娶了元老公民的女儿，或者嫁给元老公民的儿子，一跃进入大企业的管理层，或者直接获得了价值不菲的企业股份和产业……就连他自己冒险参加大西洋舰队来到欧洲，不也是为了谋求一个更好的机遇吗？ 只是，他在“绯红之友”的经历告诉他，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每一份馈赠都暗中标注好了价格，所以他忍住了直接答应对方的诱惑，摇头问道： “……主编，非常感谢您的赏识，不过……我想听听您说的另一个选择。” “另一个选择……你先坐下吧！” 王一飞摁灭了手上的烟头，对周慎伦摆摆手，眼中露出一丝笑意，摇头道：“……另一个选择可就苦多了！ 你是文学系的，历史书一定看了不少，历史上那些赫赫有名，留下自己名声的执笔者，无一不是将自己的立场和普通人放在一起，真正想要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的人。 而你想改变这个世界，就必须先真正认识这个世界，了解这个世界的规则和运转逻辑，洞悉人性……这个过程是很痛苦的，而且往往没有财富和名气。 笔比剑的力量更大，想要掌握这份力量，需要一颗能够耐得住寂寞，永远同情弱者，追求真理的勇敢的心！” 周慎伦听到这段熟悉的话从对方口中说出，不自觉地直起身体，震惊地看着对方，“……主编……你，你也是……” 王一飞嗯了一声，从抽屉里取出一枚镌刻着一柄微型赤色长剑的戒指，戴在了右手无名指上，淡淡道：“……我也曾经是绯红之友的一员！ 国立大学的社团，就是我创立的！” …… 随着九月中旬澳门南部石灰厂砖窑厂和小型玻璃厂投入生产，澳门西部新城区的建设也一下子快了许多，到处都是建设工地和拆除旧建筑的场面。 此外，在之前的大半年时间里，本土执委会和大西洋公司又分别派出了三支补给舰队来到澳门，运来了澳门殖民地建设印刷厂、船只修理厂、罐头厂和纺织厂所需要的机器和部分原料。 而来自英国的煤炭、布匹和牲畜、来自尼德兰的粮食、金属和人口（德意志难民）、来自埃及的棉花和牛羊等物资，来自威尼斯的劳工和矿物，加上补给舰队从本土和东方运来的钢铁、香料、棉布、金银、机械、丝绸、药品、可可豆和瓷器等紧俏商品，使得澳门港一天比一天繁荣。 每天都会有十几艘到十几艘各国商船来到澳门进行贸易，其中甚至包括悬挂其他国家旗帜的西班牙和葡萄牙商船……敌国又怎么样，利润如此丰厚，谁还管什么禁令不禁令？ 当然，还有一个外部因素直接促成了澳门的繁荣——在大西洋舰队的强制执.法下，所有经过直布罗陀海峡的商船都需要到澳门港缴纳一笔【海上安全维护费】，如果前往澳门进行贸易，并交纳了一定额度的税收，那么这笔【海上安全维护费】就可以减免掉，可以说非常的人性化。 第420章 《东华－尼德兰同盟条约》(4k) 11月15日，三艘悬挂尼德兰联省共和国三色旗的大型武装商船乘着西风，缓缓行驶进澳门港，并在海关小艇的指挥下熟练地停泊在了码头。 很快，三名身穿蓝色呢绒制服，带着遮阳帽的海关税务员就顺着商船水手的指引，沿着舷梯爬上了其中一艘船的甲板。 “……谁是船长？你们需要提供到港货物的种类名单和数量，如果只是在港口进行补给，不准备在澳门进行贸易，就需要缴纳额外的维护费和港口使用费。” 领头的税务官是一名东方面孔的青年，不过他却操着一口流利的荷兰语，而跟在他身后的两名海关税务员则是两个南欧面孔，三人腰间都配备了左轮手枪和佩剑，看上去并不好惹。 甲板上的荷兰水手见到三人，连忙向后看去，那边正有一个满脸横肉的大胡子、一个身穿华丽的胖子和一名俊秀的褐色发青年向这边走来。 “……尊敬的税务官先生！我是澳门的荣誉市民克里斯蒂安，汉语名安可思。”那名衣着华丽的胖子这时上前一步，右手放在胸前，低头微微一礼，然后指着满脸横肉的大胡子和褐发青年，用汉语道： “……请允许我为您介绍，这两位分别是来自拿骚的阿尔弗雷德阁下和尼德兰共和国的英雄，海军中将兼西印度公司董事长皮特·彼得森·海恩阁下！” 后两者虽然听不懂克里斯蒂安的汉语，但见到东华税务官看向自己，也将右手放在胸前，表示致意。 克里斯蒂安继续介绍道：“……阿尔弗雷德阁下和中将阁下这次是应潘总督的邀请，代表共和国三级议会和执政阁下前来与潘总督商议两国事务，三艘船上有部分货物是我国执政和议会送给总督与贵国执委会的礼物。” 年轻的税务官对两人点点头，然后朝克里斯蒂安笑道：“克里斯蒂安先生，我还记得你呢！你之前在本土的语言学校做过一段时间的荷兰语教师，我听过你的几节课。” 克里斯蒂安惊讶地看着年轻的东华税务官，“……哦？是吗？很抱歉！我的记性不是很好……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税务官先生？” 年轻税务官笑道：“我叫尤春晖，字润光……克里斯蒂安先生，既然您和这两位先生是总督阁下邀请来的，你们登记以后，我就帮你们向总督府通报……您看怎么样？” “那真是太好不过了！”克里斯蒂安感激地道：“我们确实迫切希望马上见到总督阁下！” 尤春晖伸手扶了扶帽檐，“……那么我要和我的同事现在去货舱看看，可以吗？” “……当然可以！”克里斯蒂安马上点头，但随即又迟疑道：“不过另外两艘船上还有六百多名德意志移民……他们的情况不太好，可能需要马上上岸。” 尤春晖看了克里斯蒂安一眼，大概猜到了对方又干出了超载运人的事，虽然这种事不在他的管辖范围，但为了人命考虑，还是当即点头道：“……好！那查验货物等下再说，先把人转移上岸！” 很快，其余两艘船的甲板上，就又出现了一个个衣衫褴褛，面无血色，神情麻木，隐隐散发着臭味的男男女女，总有六七百之多，看他们的发色和五官，的确是德意志地区的日耳曼人，只是现在的状态实在凄惨了些。 有了之前两次的经验，海关的防.疫和后勤部门立刻组织人手，把这些德意志移民转移到了码头附近的临时安顿区，开始检查所有人的身体情况，并给他们发放了食物——白面包和豆芽肉丝热汤。 “上帝啊！我终于活着下了船！” “……小汉娜！小汉娜！别吃得太急！” 经过了近一个月的海上漂泊，这些德意志移民，或者说战争难民们得到了久违的热汤和白面包后，很多人脸上都流下了泪水，还有些年纪不大的孩子因为饥饿吃的太快，被噎住了喉咙…… 好在海关后勤部门准备了专业的急救医生，不管是营养不良，还是常见的传染病，或者食物噎住，都有办法处理。 当然，如果是鼠疫这种重大传染病，整个海关区域都会被封锁。 ……海关正在忙着接收移民的时候，得到总督府特别入境许可的克里斯蒂安、大胡子皮特·海恩和那位名叫阿尔弗雷德的褐发青年，已经坐上了前往总督府的公务四轮马车。 “……克里斯蒂安先生，东华人看起来要把休达港当成自己的本土经营了，我看到了他们在修建许多大型房屋，这恐怕是一笔不小的投入！” 马车上，褐发青年看着窗台道路两旁的工地，转头朝对面的胖子说道，那名满脸横肉的大胡子皮特·海恩闻言，也看向身旁的克里斯蒂安。 克里斯蒂安摇头道：“……阁下！事实上，东华人掌握了一种新的石灰粘合材料，建筑成本要比火山灰低很多，而且他们的钢铁技术也很先进，可以大量制造钢条，甚至奢侈到用钢铁建设道路和战舰……您刚才看见军港里那艘黑色的无帆战舰了吗？ 实际上那并不是东华人的极限，他们甚至能制造出比这大好几倍的战舰，一次性可以运输上万人！” 听完克里斯蒂安的话，褐发青年沉默了，最近半年，他当然听过了许多关于东华人亦真亦假的传言，知道东华人有一种名叫火车的交通工具，可以使用煤炭驱动，在钢铁铺成的轨道上快速行驶，还知道东华人的战舰用钢铁打造，不惧火炮和炽热弹的攻击，而且有蒸汽机驱动，机动性远远碾压风帆战舰…… 从他们的书籍和报纸就知道，这是一个全方位领先欧洲的国家，他们之所以还没有征服世界，完全是因为人口太少。 欧洲许多了解东华人内情的人，甚至已经开始学习东华人的汉语，试图理解和掌握东华人的力量，其中也包括阿尔弗雷德。 只是一想到东华人强大的钢铁战舰和在美洲与地中海野心勃勃的行动，他就不免有种无力感。 他不禁抱怨道：“……难道整个欧洲就不能团结起来，把东华人赶走吗？难道我们要眼睁睁地看着看他们独占美洲吗？ 上帝绝不希望看到自己的选民失去那块天赐之地！” 克里斯蒂安摇摇头，刚想说些什么，右手边的大胡子皮特·海恩突然严肃地对褐发青年道：“小阿尔弗雷德！抱怨是没有用的！只有娘们才会在面对强敌时求助上帝！ 你是奥兰治家族的血脉，虽然没有合法的继承权，但也绝不能像个白痴！ 你难道不知道，把整个欧洲团结起来有多困难吗？ 这种事连查理曼大帝都做不到，你就不要去做这种没有可能性的妄想了！” “皮特叔叔……”突然被斥责，褐发青年涨红着脸看着大胡子，想要为自己辩解，就被皮特·海恩不耐烦地挥手打断： “叫我将军！”皮特·海恩盯着褐发青年，表情严肃地强调道：“……小阿尔弗雷德！作为一名贵族和外交使者，最重要的能力就是认清双方的实力，做出最正确最有利的选择！ 所以你待会要做的，就是向东华人的总督展示奥兰治家族和尼德兰共和国的友好和善意！ 我们需要东华人的先进火枪和火炮，也需要他们的各种物资支撑战争，甚至还需要他们强大舰队的支持……执政阁下正在指挥军队进攻斯海尔托亨博斯和马斯特里赫特，他需要东华人的攻城火炮，而不是什么他妈的团结整个欧洲赶跑东华人这种疯话！ ……要是他不能占领这些地方，战争失败，国内那些婊.子.养的议会派就会把奥兰治家族撕碎！ 所以你一定不能让他失望！ 明白吗？” 大胡子疾风骤雨的一番话，让褐发青年觉得自己就像暴风雨中的一艘小船，随时都有可能沉入大海，他只能连连点头，安抚这头发怒的野兽。 “我明白！……我保证！将军！我一定会说服东华人的总督卖火炮给我们！” 皮特·海恩吐出一口气，语气放缓道：“……小阿尔弗雷德！别怪我，现在这段时间对共和国很关键，不能出现一点失误！ 西班牙人失去无敌舰队后，已经撑不了太久了！ 德意志的战争很可能以哈布斯堡家族的认输而结束，我们必须趁着这段时间，尽快地把整个尼德兰地区纳入统治，而法国人也在盯着南尼德兰，他们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西班牙失去了海军和大部分美洲殖民，就无法继续维持脆弱的霸权，法国人，英国人，甚至瑞典人都会抢夺西班牙的遗产和蛋糕……这对共和国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我们必须尽快扩充军队，增强军队的战斗力！” 西班牙人的欧洲霸权要彻底崩溃这回事，不仅荷兰执政弗雷德里克·亨德里克和他的朋友皮特·海恩明白，实际上欧洲各国的统治者们，包括西班牙国王腓力四世自己都很清楚……毕竟众所周知，维持西班牙霸权的就是美洲的金银和无敌舰队，以及天主教会。 现在这三根支柱被东华人撞倒了两根，西班牙能继续维持霸权才是见鬼了呢！ 旧的霸主陨落，留下的生态位自然需要新的霸主补上，目前有能力角逐欧洲新霸主的，就是三个半欧洲国家和一个新大陆国家。 三个欧洲国家自然是海上强国荷兰和英格兰、陆上强国法兰西，那半个，则是现在正在德意志战场大发神威的波罗的海霸主——瑞典。 一个新大陆国家，当然就是新洲（东华）共和国了。 作为尼德兰共和国的现任执政，奥兰治家族的弗雷德里克·亨德里克很清楚荷兰的劣势在于人口相比于法国和英格兰还是太少，只有拿下西属尼德兰，才有在陆地上勉强同法国抗衡的资本。 所以，他经过仔细考虑后，才决定派出皮特·海恩和莫里斯的私生子阿尔弗雷德代表荷兰和奥兰治家族，准备与东华人结成同盟，获得先进武器和对方的海军支持。 至于这么做会不会引狼入室……其实在弗雷德里克·亨德里克眼里，一直想要吞并尼德兰的哈布斯堡家族和人口众多的法兰西才是奥兰治家族真正的敌人。 正所谓敌人的敌人……虽然不一定是朋友，但可以试着做朋友。 本土远在新大陆的东华人短时间内根本不会造成什么威胁，就算有威胁，那也是五十年一百年后的事了，而他现在就需要东华人的力量，让尼德兰成为登上顶峰！ 否则奥兰治家族在尼德兰共和国的统治，必将会随着英国海军和法国陆军的崛起而逐渐陷入崩溃！ …… 总督府宽敞会议室内，三个荷兰人和澳门管委会的潘学忠、高博、宋维纶和关小虎四人隔着长桌相对而坐，几个翻译和记录秘书正在一旁确保两方沟通不会产生误会和障碍。 高博把荷兰人的结盟秘密条款递给身旁的潘学忠，然后双肘放在桌面，指尖相对，看着克里斯蒂安三人，平静道：“……三位先生，我就坦诚地说吧！ 我个人对于和贵国结成军事同盟的提议很感兴趣，我们两国在全球范围都有很大的合作空间，尼德兰联省共和国需要先进的武器统一尼德兰地区，需要我们的海军提供帮助，遏制英国海军的发展，以及需要我们帮助建立一支更先进的海军力量。 我们也需要尼德兰的成熟商业网络和一个位于欧洲的稳定盟友。 ……只是恕我直言，从这些条款里，我并没有看到贵国有太多诚意，你们真的想统一尼德兰吗？ 这需要逼迫哈布斯堡家族放弃南尼德兰的统治权，需要一支训练有素、武器先进的庞大陆军……这可不是仅仅就通过借款扩充雇佣军的规模就能做到的！” 皮特·海恩看了眼身旁的褐发青年，开口道：“……特使先生，这只是执政阁下的初步意见，并不是不能修改的，您如果有更好的建议，我们很乐意倾听！” “……我们的确有一些想法！”一直俯首在桌面用钢笔写着什么的宋维纶，这时拿起手上的笔记本对管委会的其余三个委员点点头，站起来对三个荷兰人道： “……我刚刚以《东华-威尼斯澳门条约》为基础，重新拟定了一份合作盟约，我想份盟约更加符合我们两国的长久利益。” 皮特·海恩和阿尔弗雷德还有克里斯蒂安看了看，点头道：“请说吧！” 宋维纶清清嗓子，念道：“……第一条，新洲共和国与尼德兰联省共和国建立大使级外交关系，两国向对方首都互派大使，设立使馆，以保障本国侨民和商人的合法正当权益。 第二条，两国正式建立军事同盟，东华共和国出售必要的武器，帮助尼德兰共和国建立一支强大的陆军，并提供军事顾问和教官。 在欧洲范围内，东华支持尼德兰的正当军事行动，同时会以陆海军协助尼德兰共和国。 第三条，东华共和国执委会将促成本国商业银行团购买不低于一千万元的尼德兰共和国国债，以荷兰美洲的几块殖民地和关税作为抵押担保。 第四条，两国关税互相为最惠国待遇，允许银行和企业在对方境内自由经营，在不违反法律的前提下，享有与本国企业同等的权利。 第五条，为了保护尼德兰的主权和领土安全，东华海军需要在尼德兰本土选择港口修建海军基地，并且长驻舰队，驻军军官和士兵不受尼德兰法律约束，如有犯罪行为，东华驻军需要到澳门受军事法庭的审判。 第六条，东华共和国有意以不高于一百万元的价格购买尼德兰全部的美洲殖民地，或者以不高于五十万元的价格购买荷属北美殖民地。 第七条，两国公民享有旅行……” 第421章 所罗门商会和东海岸探索舰队(4k) 条约草案宋维纶一共念了十九条，没有太过具体，不过三个荷兰人，尤其是大胡子海军中将皮特·海恩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这些条款内容除了几条不痛不痒的，其余的驻军、协商关税、放开国内市场和交易美洲殖民地，都是他们难以接受的。 如果他们答应了这些条件，这几乎等于将尼德兰变成了东华人的半殖民地，尼德兰好不容易才从西班牙独立，难道还要再给自己找一个宗主国吗？ “……委员先生！尼德兰绝不能接受……”皮特·海恩铁青着脸站起身，还没说完，就被宋维纶抬手打断： “先别急着拒绝！”宋维纶微笑道：“……我知道部分条款对三位来说比较难以接受，但是相信我，东华从来不亏待朋友！” 他看了看潘学忠和高博，后两者都对他点头，便又对大胡子道： “……我们愿意支持奥兰治家族成为尼德兰的王族，奥兰治家族的统治，是东华与尼德兰同盟的前提！ 我们只和奥兰治家族合作……三位明白我的意思吗？ 先进的火枪和火炮，强大的战舰，还有资金的支持……这些都属于奥兰治家族！” 皮特·海恩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住了，东华人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他们要扶持奥兰治家族成为尼德兰真正的统治者，而代价是……出卖尼德兰的国家主权和利益！ 这件事太过重大，大胡子也不知道弗雷德里克·亨德里克会怎么选，这超出了他得到的授权范围，所以他下意识转过头看了看一旁的小阿尔弗雷德，后者显然也明白了东华人的意图，脸上已经露出了兴奋的神色。 如果奥兰治家族成为了尼德兰的王族，那他这个私生子，也会有更好的前途……至于尼德兰共和国的利益，谁会在乎这种事？ 不属于我的国家，她的利益有没有受损，又与我何干？ “……委员先生！您说的是真的吗？贵国真的愿意帮助奥兰治家族成为尼德兰的王族吗？可这需要整个欧洲承认！”小阿尔弗雷德见皮特·海恩看向自己，还以为对方是想让自己说话，于是看向满脸微笑的宋维纶，急切地问道。 “……当然！当然！”宋大财神都要笑出声了，连连点头：“……阿尔弗雷德先生，请放心，有了我国大西洋舰队的支持，欧洲不会有哪个国家敢威胁奥兰治家族在尼德兰的统治！” “那真是太好了……” “阿尔弗雷德！！住口！” 见这个白痴好像要直接答应下来，皮特·海恩立刻喝止道：“你没有资格做出任何承诺！！” 说完，他也不理会一脸错愕和无辜的褐发青年，转头歉意地对宋维纶道：“非常抱歉！委员先生！我们不能代替执政阁下答应您的条件……您可能知道，我国重大决策需要三级议会的同意，执政阁下也不能违背三级议会的决定。” 宋维纶心里有些遗憾，不过面子还是点头道：“我能理解，我国也是共和国，议会里的议员们也总是给我们找麻烦……也许你应该把我们的条件转告给贵国的执政阁下，他说不定会感兴趣呢？ 不过最好动作快一些，因为我们在西欧只需要一个盟友，英格兰、法兰西都是我们的备选对象……尼德兰只是各方面条件更合适而已。” 皮特·海恩听出对方威胁的意味，内心虽然十分愤怒，但也不能发作指责，只好板着脸点头道：“我保证一定会将贵国的条件传回阿姆斯特丹！” 说完，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正式道：“……除了缔约同盟谈判，执政阁下还想邀请贵国的海军舰队前往阿姆斯特丹访问，他想亲眼看看击败了西班牙的舰队。” 潘学忠闻言站起来笑道：“……我们本来就计划去伦敦和阿姆斯特丹看看，下个月！ 下个月我会派出一支由七艘战舰组成的外交舰队，对西欧和北欧国家展开访问，我和高特使会随舰队一同出发，如果中将先生愿意，可以乘坐我的自然选择号，一同回到阿姆斯特丹。” “……那真是我的荣幸！” 皮特·海恩没有多由于，就立刻答应了下来，他来之前自然做过功课，知道名字奇怪的“自然选择号”，是东华人大西洋舰队的旗舰，同时也是一艘无比强大的无帆船战舰！ 据说这艘战舰上，单单重型火炮就有一百几十门，而且还拥有钢铁装甲，不惧寻常的炮弹轰击，在直布罗陀海战中，正是这艘战舰直接击沉了五艘强大的风帆战舰！ 现在有了亲自上船观察的机会，他哪有拒绝的理由？ ……尼德兰与东华的第一次谈判结束后，克里斯蒂安借口要与宋维纶讨论契约劳工生意的事情，没有与皮特·海恩和阿尔弗雷德一同回到刚刚开业的澳门酒店，而是去了总督府宋维纶的办公室，与宋维纶和高博讨论一些刚刚不方便说出来的话题。 “……尼德兰联省共和国的执政阁下，他想要在三级议会推动一个继承法案，内容就是让奥兰治家族的成员，可以世袭共和国执政这个职位……” 克里斯蒂安放松地靠坐在沙发上，吐出了一口烟圈，对宋维纶两人轻笑道：“现在尼德兰国内对奥兰治家族不满的议会派和商人们试图弹劾弗雷德里克，而执政阁下正在亲自指挥军队进攻西属尼德兰，他希望通过对外军事扩张，来压制国内的反对派，更希望用军功积累威严，让继承法案获得通过。 所以除了驻军和协定关税这两条，他会答应其余条件的，他现在需要东华的武器和资金帮助他赢得胜利！” “……荷兰人会愿意出售美洲殖民地？”宋维纶也给自己点了一根，看着对面的犹太胖子，问道：“你打听到弗雷德里克本人的态度了？” “当然不！”克里斯蒂安摇摇头，“所罗门商会与执政阁下虽然有一些往来，但也无法探听到这种事……但我认为他不可能同意出售美洲殖民地，因为这会严重削弱他的权威。 除非尼德兰陷入了巨大的危机，否则出售殖民地这种总是容易引起质疑的。” “这倒也是……”宋维纶本来也没有指望单靠花钱就能买到荷兰的美洲殖民地。 “执委会的底线是荷属北美殖民地！”高博这时开口强调道：“……大西洋舰队需要新阿姆斯特丹作为北美的驻泊地，如果荷兰人不同意出售，大西洋舰队就只能武力夺取了！” 克里斯蒂安愣了一下，然后连忙道：“特使阁下！没必要这样！我相信只要大西洋舰队到阿姆斯特丹转一圈，荷兰人就会比较容易改变态度的……那些三级议会的议员和商人们总是以为荷兰海军还是世界第一呢！” “……或许吧！”高博点点头，“荷兰确实是我们的首选，不过英国也可以，就像我们刚刚说的那样，我们其实只是需要在西欧有一个盟友，这个国家并不一定就是荷兰。” 高博这话，是在对克里斯蒂安和他背后的所罗门商会说的，后者是荷兰国内的一股犹太商人势力，在荷兰有很强的经济实力，许多人都是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股东。 但是在政.治上，他们却显得相对弱势，这次通过克里斯蒂安促成东华与荷兰的结盟，就是他们试图影响荷兰国内政局的尝试。 老实说，高博对这些犹太高利贷商人没什么好感，但是宋维纶却认为这些在欧洲各国都有不小影响力和经济实力的犹太人，是非常好的合作对象。 在宋维纶看来，既然本土准备在欧洲推行经济殖.民和文化殖.民的策略，就必须要选择和扶持欧洲的本土买办和知识分子群体，前者好说，大部分商人都是利益至上的家伙，只要把他们的利益与东华绑定，那他们就自觉不自觉地为东华的秩序和利益服务。 而后者，对于已经拥有一定朴.素民族情感欧洲本土知识分子而言，却不是那么好忽悠。 自.由、平.等和博爱的启蒙思想或许能煽.动他们反对封建贵族和教士特权，随着时间推移，加上东华的支持，大革.命的浪潮一定会在欧洲提前出现！ 只是不管革.命造成了多大的混乱，革.命后的新生政.权必然会表现出强烈的民.族主义情绪，这不利于东华的长远利益。 而扶持犹太商人和犹太知识分子，从一开始就让他们参与这场思想启蒙和资.产阶级革命，就能大大降低这方面的隐患，毕竟犹太人没有祖国，强大的东华帝国主义和新生的孱弱革命政.权，选哪一个服务？那还用说吗？ 至于未来会不会养虎为患，宋维纶并不太在意。 后世的犹太资.本确实通过美国和欧洲掌握了大半个地球的经济秩序，但东华共和国可不是被欧洲资本财团一手催熟的美.利.坚。 如果拥有整个美洲和大半个世界的资源，以及先进百年的技术优势还能被人家翻盘，那只能证明东华未来的掌.权者是彻彻底底的废物和蠢货！ 一个运行完好的分权制衡的政.治体系，还有教会兜底，如果能让这种废物和蠢货上台，那只能说明所有选.民都是白痴，所有制衡机制全部失灵，已经没救了…… …… 宋维纶等人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与荷兰人谈判的时候，一支来自墨西哥的东华远征舰队，已经成功抵达了荷兰的北美殖民地——新阿姆斯特丹。 1629年11月14日，新尼德殖民地外海（长岛），一艘新洲级机帆船和四艘飞剪武装商船组成的舰队，正在向西靠近哈德逊河的河道。 舰队的旗舰“芒种号”，是去年刚刚在金山造船厂下水的“节气级”机帆船，船体与新洲级机帆船相同，不过要更加紧凑，采用了更多的钢制构件，载重则减少到了650吨，所需要的水手也少了四分之一。 同时为其配套的蒸汽机也因为技术的升级和改进，可靠性强了许多，不用再像之前的型号那样，开动几个小时后就要停止工作，以避免出现机械故障。 “……舰长！了望手发现了北面的小港口和船只……那里应该就是荷兰人的新阿姆斯特丹。” 芒种号的甲板上，大副兼水手长刘志国上尉快步走到舰队指挥官兼芒种号舰长穆平波身旁，大声汇报了望手发现的情况。 穆平波是一个看上去只有二十五六岁的挺拔青年，不过他身上的制服上却显示他是一名海军少校。 见刘志国给他郑重地敬礼，他也马上抬手给刘志国回了一个标准的海军军礼，然后对刘志国和另一名身穿黄色陆军制服的上校苦笑道： “……老刘！你真不用这么客套，平时叫我平波就行，你这样好像我这个舰长多么不会做人似的……韦团长！你看！我就说刘司令他让我空降过来不合适吧？” 那名陆军上校见状，开玩笑道：“穆老弟！你可是海军三巨头之一的刘司令钦点的东海岸探索舰队指挥官，刘大副肯定不敢怠慢啊！” 说着，他又压低声音，神秘地对刘志国道： “……刘大副，我跟你说，这小子别看年轻，他确实来头不小，海军军校第六期最优秀的毕业生，海军吕部长亲自给他佩戴军衔，授予指挥刀……最要紧的是，他未婚妻还是吕部长的养女，啧啧！如果我是海军，我都想好好巴结巴结他！哈哈！” 被人点破背景，穆平波无奈地叹了口气，苦恼道：“……我倒宁愿没有这么多身份！” 但大副刘志国闻言，却摇了摇头，认真地对穆平波道：“平波同志！船上的兄弟其实都知道你的事迹！ 两年前的《海军前沿》报道过，你是第一个驾船穿过北冥海峡到达北冰洋的探险船船长，虽然最终没有穿过北冰洋到达东海岸，但我们都很佩服你的勇气！ 我尊敬你，不是因为你的身份，而是因为你做了我们都没有做到的事情！ 如果你真是一个绣花枕头似的纨绔子弟，我和老程他们早就让你闪一边去了！” 第422章 兼职总督的皮毛商人(4k) “……我只是奉命行事，鹦鹉螺号上的船员们，才是我们能穿过北冥海峡并成功返回的功臣！” 提到那次极地探险任务，穆平波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他郑重道：“……那一次任务牺牲了三民优秀的海军军人，他们才更值得敬佩！” 刘志国同样认同地点头，相比陆军，海军内部其实要更加平等和尊重普通士兵，穆平波的话让他很有好感。 见这两个海军军官惺惺相惜起来，韦刚忍不住插话道：“……刘大副，你刚才说了望手发现的荷兰人的港口，那边有多少条船？有炮台吗？” 刘志国摇头道：“……发现了三艘中小型帆船，应该不超过200吨，也没有发现炮台。” 韦刚点点头，对穆平波道：“……穆老弟，那咱们直接炮击，然后登陆吧！ 刘司令要求我们必须拿下哈德逊河地区，作为大西洋舰队以后的海军基地，现在这里被荷兰人占领，光凭嘴说肯定是没用的，只能用枪炮说话了！” 穆平波想了想，摇头道，“……不能这么上来就打，还是遵守一般流程，要求这里的荷兰人投降吧！ 我们也需要这些熟悉当地情况的荷兰人为我们服务，连个最后通牒都不下，未来他们的抵触情绪可能更大。” “……一手拿枪，一手拿钱，就算有情绪又怎么样？” 韦刚嘟囔了一句，但是还是站起来对穆平波道：“行吧！谁让穆老弟你是舰队总指挥和未来的新乡殖民地总督呢，就按你说的办！ 我这就去找两个会说荷兰话的西班牙俘虏，让他们划小船上岸给荷兰人下最后通牒！” 经过三个月的相处，穆平波已经熟悉了韦刚吃软不吃硬的脾气，当即笑道：“那就辛苦你了！韦大哥，待会儿还要你手下的兄弟们上岸一锤定音，我这边一定在作战日志里如实描述！” 果然，韦刚闻言脸色一喜，哈哈笑道：“穆老弟你就看着吧！我带来的一千步枪团弟兄，都是和西班牙游击队还有海盗历练出来的精锐！ 虽然比不上本土本土部队，但对付荷兰人和西班牙人这种殖民地弱鸡，肯定手到擒来！ 不信你问问船上的那些西班牙俘虏，哪一个没听说过我的大名？” 穆平波笑着点点头，他知道对方没有吹牛。 自从年初本土开始陆续派海军支援墨西哥东海岸，驻守韦拉克鲁斯港的韦刚就率领手下一个殷人师和一个本土团，在墨西哥湾沿岸四处出击，凭借手中的燧发线膛枪和火炮的火力优势，在海军的配合下接连攻破了十多个西班牙人在尤卡坦半岛和佛罗里达的殖民据点，逼得西班牙人只能退守古巴和加勒比群岛，的确是战功赫赫。 如果不是墨州总督刘彦文的调令，这家伙已经准备带人登陆古巴了。 …… 彼得·米纽特是一名荷兰毛皮商人，也是荷兰西印度公司的北美专员兼新尼德兰殖民地总督。 如果非要让他本人选择自己身份的话，他宁愿选择前者，因为后两者意味着他必须苦.逼地在这个到处都是流放犯酒鬼和印第安人的地方生活，最重要的是，他还要为一个狗屁总督的头衔给西印度公司交钱！ 更让人遗憾的是，如果他想享受新尼德兰毛皮贸易的特权，那他就不得不接受总督的身份，这真是让人火大的捆绑销售！ 西印度公司的那些官.僚们撅着屁.股坐椅子上在文件上签几个名字，就他妈要自己掏钱，抢劫都没有这么高的效率！ 为了赚回自己给上司的贿赂，1626年彼得·米纽特自掏腰包，花了60盾和一些杂货，从印第安酋长手里买下了曼哈顿岛和附近的土地，然后他就一直在这里努力经营着自己的皮毛生意，希望赚够钱就离开这个该死的荒蛮之地，回到乌德勒支生活。 其实他也一度想过好好经营这片殖民地，好把自己的总督身份坐实，成为一个高高在上的大人物。 所以在三年前买下曼哈顿以后，他就和他仅有的270名民众陆续在岛上修筑了30座木屋，一座石头垒成的交易所和商店，还有一个马力磨坊。 他甚至成立了一个由五人组成的管理委员会负责落实法律，维护秩序……只不过他的这些政.治热情很快就消失了，因为荷兰本土根本没有人愿意来他妈的新尼德兰殖民地！ 根本没有！ 那些见钱眼开的荷兰穷鬼，宁愿乘坐东印度公司的商船去遥远的东方冒险，也不愿意到航程更近的新尼德兰和印第安人打交道。 印第安人有瓷器吗？ 没有！ 印第安人有丝绸吗？ 也他妈没有！ 印第安人有茶叶吗？ 通通没有！ 印第安人只有毛皮，水獭皮、鹿皮和海狸皮！ 这也是彼得·米纽特总督阁下能坚持到现在的原因，一块在印第安人手里不值钱的毛皮，在欧洲的毛皮商人那里能卖出很高的价格，然后那些奸诈的皮毛商人再把这些皮毛裁剪成贵妇们喜爱的各种衣服，赚取更高的利润…… 尊敬的米纽特总督，就他妈是一个赚点辛苦钱的原材料皮毛商人！ 好在总督阁下从印第安人那里的拿货价约等于零，实际上还是能赚不少的，不过这需要跟印第安人打交道的技巧，而米纽特总督恰好擅长一脸真诚地蒙骗那些愚蠢的印第安人。 “……总督阁下！南面来了三艘陌生的船！您最好过去看看！” 一个带着浓重德意志口音的壮汉，撞开了米纽特总督府木屋的房门，惊扰了正趴在桌子上算账的总督。 “汉斯！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要没有敲门就进我的办公室！滚出去！！” 总督阁下对来者的无礼很是不满，拍着桌子对着壮汉吼道。 汉斯不为所动，甚至上前两步，大声道：“总督！你还是先出去看看吧！那些船上有很多很多炮！克拉斯先生已经带着警卫队去码头了，他让我过来告诉你！” “……” 总督阁下愤怒地摔下手上的账本，然后看了看瞪着眼睛的汉斯，无奈的吐出一口气，不跟这个白痴一般见识，他站起身，哼哼道：“……走吧！除了马库斯和亨特他们，还有谁会来这个鬼地方呢？ 北面的法国人？还是南面的英国人？他们总不会已经和本土开战了吧？” “……” 汉斯一脸无辜，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不过总督先生显然也没指望汉斯能告诉他更多，直接快出走出了木屋打造的总督府，骑上马向南边的码头而去。 到了码头后，总督惊讶地发现，汉斯口中的“很多很多炮”，确实是很多很多！ 一共五艘大型战舰，一大四小，看船舷两侧已经放下的火炮射击窗，每艘船上至少都有三四十门火炮！ 更为关键的是，这五艘战舰上悬挂的旗帜是…… “那是……东华人的魔鬼舰队！！” 米纽特总督身体颤抖了一下，他认识这面蓝色的旗帜，两个月前来收购毛皮的亨特船长和他一起喝酒时，提到过东华旗帜的样式和东华人的情况。 这个新大陆的流浪东方人建立的国家，在三年前进攻了西班牙人的墨西哥殖民地，并且大获全胜，现在包括墨西哥和秘鲁在内的西班牙美洲西海岸殖民地都是东华人的地盘了！ 而在海战上，东华人的魔鬼战舰同样强大，他们甚至已经远航到了欧洲，占领了西班牙人控制的休达港，击败了无敌舰队…… “……上帝啊！难道我要成为这些东方人的俘虏了吗？”米纽特总督眼前一黑，差点晕倒。 这时，一个后背背着杆火枪的中年壮汉快步走了过来，来人正是新尼德兰的警卫队队长，米纽特总督妻子的哥哥拉克斯，他脸色难看地塞给总督一封信，压低声音道：“……彼得！我们有麻烦了！ 对方刚刚给我们下了最后通牒，他们是征服了墨西哥的东华人，要我们立刻向他们投降，否则就……就用火炮把这里变成废墟！” “啊？” 米纽特总督连忙打开通牒信，只见信上用荷兰语分明写道—— “……遵循华夏新洲共和国执委会的意志，现要求你方立刻停止抵抗和所有敌对行为，放下武器投降，我们会保证俘虏的生命安全。 这是最后的通牒，半个小时后如无回应，即视为拒绝！ 勿谓言之不预也！ 共和国海军少校：穆平波” 看完通牒，米纽特总督脸色惨白地看着克拉斯，嘴唇哆嗦道：“……乔治！怎么办？……我们要投降吗？东华人会不会…….” “……怎么办？”克拉斯把后背的火枪拿到身前，看着手里的枪苦笑道：“……我们只有不到三百人，其中一百人还是女人和孩子，而对方有五条战舰，船上至少有上千名水手！ 除非我们愿意投奔印第安人，否则……” 他摇了摇头，没有说完，但是意思很明显，投奔印第安人是不可能的，米纽特总督和曼哈顿岛的荷兰人在印第安人眼中就是一群.奸商，以前有警卫队的火枪威慑，那些印第安人不愿意牺牲生命，只能用毛皮低价卖给他们，换取一些生活必需品，要是总督先生带着少量人狼狈地逃到内陆的印第安地区，恐怕不是饿死，就是被印第安人宰了…… 想到这里，米纽特总督不禁打了一个冷颤，勉强挤出一点笑意对克拉斯道：“……我想见见那些东华人，也许这是一个误会……乔治，你先回去带着女人孩子们向北面躲避一下吧！” …… 一个小时后，米纽特总督的“木屋总督府”内，韦刚有些嫌弃地看了看房间里的摆设，忍不住对穆平波摇头道：“这也是总督府？太寒酸了吧！ 我家的马厩都比这宽敞！” “荷兰人也是几年前才正式开发这里，木屋不是很正常吗？” 穆平波一边说着，对身旁的参谋副官兼翻译做了个手势，后者会意，很快就带着两名士兵，把木屋外的总督府原主人带了进来。 “……总督先生！不用害怕，只要你不做出格的事情，我就不会把你怎么样？ 你的选择避免了伤亡，也为你赢得了我的尊重，我希望聘请你作为我的本地事务顾问，这个工作可以让你得到更多自由，你的私人财产，我们清点过后也会酌情返还，怎么样？考虑一下？” 穆平波微笑地看着面前秃头的红发中年人，用荷兰语说出了自己的条件，每个从海军军校毕业的军校生都需要选择一门外语作为第二语言，穆平波选择的比较热门的荷兰语，所以可以和米纽特总督流畅的沟通。 “……尊敬的总督阁下，我很乐意为您效劳！” 米纽特总督还能说什么，他只能庆幸对方不是无恶不作的海盗，而是文明国家的海军，否则现在他应该就被剁掉几根手指交代出所有财产，然后被丢进海底了。 而坐在原来总督办公桌后的韦刚见状，则有些遗憾地撇撇嘴，按照他本来的想法，直接武装占领荷兰人的据点，然后再逼问俘虏值钱的东西都藏在哪里，最后再按照出力大小陆军海军一块把其中一半的财物分了，剩下的一半放进公账，齐活！ 他在佛罗里达就是这么干的，已经形成了一套标准流程，部队战斗力非常有保证，本来以为能在这里重复一遍，谁知道穆平波是个讲文明的，非要发什么最后通牒，直接把这屁大点的荷兰殖民据点吓得投降了…… 不过看这些荷兰人的穷样，连几座像样的房子都没有，最值钱的恐怕就是仓库里的皮毛了，实在没什么大油水。 另一边，穆平波已经让米纽特总督坐下，开始询问这块新尼德兰殖民地和周围印第安人部落的分布情况，后者的陈述让他很有些惊讶，又意外的合理。 “……实际上，新尼德兰殖民地，只存在于西印度公司和本土的档案里！” 米纽特摊手无奈道：“总督阁下，我只是一个皮毛商人，之所以有一个总督头衔，不过是为了合法地与印第安人进行毛皮贸易而已。 整个新尼德兰殖民地的荷兰人不超过四百，曼哈顿岛上的这座村庄和小港口，就是我们唯一的定居点。 过去的三年时间里，只有不到一百人从荷兰本土来到这里生活……使用大部分还是罪犯。 如果不是还有皮毛生意，我想我和大部分人都会离开这里，回本土也好，去远东冒险也好，总比继续待在这里和印第安人打交道更有希望……” 第423章 日志与和尚庙(4k) 经过一番交谈，穆平波恍然发现，荷兰人的殖民扩张模式与西班牙人完全不同。 就拿彼得·米纽特这个新尼德兰总督来说，他之所以在曼哈顿建立殖民点，更多是是为了皮毛贸易的利润，而不是为了建立荷兰的殖民统治。 包括荷兰西印度公司也是一样，后者在加勒比群岛和圭亚那地区建立殖民点，也主要是为了建立奴隶种植园，从而攫取巨额利润。 荷兰人并不痴迷土地，或者说他们的人口规模和社会形态，决定了他们必须将利润放在第一位，所以主要用商业公司的方式在经营殖民地，西班牙人则完全不同，他们为了在殖民地建立统治，可以跟当地的土着联姻混血，也可以赋予贵族和教士类似分封的权力。 「……曼哈顿岛原来的总督米纽特告诉我，新尼德兰领地总共拥有409名荷兰公民，其中包括74名从本土而来的流放犯和他们的家人，而殖民地每年可以从附近的印第安人那里获取价值40万荷兰盾以上的各类毛皮，这是他们之所以还坚持居住在这里的主要原因。 荷兰人并不喜欢从事农业，至少曼哈岛定居点的人只在附近开垦了不到600亩的耕地，主要用来种植小麦和蔬菜，荷兰人更喜欢通过一些不值钱的小玩意从印第安人那里换来价值不菲的毛皮，然后用这些毛皮从定期过来交易的商人那里，换来粮食和其他生活必需品。 曼哈顿定居点还有三艘小型渔船、大约三百头牛羊和一百多匹马，他们并不缺少肉食，不过本地的部分女人和孩子仍然有些营养不良，他们是流放犯的家属，米纽特总督强迫他们做更多的劳动，却给他们更少的报酬。 这确实很不公平，所以我决定明天开始废除罪犯的身份，激发这些人的积极性……」 这天晚上，总督府二楼的卧室里，穆平波放下手上的钢笔，甩了甩手腕，他总算写完了今天的殖民地日志。 像所有东华海外领地的负责人一样，穆平波作为刚刚成立三天的新乡领地总督，他必须记录下每天发生的事情，以供执委会和继任者查阅。 通常这种日志文件是总督的秘书或者副手代为撰写，不过穆平波的秘书祖英杰今天与骑兵排一同去北面的临时定居点丈量土地了，所以日志文件只能由穆总督本人亲自撰写了。 搞定了日志记录，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柔了下眼睛，分别把挂在床头和书桌上方的煤油灯关掉，然后躺在床上盖好被子，准备休息。 今天是登陆曼哈顿的第三天，气温骤降，还飘起了一阵细小的雪花，预示着这里的冬天即将到来，穆平波躺在床上，感受窗外呼啸的风声，心里想着接下来的建设计划。 在被刘彦文派到“芒种号”上担任舰队指挥官和第一任新乡领地管委会主任（总督）之前，穆平波曾经被后者叮嘱过注意事项。 执委会很看重东海岸的第一个领地，所以新乡殖民地的后勤补给和战略优先级都是排名靠前的，如果不出意外，再过几个月，本土或者已经去往欧洲的大西洋舰队就要派来铁甲舰来新乡港驻泊。 在这之前，穆平波至少要把港口和码头建设得差不多才行，否则他的身份可能就会从新乡领地的第一任总督，变成任期最短的总督。 好在“芒种号”和其他四艘飞剪船上携带了一批水泥和钢筋，还有一些砖窑厂和木材厂必须的设备，只要把子砖窑和木材加工厂建设起来，基本的码头和居住房屋就能建设起来了。 用不了太久，来自墨州和本土，以及欧洲的劳动力也会源源不断地被运过来，只要本土的支持不中断，穆平波有信心用三年时间把新乡港发展成不逊色与本土西海岸二线城市的新兴港口。 第二天一早，窗帘缝隙透过的阳光叫醒了穆平波，一看房间里的坐钟，时间已经七点半了，下楼吃完米饭和炖鹿肉做好的早餐，他就穿上加厚的呢绒大衣，带着一个班的警卫，迎着寒风骑马到了南面码头的工地。 出乎他的预料，工地上已经开始的热火朝天的施工，这些工人总数超过两百人，其中三分之一穿着陆军的土黄色军服，正在担任工头，指挥其余穿着着蓝色工装棉衣的本地荷兰青壮，拆掉原本的木质码头。 戴着一副黑木框眼镜，同样用大衣裹得严严实实的码头施工工程师易流川见他过来，立刻拿着一份图纸走了过来。 “……穆主任！早上好啊！”简单打过招呼，易流川指着图纸上的码头和灯塔规划道： “……我昨天算过了，想要按照第一期规划建好码头，需要至少25万块砖头和相应的水泥，小杨已经去海湾对面的长岛上给砖窑厂选址了，人手足够的话，预计一个月就能稳定出砖。 只是烧窑需要的煤炭和建码头需要的水泥都不够完成第一期工程，而且也不能一直让士兵们做建筑工……” 穆平波点头道：“这些问题我也想过了，易工你先做着，煤炭和水泥的问题，我和韦团长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派军舰和陆军去内陆寻找煤矿……” 两人正说着，身后传来了一阵马蹄声，两人回头一看，原来说曹操曹操就到，来人正是带着十几骑的新乡警备团团长韦刚。 “……穆老弟！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韦刚跳下马，从布袋里取出两只小奶狗，笑道：“……这是北面一个印第安人部落酋长送我的，他们管这种狗叫图基，反正就是这个音，荷兰人说这应该是类似伙伴和助手的意思……” 穆平波接过其中一只小狗，小家伙可能刚刚出生没多久，和他在北冥州见到的雪橇犬幼犬很类似，眼睛很大，毛茸茸的非常可爱。 不过现在不是逗狗的时候，他小狗递给一旁的易流川，朝韦刚问道：“……韦大哥，你和那个印第安部落酋长提过雇佣劳工的事情吗？ 他们愿不愿意过来干活？” 提到这个，韦刚就拉着脸道：“……那帮印第安人信不过我们！说从海上来的人都是坏人……要我说，还是等本土来的移民吧！ 这里的印第安人不想西海岸的殷人，并不那么好交流，我昨天要不是带了他们需要的铁锅铁炉，说不定这些家伙连寨子都不让我们进！” 说到这里，韦刚又凑近低声道：“……要不你和王主教就别管什么统.战不统.战了，直接让我带兵把附近的题部落都解决掉，这样地盘也有了，劳动力也有了……” 穆平波皱眉看着韦刚，摇头道：“……不是我迂腐，而是执委会给我的命令里，就包括对东海岸印第安人的政策，我们不能把东海岸的印第安人推向欧洲人那头。 现在北面圣劳伦斯河流域的法国人，还有东面和南面的英国人都在拉拢当地土着，我们暂时在东海岸还没有立稳脚跟……等到大西洋舰队彻底控制了北大西洋航线，我们再解决掉东海岸的欧洲殖民地，就可以对东海岸内陆地区进行深入“开拓”了，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 一转眼，三个月过去。 时间来到1630年2月16日。 凛冬渐消，新乡港码头仍然寒风呼啸，两个多月前去往澳门的飞剪船“洛运033号”再次回到了这里。 这艘刚刚穿过北大西洋的船甲板上此时站满了满脸好奇个兴奋的契约劳工，如果仔细观察的话，还会发现这些契约劳工中一大半是青少年女性，其余的男性移民则大都是中年以上，后者是新乡殖民地急需的各类工匠和手艺人。 “……呼！总算回来了！这地方可比澳门冷多了！” 身穿呢绒制服的上尉船长柯宇晨呼出一口白气，搓了搓手，回头对身后水手长吩咐道：“……让旗手联系岸上，告诉他们我们带人回来了，然后安排船上的人下船，女人和孩子先下，接着工匠和男人，谁敢乱来就给我狠狠收拾！” “是！船长！”水手长答应一声，马上带着持枪的水手维持秩序。 “……两个月不见，这里变化挺大啊！” 柯宇晨抬起望远镜观察一下曼哈顿岛南端的港口，只见离开时木质的站台已经消失不见，而是换成了水泥的硬化码头，岸上的木屋也大部分换成了红砖砌成的玻璃瓦房，此时这些红砖房子正在冒出阵阵炊烟，看看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三点半，也差不多该吃晚饭的时候了。 不过整个港口里最吸引他目光的，还是停泊在码头的一艘刷着“温运086”的同型号飞剪船，后者的船长尹万年可是他的老熟人了。 三个月前，两艘船分别出发去拉移民，“温运086”的目的地是墨西哥湾的韦港，那里有从明国来的移民，而自己的“洛运033”的目的地，则是大西洋对面的澳门港。 “尹万年那死胖子竟然比我提前回来了……”柯宇晨嘟囔了一句，放下望远镜，郁闷地叹了口气。 要不是他在澳门被潘总督临时指派了短途运输任务，耽搁了半个月，他有把握比对方更快回来…… 随着船上的一百八十多个移民陆续下船，柯宇晨本想趁人不注意离开码头，结果还是被一个大嗓门的家伙给发现了！ “……老柯！柯宇晨！别躲了！我看到你了！你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这几天就在码头蹲着等你的船，可算被我给等着了！” 远远地，一个同样穿着海军上尉制服，身材微胖的矮个子哈哈大笑地带着两个手下跑过来，柯宇晨有心当做没听到，继续往前走，不过他身旁的殷裔大副却拉住了他，提醒道：“……船长！后面是尹船长……” “……殷盘！我谢谢你啊！”柯宇晨咬着牙，对副手露出一个难看的笑脸。 “不用谢！我们是好搭档啊！”殷裔大副呵呵一笑，抱着膀子等待看戏。 “……艹！” 柯宇晨无奈，只能挤出笑容，迅速转身狠狠抱住了冲过来的胖子，用力拍着对方的后背，哈哈大笑道：“……胖子！你刚才喊我了吗？我耳朵不太好没有听到！你最近怎么样挺好的啊那我有事就先走了保重……” 说完他推开胖子转身就走，不过还是被尹万年一把抓住肩膀，后者笑着摇摇头，盯着对方满脸遗憾地道：“……柯宇晨啊柯宇晨！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你我兄弟同窗一场，难道就因为区区一个小赌约就枉顾兄弟情义，装作不认识我了？ 说实话！我很失望！ 难道我们之间感情还不如一柄破剑重要？” 柯宇晨心里冷笑，满脸惊喜道：“胖子，你这么说，意思是我们的赌约作废了？” “当然不是！”尹万年摇头，到手的东西他怎么能放弃？ “那你说个屁啊！”柯宇晨甩开胖子的手，转身就走。 “等等！你不会是想赖账吧？”尹胖子在后面笑道：“当初是谁说肯定比我先回来的？” 柯宇晨吐出一口气，转头道：“……等下我就把剑给你！不要在啰嗦了！” 说完，便甩开腿，顺着路朝着海关大楼而去。 ……在海关楼二层的穆平波恰好注意到这一幕，不禁有些好笑，他对身旁的刘志国道：“……这两个家伙怎么跟小孩子一样，遇到就掐，幸亏当时没让他们一起去澳门，否则不一定闹出什么乱子呢！” 刘志国倒是知道内情，笑道：“……他们两个是济州岛海校的同学，据说关系很好，不过后来好像因为争夺毕业荣誉佩剑的时候有点误会，所以闹崩了……” “……原来是这样。”穆平波想了想，又道：“那我把他们叫过来，把话说开了吧！等过几天其他两条船回来，咱们就要去打北面的英国人，两个船长有矛盾可不行！” 刘志国看着窗外有些失落离开的尹万年，摇头道：“……我倒是觉得咱们最好不要插手，他们两个我都不是第一天认识了，不会不明白大局为重的道理……而且他们的关系也未必就像看上去那么糟，可能只是两个人都不想先向对方认错低头而已。” “……真是对冤家！”穆平波咂咂嘴，大概理解了其中的缘由。 他当初在本土海军军校学习的时候，也见过这种喜欢互怼但事实上关系极好的朋友……甚至还有更进一步形影不离的家伙。 想到这里，他胳膊上不由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海军军校这种和尚庙，真该多引入一些女兵学员了！ 第424章 殷墟和迁都(4k) 一周后，新乡港曼哈顿大道，已经换成宽敞红砖瓦房的总督府（新乡管委会），二楼会议室里。 新乡管委会的主要成员，总督（管委会主任）穆平波、警备团团长韦刚、新乡教区主教王仁达，工程建设局局长易流川、芒种号大副刘志国、三艘飞剪船的船长柯宇晨、尹万年和鲁德全部到场。 穆平波见人都到齐了，便开口道： “……这次例会，主要是商议移民安置、领地建设和远征英属马萨诸塞的工作。 尤其是远征行动，在出发之前，我们需要确定具体的分工和计划，避免出现意外情况……” 他说着指了指刘志国，看着三那名飞剪船的船长，“老刘是我的大副，这次我要留守新乡港，所以由他担任远征的海军指挥官，有问题吗？” “没有！”柯宇晨言简意赅。 “……刘大哥是我们的前辈，我没问题！”胖子尹万年摇头道。 “我也没问题。”长着一副圆脸的鲁德点点头，然后迟疑的对穆平波道：“穆主任，根据资料显示，英国在东海岸不光有马萨诸塞殖民地，还有新苏格兰和东纽芬兰殖民地，南面还有一个弗吉尼亚的詹姆斯顿，我们这次行动只是占领马萨诸塞吗，不管其他地方吗？” 穆平波解释道：“我们的煤炭补给不太够，马萨诸塞殖民地是距离我们最近的欧洲殖民地点，而且人数也是最多的，以那里为目标比较合适。 等到本土的补给足够，或者我们在附近找到煤矿以后，再去解决掉北面的英法殖民地和南面的弗吉尼亚殖民地也来得及。 现在澳门的北大西洋舰队已经开始拦截从欧洲前往新大陆的船只了，那些殖民地得不到后续人员和装备补给，迟早是我们锅里的菜！” 鲁德点头，表示明白，煤炭的数量一直限制着新乡殖民地的建设速度和新乡舰队的实力发挥，虽然没有煤炭也可以用木炭替代，但是生产能够烧砖烧石灰给船用蒸汽机锅炉使用的木炭，也是需要时间的。 “……韦团长，你们陆军有什么意见吗？”穆平波问要海军，又看向坐在对面的韦刚，询问道：“……如果有什么需要，现在就提出来，我们尽量提前解决。” “……我没什么特别要求。”韦刚想了想，不屑道：“英国人手里只有烧火棍似的火绳枪和滑膛枪，可能还有几门青铜炮，我手下的弟兄可是人手一杆线膛枪，还有两挺烧子弹的重机枪和十五门陆军九斤炮！ 这要打不赢，我干脆抹脖子算了！ 我现在唯一担心的是，万一马萨诸塞的英国人逃进内陆，和印第安人法国人联合起来和我们打游击怎么办？ 那里的英国人数量可比曼哈顿的荷兰人多多了，荷兰人估计马萨诸塞至少有三千英国人，也就是说他们至少有1000个持枪民兵，要是被他们跑掉，去和法国人或者印第安人联合，以后就是不小的麻烦！” 听了韦刚的分析，在座的众人包括穆平波都皱眉思索起来。 海军部的资料显示，共和九年，也就是西历1628年，马萨诸塞殖民地的英国清教徒成立了马萨诸塞湾公司，开始加大力度从英国引进移民。 这些英国清教徒和其他前往新大陆冒险的欧洲人不同，在英国本土受到天主教国王查理一世排挤的清教徒，是真的想在北美建设新家园，所以移民准备很充分，效率很高，短短两年时间，马萨诸塞殖民地的人口就达到了三千。 这个数字超过了北面法国人所有殖民地加起来的总和。 穆平波之所以在三艘飞剪船回来后，就提出远征马萨诸塞，正是看出了这个殖民地的潜力，想要将其消灭在萌芽状态。 想到这里，他冷冷道：“无论如何，我们必须尽快占领马萨诸塞！……登陆以后尽量俘虏他们的妇女和孩子，如果还有反抗的……” 他转头看了看韦刚，后者欣慰地笑了，然后伸手做出个抹脖子的手势，“我明白！这种事我在佛罗里达做了好多次了！只要大家同意，我保证那些英国人乖乖投降！” “……” 穆平波点点头，没有接话，而是一锤定音道：“那远征的事情就这么定了，老刘你们尽快准备，一周后，等天气再暖和一些就出发！” 说完，他又转头看坐在左手边，一名二十四五岁，身穿灰色兜帽长袍，戴着一副眼镜的殷裔青年，“……王主教，殖民地的新移民现在有多少皈依盘古的？都是什么职业，您有统计过吗？ 我们接下来要充分利用这些新移民加快建设速度，所以必须有个透彻的了解。” 王仁达点点头，拿出携带的记事本，介绍道：“……截止到昨天，整个新乡管委会包括陆海军士兵，共有2455人，其中陆军官兵988人，海军官兵562人，明人移民221人，欧洲移民186人，荷兰本地移民……” 他介绍了一下统计人数，又道：“除去陆海军士兵，明人移民全部都来自太平洋人力资源公司，其中超过八成是登记在册的信徒，欧洲移民中也有56名由基督教改宗而来的信徒，其余人则大都为新教路德宗信徒，本地的荷兰居民也大都为路德宗和加尔文宗信徒……” 王仁达说的仔细，其余人也没有不耐烦，这位面色棕红其貌不扬的殷裔主教，可能是在座的人里，在本土知名度最高的人了，连北冰洋探险家和海军英雄穆平波，以及在墨西哥湾大杀四方的韦刚都远远比不上他。 因为王仁达曾经获得过共和国金质勋章和教会的最高嘉奖，前者是一年一度只有三个人获得的最高国家荣誉，通常授予给那些为共和国做出杰出贡献的学者、军人、政客、或者艺术家。 而后者则是教会内部每年授予的杰出教士荣誉，一般来说，得到了教会的最高嘉奖，日后肯定能披上白袍，成为教会主教议事会的一员。 王仁达能同时获得这两项荣誉，自然是因为他做出了足以让整个共和国轰动的杰出贡献。 而这其中的缘由，还要从三年前说起，那时明朝天启帝驾崩，对明干涉战争爆发，几个月后战争逐渐平息，除了西南和西北之外，明朝各省纷纷向立宪女皇效忠，而随着《诸夏神圣同盟条约》的生效和东华在明朝腹地各省开始驻军，明朝地方官府对东华人的各种活动限制也被取消。 东江管委会随即组织考古队赶赴河南安阳，进行保护性的考古发掘。 在那里，考古队发现了大量殷商时期的墓葬，里面出土了许多青铜器和刻着甲骨文的龟甲，这些甲骨文的图案被拓印出来后，发表在了本土最权威的历史和考古期刊《历史》上，而正在墨西哥湾韦港做地区主教的王仁达，恰好也是一个历史爱好者，自然也关注了这个消息。 虽然他在年少时就被当时的执委王忠祥收养，经受过系统的东华教育，而且还成为盘古的虔诚信徒，但是教会教义里的科学理性精神，还是让他本能地怀疑新大陆的原住民到底是不是诸夏的后裔。 为此他在工作之余，一直在翻阅各种历史书籍，希望证明这一点，打消心中的怀疑。 好在来自中原殷墟的甲骨文和青铜器文物让他燃起了希望，如果能够证明华夏殷商时期的文物和文字与新大陆殷人古文明的关联性甚至一致性，不就能够直接证明殷人真的是诸夏的一员吗？ 于是他立刻写信给自己在教会大学的同学，让对方给自己寄期刊，然后他也开始去探访中美洲的古代遗迹…… 半年后，经过王仁达和同学们的对比，终于确定中美洲的陶器和遗迹上的文字，与殷墟遗址的甲骨文和陶器样式基本一致！ 这个轰动性的发现，以异乎寻常的速度迅速传播，成为了共和十年最重大的考古发现。 王仁达也因此获得了共和国金质勋章和教会的最高嘉奖，但教会随后却不让他继续研究中美洲的印第安遗迹了，而是派遣他登上芒种号，前往北美东北部，协助建设东海岸领地。 他虽然对此有些不太理解，但还是选择服从教会的安排，因为他也觉得自己纯粹是运气好，才有这样重大的发现。 也许把这种事交给更专业的人，会更合适吧…… …… 就在新乡管委会众人准备用武力摧毁英国清教徒在马萨诸塞的殖民地的时候，北美大陆……或者说北新洲大陆的另一边，新华港已经迎来了温暖的春天。 得益于温带海洋性气候的影响，新华港的春天总是要比东海岸的新乡港来得更早，不过对新华港来说，今年已经她作为新洲共和国首都的最后一年了。 从今年春天开始，执委会各部、议会、陆海军总部、高等法院、以国立大学为代表的国内高等院校、共和国科学院和科学院下属的一系列科研院所、证券交易所等一系列代表中枢权力的机构，都将陆续转移到更南方更温暖，也更适宜人类居住的金山港。 那里明年将正式成为这个国家的首都，相应的，金山这个名字也将变为海京。 新华港名称不变，只不过级别下降为了温州的首府。 其实对实行“半联邦制”的新洲共和国来说，新华港失去首都地位，也未必完全就是坏事。 至少执委会和议会的老爷们滚蛋以后，温州洲议会和新华港市议会的职能，总算能正常行使了，代表本市本州利益的议员和政客们也不用再看执委会和议会的脸色，硬着头皮做一些让本地居民感到不满的事情。 但有人欢喜有人愁，许多最近两年来到新华港的明人移民对迁都这件事却不太满意。 在他们看来，新华港是天之脚下，每个月最低的薪水都比其他地方高两成，各种大企业、大剧院、大体育场和酒店的数量冠绝全国，执委会的各类大小部门也特别多，夸张一点，街上掉块砖头都能砸到个科长股长，虽然这跟普通人没有太大关系，但是跟别人说自己住在首都，也面上有光不是？ 这天，黑熊河工业区，钢铁大道，首都联合钢铁三厂工人宿舍区外，一间名叫咸亨酒楼的饭店二楼，酒楼老板周青的小舅子，正在跟算账的姐夫抱怨： “……姐夫！你说怎么好好的，上面为啥就要迁都了呢？我还想把梅儿的老家亲戚接到这边呢！ 现在好了，新华港不是首都了，估计他们也不想过来了，金山、洛州，潘州都是好地方啊……” 周青扒拉完算盘，用毛笔在账本上记好账，抬头冷眼看了看穿着工装嗑瓜子的小舅子，哼了一声：“……不想过来正好！省的我还要拉下脸去求人家韩处长给他们安排工作！ 你说你好好钢铁厂工作不用心做，整天请假偷懒，游手好闲的，人家厂子迟早把你给开了！” 他这番话没有让小舅子回心转意，后者把手里的瓜子往盘子里一摔，拍拍手不屑道：“开了正好！小爷早就想去澳洲淘金了！要不是你和我姐拦着，现在我说不定都成百万富翁了！” 周青被这不知好歹的小王八蛋给气笑了，他瞅瞅对方的小身板，嗤之以鼻道：“……你要是能成百万富翁！我就把这算盘给吃了！ 还百万富翁！ 你知不知道淘金有多苦多危险？ 报纸上说澳洲的大金矿都是三大矿业公司的地盘，你到那边只能捡人家吃剩下的金沫子！ 多少人做梦想发财去了澳洲，到最后连回来的船票都买不起，只能给人干活卖苦力？” “我……我，我说姐夫你怎么总往坏处想啊？”小舅子一时被噎住，然后转着眼珠子讥讽道：“要是姐夫你当初也和那些土包子一样，窝在明国老家，守着那三分地不肯冒险到东华闯荡，咱家现在能有这光景吗？早就让那些明国官.老爷给吃干抹净了吧？” “你……满嘴歪理！那能是一回事吗？”周掌柜指了指小舅子，有点底气不足地道。 两年前他的小后台倒了以后，他其实也不想来东华本土，还想着再找一个靠山献出干股，换个安心，是他老婆死劝，他才不情愿地把京城的酒楼盘出去，换成东华人的银行券，买了船票全家到东华重新开始。 事实证明，这个决定非常正确，因为不到半年，接下他酒楼的家伙就牵扯进一桩案子，酒楼被直接查抄，那家伙还算机灵，献出所有财产总算保住了全家性命，最后逃也似地坐船跑去了澳洲，从此再无音讯。 第425章 白莲(4k) “……少说废话！快点回去上班！要不就从我面前消失！” 周掌柜赶苍蝇似的挥挥手，他不想跟这个吃自己的喝自己的家伙废话。 小舅子见状习惯了，也不生气，不过他这回倒是没有再像之前那样嬉皮笑脸，而是下定决心了似的看着姐夫，深吸一口气，认真地道： “……姐夫，我其实已经决定了，下个月就去澳洲！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我不想一辈子当个工人！ 我不想老了以后后悔！ 要是盘古老爷真没给我发财的命！我也认了！ 我姐那边我去说，还有梅儿和小宝就麻烦姐夫你多照应！” 说完，他扭头便下了楼。 头一次见对方如此认真的周掌柜愣在那里，好一会儿才大声冲楼梯口骂了句：“……狗东西你拿什么买船票？ 还不是老子给你掏钱！！你什么态度？？” 此时恰好有人走上楼梯转角，听到他的话不禁脚步一顿，然后继续走上二楼，笑道：“……周掌柜气色不错，中气十足啊！” 周青一见来人，连忙尴尬地站起身，迎上去道：“……韩处长，您怎么有空光临小店！ 坐坐！快请坐！” 说着便以衣袖为抹布一抹椅子，殷勤得很。 因为这位身穿黑色大衣的来客，正是新华港黑熊河工业区第三钢铁厂巡警局行动处处长韩铎，也是周青在京城就认识的老熟人，当初若不是这位贵人指点帮助，周青现在可没有如今的一家酒楼和两家旅店的产业。 “……周掌柜！不用客气！你我是老相识，这样就生分了！” 韩铎心里受用，面子上却摆摆手，坐在椅子上，开玩笑道：“刚才又训斥你那妻弟了？小心夫人晚上不让你上床啊！” 周掌柜脸色一红，强撑道：“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知道些甚么？ 男人如果一味宠溺，终究是不成器的！” 韩铎看着这周掌柜的表情，心里好笑，当初他也没想到能在东华本土遇到这位酒楼掌柜一家，原以为是周掌柜想开了逃离明国京城的漩涡，谁知道最清醒是对方的家中女眷…… 简单寒暄过，韩处长提起了正事。 “……周掌柜！我今天来是有公务在身，需要你配合一二。” 他说着，从大衣内侧口袋里取出一份折叠起来的报纸，放在桌面，语气凝重道： “……你知道洛城的爆炸案吗？” 周掌柜低头一看报纸，赫然是价格不菲，只有政要和大老板才会订阅的《环球日报》，看日期，还是今天的。 只见报纸头版标题写着《洛城爆炸案告破！犯罪分子供述其为明朝反东土豪劣绅所雇佣！》！ 这么大的事情，周掌柜哪里会不知道？他的酒楼每天都有免费的报纸供顾客阅读，当然清楚这桩让整个东华上下都愤怒的暴行，他立刻咬牙表态道： “……那帮明国士绅真是疯了！竟然胆敢派死士来东华作乱！……这些人全部都该凌迟！” 韩铎见状满意地笑了笑，摇头道：“……凌迟是野蛮的刑罚，我东华是文明国家，死刑只有绞刑和枪毙两种，倒是便宜这些狂徒了！” 所谓的洛城爆炸案，是指半个月前发生在洛城的连环爆炸案，当时洛城州议会大厦、洛城市政厅、洛城巡警总局，洛城长滩码头等七八个地方都被人安放炸.弹引爆，共造成了十几人遇难，上百人受伤！ 共和国各州闻讯后群情.激愤，要求执委会和洛城方面立刻查明真相，严惩罪犯！ 在此压力之下，执委会立刻调派安全局和军情局的骨干探查案情，很快就根据爆炸材料和目击者的线索，抓获了主要的犯罪嫌疑人——十几个来自明朝的新移民和几个化工厂的工人。 而背后的主使者，则是一些在明朝秩序更迭中失去一切的士绅官.僚…… “……笑话！明朝的那些怂货士绅要是这个本事和胆量，大明朝现在还遍地烽火呢！” 听到周掌柜的话，韩铎嗤笑一声，然后压低声音，向对方吐露了一个在巡警系统内不算秘密的秘密。 “……其实洛城爆炸案真正的幕后元凶，是明朝两江一代的白莲教徒！ 这些疯子恼恨我大军摧毁了他们的生存土壤，便派死士伪装成移民到本土搞破坏……真是愚蠢！ 以为靠这点江湖伎俩，就能让我东华几十万大军退步？ 哼哼！敢在本土做出这桩事，他们的死期其实已经不远了！ 那帮狂信徒的脑袋再醒，再不怕死，能有军队的火枪子和火炮子硬？” “白莲教！！” 周青听到这个名字就是瞳孔一缩，他做过酒楼掌柜，三教九流的人都接触过，自然知道白莲教是什么存在。 这是一个历史悠久，宋元之时就广泛流传的教派，和普通的释道宗门和帮会不同，白莲教的特点就是信徒不怕死，而且组织隐秘，煽.动百姓.造反的能力很强，乱世之时往往是率先发难，公开挑起义旗造反！ 宋朝时白莲教反宋，元朝时白莲教反元，大明朝建立以后，白莲教继续造大明朝的反！ 而这回东朝大军打着立宪女皇的旗号实行新政，打击士绅地主和非法教派，自然也损害了白莲教的利益，这群疯子敢派人到东华本土闹事也并不奇怪…… 周青这时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韩处长？您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在下一介草民……也帮不上什么忙啊？” 韩铎摇摇头：“……韩掌柜，你可不是草民，你不是还有一间开在海军基地大道的旅店吗？ 今天一早刚来的电报，洛城爆炸案的同伙准备在新华港做同样的事，他们一波人现在就住在你的那间旅店里！ 我和上面需要你配合我们，演一场戏……” …… 与此同时，新华港执委会大楼，一间温暖的豪华书房里，国家安全局的老大米阳、军事情报局局长刘铮二人，正坐在沙发上，向高文亮汇报洛城爆炸案的调查情况。 “……我已经派人顺藤摸瓜去调查了，估计再有三四个月，明朝那边就能有个结果！”米阳翘起二郎腿，拿起茶几果盘上的苹果啃了一口，一边吃，一边解释道： “……沈一石那小子，他这两年在江南那边压制的太狠……重分土地、炮轰儒家、拆散宗族，打击邪教……效果很好，但他本人也不止一次遭遇刺杀了！ 要不是他常年住在军营，仆人都是从本土过去的殷人，说不定还真被阴了！” 坐在对面的高文亮点点头，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了右手边一身中将军服的刘铮，“……老刘，查清我们内部的混蛋了吗？有多少在咱们军队里的？” “潜入本土的白莲教徒人数其实不多……”刘铮顿了顿，开口道：“我们的移民程序就有这方面的筛查，所以人数最多不超过几百人，这几年新移民的数量太多了，三年就移民了近三四十万人！难免会出现纰漏。” 他摇了摇头道，“至于东江管委会和驻明军队，这个只能让他们自己展开内部清理了……” 没等高文亮开口，米阳就轻松地笑道，“……其实吧，我觉得这也是一件好事！” 高文亮没好气地道：“好事？米大局长，你倒是说说怎么个好法？” 高大帅这段时间被爆炸案搞得有点焦头烂额的。 实在是共和国成立以来就没有发生过这种性质恶劣的大案，各种报纸了舆论像闻到屎味的苍蝇一样天天报道，议会里几个整天说风凉话的女人还他妈起哄发起了弹劾案，说这种恐.b袭.击是他高大帅在东江管委会的时候招惹的，执委会应该反思自己的暴力政策，不应该干涉明朝…… 他妈的，要不是影响实在不好，高大帅真想用火枪掀开那个白痴女人的天灵盖，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屎！ 敌人在自己地盘上搞事，不想着宰了敌人，反而要自己一方反思……这是什么狗屁逻辑？ 好在爱国者同盟随后就发起了一次针对那个傻女人的不信任投票，撸了带头女议员的职位，高大帅这才出了口气。 其实他也知道那个女人并不是真傻，而是想用这种不可能实现的弹劾，争取自己选.区内部分明人移民的选.票，这在各个州议会行使权力和职能以后，算是议员们获得更多影响力的一种捷径。 议员，说白了就是一个政.治明星，你这个人有话题性，才能被很多人关注和记住，然后才有选.票。 只是这种拿自己刷声望的行为，让他很不爽！ 非常不爽！ “……当然是好事！”米阳笑道：“爆炸案可以让本土的民众感觉到危险和不安，只要我们解决得当，他们就会更加支持执委会，我们拿本土税金去补贴海外殖民和扩展就会更加顺利……最近议会财政审核委员会是不是很痛快地批了一笔专项资金，用于补贴明朝移民和对明援助？” “……这倒也是！”高文亮不得不点头承认，洛城爆炸案一出，议会的那帮孙子确实给钱更痛快了！除了对明补贴专项资金，还追加了一笔钱用于扩大本土守备部队规模，升级部队装备……他们也害怕炸到自己头上啊！ 想到这里，高大帅心里就叹了口气。 不当家不知道钱不经花，事不好做啊！自从接班做了本土的第一人以后，他才知道这把椅子上全是小刺，根本没想象中那么爽。 执委会各司其职，都有自己的一摊事，他名义上总览全局，实际上更像执委会议会和军方的联络官。 执委会各部和军方要列预算，必须议会批准才生效，议会那帮混蛋背后都有自己的企业和利益团体，虽然爱国者同盟仍然占据多数，但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 就比如海军要给造船厂下一批价值上亿的伏羲级铁甲舰的订单，有资格竞争的造船厂有三四家，每一家在议会里有代言人，还都是爱国者同盟的，给了这家，另外一家就要闹，就算竞标也不能完全解决问题，非常让人头疼。 有时候高大帅坐在办公室里看那些家伙为了几千万在自己面前打嘴炮，他都会怀疑陆亚洲是不是厌烦处理这种事，才选择提前退休的。 总之，作为一名军人，过去一年的经历，高文亮确定自己已经对这份工作生出了厌倦。 他甚至觉得，当初华盛顿那个奴隶主应该也是烦透了奸商们的嘴脸，干了两次总统就回自己家的种植园享受生活去了。 想到这里，他揉了揉眉心，对两人吩咐道： “……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们了！老刘！你负责本土，米阳，明朝那边你派人处理，务必将那些罪犯通通除掉！” 刘铮点了下头，没有多说。 “……放心吧！我这次派我的得力干将去明朝，肯定将那伙邪教徒一锅端！”米阳拍胸脯保证道。 …… 处理完一天的公务，高文亮带着男秘书和两个持枪保镖，坐上一辆防弹四轮马车，向市区东面的别墅区而去，那里是新华港的富人区，执委会的执委，各大企业的老板，还有科学院的科研学者在那边都有别墅。 当然，目前只有商人和退休的老人会在那里久住，执委会成员包括高文亮自己，一般都住在执委会附近的官邸。 “……先别回家，去11号别墅。” 刚刚驶入别墅区，高文亮对男秘书吩咐道。 “是！”秘书答应一声，拉开玻璃窗命令面前的车夫。 没过多久，马车就在一处庄园的铁艺大门前停了下来。 秘书下车与门口的殷人卫兵沟通过后，马车驶入庄园内部，停在一栋典雅三层大理石别墅前。 高文亮轻车熟路地走进别墅，与迎接上来的一名明人老管家打了个招呼。 “……陆伯，他人在哪里？” 陆伯看上去有六十了，他自然认得高文亮的身份，当即笑着指了指上面，“……先生在二楼书房，夫人也在。” “哦！那我去找他！” 高文亮点点头，他和陆亚洲夫妇关系都不错，没什么可以避讳的。 陆亚洲的夫人也是穿越众，名叫于慧，性格温柔，是一名小学老师，她原本有丈夫和一个五岁的女儿，只是两人穿越时正好在甲板上，所以全部失踪。 那时候妇委会经常举办联谊会，陆亚洲就一直安慰开解于慧，几年后两人正式结婚，现在也有了一个四岁的女儿。 高文亮自己的老婆，就是按照于慧的模板找的，都是同款的东方传统贤惠美人…… 第426章 铁路:大三角和大十字(4k) “……爸爸！爸爸！刘老师说人最重要的是拥有爱和自由，什么是爱啊？”高文亮到二楼书房门口，就听到一个小女孩稚嫩的声音。 “这个，爱分很多种，不是几句话就能说清楚的……哦！文亮你来了！” 一身灰色羊毛衫，正坐在沙发上哄女儿的陆亚洲见高文亮进来，就在闺女额头上mua地亲了一口，然后指着在窗户前修剪花朵的妻子道：“……彤彤，你先去找妈妈吧！爸爸有事跟你高叔叔说。” “哦……”粉妆玉砌梳着双马尾的小家伙看到高文亮，虽然有点不情愿，但还是从老爹的腿上跳下来，奶生奶气地喊了一声“高叔叔好”。 “彤彤你好啊！”高文亮蹲下来伸手摸了摸小家伙的头，笑道：“你先去玩吧！我借你爸爸用一会儿！” “那你可得记得用完还给我！”陆彤彤蹙起两条小眉毛，纠结道。 “我们拉钩！”高文亮认真地伸出一根小拇指，和小家伙用力拉了拉，后者这才放心地跑开去找妈妈去了。 “……文亮，你一会儿别急着走，我下厨给你炖鱼汤喝！” 于慧抱起女儿，走过来温柔笑道：“老陆他最近懒得锻炼，又长了不少肥肉，吃不了这个！” “那感情好！我就馋嫂子这一手！”高文亮哈哈一笑，搓搓手期待道。 “行！你们先聊着，我下楼了。”于慧笑了笑，她知道高文亮这时候过来肯定有事找陆亚洲聊，便抱着女儿出了书房，临走时还关上了房门。 等母女俩走后，陆亚洲看看高文亮，拿起茶几上的茶壶给他倒了杯茶，自嘲笑道：“我现在是无事一身轻，锻炼也就落下了，你嫂子整天让我出门跑步运动，我总是懒得动…… 说说吧！看你一脸疲惫样，今天过来找我有什么事？” 房间里只有两人，高文亮也不绷着了，他叹了口气，拿起茶杯一饮而尽，苦笑道：“……我不想再干一届了，所以想和你提前商量一下，我退了之后让谁上。” 陆亚洲眉头一挑，见对方不是在开玩笑，缓缓道：“……你决定了？” “决定了！”高文亮认真地道：“我其实不是搞政.治这块料，还是带兵打仗更适合我，这才一年，我觉得比我在辽东的五六年都要累！ 我不像你，执委会和议会的大小山头都愿意听你的话……算了！我就不跟你说这些屁事了，咱俩商量商量谁比较适合接这个位置，也好提前运作，别到时候来不及。” 陆亚洲听他不像作伪，便劝解安慰道：“……文亮，咱们既然选择了议会共和国这条路，就必须从一开始就做好准备接受它的各种缺点。 议会和执委会的扯皮确实比较让人心烦，地方和中枢的利益矛盾也比较低效，报纸媒体也不省心，但是让人在议会里和报纸上发牢骚，总比他们私底下积累.不满和抱怨，最后掀桌子把整个房子都烧了要强！ 这个道理我也不是第一次说了，如果像宋朝明朝那样，把权利都收到皇帝手上，然后靠一个庞大的等级森严的官.僚体系管理.国家，即便你我不做皇帝，表面上维持一个共和国的皮，也是治标不治本，民众更不是傻子，最后遭殃的还是我们的后人……” “我当然知道这个道理！我也没有破坏这套规则的想法！” 高文亮诚恳地看着陆亚洲，“所以我才觉得自己不适合再干一.届，我就是个退役小军官，给各个山头端平水这种事不适合我，心累！” “……那好吧！”陆亚洲心里终于松了口气，“你心里有人选了吗？” “老严吧！”高文亮毫不犹豫地道：“老严他是大副，又一手创立了海军，也有海外领地的管理经验，其实比我更适合做这个位置！其他人也肯定服气。” 陆亚洲点点头，“嗯，我想的也是他！对明干涉战争是他一手促成的，极大地缓解了本土的劳动力缺口，而且掌控了明朝这个最大的人口库和大市场，可以说一举让国家的发展速度上了一个台阶，也让我们再无人口不足的忧虑。 你如果不愿意继续做，他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高文亮见他没有反对，立刻道：“那我这就写信让他回本土？还是问问他愿不愿意去欧洲走一圈？ 大西洋舰队在欧洲做的不错，正在准备控制西欧和北欧的航运，要是老严去欧洲一趟彻底打开那里的市场，本土的那些土豪老板们肯定举双手双脚支持他！” 陆亚洲沉吟片刻，摇头道：“咱们先问问他本人的想法吧！而且你还有三年任.期，时间还来得及，万一他有其他想法呢！” “也对！先听听他的意见。” 高文亮和严家傲的关系还不错，而且双方地位其实是相等的，他当然也愿意尊重对方的意见……毕竟不是谁都愿意趟这趟浑水，在本土当个企业董事长或者去殖民领地做总督，在现在的高文亮看来，都要比自己屁股底下的这个看起来权利最大的位置要爽！ …… 太平洋的另一边，正在被陆亚洲高文亮两人讨论的严家傲严总督，现在的心情却没有高大帅猜测的那样爽。 现在已经是1630年2月16日，辽东半岛最南端的复兴湾，海面已经完全解冻，除了少许浮冰之外，各类船舶往来畅通无阻，忙碌非常。 复兴港港口区胜利大道，东江管委会大楼的四楼办公室内，总督严家傲正在听东江管委会财政委员鲁择介绍新一年财政预算草案。 “……鲁局长，你刚刚说，我们今年的新增财政赤字可能要超过三千三百万？我们都要干什么啊？花这么多钱？你知道银行利息现在是多少吗？ 百分之四点二！咱们现在还欠着银行五千多万的贷款呢！” 严家傲听完了预计财政赤字，就忍不住出声质疑。 ——从三年前对明干涉战争开始，东江管委会的财政就一直在紧绷着运行。 十多万军队的庞大军费、帮助明朝推行新政编练新军、建设海军基地，修筑道路和水利设施等等，全都是烧钱大户！ 要不是辖区内的工业产能和来自本土和澳洲的大量金银，以及银行债券金融体系的支撑，东江管委会的财政早就崩溃了！ 所以从1628年（共和九年，立宪元年）对明干涉战争大体结束开始，严家傲就一直努力削减开支，陆续复员士兵，取消不重要的建设项目，希望能弥补赤字的缺口。 他的一番努力确实取得了一些效果，1629年赤字就从八千万减少到了五千万，预计再有两年就能还清欠款，结果现在鲁择居然又要增加三千多万赤字，这不是让他白忙活了吗？ “……老大！你先听我说完好不好？”鲁择白了严家傲一眼，他最讨厌别人打断自己的话了！ 严家傲知道他的狗脾气，于是后仰靠在椅子上，摆摆手，“行！你说！我倒要看看他们要把钱都花在什么地方！” 鲁择无奈道：“其实他们都有不得不花钱的理由，不然我也不能拿过来给老大你报告不是？” 说完，他清清嗓子，翻开预算报告介绍道：“……首先是军费开支，隶属西太平洋舰队的黄渤海舰队和东海舰队需要升级舰船，要向本土造船厂购买两艘伏羲级铁甲舰，三艘新洲级机帆船，六艘武装飞剪船，分两年购入，预计总花费2350万，今年需要支付1200万的定金。 这已经是海军方面极力压缩需求的结果，再少的话海军军官就要申请去南洋舰队了。 此外海军还需要在海参崴、虾夷岛、釜山、仁川、胶州和宁波等地新建和扩建海军基地，总共分三期完成，第一期今年需要1100万……” 严家傲虽然皱眉，但还是点头道：“海军的预算方案我知道，继续！” 他就是海军的老大，不能把海军压得太狠，否则人心就没了。 鲁择头也不抬地接着道：“……接下来是陆军的军费开支，目前东江管委会下辖的驻明常备军和民兵共有十一万三千多人，其中驻明陆军官兵有七万出头，他们拿的是驻外津贴，所以每年的人员军费开支要增加一多半。 这还不是大头，各类兵器损耗、物资采购和抚恤金才是陆军的主要军费开支，尤其是抚恤金，虽然不少士兵家属选择要本土和澳洲的土地作为补偿，但要求现金补偿的家属也超过一半，这是一笔持续的开支，每年至少需要三百万左右。 今年的陆军军费也要2100万！” “然后是对明援助，今年的直接援助的金额下降到了1400万，主要用于明朝新军建设、农业、公路、水利设施、教育医疗和移民等公共事业。 经过两年多时间，女皇朝廷的主要控制区已经恢复了秩序和生产，尤其是经济强势的江南地区，甚至开始有了财政盈余，加上教会的人力物力捐助，让我们的负担减轻了不少。 乐观估计，再过两年时间，我们就可以停止对女皇朝廷的资金和物资援助，甚至可以让明朝朝廷负责驻军费用。” 严家傲点头道：“沈一石做的不错！没有他下狠手梳理，江南不可能那么快就恢复元气！” 鲁择耸耸肩，“那家伙前年用土地做抵押，向新洲银行借了一大笔钱，购买了大批纺织机械和蒸汽机，在上海苏州和南京等地建纺织产业园，搞产业升级，然后朝本土低价倾销纺织品…… 听说本土的纺织企业联盟气得向执委会告状，说他搞恶意竞争，要给他加关税……这一点我佩服他，纺织企业联盟可是本土最大的卡特尔企业联盟，他这明显是想用江南的廉价劳动力优势，自己当纺织业老大啊！” “执委会是欢迎企业合理竞争的。”严家傲猜到对方在试探自己的态度，摇头道：“江南的那些大型纺织企业都是我们和本土的基金会和企业，还有部分与我们合作的江南商人投资成立的，如果他们能把价格降下来，对我们摧垮其他国家的纺织业是非常利的…… 至于本土的纺织业联盟，要么改行，要么升级技术，要么提升品牌力，没有竞争力的轻工业企业，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鲁择笑道：“……看来执委会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没有理会纺织业联盟，如果没意外，未来江南肯定是世界纺织工厂了！” 严家傲道：“那里本来也是整个世界上手工业最发达的地区之一，只是没有一个促进它发展的社会文化环境而已……继续吧！刚才说的预算加起来有五六千万了吧？ 今年的预计财政收入和企业收入是九千万，剩下的六千多万要花在什么地方？” “……当然是铁路了！”鲁择对了下拳头，做了个火车对撞的收拾，理所当然地道：“本土的铁路技术已经比较成熟了，新洲联合铁路公司和太平洋铁路公司前几天分别给交通委的谭委员递交了计划书。 联合铁路公司的计划书叫【大三角】计划，意思就是修建北京到武汉、北京到上海、上海到西安的三条铁路，把东部大平原用铁路连接到一起，还有配套的有线电报计划，初步总预算四亿六千万。 第一期京沪铁路的勘探测量和启动，至少需要四千万资金。 至于太平洋铁路公司……他们正在墨西哥修建沟通大西洋和太平洋的两洋铁路，积累了很多在复杂山地修筑铁路的经验。 所以他们提出的是铁路计划叫做【大十字】，意思就是修建一条从复兴港到沈阳，再到北京，然后南下武汉，最后到达广州的纵向大铁路，以及一条从上海到河南，再到西安的铁路，当然也有京沪铁路的计划，初步预算是五亿四千万。 不过太平洋铁路公司的主要技术骨干还在墨西哥修两洋铁路，所以今年只能派人过来勘探，明年才能正式动工，联合铁路公司现在就能进行勘测，预计年中就能正式开工！” 第427章 铁路泡沫和留学广告(4k) “铁路……肯定是要修！” 严家傲想了一下，不得不点头：“现在从明朝内地往外移民的成本还是太高了，要是修好铁路，不光各种物资能更高效地流通，也能大大提高移民的速度。 ……就是这好几亿的工程款，实在太高了！” “……这笔钱其实不用咱们自己全部出！” 鲁择搓搓手指，笑道：“咱们只需要拿出第一期启动资金就行了，甚至这部分前也可以用一部分贷款，两家铁路公司一旦接标，会专门成立项目公司到本土融资，不管是找银行发行债券，还是去交易所做股权融资，总能把钱凑齐！ 联合铁路公司的西海岸铁路线和太平洋铁路公司的墨西哥两洋铁路，还有最近新上马的东进铁路，以及其他中小铁路线公司都是这么做的……谁会拿自己的钱修铁路啊？ 用的都是股东、银行和投资基金的钱！ 现在本土的铁路公司股票可是香饽饽，一天一个价，西海岸铁路也开始分红了，大家都看好铁路公司的收益！” 本土的铁路公司受到市场疯狂追捧的热潮，严家傲当然也知道，他甚至还清楚，这背后还有执委会的推波助澜。 铁路公司作为投入大、回本慢的基础建设，只依靠执委会交通部和国家基金推进，速度还是太慢了，而且新大陆人口其实不多，有点经济常识都知道投资铁路公司回本需要很长时间，不使用一点炒作手段，很难吸引民间资金进入。 不过只要把铁路公司的长期价值和看涨趋势炒作起来，最后社会资金肯定会忍受不住股票疯狂上涨的诱惑，加入进来……毕竟铁路股票涨了一半你可能不心动，但是一倍呢？两倍呢？甚至五倍十倍呢？ 没有哪个凡人能够忍受这样的诱惑！ 试想一下，一个和你差不多，每月领着固定薪水的白痴，就因为一年前傻乎乎地买了铁路公司的股票，身家直接翻了好几倍，好衣服穿着，漂亮老婆睡着，房子都从福利公屋换成了城郊带花园的小别墅……这他妈谁受得了？ 受不了怎么办？ 当然是买入疯狂上涨的铁路股票了！ 不管是什么铁路公司的股票，全部买入！ 再不买就晚了！ 只要社会上的剩余资金在利润的驱使下，都涌入铁路公司的股票里，那铁路公司必然就会在庞大的资金支持下快速建设铁路，相关上下游的产业链也会迅速提升规模和产能。 铁矿石和煤炭开采、钢铁冶金、机械加工、蒸汽机配套、水泥、化工、木材加工等一系列企业都会从中受益！ 甚至花钱买股票的股民本身，收入也会增加一些，因为铁路产业链创造了一大批就业和消费，这些股民哪怕只是一个服装厂工人，也会因为铁路公司的工装订单而获得更多工资。 总之，把铁路公司股票炒作起来，对整个社会的所有人都有好处，所有人都能从中分一杯羹，区别在于是吃肉喝汤，还是闻闻味道。 当然了，世界是能量守恒的，繁荣也不可能一直持续，等到全社会大多数人都参与到这个名为【铁路股票泡沫】的游戏中，几乎大多数人手上都持有了铁路公司的股票，没有了资金继续买入，那这个泡沫也就见了顶。 只要少部分人开始试图套现离场，在市场卖出铁路股票，而没有人接盘，那就是泡沫破碎的时刻！ 持有铁路公司股票的人见势不妙，就会恐慌性地抛售手上的股票，价格进一步疯狂下跌，直到最后大多数人都会发现自己当初花几十上百块买入的股票，最后只值十几块甚至几块，中小铁路公司干脆破产，股票变成废纸！ 这是一场对普通人和中产阶层劳动剩余的收割，后世历史上，这种收割经常在资.本主义国家上演。 虽然具体情况不同，但万变不离其宗，无非是利用人性的贪婪和庞大资金体量优势，以及对法律规则的垄断，实行的剪羊毛行动罢了。 这倒也谈不上冷酷，也没有对错，就是人类社会就自古以来就运行的潜规则而已。 只是有的手段高明，剪了羊毛还能让羊不叫，有的手段粗糙，连韭菜根都刨…… 执委会当然是准备长久把日子过下去的，不打算竭泽而渔，所以在股票跌到一定价格后就会出面救世，然后继续投资钢铁、造船和海外扩张，拉动基建，释放资金，重新繁荣市场。 至于那些最后投机上杠杠输掉一切，还欠了一屁股债的倒霉蛋投机者，共和国海外领地那么多，总有一个地方适合他们，说不定还真有机会重新逆袭翻盘呢？ …… “……卖报卖报！新鲜出炉的《东华日报》，只要五分钱！ 西北新军白土岗大捷！阵斩三千，西金汗国损失惨重，已退往祁连山！ 两广土客矛盾加剧，死伤千人，广东巡抚已向东华驻军求助！ 第一届诸夏运动会定于今年八月八日在东华新首都海京举行，大明外交大臣张世泽宣布将率领大明运动员代表团前往参加……” 初春清晨的阳光中，北京朝阳门南街上，提着一篮报纸的小贩用标准的东华口音兜售着报纸，引得路人纷纷掏出东华钞票和皇城铸币厂的铜板购买。 朝阳门到紫禁城东侧的女皇居所立宪宫这一带，是东华客商和东华大企业办事处的聚集地，所以卖报小贩不会用南京官话兜售报纸……一来真正的东华人听不大懂，二来听得懂的东华买办和为东华做事的本地人，也会装作听不懂，小贩虽然不耻他们的为人，但也不会跟钱过不去。 这时，一名皮肤白皙，穿着黑色东华样式改良汉服棉衣的青年从口袋里掏出两个铜板，问小贩买了两张报纸，然后用带着湖南口音的官话，朝身边的同伴问道： “……慎为兄，一份《东华日报》，一份《清流报》！你要看哪个？” “自是清流报！” 说话的是一个身穿大明传统秀才打扮的清瘦男子，他鄙夷地看了眼对方手上全是【缺体字】，而且还是横版排列的东华日报，径直从对方手中拿过《清流报》，当街读了起来。 “……我猜也是！”白皙青年知道对方的脾气，淡淡一笑，也一边走路，一边看起了手上的报纸。 这白皙青年名叫曾灿爵，那清秀的秀才则叫胡以静，两人都是湖南长沙人，去年刚刚在省城考取举人功名，他们一个月前来到北京，准备参加朝廷五月举行的殿试。 当然了，所谓的殿试，只是大明民间私底下的称呼，这个考试现在的朝廷正式名称，叫做全国高等人才统一入学考试。 立宪女皇她老人家今年才八岁，也没办法“试”这么多人，何况立宪以后，考试和阅卷这个工作也交给了帝国法院和帝国咨议会分别负责，叫殿试也不符实际。 经过立宪元年开始的新政改.革，大明的官制和科举制度也有了不小的变化。 首先是取消了对吏的歧视，在立宪女皇的新明朝，无论官吏，都必须通过考试才能获得正式职位。 地方上和中枢的主要办事人员，被统称为帝国公务员，需要通过公务员考试才能入职，理论上这类办事型的公务员最高可以做到副处级，地方上从县起步的政务主官，则需要中枢的任命，而这些官.员的产生，必须通过全国高等人才统一入学考试进行选拔。 全国高等人才统一入学考试的内容和之前的乡试和院试一样，都是新旧掺杂，既考四书五经，也考新学的数学、地理、物理和哲学等科目，而且越是高级考试，后者占分数的比例越大。 只要年龄低于二十八，且考试通过，再进入帝国大学、帝国行政学院和其他朝廷认可的大学进行为期两到三年的学习，顺利毕业后就能进入朝廷中枢各部，或者幸运地外放到地方为官（副县令起步），这一点，也是这场考试被称为殿试的原因。 ……两人没走几步，就听那清秀的秀才胡以静合上报纸，愤怒道：“……真是有辱斯文！清流报为何也要刊登广告！这与那些媚俗的铜臭小报又有何分别？！” “……怎么了？”白皙青年收起报纸凑过去一看，只见全是繁体字，而且还是从右向左排列的报纸版本面右下角，赫然印着一则广告—— 【清流报同仁与联合环球旅行商社联袂推出「万卷书万里路」游学活动，广邀天下士子前往京师、天津、松江、应天府等地参加新学讲座。 环球旅行商社已邀请数十位东华名校教授前来授课，为诸位士子讲解新学知识，答疑解惑。 此外，东华十一所高等学府，亦将派出负责留学的老师解答申请留学生入学和奖学金等疑问…… 活动时间：立宪三年七月。 地点：京师朝阳区仓库胡同25号、天津卫城北路……】 曾灿爵读完笑道：“……这只是留学广告，怎么就有辱斯文了？ 现在朝廷也认东华的大学文凭，要是能顺利留学毕业，回来做个副县令未必可以，但是在中枢各部衙门做个科官还是没问题的。” 这一个月，曾灿爵也没闲着，除了见识北国风物，就是泡在湖南会馆里找同乡打探考试的情况，朝廷承认东华大学的文凭这点，也是一位在教育部做办事员的上一届殿试进士那里听到的。 用那位老乡酒后的话说—— “……如今的大明朝廷，就是东华人的傀儡！东华人放个屁，那些蝇营狗苟的朝廷大员都要说是香的！更别提去东华人的大学喝完墨水的了！” 这是大实话，曾灿爵也是这么觉得的，可是潞王朝廷覆灭，各地朱氏王爷的叛乱纷纷被东华人铁手镇压，加上东华人在江南铲除不服从士绅的狠劲，让天下人都只能继续装作不知道这档子事……反正天下明面上还姓朱，国号还是明，东华人要灭早灭了。 曾灿爵不认为自己有义务为大明朝尽忠，但也佩服像胡以静这样真正忧国忧民的人。 胡以静看了看他，叹息道：“……清流报为东人留学一事张目，恐怕已经没了初心，纵然仍名为清流，但内里已是市侩浊流！ 大明朝有今日，此辈沽名待价之人，正是罪魁祸首啊！” “慎为兄！慎言！” 曾灿爵左右看看，发现没人注意他们，便拉着对方走到角落，低声道：“京城有东人重兵把守，不比长沙，你我说话还是小心一些为好……莫要误了前程！” “……侍乾兄以为我真在乎这一身功名吗？”胡以静失望地看着他，“如今的朝廷做主的是东华人，我若要做官，便是背叛名教为东华人效力……我做不到！” “那你为何要来京城……”曾灿爵吃惊道，他以为对方是想混个地方官当当，没想到却是真的想“不食东栗”！ 胡以静认真道：“我来京城，一是想看一看东华人如何治理京城，为何能压服整个大明，二来却是想寻觅一些志同道合者，如今天下人不过是迫于东人淫威，不得不蛰伏下来，各地豪杰多有对东人不满之人！ 便是这京城，也有许多仁人志士……” “慎为！”曾灿爵被对方的话吓了一大跳，连忙道：“你……莫不是加入了什么反东逆党？” 胡以静看着好友，平静道：“……如果我说是，侍乾兄准备告发我吗？” “这……” 曾灿爵瞪大眼睛，好一会儿才猛地摇头道：“——这自是不会！ 可是慎为……你为何要做这等杀头的事！大明朝是朱家天下，与你我何干？ 我们又未曾吃他朱家一粒米！” “吾非为朱家！而为我儒家道统！”胡以静闻言，突然悲愤地跺脚道：“此地三年前，正是朝阳门之变所在！ 东人狂悖，竟悍然起兵攻破京师，毒杀已经登基的信王，扶持女帝！ 其辈不尊重礼教，于我大明各地遍设盘古庙，欲以盘古科学邪道代我儒家大道！ 我乃儒门子弟，岂能为虎作伥，为东人效力，使我孔子、孟子之所痛哭于九原？” 第428章 皇父张家伟和女皇出国(4k) “……司令！要收网吗？这两个月京城已有二十多名考生加入了东林地.下党，属下担心再拖延下去，他们会闹出什么事端出来！” 立宪宫旁的东华大使馆内，一名身穿黑色高级警司制服的英气青年，正在向东华华北军区司令张家伟报告着东林地.下党的情况。 “……还不急！再等等！” 张家伟靠坐着椅子，把两条腿搭在办公桌上，一边抽着烟，一边看着手上的报纸，一副不为所动的表情。 “是……” 青年警司不敢催促，对面的这位可是大明朝的太上皇，立宪女皇陛下的养父，大明帝国咨议会荣誉会长……这种人物的想法，不是他一个小人物可以猜测的。 又沉默了一会儿，他刚准备硬着头皮告辞，就听张家伟突然抬头问道：“……拴柱啊！我记得你从济州岛警政学校毕业有一年了吧？” “不错！”青年警司点点头，感激道：“算算时间，正好一年，当初还多亏了司令您的推荐，不然我现在还是个小巡警呢！” 这位青年警司，正是当初与韩铎一同在使馆附近工作的巡警领班王拴柱，五六年时间过去，原本的天津卫农家少年，如今已是成长为一名负责京城侦缉事务的高级警司，不得不让人感慨时间的魔力。 张佳伟嘿嘿一笑，放下双脚，丢掉手上的烟头，摇头道：“是你工作努力，用心做事，我只不过是推了你一把……别跟我来这套温良恭俭让的虚伪玩意！ 老子看好你，就帮你一下，就这么简单！ 这一年你做的不错，破获了好几件大案要案，我现在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要不要跟我去本土？ 我有办法把你安排进本土警政大学培训，毕业以后不管是进国民警卫队，还是直接去内陆做开拓地总督，都不成问题！” “这……”王拴柱犹豫了，跟张司令去本土发展前途无量，他自然愿意，只是现在已经成家，还没问过妻子…… 张家伟一看他表情，就猜到了他心思，于是笑道：“担心你老婆不同意？放心！我给她安排工作，而且本土的教育条件比明朝强多了，你也不想你儿子输在起跑线吧？” 妻子和女儿是王拴柱的软肋，他立刻点头道：“好吧！那我听司令安排！” “这就对了！”张佳伟哈哈一笑，站起来拍拍对方的肩膀，“东林党你派人盯紧了，运动会之前就要收网，我担心他们在运动会上搞事……你自己把握好分寸！ 了结这个案子，你就跟我回本土……他妈的，要不是执委会催得急，我还真不想回去！” 王拴柱心里一跳，不敢接这话……不管张司令对执委会有什么怨言，上面都不会计较，他只是区区一个高级归化民，可不能乱说话。 张家伟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于是想了想，便从抽屉里取出一柄精致的银色左轮手枪，塞给了王拴柱。 “这是通用机枪公司的蟒蛇左轮，用铜壳九毫米子弹，我平时用不着，就送你用吧！子弹去陆军后勤处买，以你的工资和奖金还用的起。” 见他还要推脱，张家伟不耐烦地道：“给你留拿着，别娘们唧唧的！滚蛋吧！” “是！属下多谢司令赠枪！！” 王拴柱感激地抬手敬了个标准军礼，他知道这是对方在笼络自己，但心里还是十分舒服。 这把银色蟒蛇左轮，可是东华高级军官的标配，一把做价800元，合近百两白银，而且非东华少校以上军官不能购买，他虽然是京城的高级警司，却也没渠道弄到。 亲自把王拴柱送到门口，张家伟又在办公室坐了一会儿，思考着来自本土述职命令。 自从三年前他带兵攻破京城，就和张学毅李仁军林恩几人，牢牢控制住了京城的朝廷。 期间东华军以女皇的名义，先后平灭了江南潞王、河南福王各湖广军阀等十几股大小叛乱，清洗了朝堂上的所有反东华势力，还在地方上推行新政，积极救灾和移民，算是硬生生地把大明朝乱世的苗头，给强行摁了下去 ——或者说提前开启了乱世，毕竟西南的云贵和西北的西金还没有平定，天下整体上还不算安定。 而张家伟作为攻破京城的头号功臣女皇朝廷的首席军事顾问，当然也在其中出力许多……他是女皇的监护人和东华的代表，夸张一点说，上到内阁首辅，下到地方的九品芝麻官，一个命令就能换掉！ 其在明朝的影响力，甚至远远超过了历史上的任何一位权臣，用某些京城官员私底下的抱怨来说——【昔日秦之吕不韦，汉之操莽犹有过之！】 “……这他妈是想把我架在火上烧烤，捧杀我啊！”张家伟重重地吐出一口烟，恨恨道。 通过老上司高大帅的私人信件，他知道这次执委会要求他回本土述职，并不是那么简单，而是议会里有部分人怀疑他想要在明朝实现自己的野心……他和小女皇的关系就是证明！ 说得再明白一些——这些怀疑他对共和国的忠诚！ 执委会虽然愿意相信张家伟，但也不得不进行一些妥协，调他回本土，正是基于这样的出发点……毕竟他已经离开本土超过八年了，再不回去，也惹人怀疑。 想到本土的那些混蛋编排自己和朱淑媖的段子，张家伟就气不打一出来，他真不是恋.童.癖，也没有什么养成癖好，真不知道那些脑子里都是大粪的家伙是怎么想到的！ 就在他郁闷地想着这些烂事的时候，东华驻明大使李仁军和大明教区总主教林恩敲门走进了办公室。 “……张大亲王！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李仁军走进来，看到办公室烟雾缭绕，笑呵呵地道。 “明知故问！有事快说，有屁快放！” 张家伟白了一眼越来越发福的胖子，没好气地道。 “张亲王”是在明朝的东华元老公民圈子给张家伟起的外号，原因是小女皇朱淑媖和奶爸张家伟关系越来越亲密，突然有一天想给干爹封个亲王，张家伟一问才知道，这丫头看的历史故事书里，有女王给自己丈夫和叔叔封亲王的情节，然后她也想给张叔叔也封个大明亲王。 这种事张家伟当然不可能答应，他虽然不怎么在乎条条框框，但心里还是有谱的，执委会严禁东华人接受外国的爵位，他要是当了明朝的亲王，严家傲和执委会一定第一时间撤掉他！ “……艾，你这人！我和林恩过来给你出主意想办法，你什么态度！” 李仁军一见他那欠揍模样，立刻拉着林恩做势要走，张家伟闻言，立刻换上一副笑脸，连忙跳起来拦住两人。 “……我错了！我错了！两位！你们有什么好办法就快点说吧！我正愁这件事呢！ 小美她才不到八岁，我要是走了，万一她出了好歹怎么办？小杰和小静也不愿意离开她啊！” 林恩被张家伟拉到沙发上，摇头道：“……老张，你要是想让执委会取消调令，老实说我们没办法！ 不过你要是不想和小美分开，我倒是有个主意！” “……什么主意？”张家伟皱眉想了想，突然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林恩，“你是说……让我回去的时候，把小美也带上？！这……这不行吧？” “为什么不行？” 一旁的李仁军笑道：“……现在大明是君主立宪制国家，女皇代表帝国出国访问，不是很正常吗？ 正好本土要举办运动会，小美作为大明女皇出席运动会开幕仪式，不是正好？” “……” 张家伟被这听起来离谱，但好像又十分合理的话，给弄得有些反应不过来，他在辽东待了四年，在北京待了三年，十分清楚明朝人的皇权思想有多顽固。 正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中国古代的皇帝别说出国了，连出个紫禁城都要被大臣们死命拦着，最好是乖乖在皇宫里当宅男和种马，哪也不要去。 即便现在大明朝新政推行了三年，连皇帝都是女皇，但对于那些脑筋转不过弯的明朝人来说，女皇出国这种事……怎么都是很难接受吧？ 林恩见状，笑着补充道：“……其实我们不用太在意那些大臣的想法，最重要的是掌握好军队，控制住地方的秩序……而且要不要让女皇出国，也是一个服从性测试和引蛇出洞的诱饵。 朝臣里谁坚决反对女皇出国访问，谁就是新政的潜在反对者！ 地方上要是有人趁着女皇出国的时候跳出来造反闹事，正好出兵剿灭！ 我们对明朝的控制，现在大部分还是建立在绝对的军事优势上的，只有把这种军事优势，逐步转变成对我们思想和文化的认同，对明朝的改造才算基本完成。 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建立一系列淘汰和筛选的机制，愿意接受我们理念的明朝人，就让他发财和升官！ 不愿意接受的明朝人，就让他一直贫穷和处于社会底层！ 这样下去几十年，我们总会完成对这个民.族改造，祛除掉他们骨子里因为皇权专.制和礼教洗.脑形成的种种有毒思维惯性和陋习。 把这些畏畏缩缩，期盼皇上和青天大老爷解救自己的小民弱民和愚.民，变成现代文明下自信自强自尊自爱的公民！” 见两人听得入神，林恩喝了口茶，又感慨道：“……我们这么做，其实也是在逆练商鞅的驭民五术，从秦朝以来，中国历朝历代的皇帝和上层贵族精英们都是农场主和育种专家。 只不过他的研究对象，不是植物和牛羊牲畜，而是人！是这片土地的百姓！ 社会管理学才是中国古代最厉害的技术！ 如何让百姓任劳任怨地交出大部分劳动成果而不知道反抗，如何让百姓热爱皇帝拥护皇帝，如何让百姓中的聪明人和皇帝贵族精英们站在一起……针对这些问题，中国的农场主皇帝和育种专家们在不断试错中总结了一整套办法。 天人感应，独尊儒术、郡县制流官、科举制，八股制，重文轻武……这些东西塑造和筛选了中国的文化和中国人的性格。 甚至可能还有基因上的筛选，在长期的环境压力下，那些更聪明，更服从现有秩序，更能忍耐的基因，在残酷的制度筛选中比较容易拥有后代，于是，越来越多的百姓拥有这种形状……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我没有证据。 总之，我们现在需要把社会筛选条件倒转过来，剔除那些不利于构筑现代社会的因素，重新让这个民族焕发生机，这是我们必须完成的使命！” “……林大主教！你这理论水平确实厉害！”李仁军缓了缓，才竖起大拇指道：“你刚才说的那些，都可以做演讲稿了！” 张家伟也连连点头，“搞理论这方面，我最佩服的人就是林主教你了！” 林恩淡淡笑道：“我这也就是搞一搞务虚，真正要落实，还需要大家的努力……现在正是我们在大明建立公民.社会和观念的一段窗口期。 错过了这段时间，一旦未来明朝利用我们的技术和人口优势不断发展，恢复了力量，强大的专.制传统就会卷土重来，那样我们在这里建立的现代理念就会被摧毁，商鞅的幽灵就会在这片土地复活，周期率魔咒再次生效…… 我们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 …… 李仁军和林恩走后，张家伟立刻就带人来到了使馆隔壁的立宪宫。 所谓的立宪宫，因为立宪女皇在此居住，而且《大明帝国权利法案》也是在这里签署，所以因此得名。 但实际上，立宪宫就是大明女皇朱淑英平时学习和生活的几栋建筑，包括皇家幼儿园、皇家小学、体育馆、图书馆、皇家别墅和小花园。 至于紫禁城，为了立宪女皇的身体考虑，已经不再是皇宫了，现在那里被则分成了三个功能区，一部分作为内阁和咨议会和帝国法院的办公地点，一部分则是原来后宫没有生计的妃嫔和宫人的养老院。 最后一部分则成了旅游景点，向天下人开放，买门票就让进，甚至再多花一千块，还可以到金銮殿坐一坐历任大明皇帝坐过的龙椅！ 尤其是坐龙椅这个项目，吸引了一大批加入了东华籍的富商们的喜爱，甚至有人花了大价钱连续包了一个月，就为了天天坐龙椅，感受皇帝的快感……气得儒家大师直呼国将不国，还有人因此心脏病发作不幸去世。 朱淑英五岁以后就正式从幼儿园毕业，现在正在皇家小学读两年级，皇家小学的各科老师，全都是东华本土师范学校毕业的精英。 除了小女皇本人在这所小学上课之外，在京东华公民的十几个适龄孩子，也在皇家小学里给朱淑英做同学，后来京城女皇派高官也把自己的孩子和孙子送去读书，与希望女皇保持亲近。 为此皇家小学不得不扩大办学规模，又增加了两个班。 张家伟来到立宪宫的时候，朱淑英同学正在上下午的哲学启蒙课。 第430章 女皇留学生(4k) 朱由校的皇后张嫣和小女皇的生母李氏，现在仍然住在隔壁紫禁城的后宫里。 原本朱淑英的幼儿园建好以后，她们也跟着搬了出来，说是要就近照顾，张家伟也没反对，毕竟是小女皇的生妈和名义上的亲妈，没道理让她们骨肉分离。 但随后张家伟就发现不对了，这两个女人在和朱淑英接触的过程，总是偷偷给她灌输一些离谱的观念，比如皇帝应该大.权独揽和女人不能做皇帝之类的。 张嫣还想给朱淑英聘请一位“当世大儒”做蒙师，这直接触碰了张家伟的底线！ 要是真按照张嫣的想法，把朱淑教育成一个三从四德的传统女性，或者武则天那样的恐.怖女帝，他的女皇养.成计划不是要泡汤了吗？ 所以他当机立断，立刻下令禁止两宫太后继续和朱淑英接触，在得到严家傲的同意后，他还正式宣布自己拥有小女皇唯一监护权，派兵把两宫太后“请回”了紫禁城，只允许她们一周看朱淑英一次，而且必须放弃灌输那些离谱的帝王术。 张嫣和李氏见张家伟是来真的，只能无奈妥协。 这件事发生在立宪元年二月，当时南方的【潞王叛乱】已经被平息，大批明朝的勋贵忠臣夺爵的夺爵，流放的流放，朝廷里剩下的朝臣们，基本上都是愿意与东华合作，在东华银行拥有秘密账户的“朋友”。 但即便是这样，张家伟驱赶两宫太后，亲自监护小女皇的行为，还是引来了不小的反弹和非议，更是有人把张家伟比做北魏的尔朱荣，散布谣.言说他准备在京城搜山检地锁拿大明官员，发动大明朝的“河阴之变”，尽杀大明宗氏和大臣！ 京城和北直隶民间对此也议论纷纷，还有人编排了一堆张家伟睡太后打女皇的话本故事。 当然，民间对这件事的反应也仅限于此了，没有人会为了朝廷，真的拿起锄头跟强大的东华人对着干，毕竟东华人行事虽然乖张，但却真真办了许多好事和实事，明朝百姓虽然普遍没有文化，谁对自己好还是能感受出来的。 从天启七年九月份开始，华北司令部和新政委员会陆续在京师、北直隶和山东等地用军队强制执行【社会救济和移民条例】、【废除一切苛捐杂税火耗漕饷辽饷】、【社会职业平等法案】、【废除军户匠户制度】、【女皇恩科考试办法和取消吏员歧视的通知】、【官绅无免一体纳粮】、【关于落实累进差额土地税征收办法的通知】、【废除一切奴婢主仆关系和卖身契】、【废除一切超过限额的贷款》等一系列法令和条例。 到了立宪元年二月份的时候，京城和华北许多地方，已经在东华军大兵的刺刀和东江管委的上万支援干部的努力下，执行了部分新政。 一大批地方上的恶吏牙行捕快和恶霸劣绅等旧秩序的既得利益者，被东华军逮住进行公审，而后视情节轻重，枪毙的枪毙，流放的流放，确立了新秩序的权威。 看到原先骑在自己头上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被东华人像狗一样干掉，百姓在拍手叫好之余，也不禁对新的统治者有了一些期待。 事实也确实没让人失望。 路边插标买卖儿卖女的穷苦人，被东华人的移民公司签下来，养好身体，等待前往万里之遥的新大陆和澳洲，说是到了地方就给一垧地。 要是不想去那么远，也可以去辽东参加开拓农庄，或者去南洋的种植园做工人，只要勤劳肯干，比在老家带着全家一起饿死强无数倍！ 原本压在农人身上的苛捐杂税和辽饷漕饷全都被取消了，印子钱也因为债主被枪毙和流放而不用还了，就连地租都降低了一些……许多壮劳力纷纷携家带口选择签移民契约离开大明朝，人少了，工钱就被迫上升了，不然地主根本找不到人做佃户。 再加上来自东华的东薯（地瓜）、玉米、土豆、花生和南瓜等高产良种作物大大提高了粮食产量，从辽东和东华本土运输过来的粮食，也让大明的沿海地区免于缺粮之虞。 日子似乎一下子就变好了起来，除了东华人要跟孔夫子和读书人过不去之外，好像一切都在变好。 在这种民间环境下，这场“移宫”风波仅限于京城和地方士大夫，以及明朝宗室中间，除了给张家伟增加了一些压力，和又送掉一些大明忠臣之外，根本没有掀起多少波澜，就连手握数万兵马镇守西北的护国公袁崇焕，都没有一点表示，非常乖巧。 对于此时的明朝百姓而言，大明朝让东华人打进了京城，还废立皇帝，一般情况下已经可以改朝换代了，驱赶两个明朝太后又怎么样？ 生活在明朝的百姓是最膜拜强者的，只要你现在很强，并且一直强，那么你的任何毛病和罪行，他们都能帮你找到借口。 但是只要你失败了，这些昨天还疯狂膜拜你的百姓，就会狠狠踩上一万只脚，然后吐上一口唾沫，得意地说：“老子早就看出来他是坏蛋！” 这是专.制社会所必然产生的犬儒文化，现在又一次生效了，东华现在是胜利者，百姓从新统治里得到好处以后，自然不会站在失败者一边。 没有最底层百姓的.支持给响应，单凭读书人和士绅群体，根本无法对抗十多万全火器精锐的东华军。 当然张家伟也不想和原来的明朝臣子们彻底闹翻，于是他在报纸上做了一个声明，表明自己的态度，那就是他不相信明朝的皇家教育制度，所以才会选择当女皇的监护人。 为女皇建立的幼儿园也会招收其他孩子，为女皇创造一个幸福的童年，所有的一切都会受到媒体和大众的监督，张某人他问心无愧。 于是《大明皇家邸报》上的新闻专栏，就开始定期发布女皇的近况和照片，让大明亿万百姓都知道统治他们的，原来就是个女娃娃…… …… “……张司令！你说什么？……让淑英去东华本土？ 此事万不可行！” 紫禁城，慈宁宫内，长着一张端庄美人脸的张嫣，听到张家伟说要带小朱淑英去东华出席运动会开幕式，大惊失色，马上放手上的小学教材，厉声问道：“尔将信……他们掠往东华也不罢休，还想我的淑英吗？ 吾决不答应！” 张家伟脸皮一抽，他就知道这娘们会是这个反应！ 他咳嗽一声，给张嫣使了个眼色，后者板着脸沉默几秒，还是挥挥手，对宫室的两个宫女吩咐道：“……你们出去吧！” 等两个宫女告退离开，她看看跟在张家伟后面的王拴柱和另一名中年军装壮汉，沉声朝张家伟问道：“他们呢？” 张家伟头也不回，淡淡摇头：“他们是我的心腹下属，也知道我们之间的约定！ 更何况……” 他夸张地左右看看，然后认真地对张嫣道：“何况我也害怕张女士你在这里埋伏刀斧手剁了我，多带两把枪还是有必要的！” “哼！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张嫣皱起秀眉，甩袖道。 她很讨厌这种容易引起误会的话，什么叫【我们之间的约定】，真是可恶！ 张家伟从来愿意在斗嘴中落入支下风，于是抱着膀子讥讽道：“是是是！我是小人！张女士你难道就是君子吗？ 你顶多算女子！ 孔子曾经曰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这方面我还是听他的吧！” “你！！”张嫣俏眉倒竖，一拍木案，眼看就要发飙，张家伟只用一句话就堵住了她。 “我要给小美订下一门亲事！” “你……等等！你说什么？”张嫣小嘴微张，不可置信地看着对方。 张家伟不耐烦地道：“我说我要让小美在本土上学，然后在她的同学里给她选个未婚夫！ 明白了吗？张女士！ 小美是个女孩子，再过两三年就青春期了，我这个做监护人的，必须要负起责任来！ 她不能随便喜欢个什么阿猫阿狗，也不能嫁给朝中那些大臣的儿子孙子……那帮玩意儿我看不上！ 作为女皇，为了大明，为了诸夏神圣联盟，她的结婚对象，只能是我们东华本土的元老公民！ 但是我尊重她的意愿，如果她愿意放弃皇位的话，我就愿意让她自由恋爱，她想和谁结婚都可以，但那样的话，大明帝国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我们不需要一个失控的大明！ 我可以明确地说，如果小美退位，大明就会变为共和国！ 如果张女士你不希望大明寿终正寝的话，就同意让我带她去本土读书上学！” “这这……可是……”张嫣面对这突然的选择，一时间竟然不知说些什么好。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确实是世之伦俗，可是对朱淑英来说，未免有些早了吧？ “……张司令！淑英今年才虚八岁，婚嫁一事，是否……还为时过早啊？” 听到对方被自己带沟里了，张家伟心里十分得意。 这张嫣毕竟只是一个普通的明朝少.妇，虽然她比寻常的女子要聪慧许多，但还是没有超出时代的局限……谁说当了女皇就一定要结婚啊？ 不过给朱淑英同学物色结婚对象这回事，也不仅仅是他拿来糊弄张嫣的借口，他真的准备在本土给朱淑英同学安排一些出色的公民二代做同学，只是他并不会搞强迫，也没必要强迫。 要是经受过本土精英教育的那些小子，朱淑英一个都看不上，那只能说明这个丫头是天生的拉拉…… 半个小时后，张家伟满意离开了慈宁宫……在大明帝国的存亡面前，张嫣不得不再一次妥协，答应让朱淑珍前往东华本土参加诸夏运动会的开幕仪式，并开始为期七年的女皇留学生涯，不过附加条件是朱淑英的生母李氏要一同陪读。 张嫣之所以没有坚持到底，一来是因为她知道就算自己坚决反对，也不能改变结果，二来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反正大明眼下也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万一淑英招的东华皇夫，能给大明带来转机呢？ 她这三年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待在皇宫里，消息却不是那么闭塞，东华人的大型新闻报纸她都订阅了，甚至东华本土的一些介绍世界各地风土人情和科学研究的杂志，她也花了不少钱买了许多，然后请诸夏大学的教师为自己解惑。 东华人总说要让大明朝的读书人睁开眼睛看世界，读书人睁没睁眼张嫣不知道，她自己确实通过这些报纸杂志和书籍，更加深刻地了解了世界，了解了东华人的思维，也越发明白东华人的强大。 这确实是一个唯利是图，不施仁德的虎狼之国，然其内部也自有种种法度捏合众人利益，有教会教化和国人制度凝聚人心。 尤其是东华盘古道崇尚的自由、科学和理性，竟能将百工之术发展为一桩桩旁杂的实际学问和道理！ 科学之道，比之儒家大道，似乎毫不逊色！ 儒家善于治人，科学尤善于格物。 东华人用格物的道理，实事求是地治人，竟然也能取得非常好的效果，但儒家却不能用三纲五常去格物，也不能用道德文章造出铁甲舰，除非儒家使用东华人的道理和工具……那等于承认儒家的道理是错的，至少是不如科学大道。 张嫣认识的许多当世大儒，有的闭上眼睛，一味斥责东华人数典忘祖，不尊圣人，但也有人承认儒家的不足，开始尝试将科学的方法和东华人的哲学工具引入到儒家经典之中，结果发现了许多不合逻辑和差错之处。 很多人不能接受圣人的错误，于是成立了一个【古文考据派】，顺着盘古教中片面真理和信徒误解的思路，重新考据流传到今日的儒家经典的真实性……三年时间下来，据说目前最重要的成果，是发现了四书五经中的《尚书》，极有可能是一本伪作！ “……真不知道将来的大明会是什么模样啊！”慈宁宫内的张嫣看着窗外的阴云，一边想着心事，一边抚摸着手上小学教材，喃喃自语。 第431章 西域都护府的由来和诗人张家伟(4k) 1630年4月5日。 西北，银川城，又是一个清晨。 半个月前，这座被西金占据了五年之久的西北重镇，终于悬挂上了大明的日月同辉旗，而指挥三万西北火器新军收复这里的，正是陕甘宁总督、都督西北诸军事、大明护国公袁崇焕。 不过这位国公爷现在的心情，却没有因为收复失地而高兴多少，因为他刚刚得知了一个糟糕的消息—— 大明朝的立宪女皇，他效忠的君主朱淑英，居然要被东华人带去本土留学了……这分明是挟女皇而令大明啊！ 额，好像原来也是这样…… 银川城东门的城墙上，三名披着钢制胸甲的儒将，此时正一边踱步检查城墙的修缮工作，一边讨论着陆续从京师传来的消息。 “……元素！飞白！东华人欺人太甚！张家伟此贼逼迫两宫，更是跋扈至极！ 我等手握数万火器新军，若一言不发，又有何面目自称大明臣子？！” 一名站在中间，六十出头的老者看着右手边袁崇焕和左手边的熊廷弼，痛心疾首地道：“大明朝，就是毁在我们这些明哲保身之人的手上啊！” 袁崇焕对这老者很尊敬，哪怕对方明显在指责自己，也没有介意，他停下脚步，重重叹了口气，望着城头上穿着红色鸳鸯战袄，扛着着火枪的西北新军士兵，十分无奈地对老者倒苦水道： “……恺阳先生！非是袁某眷恋官位和大权，实在是西北新军实力远远不是东人火器军的敌手！ 先生是从京城过来的，定然知晓东人火器的犀利和战力的凶猛，我西北火器新军只有四成兵卒装备有东华火枪，其中大半还是东人淘汰不用的旧货，膛线磨损严重，射程只有东华精锐火枪的六七成，火药装量也要适量减少，免得炸膛！ 至于火炮，全军四万五千人，大小火炮加起来还不到一百门，一多半是长安铸炮厂的劣炮！ 这等火力，对阵西金的八旗军和蒙古马队倒是能应付，但如何战胜人手一杆线膛枪、火炮和连发机枪众多的东华军？ 若没有从东华人那里得到武器和火药补充，此番与西金作战，怕是要被他们的马队骑兵冲垮了！ 您说，如此实力悬殊，我等若与东华人撕破脸，要从哪里获得火器补充，又如何能守住陕西宁夏？” “这……西北竟如此艰难？”老者定定地看着袁崇焕，迟疑道。 这位被袁崇焕叫做恺阳先生的老者，正是万历三十二年的进士、天启朝内阁兵部尚书、东阁殿大学士、前蓟辽督师、大明火器新军的建立者之一的孙承宗。 天启七年朝阳门之变的时候，老孙已经因为得罪魏忠贤被关进了诏狱，本来朱淑英登基后就宣布大赦天下，老孙只要乖乖写封效忠信给小女皇，张家伟和李仁军也就把他给放了，毕竟老孙在大明朝堂和火器新军里也很有威望。 谁知道这老孙头满脑子封建思想，坚决不肯拥.护朱淑英同学当女皇，还写文章怒斥东华人入侵大明，霍乱纲常……这下张李二人也没办法，只能把老孙关起来继续养着。 这一养就养了小两年，直到立宪二年四月，全国局势稳定下来，张家伟借着给朱淑英同学过生日的由头，把老孙和一帮头铁不肯表态效忠小女皇的家伙，通通从监狱里赶了出来……诏狱这种浪费税收的政.治犯养老院，也直接被裁撤掉了！ 出狱后的孙承宗，本想直接投奔西安的袁崇焕和早就出狱的熊廷弼，但当时京城正在掀起【东学】与【儒学】的论.战，每天都有许多读书人从全国各地来到诸夏大学，与东华人的学者和教士辩论，老孙在狱中看了很多东华报纸，也想弄明白为什么煌煌大明朝，怎么就被一个小小的东华给打趴下了？ 于是他就在京城参加各类辩论活动，又广泛阅读东华人刊印和发行的文章，就这么盘亘了快一年，一个多月前才带着几大车书籍到了西安，然后又到了银川城与袁崇焕和熊廷弼两人见面…… ……见孙承宗不语，一旁的熊廷弼也捋着胡须叹道：“恺阳先生，自如他能维持如今的局面，已是十分不易了！ 若不是他忍辱负重，对东华人虚以尾蛇，从东华人那里要来了军械粮饷，如今被赶出西北的就不是西金鞑酋黄台吉，而是我们二人了！ 那黄台吉虽是鞑酋，却并不像老奴那般一味用狠，反而十分能收拢人心，几年时间竟看着又拉又打的灵活手腕，硬是将麾下八旗各部、蒙古马队和边军叛逆，以及本地回.汉治理得井井有条。 而且此人尤重农耕，这银川城左近就有许多西金组织壮丁开垦的农庄。 若不是我军火器远胜西金，加上东华军已经占据了榆林镇，威胁西金侧翼，此酋根本不会舍弃这片基业，远遁祁连西域……” 熊廷弼说到这里，与袁崇焕对视一眼，都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图——向孙承宗隐瞒白土岗战役的真相，以及袁崇焕与黄台吉的幕后交易！ 养寇嘛！寇要是被打死了，军阀就该被削藩了…… “……唉！” 孙承宗不疑有他，又叹了一声。 他何尝不知道东华人的实力远远强于如今的西北新军，而且东华人的统治能力，似乎也远远强于原来大明朝廷的官吏。 从京师一路到西北，老孙在路上亲眼目睹了大明的百姓在东华人治理下，逐步开始休养生息，恢复元气。 就连关中这片久旱之地，也因为东华人带来的东薯玉米和土豆等作物，而重新焕发了生机，至少他基本没有在路边见过倒毙之人…… 如果这是大明朝治理下取得的成果，老孙肯定会万分欣慰，可这偏偏是不尊名教，无耻狂悖的东华人做下的…… 大明朝，当真气数已尽？ 还是东华人真就打算一直维持着眼下这套不伦不类的“君主立宪”制.度，套着一张大明朝的面皮，继续统治？ 即便孙承宗在京师听了许多东华读书人还有东华道人对君主立宪制的描述，却也仍然不相信东华人对大明江山真没有野心。 也许他们只是想舍其名，取其实…… 老孙心里闪过千般念头，袁崇焕却打破了沉默，他看向看老孙和熊廷弼，表情沉重地道：“……恺阳先生，飞白兄，两位还不知道吧！日前京师内阁发来调令，命我火器新军立刻向西追击西金八旗，务必将其消灭！ 顾首辅和魏阁老给我写了私信，都是劝我听命的……顾阁老信上写得明白些，这就是东华人的意思！ 他们想逼我们让出陕甘河套，追赶西金去西域！ 若是不从……河南山西的东华五万大军就会西陕***叛！把我等打成叛逆！！” 熊廷弼昨天晚上才从北面的贺兰县带兵回来，还不知道这件事，当即大惊道：“……啊！怎地这般急切！竟然连一点喘息之力都不给我等留啊！ 飞白！此事难道一点转圜的余地也没有了吗？” 他知道东华人迟早要削藩，没想到竟然这么快！ 袁崇焕缓缓摇头，“顾阁老不会欺骗我们，这对他有甚好处？现在那张家伟怕不是就等着我们做出选择吧？ 如果我等抗命不尊，他就立刻起兵入陕，在女皇离开大明前，除掉我们！ 如果我们接令……” “不能接令！”孙承宗立刻反对道：“西域远隔千里，火器新军若是去了那里，他日中原一旦有变……” 他说着，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猛地看了看面无表情的袁崇焕，没有继续说下去。 因为他已经迟迟猜到了对方的心思……这袁元素，早就是割据一方的军阀了！ 大明朝在对方心里，恐怕远远不如手中的枪.杆子重要！ 既然如此，那还有甚好说的呢？ 熊廷弼看着一脸失落的孙承宗，心中暗叹，转移话题朝袁崇焕问道：“……自如兄，若我们接令，那朝廷说给我们多少军械补给了吗？ 白土岗一战我们消耗许多，且此去西域大都不是汉土，没有足够的军械粮饷补给可不行！” 袁崇焕没有看落寞的孙老头，而是横下心，点头道：“朝廷给发两万五千杆半新的的线膛枪、四十五门九斤钢炮、十二门十二斤攻城炮，军服炮弹火药无算。 还有六十万两白银和五千两黄金，以及陕西官仓里一半的粮食！ 我等如能在嘉峪关以西立足，朝廷便许我在西域开府建衙，立大明西域都护府，治下文武悉数归大都护任命……每年发放二十万两白银的粮饷！” “张家伟那狂徒如此大方？！” 熊廷弼听了这么优厚的条件，不禁咋舌道：“……吾当年在辽东若有这么许多火器粮饷，哪有今日八旗之祸啊！” 他又兴奋道：“东人虽然狂悖，却一向言而有信！有了这些军械粮饷，我火器新军定可平灭西金仇类，收复西域！ 若果真能开疆拓土，使西域重归汉家天下，那你我岂不是……” 袁崇焕点点头，没有说话，但心里却与老熊想的一样，那就是青史留名和流芳百世！ 这对于为人臣者，真是除了谋朝篡位自己开科举之外，人生的最高追求了！ 如果有生之年真能做到，确实是死而无憾！ 对于袁崇焕和熊廷弼这样的聪明人来说，大明朝眼看是没救了，东华人实在太强，想学于少保匡扶社稷力挽狂澜，那是在找死！ 与其战战兢兢地在西北等着东华人来削藩，还不如躲得远远的，拿下西域做大都护和土皇帝。 中原王朝从唐代失去西域开始算，已经有七八百年了，谁如果能为汉家收复西域，毫无疑问就是史书上的大英雄！ 即便将来东华人要收回西域的管辖权，也会看在收复西域的功劳上，对自家后辈们有所照顾，还能在史书上留下好名声，何乐而不为呢？ 就连一旁本来心灰意冷的孙承宗听到这些条件，都不禁怦然心动！ 封狼居胥！开疆拓土！燕然勒功！ 这些也是老孙的梦想啊！ …… “……答应了？孙老头也要一起去西域？行吧！ 把西征军招志愿者的消息登在报纸上，愿意去的人让他们去西安报名，也省的他们留下来叽叽歪歪！” 京城东华驻军司令部内，张家伟听完副官小曾的报告，对袁崇焕和熊廷弼的选择毫不意外，毕竟只要脑子没有进水，就能分清楚东华军和八旗军哪个是软柿子，不去捏软柿子反而想鸡蛋碰石头，那不是有病吗？ 袁崇焕和熊廷弼都是人精，还是军阀，自然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倒是孙承宗那个倔老头也要跟着西北新军一起西征，有点出乎张家伟的预料。 “……算了！孙老头去哪关我屁事！爱去哪去哪！”张司令摇摇头，从椅子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又看看手表，抬头朝副官小曾问道：“曾啊！今天还有什么重要事吗？没有我就下班了，这都下午三点半了……” 小曾连忙提醒道：“司令！上午李大使和张将军派人过来，说他们四点钟来找您，所以……” “我靠！这两个家伙有病吧！非要卡着我下班的时间过来！” 张家伟嘴上抱怨着，但还是老实地坐回了椅子上，他知道两人找自己肯定不是来闲扯淡的。 副官小曾知道这位爷的性格，于是开口道：“……那属下稍后带人去皇家小学，替您去接女皇陛下？” “嗯嗯！现在就去吧！”张家伟挥挥手，“发电报让我老婆下厨做道糖醋排骨，小美她就爱吃这个！” “……是！司令！”小曾憋着笑立正，匆匆转身离去。 整个京城，不！是整个大明，也就张司令能干出专门给自己的官邸和司令部拉电报线，就为了和夫人提前预定晚饭这种事……当然，这点事其实也不算什么。 更搞笑的是，两个月前张司令和夫人吵架，有家回不去，就专门用电报给夫人发肉麻的情话情诗，但电报员不小心接错了发报对象，一首肉麻的东华现代诗，就这么直接发给了天津驻军司令王才歧…… 搞得这位战功赫赫的悍将以为自己老上司发的是什么新电报密码，特地派人快马加鞭地赶回了京城，索要配套的密码本，两边这才发现了乌龙…… 从此以后，所有电报线路都被强行分为了民用和军用，这件事还上了东华各大军校信息课程的反面教材，被称为“情诗事件”，张大司令也因此被罚了半年的薪水，倒霉的电报员也被开除。 不过张家伟这奇葩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为了弥补损失，竟然直接出版了自己的诗集，里面全是他写的肉麻情诗和怪诗，因为热点效应，居然卖的很不错，不光帮他赚回了被罚的薪水，而且还多赚了很多。 张司令是个体面人，不会拿这钱，于是这笔钱一部分用来补偿那个倒霉的电报员，剩下的张夫人又添钱成立了一家专门出版情诗和爱情故事的出版社。 此后这家名叫【语丝】的出版社，成为了掀起大明新体诗和新文化.运动的着名报社，也是大明思.想启.蒙运动的主要阵地……当然，这就是后话了。 最后，节选着名现代诗人张家伟上将的一首代表情诗《吻》—— 「亲爱的秀秀， 我想要吻你， 吻你的上牙膛， 吻你的后牙床， 吻你那出类拔萃的耳垂子， 然后亲亲说一句， 我耐你！」 第432章 猴王和契约(4k) 大约二十分钟后，张学毅和李仁军如约来到了张家伟的办公室，正好撞上了准备下班的张司令。 “……我说！你们二位就不能早点过来？一定要赶着我下班的时候？”张家伟对两人翻了个白眼，哼哼道：“有事快说！我等着回家吃饭呢！” 李仁军没有跟这狗东西废话，而是递给他一封贴着机密邮戳的信件，严肃道：“……今天本土的快邮船到了天津，上面有陆老大和高司令给我们的信……高司令他不准备继续干四年了，这是他给你的信！” “……日！真的假的？”张家伟霍然起身，连忙接过信拆开读了起来。 “……这件事现在只有我们，还有严老大他知道，严老大也想问问你的想法……” 张学毅看着张家伟，补充道：“高司令也认为严老大是最适合接替他的人。” 高文亮给张家伟写的信不长，只是简单问候了一下自己的小老弟，又交代了自己的想法，然后让张家伟自己决定要不要继续回本土，还是再多等两年，接替现在严家傲的位置，无论他怎么选择，高司令都可以安排。 放下手里的信，张家伟脸上完全没有了嬉皮笑脸，而是露出了少有的深思之色，他虽然一向放纵不羁，却并不是没有政.治头脑和嗅觉，只是不屑于假装正经而已。 他知道自己元老公民的身份和功劳，还有老上司高文亮以及军方的背书，足够让他无视一般的条条框框，肆意挥洒……大明朝这种死水一样的环境，也正需要他这样不拘小节无所顾忌的角色来搅动风云。 但涉及本土和重大战略的事情，他从来都是和严家傲张学毅和李仁军等人商议后才决定的。 现在高文亮突然决定放弃下一个任.期，实在是很难不让人联想到本土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张大哥，高司令还有其他给我的信吗？”沉默半晌，张家伟突然抬头，看向张学毅。 这位总军事顾问是明朝十多万新军和近卫军的建立者和实控人，如果从履历上看，也可以算同属高文亮的派系，张家伟想从他口中得到确定的答案。 张学毅猜到了他的心思，摇摇头道，“小张你别多想，严主任也是才知道这件事，我看高司令信里的意思，他是真的不想继续干了……本土那里有陆老大在，我们应该相信他们！” 听对方提起陆亚洲，张家伟自己也松了一口气，如果有陆亚洲担保，那么基本可以确定是高司令真的想退了。 对于陆亚洲，张家伟是真心佩服的，即便已经有多年没有回到本土，但他还记得当初这位陆船长说的那些话和做的那些事。 当时张家伟年纪还小，整个就是一愣头青，完全不知道那时的局势有多凶险……这倒不是因为殷人和艰苦的环境，而是整个穿越团体中浮动的人心和权.力的诱惑。 但凡当时坐在那个位置的不是陆亚洲，而是一个传统的、信奉暴力万能而富有野心的人，那这个九百人的小团体恐怕都撑不到远征舰队启航，就因为内部的争权夺利而土崩瓦解了！ 以张家伟如今的阅历，他太清楚以吉龙岛号上九百众的鱼龙混杂，想要用武力强行捏成一个团体建立秩序，不见血是根本行不通的！ 而一旦见了血，那就是不是死一个两个人就能解决的，恐怕最后真的就像陆亚洲预言的那样—— 众人里杀出一个最阴险狡诈，最心狠手辣的“猴王”出来，然后猴王再驱使少数心腹狗腿，统治剩下大多数敢.怒不.敢言的人。 这样的暴.力统治，和明朝其实是十分类似的，或者说，明朝就是吸取历朝历代教训而进化总结出来的【究极猴王统治学】模板—— 即以内部的稳定为第一要求，除了皇帝（猴王）之外，所有人都只是工具和手段，甚至皇帝本人也只是一个工具，一个维系这个层层压迫层层掠夺体系的代言人。 他难以想象在经过血.腥清洗和分.裂后的九百众还能剩多少人，剩下的人又能保留多少现代的文化和观念。 因为船上掌握知识和技等的都是老人，恐怕胜利的猴王最后只能利用船上的物资和奴役殷人苟延残喘下去，甚至倒退回封建时代…… 而正是陆亚洲以自己船长的初始威望和船上保安队的武力，说服了船上一众人，确立了人人平等（有票）和不见血的共同信条，穿越众最宝贵的财富——现代精神，才得以保留和发展。 张家伟比较认同陆亚洲在退休回忆录《我们的原则》里的一句话—— “……人生来就是赤条条地来，死也要赤条条地走，中间一切所拥有过的东西都带不走，唯有知识，唯有精神！才是我们唯一能留给后人的财富。” 虽然张家伟做不到把所有钱都捐出去，但也决定退休以后拿出一半的钱，建立大学和博物馆，以及科学奖项，算是部分践行陆亚洲对众人的倡导——空着手来，空着手走。 …… 一个半月后，大明立宪女皇朱淑英乘坐皇家海军旗舰“宪章号”战舰抵达复兴港，陪同护卫的还有三艘太平洋级武装飞剪船。 这一艘二手新洲级战舰和三艘飞剪船，就是如今大明皇家海军的全部主力战舰了。 从立宪元年开始，从渤海到广东沿海的海域防务，就全都被东华海军西太平洋舰队承包了，要不是堂堂大明帝国连海军都没有，实在说不过去，现在的四艘船，严家傲都不会连人带船卖给新大明。 这天，“宪章”号的甲板上，大明立宪女皇和准备回本土述职的张家伟，以及当朝首辅顾秉谦，正在一起看着夕阳下的复兴港海岸线……确切地说，是顾秉谦顾老头冷汗直流地看着自家女皇朱淑英穿着短衣短裤，坐在张家伟那狂徒的肩膀上，指着岸上正有说有笑。 要不是知道自己出言劝阻没什么用，而且还可能让自己内阁首辅的位置不保，顾老头真想指着张家伟的鼻子，怒斥这个不懂分寸的狂徒！ “……顾首相，你晕船了吗？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张家伟目光瞥见顾秉谦面色苍白，额头冒汗地捂着心口，还以为他发了什么急病，连忙把朱淑英放下来，走过去询问道。 这老头可是要代表大明朝廷参加诸夏运动会开幕式的，可不能死半道上，现在换人的话，又要多耽误几天时间。 “……无……无妨！老夫没事！”顾秉谦见到女皇跳到甲板上，又在张家伟脸上亲了一口，差点又一口气没喘上来，连忙扭过头去，不停摆手道。 “你这可不像没事的样子……我还是给你叫个医生吧！” 张家伟对不远处一名皇家卫兵挥挥手，让其把医生喊过来，而朱淑英则趁机走到顾老头的面前，瞪了他一眼，低声警告道：“顾首辅！你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其他什么也不要管！ ……知道了吗？” “陛……陛下！”顾秉谦瞪大眼睛，看着面前古灵精怪的小女皇。 “嘘！” 朱淑英连张家伟就要转身过来，连忙用手指在嘴唇上一竖，然后笑着跳到张家伟身边，继续和他讨论着复兴港有什么美食的话题。 顾秉谦回头看到这一幕，不禁若有所思，他一直自认是大明的忠臣，既然今上是先帝之女，也受到了天下认可（不认可的都被东华人打得认可了），那他身为大明的臣子，也只能捏着鼻子暂时认可了这个女皇。 虽然在东华人的监视下，责任内阁无法染指兵权，连财政都要受到东华审计部门和东华银行监督。 但作为新大明朝廷名义上的主导者，顾秉谦还是在推行新政的过程中，网罗了一批有志于复兴大明的官员和幕僚。 只是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对现在的立宪女皇不抱什么希望——一个从小被东华人养大教大的懵懂无知女孩，怎么能肩负起复兴大明的重任呢？ 不过看对方刚才的表现……难道是在藏拙吗？ 小小年纪就有此等心机，可惜终究不是男儿身啊…… “……小美，你刚才跟那老头说什么了？”回船舱的路上，张家伟低头随口问道。 朱淑英眼珠一转，抬头坦诚道：“没……哎！就是让那老头别多管闲事！没别的！” “不许叫人家老头！”张家伟皱眉，然后地在小丫头的脑袋瓜上轻轻敲了下。 “哎呀！很痛啊！！” 朱淑英用一只手捂着头，不满地抬头道：“你不是也叫他老头吗？凭什么我不能叫？这不公平！” “这世界上不公平的事情多了去了！不多这一件！”张家伟撸起短袖，秀出常年锻炼的肱二头肌，谆谆教导：“等你有我这么壮了，可以随便揍服别人的时候，你就能随便骂人了！” “……那还要多久啊！”朱淑英泄气道：“而且人家是女孩子，还是皇上，就算长大了也不能随便骂人吧？” “你知道就好！”张家伟停下脚步，然后叹了口气，低头认真地对朱淑英道：“……小美，你以后就会发现，人啊，是越长大烦恼越多，大多数时候不能由着自己的喜好来……” “那做皇帝也不行吗？”朱淑英蹙起一对小眉毛问道。 “当然！”张家伟瞥了一眼小丫头，嗤笑道，“你以为做皇帝很舒服吗？你查查历史，有几个皇帝能顺利活过五十岁的？ 绝对的权.力，意味着绝对的责任！也意味着绝对的危险！ 而人不可能不犯错，普通人犯错最多失去钱财和生命，皇帝犯错却要千万人给他陪葬……让千万人失去生命的皇帝，要怎么保住自己的皇位和生命呢？” 朱淑英若有所思，“所以项老师才说，君主立宪是对皇帝的保护？” 张家伟摆摆手道，“就是把皇帝这个职业从无限权.力和无限责任，变回了有限权.力和有限责任罢了。 你下个学期应该就能学到政.治哲学里的社会.契约……人性本恶，因为追求欲望，就选择自相残杀、互相劫掠。 因为害怕被杀和失去财产，所以选择建立秩序，让渡一部分权利建立掌握暴力维持秩序的机构——国家。 所有国家本质上都是这个国家所有人的，而不是独属于君主、贵族和富人的。 之所以王朝会衰败，国家会倾覆，是因为内部出现了严重的权责不对等和财富分化，统治集团带头违背了契约，不仅没有提供安全和生存发展所必须的财产，反而将大多数人逼迫到了饥寒交迫的境地。 这样的国家，确实可以算是君主贵族和富人等既得利益者所有的，现实中也十分普遍。 可是没有了大多数人的支持，这样的国家也是最脆弱的，君主和贵族们以为自己江山永固，实际上只是在享受最后的狂欢，一旦出现内部危机和外部入侵，百姓可不会为这些欺压自己的贵族们而战…… 所以对君主来说，维护法律和社会契约的神圣性，就是维护他自己的地位和生命，因为一个不能保护普通人自由和财产的社会，同样也不能保护皇帝……” 朱淑英听得很认真，但她思路一向开阔，想了一会儿突然提问道： “……那有没有一种办法，让百姓认为人就应该没有自由和财产呢？ 这样皇帝和贵族只需要给百姓一点吃的，保证他们不会饿死，王朝就不会灭亡了呀！” 张家伟闻言脸色一变，然后中指一弯，又弹了一下小丫头的脑袋瓜。 “咚！” 这一回力道可比上次重多了，朱淑英马上捂住脑袋，仰头含泪悲愤道： “啊！好痛！！痛痛痛！……臭大叔你欺负人！！你欺负人！” 张家伟知道这丫头是装的，不为所动地哼了一声，“……怎么？我弹你，你就知道痛了？ 你就不想想，你刚才的话是不是一点同情心也没有？ 还保证百姓不会饿死……奴隶社会的奴隶还有一点财产呢！ 怎么到了你这里，保证不饿死就行了？ 你这么想，底下办事的官吏也会这么想吗？他们难道个个是圣人，一点不贪吗？ 你用不饿死作为社会治理的底线，那最后饿死的人，恐怕要以百万千万计算！ 拥有自由和财产，是人之所以为人的保证和前提，否则人就是动物，就是奴隶！ 你以为统治几千万上亿生活在饿死边缘的百姓，是什么美事吗？” 第433章 礼服 “……哦！人家知道错了！我不该没有同情心！” 朱淑英毕竟还只是一个小女孩，见到张家伟拉长了脸露出严厉的一面，知道再硬顶只会吃更大的苦头，只好捂着头，泪眼婆娑地乖乖认错。 张家伟见状，心里也是一软，右手把这丫头抱起来，又用左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难得地耐心道：“知道错就好！ 你知道我为什么弹你吗？ 你想想，如果你不是女皇，而是一个普通大明百姓的女儿。 你是希望生活在一个法律对所有人都公平、没有人可以随意伤害其他人，也没有各种苛捐杂税的社会里，还是生活在一个暗无天日，所有有钱有势的人都以皇帝名义，肆无忌惮欺压.百姓的社会里呢？” “当然是前面那个！”小丫头反应很快。 张家伟循循善诱，“没错！大家都是人，我们所渴望的生活，和害怕的事情，都是差不多的。 孔夫子虽然很多话都是胡说八道，但是有一句话是对的，那就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们自己不希望遭遇的事情，就不要施加在他人身上。 这是告诉我们要有同情心，尊重每一个人，尤其同为炎黄子孙的诸夏同胞，更应该善待……” “……那诸夏之外呢？”小女皇抬起头，擦了擦眼睛，不解地道：“殷人算是诸夏的远亲，那南洋的土着呢？欧洲人、波斯人和非洲人呢？难道也要善待他们？ 他们也和我们不是亲戚啊？” “额……这个……这个嘛……” 张家伟看着扑闪着眼睛的朱淑英，心里暗骂自己没事引用孔老.二的话干嘛？ 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憋了好一会儿，他才应付道：“……这些人当然不能和诸夏相比，不过他们也是人，所以还是要尽量引导他们走向文明……” 说完，他放下小丫头，拉起她的手，“……走吧！我们回去找你干妈，让她给你换套礼服，等会上岸后可能要举行个小仪式，你穿着身上这套可不行！” “……哦！知道了！”朱淑英撅着嘴看了看身上的白色小熊短袖和短裤，无奈地点点头。 礼服什么的她最讨厌了，虽然穿上去很好看，但是穿起来和脱下实在很麻烦，穿着的时候还要遵守什么礼仪，不能失态……真是烦死了！ 等一大一小两人回到船舱，张家伟的老婆柴秀已经准备好他们的礼服了。 “……你们怎么才回来，刘舰长刚才派人过来说还有十分钟就靠岸了，你们俩赶紧把衣服换了！” “不是吧？我也要换？我都已经卸任了……”张家伟看着老婆让女仆递过来的棕色将军礼服，不情愿地接了过来。 柴秀不惯着他的毛病，“是谁一直把【军人要注重仪表】挂在嘴上的？快点换上！等会可能见到严主任他们，你穿这身像什么样？ 我先带小美去更衣室。” 她说完就拉着朱淑英，和一名抱着礼服的女仆走进了更衣室。 “唉！行吧！翠翠，那你就帮我换上吧！”张家伟叹了口气，对一旁的女仆挥挥手。 “我叫翠薇！”女仆翻了个白眼，但还是过来帮他换好了制服。 没一会，从休闲牛仔裤和短袖，换成了一身笔挺的棕色将军制服，再戴上英气的大檐帽，张家伟的懒散气质也变为了锐气逼人。 “……您的佩刀！”女仆翠薇从剑匣里取出一把陆军高级将官的指挥刀，双手递了过去。 “铮——” 张家伟抽出半截，雪亮的刀锋，一如三年前那样锋寒。 “真是把好刀！跟我可惜了！”张家伟收刀入鞘，遗憾地摇了摇头，他是注定没机会亲自上阵，用这把刀痛饮敌人之血了。 又等了好一会儿，更衣室门才被拉开，柴秀拉着一身红黑金相间的华丽女式汉服，头戴冠冕的朱淑英走了出来。 “不错不错！”张家伟立刻竖起大拇指夸赞起老婆的手艺，“还得是柴女士你的审美眼光！这套衣服比霓裳那帮娘们做的强多了！” “哼！算你识相！” 柴秀很满意老公的识趣，于是便拉着朱淑英给他转了一圈，然后又端详着朱淑英，遗憾道：“可惜时间有点仓促，就化了个淡妆，不过也能应付过去了。” 张家伟害怕老婆完美主义发作，又要把朱淑英拉回去化妆，连忙道：“行啦！过得去就得了！复兴港这里又没有外人，警戒线之外没几个人能看清……” 柴秀蹲下又整理了一下衣襟，然后站起来看着人模人样的老公，笑着过去给他mua了一口，“走吧老公！咱们下船吧！” 张家伟抱着老婆，注意到对方也换了一身华丽黑色连衣裙，心里也是松了口气，又在她额头亲了一下。 他老婆柴秀原本姓李，当初她父母带着姐弟俩一起坐吉龙岛号回山东老家过中秋节，哪知道夫妇俩直接在甲板上失踪，留下只有十五岁的李秀和五岁的弟弟李振。 灾难发生后，执委会带头组织了孤儿收养行动，避免出现孩子缺少家庭关爱的情况。 原本只有弟弟李振被柴国富收养，但李秀为了照顾弟弟，选择一起被老柴收养，这在当时还引起了妇委会的反对，毕竟柴国富是个鳏夫，而李秀是个花季少女。 不过在李秀的坚持下，大家也愿意相信柴国富的人品，于是姐弟两个就被柴国富收为了干闺女和干儿子，但只有姐姐李秀改姓了柴。 柴国富为人确实很不错，性格温和，平时总是和各种植物动物打交道，算是执委会里最与世无争的人。 柴秀在上完一年预科后，又在国立大学读了两年艺术设计，最后将职业定为服装设计师。 共和六年她前往大明寻找灵感，在复兴港一场庆祝击败后金的宴会上，她被一身军装和硝烟味的战争英雄张家伟吸引，然后就变成了张夫人…… 时间过得真快啊！ “……想什么呢！” 柴秀从隔壁过来的女仆手上接过一个娃娃，然后腾出一只手在丈夫眼前晃了晃。 张家伟回过神，也抱起跑过来的儿子小杰，狠狠亲了一口，然后对妻子笑道，“……我在想回本土以后，见到老柴该怎么办？” 柴秀一边晃着闺女，一边没好气地道：“什么怎么办？咱们俩孩子都两个了，你还怕他反对啊？” “不是……我是不知道给他送什么礼物。”张家伟犹豫道：“毕竟我也是头一回当女婿……” “这种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柴秀翻了个白眼，把女儿交给女仆，然后整理了下丈夫的衣领，轻声道，“你把我带回去就行了……” 第434章 检阅和留影 与此同时，复兴港码头平台，此时已经被巡警和士兵们隔出了一片空地，还特别铺设了一条直通码头和公路的红毯，十多辆豪华四轮马车停在红毯边，准备迎接大明女皇朱淑英、大明英国公张世泽和大明内阁首辅顾秉谦等人上车。 在警戒线之外，许多复兴港的市民和客商水手们纷纷议论起这次大明女皇的来访。 “……有农兄，这女皇排场当真不小啊！严总督都亲自到码头迎接了，不是说现在大明朝廷和女皇都是东华人的傀儡吗？” 山西来的药材商吴知贵踮着脚看到远处从军舰上下来的大明女皇和大臣们，不解地看向身旁的合作伙伴，打听道：“我们山西那里，莫说知府知县，就连六房吏员都需要东人任命才能上任！ 如今东人为何还要这般隆重迎接大明女主？” “……自是做给天下人看的！” 乔劲耕摸了摸胡须，见附近的人都被头戴冠冕的女皇吸引，便低声对吴知贵卖弄道：“东人虽有十数万战无不胜的火器劲旅，但大明却有数百万读书人和万万百姓！ 为何东人明明有能力改朝换代，变更神器，却迟迟不动手，弄出个不伦不类的君主立宪？ 还不是担心天下人心思明……如此厚待这大明的小小女皇，便是用钝刀割肉的法子，一点点削去大明宗室的威望罢了……” 吴知贵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如此！东人这等心思有农兄都能猜到，小弟好生佩服！” “呵呵……”乔劲耕摆摆手，“不是愚兄我聪明，而是这般心思东人就明明白白写在他们的报纸上了，只要识得简体字，便可知晓……” 说着他奇怪地看了吴知贵一眼，“吴兄弟，你们山西那里没有东华报纸和杂志售卖吗？” 吴知贵连忙道：“啊……这个自是有的！只是小弟我对这类消息不甚关注，故有此问！” “……那吴兄弟你还真是粗心啊！如今要想做好生意，东人的报纸是必须看的，否则便要如文盲一般处处碰壁。”乔劲耕不动声色地瞧了一眼大夏天还戴着一顶皮帽的吴有贵，口上应付了一句，心中却愈加怀疑。 吴知贵见应付了过去，悄悄松了口气，连连点头道：“乔兄你提醒的是！小弟回去便多买一些报纸，日日研读！” …… 就在警戒线外围观人群议论的时候，一身冠冕华服的朱淑英，已经来到了严家傲和一众前来迎接的东江管委会成员面前。 “……你好！陛下！欢迎你来到复兴港，我是严家傲！” 一身蔚蓝色海军元帅礼服的严家傲站在红毯上，略微低头，主动与朱淑英握了下手。 “你好！总督阁下！见到你朕很高兴！”朱淑英点点头，轻声回应。 “那么，让我为你介绍，这位是东江管委会副主任鲁择，这位是肖振军将军……” 严家傲依照礼仪，转身向朱淑英介绍身后的众人，他们中有不少人之前见过朱淑英，都笑着和她打招呼。 朱淑英也同样向严家傲等人介绍跟在自己身后，穿着大明改良公爵礼服的张世泽和首辅大红官服的顾秉谦……虽然两边其实都挺熟悉的，只是碍于礼节，又握了一遍手。 等双方互相介绍完，严家傲接着陪同朱淑英在红毯前检阅了两个连的陆海军仪仗队—— 过去两年时间，小女皇几乎每个月这样检阅自己的皇家卫队，所以面对这些扛着火枪和刺刀的精锐士兵，并不怯场，反而向严家傲夸赞他们的英武。 检阅式完毕后，礼炮队按照最高规格发射了二十一发礼炮，表示对大明女皇陛下的欢迎。 之后便是朱淑英、严家傲、张世泽和顾秉谦在照相师的指挥下进行合影留念……照相师使用的照相机，是洛城光学公司推出的最新全金属黑白照相机，采用固定焦距，成像效果当然跟后世彩色照相机没得比，但在这个时代，绝对是光学和化学领域最前沿的科技产物。 其实朱淑英对照相机并不陌生，她甚至可以说是新式照相机最早的一批用户，因为新大明发行纸币和债券需要使用她的头像，所以皇家铸币厂和大明中.央储备银行就派人用最新式的照相机为女皇照了一些照片……当然为了保住女皇的威严，最后纸币这债券的头像还是采用了人工画师的版本。 不过她也因此热爱起了自拍和拍照，立宪宫里的建筑墙壁上如今就挂了上百幅她的美照和她亲手拍下的作品。 “……请各位不要眨眼和闭眼！听我倒数，五、四、三、一！” 随着照相师的按下拍摄电钮，镁丝通电被点燃，为卤化银乙酸感光底片提供了更强的曝光，一张注定流传于世的黑白照片就此诞生了。 此时不止这一架照相机在拍照，警戒线内部和外部还有三架属于三家大型报社的照相机在从不同角度进行拍照。 另外，还有一台属于《东华日报》报社的摄影机，也正在对着众人拍摄胶卷。 而那两个摆弄那台黑色摄影机的摄影师，几乎抢走了官.方照相师的风头，频频吸引众人的目光。 拍完照片，张家伟跟严家傲他们打个招呼，然后凑到了身体发福的鲁择身边，好奇地询问道：“……铁公鸡，那就是最新的摄影机吧？什么时候买来的，有声还是无声的？” “……你做梦呢？怎么可能是有声的？”鲁择一转头看到张家伟这狗币，掏出手绢擦了擦额头的汗，哼哼道：“这玩意死老贵！一台就八千八！一台顶上四台照相机！要不是执委会掏了一半钱，我才不会批钱买这破铜烂铁呢！ 看上去挺唬人，就是在照相机上加了胶卷盘而已！” 张家伟不以为意地笑道：“该花的钱还是要花！又不是铁公鸡你自己的钱！你心疼个毛线！ 你看，这不是就用上了！咱们俩现在都进胶卷了！” 鲁胖子一边走，一边不耐烦地道：“行了！别跟我扯淡了！有事说事！没事就上车，这大热天的，我一分钟都不想在太阳底下多待！” 张家伟看着前面被三四个记者拦住提问的严家傲和小女皇，不好意思地道：“……你看我这不是要回本土述职了吗？ 正好问问你，带点什么特产回去见老丈人比较合适……你也知道，我和我老婆结完婚，还一次没有回去呢！” “……你说这个事啊！” 鲁择停下脚步，看看有点纠结的张司令，想起了他老婆是柴执委的养女，不禁嗤笑道：“……你还带个屁啊！把你老婆和孩子们带回去不就得了，我再给你准备点野山参啥的……” 说到这里，他注意到张家伟火热的目光，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你特么不是想跟我白.嫖吧？” 第435章 阳谋(4k) “……昨日下午四时许，大明女皇陛下朱淑英和大明责任内阁首辅顾秉谦亲临繁忙的复兴港，管委会主任严家傲和一众委员在码头迎接。 女皇陛下和严主任一同对记者重申《诸夏神圣同盟条约》的庄严性，并做出重要讲话。 严主任说，「《诸夏神圣同盟条约》是大明和东华共同感情和共同利益的体现，是诸夏民族得以团结在一起的标志，是解决全球治理问题的一个模板！ 我们要坚持《诸夏神圣同盟条约》的精神，唤醒大明和东华亿万炎黄子孙的主人.翁意识和民.族共同.体意识，坚持贯彻东明兄弟和亲善的原则，为诸夏崛起和世界大同的未来，矢志不渝地奋斗！」 大明女皇朱淑英对此表示赞同，并提起即将在共和国本土举办的第一届诸夏运动会，她说，「……朕自登基以来，大明和东华的关系得到了根本性的转变，《诸夏神圣同盟条约》签订后，大明得到了东华人民和执委会的全方位帮助和扶持，大明的百姓的生活有了明显改善，大明的新军得以成立，西金丑类已窜逃西域，君主立宪政.体也得到了全国的承认。 事实证明，大明过去的治理经验是有严重错误的……今后她将秉承《大明权利宪章》和《人.权宣言》的精神，务必将自由和幸福，带给每一位大明和东华公民。」 大明女皇的回答得到了围观市民的欢呼，显然人们喜欢这位年纪不大却十分有亲和力的女皇，祝愿这位可爱的女皇一路顺风……本报记者雷杰。” ——《东华日报》共和十一年5月28日。 第二天清晨，复兴港胜利大道滨海酒店三楼的皇家套房内，朱淑英小大人似的脖子底下系了白色餐巾，正在享用早上的小米粥和烤羊排，一名长得十分彪悍的女仆正板着脸站在她身后，而坐在她对面的张家伟则一边啃着鸡腿，一边看着报纸，表情有点扭曲。 “……你昨天说了那么多话吗？我怎么看你就说了几句啊！”张家伟把报纸丢到对面，咧嘴道。 “……你这么大人了，还信报纸？”朱淑英瞥了一眼报纸上的方块，拿起餐巾在嘴角擦了擦，淡淡地道。 张家伟哼了一声，“我是担心你说错话！不识好人心！”说完三两口啃完鸡腿，然后胡乱擦擦嘴，站起来道： “……快点吃，吃完跟我去管委会参观，中午去教堂，下午去东江大学和孤儿院看看，明天再去胜利广场做个演讲，你在这里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朱淑英听着这么多安排，突然觉得椒盐小羊排不香了，“……我真是小小年纪，就承受了太多了同龄人无法想象的痛苦！ 大叔！不去行不行啊！你就跟他们说朕生病了！卧床不起！” “不行！” 张家伟坚定地拒绝，他觉得这丫头离开京城以后是越来越皮了。 “……你要生病也得等走完这些程序的！你现在代表的不光是自己，还有整个大明，你也不希望让大明朝丢脸吧？” 朱淑英脸上一苦，低头嘟囔一句“……大明朝的脸早就被先帝们丢完了，也不差我一个吧？” “你说什么？” “没事！不就是走过场吗？朕去便是！休要再聒噪！”朱淑英认命地昂起脑袋，恶狠狠道。 “咚！” ……坐在餐厅外面客厅沙发上的柴秀看到丈夫和皱眉揉着脑袋的朱淑英先后走出来，不禁一乐，然后对丈夫嗔怪道：“……你不要老是弹小美的脑袋，人家是女孩子，万一弹坏了怎么办？” “……她皮实着呢！弹不坏！”张家伟哼哼一句，小女皇则直接跑到了柴秀怀里，把头顶凑过去带着哭腔告恶状，“干妈你看你看！人家脑袋都这坏蛋弹出包了！呜呜！人家今天不出门了啦！” “别听她胡咧咧！她是想使性子偷懒！快点起来，别磨蹭了，一会儿该迟到了！”张家伟严厉道。 柴秀仔细看了看小脑袋，没看到发红的地方，也看到包，于是就亲了小丫头脸蛋一下，安慰道，“去吧小美！等你回来，我带你去买小裙子！” “……行吧！去就去！” 听干妈都这么说，朱淑英知道逃不过，只好垂头丧气地站起来，跟着张家伟坐上镶嵌有日月徽记，使用四匹白色骏马拉动的豪华马车，沿着胜利大道，向西前往管委会所在地。 今天她没有穿着昨天那身冠冕华服，而是一身类似小学生制服的白色蕾丝衬衣和淡黄色印花裙，脚上一双白色长袜和圆头小皮鞋，头上一个可爱的小熊发卡，看上去就像一个普通小学生。 她气鼓鼓地坐在马车上，故意不看坐在对面闭目养神的张家伟和首辅顾老头，目光落在了车窗外的街景上。 只见干净的水泥路面两旁都是白色或者红色的二三层建筑，路边的行道树和路灯正好遮蔽了一部分夏日阳光和路边的店铺，让人有种舒服惬意的感觉。 ……这里，似乎要比京城更好看啊！ 朱淑英看着看着就忘记了不开心，十分钟后，马车慢慢停了下来。 路边是灰色楼房建筑群，一排排身穿蓝色制服戴着大檐帽的持枪警卫正站在围墙外，注视着马车队伍。 “……小美，顾首相，我们到了，下车吧！” 张家伟提醒一声，然后跳下马车，来到另一边，把小女皇扶了下来，至于顾老头……就让他自力更生吧！ “……顾阁老，张将军会陪陛下参观这管委会，你我去见严主任商谈修约一事吧！” 这时从后面一辆马车上下来的英国公张世泽快步走过来对顾秉谦说道。 他穿着一身大明公爵常服，身边还跟着一位五旬左右的儒服老者和一名东华海军少校。 “……既如此，那就请为老夫带路吧！”顾秉谦看了看和张家伟离开的朱淑英，捋着胡子对海军少校道。 严家傲没有在执委会会议大楼下面等着朱淑英，而是派出了鲁择接待提小女皇和张家伟，自己则与一同跟过来的李仁军和林恩，在三楼的会议室接待顾秉谦和张世泽一行人。 今天双方要借着女皇来访的机会，好好沟通一下各自关心的问题，而顾秉谦身为首辅，之所以亲自到复兴港与严家傲谈判，主要目的就是把关税自主权和海关从东华人手中收回来。 随着立宪二年开始，大明各地的“叛乱”纷纷被东华军和新军镇压剿灭，各省秩序逐步恢复，但来东华和他东江管委会的廉价工业品纺织品和粮食，正快速冲击着大明的手工业和小农经济。 内陆省份还好一些，但是沿海的南北直隶和山东等地的许多小农小手艺人大批破产，来自东华农业公司和本土的士绅却在不断低价收购和兼并土地！ 虽然普通农人还有移民和进城做工两条出路，不至于饿死人，但基层经济的深刻转变，却让新大明朝堂上耕读传家的官.员们感到了深深的不安！ 他们普遍觉得，如果再不出手阻止这种变化，长此以往，大明未来的农村恐怕就是大型农业公司和豪绅庄园的天下了，哪里还有自耕小农的活路？ 这些农业公司和豪绅可不像普通小农，想从他们身上收税，历朝历代都是千难万难，汉之豪强，隋唐的士族，在地方上自成体系，抗拒中枢，正是王朝衰败的成因！ 唯有抑制兼并，打击豪强，培植小农，实行科举，从小农寒门中简拔人才，制衡勋贵外戚和豪绅，国家才能长治久安…… 如果继续让东华人控制海关和关税，朝廷固然能每年得到大量关税收入，代价却是断绝大明的最后生机！ 顾秉谦和那些还有良心，还爱大明的这些遗老们，绝不希望大明完蛋，因为那意味着他们自家的富贵也要跟着完蛋…… “……顾首辅，我理解你想要收回海关的独立关税的心情。” 管委会会议大楼的一间宽阔会议室里，严家傲听完顾秉谦的诉求和担忧，然后看看满脸无聊的张世泽和清瘦的新派大儒刘宗周，轻轻摇头道：“但是我不能理解你刚才提到农村土地集中会导致国家衰败的逻辑。” “……严总督，自古抑兼并、重农桑就是国家兴盛的根基，有何谬误？” 坐在顾秉谦身旁的刘宗周站起身，对严家傲一拱手，用一口绍兴口音诚恳道：“如今大明沿海市面上充斥着东货，因此而失去生计的匠人不计其数，就连农家妇人所织之土布也在东华棉布前节节败退！ 若不对东货加以关税，千万百姓涌入城镇，地方秩序崩坏，怕又是一场翻天巨祸啊！” 严家傲知道刘宗周，和那些顽固不化胡搅蛮缠的儒家带师不同，这是一个真正愿意研究新知识和新理念的学者，还是稷下学院的教授，发表过一些分析哲学的文章，不过他毕竟深受传统影响，还没有完全理解资.本主义农业的逻辑。 “……刘教授，您说的自古以来，应该是指秦汉以后的自古以来。”严家傲笑呵呵地解释道：“土地和人口的矛盾，地方豪强和朝廷的矛盾，一直是困扰中原王朝的两个根本问题，所以历朝皇帝和朝廷才要抑兼并，重农桑，尽量保证将农民困在固定的小块土地上，避免出现拥有大片土地的豪强，免得他们造反，威胁自己的统治，对吧？ 可是这是古代专.制王朝为了维护自己至高无上的权.力所做的制.度设计，本质上是为皇帝，为了依附于围绕皇权的既得利益集团所服务的，而不是为了最广大的人.民能够最终得享幸福。 而区分古代王朝和现代国家，就在于前者是主.权在君主和少数人，后者是主.权在民。 也就是古代王朝是皇帝和勋贵世代所有的，不是百姓的，百姓只是他们的工具和牛羊财产，真正的现代国家则是全.体公民所有，国家是保障所有人自由和财产的工具。 我个人的简单总结是，一个国家如果更多的把普通人当成工具，当成实现某种目的的手段，那么这个国家就更接近古代国家， 相反，一个国家更多而为普通人服务，把所有人的自由和幸福当成最终的目的，那么这个国家就更接近现代国家……” “……主.权在民？”刘宗周咀嚼这这句话，而后轻轻诵读道：“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说罢，他抬头看向严家傲，恍然深思道，“……老夫曾翻阅过那本《权利宪章》，其中第二条便是主.权在民，原来是此用意！ 原来总督觉得，东华是现代国，我大明是古代国啊！” “咳咳！” 一旁的顾秉谦忍不住咳嗽一声，提醒道：“严总督，主.权在谁与海关有什么关系？我们还是说正事吧！” “这当然有关系！”严家傲轻轻摇头，想了想，然后指了指坐在自己右手边的林恩，“不知道顾首辅有没有读过林主教的《明朝土地与人口研究》和《明朝农村生存状况调查》？” 顾秉谦看了看一声盘古道士打扮的林恩，摇头道：“这……老夫事务繁忙，未曾读过。” “那就请林主教介绍一下这两本书的内容吧！相信顾首辅应该能从中得到答案。” 顾秉谦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但在人家地盘上，还是勉强点头道：“愿闻其详！” “……其实严主任刚才说得已经很清楚了。”林恩见躲不过，便笑道：“原本的大明朝是个古代王朝，所以一切制.度安排都是为了皇室、贵族和官.僚士绅的利益服务的，又因为要保证皇权绝对的权威，所以就必须对内部的各种势力和天然的利益团体执行严格的分化政策。 简单来说，就是皇帝恨不得所有人都原子化，然后互相争斗……额，就是所有人都只有自己的小家庭，而没有更大的组织，一盘散沙，这样就方便拥有唯一.组织的朝廷，对民间进行压制。 当然，实际上这是做不到的，因为人不是植物，人有宗族亲戚，有同乡好友，商人也能出钱组成商社，读书人有同窗师友，甚至地.痞流.氓都能组成帮.派，连乞丐都有丐.帮。 既然如此，皇帝只能退而求其次，尽量只保留局限于一地的组织，比如科举士绅或者同乡，然后全力压制全国性的组.织，比如能够通行全国的商业组织。 皇帝之所以重农抑商，就是因为农民的活动范围是固定的，而商人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如果任由发展，更容易威胁皇。 但现在的大明毕竟实行新政了……” 顾秉谦越听越蒙，这些话虽然可以称得上惊世骇俗的帝王术，可是这跟海关一点关系没有啊！ 倒是一旁的刘宗周有点反应了过来，他望着林恩，眉头紧皱道：“……林……主教，你是想说新政重商，所以……不能抑制土地兼并？ 甚至控制海关……就是为了放任物美价廉的东货冲击乡村，使农民和工匠破产？！” 顾秉谦闻言一愣，随后猛地盯着林恩。 “没错！”林恩对刘老头一笑：“重农抑商和打击兼并是皇权为了集中权.力，巩固统治所推行的政策，而现在的大明实行君主立宪，已经不需要这样的政策了！ 继续保留顽固而稳定的小农经济，只会拖慢移民速度，让大明数千万农民困守在祖祖辈辈生活过的土地上，过着勉强吃饱的日子，也无法充实新大陆和世界其他空旷的土地，扩大诸夏民.族的生存空间。 而且大明的城市化和工业发展也需要充足的劳动力人口，所以我们必须控制海关，通过关税调整大明的农村破产规模和城市化进程，使其符合诸夏联盟的整体利益！” 真是好狠的心肠！ 好毒辣的手段！！ 顾老头坐不住了，直接站了起来，用颤抖的手指指向表情平静的林恩和严家傲，瞪着眼睛却迟迟说不出话来。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已经能够想到从京师到岭南，无数大明百姓会因为东华人的歹毒的阳谋，而失去自己的土地和生计，不得不含泪告别家乡，去城市讨生活，或者远走新洲、澳洲、南洋或者其他什么地方…… 第436章 信使号和文明的冲突(4k) “……这是描绘熊岳河之战的油画，那个骑着白马，戴着双角帽的就是高司令，他也是我最佩服的人之一！” 管委会会议大楼的一楼历史展览厅里，张家伟指着墙壁中间的巨幅油画，自豪地对朱淑英介绍道：“那一仗我也在，我们当时只有两千人，后金的小辫子兵是我们的十倍还多！ 可是我们还是打赢了，把他们杀得屁滚尿流！ 小美，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朱淑英盯着那巨幅油画中心那位骑在马背上，向前挥舞着指挥刀追赶八旗兵的英武大汉，以及他身后扛着燧发枪的东华骑兵和步兵，尝试答道：“……是因为武器？东华军的武器要比后金八旗先进很多！” “武器是很重要。”张家伟点点头，然后又轻轻摇头道：“但更重要的是制造先进武器的能力和敢于迎战的勇气！” 他把手搭在小女皇的肩膀，低头看着她的眼睛，说道：“记住！在真正成熟的文明国家面前，野蛮人的悍勇不值一提！ 哪怕他们暴虐残忍，数量超过我们十倍，在绝对的科技和火力优势面前，也不过是等待射杀的炮灰而已！ 科技和文明才是最强大的力量！” 朱淑英想起东华军吊打八旗军和碾压明军的战绩，重重点头。 她去年在京城郊外看过驻京东华部队的演习……在东华军的火枪火炮和火箭弹的优势打击下，除非是另外一支与东华军武器相同的军队与其对阵，否则这个世界恐怕没有任何一支军队能够抵挡得住吧？ 不过她随后又想到东华军来到辽东之前，大明官军面对后金时的惨败，不禁疑问道：“……可是大叔，如果按照你的说法，那大明的文明程度要远远高于后金，人口土地也远远超过，为何官军还会屡战屡败，连辽东也沦陷了呢？” 张家伟咧嘴一笑，他就是喜欢这丫头的机灵劲，不过还没等他开口，坐在一旁椅子上作陪的鲁择就嗤笑道：“……哈！真是笑死我了！你还真信这家伙的忽悠了！小丫头，你没上历史课吗？ 难道不知道战争的结果，只取决于军队的强弱吗？ 大明文明程度更高有什么用，明军那么烂，打败仗不是很正常吗？” 张家伟瞪了眼鲁胖子，不满道，“……我说铁公鸡，你要不会说话就闭嘴，别在这误导人！” 鲁择原本手上一堆工作，却被拉过来陪一个小丫头，心里正不爽呢，闻言立刻反唇相讥道：“……张大诗人那你说说？我哪句话说得不对？” 张家伟一边摸着小女皇的脑袋瓜，一边哼道：“铁公鸡你是管钱的，我是带兵打仗的，比算账，我不行，论打仗，你也是外行！ 以前的明朝，不光是军队.烂，上上下下也已经烂透了，军队战斗力拉稀只是结果，而不是原因。 实际上要真的比较明朝和后金，其实还是后金更有凝聚力和战斗力。 当一个王朝内部充斥着贪.官.污.吏，特.权阶层肆无忌惮地挤占普通人的生存空间，却不承担义务，最高决策者昏庸无能，看不到严重的社会危机，普通百姓对朝廷深深绝望，恨不得掀翻它…… 这样一个帝国，恐怕也很难称得上先进和文明，在战争中输给野蛮人，也并不太令人惊讶，与其说明朝是败给了后金，不如说是明朝败给了自己内部的蛀虫和吸血鬼。 这也是所有君主专.制王朝面临的问题，皇帝需要爪牙和官.僚治国，但是爪牙和官.僚的贪欲是无穷的，而且还会快速地自我繁殖，最终必然侵害百姓的利益，从而导致王朝覆灭……” 说着他低头看了看有些懵懂的朱淑英，“……而解决这个问题的君主立宪制，就等于把国家的统治权，永久地承包给了议会和责任内阁，由民.选的议会和产生于议会的责任内阁行使统治，再由各方势力在宪章的规则下，通过博弈后形成稳定的权利和利益的均衡……” 小女皇努力理解了一会儿，然后摇头道：“不明白……” “……等你再过两年就明白了！” 张家伟也不强求，而是朝对面的鲁择走过去，低声道：“老鲁，我这次回本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回来，所以想把手上的产业交给你照顾……” 鲁择一愣，随后恍然笑道：“……你可是个大富翁啊！就不怕我偷偷转移资产？” 张家伟嘿嘿一笑：“不怕！我给政经学院和会计师协会都捐了不少钱，有他们看着，不怕有人偷我的钱！” “合着你都想好了，就准备让我白当保姆啊！”鲁择不满道。 他知道张家伟这些年陆续买入了辽东和大明的一些矿山，还重点投资了十几家大型工业企业和航运企业，以及几家农业开发公司。 如果再算上他在东方基金会的份额和在本土的投资，这家伙很可能是共和国排名前三十的有钱人……当然，鲁择自己也不差，同样也是最富有的那批人。 “……我只能保证会公平对待每一家东华企业。”鲁择考虑一下，主动承诺道。 “这就够了！我在太平洋银行给你闺女开了一个账户，每个月一万，算是我给她的压岁钱吧！”张家伟笑着点点头。 两人随后默契一笑，一切都在不言中。 随着东江管委会的经济快速发展，许多最初参加远征舰队的开拓者如今都收到了丰厚的回报，不过元老公民内部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即在本土之外的殖民地工作和服役不能连续超过十年，在管委会主任和委员等重要工作岗位上不能超过五年。 因此如何在回本土后安排自己在海外领地置办的产业，就成为了一个问题。 虽然海外领地基本有完善的公司和产权法律，也有初步成型的经理人规范，但人走茶凉这个规律也是不可避免的。 尤其是在殖民领地政.府采购和工程招标方面，更是需要考验公司的影响力。 刚刚张家伟拜托鲁择照顾自己在东江和大明的产业，其实也只是要求公平竞争，鲁择也是看在张家伟背靠高文亮和陆军，便宜岳父又是农业执委柴国富的面子上答应了下来，否则一个月一万对鲁择来说，真的只是九牛一毛。 …… 八天后，6月5日，中午。 新洲共和国联合航运公司的第一艘远洋蒸汽邮轮，排水量高达4000吨的“信使号”终于如期抵达了复兴港。 这还是第一次有本土的远洋蒸汽邮轮到访复兴港，听闻消息，至少有五万市民赶到码头围观。 见到“信使号”黑色的钢铁船身和冒着白色水蒸气的三根白色大烟囱，人们兴奋地议论着。 “好大的船啊！这一次能装多少人啊？” “……这还不是最大的船，你们没见过那艘白色的吉龙岛号，那才是真的像座山一样！” “……听说大明女皇上就要坐这船去新洲大陆？” ……虽然大半年前来自本土的报纸就刊登了这艘船的照片，但是模糊的照片和亲眼所见，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感受，众人还是忍不住感到惊奇。 “……林主教，此船唤作邮轮船？可是通邮之意？”码头旁边的海关大楼二楼，换上了一声黑色改良汉服的刘宗周向身旁的林恩询问道。 林恩抬手遮住炽热的阳光，打量着码头里停泊的黑色轮船，点头答道：“是的，信使号速度很快，可以快速运输邮件和货物，也可以载客，本土航运协会给她的定位是大型载客邮轮，每次可以运输两千人，现在应该才下水三艘。” “……东华匠人之技艺，真是巧夺天工啊！” 刘宗周叹息一声，这七八天他在复兴港的所见所闻，真是给了他许多震撼——工业区钢铁厂林立的烟囱、公立小学的课堂、西山大学城里充满朝气的年轻学子……但都不如这艘停泊在码头的钢铁巨舰，来更强烈更直观。 似这等巨舰，即便不安装火炮，仅以自身重量冲撞，恐怕都能将寻常的风帆造船撞进海底，更别说东华人还有传说中的铁甲舰了！ 有如此强大的战船，大海必将是东华人的…… 林恩希望能把刘宗周转化为一个亲东的儒家大师，便耐心解释道：“……刘教授，这不是单个工匠的手艺问题，而是标准化的思维和对机械设备的开发和应用，以及整个船舶工业的系统工程。 一名工匠的操作再熟练和精细，也无法比拟水压机和车床的精度和标准……” “……” 刘宗周默默点头，他发现自己越了解东华，就越是感觉自己白白活了五十多岁，蹉跎了许多光阴。 昔日阳明先生为了实践朱子的格物致知，对着柱子格了三日三夜，一无所获，最终放弃格物，转而探寻人的内心，固然取得了许多成就，却也错失了格物一道的门径。 东华人如今所建造之巨舰，不正是格物的学问得到极大发展的体现吗？ 如果当初阳明先生能运用东华人的实证主义、科学精神、逻辑学和概率学等方法，大明何愁有今日的局面？ 一旁的林恩不清楚刘宗周的具体想法，不过看他的神情，也猜到了他的内心已经有些动摇。 通过过去两年多的论.战，“东学”总体上对儒教是取得很大优势的，但具体负责这场论.战的林恩很明白，想要让明朝人，特别是明朝的读书人承认自己不如人，并心服口服地向强者学习，到底有多么困难！ 中.国人，包括林恩自己，尽管嘴上可能不承认，但潜意识里都是非常骄傲和傲慢的。 因为骄傲，所以很多时候不愿承认自身的落后和问题，即使事实就摆在眼前……不承认存在的问题，自然也就不存在学习和改正的可能性。 因为傲慢，下意识地轻视世界上其他文明的发展成果和成就，总以为自身是最优秀和最独特的……对本文明和本民.族的自豪其实无可厚非，但强烈的傲慢和自大，无疑会导致进步的放缓和停滞。 林恩在审视和剖析自己以及明朝各阶层的一些样本以后，得出的结论是，之所以会出现这种集体潜意识，是因为长期的大一统帝国传统来带来中心地位认同、目光之内没有强大的对手造成的骄傲情节，以及儒家学说的影响。 简单说，就是春秋战国以后，中原王朝一直是东亚最先进的文明，而且大一统王朝占据历史的主流，这种历史惯性，给国人的性格以及民.族潜意识的影响是极其深远的。 华夏王朝自称中.央之国，也是这种思维惯性的体现，这固然为华夏提供了无与伦比的强大民.族凝聚力和认同，但也成为了在变革时代阻碍华夏向更强者学习的沉重思想包袱。 林恩是知道八旗入关以后，西方掀起两次工业革命，华夏跌入谷底，而后在亡国灭种的最后关头，才抛弃一切包袱重新向世界强者学习，而后触底反弹的历史的。 当然也清楚华夏为了这些骄傲和傲慢的思想包袱，付出了多少惨痛的代价！ 他不希望这个时代也重演这种悲剧……即便他已经敏锐察觉到了东华的现代文明与明朝儒家文明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 是的，林恩悲观的认为，东华的现代文明与儒家文明，只能是你死我活的关系！ 因为在最终目标和手段方面，两者完全是南辕北辙的，一个希望建设以人为目的的扁平化自由国度，一个主张建立金字塔式的宏伟帝国……这怎么能兼容？ 最后要么是现代文明彻底击倒解构儒家文明，要么是儒家文明渗透进现代文明中，表面看起来沿用了现代式的治理框架，内里还是儒家文明那一套…… 「希望有生之年能在明朝之外建立一个继承现代文明的诸夏联盟吧！」 林恩看着“信使号”邮轮，心里默默想着。 让几个或者更多继承东华现代文明的诸夏国家或自治领地，为东华和新明朝提供足够的外部性，这是他和宋维纶以及崔钰等人想到的最后保底手段。 因为竞争才是保证活力的前提，未来诸夏国家内部之间也需要有竞争，才可以使诸夏文明整体持续发展，长盛不衰。 第437章 取死之道(4k) 两天后，6月7日，清理完船底的藤壶，做好保养的信使号正式从复兴港启航，目标是东华的新首都海京。 船上的乘客除了准备留学的大明小女皇朱淑英之外，还有新任大明驻东华大使英国公张世泽和刘宗周等随员，以及一百多人的大明考察官.员。 东江管委会方面，张家伟李仁军和林恩都要回本土述职，东江管委会各个大学的150名学生和100名大名留学生，也会乘坐信使号前往东华求学深造。 此外，抽签到技术移民和开拓移民资格的1300名新移民也幸运地一同登船。 他们确实是幸运，因为如果没有朱淑英要前往东华留学这事，普通移民一般都是乘坐新洲级机帆船，或者条件更差的飞剪船，然后在太平洋上漂泊最少一个半月，才能到达新大陆。 而信使号作为新一代蒸汽邮轮，不光航行速度大大提高，而且加装了被动式的舭龙骨、被动式减摇鳍和主动式减摇水仓，船身的颠簸和摇动被尽量减小，乘坐舒适度也强了不止一个档次。 在装修和服务方面，联合航运公司花大价钱布置了头等舱和宴会厅和小礼堂的装修，而且专门聘请了一批来自欧洲的女性新移民，培训好以后作为头等舱和二等帮的服务人员，这些来自德意志和东欧的漂亮服务员，绝对对得起250元起售的船票价格。 用《生活》杂志特约评论员兼《国家地理杂志》主编石重的话说—— 「……信使号是一艘梦幻之船，在船上，你就像进入了一个富有朋友的宴会别墅，不必担心没有新鲜的水果，也不用觉得无聊，宽敞的舞池大厅，整整十间游乐房，你可以在里面打麻将，玩桌球，可以一起品尝酒窖中的美酒，可以肆意地来一场露水情缘……」 当然，想都不用想，以上的服务，只有头等舱的客人才能享受，二等舱的客房是一间只能容纳一张床和一套椅子的单间，好在还有独立的厕所。 至于最便宜的三等舱，则是十二到十五个人像沙丁鱼一样挤在三层的铁床上，船舱的空间几乎紧促到不能允许两个人同时下床上，至于厕所，当然只能排队去公共厕所。 供应给三等舱乘客的食物，更是只有简单的馒头、米饭、南瓜汤和黄豆鱼汤。 之所以出现这种悬殊的差距，是因为东华议会的《移民优惠法案》要求所有往返太平洋的远洋船舶，必须要平价为新移民提供一定比例的床位，以保证移民的效率。 信使号作高端邮轮也不能例外，所以联合航运公司只能极限压缩三等舱的空间，为头等舱腾地方。 毕竟，一张头等舱船票的价格比两百张三等舱船票还要贵！ 优先满足谁的诉求，不言而喻。 此时，三等舱的走廊，一高一矮两名十七八岁的青年刚刚登船，他们提着两大包行李，一边走，一边照着手上的船票寻找自己的房间。 “……216……216……找到了！就是这间！老韩你快过来！”矮个子青年身体灵活，顺着舱门的铭牌，迅速找到了两人的房间，然后挥手招呼同伴。 不过等他推开门，顿时满脸失望，因为不大的房间里赫然挤着四张三层铁床，透过小小的舷窗射进来的光线，还能看到有人两个人正坐在窗前看书。 “……这房间……也忒小了！连行李也没地方放啊！”矮个子青年放下手上的包裹，抱怨道。 “既来之，则安之，我看这房间就挺大的嘛！至少晚上睡觉可以翻个身！”韩霖掐腰放下行李，拍了下矮个子的肩膀，笑着安慰道。 “哈哈！兄台此言有理！” 这时窗边的两人同时放下手上的书，左边的一名戴着眼镜的男人站起身，对寒霖一拱手道：“两位也是216的同舱乘客？我是吴义凡，他是秦庄，我们都是东江理工学院的大三学生，此番要去东华国立大学求学，攻读工程博士。” 听到对方自报身份，韩霖和马小宝全都肃然起敬。 东江理工学院可是东江管委会乃至整个西太平洋排名第一的大学！尤其是她的医学系和机械工程系的毕业生，简直是所有医院和企业抢着要的人才！ 只要能从东江理工毕业，几乎可以肯定能年入上万，过上优渥的生活，而且必然可以直接加入东华国籍，不必像其他大学生那样，需要等待工作一年后，直接发放国籍。 至于东华国立大学……听说那是整个东华最厉害的大学，已经不是优秀的学生就能进去学习的，至少需要天才的头脑和家世地位足够显赫才行！ 韩霖自问自己是做不到的，可是，这两位天才师兄，为什么会跟自己一样挤在三等舱呢？ 韩霖压下心中的疑问，连忙拱手道：“……原来两位是理工学院的师兄！在下韩霖，和这位马小宝都是天津船政学院预科班毕业，这次拿了教会的奖学金，准备一同去洛州大学读书！” “原来如此！”那眼镜男人看看两人有些掉色的黑色东华装胸前佩戴的阴阳鱼徽章，顿时明白了他们的身份。 对于有志于前往东华求学的学子而言，教会奖学金算是所有东华奖学金里门槛最低，金额最高的性价比选择了。 只要学习成绩达到优秀的水平，而且宣布皈依圣主盘古，并获得某个大区认可的教徒身份，那么不出意外就能申请到教会奖学金。 如果愿意攻读神学和哲学等专业，教会除了免学费的奖学金，甚至还会额外提供补贴，可谓是花钱请你来读大学。 不过，仅仅是入教这一条，就被绝大部分大明的读书人拒之门外，因此这些年大部分教会奖学金获得者，都来自东江管委会的老归化民家庭，但随着大明东华买办家庭和各个租借地的中产家庭改变思想，这个比例也正在发生改变…… 毕竟，与真正的前途和钱途比起来，入不入教算个求！ 听到韩霖两人是教徒，吴义凡对面的秦庄也热情了起来，他递过去一张硬纸卡片，笑道： “……两位师弟都是天津教区的兄弟吗？我是京城教区的秦庄，以后到了东华，可以来海京找我聚会！ 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学校院系的地址，发电报也可以用上面的地址！” 韩霖接过名片，低头看了眼，名片中间印着秦庄的名字，下面是【共和国国立大学电气工程系】，右上角是阴阳鱼的徽记和东江理工学院的校徽。 受东华文化影响，如今在东江和大明等的学者和商人群体中，名片俨然成为了一种流行文化。 最简单省力判断一个人的身份，基本只要看看他的名片就行了，同样的，如果一个人肯给你自己的名片，至少说明他尊重你，愿意与你打交道。 至于明朝原本就有的名帖，功能与名片比较类似，不过东华人统一规格的硬纸卡片更加容易推广普及，加上强势的文化熏陶，自然也就流行起来了。 韩霖小心收起名片，然后两手在胸前扣住，同时低头，用教会的礼节表示了感谢，郑重道： “……秦师兄，等我和小宝抽出时间，一定去海京拜访你和吴师兄！” “哎呀！不用说得这么隆重！”秦庄摆摆手，“大家相逢就是缘分，而且又都是前往万里之外的东华求学，自然要互相帮助……如果遇到什么困难，不要担心，直接给我发电报即可！” 吴义凡也在一旁帮腔道：“……两位师弟，秦伯父是最早投奔高大帅的义兵首领，退伍以后专营军方后勤，可谓是生财有道，手眼通天，现在已经移居东华。 你们遇到事情大可以麻烦他，他要是也不能解决，那就真的解决不了！” “……你给我住嘴！”秦庄连忙抬手打住这家伙的胡言乱语，然后对韩霖两人强笑道：“……你们别听他胡说！家父只是当初追随高大帅打过鞑.子，手中有些积年经商所得，真不是什么手眼通天的人物！” 说完，他又指了指对面的吴义凡，认真道：“你们吴师兄一年时间便学完了大学三年的课程，同时一篇材料力学的论文，引得东华科学院刘院长的看重，点名推荐他到国立大学深造，此人才是真正的前途无量！” 韩霖和马小宝呆呆地看着这两人，实在想不明白这两位为什么二等舱不坐，非要挤在三等舱里，以他们的家世，恐怕不会付不起船票吧？ 似乎察觉到了两人的疑惑，吴义凡对他们笑道，“你们肯定奇怪我们为什么在这里，对吧？” 韩霖和小宝同时点头。 “走吧！去甲板说，这里的空间太小了，一会儿其他人来了以后，这里恐怕就真成棺材间了！” 吴义凡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率先离开了船舱，秦庄也起身跟了上去。 韩霖没有犹豫，也要拉着小宝一同走，后者迟疑道：“可是我们的行李……” “放心吧！这个房间里全都是留学生，不会有人动你的东西！”门外的秦庄提醒了一句，马小宝这才跟着韩霖一同随两人踩着楼梯，来到了三等舱的甲板。 此时甲板上已经站了许多乘客，他们正在栏杆处与岸上的亲友挥手告别，更有一些年轻的男女泣不成声，似乎万分不舍。 “……呼～还是外面的空气好啊！” 吴义凡深吸一口气，做了个扩胸的动作，然后把胳膊搭在甲板栏杆上，看着码头和船上正挥手送别的男男女女，回头对三人道： “……其实，船上的这些人很多这辈子都不会回来了！上船的人知道，送行的人也知道，可是他们现在还是泪撒当场，你们说，这是为什么呢？” 秦庄白了他一眼，“人又不是机器，知道真相又怎么样？只要当时的感情到了，就足够了！ 怪不得你三年时间，连个来送别的红颜知己都没有……” “你难道就有吗？”吴义凡反问道。 “吾志不在此！” “假正经！” 韩霖见这两位似乎没有要继续刚才话题的意思，正想说些什么。 吴义凡突然抬手指了指他后面的头等舱甲板，“你们看！那是……女皇！” 韩霖和另外两人，还有附近的乘客马上转过头去，果然看到了头戴冠冕的小女皇正在栏杆旁对众人挥手示意。 “……陛下！” “女皇陛下！” 没有人下跪，没有人磕头，新大明早就废除了跪礼，并规定除了神灵和死人，对活人下跪者要罚款和监禁，因为这种因为损害了社会的自.由以及平等。 所以哪怕是来自大明的富商和留学生，看到女皇，也最多只是拱手鞠躬，对女皇表示敬意。 至于像吴义凡和秦庄这样早就入籍东华的人来说，更只是轻轻低头表示尊敬而已。 没过多久，女皇便离开了栏杆，而信使号的汽笛终于响起，开始拔锚启航。 “……韩师弟，你觉得刚才的大明女皇如何？”等甲板的人散去大半，吴义凡低声朝韩霖问道。 “……如何？吴师兄，你是指哪个方面？”韩霖左右看看有些摸不透对方的意思。 “嘿嘿！我是说你有没有想给她跪下来的感觉？或者说冲动？”吴义凡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韩霖摇头，“这……当然没有！圣典有言，圣主之下，人人平等，女皇地位虽然尊贵，却也不足以让在下跪拜！” “好！”一旁的秦庄笑道：“就凭这句话，我确定韩兄弟你是真信徒！” 吴义凡却摇头道：“那女皇有何尊贵？她祖上推翻了一个残暴的蒙.元帝国，却建立了一个同样压榨万民的大明帝国。 她不过是继承了这份家业而已……真论起来，她也不过是一个寻常女子罢了！ 祖上吃过苦，打下了江山，建立了一套压榨.百姓供养自身的系统，它的继承者身份就要比寻常人高贵了吗？ 这简直是毫无逻辑！ 明太祖朱元璋当年也做过游方和尚四处行乞，出身并不高贵，他北伐恢复中原固然是有大功，却不足以把全天下人的身家性命，都交托给他的子孙！ 将天下托付给一家一姓，却不加以约束，实是取死之道！ 大明如此，东华亦如此！” 第438章 双标下的大明(4k) “吴……吴师兄！你到底想说什么？” 韩霖吃惊地看着对方，在复兴港和天津租借地抨击旧大明当然可以，甚至新大明的报纸上，也在天天揭露旧大明压迫.百姓的种种腐朽，好让大明百姓感恩如今的新大明……韩霖都已经习惯了。 可是东华却是很多人心中不容诋毁的理想国度！ 东华人人平等，开议会，行宪.政，实行法.治，鼓励言.论自.由，大兴科技人文，充分保证普通人的基本生活，俨然就是人类能想象出来的最完美的国家！ 就像东华人自己所说的那样，东华是【山巅之国】，是【自.由之乡】，是【黄金国度】！ 韩霖天津船政学院里的许多同学，都希望未来取得东华国籍，在东华生活，过上幸福的生活。 韩霖虽然觉得这些赞美有夸张的成分，但心里也同意东华要比大明强得很多，至少以他在天津租借地和复兴港的见闻而言，两者确实没有可比性。 “……韩师弟你是天津船政学院的预科生，又拿了教会的奖学金，想必家境并不算太好吧？”吴义凡没有回答韩霖的疑问，而是靠在栏杆上，反问道。 见韩霖点头，他又看了看一旁的秦庄，接着问道：“……不知韩师弟你如何看这位立宪女皇治下的新明朝？” 比起刚刚那个让他摸不着头脑的问题，韩霖对此倒是有一番自己的见解，他坦诚地答道：“……大明立宪以后，自是要强于之前，朝廷中枢如今虽然要仰人鼻息，但百姓的处境确实有了很大的改善。 我见识不足，但仅天津一地，从立宪二年开始，我就再也没在路边见过饿殍，这已是十分难得了！” “仅仅是饿不死，就满足了吗？”吴义凡哼了一声，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韩霖见了的反应，想了想咬牙道：“……只是我心中一直有一个疑问，未尝与人提起，不知两位师兄能否为我解惑？” “你问便是！”本来有些失望的吴义凡挥手道。 秦庄淡淡笑道：“韩师弟，你不用担心，我们可不是情保局的特工，再说你们也没有什么跟踪的价值。” 韩霖哂然一笑，他也看出这两位不凡的师兄对大明，甚至对东华的态度都不算亲近，便不再犹豫地问道： “……两位师兄，小弟年纪虽轻，但纵观东华在大明推动的诸多新政，有许多与东华坚持的原则并不相符！ 譬如放任所谓农业公司在大明境内大肆收购土地，低价售卖粮食，拉低粮价，逼迫农人放弃土地，移民万里，却又在本土设定土地持有上限。 又比如在东华本土、东江和天津租界里修筑公共福利房屋，却不在大明的大城市内行此善政，反而颁布法令禁止在城市内私建住宅……” 韩霖提出了自己疑惑，他在学校里读书时，就发现东华人在许多事情上，对自身和大明似乎在执行双重标准，实在令人费解…… 在如今的新大明，百姓的日子确实比之前好过了一些，无论是种地还是做工，基本都能填饱肚子，而且有东华大兵和朝廷新军镇压，各地秩序也已稳固起来，朝廷和教会也会定期施粥赈济百姓。 只是底层百姓的日子大抵还是苦的，在城里做工的每日劳作五六个时辰，所得收入的一大半要支付房屋吃食和各种花销，一个月下来，能剩下五六块钱，就算是省吃俭用的了。 韩霖原来有一位教会中学的同学，他的父亲就是天津的家具厂工人，一个月工钱有四十元出头，合原来的四两多白银，算是收入比较高的技术工，但全家四口人至今仍挤住在工厂宿舍里—— 天津房子和地皮的价格实在太贵，他们家全家不吃不喝七八年，才能从官府特许的房屋营造商人那里买下一幢最普通的东式二层小楼。 若是着急住新房，就要从东华人的银行那里借钱买房，十年起借，利息虽然不高，只有千分之四十三，但借了房贷往后却是不敢有一天的休息，因为三个月还不上，银行就要收走房子…… 这导致许多工人家庭宁愿多挤在宿舍住几年，也要凑齐全款。 至于在东华本土、租界地和殖民领地常见的福利公屋，大明是没有的，据说是因为朝廷需要从建造房屋的商人那里赚取大笔收入，以补贴各地官府的钱财用度不足，所以不许民间在城区自建居住房屋，违者课以大额罚款，还要拆掉房子。 而种地的农人就更难了，虽说如今签移民契离开故土的农民越来越多，让各地地租和地价都降低了一些，想要留住人，但新大明的农人却没有开心太久。 官府要收的农税固然只剩下了正税，其余苛捐杂税一概减免，但粮食产量增加，玉米等新种粮食的种植面积不断扩大，加上海外来粮，饥荒的危险是消除了，但粮价却一路走低。 谷贱伤农，农民种地最怕的是种地亏本，现在的新大明，拥有几亩地的普通小农种地几乎就是赚个用度钱，让自己一家老小不用担心吃喝用度而已，想给儿子准备彩礼娶媳妇，想为闺女准备嫁妆，甚至把自家的茅草屋换成东华人的红砖房，基本是不可能的事。 不得已之下，越来越多的新大明农人选择卖掉祖宅和土地，签了东华移民公司的移民契约，携家带口地在各处港口集结，选择到新大陆、澳洲、南洋以及东江管委会下辖的东北白山黑水之地，开始新生活。 东华的大型农业公司和新大明的传统地主则趁机吃下了他们的土地，他们开始将平原地带的土地连成一片，或是使用蒸汽机械种植粮食，或是种植经济作物，或是改为牧场和蔬菜种植园，为附近的城市供应肉奶和蔬菜。 这样的新大明，看起来欣欣向荣，一派大兴土木的盛世景象，但却只属于达官显贵和有钱人，与那些含泪离开家乡的普通百姓无关，后者甚至连继续生活在家乡的资格，都被剥夺了…… 韩霖虽然要去东华留学，已经半只脚摆脱了底层，但立场仍然没有站在大明精英那边，这样的新大明，他实在爱不起来。 同时，对于一手促成这种种现象的东华人，他内心深处也许多有疑虑…… “……哈哈！韩师弟观察的倒是很敏锐，一般人可不会质疑他们心目中完美无瑕的东华啊！” 吴义凡用略带嘲讽的语气说完，而后对秦庄使了个眼色，后者马上抱着马小宝的肩膀走到一旁。 见两人走远，吴义凡神色严肃起来，凑近韩霖，低声道“……既然韩兄弟也看不惯那些高高在上的东华元老贵族，那我就可以放心地邀请你加入我们的组织了！ 韩兄弟，你听过绯红之友吗？” …… 与此同时，头等舱一间套房的阳台小花园里，不知不觉眼角已经爬上皱纹的李松年，正一边提着水壶给月季花浇水，一边漫不经心地听着身后一名黑衣手下的汇报。 “……他们在甲板上？还拉了两个学生？” 手下立刻点头道：“是的！局长！那两个学生都是天津船政学院的预科生，一个是船舶工程专业的韩霖，一个是机械加工专业的马小宝。 属下去船上的移民处查过两人的档案，二人都是白身，还是教会推荐的优秀学生……” “哼！朱烈勇那混蛋，还真是不给我省心啊！”李松年哼了一声，放下水壶，转身坐在了一旁的摇椅上，揉着太阳穴，闭上眼睛思考该怎么解决这个有点麻烦的问题。 对于朱烈勇和那几个左.棍炮制出来的“绯红之友”，李松年一直秉承着“保持监视，但轻易不干涉”的原则。 除非朱烈勇准备搞着出格的事，比如要在军.队中发展组织，否则他就当这帮烦人精不存在。 当然，他这么做，一方面是忌惮对方元老公民的身份，不想担这个恶名，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来自陆亚洲的直接指示。 他李松年为什么能一直坐在东江管委会特务头子的位置上，还不是因为有陆亚洲授意和支持，否则无论是当初的吕建成和高文亮，或者是现在的严家傲，都能把他赶回本土！ “……算啦！他们要拉人头，就随他们的便！你继续派人保持监视即可！四个大学生而已，在本土又能掀起什么浪花？” 仔细权衡利弊后，李松年还是决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现在已经卸任了东江管委会情报保卫总局的局长，这件事严格来说已经不在他的管辖范围，何苦自找麻烦。 而往更深层次去想，陆亚洲之所以对朱烈勇等人采用暗中“保护”的方式，未必没有其他想法，只是他还没有猜透而已…… 想到这里，他忽然睁开眼睛，他自己猜不透，其他人未必也猜不透，自己可以去问问明白的人啊！ “……王柱，你去问一下，林主教在哪个房间，我要去拜访一下他。” 李松年转头对身后的黑衣下属吩咐道。 “是！局长！” 没过多久，王柱重新回到套房的阳台，给李松年带来了一个意外的信息……堂堂大明教区主教，竟然没有住在头等舱，而是住在下面一间普通的二等客舱里。 怪不得自己登船的时候怎么没看到林恩，原来他根本没有走贵宾通道。 李松年知道，虽然教会要求所有教士都要过尽量简朴而不浪费的生活，但教会高层的高级主教，本身是有特权的，普通信徒根本就不知道他们的生活有多奢侈……难道林恩还真信了教会那一套？ 他不是那种蠢人吧？ 李松年越发好奇了，他又问道：“林主教他现在就在房间里？” “应该是这样……我问过服务员，他上船就一直待在房间里面。” “走！跟我去见见他！” …… 林恩打开门，见到李松年和他的手下站在门口，略微惊讶了一下，而后笑道“……我以为最先来找我的是刘教授，或者张家伟，没想到是李局长你啊！ 请进！” 李松年吩咐手下守在门外，然后关上房门打量了一下房间内部，一张单人床，一套书桌椅子，桌子上面是舷窗，右手边则是单独的卫生间……这让他想起了自己当面大学时与前女友住过的小宾馆，只是布局更加紧凑。 他坐在林恩拉过来的椅子上，笑道：“……张亲王我知道，你刚才说的那位刘教授是谁啊？” “刘宗周！浙江绍兴人，历史上是黄宗羲的师父，一位比较愿意接受新事物的儒家学大师！” 林恩拿起书桌上的热水壶，给李松年倒了一杯水，笑道，“他现在正处于迷茫期，我打算在回去的路上，说服他入道。” 李松年接过水杯，脑海里回忆了下，问道，“……是在清流报上头一个赞成君主立宪的那个？他还是黄宗羲的师父啊？黄宗羲本人呢？” “在南京大学上学呢……但他现在不是刘宗周的弟子。”林恩简单解释了一句，然后坐在床上，询问道：“李局长，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我还有一些东西没写完……” 李松年下意识地看了看面前书桌上写了一半的文稿，不禁笑问道：“你明明可以去头等舱，为什么要住在这里呢？” 林恩耸肩道：“我又没有那么多行李要带，也没有随从，睡哪里都是睡，小一点可能还更舒服……” 寒暄完毕，心理医生的职业素养，让李松年察觉到了对方不耐烦的情绪，于是立刻表明了来意。 “……你应该知道绯红之月的那些人吧？船上的留学生里有两个绯红之月的成员，他们正在发展下线，我有些摸不准执委会和陆老大他们的想法……” 林恩闻言看了看一脸坦然的李松年，思索片刻后摇头道：“……关于绯红之月，其实我知道的并不比你多，不过你既然问我，那我就说下我个人的观点。” 李松年马上道：“没关系！我也只是担心这帮人会威胁到执委会和共和国，毕竟我回本土以后，大概也是在情报部门工作……而我已经好多年没有回去了。” 林恩点点头，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才开口道：“……如果从社会发展的角度出发，一般而言，左.派的存在，会纠正社会在发展过程中，形成的对底层利益的侵害和漠视，并将社会发展的红利成果拿出一部分，重新分配给底层，以保证社会系统够能继续正常运转下去……” 第439章 南洋公司(4k) “……因此，左.翼力量对社会.公平和普惠大众的追求，对于一个健康而平衡的国家政.治体系而言，是非常必要的。 执委会放任绯红之月这类组织的存在，应该是为了提醒所有人，特别是主导国家的那些人，不能忽视普通人的诉求。 简单说，成熟的左.翼力量就是社会的警戒阀，在社会的压力和矛盾积压到一定程度时，这个警戒阀就会特别活跃……如果当.权者不希望自己糊里糊涂地被革.命推翻，那最好还是保留他们。” “原来是这样吗……” 李松年皱起眉头，他原来总觉得朱烈勇的工.党不停发展工.会，时不时就要向公局和工厂施压，要求涨工资，改善工人工作条件，还要实行八小时.工作制，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过，还要过劳.动节和带薪休假，真是烦人透顶，真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一层！ 听林恩一分析，他突然有种豁然开朗的畅通感觉，原来陆亚州竟然老谋深算到了这种程度！ 默不作声地放任一个元老公民领导的左.翼组织不断发展，一边引领对当前环境不满的年轻人和知识分子，一边用他们做警示器和挑刺者，让执委会和议会里的大人物们不敢懈怠嚣张……这简直一箭多雕啊！ 因为职位的特殊，李松年本人对政.治并不算敏感，也不方便涉身其中，但经过林恩的提醒，他心中对陆亚洲的敬畏不由得更深了一层 不过他随即又想到了一个问题，马上追问道： “……那要是未来工.党做大怎么办？按照现在本土的议会规则，只要有足够的选.票，就能获得议会席位，工.党的那一套又天然地讨穷鬼们的欢心，将来本土获得公.民.权的人越来越多，爱国者同盟和共济会又该怎么对付工.党呢？” “……为什么要对付？” 林恩看了看这位在东江管委会位高权重，但是并不显山露水的特务头子，笑道：“朱烈勇不也是我们的人吗？他如果能带领工.党堂堂正正地胜选，那就让他上台提名执委会呗！ 这是游戏规则，我想也没有人愿意轻易破坏！” “可是！万一他……” 李松年想说万一朱烈勇那家伙真要搞什么****怎么办？ 他可不希望奋斗多年的财富全都被充.公！ “这个……” 李松年一愣，立刻摇头，“当然不会！肯定不会！ 海外不一定，但本土的陆海军绝对不会跟着瞎搞！他们效忠的是国家，是宪.法！而不是某个人！” 说没说完，他就明白了林恩的意思，不禁长松了一口气，没有军方的参与，就算朱烈脑子抽了想实现他的理想，也不会造成什么大的破坏。 林恩感慨道，“……是啊！没有人会赌上一切去做必然失败的事情，朱烈勇大概也不会那么傻。 就算他真是个纯粹的理想主义者，没有军方的支持，最终也只是为自己增加一些悲壮色彩而已。” 李松年十分认同地点点头，光有嘴皮子和笔杆子，没有枪.杆子，当然不可能成功。 “……我猜朱烈勇应该不想做悲情英雄的，他现在在本土一呼百应，工.党在发展得也很快，何必要赌呢？ 何况现在的科学也条件达不到那个地步！” 李松年说完，表情轻松地站起身来，下意识地从口袋里摸出一包产自墨西哥的金字塔牌香烟，刚想点燃，突然想起林恩不抽，只好又塞了回去，笑着向林恩邀请道： “……快到午饭时间了，我们一起去上面的餐厅吃个饭？” 林恩见状也站起身，摇头拒绝道，“我还有稿子没写完，已经交代厨房给我送到房间了。” 李松年知道对方的脾气，也不强求，于是点头笑道：“好吧！那我就不多耽误你时间了！ 等回本土，一定去我家做客！我老婆上船前又怀了，孩子要是能有你这位大主教做教父，那就太好了！” 林在做教会孤儿学校校长的时候，不知道认了多少教子教女，也没当回事，点头道：“等孩子生下来，给我发请帖。” “那就这么说定了！”李松年见他答应，心里高兴，和他拥抱了一下，就转身拉开门离开了房间，叫上门外的手下王柱，去楼上头等舱餐厅用餐去了。 另一边，林恩关上房门，坐回到椅子上，打开写了一半的关于明朝新政的文章，8不禁叹了口气。 思路被打断了，有点接不上来…… 不过刚才那位李局长的问题，倒是很有意思。 他从椅子上站起身，躺靠在床上，双手枕在脑袋后面，看着天花板，思考着刚才想到的可能性。 刚才他对李松年说的猜想和预判，其实只是基础于对陆亚洲的理念，进行逻辑上的浅显分析。 陆亚洲放任工.党等左.翼力量发展，除了他刚才说起的那两个理由，肯定也有其他原因。 比如……提前将暴.力革.命扼杀在萌芽阶段！ 因为一个走议会选.举路线的左.翼工.党，是不可能抛弃路径依赖，选择武.装革命的 陆亚洲不希望有人用那一派的手段上位！ 当然，林恩很清楚，陆亚洲从来也不是什么伟.人，更不是圣人，穿越众群体也不需要什么天降神人。 站在陆亚洲甚至所有穿越众的立场上，其实这么做根本无可厚非，甚至可能是利益最大化的选择。 穿越众群体需要的是一种能够保护自身利益，并且持续扩大自身利益的规则和秩序，而不是世界大同和****！ 陆亚洲的那套理论显然满足了这个诉求—— 这一套体系和模式只要开始了运转，就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让所有人穿越众都得到巨大的利益……这是陆亚洲如今地位超然的基础。 在整个世界完全开拓完毕之前，这个模式无疑具备极强的战斗力和生命力，甚至世界开拓完毕以后，对于其余非诸夏国也可以无往不利，唯一的麻烦是内部的不平等问题。 陆亚洲放任工.党这种性质的团体随意发展，提前占据本来有可能被主张暴.力革.命的团体所占据的生态位，这样一来，即便工.党在未来最终上台，也不过是政策更照顾的底层一些，对富人和大企业多征一些税，并不会颠.覆整个国家的秩序和游戏规则。 只是，这样的未来，真的要比原本的历史更好吗？ 那些后来者们，又真的会按照陆亚洲设定好的路线去走吗？ 林恩也不确定，陆亚洲本人恐怕也不确定，好像也只能相信制.度的力量和后人的智慧了…… …… 1630年6月11日下午，信使号邮轮和宪章号，以及一艘护航的西太平洋舰队的新洲级战舰榆林号，在上海港靠岸，进行补给。 信使号在黄浦江出现后，再次引起了数万上海港租借地市民的围观，虽然此前信使号在这里短暂停留过，但现在这船上可有大明的女皇陛下啊！ 这个时代，皇权的魔力远未消退，尤其是更有话题性的女皇，更是让人抓心挠肝，恨不得飞上船去看看大明的女皇上到底长什么样！ 为了不发生大规模的踩.踏事件，上海的东华海军陆战队驻军闻讯立刻出动，拉起警戒线，牢牢限制住了码头的人数，除了几个被挤掉进了江里，然后被捞了上来的倒霉鬼，并未出现其他状况。 与此同时，外滩37号，上海太平洋饭店五楼的宴会套房内。 十几名欧洲各国在上海的商人和外交官齐聚玻璃窗户前，目不转睛地看着远处停泊在码头的那艘上白下黑的钢铁巨轮。 “……真是魔鬼的造物！” 穿着一身华丽丝绸礼服上海法兰西商会的会长亨利·马塞纳看到冒着白烟的那艘庞然大物，不禁在自己胸前划了个十字，喃喃自语道。 见这个法国同行一副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模样，站在他身旁的上海英国商人互助会会长兼领事戴维·约翰逊人忍不住出声嘲讽道：“……亲爱的马塞纳先生，看在我们是朋友的份上，我不得不提醒你，最好不要当着东华人的面这么说，否则你很可能被驱逐出上海！ 你的前任就是因为自以为浪漫地冒犯了一位尊贵的东华女士，最后被总督阁下勒令离开……” 听到英国人这么说，亨利·马塞纳本能地产生了怀疑，他不动声色地点点头，“谢谢你的提醒，我的朋友！” 等戴维·约翰逊摸着自己的八字胡离开窗前，亨利·马塞纳立刻走近附近的一名络腮胡中年人，向他低声问道：“佛朗西乌斯先生，您听到刚才约翰逊的话了吗？ 我的前任，斯林普先生真的是因为这个原因离开这里的？我看的报告里说他是主动辞职……” 络腮胡中年人名叫胡安·德·佛朗西乌斯，是澳门商会上海商站的代表，他看了看远处正在倒红酒的戴维·约翰逊，摇了摇头，“……不！他是因为试图走私违禁品，被东华人的海关巡逻舰抓住了，冒犯女士只是其中一个理由……东华人的巡逻舰装备了外轮机，航速很快，想走私肯定会被他们抓住！ 斯林普先生花了一大笔钱，才把自己从东华人的海关监狱里保释出来，事后他买了许多报纸的版面，所以……” “该死的英国佬！” 亨利·马塞纳猛地转过头，看向远处餐桌前正与其他人说话戴维·约翰逊，低声咒骂了一句，他就知道英国人不可信！ 那个混蛋从半个月前自己刚到上海时，就主动示好，还鼓动自己做走私，绕开东华人的巡逻船，在舟山售卖成.瘾药物和印度棉布赚钱…… 还好自己多问了一下，否则真的被引诱冒险走私，自己也要被东华海关抓住了！ “……约翰逊是一名合格的商人。”络腮胡看着楼下的人群，淡淡说道。 亨利·马塞纳闻言一怔，随后不得不铁青着脸点头承认，从商业角度看，想尽办法陷害搞垮同行，简直理所当然啊！ 自己看不明白的生意，轻易就相信别人，那是自己蠢，怪不了别人！ “叮！叮！叮！” 此时，一名中等身材，穿着名贵东华黑色礼服的红发中年人，站在餐桌的主位前，轻轻敲了几下高脚玻璃杯，示意众人安静。 “……先生们！请到餐桌这边来！在晚餐之前，我们需要好好讨论一些大家都感兴趣的话题，比如今年的贸易配额，还有……南洋公司在马六甲的扩张！” 听到男人提起南洋公司，众人顿时议论纷纷。 “南洋公司！那群该死的东华强盗！”立刻有人咬牙切齿骂道。 “……亨德里克斯会长难道要对抗东华人的南洋公司？” “可是他准备怎么对付东华人的机动战舰和钢铁战舰！” “不清楚！但我想我今晚来对了！” “……他在找死！东华人的舰队是无法战胜的！” 听到这些人七嘴八舌地胡说，红发中年人，也就是荷兰东印度公司的上海理事约瑟夫·亨德里克斯再次敲响了酒杯。 “……安静！安静！别像一群被吓破胆的女人一样！” 约瑟夫·亨德里克斯似乎对众人的反应很失望，他环视一周，与大厅里的每个人都对视两秒，然后摇了摇头，开始解释了自己的真正意图。 “……我想你们应该不会蠢到以为我想要与东华人的南洋公司开战吧？ 对此，我不得严肃不声明，东印度公司与南洋公司是战略合作伙伴关系，我们并不会发生冲突！ 即使有冲突，阿姆斯特丹和海京方面也会把冲突解决掉！ 因为荷兰与东华，我们两个共和国，已经是真正的盟友与伙伴……” 第440章 睁眼看世界的德川幕府(4k) 听到约瑟夫·亨德里克斯说荷兰东印度公司不准备和南洋公司开战，在场的欧洲商人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难免有些失望。 过去两年，东华人先后击败西班牙人，占领吕宋群岛，然后凭借无可匹敌的强大海军，又把势力范围延伸到了马六甲和婆罗洲，甚至还要向印度扩张，俨然一副要称霸世界海洋的架势。 对于强大的东华人，大多数来到亚洲的欧洲殖民者如今普遍感到敬畏和恐惧，一方面东华人确实制定了对大明的贸易秩序，维护了大明沿海的海上安全，让能来到东方贸易的欧洲商人赚到了钱。 但东华人在美洲和东印度群岛野心勃勃的扩张，却像一个逐渐逼近的巨兽，让他们对未来充满忧虑，不知道哪一天东华人突然翻脸开战，结束他们的好日子。 就目前的东印度群岛而言，西班牙人已经出局不提，但荷兰和葡萄牙，以及看到好处先后到中南半岛开辟殖民点的英国和法国，是真的不希望东华人完全主导这片富庶的地区，但都没有人愿意主动做那个勇士，挑战东华这条恶龙。 根据从美洲和欧洲传来的消息，东华人的陆军和海军都无疑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勇士战胜恶龙的几率实在太小，基本等于找死。 约瑟夫似乎料到了众人的反应，他冷笑地从餐桌上的小木盒里取出一份文件，举起在手中，大声道，“……各位！我手上拿着的，就是联省共和国三级议会与东华执委会达成的《海牙同盟条约》！ 东印度公司已经得到了来自本土的通知，强大的东华海军将保证东印度公司在香料群岛的利益！ 半个月前，我们已经与东华南洋公司达成了谅解协议，并且规定了双方的势力范围……” 这真是重磅消息！ 荷兰人居然真的与东华人结盟了！ ……不！！ 东华人可没那么好说话！ 荷兰人能成功与东华人结盟，绝对是向东华人出卖了欧洲其他国家，或者出卖了自己！！ 这是几乎是在场众人心中的第一反应！ 短暂的寂静过后，戴维·约翰逊惊疑不定地看着约瑟夫·亨德里克斯，试探道，“……领事先生，您刚才的意思是，东华人愿意与东印度公司分享香料群岛？” 这怎么可能！ 约瑟夫·亨德里克斯心里叹了口气，东华人只是为了照顾阿姆斯特丹的尊严，暂时默认了东印度公司在香料群岛的利益而已，根本谈不上什么分享！ 不过他面子上他却得意地点头道：“不错！今后东华海军太平洋舰队会在巴达维亚建立海军基地，保护东印度公司的利益……” 荷兰人竟然真的把自己给卖了！！ 一听这话，人群里的聪明人瞬间明白了实际发生了什么—— 让东华海军在爪哇的巴达维亚驻军……这就等于把自身的安全交给了东华人！ 就等于荷兰东印度公司从一家国家性质的殖民企业，变为了东华人保护下的普通公司！ 虽然它仍然有自己的领地甚至武装，但这块殖民地，本质上已经属于东华人了！ 真不知道东华人的海军舰队在欧洲到底做了什么，能让荷兰人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 就在一帮欧洲商人对荷兰人投靠东华人的消息感到震惊的时候。 上海市政厅内，总督钱观廷正在接待老朋友张家伟和李仁军，此时他们正聊到了南洋公司的话题。 “……南洋公司的发展势头不错！预计今年年底就能去印度占一块地盘了，不过暂时还不能分红，等开拓印度有了初步成效以后，我们准备把她推动上市。” 钱观廷主动给对面的张家伟和李仁军倒了两杯红酒，解释道：“……开拓印度主要是为了建立港口和海军基地，这其实是执委会和西太平洋舰队的要求，不好拒绝。” “我无所谓。”张家伟喝了一口酒，耸耸肩道：“反正我在南洋公司的股份也不多，分不分红都行。” 南洋公司和大西洋公司一样，也是一家经执委会批准成立的具有垄断和政.权性质的殖民公司，其大股东分别是新洲基金会和东方基金会两大基础基金，本土的银行和大企业以及富人也有投资。 当然东江管委会和东宁管委会，还有西太平洋舰队的元老公民们自然也是出钱持股的。 “是在本土上市，还是复兴港？”李仁军问了一句，然后又笑道：“之前因为无线电技术不成熟，许多在本土交易所上市的东江企业的股票价值总有一个月左右的延迟，让一些投机者找到了漏洞……要是上市的话，最好还是选择就近的复兴港。” “……执委会要求在南洋公司必须在本土上市！”钱观廷摊手道：“……南洋公司毕竟性质不同，不是纯粹的商业企业，股价高一点低一点，影响不大。” 张家伟闻言笑道：“……我走之前听侯老说，无线电这玩意本土已经开始进行测试了，好像是解决了什么电子管批量生产的技术难题，今年搞不定，明年后年应该就能实用了。 到时候在夏威夷和中途岛架几座中继站，隔着太平洋就可以随便用无线电聊天了……” “我也听说了。”钱观廷点点头，“可能就是因为这个考虑，执委会才要南洋公司在本土上市吧！ 毕竟，南洋公司拥有陆海军之外的军队，本土必须时刻看着才安心……无线电是个好东西啊！” 他的话说完，办公室里突然安静了几秒，还是张家伟摇摇头打破沉默，对钱观廷试探道：“……老钱你……也知道司令他要退了？” 钱观廷点点头，“梁华给我写的信上提到了这件事。” “嗯，他和司令的关系很铁，知道也正常。”张家伟说完，少见地叹了口气，然后看着其余两人道：“……司令他一退，本土派估计就要占上风了！ 可我们和本土共济会的那帮老板，根本尿不到一个壶里啊！ 现在有陆老大镇着，两边不会闹得太僵，可以后怎么搞？ 总不能他们没收我们的钱，然后我们再调兵杀回去吧？” 其余两人闻言都没有惊讶，而是不约而同皱起了眉头，本土派和“远征派”之间的矛盾，早就已经在共和国内部凸显出来，并不算是什么新闻。 所谓本土派，就是一直在本土深耕的元老公民群体。 在本土工业起步以后，又泛指共济会这个本土大企业主和大地主，以及部分本土陆海军将领组成的联盟。 而“远征派”则是指参加过第一远征舰队和第二远征舰队，在开拓亚洲过程中不断成长的元老公民群体。 因为人数不少，而且在大明取得了几乎不逊色本土的成就，为本土带来了大量人口和资源，所以远征派在本土影响力巨大，直接体现就是远征派骨干创立的爱国者同盟，支持高文亮成功接替陆亚洲上台。 本来如果高文亮继续干.一届，整整八年时间，远征派就有把握彻底压制住本土派的老板们，通过控制执委会和军方，以及海外领地，成为共和国绝对的主导力量。 但高文亮这一提前退，就无疑增加了许多变数，至少像张家伟这样的远征派骨干成员，就必须提前回本土，接手高文亮遗留下来的资源，为将来做准备。 别看远征派现在因为在亚洲取得的辉煌成就，以及主导的军工复合体而非常强势，但本土派就没有拿的出手的成绩吗？ 当然有！ 那就是对美洲的征服！！ 从共和七年本土对墨西哥的西班牙人开战，到如今对欧洲和东海岸的开拓，本土派同样出了大力！ 真要较真，征服美洲大陆的历史意义，甚至还要超过远征派对明朝的控制，只是因为本土现在极度缺少人口，所以还没有显现出来而已。 但以现在本土一年接收近二十万明朝移民的速度，再过五六年，本土的人口达到一二百万，人口饥渴症自然会缓解，远征派对本土的贡献程度就会迅速消退，到时候，恐怕执委会就要进一步对亚洲两个强势的管委会进行“削藩”了。 而到那时，如果执委会不是远征派所主导，恐怕远征派所有人的利益都会受损！ “……我觉得我们其实不用太过担心。”李仁军想了想，认真道：“只要陆老大高司令他们还在，谁也不能抹杀我们的功劳！ 何况接替的高司令的，大概率还是严老大，他是海军创始人，现在还是东江管委会的主任，是两边都尊敬的人！” “……我当然相信严老大！”钱观廷摇摇头，“可是以后呢？以后过来做主任的，恐怕就不是我们这些人，而是要从本土空降了！ 东江管委会想要获得本土的技术转移，恐怕也就不会像现在这么容易了……削藩削藩，就是强干弱枝啊！” “……得了！咱们就在这里别瞎猜了！”张家伟把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摇头道：“反正天塌了有个高的顶着，这种问题陆老大和高司令他们肯定会考虑到，就算没考虑到，能我们回本土，再去找他们聊聊呗！” 说完，他想起一件事，看向钱观廷，笑道：“……老钱，我听说德川幕府派人来了上海，想一起参加诸夏运动会？有这回事？” 钱观廷喝了口酒，点头道：“……是啊！这种事我也原来也拿不定主意，执委会对日本一直是放任不管，让他们自己自闭锁国去，现在人家过来要参加运动会，确实有些出乎预料…… 他们四月份就来了，直到不久前执委会才给我回复，说让他们跟着女皇一起信使号去本土。” 张家伟好奇问道：“领头的鬼子叫什么？他们带了多少运动员？……他们知道什么叫运动会吗？” 钱观廷答道：“……领队的是老乌龟德川家康的小儿子，叫德川赖房，三十不到，至于运动员…… 如果拔刀术也算体育运动的话，德川赖房带的那几十个武士应该算是运动员了！” 张家伟立刻来了兴趣，“哈！那他有没有带相扑手和忍者，还有美艳的女刺客？” 钱观廷忍着笑道：“相扑手和忍者没看到，不过那家伙确实带了不少女人，但不是刺客，而是侍妾，路上排解寂寞用的，他当时还想送我两个来着……” “那你要了吗？”李仁军马上坏笑着问道。 钱观廷瞪大眼睛，夸张道：“怎么可能！不要凭空污人清白！ ……那些女人一个个长得跟地雷似的，不是我的菜！” 张李两人顿时拍案爆笑，这个和自家高挑女秘书搞一起，孩子都生俩的家伙，有个屁的清白！ 张家伟笑完，而后提醒道，“……说正经的！要不要让情保局的李局长派人去探探这个小乌龟的底？别到时候在船上搞事。” “这个倒用不着。”钱观廷摆摆手，“这个德川赖房当着我的面承认，他带人参加运动会的主要目的，就是去本土探听我们的虚实。 然后再回来向他哥大御所德川秀忠和侄子德川家光报告，决定是继续锁国，还是抱咱们的大腿。 我们前年的时候派海军占领了虾夷岛北部和库页岛，日本人就很警惕，但是就他们那破水师，连现在的李朝都干不过，更别提和我们碰了。 所以德川幕府就派人去复兴港要求划定疆界，执委会和严老大都觉得幕府就这样自闭下去挺好的，就甩了张地图，让日本人从虾夷岛滚蛋，接着上海和复兴港就逮住了一些幕府间谍……” “间谍……嗯，这个味道还真是一脉相承啊！”张家伟摸着下吧感慨了一句。 “那执委会到底是什么打算？让这些日本人去本土开开眼，再派一支分舰队去江户，撬开日本的国门？”李仁军看向钱观廷，问道。 “……我也不知道。”钱观廷耸耸肩，但又道：“……不过我听教会上海教区的老陈说，崔教皇好像准备要在日本大兴盘古教，废黜伪神天皇，改造日本，将其纳入诸夏体系……” 第441章 盘古圣塔和皇帝培训班(4k) “……这有点不现实吧！鬼子可不像咱们，咱们是皇帝轮流坐，今年到我家，他们是什么天.皇万世一系，想靠盘古教同化他们，搞不好就像佛教一样，让人家给本土化了……” 李仁军摇摇头，并不太看好崔钰和教会的操作，“……要我说，直接用军舰大炮轰开他们的国门！ 再派一部分驻军，以鬼子欺软怕硬……或者说崇拜强者的性格，他们肯定抢着当诸夏的成员国！” “我倒是觉得崔教皇的思路没错。”张家伟往嘴里塞了一个绿豆糕，对李仁军笑道：“军事手段当然要上！但是思想和文化的改造做好，才能永绝后患！ 鬼子之所以是鬼子，那是因为他认为自己是独立的文明，而不是诸夏的一员！ 本质上讲，这是文化和身份认同的问题，盘古教就是干这个工作的，只要鬼子破除了对什么狗屁天皇的迷信，皈依了盘古圣主，认同了诸夏的身份和我们的宪章和价值观，说我们一样的语言，这和我们也就没什么差别了。 日本现在的人口撑死了一千几百万，和明朝一样人多地少，大不了以后往外转移一半，再从明朝移民，几十上百年后，谁还记得自己是什么人？” …… 1630年6月13日，信使号从上海出发，前往太平洋对岸的东华新首都海京（金山），随行的还有西太平洋舰队的三艘新洲号机帆船巡洋舰。 担任护航舰队司令的是原来西太平洋舰队总司令黄安海军上将，他这次也要回本土述职。 出发前，张家伟等人曾邀请他一同乘坐条件更好的信使号，不过被黄安拒绝了，他坚持海军军人的作风，没有忘记执行任务时以身作则的原则，选择继续留在徽州号巡洋舰上。 在过去的八年时间里，黄安先后参与指挥了对东宁岛土着的征服、驱逐欧洲人在东海和南海海域的存在、剿灭南海海盗、指挥南洋舰队参加对明干涉战争、指挥马尼拉海战和对吕宋群岛的征服等一系列决定性的战役，为东华在西太平洋的开拓事业立下了卓着的功勋。 他本人也一路从瀛洲号年轻船长，快速成长为中年海军上将，在潘学忠回本土以后，更是接任了西太平洋舰队的司令，统领西太平洋舰队大大小小近百艘战舰。 从个人的角度来看，黄安的这八年无疑是极为精彩、极为励志的经历，但黄安本人很清楚，他之所以能战胜所有敌人，更多的是因为先进的战舰和强大的生产力组织力，是因为他背后是领先时代四百年的新洲共和国。 所以他在接到执委会的述职要求时，并没有拖延，而是马上交接工作，把总司令位置交给了李盛伦，自己带着三艘战舰与信使号一同回本土。 “……司令！你又在写航海课程？” 徽州号上，办公室虚掩的房门被推开，徽州号舰长严杰伟笑着走了进来，向坐在办公桌后的黄安说道。 黄安抬起头，放下笔笑道：“是小严啊！坐！……安全训练结束了？” 严杰伟是标准的东华海军精英，一张国字脸，下巴嘴唇上刮得干干净净，坐姿笔挺，他闻言，点头道：“是啊！刚训练完，就想来找您说说话……您回本土以后，恐怕就不会再回来了吧？” 他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舍，不希望黄安离开。 黄安摇摇头，安慰道：“以舰队司令的身份肯定不会了，但等我闲下来，肯定会回东宁看看，那里毕竟是我生活工作了那么多年的地方，已经有感情了……” 严伟杰不甘道：“……可是您才当了两年司令，执委会就提前把您调回去，这太不公平了！” 黄安察觉到对方的情绪，认真道：“……小严！这没什么公平不公平的！我本来两年前就该跟魏主任一起回本土，现在又多待了两年，已经足够了！” 说着他站起身，来到严伟杰面前，拍了下他的肩膀，提醒道：“……你是东宁海校的第一批学生，也是我的第一批学生，我不在的时候，一定要记得我对你们说过的话，不要看轻自己，但也不要把自己看得太过重要！ 我们之所以战无不胜，是因为我们背后有一个强大的国家在支撑！ 海军和陆军不同，海军永远要忠于国家，否则就是没有脚的鸟，总有力气用光掉下去的那天……希望你永远记住这个道理！” 见黄安都这么说了，严伟杰只好点点头，“我明白了！司令！” 他当然也知道海军的属性，只是为黄安的遭遇鸣不平，但也没有对抗本土和执委会的念头……西太平洋舰队论规模是东华第一舰队，但却一艘铁甲舰都没有！ 假设真打起来，也远远无法与已经开始列装铁甲舰的本土舰队和大西洋舰队相比。 黄安不想再讨论这种了话题，转而看着五官端正的学生，笑问道： “……伟杰，你今年有二十四了吧？” “是的！我十六岁那年入在海校入学，现在已经八年了！”严伟杰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点头道。 黄安也不废话，直接问道，“…….那你现在有喜欢的姑娘了吗？ 没关系！现在又不是你上学的时候，跟我说实话！” “这……是！”严伟杰有些羞涩，但还是摇头道：“……您知道我的，毕业以后我就在船上，现在已经两年多了，虽然休假的时候去过几次酒吧……但还没有认真考虑这种事！” 黄安满意地笑道：“……既然你没有心上人，那就趁着这个机会，等到了本土，我正好带你去参加几次社交宴会，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女孩，怎么样？ 放心吧！我在本土有很多朋友，当初大家都认养了一些孤儿，她们都受过良好的教育，而且听说长相气质都不差……” 黄安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严伟杰还能拒绝吗？而且这也是来自他视为父兄的黄安的一番好意，于是就点头道： “好的！我听司令的安排！”不过想到自己可能在本土面对一群大小姐，于是严伟杰又补充道：“司令，我的文化基础都是在军校学的，可能和她们不一定聊得来……” 黄安摆摆手，“不用怕这个，你是军人，又不是学者，不必博古通今，只要展现出我海军军人的面貌就足够了……别给我丢人！” “是！” …… 1630年7月26日，信使号与三艘战舰途经中途岛和夏威夷港，顺利抵达海京码头。 原来的金山港，现在的海京经过三年的连续施工，城市规模已经扩大了许多，尤其是金山海峡南部的码头区，更是连绵不绝，停满了各类船只。 张家伟等人站在信使号的最高处观察这座繁忙的港口，不禁心生震撼。 他们的确见过这样繁忙的港口，复兴港，天津和上海的码头规模都不小，但他们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明轮船和蒸汽轮船，看起来港口里的数百艘船中，几乎有一半都是不带船帆的蒸汽动力船。 而更引人注目的，则是在港口北侧一处小岛上，一座高达百米的五边形高塔。 “……那个就是盘古塔吧？” 李仁军询问身边的信使号船长吴志鹏，后者是一名明人移民兼信徒，他在胸前划了太极，点头答道：“……对！李大使，那就是盘古圣塔，代表了我们人类追寻科学真理，寻找世界规律的勇气……两年前我也为它捐了一百块！ 离开之前我听说圣塔要准备对外开放了，不知道现在让不让人上去参观……” “……那上面的景色一定很不错，可以俯瞰海京。” 李仁军咂咂嘴，说了一句，心里却暗想，这他妈不就是抄袭自由女神的奇观吗？ 不过这盘古圣塔……倒是比一手火炬，一手《独立宣言》的自由女神多了一些厚重，也突出了盘古教的地位。 盘古教本来就禁止偶像崇拜，肯定不能立一个巨型人形盘古像……话说当初法国人脑子是怎么想的？ 明明当时的美.国是清教徒国家，不崇拜偶像，却给人家送了一尊自由女神？ ……不远处，张家伟正拉着小女皇，也在讨论着眼前的海京和盘古塔，朱淑英似乎对盘古塔更好奇，不停追问。 这一路上张家伟肚子里的那点货，路上早就被掏得差不多了，所以就拉来林恩这个外援，让他给小女皇答疑解惑。 “……林恩叔叔，你刚才说建造盘古塔花了教会很多捐款，那为什么还要建呢？把钱用来行善救济穷人不好吗？” 朱淑英望着那座高达百米的巨塔，仰头问道。 林恩笑了笑，“这两件事并不矛盾啊！正是因为教会要建造盘古塔，人们为了把自己的名字刻在塔下面的捐助蓓上，才选择捐款，而且多出来的部分钱也会被用来救济需要帮助的人。” “哦……原来是这样！”朱淑英到底见识不足，被忽悠住了。 其实从功利角度分析，教会募捐建塔，不过是创造一个收钱的借口，顺便扩大自身影响力而已。 那些捐款的人花一些钱让自己名字留在石碑上，与塔同休，需求也得到了满足。 至于执委会……可以免费得到一个国家奇观，还拉动了经济和就业，自然乐见其成， 只是这些直白的利益链条分析，不适合告诉一个孩子。 一旁的张家伟却是听出了林恩没说的话，他对林恩点点头，也没有说破。 这一路上和朱淑英每天相处，让他意识到了自己之前的教育方式有点超前了……小孩子嘛，就是该疯该玩该撒欢，要是每天像个大人似的考虑各种利益啊，矛盾啊，人心啊之类的东西，快乐也就没了。 大多数人这一辈子能真正快乐的时间，也就是十几岁完全懂事之前，往后的日子……哪怕依然有快乐事，但也不再那么纯粹了。 “……林大主教，你觉得小美去哪里上学比较好？”把小女皇交给老婆和女仆照顾以后，张家伟拉着林恩来到了甲板的遮阳伞下，坐在躺椅上喝了口橘子汁，问道。 林恩想了想，建议道“……我觉得这事你还是找刘执委吧！他肯定能给小美安排最适合她的学校。” “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张家伟放下果汁，看着不远处的朱淑英，挠头苦恼道：“可我担心本土的学校不适合小美…… 你知道，现在明朝说是君主立宪，其实并不完善，还是需要一个有能力有手腕的皇帝把纸面的东西变成规则，小美她可不能被教成个白莲花，但也不能教成一个被权力支配的武则天！ 总之，我们需要一个开明的立宪女皇，小美需要专门的培训！” “你是想……”林恩有点猜到了对方的意思，不确定地道：“……专门在本土给她开个【皇帝培训班】！” “对对！”张家伟一击掌，兴奋道：“就是给小美定制一个专门的培训班！让她学会怎么做一个立宪制下的皇帝…… 不！我们办什么培训班啊！ 干脆建一个学校吧！ 我有手里还有不少钱，再从其他人和执委会那里敲点，在海京建个贵族学校轻轻松松啊！ 至于老师嘛……我去找刘老头要人，老兄你在教会里面子大，肯定能从教会大学里弄来不少好老师吧？” 这张摄政王！ 在这里等着我呢！ 林恩看着紧盯自己的张家伟，心里哭笑不得，不过略一思索，他还是点头答应了，“……老师的事我肯定会帮忙，不过这个女皇贵族学校，最好还是多招一些学生，要办就好好办，然后执委会和刘执委那里也要打好招呼……尤其是刘执委，他是一贯坚持教育公平，反对建立贵族学校的！ 你最好想想怎么说服他！” “……这个包在我身上了！” 张家伟自信满满：“我们先不说建贵族学校这回事，就用培训班地说法招老师，小美她总不能自己一个人上学没有其他同学吧？然后再招学生不就顺理成章了吗？” 第443章 接风宴 朱淑英说着，便让健壮的随身女保镖取来了这两本书，双手递了过去，张家伟还顺势从军服上衣口袋里取出了一支金质钢笔，同样递给了陆亚洲。 《文明.国家.的定义》和《公.民.意识》是陆亚洲的代表作之一，他曾经在公开场合提到这两本书是自己最满意的作品，朱淑英在第一次见面就提让他签名，显然是在表达自己对陆亚洲的尊敬。 往更深层想，也是借用这两本书，来传达这样的信号——我也认同这两本书代表的理念。 陆亚洲看了张家伟一眼，他不相信这是朱淑英本人能想到的套路，不过还是接过书和钢笔，干脆利落地在两本书上分别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张家伟如今察言观色的本事大大提高，当然意识到了陆亚洲的想法。于是替朱淑英解释道：“……议长！这是小美自己想出来的，她确实很喜欢读这类书！” 陆亚洲点点头，把金钢笔还给他，开玩笑道：“嗯！喜欢读这种枯燥的书，看来小美是个聪明的姑娘啊！” “那是！她现在小学二年级，已经在上四年级的课了！”张家伟嘿嘿笑道：“我还想在海京给她办个专门的培训班，让她能接受最好的教育。” 高文亮刚刚得到了张家伟的事先通气，便看向身旁的宣教执委刘玉轩，笑着问道：“……老刘，你觉得这件事怎么样？ 大明女皇要来咱们这里读书，不如专门为她建一所专门的学校吧？” 刘玉轩一愣，考虑片刻后，坚定地摇头道：“……不是我不配合，但是我们的教育是为所有孩子提供的，不是为某人单独开设的！ 哪怕是女皇也不行！ 至少执委会不能出钱出人做这件事，否则议会肯定会吵翻天……” 高文亮直接被刘玉轩给顶了回去，只好无奈地对张家伟摇摇头，他虽然是执委会名义上的老大和陆军的话事人，但也拿刘玉轩这个老执委没办法。 而且人家说的也确实在理，执委会的钱，可以用在开设公立学校和补贴大学运营上，但是不能专门为外国君主和留学生花钱建学校，否则议会那些专门挑刺的家伙，肯定会抓住机会，嘲讽执委会卖.国和浪费纳.税.人的钱…… 一时间场面有些冷，作陪的大明英国公张世泽见堂堂东华大国的“宰相们”，居然为这点小事发愁，连花钱都不能痛快花，心里不禁感到好笑，于是带着一丝得意，主动道： “……诸位！不必为此事劳烦，我大明女皇陛下来东华游学，一应所需，自是大明朝廷承担！ 此番我随女皇陛下渡海东来，也带了几张银行存单，其中数额虽建不成大学，但建一所专门为女皇陛下学习的学堂，还是绰绰有余的！” 就等你这句话了！ 张家伟眼前一亮，立刻击掌道：“哎呀！老张还得是你！那就这么定了！你出钱，我们出人，给小美建一座一贯制的中小学！ 刘叔……你看这样可以吧！不用执委会出钱，只需要帮着招聘老师就行了！” 面对张家伟期盼的目光，刘玉轩虽然觉得有些不妥，但人家拿自己钱建学校，他也不好拒绝，只好点了下头，“那好吧！” 坐在一旁的林恩看到有些愣神的张世泽，轻轻摇头，这个草包国公一下就漏了底，不知道又要被忽悠签多少出卖大明朝利益的条约…… 不过，也说不准这家伙是装的呢？ 对于张世泽这种大明朝的勋贵和东华的忠实朋友来说，大明朝只要不倒就行了，用朝廷的利益卖执委会众人的面子，得到好处的可是他自己啊…… 谈完了朱淑英的教育问题，接下来就是两边的寒暄时间。 张世泽代表大明朝廷感谢东华的帮助，同时还希望从执委会这里得到贷款，用来修筑铁路，扩充军队，平定西南和西北的割据势力。 高文亮则肯定了大明朝在东亚的地位，再次重申将依照《诸夏神圣同盟条约》的条款，维护大明的主权和领土完整，帮助大明朝推行新政，改造社会…… 总之，会谈的气氛十分融洽……也没办法不融洽。 如今的明朝，朝廷内阁、军事、经济和主要出海口以及交通枢纽，都在东华人的控制之下，想反抗也没那个能力啊！ 一个多小时后，接风宴会开始的时间到了，众人来到海京酒店的豪华大厅参加晚宴。 与大明朝直接摆上一桌桌菜肴的传统宴会模式不同，这次执委会为朱淑英举办的接风晚宴，是在东华本土流行的自助餐加舞会模式。 宴会厅周围一圈摆满了各种食物酒类和饮料，还有供人休息交谈的座位，而乐队则在演奏着圆舞曲或者舒缓欢快的伴奏曲，男女客人甚至可以点曲，然后进入宴会厅中心的舞池，在灯光下跳舞，整体上非常符合东华的精神气质——平等，且随意。 对于东华本土和返回本土的东华人来说，这种模式简直太熟悉，所以很快就有人带着女伴进入舞池跳舞，也有人坐在外围的椅子上，一边吃东西喝酒，一边欣赏着舞池内众人舞姿。 但对于十多个有资格参加宴会的随行大明官.员来说，这种场面真是太让人不适应了。 首先，参加宴会的男女，大部分都穿着东华人的宴会晚礼服，而他们却全都穿着一身带补子的大明官服！ 这让他们看起来格格不入。 穿这身，别说跳舞了，就连坐下来，都没办法放松。 其次，参加宴会的许多东华女人……穿的实在太少了！ 不光是胳膊大腿，连前胸后背都没有布料遮挡，用明朝的标准，这都不是放.荡和有伤风化，而是基本等于裸.奔了！ 这让没见过这种场面的几个大明地方官不敢睁开眼睛，直呼非礼勿视！ 更让几个乡巴佬大明官失态的是，张家伟那狂徒……居然直接拉着女皇陛下的手，进了舞池跳舞！ 看到两人面对面牵手，甚至搂腰的场面，甚至刺激得其中一人想要冲过去，以死扞卫女皇的清白！ 第444章 诸夏运动会 “……看来小张和她的关系很好啊！” 陆亚洲坐在周围的椅子上，拿起高脚杯喝了一口产自洛城葡萄酒庄的红酒，指着舞池里一大一小开心跳舞的两人，对右手边的高文亮说道。 高文亮点头道，“这小子就是小孩脾气，难得他能把这丫头当闺女养，我看可以让他们保持下去。” 陆亚洲淡淡道：“……给她准备的学校，我会和老刘还有老崔打招呼，尽量把她变成我们的人…… 要是不成，那就……让她平凡过一生吧！” 高文亮一怔，而后缓缓点头。 陆亚洲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如果朱淑英长大后全然接受了东华的价值观和理念，愿意当一个君主立宪下的立宪女皇，那等她从大学毕业，就放她回大明。 但如果这女孩有野心，或者能力欠缺……就只能让她在东华“病逝驾崩”了！ 坐在两人后面的米阳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便压低声音道：“她的生母也来了本土，我们要不要……” “不！我们不做这种事！” 陆亚洲回头看了看，摇头道，“朱由检和潞王我们都没杀，好好地放在北冥养着，还是不要见血了……我希望这女孩能明白我们的心意，有她配合，我们对明朝的改造才可以持续和彻底！” 说罢，他看着远处的那十几个穿着明朝官服的家伙，摇头道： “……共和制，毕竟还是太超前了！ 新大陆像一张白纸，当然可以随意泼洒，而旧世界，条条框框实在太多！ 虽然我们可以用绝对的实力将其通通砸烂，但那等于直接斩断文明之根……得不偿失！ 还是一手枪炮，一手教鞭地先改变他们的思想观念吧！” …… 晚上七点半，宴会终于结束。 女皇朱淑英礼貌地对在场众人表示感谢，宾客们纷纷乘车散去，高文亮却留下了包括陆亚洲和张家伟周思明林恩等二十多位执委会议会以及教会的核心人物，一同前往隔壁的执委会大厦开会。 在白炽灯光芒的照映下，小型会议室里如同白昼。 会议桌前，高文亮环视一圈众人，开门见山道：“……各位同志！现在时间已经比较晚了，我就长话短说。 今天晚上趁着这个机会请大家过来，主要就是三件事。 第一，欢迎张家伟、黄安、林恩、李仁军四位开拓英雄回到本土！” 说完，他就主动对站起来鼓掌，对四人表示欢迎，其余人见状，也很给面子地纷纷起身鼓掌。 这四位已经共和国执委会陆海军和教会的最高层，当然值得尊重。 四人自然也回以军礼和鞠躬。 掌声持续了一会儿，高文亮伸手压了下，“……好了！大家都请坐吧！”他坐下后，对身旁的陆亚洲点点头，深吸一口气，看着众人道： “第二件事，我已经决定不再参加第二次竞.选！ 现在提前跟大家通个气，希望不要引起混乱……现在的局面很难得，大家应该都不想破坏吧？” 会议室内顿时安静了下来，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大部分目光都落在了陆亚洲身上，其实他们基本都知道了这件事，尤其是代表共济会的周思明，表情更是有些兴奋，不过还是忍住了，看着陆亚洲，等他先说话。 “……既然大家都看我，那我这个退休老头就说两句。”陆亚洲调皮一笑：“真就两句啊！” “哈哈！” 听到他开玩笑活跃气氛，众人的紧张情绪顿时缓解不少。 也是，无论如何，只要有陆亚洲这个定海神针在，东华的大局就不会乱，无非就是哪边多得些好处而已。 只听陆亚洲笑道，“……老实说，当高文亮同志告诉我他想撂挑子的时候，我还很惊讶，还有点生气，毕竟这是我们这个国家权.利最大的职位，怎么能说不要提就不要了！ 不瞒你们说，我当时卸任的气候，心理也是有那么一点不舍的。 现在跟他这么一比，我反倒像个恋权的俗人了！” 众人听到他这么直白的话，不禁哑然，不过大都相信陆亚洲说的是肺腑之言，换位思考一下，自己处于那个位置，想法肯定也和陆亚洲说的差不多。 那个位置虽然要受执委会其他执委和议会的制约，但是却也权力极大，正常人自然舍不得！ 高文亮这时却苦笑着摆摆手，道：“……欸！老陆，你这是两句话吗？ 别给我戴高帽了！我就是烦了，不想再操这份心了！ 大家也别多想！ 当初我顶着开拓英雄的头衔回来，大家高兴，选我坐了这个位置，我本来也想帮大家多做些事，结果发现自己还真不是这块料，只能赶紧退位让贤，否则就是占着茅坑不拉屎了！ 就这么点事！” 听他说的实在，周思明立刻竖起大拇指，“高司令你确实高风亮节！老周我服你！” “不错！高司令你这两年做的其实也很好！至少你是尊重法律的！”司法部长卢逸群也附和道。 “老高豪迈！” 其余人纷纷表态，都是夸高文亮的……毕竟人家都宣布不谋求再干四年了，夸几句又不会掉块肉。 其实单论政绩，高文亮任上这两年多确实半了不少大事，比如征服南美沿海，铁甲舰下水，两洋铁路建设，开拓欧洲，结束对明干涉战争，还有迁都海京等等，无一不是能够载入史册的大事件。 不过大家心里其实也明白，他之所以能完成这些事，大部分还是陆亚洲那八年打下的基础，高文亮不过是萧规曹随，捡现成的。 高文亮不想听这些吹捧，赶紧做了个打住的手势，说道，“……好吧！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我说说第三件事，也就是十二天后的运动会。 这次诸夏运动会一共有大明、朝鲜、日本和我们东华四个诸夏和准诸夏国家参加，还有荷兰、威尼斯、英国、法国四个欧洲国家的使者和运动员参与。 这也是我们第一次举办这样的国际赛事，所以希望大家做好准备，把这次宣传工作做好，但也要注意保密和防渗透……” 第445章 诸夏运动会(二) 1630年8月8日。晴，万里无云。 第一届诸夏运动会，如期在海京露天运动场开幕。 海京露天运动场是这次运动会的主场馆，整体呈椭圆形，占地12万平方米，可以同时容纳4.6万名观众。 为了建设这座运动场，执委会总共动员了两千名工人施工，花费两千五百万元和一年半时间，才建造完成。 期间承包建设运动场的温堡建工集团还研发了不少施工机械，又额外增加了几百万的研发成本。 要是运动会来带的收入不足以弥补支出，那可就得靠出租给足球联赛和其他体育比赛，来慢慢收回成本了。 不过出乎运动会招商经理们预料的是，东华本土和海外领地的民众们，对第一届诸夏运动会非常热情。 不光海京运动场的三十多万张门票出售一空，直接回血十分之一，就连本土和海外的各大企业、银行保险公司和铁路公司等大集团都对花钱买广告非常感兴趣。 整个诸夏运动会，预计可能有超过四十万人陆续来到海京观看运动会和消费，其中的绝大部分人都属于很有消费能力的人群。 对这些市值动辄上千万甚至上亿的企业和银行来说，要是能让这些观众们记住自己的产品和服务，花几万十几万甚至几十万广告费冠名费，根本就不算什么，因为平时他们一年的广告花费也不是少数。 因此诸夏运动会的广告招商非常顺利，在将近一年的时间里，运动会总共卖出去两百多份广告合同，包括运动员穿的衣服，场地广告，主持人播音广告，路边广告和冠名广告等项目，总价值超过一千三百万！ 出价最高的广告来自太平洋铁路公司，这家刚刚修建完墨西哥两洋铁路的铁路巨头、市值接近两亿的企业花费整整一百万，购买了整个诸夏运动会的冠名权和开幕式广告！ 这可是整整一百万！ 一个普通东华工人一年的工资也才大几百块而已，这么多钱，相当于一个普通东华人一千几百年的收入！ 简直壕无人性！财气逼人！ 不过大家就是喜欢这种爆炸性的新闻，收到诸夏运动会标王出炉的消息，第二天太平洋铁路公司的股价应声而涨，直接冲破两亿大关，超过北方工业和联合铁路公司，成为本土市值第二高的公司，直追带有垄断性质的大西洋特许贸易公司！ 财经报纸和杂志纷纷惊呼太平洋铁路公司即将创造奇迹， 当然了，真相是这一百万广告费，其实还是铁路买了公司股票的股民们掏钱买单。 因为太平洋铁路公司的墨西哥两洋铁路刚刚通车，公司欠了各大银行和债权人一屁股债，根本没钱，只有铁路线沿途不能立刻变现的大片土地而已。 这一百万是增发新股和抵押股份才弄到的，目的是提升公司股价，以便从银行其他投资者手里融到更多的资金，好承接东进铁路、南美铁路和大明铁路的项目，继续扩大公司资本。 其余的大公司打广告，或多或少也有这样的目的，因为铁路股票疯狂上涨的热潮也吸引了其他领域大企业的关注。 有的选择直接下场，融资建设新的铁路线路，提振股价。 有的投资铁路公司的股票，期待股票增值，还有的更加疯狂，竟然派人去东江殖民地和大明，把当地的买办和土财主撺掇在一起，公开路演融资，希望他们投资火热的新大陆铁路项目…… 虽然铁路公司可能都还没成立，但是很多人就吃东华这个牌子，看到铁路公司在东华如此火热，纷纷掏钱购买股票加入其中，期待股价几倍十几倍的上涨，自己以后赚的盆满钵满。 运动会开幕前的大半年时间里，每天都有来自东江和大明的铁路股票投资者来到海京，实地考察铁路公司的建设进度，顺便带动了不少消费。 …… 这天上午，海京运动场如期举行开幕仪式，四万多名观众已经提前检票入场，在运动场管理员的指示下找到自己的座位，准备观看开幕表演和比赛。 这些花十块钱买票进运动场观赛的观众，基本都是东华的公民阶层和少量亚洲领地的中产或者富人，这些人“东华化”的程度普遍很深，所以会场内的秩序很容易维持，基本没有多少插队、推搡、乱丢垃圾和大声吵闹等行为！ ——每一个想成为东华公民或者在东华领地生活的人都知道，东华人最讲规则和秩序，对于破坏公共秩序这种轻微罪而言，触犯规则只有三次机会，一次警告，两次大额罚款或者监禁，三次直接驱逐出境或者劳.改！ 移民东华的人中，每年都有一定数量的人因为触犯法律而被遣送回大明，或者流放到澳洲挖矿，成为反面教材。 等观众基本落座后，陆亚洲这位在东华最受尊敬的元老，走到运动场中央临时礼台的扩音器前，讲述了一下诸夏运动会的由来和意义，鼓励运动员们全力发挥，争夺荣誉和奖金，并宣布运动会开始。 “……我宣布，第一届诸夏运动，正式开幕！” 话音刚落，开幕乐队演奏的《运动员进行曲》，就通过分布在运动场各处的扩音设备在观众耳边响起，而早就等候在休息室的一支支运动员队伍则随着进行曲，在沥青跑道上朝观众席挥手。 同时主持人也在用扩音器和喇叭向观众介绍各支运动员来自哪个州，哪个领地，准备参加什么项目。 因为参加运动会的国家太少，所以这次运动会东华本土的十一个州，东江管委会，东宁管委会，澳洲管委会、澳门（地中海）管委会、新乡管委会、潘州管委会、秘鲁管委会等地方也组建了多达十九支单独的运动员代表队参加比赛，颇有种后世英联邦运动会的味道。 观众席上的观众们听着激昂的运动员进行曲，看着下面穿着各类运动装的运动员，不由得被这种气氛所感染，纷纷鼓掌或者站起来欢呼。 如果是遇到代表自己州或者管委会领地的运动员对于，这种欢呼声就更加热烈。 第446章 诸夏运动会(三) “……一转眼，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吗？难得他们还准备了这首进行曲！” 贵宾观看席位上，这次运动会的广告商大金主，太平洋铁路公司的总裁王乐知听着《运动员进行曲》，感慨万千。 坐在他旁边的杨雨彤闻言，温柔地看了看坐在另一边七岁的儿子，淡淡笑道：“这首进行曲咱们当初在学校里听了不知道多少遍，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好像就在昨天一样。” 王乐知点点头没有说话，而是试探地伸手搂住了前妻的肩膀，见她没有反对，才松了口气，轻声道：“……你还是跟儿子搬过来和我住吧！或者我搬去你那里也行！” “傻子！”杨雨彤骂了一句，但还是在王乐知怀里轻轻点头，她能答应带着儿子一起过来看运动会开幕式，自然已经默认和好了。 “嘿嘿！”王乐知嘿嘿一笑，伸出另一只手把儿子也抱住，心里开心极了。 实际上自从两人因为观点不合离婚以后，他从来没放弃把老婆追回来，只是这些年分分合合的，他也累了，要是这一次还不行，那他就真打算放弃了。 好在杨雨彤也对他有感情，随着儿子越来越大，再加上本土政.局稳固，杜雯雯那套已经没有希望，所以两人的关系也越来越近，今天总算捅破了窗户纸。 ……这边有人在破镜重圆，另一边有人却在心疼自己的钱包。 “……老爷！找到了！你看！那个热气球上印着咱家酒楼的名字！ 哎呀！就是上面的字太普通了……” 海京运动场的一处普通观众席上，新华港咸亨餐饮管理公司总经理周青的老婆于氏兴奋地拍了丈夫下胳膊，指着运动场上空的一个热气球说道。 周青闻言，连忙举起半个月前咬牙买的双筒望远镜顺着老婆手指的方向，在二十八个悬浮的热气球下面，找到了挂着自家酒楼名字的广告条幅——【宾客宴请，就到咸亨酒楼！咸亨酒楼祝贺诸夏运动会顺利开幕！】 这字能不普通吗？ 整个运动场一共有二十八个热气球，每个热气球下面挂着八个广告条幅，而且字体款式还是统一的……谁能注意看广告啊！ 想到这里，他又仔细数了数条幅上的字，算上标点符号，一共28个字……就这短短28个字，就他娘的花了自己整整两千五百块！！ 不行了！ 周青连忙放下望远镜，丢给老婆，捂住心口，用力呼吸努力平复情绪，他怕自己再看下去，心脏受不了。 要不是韩铎承诺他只要在运动会上打广告，可以在酒楼里的显眼位置标明自己的赞助商身份，还可以在诸夏运动会捐助纪念碑上刻上自己的名字，他是说什么也不会掏这笔钱用来打水漂的！ 他的咸亨酒楼，东华本土总共就五家店，花这么多钱打广告，又能带来多少客人？ 不过想到运动会捐助纪念碑以后就摆在执委会大道的议会大厦门口，他的肉痛感也就减轻了许多。 人家文臣武将可以青史留名，咱老周也不差，好歹也在一国最紧要的地方留下了自己的名字，一生也不算枉费…… 与此同时，运动场的嘉宾席上，陆亚洲和高文亮等人正一边看着运动员入场，一边与小女皇朱淑英、还有朝鲜和日本的使臣谈话。 李朝的使臣是朝鲜左议政金自点，日本幕府的使臣，自然是那位老乌龟的小儿子德川赖房了。 陆高两人对金自点没什么兴趣，只是好言鼓励了几句。 现在的李朝，早就已经变成东华的形状了，沈一石当初依照《东朝条约》对李朝改造的非常彻底。 李倧这个大王在君主立宪制和东华驻军的双重压制下，只能躲进后宫里造人，朝政完全由内阁和东华朝鲜总督决定。 通过移民和重分土地等措施，近百万朝.鲜人成为了自耕农，还有同样数量的人离开半岛，前往辽东、东宁、澳洲、东华和南美等地，作为劳动力和新移民融入了东华（诸夏）的殖民体系。 李朝原本的两班贵族，要么被后金和沈一石扬了，要么就当了东华的买办走狗，要不是碍于合法性和大明，执委会早就将其直接纳为殖民地了。 至于日本的德川幕府，也到了该下手的时候了！ “……高zx！陆议长！鄙人久闻东华上国辽阔无比，百工大兴，今日得见，方才知晓所言非虚！” 德川赖房开口就是流利标准的东华口音汉语，显然是专门练习过……实际上，对明干涉战争和直布罗陀海战后，东亚东南亚和整个欧洲的统治者都开始尝试学习东华汉语。 因为你也不知道强大的东华人什么时候从海上过来揍你，学会东华汉语，最起码能够与东华人流畅沟通打好交道，不至于稀里糊涂地被干掉。 强势民.族的语言，从来都是通用语。 高文亮不想跟这个剃着地中海发型（月代头）的家伙废话，而是直接说明了自己的要求： “……德川先生，你是江户幕府的高层，那有些话我就明说了。 现在你们有两个选择，要么加入诸夏同盟，成为诸夏的一员，要么德川幕府灭亡，我们换个合作者来统治日本！ 这就是执委会的最终意见！ 你可以在运动会结束后回日本告诉德川将军，我只给你们半年的时间！” 听到如此霸道的话，德川赖房先是一愣，随后怒火中烧，但在高文亮面前，他不敢造次，甚至都不敢露出明显的怒意……这位可是一战直接把强大的后金给几乎灭国的战神！ 真惹怒对方，几十艘东华战舰兵临江户湾，日本亡不亡不知道，但德川幕府肯定完蛋！ 他委曲求全地主动来东华本土，不正是想为德川幕府求得一线生机吗？ “……陆议长，此事当真没有一点回转的余地了吗？” 德川赖房压下怒火，不再问高文亮，而是看向陆亚洲，深躬一揖，面露悲苦地哀求道：“……我日本虽为东洋小邦，但自有天照传承，可要入了诸夏同盟，就必须要请天皇退位，改称国王……这一条实在是不能接受啊！” 破除天皇家族的神格，正是改造同化日本的关键一步，陆亚洲怎么能同意去掉，他坚定的摇头道： “德川先生，我的意见与执委会一致，《东日条约》的二十二条，一个字都不能改！ 日本如果想加入诸夏大家庭，这就是必须的前提条件！ 你们只有允或不允而已！” 尾声兼感言 共和十一年，1630年8月18日，第一届诸夏运动会顺利闭幕。 五个月后，德川幕府拒绝了东华提出的《东日条约》，东华和整个诸夏神圣联盟随即向德川幕府宣战。 1631年3月，西太平洋舰队司令李盛伦指挥三十五艘战舰出兵江户湾，两万海军陆战队在江户登陆，并在川口战役中消灭了八万幕府军主力。 随后东华军队一路向西，在碾压的火力优势和本地带路党大名配合下，顺利攻占京都，俘虏明正女天皇和她的父亲后水尾天皇，以及一众公卿。 8月，明正女天皇在江户宣布所谓【天皇神裔】乃系谣传，日本天皇家族的真正始祖是秦始皇派到东瀛寻求不死药的方士徐福。 日本本为诸夏一员，当行君主立宪，四民平等，以造福后世。 天皇神格既降，日本天皇遂改称日本国王，第一任日本国王的仍是明正女天皇，称作日本女王，名字亦改为徐兴子。 李盛伦随即代表东华共和国与日本女王签署《东日江户条约》，条约规定东华帮助日本改造国家，推行新政，融入诸夏大家庭。 共和十三年，东华稳定美洲殖民地，攻略日本后，开始倾注资源到东南亚与欧洲。 西太平洋舰队陆续列装三艘自然选择级铁甲舰和八艘伏羲级巡洋舰，并以势如破竹之势，扫清中南半岛和香料群岛的全部西方殖民据点，仅有荷兰东印度公司的部分殖民点得以保留。 安南黎朝、阮郑、暹罗阿瑜陀耶王朝，缅甸东瑜王朝纷纷遣使淡马锡，希望能够得到东华的承认和支持。 南洋公司随即将触手伸向这些国家，修筑港口，获得贸易特权，开始充当殖民和传播文化的急先锋。 共和十六年（1635年），大明女皇朱淑英与东华海军上校陈志海在北京成婚，东华与大明修约，转交部分权利。 同年，东华海军在南非、东非，西非黄金海岸、印度、阿.拉.伯半岛、波斯和埃及先后建立殖民地和租借地，初步建立全球贸易和补给体系。 共和二十一年（1640年），修筑了五年的苏伊士运河正式开通。 东起新乡港，西到海京的东华两洋铁路也完成通车，东华本土人口达到一千万，海外人口四百五十万。 共和三十年（1649）年，汽车和电气技术开始普及，无线电技术蓬勃发展，部分取代了有线电报，全球迈入信息互联互通时代。 共和三十五年（1654年），内燃发动机技术和电子技术的发展为飞机奠定了技术基础，这一年，成熟的民用飞机航班开始普及，并迅速取代了速度慢和不安全的飞艇。 共和四十一年（1660年），微电子工业起步，街机面世…… …… …… …… …… 以下是感言部分—— 不知不觉，《温哥华1619》已经写了有123万字了，非常非常非常感谢大家一年多以来的支持，老徐我无以为报，只能在此抱拳行礼！ 尤其感谢一路追订打赏和评论的兄弟，是你们能让我坚持到现在！ 老实说，每天晚上回家躺在沙发上，真是有好多次不想写下去了。 但一方面是因为等着更新的兄弟，一方面这个故事里的人物，好像也在催促我继续完善，所以就这么坚持到了现在…… 其实本来不想这么快结尾，毕竟之前一些挖的坑还没有填，很多细节也没有补充。 不过我仔细想了想，我想要写的东西，其实已经基本写得差不多了，剩下的无非是开新的地图，然后再重复一遍而已……以后有时间，我再补充一些关于盘古教的教义经典，这是我感觉有必要补全的细节。 当然，我知道温哥华这本书还有很多的不足之处，比如技术细节问题、比如“私货”太多问题，比如节奏过快的问题，比如对话太多问题，比如错别字问题（我忏悔）…… 我并没有太多的码字经验，只是读了很多年网文，有了一点“语感”而已，如果让大家觉得不满意，请看在我是萌新的份上，原谅我吧…… 最后，再次感谢大家的支持和陪伴！温哥华九百众的故事就告一段落，老徐祝大家生活美满，一切顺遂，幸福地度过一生。 老徐顿首！ 最最后，关于新书的问题。 我暂时不想再写一本群穿这种容易涉及政.治.雷区的题材了…… 目前的想法是开一本主角将资.本规则利用到极致的单穿爽文，新书明后天问过编辑后上传，大家有什么建议和好的想法，也可以在群里或者这里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