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命皇太子》 第001章 危机四伏的东宫 “阎王爷,您行行好,别让我再不下去了,我就在殿里帮着扫地除尘,给您当仆人也成啊!” 元智哭丧着脸,扯着阎罗王的衣袖,恳求道。 “这是为何?” 头戴冠旒,身着荷叶边翻领、宽袖长袍的阎罗王,对着元智是皱眉瞪眼,那张白净脸孔,面露愠色。 “您有所不知,我的前身就是被朝堂之上的奸党,给活活毒死的,我下去还是个被杀的命啊!”元智陈述道。 “那不成,你现在已是天子之子,终晋王朝的太子爷,一切都得靠自己努力,你若逃跑了,本王拿谁顶上去?别啰嗦了,快下去吧!” 话音未落,阎王毫不留情地一掌,将元智又推下云雾蒙蒙的天际。 …… “啊…” 元智猛地睁开双眼,浑身大汗淋漓,犹如一条久旱逢甘雨的小鱼儿,张大着嘴,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太子爷,您怎么了?” “怕是又做了场噩梦哦。” “???” 床榻边,是七八个宫娥和小太监,忙不迭帮太子爷擦脸、摇扇,有的端来药汤,茶水。 现场一片忙乱。 他大半个月前,从现代社会穿越时空,来到这个未知的终晋王朝。 前世是个不务正业的中年保安,附体在王朝的太子爷身上。 开始以为这一世,当真可以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了?! 可他很快发现,东宫内杀机四伏,自己随时都有生命危险,这比做白日梦还难上十万倍。 他曾经数次求助于上天,可阎王爷就是不予理睬,还说“你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吭爹啊! 对于皇太子中毒之后的“起死回生”,终晋王朝的御医们,都难以置信的目瞪口呆,纷纷夸赞太子爷是天子之子,命大福大。 瞧瞧,这都是些蠢驴! 这世上哪有什么命大福大呵,是换人了好不好? 六月上旬,酷暑当头。 东宫正阳殿里是闷热不堪,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元智就在这床榻上,装模作样地躺着“养病”,每天喝着黑不溜秋,比黄莲还苦的药汤,不是做噩梦,就是在做噩梦的路上。 他已经悄无声息地熬了大半个月,每时每刻都是小心翼翼,提心吊胆。 吃食喝水怕中毒,睡下去怕被人抹了脖子,下床出门又怕遭遇冷箭。 他头皮发麻,神经紧张得快要崩溃了。 不知道这样的苦逼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殿下,您好些了么?” 一道骚媚入骨的声音飘入。 一双女人的嫩白玉手,悄然间已搭上太子爷,那汗淋淋的身躯。 浓郁的胭脂香味,直冲卧躺在床榻上元智的脑鼻。 “哎哟美人,孤也很想你啊。” 在床榻上装模作样躺着养病,憋屈了大半个月的元智,在宫灯烛光下,看到妖娆动人的侧妃曹飞兰,尽管心里面是寒冷一片,憋着一万个仇恨,可身体却很不争气,呈现出一阵火热。 这样的古代绝色美女,前世的他,只能在屏幕上跪舔,春梦里乞求。 而眼下,却是伸手可揽。 可元智心里很明白,这是条美女蛇。 “兰妃啊,你要是能真心实意地对待孤,该有多么美好啊?” 对于这个发自内心的惋惜感叹,曹飞兰特别敏感,她那妩媚动人的笑容,突地一僵,颤声道: “殿…殿下,妾身对您可是一往情深,真心实意的呀,此…此话怎讲?” 入娘的,现在咱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那就豁出去,跟他们这些乌龟王八蛋拚了。 “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那孤就揭一揭你的老底吧。” 元智笑容一敛,开始实施起自己想好的计划,“你是曹府安插在孤身边的一枚棋子,想伺机废了孤,好让陛下立八皇子元玄为储君,是与不是?” 此话一出,犹如一枚惊天炸雷,轰得曹飞兰是花容失色,当场懵然无觉。 哎哟,他居然什么都知道了,这可怎么办呵?! “殿…殿下,您是不是身体还没恢复,怎么尽说些胡话, 让人听不懂呢?” 曹飞兰玉手捂着惊愕的嘴巴,妙目却难以置信地望着对方,喃喃地狡辩道。 小浪蹄子,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真还以为本太子是豆腐渣。 元智满脸狞笑,他突然伸出长臂,一把搂住她的丰腴身躯,按在床榻上,“嘿嘿,孤的身体是否恢复,你刚好可以试一试。” 望着太子爷如狼似虎般的贪婪眼神,一脸的狞笑,曹飞兰浑身一颤,颇有点羊入虎口的感觉,连声道: “不不殿下,妾身有些害怕…” 曹飞兰下意识的挣扎抗拒,反而激起了太子爷近乎于变态的报复欲望。 “这有啥好怕的,你都敢对孤下毒手,还怕与孤有片刻欢娱,嘿嘿,传扬出去那真是天大的笑话?” 曹飞兰一边挣扎,一边羞怯地辩解道: “太子殿下,不是这样子的,您误会了,殿下...这大白天的,妾身还没准备好…” 元智把整张脸都贴了上去,他按捺不住身体的狂躁和冲动,戏谑道: “你嫁入东宫已大半年了,居然还敢说出这种陈词滥调来,这哪里是在真心实意服侍孤,分明是敷衍了事嘛?” 说话间,他凑近她那张粉嫩的俏脸,嗅着其散发出来的纷芳香味,装出一副陶醉的夸张嘴脸。 曹飞兰是羞辱不堪,一双纤白玉手不断地推搡,挣扎着。 “兰妃你越抗拒,孤就越兴奋,既然敢入东宫潜伏在孤的身边,这点破事,那是迟早要发生的么,舍不得孩子,哪能套得住孤这头狼?这个道理,你们曹府的人早就心知肚明。”太子爷恶狠狠道。 柔和灯光下,曹飞兰那雪白娇嫩的肌肤,是那么的绝美耀目,完全是一幅艺术品。 此时的元智已是两眼通红,只觉得体内是热血沸腾,躁狂得不行,完全没有理性可言。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如此祸国殃民的尤物,不拿下,枉为男人。 “殿下不要,不要啊...” 面对太子爷的霸王硬上弓,曹飞兰明显是始料未及,惊慌失措,带有绝望地叫喊起来。 她是奉了曹氏族长,大伯曹其昌之命,天真地嫁入东宫当卧底。 可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自己要真的失身于这位废物皇太子。 因为她早已有了心仪之人。 可眼下,她逐渐地无力抗拒。 一时间里,寝殿内杂乱不堪的动静,不时地传出…… 【初来纵横写架空历史文,心里忐忑不安,衷心希望读者大大们给予支持,清波会认真写作,每日至少三更以上。 但愿本书在您带来娱乐之余,能有所启迪。 有一点清波要提前告诉大家,本书虽按架空写作,但历史背景应在两晋至隋唐时期,书中的人文地理等,均有反映。】 第002章 贵妃娘娘的威仪 东宫内的宫女太监们,早已吓得纷纷退避至殿门外,面面相觑。 有的担心太子爷刚刚恢复的身体,要是再弄出个三长两短来,皇帝陛下盛怒,她们都将小命不保。 有的呢,当然是奉命暗中保护兰妃。 “快…快去禀报贵妃娘娘,就说太子爷今日有些癫狂,请娘娘速来处置!” 不知谁提了个醒。 一名小太监,被众人给推了出去。 他顾不得室外烈日炎炎,立即勇敢地冲入‘火海’之中,向宫城内西南面的福宁宫跑去。 半个时辰左右,太子寝殿内的‘战斗’,偃旗息鼓。 元智瞥了一眼床榻上的斑点嫣红,心满意足地准备起床穿衣。 喔靠,居然还真是个原装货,老子这算是中了头彩,祖坟上冒了青烟。 想想自己当保安的那些苦逼日子里,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身边的女人,大都是二手货,甚至于歪瓜裂枣的垃圾货。 虽说是白嫖,可内心还是有些不甘啊。 自己大专文凭,当过兵,相貌也不俗,就是从大山里走出来的穷小子,毫无背景、靠山,在社会上属于无权无势无钱的‘三无’人类,自然就没人瞧得起。 眼下,元智颇有点‘赖哈嗼吃到天鹅肉’的得瑟感觉。 床榻之上,曹飞兰面朝里倦缩着身躯,修长白腻的玉腿,光洁嫩滑的后背,全都裸露在外。 她双手交叉环抱着双肩,在嘤嘤哭泣,身躯不时地抽搐抖颤。 “入娘的,你哭丧个啥,让孤临幸了居然如此伤心!是活腻味了是吗?” 面对太子爷的无情呵斥,初为人妇的曹飞兰,羞恼得无地自容。 她出身名门望族,从小到大,养尊处优,何尝受过这种罪。 只见她扭头瞥了元智一眼,神色中蕴含着一丝寒芒。 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她早就杀他千百遍了。 “孤很欣赏你的眼神,这是在不断提醒本太子,要时刻保持高度警惕性。” 正准备下床榻的元智,瞥见一道凶狠的寒芒从后脑勺方位闪过,他忽地停下来,转过身气恼地扑上去,伸手摸捏曹飞兰的脸蛋,将手指缓缓摩挲她的嘴唇,动作尽显蔑视。 “继续保持这种状态,你越是憎恨孤,孤的斗志就越是昂扬,警惕性就越高,届时你死了,孤都不会死。” 说完,元智在贴身侍婢鸾月的服侍下,穿上衣衫腰裤,大跨步走出寝房外,来到正阳殿前堂喝茶。 这时,从东宫大门口,一阵的的得得地车马声传入。 一队威风凛凛的宫卫,护着一辆豪华四轮马车,从东宫正辕门,直接驶入正阳殿前广场停靠。 两侧依仗分左右让开,露出中间一辆美轮美奂,雍容高贵无比的凤辇。 门帘挑开,一名身着锦绣宫装,不到三旬的贵妇,踩着太监跪下的后背,缓慢走下凤辇。 只见她头梳云鬓,面若满月,一双勾人魂魄的媚眼,天鹅般白皙细长脖颈,丰腴高佻身材,十指纤纤柔荑,留着晶莹剔透的寸甲,风情万种。 “贵妃娘娘驾到!” 东宫内跪倒一片,“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来者是当今终晋王朝最有权势的女人,掌管后宫六院的贵妃娘娘曹飞燕。 终晋皇后,也就是太子元智的生母谢氏,于五年前就已病逝。 现如今皇室后宫,是贵妃曹飞燕一手遮天。 她一直在窥探皇后凤位,但由于种种原因,至今都未能得逞。 “元智问贵妃娘娘安。” 对于曹飞燕的突然到来,太子爷是一脸懵逼,他连忙从前堂出迎,抬手深揖之后侧立一旁。 “太子,在你的眼里,还有本宫的位置吗?” 曹飞燕凤眸乜斜了元智一眼,莫名其妙地当众呵斥一声,足下脚步却丝毫不停,拂袖跨入正阳殿内。 一个贵妃,当众给太子爷难堪,而且表情极为鄙夷,没有足够底气,谁敢?! 跟在贵妃娘娘身后的,除了贴身宫女兼女官碧玉之外,还是一位满身杀气的侍卫官。 只见他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昂首挺胸,旁若无人,大摇大摆地准备跟随贵妃进入正阳殿。 “站住!” 本就恼羞成怒的元智,厉声喝定了那名侍卫官。 “东宫乃储君居所,等同于内宫禁地,正阳殿更是太子寝殿,你既不是宫娥,又不是内侍太监,胆敢擅自进入寝殿,活腻了是吧?!” 被喝停的侍卫官叫于得水,二十二岁年龄,平时在宫城 里横蛮惯了,从不知天高地厚。 他被太子爷怼得一愣愣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竟还敢强词夺理,道: “本将乃大内宫卫协领,奉圣旨,作为贵妃娘娘的侍卫长,负责娘娘的出行安全。” 元智听罢反唇相讥道: “一个大内宫卫的偏将军,不过是个看门的高级奴才罢了,在孤面前胆敢自称本将,还无礼耍横?” 于得水听罢一愣。 入娘的,小爷以前都是这样出入东宫正阳殿,无人敢多嘴一句。 这次是怎么啦? 他做梦也没想到,平时唯唯诺诺的太子,这次竟敢当众阻拦,还大声训斥。 他顿时恼羞成怒。 只见他双目凶狠地盯着太子爷,手不由得按到腰间的刀柄上。 这厮胆子还真够肥大的,竟敢不把当朝太子爷,放在眼里?! 当真是人弱被人欺,马弱被人骑。 元智此时的眼神里,那是寒芒毕露,冷漠得吓人,他怒斥道: “你给孤听好了,当今坐拥终晋江山的,是元氏皇室,孤乃终晋帝国之储君,你不过是我元氏皇室豢养的一条看门狗而已,竟敢对主子龇牙咧嘴?” 于得水死死咬紧牙关,身躯在不由自主地颤抖,攥着刀柄的手上,青筋如蚯蚓般暴出。 显然,他处于极度的愤怒之中。 可他心里面尚有一丝清醒,佩刀只要拔出那怕一星半点,也是意欲刺杀当朝皇太子,罪同谋逆。 “末将不敢!” 于得水虽说平时里蛮横霸道,但人并不傻,硬撞刀口上的事,他绝不会去做。 大丈夫能屈能伸,眼下也只好先认怂。 只见他双手抱拳,向太子爷躬身施个军手礼。 “既然是不敢,那就给孤滚下台阶来,后退五步候着,胆敢再踏上正阳殿台阶一步,孤定斩不赦!” 元智凛冽道。 于得水屈辱无比地缓缓后退,一直退下台阶五步之外才停下,脸憋屈成了紫黑色。 元智这才满意地转身进入正阳殿内。 第003章 光脚不怕穿鞋的 盯着皇太子嚣张离开的背影,于得水胸腔中涌动的恨意,几乎要让他发狂。 元智小儿,你给小爷等着,宰相大人和贵妃娘娘的废黜计谋,今日即将启动,届时,本将先砍下你的头颅! 要说他敢狂飙,人家还真有本钱。 当朝五相内阁之首的宰相大人,权倾朝野的安国公曹其昌,是他的嫡亲大舅。 当今贵妃娘娘曹飞燕,是他的嫡亲表姐。 他是当朝兵部尚书,宁国候于可凡的嫡二子。 妥妥的皇亲国戚。 而于氏家族也是数百年来的名门望族,据说是东汉三国曹魏名将,于禁的后裔。 话说皇太子元智回到正阳殿后院寝房,只见贵妃娘娘正在安慰伊人。 曹飞兰躺在其大堂姊的怀里,哭得个稀里哗啦,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只见她嘴唇嗫嚅,正在控诉皇太子刚才的暴行。 曹飞燕进入皇宫达十一年之久,是八皇子、晋王元玄的生母,一看小堂妹衣衫撕碎,几乎赤裸的模样,还有床榻上那抹斑驳嫣红,不用过多描述,她就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太子,你太过放纵不羁了,光天化日之下,竟干出这种苟且之事!” 见到皇太子进来,贵妃娘娘柳眉倒竖,开口便是一顿呵斥。 元智听罢咧嘴一笑,身子微微一躬,行了个半礼,他眼盯着曹飞燕的俏脸,玩味地说道: “禀奏娘娘,元智甚是不解,这又是如何的放纵不羁,干出啥苟且之事了?” 他不卑不亢的反讥,让贵妃大为惊讶。 她觉得元智此时的眼神很放肆,近乎贪婪,完全不像往日那个胆小如鼠的皇太子。 “你强犯兰儿,还想要狡辩不成?”曹飞燕怒斥道,声线提高了八度。 “娘娘此话差矣,兰儿乃太子侧妃,元智身为当朝皇太子,她的夫君,夫妻俩择时合欢一场,此乃天经地义,何来强犯一说,更无需狡辩啊!” 元智轻蔑地反驳道。 他跨步走到床榻前,居高临下地目视着眼前的两位绝色女人。 一个像是熟透了的密桃,风情万种。 一个像是颗青涩的枣儿,楚楚动人。 在保安元智的脑海里,她们都是世上罕见的尤物,古代极色美女。 被怼得哑口无言的曹飞燕,别过螓首不再理会。 可元智那能轻易放过这个难得机会,决定继续实施他的绝地反击计划。 “父皇当初之所以娶了娘娘,只不过是场政治交易而已,幻想利用曹家在朝堂和江湖上的双重势力,辅佐朝政。” “可谁也不曾想到,你们曹家的胃口是越来越大,野心勃勃,企图乘父皇这几年中风瘫痪之机,掌控整个朝政,达到改朝换代之目的。” 这些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虎狼之词,让贵妃曹飞燕大惊失色,目瞪口呆。 她难以置信地注视着面前这个既熟悉,却又深感陌生的年轻男子。 若非今日亲自耳闻目睹,打死她也不会相信,这些话语居然是从皇太子口中说出。 一个毫无作为的废物,不学无术的纨绔太子。 “你…你这个逆孽,怎敢如此的胡言乱语,不怕本宫治你大不敬之罪吗?” 恼羞成怒之极,曹飞燕抬手就要抽打太子耳光。 元智毫不退却,他冷哼一声,抬手便抓住她的娇嫩手腕,轻蔑反讥道: “娘娘如此恼怒,莫非是被元智几句话戳中了要害,恼羞成怒了不成?” “无耻之徒,大逆不道。” 曹飞燕手无缚鸡之力,她挣脱不成,只好低声怒斥。 元智则镇定自若,“殿外是你的表弟于得水,和一群宫卫,而寝房门外,则是宫娥太监们围着,莫非贵妃娘娘想要他们,都能听闻到寝房内的动静?” 话音未落,他的身躯往前倾了倾,虎目圆睁,嘴角边拉出一丝坏坏的冷弧。 一股浓烈的汗味扑鼻而去,熏得贵妃娘娘,那叫一个头晕目眩。 螓首蛾眉,左右摇摆。 此时的曹飞燕,显然是被元智那咄咄逼人的气势,吓得魂飞魄散。 “你…你疯了,真就不怕掉脑袋吗?”她低声怒斥道。 “元智不怕,反正横竖都是个死,由娘娘陪着一起赴死,岂不美哉。” 他一脸坏笑,完全是一副厚脸无耻的市侩相,那里还有一星半点的太子样? 对于皇太子突如其来的改变,曹飞燕始料未及,显得惊慌失措,大惊失色。 她本能地想要挣扎着后撤逃离,但手腕被太子爷牢牢的钳着,难以挣脱。 “以你老爹曹其昌为首的五相内阁,联合其它豪门巨室,都在等着皇帝陛下诏令废储,或是驾崩,然后扶持晋王元玄上位。” “可就在这个时候,倘若传出晋王生母,当朝贵妃娘娘,与皇太子秽乱宫闱的事情出来,那曹家处心积虑数年的布局,可就全毁了,到时候晋王元玄还能顺利上位,您能成为皇太后吗?” 元智邪恶地叙述道。 “你敢!”曹飞燕色厉内荏地怒斥道。 但她明显是底气不足,完全没了起初的咄咄人势。 “嘿嘿,这有什么敢不敢的,是你豁得出去,还是本太子豁得出去?要不信,咱们现在就比试比试,不就全明白了吗?” 元智嘻皮笑脸地说着,身躯又逼近了一点点,就差两只鼻尖相抵。 曹飞燕吓得六神无主,眼中浮现出惊恐之色。 她万万没有想到,平日唯唯诺诺的废物皇太子,居然有着如此的胆识与智谋。 这招够卑鄙龌龊,阴毒的很。 她现在花容失色,肠子都悔青了。 本意是来救援小堂妹曹飞兰的,以免她被暴虐的太子爷伤害。 可结果是她自己,掉入鱼死网破的危局之中。 躺在床榻里侧的曹飞兰,早已停止了哭泣,吓得花容失色,呆若木鸡。 这种场景,别说是她,就连经验老道的贵妃娘娘,都不能从容应对。 她一个稚嫩儿,更是束手无策。 “择日不如撞日,你们姐妹俩今日就与本太子,在此寝殿里演场…戏,如何?” 此话一出,宛如洪水猛兽,把这两个女人吓得半死。 她们全身颤抖,急得快要疯了,就差下跪求饶。 正在这时,殿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声。 接着,便是尖厉的公鸭嗓响起。 “贵妃娘娘,太子殿下,皇上有旨,请两位从速回太明宫面圣!” 宫外太监传来了皇帝口谕,让寝房内的三人,都遽然一震。 【本书是签约作品,正在走签约流程,清波不会烂尾,请读者大大们放心入坑,本月每天至少一更,下月起每天三更。 收藏,推荐多多益善,你的支持是清波写作动力,衷心感谢!】 第004章 朝集,众臣弹劾太子 贵妃曹飞燕终于得救了。 她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一把推开太子,涨红着俏脸,大口喘着粗气,厉声厉色道: “刚…刚才之事,本宫不与你计较,但绝无下次,你若是再敢得寸进尺,本宫定不会饶恕!” 此话明显是色厉内荏,仅仅是为了挽回,眼下残缺不全的贵妃颜面,吓唬吓唬人而已。 对随时准备鱼死网破的太子爷,没有丝毫威慑力。 元智表面上微笑着点头称是,心里面却在盘算着如何把控收关。 他见曹飞燕慌里慌张地转身便要出殿,忙叫住了她,善意提醒道: “娘娘却慢,请整理下头髻和衣裳再出去,这比较妥当些。” 刚才他是剑走偏锋,完全是在把玩着以死相拚,同归于尽的戏码。 可实际上,还没走到那一步。 威逼控制,鱼死网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结果,这在度和量上要拿捏到位。 赔本赚吆喝的买卖,前世今生,元智都不会去做。 曹飞燕听罢忙停下莲步,扶正自己歪斜的发髻,整理好紊乱衣衫,大喘几口气,待稳定情绪之后,这才跨出寝殿门槛,匆匆离去。 “兰妃,你就在此乖乖等孤回来,哪里也不准去。” 面对惊魂未定的曹飞兰,元智厉声厉色叮嘱道,转身,他便跟上贵妃娘娘一行。 走出正阳殿的曹飞燕,已然恢复了贵妃娘娘的威仪与气度。 只见她瞥了一眼周围跪着的宫卫、宫女太监,凛然地吐出两字,“回宫!” 贵妃娘娘莲步生风,快速走到凤辇旁。 一名宫女连忙掀起帘子,一名小太监则早已跪趴在地,让娘娘踩着他的后背,上了辇厢。 那小太监正要起身,冷不丁的一只鹿皮朝屐,直接把他又踩趴在地。 “大胆!你竟敢上贵妃娘娘的凤辇?!” 一直死盯着太子的侍卫官于得水,这次总算是抓住了有利把柄,他大声断喝道。 元智那里有时间去理会这厮,他需要“押着”这位贵妃娘娘,一起面圣。 所以,他压根就不打算停下自己脚步,而是借力小太监后背,一个蹬腿,身躯已窜上凤辇。 临了,他才扭头对着怒目横眉的于得水,冷然道: “皇帝陛下有旨,要孤立刻随贵妃娘娘一起去面圣,你想抗旨不遵吗?” “你…” 于得水被怼得一时语塞。 “别吵了,先回宫见到陛下再说!”凤辇里传出贵妃曹飞燕着急的声音。 她现在的心思,早就飞到大明宫里的朝集上了。 按约定,今日朝集,五相内阁和所有大臣,将集体上奏,弹劾当朝太子,逼迫继业皇帝元仁,当朝废黜元智的皇太子位,并力争能废旧立新。 倘若没有让晋王元玄当储的诏命,皇帝一旦某日驾崩,那就是皇太子元智顺利继位。 难道还真要搞政变不成? 如此这般,晋王元玄就算最终登了基,也是名不正言不顺,属于谋逆篡位,一手好牌打烂。 到时,别说元氏皇室宗亲过不了关,光是京城外各地的几个番王,乘机来了清君侧,起兵造反,曹家就难以摆平。 话说太子爷,有了贵妃娘娘许可,他吱溜一下,便钻进了凤辇内,随手放下车帘,把辇内遮得严严实实。 这时的于得水,最急眼也没辙,只好作罢。 “起驾,回大明宫!”他高声怒吼道。 贵妃曹飞燕的豪华四轮凤辇,跟皇后仪仗几乎是一模一样,内部自然是无比宽敞。 里面有床榻凤座,案几茶具等,设施一应俱全,空间也可容纳七八个人落座,豪华舒适。 可太子爷有宽敞地方不去,闷热天里,他却偏偏要紧挨着贵妃坐下。 “元智多谢贵妃娘娘解围。”他不怀好意地抬手一揖,说道。 刚才明明是他不请自来,用了先入为主,既成事实的无赖招数。 临了,却还假模假式地道谢,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居心叵测。 曹飞燕用冰冷目光瞧着太子一眼,警惕性暴起,厉声道: “本宫允许你上凤辇,只是怕耽搁了皇上大事,请太子不要自以为是,规矩点!” “元智明白,明白!” 自以为是? 嘿嘿,咱们等着瞧! 表面上元智点头哈腰,说话的语气和表情,就像是在哄骗一位美艳的邻家少妇。 “娘娘,今日大朝集,实际是你们准备逼宫,让父皇下诏废了本太子位,是吧?!” 元智直接来个当面点破。 他不光是嘴皮子在翻动,手也没怎么闲着,小动作不断,似乎又开始威胁。 “放肆!你…你这想干什么?” 贵妃压低着声音呵斥道。 浑身如芒刺在背,十分气恼,她那白嫩俏脸一下子憋得通红,原本勾人魂魄的媚眼,此刻射出的却是灼灼寒芒。 “本宫刚才已经警告过你了,你还敢如此忤逆不孝,就不怕本宫禀奏陛下,真就砍了你的脑袋?” 她做梦也不曾想到,就在这凤辇内,外面都是宫卫和太监宫女围着,太子居然还敢如此。 倘若现在她手上有把刀,真就捅了上去。 “谁敢说本太子忤逆不孝?我这是在保护娘娘,途道不平,怕您的凤体被车辕震伤。” 元智嘻皮笑脸地轻声说道:“娘娘还没如实回复元智刚才的询问,是也不是?” “这…这是朝政,本宫哪里会知晓?” 感觉太子的胡须,快要磨蹭到她的细嫩脸颊,她一边狡辩,一边抬身准备离他远点。 可没想到,车子冷不丁的一个颠簸,站立不稳的她,却跌入了元智的怀中。 喔靠,正中下怀。 “啊!” 曹飞燕大惊失色,不由得一声娇呼。 “贵妃娘娘,您…里面发生了啥事?” 于得水骑马就在凤辇边上,他听得真真切切,连忙高声急问。 元智不怀好意地看着曹飞燕,双手“扶着”她那曼妙身姿,耸耸肩撇了撇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样。 曹飞燕不敢再做任何挣扎,怕弄出响动,只能是银牙紧咬,把怒火喷向车外。 “本宫只是被车子颠了下,有你怎么大惊小怪的吗?!” 得,好心当成驴肝肺! 于得水被贵妃娘娘莫名训斥,突感委屈,胸腔里的怒火,像击鼓传花似的,需要找到对象发泄出去。 他扭头冲着驭驾凤辇的小太监,怒喷道: “你眼瞎了,专会找凹凸不平的路行驶,倘若再颠到贵妃娘娘的凤体,本将立马砍下你的脑袋!” “奴婢不敢!”小太监吓得不轻。 凤辇里,尴尬的气息在向四处漫延。 第005章 奉诏面圣,生死未卜 酷暑季节里本就闷热,衣衫单薄的两具…随着车辇的微微摇晃…摩挲… 此时的贵妃娘娘,犹如被架在火盆上烤,身躯已是香汗淋漓,仿佛身陷牢笼。 她不断挣扎,换来的却是更加强硬。 “你…你当真不怕本宫下令砍了你?” 她已无力挣扎,身躯宛如强弩之末地瘫软着,只剩下嘴还强硬。 太子爷恶作剧的咧嘴坏笑道:“娘娘是刀子嘴,豆腐心,元智这么做,恰恰是为了活命!” 此话的意图最明显不过了,倘若等会面圣时情形不妙,他就来了鱼死网破,当庭喧嚣。 说话间,他手上动作加了点力度。 曹飞燕娇躯轻颤,吓得不轻,慌乱地摇曳着手,羞急道:“太子不要…乱来…算本宫求你了,有事好商量。” 她嘴巴终于也软了下来,第一次放下威仪,开口求人。太子爷心里是一阵得意。 人家既然放下威仪来求和,咱也得给些面子。 “那我不乱动,你也别动,和平共处,可好?” 他厚脸无耻地提出这样的奇葩要求,玩味地称谓起你我来了。 面对如此被动局面,曹飞燕只好点点螓首,接受城下之盟,羞愧难当地别过头面对辇帘。 “瞧瞧,这样就美好多了嘛。”元智还不忘嘚瑟一下。 此时他内心深处,其实是非常的忐忑不安,大明宫里不知等待他的命运,将会是什么。 从东宫到大明宫,都在宫城内,本就不远。 车辇内的‘争斗’刚停息,车队就嘎吱停了下来。 “贵妃娘娘,大明宫到了。”于得水下马唱道,示意太监掀开车帘。 没想到凤辇锦帘刚掀起,最先出来的不是贵妃娘娘,而是皇太子元智。 于得水见状眼神一冷,脚下移动,无趣地准备站到一边去。 “喂喂…别走开啊,过来帮孤走下凤辇。” 没想到太子爷还专为挑事,他一个冷喝,把于得水直接怔愣在那。 面红耳赤的侍卫官,他牙齿死死咬着双唇,慢吞吞转过身来,很勉强地向元智伸出手,“太子殿下,请!” “搀扶个啥,你给孤跪在地上!” 这声断喝,把在场的所有人都搞懵逼了。 用身躯当车马凳使用,这是太监奴才们干的贱活。 可是,让一个堂堂宫卫偏将,五品武官来做这些,实在是故意做贱人。 “末…末将有护卫之职在身,恕不能从命!”于得水面红耳赤地抗拒。 没想到,遭来的是太子爷更加猛烈的呵斥: “恕不能从命?你好大的狗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既为王臣,就得听命于君主,孤乃储君!还不快过来趴下,让孤走下凤辇,倘若耽误了面圣时辰,就同等于抗旨忤逆,孤定会夷你九族!” 此话可不是威胁哦。 万一皇帝陛下突然驾崩,皇太子很自然坐上金銮殿那把龙椅。 他想杀的第一人,便是面前这个于得水。 入娘地,好汉不吃眼前亏。 于得水人可不傻,现在,他只好打碎牙往自个肚里吞,不能给眼前这个疯子,落下个抗旨忤逆之口实。 只见他蔫头耷脑地走到凤辇边,缓缓地俯身蹲了下来。 可还没等于得水蹲下趴稳,元智便双脚跳踩在他背上,身躯犹如百余斤重的实锤,猛地砸下。 好在于得水是个武将,他只是闷哼一声,双手往地上一撑,没让自己的嘴脸,亲吻地面。 否则,换作其它人,就被踩趴成狗吃屎。 太子爷的阴险损招,把于得水气得浑身簌簌。 可他还得低垂着头,不能让自己那仇恨目光,被太子爷瞧见。 他那十根手指头,却不由自主地抠进砖石地面,只露一双手掌背在外。 元智可不管这些,他昂首挺胸地走下凤辇,大跨步地走向太明宫。 今日,这一系列的逆反操作,让他心情特别舒畅,一扫十几天来的郁闷,徒增斗争信心。 光脚不怕穿鞋的,对付曹府这群嚣张跋扈的乌龟王八蛋,就得绝地反击。 想要活命,不能按常理出牌,得手段毒辣,杀伐果断。 大明宫内外,按等级早已站满了文武百官,后宫妃子,皇子公主等皇室宗亲,密密麻麻一大片。 瞧这架子,明眼人看得明白,朝廷将有重大事项宣布,或是重大事件发生。 “太子殿下驾到!” “贵妃娘娘驾到!” 接连两声尖厉的唱喏声响起。 “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人转身跪拜,黑压压一片,如山呼海啸般席卷入耳,让元智心里顿时豪情满怀,热血澎湃。 这场景,以往只在影视剧里见过,如今是身临其境,就是块石头,也是会动容。 现在只是千岁,有朝一日荣登大位,天下百姓三呼万岁,又该是何等的荣光呵! 爱做白日梦的保安元智,第一次面对如此宏大场景,也难以按捺住内心的澎湃。 他的脑袋瓜子嗡嗡地不听使唤,双腿也在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神色紧张而变得苍白。 不过,此时此刻,谁会注意太子爷的表情。 他像条久旱干渴的鱼儿,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努力稳定好自己情绪。 随即,他壮起胆儿跨入大明宫。 宫殿内,灯火通明。 宣政殿是大明宫正殿,大臣朝集,议政宣诏的地方。 一眼望去,偌大的宣政殿内,所有在京的四品以上朝廷官员,公爵候伯柱国等勋官,都齐聚一堂。 还有皇叔、皇子公主等皇室宗亲。 宣政殿上首的玉阶丹墀下方,都是朝廷二品以上大员,三省六院的首脑人物,各卫大将军。 靠近紫宸殿朱红色通道,在高门前站立的,是一位气宇轩昂的一品大员。 五旬过半的年龄,着紫色蟒袍玉带,戴三叉嵌玉束发紫金冠,双目炯炯有神,相貌堂堂。 此人便是当朝五相内阁之首的宰相,安国公曹其昌。 他也是皇太子元智目前最大的对手,奸党首领。 曹其昌是终晋王朝的开国元勋,文治武功都非常出色,出将入相,在朝野上下布局二十余年。 他的族亲、党徒布满整个朝野内外,各州府郡县,边关都护府。 尤其是继业皇帝元仁瘫痪这些年,他把持着整个朝堂上下,三省六部,几乎就是他在一手遮天。 【请读者大大们多支持,留言评论一下,或手里有推荐票的,请赠上一张,清波将感激涕零。】 第006章 正在逼宫废黜,太子悬了 隔着这扇高大的朱红色殿门,穿过通道,里面就是当今皇帝,终晋王朝统治者元仁的私人治所,紫宸殿。 三年前的一次皇家狩猎,御马莫名受惊,皇帝元仁从飞奔的战马上坠落下来,身受重伤。 待抢救过来之后,便是全身瘫痪。 从此,他就无法上朝,只能在床榻上“发号施令”。 实际,他的政令现都出不了京城。 今年以来,皇帝身体每况愈下,经常是昏迷不醒,随时都有驾崩的危险。 皇太子和贵妃两人是奉诏令面圣,按朝制,他们可直接进入寝殿,不用再请旨通秉。 只见元智步履匆匆,走在贵妃曹飞燕之前。 此刻的太子爷,已完全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只见他神色冷峻,目光犀利,抿紧嘴唇一言不发,快步穿过殿堂,准备登上玉阶丹墀。 “太子却慢!” 忽地,从宰相曹其昌身后,闪出一抹人影,挡在太子元智的身前。 “皇上如今正在审阅大臣们的弹劾奏疏,无暇面见任何人,请太子在殿门外等候,听到殿内诏令,再进去不迟。” 元智惊得连忙一个急刹驻足,抬眸一瞪,见是一个身着紫色朝袍的五旬官员。 “大胆!孤已奉陛下诏令,急入紫宸殿面圣,你是谁,竟敢阻拦本太子!” 元智心里清楚,他必须尽量见到皇帝,陈述他早已滚瓜烂熟的观点,阻止废黜程序。 否则,命不由己,休矣! “老臣陈怀远,领门下省侍中一职。” 门下省是朝廷礼法政令的审议机构,在终晋五相内阁朝制中,侍中是五相之一,从一品衔,仅次于宰相,位高权重。 可就算是五相之一的侍中,不还是人臣嘛。 皇太子是谁? 是终晋王朝的储君,可不是普通藩王,他是主子。 君臣父子之间,有一道不可逾越的等级礼法。 让人气恼的是,陈怀远语气淡然,丝毫没有把这位君主放在眼里。 不只是他,站在宣政殿前部的二品以上官员,都是满脸鄙夷,冷眼旁观。 这里谁都清楚,当朝皇太子是个文武不全的纨绔,胆小如鼠的废物。 陈怀远敢出面阻拦,给太子爷一个下马威,当众难堪,无非是为逼宫弹劾,废黜皇太子位的行程,吹响冲锋号角。 可人算不如天算,眼前的皇太子不但换了人,而且他胆气正盛。 眼瞅着贵妃不受阻拦地登上玉阶,元智急眼了。 一旦他无法进入寝殿面圣,贵妃一番馋言,在朝臣弹劾奏疏之上,再加油添醋一番,很有可能成为继业皇帝下诏废储的最后一根稻草。 “本太子管你是谁,闪开!” 急眼的元智,已管不了那些朝制礼数,只见他大喝一声,抬腿便踹在陈怀远的腹部。 都说皇太子文武不全,那得看跟谁比啰。 若要跟历朝皇位继承人的文治武功相比,原主的确是差距不少。 但要跟一般公子爷相比,他又是强者。 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这一脚踹下去,差不多大半条命没了。 好在元智并未完全丧失理智,他只用了三成功力,把陈怀远踢得惨叫一声,翻滚在地。 “孤的父皇现如今危在旦夕,可你身为朝臣,竟敢阻拦本太子到龙榻前尽孝,居心叵测,若不是孤要立马面圣,现在就砍了你!” 元智怒目圆睁,手指着倒地不起的陈怀远,高声训斥、怒吼。 整个宣政殿内外,反倒是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惊骇到这一幕。 没有人能料到,这个纨绔加废物的皇太子,竟敢当众脚踹五相之一的当朝大臣。 陈怀远出身名门望族,祖上世代为官,自己又是个饱读圣贤书的从一品高官,哪里受过这等奇耻大辱。 士可杀不可辱! 他躺在地上像个泼妇,指着正在踏阶进入寝殿的太子爷,指名道姓地破口大骂道: “元智,你还只是个皇太子,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当庭狂踹毒打当朝从一品大臣,如此品德败坏,不论朝制礼法之徒,将来如何能继承大统?老臣今必当死谏陛下,废黜你的皇太子位!” 此话一出,立即得到了大多数朝臣的响应。 “对对,陈大人说得在理,太子不仁失德,待会大伙们都要再向陛下死谏。” “???” 现场乱哄哄的开始骚乱起来。 身为百官之长,五相之首的宰相曹其昌,不但不出面制止,反而是咧嘴冷笑,两眼直勾勾盯着元智,满脸煞气。 两世为人的元智可不傻。 法不责众! 这可是赤裸裸对皇权的挑衅,是事先设计好的阴谋诡计。 自己命运的最终决定权,不是眼前这些大臣,而是躺在寝殿龙榻上的当今皇帝,他的那位便宜父皇,元仁。 小不忍则乱大谋。 接下来寝殿里面的戏码,才是关键,他得演好啰。 “本太子现在没空闲跟你们理论,待孤进入寝殿,尽了孝之后,再出来理会不迟。” 说完,元智便快速走过廊道,推开寝殿大门,径直走到龙榻边。 跪在龙榻前的,是数位太医院的首席御医,还有内侍总管等。 他们见贵妃娘娘和皇太子前后进来,便立马让出位置,撤到寝殿另一边。 这需要回避。 进入元智眼帘的,是个面色惨白,全身瘫软,身体虚胖浮肿,气若游丝的一位老人。 实际继业皇帝元仁的年龄并不算大,才四旬过半而已,主要是病情折磨所致。 也许身躯是原主太子的缘故,身体器官都有深刻记忆,元智双膝不由自主地跪下,两眼发红,鼻子酸楚,潸然泪下。 喔靠,不用演就能自然入戏,解决了他的一大难题。 只见元智身躯前倾,双手紧握住皇帝那冰凉的右手,泪流满面地哽咽道: “父皇,儿臣来迟了。” 龙榻上,原本闭着双眼的继业皇帝元仁,听得皇太子的深情呼唤,以及手上传导过来的温暖,这份难能可贵的亲情,使他的精神为之一振,眼皮颤动,缓缓地睁开双眼。 看到泪流满面的太子,原本浑浊不堪的眼眸里,竟透射出一丝精光,“智儿,你终于看朕来了,可你自个的身体恢复可好?” 皇太子中毒,是前几日才由内侍总管纪洪告诉他的,人家是刻意隐瞒,深怕皇帝陛下承受不住。 谁干的,皇帝心知肚明。 第007章 太子监国,贵妃升皇后 “回禀父皇,儿臣身体已恢复如初,请陛下放心。”元智宽慰道。 这是实话,人都换了嘛。 “这是苍天有眼啊…可…可是朕...却瘫痪在床,有些事无能为力。” 原本争强好胜,皇权意识强烈的元仁,却有些自责,他眼珠子微转,一丝犀利目光,投向跪在另一侧的贵妃曹飞燕。 这事件的来龙去脉,曹飞燕当然是心知肚明,所以,她不敢直面皇帝,只好哽哽咽咽地掩饰,低垂着头。 看到权柄在握的当今皇帝,面对忤逆不道的曹府,却也是一副无可奈何,忧心忡忡的样子,元智深感愤慨,一股子历史使命感和勇气,涌上心来。 屁股指挥脑袋,既然魂穿成了皇太子,无论多难,今生应该有所担当。 咱不为别的,只为天下苍生,为面前奄奄一息的权权父爱,为自己的一线生存,都应该放开一搏。 “父皇请好生养病,您是天子,自有神灵保佑,龙体定会安然无恙!如今,儿臣既已康复,有些事儿臣愿代父皇去做,儿臣愿为元氏皇族的江山社稷肝脑涂地,为父皇分忧。” 元智早就想好了,他的主动请命监国,言词既要诚恳、煽情,又要像是在提醒父皇,该是当机立断的时候了。 继业皇帝听罢,果然是眼前精光一闪,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看上去龙颜大悦,很是欣慰。 继而,他眉宇微皱,颇为担心地面对皇太子问道: “可如今朝政复杂,内外时局艰难,智儿…你…你有信心…能管好吗?” 元智听罢,心头猛地一颤。 他明白,皇帝其实早已有此心思。 熟读历史的人都知道,皇权旁落,是对皇帝天威的极端蔑视,属大逆不道。 现用逼宫方式,以达到废黜太子之目的,更是触犯了皇帝的逆鳞。 只是原主皇太子唯唯诺诺,胆小怕事,这让皇帝元仁一直感到很失望,无奈之下,准备妥协。 毕竟,晋王也是自己的亲生皇子,只是年幼,容易被曹府操控,这是最大隐患。 皇太子能主动请缨,继业皇帝当然是求之不得,立马心动,只是尚有疑惑,下不了决心。 这需要皇太子,自己去加推一把。 下面的对答结果,将决定未来终晋王朝的走向,以及皇太子的命运。 “回禀父皇,以儿臣之见,如今朝局之难,是内忧外患,攘外必先安内,解决内忧,理顺朝政,稳定民心,强国富民,乃当务之急。” “终晋王朝的各藩王封地,财税独立,拥兵自重,朝廷政令他们置若罔闻,而朝廷大臣结党营私,地方官员贪腐成性,民不聊生,如此局面,非重典治理,妄言能彻底解决内忧。” 简短数言,词义精准、干练,恰恰击中了当前危局之要害,元仁不由得点头称是。 想到刚才在寝殿外,元智不光是大声怒斥陈怀远,并且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一脚怒踹当朝大臣。 那一幕,皇帝元仁虽然未曾目睹,但听得是真真切切。 足见眼前皇太子的胆气,已是今非昔比。 继业皇帝元仁,他没有去多想皇太子的性格,为什么突然会改变得如此之大。 他只深谙一个道理:狗急了会跳墙,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大概率是元智这次侥幸死里逃生,刺激到他灵魂深处的某条神经。 所以,他决意拚死一搏! 当然,还有元氏列祖列宗的神灵保佑。 “甚好智儿,朕决定让你监国试试。”元仁终于下定了决心。 “不可,陛下请慎之!” 皇帝此话刚出口,一直在冷眼旁观的曹飞燕,大为吃惊,她毫不犹豫地矢口反对。 后宫不得干涉内政,这是历朝历代皇家宗室的法礼法规,曹飞燕岂能不知。 倘若换成其它皇妃,就算是皇后本人,也不敢如此放肆,当面叫皇帝慎之? 可曹飞燕就敢。 她如此肆无忌惮的底气,来自紫宸殿外,以她父亲曹其昌为首的奸党集团。 “陛下,太子缺乏执政能力与经验,平时又疏于阅读学习,以臣妾之见,可以先让他在朝堂中行走,重点跟五大相国请教治国理政之道,待熟悉个一年半载,再尝试监国也不迟。” 她才不管皇帝投射过来的怨恨目光,一股脑儿地把话说出口来,否定元智的理政水平和能力,坚决反对太子监国。 这关系到晋王继位,她不会顾及其它。 她的言辞,宛如一把利刃,直插皇帝元仁的内心。 要是在三年前,这番大逆不道之言,别说是贵妃,就是皇后本人,也定会惹得龙颜大怒,立刻被拖出去砍头,至少是打入冷宫。 可现在今非昔比,他不敢越雷池一步。 元仁听了,刚才因高兴而浮现一丝红晕的脸颊,一下子又变得惨白不堪。 “贵妃,你也不用如此尖酸刻薄,太子不是生来就懂治国理政,这需要适时历练,这样吧,朕准备晋升你为皇后,督察皇太子临国。” 继业皇帝的这个决定,让龙榻两侧的太子爷和贵妃娘娘,听了都是惊愕失色,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谁都明白,这皇后和贵妃,光从身份地位上讲,天差地别。 皇后是帝妻,后宫之主,是君主,可以坦然接受百官朝拜,真真切切地母仪天下。 她所生的皇子是嫡子,优先享有皇位继承权。 而贵妃,尽管风头很劲,同样可以掌管后宫,但身份仍然属于帝妾,是臣子。 为了早日母仪天下,曹飞燕千方百计争取皇后凤位,已达五年之久。 这数年间,曹其昌指使大臣们递上过不知多少奏章,可皇帝元仁不是搁置御案下面,就是装傻充愣。 这次不知怎么就主动开金口,同意晋升了呢? 稍微动下脑筋,就不难得出结论。 这是元仁玩的一手帝王平衡术,属权宜之计。 让双方各进一步,以皇后之位,给元智争取到监国理政的合法机会,以及一定的时日空间。 曹飞燕一旦继位皇后,意味着晋王元玄也是嫡皇子,一下子越过其它皇子,继位权自然排序在元智之后。 这样,离曹家的目标,又前进了一大步。 今日之逼宫,也就无疾而终。 至于今后,那就要看监国太子自己的造化了。 “臣妾谢陛下龙恩!” 曹飞燕不傻,皇帝都退让一步,她岂能不懂分寸,连忙跪拜谢恩,也就不再强调皇太子监国之事。 她心里清楚,依照目前这种态势,皇太子监了国,又能如何? 第008章 两大护法 因为朝堂上下,目前没人会听东宫太子的令旨行事。 嘿嘿,监了也是白搭,自欺欺人而已。 “贵妃,你先回避一下,朕与太子要当面讲些监国理政之要点,至于晋升皇后之诏书,等会跟皇太子监国诏书,一并当庭宣读。” 皇帝元仁毫不留情,将曹飞燕令退,由内侍太监引她至紫宸殿旁边的侧殿休息。 这样,龙榻边上只剩下皇太子元智,和内侍总管纪洪两人。 元仁上身被内侍太监们抬起,斜靠在锦枕上,目光灼灼地盯着太子元智,眼中满是父爱和期望。 “智儿,等会诏令一下,你就是监国太子了,可你手边无一兵一卒,接下来如何施政纲领呢,这方面朕早就考虑过了,先给你两个护法。” 元仁说着,头扭向另一侧,对跪地的内侍总管,沉声道: “纪洪,从即刻起,你就跟在太子身边,听从他的一切令旨行事,切实保护他的人身安全,你能做到吗?” “奴婢遵旨,请陛下放心。”纪洪叩拜。 元智知道,纪洪不光是终晋朝的大内总管,他还掌管着王朝最大的特务组织:帝国暗卫。 他是帝国暗卫的总首领,叫督公。 暗卫从终晋王朝建国开始就有,据说从一间小黑屋开始起家,故暗卫在江湖上俗称‘小黑屋’。 经过几十年的发展,现在帝国暗卫的网点触角,已布遍大江南北,就连突厥汗国,土蕃国,还有海外诸国都有其分舵。 暗卫成员的人数,据估计有万人。 暗卫组织除了部分在京司监,为宦官太监之身,驻外雇员为各行各业人士。 “下旨,派宫中金牛卫中郎将樊虎,去东宫任职,拱卫东宫和太子安全。”元仁继续安排道。 “遵旨。” 接着,继业皇帝又让贴身内侍小太监,从御书架上拿来一个黄灿灿的鎏金锦盒,交给太子。 元智打开锦盒一瞧,金黄色锦缎包裹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应该是羊脂玉做的,外形是条盘龙,栩栩如生。 他用疑惑眼神看向继业皇帝。 “这是块龙形玉佩,是元氏皇室的宫里宝物之一,你拿上它,到定国公府,向郭大将军传达朕的旨意,让郭家三小姐郭秀娘嫁入东宫,成为太子妃。” 继业皇帝非常明白地告诉太子,让他去向郭府求婚,让郭威之女成为太子妃,结成政治联姻。 郭威的父亲郭骧,是终晋王朝的开国元勋,号称终晋军神,曾被授予中山王。 这是终晋王朝开国至今,唯一的异姓王位。 由此可见,郭骧的功劳巨大,可以说是‘功高盖世’。 正因为‘功高盖世’,立国之后被元氏皇室所忌惮。 五年前,军神郭骧去世,其嫡长子骠骑大将军郭威,并没有继任父亲的大司马之职,而是任职左武卫大将军,世袭定国公。 从此,郭氏家人便深居简出,行为低调,不参与朝廷党争,不参与皇储争斗。 现在,让郭秀娘成为太子妃,也就是将来的皇后,对郭氏家族而言,这既是荣耀,也是信号。 实际是让郭氏家族,从此站队皇太子元智这边。 继业皇帝深谙,太子监国,倘若没有军方的强有力支持,宛如沙滩上建楼,随时都会土崩瓦解。 这个左武卫大将军郭威,就是继业皇帝元仁,给皇太子元智安排的第二位护法。 “儿臣谢过父皇,定按父皇旨意去监国理政,不辜负元氏皇室之重托,父皇之期望。” 两世为人的元智,自然读懂了继业皇帝的良苦用心,他觉得应到自己表决心的时候了。 古代人面对重要场合,十分注重当事人表忠心,表决心的承诺形式。 古代,是一个注重名誉、尊严,一诺千金,颜面比命重要的信用时代。 “嗯,朕心甚慰。” 元仁听罢龙颜大悦,精神气比之前强出不少,以往少血的脸颊上,重新浮现出红晕。 “来人,让翰林院拟定诏书,然后派黄门侍郎前去宣政殿,当庭宣旨。” 继业皇帝的嗓音,似乎比先前高出好几个分贝,就连身边的内侍总管纪洪,都惊喜地点头微笑。 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这种现象,自从继业皇帝瘫痪在床榻之后,似乎还是第一次。 …… 经过一个时辰,近千名宫内侍卫,太监,宫女们的布置,大明宫内外,一场重大宣诏仪仗,已然落成。 大明宫四周,已然戒严,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宫卫,数百名骑士,静静地立在宫外四周。 但这里却听不到一丝的喧哗。 宫墙四周,插满了一面面终晋帝国的日月七星旗,在街道两旁吹来的秋风中,猎猎作响。 含元殿,宣政殿和紫宸殿等大明内殿的靠墙四周,都是金衣甲士站立警卫,那是皇帝仪仗-千牛卫。 “礼起!” 随着承制官的一声唱喏响起,宫乐奏响,殿内百官在曹其昌带领下,按日常廷仪位置站立,手持笏板微微低头。 这时,从宣政殿上首玉石墀台的左右两侧屏风后面,分别走出两位焕然一新的男女。 左手边是南宫燕,只见她头戴九龙四凤冠,着出祭凤装礼服,在太监宫女的簇拥下,缓缓走到殿前。 右边出现的当然是太子元智,只见他头戴白珠九旒冠,着赤红色四爪蟠龙袍,由内侍总管纪洪,千牛卫中郎将樊虎左右在侧,同样也是徐徐步行至殿前。 随着承制官,黄门侍郎手一挥,一名黄门舍人上前几步,从诏案上拿出两卷用金黄绸布包裹的诏书,双手托起。 “宣诏…” 下面文武官员和皇室宗亲,都悉悉簌簌原地跪在地上,低头弯腰。 而上首的曹飞燕和元智,和在场所有人一样,也得原地朝南双膝跪下,双手前伸,低头弯腰地趴下。 只有宣诏的那个黄门舍人,昂首挺胸。 因为他是代表皇帝陛下,则要显得威严伟岸。 现场鸦雀无声,一片寂静。 这是元智首次亲临宣诏现场。 以往在影视作品里,见到此场景,会觉得很搞笑。 但此时此刻,他却浑身紧张,血液循环加快,肾上腺素急速分泌,感觉空气都在凝固,胸中有隐隐的压迫感。 这就是皇威浩荡。 这可不是说着玩的,只有亲临其境,才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得到。 第009章 宣诏当廷,太子杀人立威 黄门舍人先展开左边诏书,开始大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贵妃曹飞燕贤淑端庄…统管后宫数载,有度有节,甚慰朕心,于即日起登皇后位,钦此。” 接着,他又展开第二封诏书。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自继位…而今瘫于龙榻之上,不能理政,幸有太子元智,才思出众,仪表堂堂,爱国爱民,堪当大任,即日起代朕监国,凡军国、民政之大事,皆由监国太子一应决断,不得有误!钦此。” 黄门舍人宣读完两份诏书之后,现场引来一阵微微骚动,各种声音、目光混杂,或迟疑,或祝贺声都有。 “谢陛下龙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曹飞燕首先跪拜谢恩。 接着,是太子元智,“儿臣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黄门侍郎将代表权力的皇后玉玺,交给曹飞燕,又将监国用的‘双龙符’交与元智。 双龙符,是古代太子监国玉玺,也就是皇帝玉玺的替代品,相当于准玉玺。 一封诏书,一座双龙符,继业皇帝元仁,亲手将终晋帝国的未来,交到太子元智手上。 这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意味着皇太子元智从此刻起,将面临严峻考验。 等待他的可不是鲜花,而是鲜血。 上首位的两名被册封者,和礼仪官们一起,正在听取最后的流程要求,例如到元氏宗庙祭祀等。 而跪在殿堂下面,黑鸦鸦一片的满朝文武、后宫嫔妃、皇子宗亲们,必须得接旨,拜贺。 “臣等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恭喜皇后娘娘!” “恭喜太子监国!” “……” 宣诏仪式结束,喜气洋洋的新晋皇后曹飞燕,正在接受后宫嫔妃、皇儿们的单独跪拜恭贺。 这边的内阁宰相曹其昌,也在接受百官们的祝贺,弹冠相庆。 从即日起,他算正式荣登国丈之位。 相比之下,皇太子元智这边,则显得冷清异常,居然没有人过来当面恭贺。 原因嘛只有一个,那就是朝堂上没有人看好这位废物太子。 元智这个纨绔太子,接下来他能顺利监国执政,恐怕太阳得从西方升起。 既然预测到了结果,又何必前去讨个没趣,反而得罪了内阁宰相曹其昌这边。 过了一会,嫔妃皇子,皇家宗亲陆续退场,文武百官中,那些路途较为远些,官职低微点的,也都纷纷退场。 奸党内阁的主要成员,等会当喝酒庆祝。 虽说今日朝集,废黜太子没有成功,但曹飞燕晋升皇后之位,这是个重大成果。 所以,太子废黜之事,曹其昌一伙决定暂时往后搁一搁,从长计议。 反正,孙猴子就算最能,却始终跳不出如来佛主的掌心。 皇太子故作镇静,可难以掩饰其孤寂感,站在殿内显得那么的多余,尴尬。 “咱们先回东宫吧,还有许多事要做呢。”元智对身边仅有的两位随从,纪洪和樊虎说道。 太子监国,是在东宫里发号施令,需要有一整套单独的行政班子。 可现在的东宫,乱哄哄一团,哪里有可用之人。 首先得把东宫詹事府,先组建起来。 东宫詹事府非常重要,相当于皇太子办公厅,所有政令进出,颁布实施等,均有詹事府上传下达。 “谨遵太子教令。”两人拱手听命。 纪洪和樊虎两人,在皇宫内廷待有数年,当然明白,太子监国理政,急需朝堂班子辅佐。 而现在的内阁宰相曹其昌他们,肯定不可能有丝毫配合,能不捣蛋就算不错了。 正当元智急匆匆准备离开之时,迎头又碰上一茬。 “太子请留步。” 只见侍中陈怀远,带着一帮子门下省官吏,气势汹汹地挡住了皇太子的去路。 真所谓冤家路窄,刚才那一脚嫌轻了,又上前来挑事。 这不是作死的节奏吗? “翰林院刚刚拟定的诏书,按朝制,需经门下省审核之后,再交由陛下御批,最后才宣诏,可如今老臣作为门下省侍中,居然事先一点也不知情?!” 还没等皇太子发火,陈怀远张口先高声喧哗起来,而且是越说越激动。 他环视一周之后,喧哗变成了怒吼: “陛下一定是病得昏了头,竟然稀里糊涂地答应让太子监国,而当今皇太子元智,是个品行不端的纨绔皇子,无德无能,大伙说说看,他如何能监得了国?老臣作为门下省侍中,要求立即面圣,陈述要害,万万不可如此草率行事!” 大庭广众之下,朝臣百官们竟无一人帮着太子说话,所有人都站在原地看着皇太子。 似乎都在看他的笑话。 陈怀远所说的朝制议程,是指朝会时由皇帝主持下的庭议。 这是一般情况下,皇帝搞得那套‘民主集中制’。 可皇帝是替天行道的天子,他拥有至高无上的独断专行权,也就是皇权。 绝大多数情况下,他完全可以不搞任何庭议,直接下旨宣诏。 现如今,皇帝瘫痪在床,体弱多病,完全不可能搞庭议这种形式主义。 尤其是太子监国这种头等大事,更加需要他乾纲独断。 陈怀远是笃定皇太子在朝中毫无根基,必然不敢得罪朝中大多数重臣,故拿门下省的相权说事。 说白了,这是以相权来挑衅皇权,变相的忤逆取闹。 可陈怀远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个皇太子,是现代人的头脑。 元智前世虽说只是个保安,并不代表他不学无术,不懂历史。 他其实是个历史迷,除了喜欢看历史影视剧,历史小说、历史故事,读历史人物传记,包括史记等等。 在无数个梦境里,他反复推演着自己在古代,如何治理国家,被国人爱戴,从此国富民强,妻妾成群。 只见元智铁青着脸,不退反进,迎着陈怀远凛厉道: “放肆!天子诏命,岂是人臣能当庭复议的吗?既然是天子命孤监国,朝堂理应遵旨照办,这才是为臣之道。” 面对皇太子的严词驳斥,陈怀远不知进退,居然老眼一愣,摆出一副死嗑到底的嘴脸,手指着元智怼道: “哼,那是陛下昏聩,一时间受了你这不孝子的蒙蔽,等老臣见过陛下,陈述理由,必定废黜你太子之位,更别妄想监国理政!” 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 陈怀远话音未落,元智已是虎目圆睁,脸色狰狞,只见他大喝一声,抬手从樊虎腰间抽出千牛刀,奋力向陈怀远左胸刺去。 “卟嗤…” 寒光一闪,刀刃穿出对方身躯,来了个透心凉。 第010章 太子不按牌理,够狠辣 刀刃抽回,带出一连串血珠子,溅到皇太子的脸上,和赤红色蟠龙袍上。 “你…” 陈怀远双手护着喷血而出的胸口,嘴张得老大,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接着,他眼皮子往上一翻,身躯轰然倒地,抽搐几下便一命呜呼。 “啊…” “???” 官员们惊呼着纷纷后退,现场一片骚动。 四周站立的千牛卫如临大敌,手握刀柄,密切监视着事态发展。 事变就在刹那间,一切发生得太快,许多人来不及细想,可怕结果就出现了! 宣政殿内的所有人,都没想到皇太子竟然会亲手杀人,而且还杀得如此的果敢狠辣。 陈怀远好歹是从一品大员,门下省侍中,终晋王朝的五相之一,位高权重。 即便是皇帝要杀他,也得找个合适罪名,当庭宣诏列举其罪状,或是按朝制国法,三堂会审,定罪处置。 没想到元智却没按常理出牌,抛弃所有繁琐碎片,以雷霆万钧之力,当众亲手斩杀,一刀穿心。 “中郎将樊虎听令,带上你的千牛卫,包围陈府,抄家罚没所有财产,府上男人充军北疆,女人投入掖庭宫为奴。” 太子爷异常冷峻,他将滴着血水的千牛刀还到樊虎手上,然后下达了他监国之后的第一个正式教令。 所谓杀鸡儆猴,既然出手了,那就得把这戏演足。 出手时不留余力,拔刀时不留余地。 这个皇太子够狠辣。 “末将谨遵令旨。” 樊虎拱手致礼,然后走出宣政殿,带上辕门外三百名金衣甲士,气势汹汹地杀向陈府。 陈怀远是死不瞑目。 倘若他能预警到皇太子,对他早已动了杀心,他当然不会傻到硬往刀口上去送死吧。 可悲的是,现在不光是他自己死了,还连累到家人和族亲。 这是不孝子孙所为,被世人所不齿。 这些,估计陈怀远临死前都未曾料到。 杀伐果断,手段毒辣,不留任何回旋余地。 做完这些,元智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目光灼灼如炬,鹰隼般扫视四周。 宫殿外的阳光,透过高大门窗,折射到赤红色四爪蟠龙太子袍上,显得他更像是一尊魔鬼煞神。 “曹爱卿,既为五相内阁之首的宰相,那你来说说,陈怀远这个老匹夫,他藐视皇权,辱骂当今皇帝陛下,该不该杀?!” 瞧见曹其昌等人准备脚底抹油,想溜? 元智哪里肯轻易放过,只见他上前几步,目光如炬地对视着淡然问道。 他玩味地称对方为爱卿,这实际上是在暗示提醒,他已然开始履行监国太子之责。 既不是庭议,又不像讨教,更像是在宣判。 望着眼前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年轻太子,其脸上带着的一抹血迹,忽然变得十分狰狞和陌生。 曹其昌浑身不由得一个激灵,嘴唇微微一颤,低缓道: “陈怀远目无法礼,当众质疑皇帝诏书,抗旨不遵,甚至于当庭藐视天威,冲撞监国太子,其罪…当诛!” 面对今日如此突变局面,曹其昌也没有料想到,更没做好充分准备。 加之长女曹飞燕刚晋升为皇后娘娘,所以,他选择暂时隐忍,以退为进,从长计议。 “甚好,曹爱卿不愧为吾朝内阁宰相,是非曲直一目了然,孤心甚慰。” 这明面上像是在称赞,实质是在讥讽。 第一场面对面的争锋较量,以监国太子元智的完胜而告终。 殿内百官,尤其是奸党主要成员,显然是被皇太子的雷霆万钧之势,给震慑了。 他们一个个脸色苍白,低耸着脑袋,缩紧脖颈,不敢直视元智那灼灼眼神,唯恐成为第二个陈怀远。 “太子殿下,老臣先行告退。”曹其昌双手一拱,大踏步走出宣政殿。 “微臣告退!” “……” 其他文武官员一看,赶紧脚底抹油,纷纷作鸟兽散,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宣政殿那头的新晋皇后曹飞燕,从头到尾目睹了这一切,一颗芳心,震撼无比。 曹飞燕的内心犹如五味杂陈,感觉眼前的皇太子,行为十分的癫狂。 从东宫寝殿开始,凤辇上,现在是宣政殿,其所作所为,看似癫狂发足,实际睿智神勇,一个完全陌生的皇太子。 更像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这也符合她心目中的英雄形象:高大,完美,杀伐果敢,孔武有力。 她看了元智一眼,一句话没吭,带着其他嫔妃和皇子们,默默地离开了大明宫。 她,不会轻易敢去招惹这位皇太子,况且,现在他更是监国太子,有生杀予夺大权。 “太子殿下,您擦一擦脸上的血水吧。” 督公纪洪恭敬的双手递上一块手巾。 他一直忠实地站在皇太子旁,冷眼旁观着这一切事态发展,内心同样是十分震撼。 他不光是奉命协助皇太子监国理政,更是作为皇帝元仁之耳目,监督一切人和行为。 说实在的,他也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位以往性格软弱,缺乏担当的皇太子,竟然敢手刃当朝相国。 这需要何等的胆魄。 杀人可不是杀只鸡那么简单。 此时,元智脸上,除了斑斑血迹,还有不少汗水。 第一次持刀杀人,虽说是在无比愤怒,情绪失控的情形下,属于激情行为。 但当他从陈怀远身上拔出刀刃,看到鲜血喷溅出来的那瞬间,他震撼了。 握刀的手,还有整个身子开始剧速抖颤,大有昏晕倒的趋势。 这时,他明显感到一股子真气,徐徐从后背传入体内五脏六腑,使得他稳定了下来。 现在想起来,那是纪洪在其背后,暗中运气相助。 元智用感激目光瞥了纪洪一眼,接过他递上来的那块锦帕,擦去脸上斑斑血迹和汗水,淡然道: “劳烦纪督公命人将这现场清理干净,尸体交给陈家族亲,让他们收尸。” “诺,奴婢遵命。”纪洪躬身道。 他转身一挥手,几十个殿内太监纷纷上前,开始忙碌起来。 元智深情地抬起头,瞧了眼高门紧闭的紫宸殿,想了想也不再去打扰圣殿。 估计,宣政殿里所发生的一切,继业皇帝元仁已得到详细禀奏。 “起驾,返回东宫。” “诺。” 当元智走到大明宫辕门处时,发现监国太子的仪仗,早已准备就绪,跟之前确是大不一样。 四轮太子豪华鸾驾,监国权杖,旌旗招展,清一色千牛卫甲士,太监宫女齐全,整装待发。 一路上太子鸾驾浩浩荡荡回到东宫,元智顾不上换衣洗脸,而是直奔勤政殿。 第011章 胆大妄为,竟敢私会 勤政殿,将是太子今后发号施令,接见大臣议事的正堂,主要场所。 东宫内的太监们似乎早就知道详情,东宫大太监,内侍总管高进,已安排人手在收拾打扫。 从来未曾使用过的勤政殿,正在除尘扫地,刷新,布置摆设等。 “高进,安排人手给孤去撰写一份‘召贤令’,在京城各城门口张榜公布,并且将此召贤令送到晋阳,洛阳,开封,青州等地张榜,诚召天下贤士到东宫来,孤不论其门第出身,寒门子弟,只要有才干,如数招募进来。” 刚进殿门,元智便首先布置这一重大事项。 没有合适和可用人手,而且还要信得过的心腹,否则,太子监国就是纸上谈兵,嘴上说说而已。 寒门学子,正是自己需要的人才,这些人背景清白如水,可培养成为国之栋梁。 “遵命,太子殿下,奴婢这就去办。”总管高进开心允诺,并当即前去安排诸事。 这边纪洪正在与千牛卫中郎将樊虎等,一起商议东宫防卫事宜。 原先的东宫卫队,是由宫卫派遣,现全部撤离,改换成皇家千牛卫。 两边正在做交接手续。 “纪督公,樊将军,你们先忙着,孤先回正阳殿,去换洗一下再过来商议。” 太子爷非常友善地跟两人打了个招呼。 他们可是今后东宫主要依仗的亲信,自然要笼络好,恩威并施。 元智带上丁九、姜五郎等几名贴身千牛侍卫,大步往正阳殿走去。 丁九是樊虎表弟,此人武艺高强,是武当俗家弟子,二十四五岁年纪,人还机灵,元智第一眼就喜欢上了,把他立为自己的侍卫长。 刚才大明宫宣政殿里,一场惊心动魄的争斗,使得元智是大汗淋漓,热血未平。 此时的换衣沐浴倒成了其次,而太子爷内心的情绪发泄,变得尤为重要。 他一下子想到了尚在寝房里,那个千娇百媚的侧妃曹飞兰,体内荷尔蒙翻滚着,顿觉激荡难平。 于是他脚步一转,从浴堂直奔寝房。 然而,当他刚走过正阳殿拐角,就听到前堂正厅里,一阵男女对话声传出。 他停下脚步,眼神犀利地射向殿内前厅。 见到寝殿前厅大门口,站着宫卫偏将于得水的身影。 殿内一对男女,并未察觉太子爷的到来。 于得水假公济私,利用宫卫与金牛卫防务交接之际,他偷偷溜入太子寝殿,来见一见他日思夜想的心上人。 面对曹飞兰的低声哭泣,于得水是一脸的心疼和焦急。 “兰儿,听说那个浑蛋太子,今早上欺负了你,是与不是?”见曹飞兰垂头哭泣,他心里已然明白,不由得怒火中烧, 大声嚷嚷道: “兰儿请放心,我迟早要杀了这个狗太子,为你报仇,你终归是我于二公子的女人。” 这厮胆大包天,大言不惭。 “二公子,请你别再管我的事了,我既入东宫,已成为太子侧妃,咱们之间缘分已尽,你还是早点离开这里,免得宫里太监宫女们说闲话,传出去可不得了。” 宫殿前厅内侧,曹飞兰的声音响起。 呵呵,算她还有理性。 自从大清早她去请安,被皇太子霸王强上弓,失身之后,她也深思熟虑过了,那就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皇太子当真是命大福大,非但没死,活过来的他却变了,变得强悍而睿智聪慧,狡诈万分。 就连整个曹府,还有大堂姐,现在的皇后娘娘,也奈何不了他。 所以,这就是她的宿命,今后,老老实实地服侍太子爷算了。 站在寝殿前厅地于得水,可不是这么想的。 数年前,他在安国公府上,从见到曹飞兰的第一眼起,就被她的国色天香,给迷住了。 那时的他,父母亲已给他订有一门亲事,工部尚书刘含章之女,门当户对,算是他的正妻。 他面呈父母亲要求退婚,转而迎娶曹飞兰。 于得水的爹,是内阁宰相曹其昌的妹夫,当朝兵部尚书于可凡。 他怎么可能任由于得水胡来,败坏于氏家族的门风呢。 于可凡当场大发雷霆,并动用了家法,而且禁了于得水的足,不允许他再到安国公府,与曹飞兰相见。 古代退婚,同等于休妻,这对于名门望族的世家而言,这是奇耻大辱。 倘若没有充分理由,这是法礼所绝不允许的。 可把曹飞兰娶为妾,这边曹氏家族死活不会同意,尤其是曹飞兰的父亲,在豫州当郡守的曹其信,他是曹其昌族弟。 无奈之下,这事发展成了地下恋情,变成一对苦逼的相思鸟,鸳鸯情侣。 让他们两人万万没有想到,半年前,曹其昌突然要求侄女嫁入东宫,成为太子侧妃。 族长之命,谁也不敢违抗忤逆。 出嫁前,两人曾悄悄地抱头痛哭了一场,约定待皇太子被贬或被杀之后,曹飞兰改嫁于得水为妾。 到那个时候,曹家上下也没理由反对,再是名门贵女,毕竟是再蘸之妇。 所以,于得水每天诅咒皇太子早日归西,见到元智,恨不得立马抽刀,给他来个一刀两断。 倘若眼神能杀人的话,他已无数次把太子,给千刀万剐了。 现如今,皇太子非但没被废黜,而且还神气活现,被当今皇帝委任为监国太子。 世事难料啊! 更让于得水难以承受的是,听说他的心上人,今日清早被这个混球给糟蹋了。 一个光洁无瑕的玉白菜,给这头蠢猪给‘拱了’,所以,他这才气急败坏地赶到东宫。 刚好是搞防务交接,他来了个假公济私。 “兰儿请放心,我决不会嫌弃你的,待我杀了这个浑蛋太子,立马明媒正娶你过门,这辈子我就独宠你。” 于得水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表态。 曹飞兰听罢却摇头道: “不准再胡说八道,你就不怕隔墙有耳?二公子,你还是赶快离开这里吧,太子爷可能已在返回东宫的途中,倘若被他发现,咱俩都得死。” 可现在于得水的内心,因屡屡挫败而变得扭曲不堪,完全失去理智的他,对着曹飞兰低吼道: “我不怕死的兰儿,只要你愿意今后嫁给我,我这就去想办法,或去乞求舅舅、父亲他们,早日动手,把这个猪狗不如的太子脑袋,给你拧下来!” “你越说越离谱了,快走…滚!” 于得水话语实在是不堪入耳,都是忘乎所以的忤逆谋反,空气中弥漫的危险氛围,在陡增。 这让曹飞兰紧张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书的开头,于得水为什么莫名仇恨太子爷?根源就在曹飞兰,东宫兰妃。】 第012章 当场杖毙 危急慌乱之下,曹飞兰随手拿起茶几上的一只茶壶,猛地砸了过去。 “啪…” 青花瓷茶壶在于得水脚边,裂成数瓣,茶水溅出,湿了他的军靴一片。 “我的事情,今后与二公子毫无关联,不准你再来东宫见我,否则,就别怪我让东宫侍卫将你轰出宫!” 曹飞燕硬着心肠放出狠话。 但凡不是傻子,都能听得出,她是为了于得水安好,同时,也是为了保全自己。 东宫侧妃,在寝殿内私会昔日情郎,罪可当诛,夷三族。 可是曹飞兰的一番苦心,被妒火中烧,激情膨胀的于得水,当成变心的不好兆头。 看着脚边的青花瓷碎片,于得水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碎了一地。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这种爱恨情仇的滋味,使得他近乎癫狂。 “不管你怎么说,兰儿我不怪你,这都是因为太子这厮,也怪我舅舅他们太过犹豫,一拖再拖地不动手,我可是等不及了呀!” 他声嘶力竭地狂吼着。 话音未落,他忽地发现,一瓣青花瓷大碎片里,倒映出一双绣着精美蟠龙的鹿皮宫屣。 他心中猛地一沉,脑袋瓜子顿时嗡地一下,感觉整个头皮在发麻。 顺着那双鹿皮官屐缓缓抬头,目光逐一上移,最终落入于得水眼帘的,是皇太子那张冷酷、狰狞的脸庞。 “啊…”于得水惊恐地呼喊了一声。 这时,曹飞兰也发现了正入寝殿的太子爷,她惊恐得说不出话来,一下子吓瘫在榻椅上。 “于得水,你不是要摘孤的脑袋嘛,本太子自己送上来了!” 元智表情玩味,嘴角咧着一条冷弧,目视着于得水,说话语调十分诚恳,活脱脱一个送货上门的二道商贩。 “不…太子殿下,其中有误会…” 于得水吓得不轻,他躬着身,脸色苍白,双手拚命地摇晃着。 他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纨绔公子,只会在女人面前说大话,夸海口。 可到了真神面前,他却秒怂了。 “误会?” 元智嘿嘿冷笑两声,脸陡然拉下,“来人。” 他压根就不想再跟于得水啰嗦些啥,浪费他的精力和宝贵时光。 “诺!” 丁九带着四名金甲武士,呼啦一下冲上来,围住了于得水。 “千牛卫!” 千牛卫从成立之日起,就只听从君王之命。 他这才醒悟过来,太子监国了,东宫侍卫正在换成千牛卫。 “太子殿下,我是宫卫协统,偏将军,还是皇后娘娘的侍卫官,我若有罪,也只能交由皇后娘娘处置,你可不能把我交给千牛卫。”于得水一边挣扎,一边抗议道。 “交给皇后娘娘处置?嘿嘿,你也想得太天真了吧。”元智冷笑一声,厉声喝令道: “丁九,把这个带刀擅闯东宫内殿,图谋不轨的狗奴才,押至殿前广场,当众杖毙。” 听得这道令旨,让于得水感到惊恐的同时,还极为羞辱。 当众杖毙,相当于把人打成肉泥,慢慢折磨而死。 这是宫里主子,对待内侍太监或宫女的一种极刑手段。 听上去,远没有凌迟、腰斩、砍头这样富有听视觉的冲击力,但极具侮辱性。 于得水为五品武官,就算是要处以极刑的话,也是正大光明地推出去斩首。 “元智小儿!你有种就砍下我的头颅来,大丈夫视死如归,你若把我当众杖毙,皇后娘娘、宰相大人,还有我于氏家族,绝对不会放过你的,我到了阴曹地府,变成厉鬼,追到天涯海角,也决不会饶过你!” 丁九指挥千牛卫甲士,已将于得水五花大绑,这厮总算是醒悟过来,硬气了一会。 他不断地挣扎,张嘴怒骂。 “太子殿下,妾身求您了,请饶恕于二公子吧,从今往后,妾身当牛做马,一定服侍好殿下您!” 殿内的曹飞兰,也是哭哭啼啼地跪下来,想为于得水求情。 不管怎样说,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 倘若于得水死了,不光曹氏族亲要怪罪于她,于家族人更是视她为丧门星,害人精,将恨之入骨。 “闭嘴!你想一同去赴死吗?” 元智黑着脸对曹飞兰一声断喝。 曹飞兰见太子爷动了怒,吓得趴在地上,浑身抖簌。 “来人,把兰妃搀入寝房,看管起来。” 随着皇太子一挥手,门边垂手而立的小太监和宫女,七手八脚地将哭泣中的曹飞兰,架入后面寝房里。 胸口闷着一团怒火的元智,这才转过身来,对着于得水冷哼道: “于得水,你就别做梦了,你带刀擅闯东宫内殿,辱骂本朝太子,调戏太子侧妃,你说,这该当何罪?孤就算是活剐了你,皇后娘娘,宰相大人都不敢说出个不字,还有你于氏家族,想造反不成?我正想找个机会,灭你于家九族呢!” 皇太子说的可都是肺腑之言,大实话。 涉及整个家族的安危,于得水一下子变得蔫头耷脑,不再挣扎怒骂。 元智见状冷笑着摆了摆手,道: “给孤拖下去,结结实实地打,慢慢地打,不允许一棍子打死,至少要在一百杖以上,倘若少于百杖人就死了,剩下的杖数,就由你们替他补足。” “诺!” 丁九一抱拳,挥手让千牛卫甲士拖着于得水,来到正阳殿前广场,绑在一条长凳子上,开始动刑。 等到殿外小广场传入啪啪声响,元智这才甩甩手,迈步走入后面的寝房内。 “你们都出去吧!”他挥了挥手,让房内太监、宫女都离开。 殿门都敞开着,外面行刑的棍棒声和惨叫声,清晰传入,让人听得毛骨悚然。 曹飞兰更是浑身抖簌,脸色苍白。 她还不清楚,接下来太子爷要如何处置她,这个私会昔日情郎的贱妇。 也是乱棍打死? “怎么,是心疼还是怕了?” 元智抬手轻轻摩挲着她那细嫩的脸蛋儿,戏谑地问道。 “怕…妾身好怕…” 她声如蚊蚋地喃喃道。 当初真不应该让于得水跨入正阳殿大门,现在是跳进黄河洗不清。 曹飞兰肠子都悔青了。 在死神面前,又有谁不怕的呢? 况且,还是一个千柔百媚的绝色女子,不满二十,美好人生才刚刚开始。 就这么夭折,太可惜了! 【说一说更新吧,从即日起,每天三更,早八点,中午一点,下午六点前,请读者大大们关注。】 第013章 都说红颜是祸水 一直冷眼观察曹飞兰的太子爷,心里面一直在寻思,如何处置这个让他并不省心的侧妃。 奸党曹府派来的卧底,曾下毒谋害于他。 不过,倒还得感谢她,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否则,自己又怎么能穿越成,终晋王朝的储君呢? 喔靠,这是什么逻辑思维? 难道曹飞兰还有功不成? 元智的内心在激烈斗争着。 他前世是个怜香惜玉的徒登子,面对有着沉鱼落雁,闭花羞月之貌的曹飞兰,他还真是下不去手。 她城府甚浅,是个稚嫩儿,先前应该是被曹家族老们蒙蔽,族规胁迫。 也许,她是个可以改造的小女子。 瞧瞧,在潜意识里,元智已经在为她开脱了。 可眼前的曹飞兰,她并不知情。 望着太子爷那闪烁不定的狡黠目光,她怕得要命,连连地惊慌后退,想要躲开他正在入侵的手掌。 可她这么一躲闪,却重新燃起了太子爷,刚来寝殿时难以泄放的欲火。 现在的他,是百分百的激情膨胀。 他抬手拉住其嫩白手腕,轻轻一带,曹飞兰整个身躯,不由自主地跌进他的怀抱里。 “啊!” 曹飞兰惊恐失色,宛如自己坠入虎狼的血盆大口。 搂抱入怀的肉体,全身抖颤不已,肌肉僵硬,大汗淋漓,像是马上就要昏眩过去。 这是人在极度惊恐下的状态。 元智虽说好女色,但他不好虐,更不是变态虐待狂。 他追求的是两情相悦,最不济事,那也是半推半就的矫情状况。 早上的霸王硬上弓,是心里面的怨恨在作祟。 如果让他每次行房都这样,他会觉得十分的无趣。 得让她身心放松才行。 懂得点现代心理学的元智,立马对曹飞兰实施心理辅导。 只见他的大手贴着她细嫩腰肢,轻抚缓摸,嘴上柔声安慰道: “放心吧兰儿,孤不会杀你,而且还会让你享受荣华富贵,因为你刚才对于得水的态度,孤还是满意的。” “您…您原来早就到了,一直站在殿门外?” 忽然间,她庆幸自己刚才表明的立场,主动划清界限,没有向于得水妥协,让他靠近。 否则,自己的下场就很惨。 “正是,这表明兰妃还是想着孤,希望在东宫好好过日子的,对吧?!” 元智玩味一笑,话锋一转,沉声道: “实话告诉你吧,父皇已让孤监国执政,从这一刻开始,东宫不再是有名无实,本太子是代父行使皇权,代天子巡狩天下的终晋帝国储君。” “今日在宣政殿杀了朝廷大员陈怀远,以及外面正在惨叫的于得水,这只是一个开始,曹其昌想要改朝换代,嘿嘿,那么他的下场,估计好不到哪里去。” 听话听音,锣鼓听声。 曹飞兰可不傻。 她接受的是传统教育,贤惠孝顺,三从四德,女人嘛,相夫教子,过好日子就行了。 搅浑水,争权夺利,那是男人们的事。 “那妾身就恭喜殿下了。” 此话是真诚的,她脸上堆积笑容,眉目间开始传情,心神也在慢慢放松下来。 “那你准备如何来表示呢?” 这意味深长的问话,让曹飞兰羞得满脸通红,连晶莹的小耳朵都红透了。 她低下螓首蛾眉,不敢看向太子爷,也没敢接他的话语。 房里闪烁的烛光,照在兰妃泛起红霞的娇靥上,使她显得更加艳丽夺目。 元智微微一笑,柔声道:“兰妃,天太热了,孤帮你褪去外衫吧。” 曹飞兰闻言,顾不上娇羞,连忙用手一挡,急道:“不…不用殿下,妾身自己来,妾身有…有点儿怕。” “放心吧,孤保证,这次只是抱一抱,啥都不做。” 元智信誓旦旦地保证,手指轻轻一拨,便解开了她外衣系带。 “殿下,妾身上下都是汗水,先去冲洗沐个浴吧。” 曹飞兰明白,情欲高涨中男人的誓言,那绝对不可信,半个铜钿都不值。 说着,她便要挣脱下榻。 “没事,你这是香汗,孤就喜欢你这个味。” 拥着女人温软香滑的身躯,用最平淡无奇的语调,说着极不要脸的话语。 “殿下,您也劳累一天了,还是先去沐个浴,放松放松…” “对啊,这是孤最好的放松。”元智惬意地嘟噜一句。 躺在男人怀里的曹飞兰,已是无计可施,慢慢地心里面也泛起了微澜。 既然都这样了,她干脆闭上大杏眼,让自己彻底放松下来,任其自然,随波逐流吧。 连她自己也没搞不明白,不到一日功夫,从拒不接受皇太子的任何爱抚,到半推半就中可以接受。 被男人宠爱着的女人,其幸福指数应该不会低。 曹飞兰在风月方面属于稚嫩儿,将入门,从未接受过特别训练。 她并不知晓,自己压根不需要过多动作,一颦一笑间,就能让眼前这个太子爷,泛起波澜,一发不可收拾。 毫无做作的原生态,是最迷人的。 许多时候,男女之间就是一种前世修来的缘故。 元智觉得曹飞兰的肌肤,简直就是天鹅般的妙不可言,柔软而富有弹性,让他有一辈子欣赏不厌的感受。 而且,她呼出的热气,带着甜甜的清香,令人迷醉。 “殿下,妾身求您了,不要如此作践人吧。” 她发现太子爷竟然不顾及她身上的汗水,羞涩难当,忙带着哽咽的语气哀求道。 元智则握住曹飞兰的柔夷,动情说道: “兰妃,你的样子太美了,浑身散发着香气,所以孤才忍不住爱抚你。” 看样子,不像是在演戏。 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有多么迷人,曹飞兰忍不住问道: “殿下,妾身真的就这么吸引到您吗?” “简直就是欲罢不能,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元智情意绵绵地看着她说道。 耳闻目睹太子爷如此痴迷表情,满嘴的甜言蜜语,就是块石头,也是会熔化的。 此时的曹飞兰,芳心里感觉到无比甜蜜。 她顾盼生姿的明眸,娇羞地看着元智,羞怯道:“殿下,妾身真的能吸引到您?” 瞧瞧,反复强调一点,是严重缺乏自信的表象。 作为一个曾负有特殊使命的女人,她的智商现正在慢慢变成零担。 “那是当然。” 元智亦真亦假地回复道。 他早已按捺不住自己的情欲,像一头饿狼似的,飞扑了上去。 第014章 此恨不关风与月 寝殿门外的小广场上。 “啪啪啪…” “???” 棍棒击打声,伴随着于得水越来越虚弱的惨叫,节奏紊乱,像是在演奏并不着调的交响乐。 丁九手下两名行刑的千牛卫,以前干过这种活计,显然是个行刑界的好手,棍棒摔下的力道,拿捏得十分精准。 每一棒摔下去,必定让于得水痛至骨髓,直达全身神经,痛而不死。 从身躯的后背部到下半身,已经血肉模糊的于得水,双手指甲死死抠进被捆绑的木条凳脚,倔强地仰起满嘴淌血的头颅,死死盯着那寝殿大门。 依稀能听到殿后寝房里,自己心爱的女人,在情敌怀里,婉转低吟。 而他,却只配趴在刑凳上,被慢慢折磨致死。 “啊…狗男女…浑蛋…” 于得水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这女人给抛弃了,成了这世上最愚蠢的冤大头。 他一下崩溃了,开始疯狂挣扎,大声吼叫。 “快…把他的嘴,给我堵上。”丁九吓了一大跳,唯恐等会遭受太子爷的辱骂、责罚。 一名闲着的千牛卫士,忙跑进厅堂,寻来块抹桌布出来,塞进于得水的嘴里。 “呜呜…狗…男女…” 于得水甩摆着头颅,咬着牙不张嘴配合,还想吼骂。 丁九他们几个人上前,用刀刃撬开嘴,这才勉强塞进抹桌布。 几个人累得够呛,出了一身汗,有一半是吓出来的冷汗。 “替换一下,慢慢来,可别太使劲了。” 丁九的手不慎被于得水咬破了,鲜血淋漓,他恼怒地命令道。 外面于得水那凄惨的吼叫声,让正在寝房中的一对男女,着实大惊失色。 “殿…殿下,于二公子他...他会怎么样?”曹飞兰吓得花容失色,颤巍巍问道。 会怎么样?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你是心疼放不下,还想为他求情?”元智冷哼道。 “没没…”女人吓得下意识地摇晃着脑袋,“妾身…妾…只是怕他打扰到殿下…” “无妨!”太子爷狰狞道。 房内很快恢复如初。 在这场奇葩的游戏中,最令人可悲可叹的,就是在殿门口正在被无情折磨,慢慢死去的于得水。 一个高门豪族家的二愣子,一个傻冒的官二代。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 天色已晚,夜幕低垂。 皇城里各宫殿,已开始亮起了宫灯。 福宁宫,张灯结彩。 贵妃娘娘荣升为皇后娘娘,宫里的太监,宫女嬷嬷,直至花匠粗妇,刚才,都得到了娘娘分发下来的赏钱。 整个福宁宫里,沉浸在一片欢乐之中。 曹飞燕走向偏殿,去看望正在认真读书的晋王元玄。 “恭迎母后!” 九岁的元玄,长得天庭饱满,眉清目秀。 “玄儿,功课温习可好,马上要晚膳了?” 元玄拱手作揖道:“回禀母后,都已经温习完了。” 曹飞燕慈爱地扫视了元玄一眼,启口淡然道: “今日你父皇虽然让太子监掌了国,但你也位列嫡皇子,帝国只要一日不换新君,你就有机会荣登皇位,不要气馁,平时更要勤学苦练,学文习武,明白么?” “母后,儿臣明白了,儿臣一切听从母后安排。” 晋王跪下来给曹飞燕磕了一个响头。 虽然他尚不明白,自己跟大哥之间为什么要血拚、争储。 可他清楚,储君是唯一能成为将来的皇帝,天之骄子。 为了扶他上位,曹氏家族,上至外祖父,大舅二舅,还有许多族老们,商议过不知多少次。 反正,母后每天张嘴闭口,总是不离争储这个话题,他深感压力山大。 可他不能让母后失望。 “启禀娘娘,东宫那边来人了。” 这时,贴身女官碧玉,急匆匆从殿外进来。 “这么晚了,又是为了何事?” 一听到东宫来人,她娇躯不由得一个冷颤,眼里浮现出皇太子坏坏的可憎面目,她心里就发怵。 “回禀娘娘,侍卫官于将军的行踪,在东宫已经找到,但…”碧玉欲言又止,看了女主一眼,小心翼翼地说道: “他…据说他偷偷跑去东宫,进入内殿私会太子侧妃,被…被皇太子当场抓住,还…” “怎么着,吞吞吐吐的,快说!”曹飞燕神色一冷,厉声道。 “太子下令,将于将军当场杖毙!”碧玉如实回复。 “什么,那于公子死…死了?”曹飞燕听罢,大惊失色,蛾眉倒竖。 于得水是她二姑家的嫡二公子,平时确实嚣张跋扈,从不把东宫太子放在眼里。 这次倒好,居然是胆大包天,敢擅闯东宫内殿,并且是私会东宫侧妃。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如今的太子爷变了,不是原先那个软弱可欺的怂包。 死罪啊! “可能还…还没有,东宫这人来时,说是杖刑正在中,不知现在…”碧玉小心翼翼回复道。 “快快,起驾东宫,本宫得去救于公子。”曹飞燕不待碧玉说完,慌乱中下令道。 她的二姑父是当朝兵部尚书,在军中待有二十余年,手下有一帮子心腹,死士。 一旦得知儿子于得水死讯,并且还是东宫内当众杖毙,那还不闹反了天。 自己刚坐上皇后之位,她和宰相父亲可不想现在,在京城里闹出什么大乱子。 这将严重影响到元玄的顺利继位。 随着皇后一声令下,原本喜气洋洋的福宁宫,一下子忙乱起来,叫喊声,脚步声响成一片,都以为皇宫里又出啥大事了。 皇后娘娘出行,可是件不得了的大事。 …… “兰妃,用晚膳了。” 贴身宫女小秋的一声吆喝,把曹飞兰从昏睡中叫醒。 她不知道太子爷折腾了多久,翻来覆去,她后来是精疲力尽,昏昏然睡了过去。 眼睛睁开,身边早已不见了太子爷。 “殿...殿下呢?” “回禀兰妃,太子爷刚沐浴出来,现在前厅歇息品茶。”小秋道。 “哦,那你搀我起来,我也得去沐浴一下。”曹飞兰有气无力地吩咐道。 她实在是被折腾得一点力气都没了,差不多算是死去活来,从没有过的感受,难以启齿。 “奴婢遵命。” 小秋上前,搀扶着曹飞兰慢慢走下床榻,准备往浴房方位走去。 刚走到寝殿转弯角,曹飞兰看到殿外空地,刑凳和地砖上是血迹斑斑,几个太监正在用水冲洗。 而太子爷正端坐在前厅榻椅上,眼睛睁得老大,直勾勾注视着殿外。 第015章 皇后欲救人,但晚了一步 丁九走上前来,一抱拳恭敬地禀报道: “启禀太子殿下,对于得水已行刑完毕,共计实打一百二十二杖,到最后一杖才断的气。” “嗯,做的不错丁九,你带上那几个兄弟,到高总管那儿去领赏钱吧,每人赏二千铢铜钿。” 元智跷起个二郎腿,抿了口贡茶,点了点头十分满意地说道。 “谢殿下赏赐。”丁九笑眯眯地拱手拜谢,转身离开。 赏惩严明,这无论是治理国家,还是领兵打仗,都是千古不变的铁律。 曹飞兰刚好目睹了这一切。 死了,于二公子死了,因她而死。 她缓缓地闭上眼睛,泪水忍不住突眶而出。 娇躯一阵抖颤,感觉自己如坠入冰窖子里似的,颇有点兔死狐悲之感。 她跟于得水,曾经有过一段美好的时光,可自从她进入东宫,便木已成舟,一切都成了回忆。 没想到于得水却一直不依不饶。 现如今,他被活生生打死在殿外。 难以置信的是,就在于得水被活活折磨而死之时,她却在寝房的床榻上,跟太子爷做着那啥,羞于启齿之事。 多么残忍哦! 忽然间,她感到当今太子爷,是那么的冷酷无情,从未有过的可怕。 一个深高莫测的太子爷,一个神鬼难分的监国太子。 “兰妃,您怎么啦?” 明显感到太子侧妃在浑身抖簌,宫女小秋惊问道。 “没事,只是有点累,我靠在墙上歇会,待会再去沐浴吧。” 脸色苍白的曹飞兰,喘着粗气低声说道。 “嗯。” 对于太子爷与侧妃,在寝房内的那些风流韵事,宫女们都知道,大呼小叫的谁都听得见。 只是没人敢嚼舌头。 小秋今年也十七岁了,这方面多少知道些,也明白侧妃现在不是很容易。 不过也是怪事,大半个月之前,太子爷差点就“跷了辫子”,说是被曹家给毒死了。 正当东宫准备后事时,太子爷居然就活了过来,而且,像是脱胎换骨、换了个人似的。 无论是身体,还是脾性作派,都跟以前的太子爷,判若两人。 这下,他不报复曹家的人才怪。 作为下人,当然是少管闲事为妙,平日里大多数是装聋作哑。 正在这时,东宫正辕门传来一阵马蹄声,一排排宫里专用灯笼,把东宫前面的天空,照得通亮。 “禀殿下,好像是皇后娘娘驾到。” 千牛卫中郎将樊虎,急匆匆进来禀报。 皇后娘娘急匆匆赶来了,消息还真是灵通啊。 元智一愣,继而抿嘴一笑,马上想到这个新晋皇后,是为谁而来。 “传令下去,东宫列队迎接皇后娘娘!” “诺!”樊虎得令而去。 元智起身,整了整刚换成的太子便装,抬腿往宫门外走去。 刚走到宫门口,抬头就见一条灯笼引路,后面是皇后的凤鸾仪仗,甚是威风。 “皇后娘娘驾到!” 皇太子的脚步还没站稳,一声高亢尖锐的唱喏声,在辕门口响起。 皇后仪仗,跟清早过来的贵妃仪仗,很明显是有所不同。 至少在威仪气场方面,现在才称之为凤鸾。 皇后的几十名带刀侍卫,已改换成金衣甲士,清一色高头大马,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千牛卫随行,这就意味着女主的身份,已是元氏皇族成员,名副其实的君主。 在皇后仪仗前后左右,但凡有图谋不轨或冲撞阻挡者,上至天皇贵胄,下至贩夫走卒,即可先斩后奏。 除了千牛卫,十六名太监持登杖、骨朵、金鉞、响节等礼器,各一对围着凤辇成一圈。 紧贴凤辇内圈的是八名宫中侍女,手持团扇、红绣圆伞、青绣圆鸾、红色灯笼等仪仗在侧。 雍容华贵,这词语恐怕就是从此而来的。 皇后凤辇,如同一座小型移动宫殿,金灿灿的通体鎏金打造。 眼前是皇后,而非清早而来的贵妃。 只见她端坐其中,戴九龙四凤冠,云鬓插四凤珠花钗,着百凤鸾服,真红大袖衣,霞帔俱用织金及绣凤纹。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 端坐在凤辇上的曹飞燕,雍容华贵,仪态万方。 不得不说,她还真是具备皇后娘娘,那母仪天下的气场和姿容。 元智也是第一次亲眼目睹,终晋王朝的皇后娘娘,正装出行的威仪。 惊艳之余,皇后那一股子震慑邪恶的气势,使得今日狂飙不已的太子爷,也不由自主地肃然起敬。 “儿臣元智,见过母后。” 瞧瞧,称呼上也改变了,得自称儿臣,尊称对方为母后。 虽说两人年龄上只相差六岁,她的堂妹还是太子侧妃,可辈分以上为尊。 千百年来皇家庙堂法礼规定,皇后母仪天下,自然是所有皇子们的母亲。 曹飞燕算是继业皇帝继室,第二任皇后,当然是太子元智的庶母。 什么叫顶级奢华尊荣? 眼下的曹飞燕就是。 她端坐于凤辇之上,并未准备下来。 早在半途中,便有人给她禀报了东宫里的后续消息。 于得水已被皇太子杖毙在东宫正阳殿前,据说已通知曹府,请他们派人来收尸。 她匆匆赶来,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曹飞燕强忍住悲痛与愤怒,她凤眸含煞,犹如云端上的神女般,神色凝重,沉声道: “太子,本宫问你,于将军乃宫卫协统,也是本宫前任侍卫官,他到东宫是奉命行事,却被你下令拿下,并当庭杖毙,你将朝廷法度,和本宫置于何处?” 元智心里早有准备,他对着凤辇上的‘神女’抬手一揖道: “回禀母后,于得水以交接防务为名,带刀私闯东宫内殿,企图调戏太子侧妃,并恶毒辱骂本太子,十恶不赦,宫内众多内侍宫女,还有兰妃均可以作证,儿臣处其杖毙,也是为了立朝纲、正法度,维护皇权神圣不可侵犯,这一切,还请母后明鉴。” 说完,他朝刚刚从内殿赶出来的曹飞兰,呶了呶嘴。 曹飞兰当然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 于得水已死,而人死不能复生,当下,应该想一想活着的她,该何去何从才对。 “启奏皇后娘娘,太子刚才说的都是事实,于二公子未经许可,擅闯内殿,高声辱骂当今太子爷,妾身屡次阻止,却未奏效,实属一意孤行、胆大妄为,太子在盛怒之下,才…杖毙于公子…请娘娘明鉴。” 曹飞兰双膝下跪,磕磕绊绊地为太子辩护。 第016章 一石激起千层浪 “好了好了,都起来说话。”皇后娘娘凤眼一愣,愠怒道: “看来,本宫还要夸赞你们夫妇俩不成?” 让曹飞燕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眼前这个小堂妹,当初嫁入东宫时哭哭啼啼,寻死觅活,今日大清早还向她哭泣,状告太子的种种暴行。 仅仅到了傍晚,没过几个时辰,竟知道夫唱妇随,帮着太子爷说话啦! 而昔日里曾经山盟海誓,为了能见上她一面,冒死前往东宫的豪门公子,被她当成一块臭抹布,轻飘飘地给丢弃了。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难不成是皇太子施了什么魔法? 面对皇后娘娘的冷嘲热讽,元智则很平淡地回复道: “儿臣不敢奢望母后夸赞,不责罚儿臣,已是母后仁爱使然,身为监国太子,维持朝纲法度,是儿臣应该做的分内之事。” 瞧瞧,说得多么的冠冕堂皇,无懈可击。 “妾身也万万不敢求得娘娘夸赞,这一切皆由妾身引起,妾身现在是诚惶诚恐,唯恐引来于家兴师问罪,还请娘娘明察秋毫。” 曹飞兰伏在地上,神色焦虑地连续磕头,向皇后陈述其担心之事。 她听于得水曾说过,非常清楚于家在终晋军界里的势力,有朝一日,倘若曹家带头起事,于家必是主力。 曹飞兰话中有话,皇后岂能不知。 于得水已死,这是无可挽回的事实,虽说太子爷处置太过鲁莽,乾纲独断,但这位表弟实在是可恶至极。 一个五品侍卫官,敢带刀擅闯东宫内殿,私会太子侧妃,不但朝堂上法礼国度不容,还是万人唾骂的死罪。 算了,眼下的太子,连从一品大臣的陈怀远都敢杀,还会怕你一个兵部尚书的于家? 皇城有五千宫卫,宫城内有近二千的千牛卫。 整个京都城,有一万名金吾卫。 郊外的京师南北大营,各有五万禁卫军。 还有其它各卫府军队。 可这些军队中,除了曹府掌控,于府,以及其它豪族门阀也掌控一些。 一旦动荡起来,京都将陷入混乱。 京都外的各藩王,还有突厥,吐藩等外族,他们乘机起兵,怎么办? 现在让人沮丧的是,这些难题,需要她这个皇后娘娘,出面去做说服工作。 于家一旦得知于二公子被太子爷当众杖毙,这种丧心切肤之痛,以及对整个家族的羞辱,很有可能会迫使他们奋起造反。 可造反是篡夺帝位计划中的下策,迫不得已时才可以实施。 现在的形势,本身对曹家十分有利。 曹飞燕刚晋升为皇后,晋王元玄即为嫡皇子,只要让现太子监国执政失败,皇帝元仁在大失所望之下,他只能把皇位继承给晋王元玄。 毕竟,晋王元玄,也是元仁的亲生骨肉,元氏皇家的正统血脉。 所以,曹飞燕现在想做的,就是赶紧跟皇城外的父亲取得联系,让他去及时制止于家的一切过激行为。 小不忍则乱大谋。 “好啦,天色已晚,本宫忙碌了一天,也感觉有些乏了,准备起驾回宫歇息,太子,你好自为之。” 曹飞燕叹了口气,她准备撤了。 “起驾!” “儿臣恭送母后。” “皇后娘娘慢行!” “……” 元智和所有东宫的人,都跪在地上,目送皇后凤辇,徐徐离开东宫。 明眼人现在都瞧得明白: 就算太子爷今日捅破了天,也不过杀了个兵部尚书之子,一个五品武官。 谁也不可能因此就将当朝储君,给怎么着? 即便今夜皇太子没有丝毫理由,就看着于得水不顺眼,把他给杀了。 古往今来,人臣跟君主之间,犹如泥云之别,就算是皇后娘娘,也不允许她当众责罚监国太子。 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已进入元氏皇族宗庙,首先得维护皇室权威与尊严。 …… 翌日上午。 京城东南位的兴化坊,兵部尚书府邸。 于府上下,已是被一片白色笼罩,大门上以及两边道地,悬挂着数排白绸纸糊成的竹杆子。 府内不少人裹白布,戴斗笠,披麻戴孝,一片凄凉景象。 “嘭嘭嘭…” 随着三声报丧爆竹响起,府内开始传出家眷们的凄凉哭泣声。 这一切,都标志着府上有主人死了。 府门口,已是一大堆围观的百姓,看着不少文武官吏,出出进进。 半天功夫,整个都城的内外城,各城门口,闹市区,像开了锅似的人头攒动,各种流言蜚语四起。 “听说没…于府二公子,昨晚在东宫,说是私会…被太子下令当众杖毙,今年才二十三岁,可惜了。” “哪个于府?哦…兵部尚书于可凡于大人,他可是皇室宗亲,皇后外戚啊。” “???” 消息在京城里不胫而走,都传到京城外面各州府里去了。 而此时,于府前院的正堂上,搭起了一个灵堂,上面白纸黑字一个大大的‘奠’字。 在灵棚后面的一口棺材里,安放着于府二公子于得水的尸体。 不过,棺材盖板却早早合上。 显然,于府并不想让其他人,看到死者的遗容遗体。 据说,二公子于得水,从后背腰部至大腿膝盖之间,整个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于府费了老大功夫,将烂肉碎骨一点点捡起,拚凑沾合成型,再给套上干净寿衣。 一张方桌搭起的祭台,桌前用白绸纸糊成白色桌裙,上方是于得水的画像,英武神峻,相貌堂堂。 可惜了,聪明人尽干出糊涂事! 台面上神佛像居中,傍边放置着一个木牌位,算是逝者灵位。 祭台两端放烛台一对,插红蜡烛,祭台中间位置放着只个香炉,上插着点燃的三柱香,烟雾袅绕。 祭台前面边檐处,放置着用白纸包着的五谷等祭品。 于得水过门三年的正妻刘氏,带着各房侍妾家眷及幼小子女,披麻戴孝的跪在地上,悲凄哭喊着。 一群孤儿寡母,着实让人看了都难受。 祭台前放置的一个布垫子,不时的有些亲朋好友,左邻右舍的前来祭拜。 午后,府上请来了十七八个道士,手摇法铃,口念咒语,绕屋而行,做法事超度。 接近傍晚。 于府四进院的正堂内,长兴候,兵部尚书于可凡端坐在上首榻椅上。 只见他面容憔悴,原本悲痛伤心的脸上,现咬牙切齿的杀气腾腾。 第017章 今夜起事,攻皇城 正堂大厅里,黑鸦鸦的几十个军方人士,都是于可凡当兵部尚书这些年的亲信部属,以及于氏家族的主要成员。 “禀父亲,孩儿一大早潜入皇城,跟老二的宫卫旧部联系上了,他们表示可作为内应,一并杀向内城东宫。” 候府世子于得山率先禀告道。 “禀大将军,金吾卫左营也都准备完毕,只等大将军一声令下,今晚就可以动手。” 金吾卫左营营将,中郎将军刘天来出列表态。 负责整个京都城池防务的军队,是金吾卫,共有一万人众,分为左右两营,每营五千人。 于可凡出任兵部尚书之前,曾任金吾卫大将军,而刘天来则是他的一个心腹爱将。 “禀侯爷,我们于氏家族里的府兵,家丁,以及召集起来的一些江湖好汉,共有三千余众,一切听从族长命令。” 一名于氏家族的长老,也开口表了态。 “……” “好!” 于可凡虎目灼灼,扫射整个大堂里众人一遍,手掌猛地一拍面前的虎案,大喝一声,从榻椅上站立起来。 虎案上的狼毫,茶碗等悉数被震得七零八落。 “诸位,当今监国太子无德无能,残暴凶狠,昨日在大明宫宣政殿上,众目睽睽之下,置朝纲国法于不顾,亲手持刀杀害当朝相国,从一品侍中大人陈怀远。” “当日傍晚前,又在东宫正阳殿前,莫名杖毙了我的儿子,这已经超出了国法军规之范畴,而是对于氏家族的无端羞辱,犬子之死,乃国仇家恨,这不光是我于氏族亲,乃至整个豪门世家的耻辱。” “士可杀而不可辱,这是千百年来老祖宗们定下的铁律,太子元智竟敢藐视,今日,我于家决意反了,要求严惩这个无道的监国太子,为犬子和陈大人雪耻。” 于可凡当堂控诉了监国太子的诸多罪状,情绪激昂。 实际,这是在向东宫下达战书。 “杀进东宫,把无道太子碎尸万段。” “反了他姥姥家的!” “……” 堂下众人纷纷振臂高呼,群情鼎沸。 这时候,正堂外于府大管家匆匆进来,“禀侯爷,宰相大人驾到…” 大舅哥来了! 还没等于可凡走下台阶,两个人影已闪进正堂大厅内。 为首的正是当朝内阁宰相,安国公曹其昌。 紧随其后的,是他的侍卫长,义子独孤城。 “妹夫,此事不可操之过急!” 进门之后,曹其昌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阻止于府今夜准备对皇城发动的攻击。 安国公曹其昌这句开场白,犹如一盆凉水,把在场所有人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 一腔热血成了冰水。 尤其是长兴侯,兵部尚书于可凡。 他原本以为大舅哥急匆匆过来,一定是准备助他一臂之力的。 可不曾想,他是前来搅局、拖后腿。 “大哥!你是我们这帮人中的核心,带头大哥,得水也是你看着长大的亲外甥,狗太子当众杖毙了他,你身为他的大舅,难道不心疼,不愤恨吗?” 于可凡阴沉着脸,冷若冰霜的表情。 曹其昌并不在意这些,他上前一步,贴近于可凡的耳边低声道: “刚得到宫城里消息,情况十分严峻,所以急匆匆赶了过来,妹夫,咱们借一步说话。” “无妨,这正堂里都是愚弟的过命之交,儿侄等族亲,国公爷有什么话,尽管在这里说。” 于可凡本就没啥好气儿,他冷漠地回绝了大舅哥的善意。 曹其昌一个怔愣,不悦之色一闪而过。 他是奸党集团的绝对核心,内阁宰相,国公爷,无论是在朝堂,还是江湖,他的权威性不言而喻。 以往,他说的话人和钧旨,谁敢不恭? 可今晚,他接连吃了两个闭门羹。 今晚不同往日,曹其昌非常有忍耐性,他理解面前这位妹夫兼尚书大人的心情。 故没有过多计较。 也罢,跟太子之间,也没啥可隐瞒的。 他来于府目的很明确,就是要制止即将爆发的京城兵变,忤逆谋反。 “各位于氏族亲,侯爷的至亲朋友,曹某今晚在此,不以安国公,宰相身份,而是仅以曹家族长,于府大舅爷的身份,跟大伙推心置腹地说明一些事儿。” 曹其昌也豁出去了,他和监国太子元智之间的争斗,已是公开的秘密。 只见他几步走上正堂的大理石丹墀,面向堂下众人开口道: “皇太子元智,道德沦丧,残暴不仁,这是朝野上下有目共睹之事实,然而当今皇帝对他仍抱有幻想,不听从朝野大臣们的弹劾请求,竟下诏让他监国执政,理由是元智为嫡长子,历来废长立幼,有违祖宗法度。” 曹其昌老谋深算,他先是情绪激昂地将皇太子狠批一番,以搏得大家的认同。 见大家都在点头称是,他话锋一转继续鼓吹道: “上天要其亡,必先让其疯狂,以老夫之见,不出数月,元智监国执政的惨败结果,必将引得朝堂上下怨声载道,四面楚歌,到那时候,不用大伙动手,继业皇帝自己就会下诏,废黜太子,让品德优秀的晋王元玄继位,到时,大家有啥怨恨,曹某在此表态,一定给予机会。” “国公爷,我现在对谁坐上皇位,已经没有兴趣,反正都是元氏皇族的人,愚弟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为我的二儿报仇,就在今夜亲手杀了元智这厮。” 于可凡把头一别,铁青着脸带头反对曹其昌提出的那套,和平接班方案。 他今夜只剩一根筋,就想手刃太子,为二儿子报仇。 “是呀国公爷,这要等到猴年马月去呵。” “???” 于可凡话音刚落,便得到了堂下众人的一致响应。 “大伙听着,仅凭目前这点人马和器械,想在短期内攻陷皇城和宫城,那是痴心妄想,万万不可能的。” 曹其昌可不惯着这些人,他大声训斥道: “据老夫所知,候府上下的动静,纪洪的暗卫掌握得一清二楚,早已禀报给了太子元智,而宫卫中得水的拜把子兄弟,以及他和旧属,今早得山刚一离开,樊虎的千牛卫立即包围了他们。” “目前队正以上军官已全部关押,得水的拜把子兄弟,和三个心腹屯率,已被太子秘密处死,所以,想在皇城内取得宫卫内应的计划,根本就行不通。” “啊!” “???” 曹其昌带来的不利消息,犹如天降冰雹,把大伙高涨热情,噼里啪啦砸得个浑身透凉。 第018章 剑拔弩张的不眠之夜 “妹夫,你现在手上只有金吾卫一个左营,就算全部参与,满打满算五千人,临时纠集起来的府兵,江湖人士,算四千人吧,合计九千人马。” “而皇城内外,宫卫加上千牛卫有七千人马,他们装备精良,战力强悍,皇城和宫城墙高坚固,又有护墙河加持,试问,若强攻,谁有把握攻陷?” “京城里金吾卫右营尚有五千人马,为郭威次子郭兴把持,不可能被你所利用,京兆尹府里铁捕营加府兵,尚有二千余兵士,他们随时可以奉诏围攻谋逆者。” “还有驻扎在京城郊外的十万禁卫军,据说,太子元智已派人持调兵虎符到达北大营,一旦发生叛乱,急调五万禁卫军入城平暴。” 所有人都清楚,曹其昌嫡长子,骠骑大将军曹砚春,奉诏节制禁卫军南大营。 皇太子调兵之事,肯定瞒不过曹府耳目。 经这么一分析,大伙一下子都成了霜打的茄子,个个蔫头耷脑地不吱声了。 皇城和宫城坚固异常,这是不争的事实,若是没有内应,光靠外面强攻,没有数万人马,再花上一年半载,根本攻克不了皇城和宫城。 于可凡心里清楚: 大舅哥在金吾卫,宫卫,甚至千牛卫内部,都有他的卧底奸细,加之曹砚春直接掌控着南大营五万禁军。 若是曹家参与到这次谋反行动中,成功就有把握。 “大哥,求您帮帮我吧,你的二妹听到水儿之死,从昨晚开始哭得悲痛欲绝,昏厥过去几次了。” 没辙,他只能乞求曹其昌,打出悲情牌。 “妹夫,你的心情大哥非常理解,得水乃老夫亲外甥,此仇咱们肯定得报,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目前太子元智有所防备,偷袭变成强攻,这可不能硬来,否则就是以卵击石,遗臭万年。” “咱们应从监国执政方面,给予太子设置障碍,让他没法执政下去,迫使皇帝下诏废黜了他,这才是上策,到那时,咱们以牙还牙,也杖毙太子,不就行了嘛。” 见于可凡软了下来,曹其昌一边作些必要承诺,一边趁热打铁地劝说。 入娘地,说得比唱得还好听,当真不是曹家死人,死的不是亲儿子。 于可凡心里虽说十分不爽,但目前曹府不支持的话,晚上起事强攻皇城,犹如飞蛾扑火,确实行不通。 “那…那这事听国公爷的吧,先暂时搁置,但我有一个要求。” 事到如今,见曹其昌态度强硬,于可凡只能先隐忍,退而求其次。 “说。” “一旦晋王元玄坐上皇位,废太子元智得交由于家处置,还有东宫兰妃这个骚狐狸精,得水之死由她而起。” 废太子元智交与于家处置,这还说得过去,可东宫兰妃,让曹其昌心里咯噔一下。 曹飞兰是他的堂侄女,堂弟豫州太丞曹其盛之女,属于直系族亲,这可不太好办啊。 但转眼一想,自己要是不答应,估计于家会一直不痛快,不依不饶下去,说不定又能折腾出哪些花样出来。 “好,大哥答应你。” 一个族侄女的命,跟整个曹氏家族的利益相比,那完全是小巫见大巫。 “那就一言九鼎,大哥!”于可凡心里稍微平衡了些。 “当然,大哥什么时候骗过你?”曹其昌愠怒地白了自个妹夫一眼,逐渐显出昔日之权威。 “愚弟刚才言语很不恭,还望大哥见谅。”于可凡并不糊涂,他双手叉叠,做了一个深揖。 “行了行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快派人带路,为兄得去探望一下我那苦命的二妹。” “诺,大哥请。”于可凡弯腰侧立。 曹其昌这才昂首阔步走出正堂,在管家的引路下,往于府后院走去。 “让大伙都散了吧,今晚行动取消,有啥事再另行通知。” 于可凡对世子于得山嘱咐了一句,回头追赶大舅哥去了。 众人只好悻悻作罢。 …… 京都皇城内的宫城。 恢宏开阔,磅礴雄伟。 里面主要有太极宫,大明宫,兴庆宫,坤宁宫,福宁宫,东宫等主要宫殿,还有林林总总,如棋盘般严整、气势恢宏壮观的其它宫殿,大小校场等。 是夜,整个皇城里是灯火通明,宫门紧闭,高大城墙上都是身披光明铠甲的宫卫,八牛弩,车弩都严阵以待。 宫城,所有宫殿内外,是全身披金铠甲,只露两只眼睛的千牛卫甲士。 不用问,整个皇城戒严了。 所有人都十分紧张。 东宫,坐落于宫城的东隅。 整座府邸坐北朝南,与府内主体建筑的朝向一致,高大的门楣、粗大的门柱,叠置的斗拱、巍峨的玉狮子,都显示着储君府邸的豪华和气派,代表着主人的身份和地位。 偌大的东宫分前部和后部两块。 前部主要是勤政殿,长信殿,长定殿等,这是东宫詹事府,以及所有属官的办公场所。 两侧是兵营,校场,马场等辅助场所。 后部的几进宅院,如正阳殿,兰花殿等,才是东宫太子,以及嫔妃们的居所,还有后花园。 今日从白天开始,东宫守卫森严,五百名全副武装的千牛卫,身披金甲,全副武装地守护着整个东宫。 所有人员未经允许,不得随便出入宫殿。 东宫西书房。 这间偌大的书房,俨然成为目前东宫内最机密的地方,皇太子喜欢在这里秘密议事。 书房古朴典雅,没有过多的奢侈装饰。 雪白的四周墙壁上,有序挂着一些笔墨恣肆的书法字幅,以及山河图画。 两侧高耸书架上层,放着一些古玩器具,中下层放置不少兵法书册、各州府的地形图册、古史典籍等。 房间主位置处,太子元智正襟危坐在榻椅上,身前一张曲足卷耳、雕龙刻凤的案几,面上摆放着一些密奏、书函和书籍。 是夜。 西书房里灯火通明。 太子爷身穿玄黑色的丝质圆领深衣,没有佩戴任何琳琅玉器。 暗而沉的衣料颜色,以及朴素装饰,却透着一股子肃穆与庄重。 他的背后上方,悬挂着一扇巨大的字屏。 上面龙飞凤舞,书写着一行行墨迹淋漓的大字: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这是东汉三国末期,一代枭雄曹孟德所作的一首《短歌行》 第019章 临危不乱,沉着应对 元智非常喜欢这首诗词,派人将其摘抄书写,并装裱在西书房墙上。 曹操文武全才,不论其治国还是统军,或是作诗方面,都大有建树。 除了这些方面的才能,他的腹黑,谋略手段,元智也极为推崇,是其从小崇拜的对象。 那句惊世骇俗的名言:宁我负人,休教人负我!也成了当下监国太子元智的座右铭。 今晚书房内,除监国太子元智之外,聚集了他最信得过的几位心腹,一起谋事。 东宫内侍总管高进,帝国暗卫督公纪洪,新晋大内总管纪芳,宫卫大将军袁定康,金牛卫大将军谢弼,东宫守备官、中郎将樊虎。 “诸位,终晋自立国以来,便以孝治天下,身为皇储、监国太子,决不允许有以下犯上,忤逆谋反的事件发生,必须坚决镇压。” “从此刻起,西书房便是整个宫城守备指挥所在,孤将认真听取你们关于整座皇城,宫城的防御计划,以及曹家,于家,和京城里所有豪门世家的动向,还有福宁宫。” 太子爷正襟危坐,目光灼灼,开口道。 对于突发事件,往往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初期,大家还有些慌乱,现在逐渐稳定了下来。 让诸位惊讶的是,这位年轻的监国太子,却表现得异常冷静,临危不惧,部署起来还很有章法,对奸党集团的内部分析,揣摩得也很到位。 不了解太子底细的人,绝对认为皇太子是某个军事大家之徒,或者,是个久经沙场的老将。 再者,那只能说是诸葛孔明再世。 身为主帅,稳定军心,这尤为重要。 “启禀太子殿下,宫城各主要宫殿,均由千牛卫负责守卫,尤其是大明宫,固若金汤,请殿下放心,整顿之后的宫卫军,负责外城防御,他们绝对服从末将指挥。” 千牛卫大将军谢弼率先禀报。 宫卫大将军袁定康也点头称是。 谢弼是皇族外戚,皇太子生母大兄,也就是他的娘舅。 而刚提携上来的袁定康,是谢弼妻弟。 真所谓上阵父子兵,非常时期,重用生母外戚,比皇帝宗亲要可靠得多。 外戚现无杂念,他们当一心一意辅佐太子巩固政权,将来成为九五之尊。 “禀太子殿下,东宫防务都已完成,请殿下放心。”中郎将樊虎补充道。 樊虎是谢弼老部下,跟袁定康也非常熟悉,他们三人配合起来,那是非常默契。 “那我父皇的紫宸殿呢?” 元智十分关注继业皇帝元仁的安危,因为他的存在,使得天下那些居心叵测者,暂时没有兴风作浪的理由。 只有这样,监国太子手握皇权,始终站在国度法礼的顶端,占有先机优势。 “放心,紫宸殿四周加强了一倍多的千牛卫,按照太子教令,严格大明宫人员的擅自出入,直至整个宫城解禁。”谢弼补充道。 “甚好。” 元智重重舒了口气,扭头面向纪洪,“督公,说说你那儿的情况吧。” 纪洪似乎早已准备,他清了清嗓子,说道: “禀殿下,按照先前计划,暗卫对整个京城内外,加强了昼夜监视,由于戒严,宫内消息全面封锁,连只鸟都飞不出去,曹府和于府等豪门巨室,均无法得到宫城内的情况,福宁宫与外界的消息传递,也于午后中断。” “据刚得到的消息,从昨晚开始,于府忙碌得昼夜不停,联络京城旧部、府兵和江湖人士,准备今夜起事。” “听说内阁宰相曹大人刚去了于府,传回的消息称,他并不赞同起事造反,亲自前去制止。” “请殿下放心,京城内外,所有曹府势力范围的各府,都在暗卫密切监视中,我们的谍报渠道畅通无阻。” 暗卫是皇权产物,为最高统治者服务,在非常时期,他的优势变得尤为明显。 反之,其他谍报组织属于江湖势力,在非常时期,往往被列入非法,一旦戒严,一切行动受阻。 “密切监视,注意事态发展,如若曹府等全面参与其中,立即启动斩首除根计划。”元智十分冷静地命令道。 “谨遵令旨!” 纪洪,谢弼等六人都全体起立,神色严峻地拱手领命。 所谓的斩首除根计划,是指潜伏在曹府等所有奸党集团头目身边的暗卫影子,一旦接到命令,须不惜一切代价,杀死这些奸党头目。 该计划十分疯狂,血腥残暴,完全是一种鱼死网破的赌博方式。 结果如何,谁都不好说。 皇太子出奇的镇静,让在场数位久经沙场的将军,暗卫头目,都惊讶万分。 这个夜晚,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就在东宫忙碌布置之时,福宁宫这边的皇后娘娘,同样是夜不能寐。 监国皇太子已下令,皇城内外均实行戒严,各宫均不允许有人随意进出,福宁宫也不例外。 这一下子,福宁宫与皇城外的联系,一切中断。 别说人,就是鸟都在禁止之列。 只要发现有鸟儿飞行,城墙上的弓箭手,受命射杀。 好在昨晚于得水死后,曹飞燕返回福宁宫,立即亲笔书信一封,派人出宫城送至安国公府。 相信以父亲的睿智、权势与威望,一定能弹压住于府疯狂的忤逆谋反。 瞧见曹飞燕在淑兰殿内心神不宁,蛾眉紧锁地来回踱步,晋王元玄上前请安,“母后,夜已深,您还是回寝房休息吧,儿臣在此,观察东宫动向。” 皇后瞧见元玄天庭饱满,温文尔雅,懂事孝顺的样子,心里面很是宽慰。 她越发觉得终晋帝国今后的皇储,应该是晋王这个样子,而不是现居东宫的那个疯子。 “玄儿,你不用在此陪着母后,先去睡吧,明日照旧习武读书,不得有误!” 曹飞燕温柔,但不失威仪的口吻,让晋王不得不服从。 “那儿臣先回寝房了,母后也请早点歇息。” 说完之后,晋王恭恭敬敬地跪拜晚安,然后在宫女引领着,回自己的寝房去了。 与此同时,从于府离开的曹其昌,望着夜空中的满天星斗,捋了捋下巴长须,仰天长叹,“一场风波,总算是过去了。” “义父,据线报,今晚潜在京城各府的暗影,好像都接到督公口谕,已经动起来了,包括咱府上的十几个暗影,怎么办?”独孤城走近禀告,并请示。 第020章 内阁集体撂挑子 “嘿嘿,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告诉尺素,抱琴他们几个,密切监视府上这些暗影,但不可打草惊蛇,杀了他们,纪洪照样会派新人进来,咱们就更难发现他们。” 曹其昌冷笑两声,转身跃上四轮豪华官辇。 “回府!” 独孤城跟身旁一个夜衣人吩咐几句之后,随即飞身骑上骏马,带着卫队,保护着曹其昌,的的得得返回安国公府。 这一夜,整个终晋帝国的都城,处在波澜起伏,暗流涌动,一触即发状态。 谣言四起,人心惶惶。 但最终,是有惊无险! 接连几日,京城里风平浪静,估计暴动的风头算是过去了,监国太子下令撤消皇城戒严,但还是实行宵禁。 皇太子监国执政进入实质性阶段,这对他而言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终晋帝国的中央行政机构,主要是皇城里的三省六部。 自从继业皇帝瘫痪在床之后,三年来没有任何朝集朝会,庭议等决策方式。 而五相内阁的决议,俗称钧旨,则成了帝国的最高决策令。 为了方便行文决议,上传下达,内阁专设政事堂,相当于后世的中央办公厅。 政事堂是五相内阁联合讨论,决议的地方,也是整个终晋王朝的决策中心。 通政司直隶政事堂辖下。 全国各州府、郡县,边关军营送达的奏疏,包括京城五品以上官员的奏章提案,统一送到通政司。 然后由通政司登记、收录、分类存档及分发工作。 对于普通等级的奏疏或奏章,通政司直接分发至尚书省六部处置。 对于高等级别的奏疏奏章,如各地灾情、民怨,边关军报等,则紧急送政事堂决议。 政事堂,常驻有左右侍郎,中书舍人,给事中等一大堆官员,处理庞大繁杂的日常行政事务。 太子监国,实际是旨在恢复皇权下的朝集庭议制度,将五相内阁决策的权力,逐渐收缴到皇太子这边。 撤消戒严令的当日清晨。 暗卫督公急匆匆走进西书房,向太子爷做了禀报: “禀殿下,政事堂五相中除了陈怀远被杀之外,其它四相,包括宰相曹其昌在内,这几日以戒严为名,均未到政事堂听政办差,通政司递交上去的奏疏,已经堆积如山。” “不光是政事堂,今日大清早,六部尚书,包括部分左右侍郎,忽然间,都告假在府,说是中暑不适病了,朝政一下子瘫痪。” 元智一听,脸色一敛沉声道:“中暑病了?怕是都得了瘟疫吧。” 这是以曹其昌为首的奸党集团,给监国执政的皇太子,来了个下马威,集体“撂挑子”。 “高进,给孤拟立一份教令,三日之内,三省六院等朝廷衙门,所有官吏都必须任上到岗,履行职责,否则,一律以忤逆朝廷罪论处。此令即时送达至三省六院各衙门,还有各主要官员府邸,加盖监国玉玺-双龙符。” 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元智并不慌乱,以他现代人的头脑,这点小伎俩难不到他。 他想都没有多想,及时下达令旨,进行了有力回击。 “奴婢遵令。”高进拱手之后,着手去办理了。 东宫总管高进,虽说是个宦官,但他是太监行列中,为数不多的读书人。 他祖父辈曾是殷实商人。 当初,他家遭遇飞来横祸,为了家中父母、兄弟姐妹的生机,他狠心净身入宫。 现在,他临时担负起东宫詹事的活计。 “督公,孤想去皇城四处瞧一瞧,了解现在朝廷各衙门的运转状况,顺便落实各州府,边关前哨送来的奏疏。” 元智给高进口谕令旨,立刻想到去皇城巡视,及时了解帝国中央机构的运转。 “奴婢遵旨。” 就这样,皇太子元智身着便服,在纪洪陪同下,侍卫长丁九带上几十名千牛侍卫,前后护驾,从宫城玄武门出来,走向皇城。 坐落在京城中北部的皇城,是终晋帝国的权力中心。 纵贯京城南北的朱雀大街,则是一条标准的城池中轴线,它衔接宫城的玄武门,皇城的朱雀门和外城的德胜门。 看着面前一排排耸立有序,肃穆庄严的金色大院,元智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着。 这里是终晋王朝的心脏,国家首脑机关所在。 虽说他两世为人,见识过许多大世面,但到了帝国权柄的皇城,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忐忑。 皇城是帝国中央机构办公所在,中轴线左侧,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鸿胪寺、大社等,而右侧是太常寺、太庙、军堂等。 再往外走,三省六部、御史台、十二卫府衙等等,都在皇城里面。 也就是说,所有帝国指令,都是从这里发出。 由此可见,如果这里运转不畅,犹如人的心脏出了问题。 这还了得?! “殿下,咱们先去哪里?” 纪洪见太子爷过了护城河上的玄德桥,有些茫然,连忙询问。 “当然是先去政事堂和通政司,前面带路。” 在元智的头脑里,皇城中央衙门枢纽的布局,一点概念都没有。 说明这该死的原主,还真是个纨绔太子,酒囊饭袋。 由此可以断定,帝国中央各衙门枢纽,太子爷是一次都没来过。 “遵旨。” 纪洪微微躬了躬身,手中金玉制成的拂尘,往肩上一搭,大踏步就在前面带路。 政事堂设在中书省,而通政司衙门就在政事堂隔壁,两边内部有一个秘密廊道,专供重要官员行走和奏疏传输之用。 而此时的廊道上,晋王元玄,在福宁宫内侍总管卜述仁的陪同下,正在跟政事堂左侍郎王宝权交流着。 政事堂左侍郎,属二品文官,相当于中央办公厅主任,位高权重。 别看晋王年龄才九岁多点,表面上还很稚嫩,但从小严格培养和教育,已显得气度不凡。 “晋王请慢走,这几日奉宰相钧令,许多官员未到衙门来,奏疏还没及时整理出来,不过请您放心,下官这就去安排人手,将一些重要奏疏整理出来,明日早些时候,下官定派人送去福宁宫,不耽误您练习国事。” 王宝权,对晋王点头哈腰的毕恭毕敬。 第021章 皇太子突巡政事堂 晋王的授业老师有三位,首席老师为他的外祖父,当朝宰相曹其昌。 还有门下省侍中陈怀远和尚书省左仆射杨度。 这三人都挂太子少师衔,可他们却从没对太子元智,履行过丝毫职责,反倒是把九岁晋王,当作太子辅导。 从年初起,曹其昌要求晋王开始阅览朝廷奏疏,学习如何批阅奏疏奏章。 这些奏疏奏章,一部分是内阁已作出过批注,是晋王学习理政的蓝本。 另一部分则是空白奏疏,让晋王元玄,阅读之后尝试着作批注。 但这里面有个严重违背国法礼制问题。 奏疏奏章涉及军国机密,国政大事,左右朝政国运,未经皇帝允许,任何人不得擅自阅览,摘抄,更不得作批注。 就算是当朝太子,在未授权监国之前,或是皇帝特许,也是不允许擅自接触奏疏奏章。 晋王一旦接触这些,按律属忤逆不道,有谋反之嫌。 “这事有劳王大人,现在皇太子已经监国,本王阅览和批注奏疏这事,还是要低调,要保密,切莫外泄。” 元玄虽年幼,但处事却很是老练,他还嫩声稚气地教训起二品大员来了,让人哭笑不得。 王宝权嘿嘿一笑,不以为然地说道: “请晋王放心,在三省六部各衙门官员的心目中,您才是终晋帝国未来的继承人,当今太子只不过占着嫡长子之位,若要论贤德,谈古论今,论理政之能力,岂能与您相提并论。” 恭维话到哪儿都是赏心悦目,最受欢迎。 晋王稚嫩的俊脸上,同样是闪过一抹得意和喜悦,不过他还是非常谨慎地强调,道: “王大人莫要这么说,此话传出去被外人听到,只怕是会引来麻烦,况且,纪公公的暗卫影子,无处不在。” 王宝权听了,心悦诚服地点头称是。 晋王从小受宰相等三位少师亲授,加之皇后娘娘的谆谆教诲,温文儒雅,知书达理,将来定是个明君。 反观皇太子元智,不学无术,纨绔放浪,监国当日便当众杀戮大臣,凶残无德。 现在,晋王也为皇嫡子、亲王,同样享有皇位优先继承权。 而眼下,晋王背后站着的,是整个朝堂内阁和皇后娘娘,以及绝大多数名门望族们的支持。 可太子背后站的又是谁呢? 除了太监暗卫,刽子手,剩下的恐怕就是魔鬼了。 相信过不了数月,继业皇帝就会重新下诏,废黜现太子,让晋王元玄继承帝国大业。 在官场上混,得学会观颜察色,站好队,跟对人,这是十分关键。 一旦晋王继位,不出意外,他的官位可再进一步,中书令非他莫属。 从此,他也能步入五相内阁之列,光宗耀祖。 “晋王教训的是,下官一定谨记,谨慎从事。” 见堂堂二品左侍郎都当面认错,晋王懂得点到为止。 他和颜悦色对王宝权说道: “好啦,时辰不早了,本王要去淑兰殿向母后请安,明早我在福宁宫,等着你送来奏疏。” “下官遵命。”王宝权拱手施礼。 可还等晋王移步,政事堂外,响起尖锐的唱喏,“太子殿下驾到!” 声音还未落下,元智已是龙行虎步地进来了。 政事堂所有人,统统跪地参见太子爷,“拜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臣弟见过太子。”晋王回避不及,也只得双掌叉叠,深揖到底。 现在是太子监国,君临天下,所有皇子见到太子,也得以君臣礼仪。 “免礼,都起来吧。” 太子爷向大家抬了抬手,然后亲自上前一步,搀扶起晋王,“八弟,大清早的你怎么在这儿呢?” “臣弟是过…过来随便瞧瞧…”晋王被一下子问住了,显得有些慌乱。 他毕竟年幼,长期在深宫里搞学问,这种场面是首次碰上,做不到处变不惊,从容应对。 “太子殿下,奴婢有罪,皇后娘娘命奴婢带着晋王,到皇城里到处转转,奴婢稀里糊涂带上晋王闯进政事堂,没注意到这里是朝政重地,闲人免进,请殿下治罪。” 冷眼旁观的福宁宫总管卜述仁,连忙下跪请罪,替晋王掩饰过去。 福宁宫内侍总管,属于太监宫女类别,又不在东宫,就算有罪,监国太子确也无权处罚。 皇太子这点是清楚的。 只是他觉得晋王大清早,出现在政事堂的廊道上,绝非到处转转,溜达溜达这么简单。 他灼灼目光刚好与纪洪对上,后者眼珠子滴溜儿旋转,似乎在暗示些什么。 元智忽地想起,昨日纪洪递上来的一份暗卫简报,上面提及晋王私下审阅奏疏一事。 只是没有切实证据,他并未重视。 眼下,当事人莫名出现,就很可疑。 入娘的,本太子监国已经六日,却连一份奏疏的影子都没见着。 晋王倒好,早半年就已经接触到了。 不过,虽说可疑,但并没有抓到现行,元智当然不会傻到当面戳破,只能装傻充愣。 “行了卜公公,你奉懿旨带晋王到皇城各处溜达,何罪之有?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晋王乃皇家正统血脉,你们继续溜达吧。” 对于太子爷一不留神吐露出来的‘溜达’新词,众人虽然惊愕不解,但基本能领悟其大概意思。 “多谢太子殿下宽仁,奴婢需带晋王回宫,向皇后娘娘请早安,就先行告退。”卜述仁躬身辞行。 “臣弟告退。” “六弟走好,代皇兄向皇后娘娘请个早安。”元智微微回了个半礼。 目送晋王一行远离之后,太子爷这才回过神来,鹰隼般目光扫过众人一遍,最后,凶狠地落在王宝权身上。 王宝权何等人物,官场上摸爬滚打二十年,观颜察色的本领还是高的。 此时的政事堂内,弥漫着一股令人喘不过气的威仪,他已经感受到了。 特别是皇太子身上那股煞气,已抑制不住地往外侧漏,让王宝权不由得全身紧绷。 “王大人,你辖制通政司多少年了?”太子爷冷不丁问道。 “回禀殿下,微臣在中书省右仆射任上,整十年,通政司一直是微臣辖下。”王宝权小心翼翼回复道。 第022章 设诏狱,捉拿奸党分子 王宝权心里像明镜似的清楚: 皇太子今日大清早突巡政事堂,一定是来找茬的,因为内阁宰相已下达钧令,全体罢朝。 他是奉命前来留守执勤。 真所谓善者不来,来者不善,自己的言行一定得遵循规矩,不能给太子爷抓住了什么把柄。 “好一个整十年,理所当然是朝中老臣了,嘿嘿,王宝权…你可知罪?” 元智神色一敛,冷笑两声,莫名其妙就高声呵斥道。 “回禀殿下,微臣兢兢业业,遵旨办差已有二十载,不知何罪之有?”王宝权不慌不忙,不卑不亢回复。 “跪下!”元智厉声喝道。 “士大夫只跪贤明之君。”王宝权昂首不跪。 “呵呵,死鸭子嘴硬!” 元智面目狰狞,怒从心上起,只见他向前快走两步,抬腿一脚飞踹在王宝权的腹部。 这一脚,踢的是力道十足,可不像当初在宣政殿里,初踹陈怀远那脚,尚留有余地。 “啊!” 王宝权惨叫一声,身躯飞后丈远,像一只煮熟了的大虾似的,双手捂腹,曲圈在地痛苦地叫喊。 一大口鲜血从嘴里喷出。 现场众人惊恐不已,尚不清楚,太子爷为何突然发难,抬腿猛踹一位二品大员。 “忤逆狂徒,乱臣贼子!孤乃终晋王朝监国太子也,一切军国大事,必经孤之朱笔批注,方可执行!可皇帝下诏书已达六日有余,未曾通政司有一份奏疏,呈送到东宫,而你是辖制通政司的左侍郎,朝廷二品大员,竟敢抗旨不遵,顶撞本太子,是谁给你的胆气?” 肋骨断裂的疼痛,刺激着王宝权是怒火涌动,完全豁出去了。 他用阴毒的眼神盯着元智,大声怒吼道: “暴君!微臣是陛下钦点的政事堂左侍郎,就算有罪,也得经过三堂会审,皇帝朱笔批注下诏,才能定夺。而你才是个监国六日的储君,监国当日便先杀陈相,后杀宫卫偏将军,这次要杀微臣不成?哈哈…微臣死不足惜,愿以死来唤醒天下读书人,看清楚你这个暴虐无道的皇太子,早日废黜了你!” 元智气的虎目圆睁,同样是两眼喷火,他厉声喝道: “住口!你口口声声说自己遵旨办差,孤来问你,这大半年来,你私自给晋王呈送奏疏批阅,难道也是奉旨办的差,你是奉了谁的旨意?” 这个冷不丁的质询,王宝权大惊失色,他惊呼道:“你…你含血喷人,这是子虚乌有的事!” “敢辱骂孤含血喷人?” 元智眼睛一眯,嘴角一抽,神色更加狰狞,厉声道: “王宝权,本来孤只想罢黜你,并不准备深究,是你自个非要寻死,不但自己寻死,还要连累到家人,好,孤就成全你,把你的罪行暴于天下,看看皇后娘娘,内阁宰相等,他们敢不敢出面保你!纪督公何在?!” 纪洪立刻从太子爷身后走出,双手一拱,“奴婢在。” “纪督公,从即日起,将帝国暗卫的秘密拘留屋,改建成帝国特别监狱,名曰‘诏狱’。将王宝权即刻关押诏狱,严加审讯,不准任何人探监,更不准他寻死,否则,你提头来见。” “诺。”纪洪回答响亮。 “还有,命令千牛卫进驻政事堂和通政司衙门,将所有官吏看管起来,让他们抓紧处置政务,尤其是堆积如山的奏疏,分类处置,另外,组织暗卫对相关官吏进行隔离审查,检举揭发者有功,提职加俸,额外奖赏,包庇窝藏者革职查办,抄家下狱。” 此时的元智是脑洞大开,他把后世某时期政治斗争的那套手段,什么隔离审查,匿名举报等阴招,都搬了过来,活学活用。 非常时期的用特殊手段,这叫对准下药。 “遵旨。” 暗卫和千牛卫两边人马,立即遵照太子令旨,快速行动起来。 看着太子爷离开的背影,纪洪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是大内总管,帝国暗卫督公,皇帝面前的大红人,文武百官见到他,宛如见到魔鬼似的,心里无不瑟瑟发抖。 所有朝中文武大臣,封疆大吏的府上,或身边,都可能潜伏有他的暗影。 试问,有哪位官吏的屁股是干净的? 某月某日哪位小妾侍寝,说了哪些枕边话,都有可能落到纪洪的手上。 但纪洪心里清楚,自己的所有权力,都来自皇室。 一旦皇室放弃了他,或不需要他再做什么了,他将死无葬身之地。 因此,他只能死死偎抱住皇权。 而眼下皇权,实际掌控在监国太子元智手上。 这位太子爷,以往是纨绔软弱,胆小如鼠,毫无计谋可言。 可眼下则似脱胎换骨,变得异常强悍,足智多谋起来。 监国执政才六日,表面上粗暴残酷,剑走偏锋,但实际是招招狠辣,每每击中对方要害。 只怕朝堂上所有人,包括曹府,都小看他了。 轻敌,这是大忌! “督公。” 一名暗卫头目悄然来到纪洪身边,低声道: “要是皇后娘娘懿旨来了,说是放人或单独要见王宝权,咋办?” “愚蠢之极!何谓诏狱?就只认皇帝圣旨或监国太子令旨!懿旨到了,就说查无此人。另外,对政事堂和通政司的大小官吏,得抓紧隔离审查,没交代清楚的,不准回家。” 纪洪冷然道。 下属点头哈腰,领会精神离去。 …… 一个时辰之后,政事堂所发生的突变事情,很快传到了安国公府。 正在府中“病休”的宰相曹其昌,昨晚召集亲信大臣们商议,忙碌至深夜,就是为了今早开始的‘罢朝’。 为此,亲自下达钧旨,要求三省六部三品以上官吏,不得到衙门办公。 说白了就是撂挑子,给元智一点颜色瞧瞧,让他知难而退。 安排完毕之后,已是三更半夜,他余兴高昂,又在小妾身上发泄一番,方才躺下睡觉。 今日起得晚了些,临近正午时分,才出现在东苑书房。 “禀相爷,东宫一大早,向京城里的三省六部,三品以上文武官员发出‘太子教令’,限三日之内,众官吏须到所属衙门办公,处置公务,否则,一律革职查办!” 安国公府的首席幕僚贾公望,率先禀告。 第023章 搏弈 “义父,皇城内送来密函,说是左侍郎王宝权,被太子当众猛踹一脚、身负重伤之后,现被关进诏狱,同时,千牛卫进驻政事堂和通政司,将大小官吏都看管起来,由暗卫逐一隔离审查。” 贾公望话音刚落,义子独孤城接着禀告。 显然,两人在书房等候多时。 “呵呵…没想到这个监国太子的反应,还是挺快的嘛。” 曹其昌神色一凛,朝着眼前的两位心腹扫视一眼,近乎自嘲式地嘟囔一句。 真是晦气!本相屁股还没落座,两个不好消息,就跟踪而来。 如此快速反应,而且还是稳、准、狠,做得滴水不漏,这不像是皇太子元智所为。 难道说他身边有啥高人,在暗中指点? 曹其昌故作高深,脑袋瓜子快速地转了一遍,发现当今天下才子,都在他的势力范围之内。 莫说东宫,就是大明宫紫宸殿里,也找不出一人来,能当即想出这种高招。 “相爷,许多大臣府上都接到了太子教令,纷纷派人过来询问,该怎么办?这事还得相爷您考虑周全,尽早回复各位大臣,免得有些人沉不住气,轻举妄动。”贾公望进言道。 “贾先生,依你之见,针对太子教令和政事堂里的行动,我们应该怎么办?” 曹其昌没有正面回答,而是一个反问。 能成为内阁宰相身边的首席智囊,至少在师爷江湖上称之为翘楚,水平可不是盖的,更不是吃干饭的。 况且,他先于曹其昌了解相关讯息,提前思考过,应该有了对策。 “回禀相爷,下官粗略想过,有些计策可一试。” 果不其然,师爷贾公望有了对策。 “贾先生请坐下来,慢慢讲述!” 曹其昌微微舒出口浊气,接过丫鬟送来刚沏好的香茗,抿了一口,然后抬眸,满怀希望地朝自己的智囊看去。 “这些日子的种种迹象表明,监国太子元智所采用的措施,都是破釜沉舟,鱼死网破,剑走偏锋的险招,这是他目前最为有力的杀手锏。” “他手握皇权,令出正门,咱们显然不能直接跟他硬碰硬,而应是以柔克刚,三日期限一到,通知大家到各自衙门里报到,但出工不出力,一定要让监国太子挑不出任何毛病。” “王宝权被抓进诏狱,这倒是件严重事故,咱们要及时去营救,五相内阁衙门,包括福宁宫皇后娘娘,都可以正大光明去向东宫要人,若真的要不回来,夜间,派出我们的人去劫狱。” “总之,须得把人营救出来,因为王宝权掌握着咱安国公府不少机密,另外,若不能把他营救出狱,也会寒了大家的心,今后谁敢死心塌地地跟随相爷您呢。” “至于在政事堂看押的那些官吏,咱设法派人潜进去,告诉他们别乱说话,沉着应对过去,若搞出啥屁漏来,他们全都跟着完蛋。” 贾公望侃侃谈了几大部分,对策虽称不上特别出彩,但却很实用。 目前,的确也想不出其它高明招数。 “城儿,这诏狱是个啥玩意儿,以前可从未听说过呀?” 曹其昌认真听完首席师爷的对策,习惯性捋了捋下巴长须,沉思片刻,先向独孤城询问。 独孤城是威震江湖的血手门少掌门。 血手门实际是曹家暗中掌控的一个江湖帮派,从组建至今,已有近二十年光阴,也是目前唯一能与纪洪的帝国暗卫,进行抗衡的江湖一大帮派。 “回义父的话,诏狱是今日大清早,根据监国太子令旨而立,原先是暗卫所建的一个秘密拘禁点。”独孤城回复道。 原来是这样。 这招看似平常,实际挺阴险毒辣。 暗卫的秘密拘禁屋,主要是用来审讯,短暂看押他们认为的嫌疑人。 但它不是刑部天牢,没有合法权益,更不符合朝制法度。 现在,监国太子下了令旨,将他定为诏狱,实际就是给它披上一层合法外衣,独立于刑部天牢的新式国家监狱。 有了诏狱,实际就是在授权暗卫,今后可以撇开刑部,大理寺,凭诏令可公开抓人关押,审讯等。 这样一来,暗卫就更加的可怕。 “本相同意按贾先生的计策行事,到诏狱里救人这事,由血手门安排去办,通知京城里三品以上大臣等事宜,则由贾先生具体落实。” “诺!” “孩儿谨遵父命。” 贾公望和独孤城两人,各自领命离开东苑书房。 曹其昌起身在屋里踱步片刻,深思熟虑之后,随即回到书案前,随手写了封密函,派人送进内宫,交与皇后娘娘。 …… 这天清早,东宫。 太子爷五更天即起床,简单洗漱,食用早膳之后,匆匆来到他的指挥所-西书房。 从戒严开始,东宫是整个皇城里最忙的衙门所在,每晚得过了三更天,在众人的劝说下,太子爷这才回寝殿歇息。 五更天,他便一骨碌起来办公。 他心里清楚,这是他跟奸党集团较量的开始,必须争分夺秒,前面几个回合,一定要旗开得胜。 “启禀殿下,经过一个昼夜的隔离审讯,包括政事堂右侍郎,左庶子,右丞等官吏,均交代了曹其昌把持内阁朝政,违法乱纪的一些情况。” “最有价值的,恐怕是右侍郎徐辛春交代的,有关左侍郎王宝权私下将奏疏传递给晋王事由,具体册数,传递日期,次数,经办人等,记载详细清楚。” 纪洪首先向皇太子报喜。 元智连忙展开材料,仔细阅览了一遍,喜上眉梢,一拍大腿道: “这事办得漂亮,传令下去,所有稽查人员论功行赏,哟对了,那个左侍郎王宝权现在怎么样,交代了吗?” “唉,提起这家伙就来气,死鸭子嘴硬,拒不交代,审讯间用遍了大小刑具,他宁死不屈。”纪洪颇为沮丧地哀叹道。 “不必气恼,这些都在孤的意料之中,他是怕一旦抖出曹府罪行,恐怕他府邸上下几十口人,将性命不保,另外,他相信曹其昌一定会设法营救他的,嘿嘿。”元智冷笑两声,对纪洪命令道: “督公,传令下去,加强对王宝权的看管守卫,决不能出岔子,曹其昌一定会想方设法地派人营救,可一旦营救不成呢,嘿嘿,下一步,他们就会杀人灭口。” 太子爷神算子也。 纪洪一愣,忙抬手施礼,高唱允诺,“奴婢明白,这就去转达太子令旨。” 第024章 组建枢密院,对抗内阁 纪洪一愣,快速退出西书房,派人落实去了。 “来人。” “殿下有何吩咐。”侍卫长丁九应声从门口进来。 “孤要起驾勤政堂,传政事堂右侍郎徐辛春,到东宫勤政堂见孤。” 元智整了整衣领,踌躇满志地对丁九吩咐道。 他这是要正式亮相勤政堂,公开监国理政了。 “遵旨!” 丁九出门快速让众侍卫,太子仪仗集合。 另外,他命几名千牛侍卫前往皇城,将单独看押的右侍郎徐辛春传唤。 半个时辰之后。 忐忑不安的政事堂右侍郎徐辛春,被几名千牛卫士押送到东宫勤政殿。 监国太子元智,已经焕然一新,只见他头戴白珠九旒冠,身着赤红色四爪蟠龙袍,端坐在殿内玉墀金阶之上。 身前一张宽大的檀香木雕龙案几,上面放着一叠叠奏疏,文书简报等。 他身材挺拔,英俊面庞略带黑沉,鹰隼般双眼,细长而犀利,眼眸中射出的煞气,让人不寒而栗。 虽然还没坐在金銮殿,成为众臣朝拜的九五之尊,但现在的他,已是霸气外泄。 徐辛春虽说也是三品大员,但与皇太子别说是单独照面,远距离也没瞧见过几次。 前几日在宣政殿,他也只是远远瞧见太子爷的雄姿,却惊为天人。 门下省侍中大人与太子爷当庭起的冲突,先是被踢中一脚,后来直接是血溅殿堂。 这种场景,在终晋帝国的朝堂上,前无古人。 徐辛春当场,从心里敬佩这位太子爷,杀伐果断,否则,哪里镇得住。 勤政殿乃东宫正殿,相当于大明宫的宣政殿,是监国太子用来召见朝臣诸官,审阅奏疏,发布令旨或教令的场所。 徐辛春快步入殿,低头上前双掌叉叠前伸,行跪拜大礼,嘴里朗声道:“微臣徐辛春,拜见太子殿下。” “徐爱卿请起,赐座。”元智右手微抬,朗声道。 一个小太监忙不迭送去圆形锦凳。 见太子爷尊称他为爱卿,又赐座,徐辛春暗自舒了口气,那颗忐忑不安的心,暂时放下。 “微臣谢过殿下!” 徐辛春拱手一揖,然后侧身正襟危坐。 “徐爱卿原是江南贡士,启元二年,入翰林院为录事,启元六年,为通政司有丞…” 元智如数家珍般,把徐辛春简历,口述一遍。 让太子爷比较欣慰的,是徐辛春并不属于曹府的奸党集团成员。 他能坐到政事堂右侍郎位置,完全是凭借他的能力和政绩。 曹其昌虽说忤逆谋权,但他在治国理政方面,并不糊涂,而且还精明能干,颇有统治者的才智。 他心里自然明白,身边允许有奴才阿谀奉承,可治国需要人才,否则,国力衰退,晋王今后还怎么坐拥江山? “禀奏太子殿下,以上这些是微臣履历,不足挂齿,全是仰仗皇帝陛下提携所得,微臣感激涕零。”徐辛春道。 元智听罢朗声道: “徐爱卿不必谦虚,这些年你生活俭朴,踏实肯干,任劳任怨,是国之栋梁,良臣也,孤奉诏监国执政,急需像爱卿这样的忠臣良将辅佐,你昨晚的检举揭发材料,孤仔细阅览过,非常详实,这充分说明爱卿对曹其昌之流,把持内阁朝政,营私舞弊,违法乱纪之行径,心里颇为不满,现敢于揭发检举,孤心甚慰!” 徐辛春一听,心头遽然一震。 原本以为皇太子监国执政,坚持不了几日,没想到他的招数异常高明,光听这番褒奖,口才也属一流。 敢情外界传闻都是假的,简直就是胡说八道,皇太子实际是深藏不露,关键时候亮相,一鸣惊人。 看来,皇太子跟曹其昌的较量,绝不是不堪一击,而是有的一拚。 鹿死谁手争还说不定呢。 他庆幸自己当初悄悄留下伏笔,以为派不上用场。 万万没有想到,这一手留对了。 不但在生死攸关时刻保护了自己,而且从此以后,人生开挂,前途无量。 “多谢殿下夸赞,微臣自觉还远远做得不够,微臣从小饱读圣贤书,一直认为,刚正不阿,不屈权势,为国为民,鞠躬尽瘁,乃为官之道,所以,微臣一直遵循此道理,兢兢业业,竭尽所能为陛下行事办差。” 徐辛春起身陈述。 弦外之音,就是隐约在表明自己立场,他选择站队皇太子这边。 元智当然听得明白。 “甚好徐爱卿,咱们君臣之间就推开窗子说亮话吧,孤想成立一个枢密院,逐步取代政事堂,将三省之职于一体,直属孤辖制。” 说到这里,元智故意停顿一下,眼神扫向墀台下垂立的徐辛春,然后再抑扬顿挫道: “这个枢密院需要一位精明能干,不畏艰险的带头人,也就是首尊大人,孤准备让爱卿出任,不知你意下如何?” 他设想中的枢密院,相当于后世的政务院,统辖全国各政务衙门。 枢密院跟目前五相制的内阁职能相冲突,关键是徐辛春一旦出任首尊,意味着他完全站在曹其昌的对立面。 他和家人,都将有生命危险。 徐辛春当然想到这些方面,但他只是愣了片刻,便双膝下跪叩拜,誓言道: “微臣愿为天下苍生,为殿下赴汤蹈火,士为知己者死,哪怕要献出微臣性命,甚至于家人,也在所不惜。” 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 天下学子寒窗苦读,目的就是有朝一日能为朝廷重用,出将入相,光宗耀祖。 徐辛春作为天下读书人中的骄子,有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自然不会放弃。 “甚好爱卿,孤即日起就下达教令,你尽可以开动脑筋,把枢密院的组员,部门设置等诸方面拟定个计划,呈递上来,孤随时批复下去,放心,你和你的家人,孤会派出精锐侍卫加以保护。” 既为心腹重臣,非常时期,当提供最完善的保安措施,这个元智想到了,可徐辛春万万没有想到。 “微臣多谢殿下关怀,将万死不辞。倘若殿下没别的指令,微臣准备告退。” “准。” 通过诚心对话,君臣双方对结果都很满意。 望着徐辛春离开的背影,元智已有了主意。 他随即传唤千牛卫大将军谢弼,中郎将樊虎,暗卫督公纪洪,到勤政殿议事。 第025章 皇后娘娘懿旨 元智让他们仨负责拟定一个保安方案,专门针对像徐辛春这样的忠臣之士。 保安部门的人手,可由千牛卫和暗卫捉手司,两方组阁。 “对于这些支持孤监国执政的忠臣志士,决不能让他们既流汗又流泪,心有余悸,背着沉重负担办差,安全保卫这事一旦办好,能激励更多的有识之士,投到孤的阵营里来,明白么?”元智语重心长道。 “奴婢明白。” “末将遵命。” “……” 两世为人的元智,他的斗争策略往往是以人为本,他要跟曹其昌为首的奸党集团,首先展开一场人才争夺战。 …… 夕阳西下。 从五更开始,忙碌了一整天的元智,准备从勤政殿起身,前往自己的寝殿歇息。 连续六七天,他都在为国事忙碌着,晚上也就睡一二个时辰的觉。 但他的精神状态都很好,幸亏身边有位太医院的首席御医华晨,负责对他调理。 华晨说,因为太子爷曾中过毒,体内多多少少还有残留毒素,需要清除。 据华晨自己说,他是东汉名医华佗后裔,擅长针灸和外科手术。 而且,综合测评下来,他的医术确实精湛。 所以,他入宫之后在太医院里出任首席御医。 继业皇帝也是他在总负责。 穿越之后元智才知道,古代太医分为两个等级,一等为御医,是专门为皇帝、皇后、太子,以及亲王以上皇室主要成员服务。 说白了,就是专为君主服务。 其余统称为太医,分为三级,为普通皇(王)子,公(郡)主等皇室成员,宫里嫔妃婢女,朝廷二品以上高官服务。 华晨每天为太子爷进药,主要是强身健体,舒筋活血祛瘀,清热解毒等功能。 药汤还好说,可每天一碗新鲜鹿血,却让他热血膨胀,浑身躁火,差点鼻子喷血。 怪不得古代皇帝,都得三宫六院七十二妃,没有这些出处,这人就会血管爆裂而死。 元智拥有现代人头脑,自制力还算可以,大敌当前,再怎么样,他也没心思去考虑别的啥。 所以,连续六天他都是单独休息,没有叫兰妃或其它婢女侍寝。 可今日,一切基本稳定,年轻精壮,血气方刚的他,感觉身体需要发泄,从而放松一下身心。 今晚,他准备用完晚膳、沐浴之后,搂着兰妃好好享受一番。 刚走出勤政殿辕门,忽见一队人马驾到,东宫总管高进上前一揖,“禀殿下,福宁宫来人了。” 元智驻足抬头,见一个大太监走上前,端着拂尘低头一拱,唱道:“皇后娘娘懿旨,请太子到福宁宫说话。” 皇后请他去福宁宫说话? 喔靠,无事不登三宝殿,肯定跟王宝权这些事有关,主要是怕牵出晋王私阅奏疏这事吧。 可谁也没有想到,本太子动作麻利,已经抢先得到了真凭实据。 看皇后能抵赖不成? “请公公回宫转禀皇后娘娘,说太子更衣换冠,即刻就去。”“诺,奴婢告退。” 那名传令太监,拱手之后便离去。 “高公公,即刻将徐辛春等人的检举揭发材料,从速整理一份抄件给我,我暂回西书房更衣。” “诺。” 元智先回到西书房,让内侍太监给自己摘下白珠九旒冠,皇太子龙袍等,改换成一套绸质的太子蟒袍,戴上镶嵌宝石的束发紫金冠,穿上鹿皮宫屐。 一阵打扮定档,刚好,高进将整理好的一份材料,交与太子爷。 “起驾,福宁宫。” 随着一声吆喝,监国太子仪仗队伍,浩浩荡荡向福宁宫进发。 穿过福宁宫正辕门,车辇便直接停在淑兰殿,太子爷在几位贴身太监和宫女的簇拥下,被引进淑兰殿正堂。 淑兰殿是福宁宫的便殿,是曹飞燕以往跟继业皇帝一起用膳、喝茶,闲聊之地。 殿内熏飘着皇后喜欢的莲花香味,淡淡的很是清雅。 殿中四方形紫檀矮桌上,放着几碟精致的金黄色宫中糕点,一壶贡茶。 皇后曹飞燕端坐在上首的贵妃榻上,不过,今日她并没有着正装,同样是宫里便服。 这样的场地布置,包括着装等,给人以一种轻松感觉,充分表示出宫主人的诚意。 今日过来,不是听皇后娘娘训令,而是相互唠些家常。 元智抬眸打量着曹飞燕,这是他自穿越时空以来,第一次见到她身着便服的模样。 只见她身上着粉红色丝绸褶皱长裙,衬托出她高挑修长的身形,呈现出一副曼妙躯体。 一双媚丝眼晶莹清澈,投射出怡静的柔光,一改以往灼灼厉色。 乌黑秀发挽成高耸的云状发髻,用一根玉簪绾住。 秀美的瓜子脸庞,天鹅般优美修长的脖颈,纤长嫩白柔夷,高贵艳丽,说不尽的诱人心醉。 “儿臣给母后请安,这些天让母后受惊了。” 元智瞥了几眼,然后上前几步,恭恭敬敬地行跪拜礼。 “太子免礼,请坐下来喝喝茶,尝尝点心,这可是本宫让御膳房刚送来的松花糕,听说你最爱吃这点心。” 曹飞燕开口道。 黄莺出谷般的动听、柔软,一改以往凶叉叉的厉声。 “谢母后关怀。” 元智起身,在四方矮桌四周的锦绣软垫子上,盘膝而坐,随即用手指挟了块松花糕,放入口中嚼着。 嗯,松花粉加上红豆莲子桂花芝麻糯米等食材合成,糯软香甜,味道真不错,不愧是宫中糕点。 “你们都下去吧,本宫与太子说些贴己话。”曹飞燕第二句话,则是驱逐令。 元智着实没想到,她把淑兰殿内所有太监宫女,包括东宫来的人,都赶出门去。 一下子,偌大的淑兰殿内,只剩下她们俩人,空气中逐渐弥漫出一丝暧昧又尴尬的气息。 前几日还恐惧与太子独处,眼下怎么就有胆气了呢? 不知是因为身份带来的尊贵,还是她本身就天生丽质。 总之,身着皇后便服的曹飞燕,只是端坐在那,便仪态万千,让人打心眼里敬畏,生不起丝毫亵渎之心。 此时的元智也不例外。 “太子,近来可好?” 曹飞燕率先开口问候,因为是她请太子过来说话的。 第026章 喔靠,她化身美女蛇了? “托母后的福,儿臣一切安好。”元智很恭敬地回答。 “听说昨日大清早,太子到政事堂巡视,把左侍郎等人给关押了起来,朝野上下为之恐慌不安,议论纷纷,可有此事?” 元智听罢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曹飞燕不准备给太子喘息,她接着敛色强调,道: “这事属于朝政,本宫按理不应插手,然后你父皇授予本宫,对你有监察之权,故,本宫找你来询问询问。” 她停顿下来,喘了口气,语调变得更加严肃,“太子啊,执政可不能捕风捉影,随便乱抓乱杀,否则,让朝臣们每天提着脑袋到衙门办差,谁有心思为皇家出力呢。” 她不再装了,直接切入正题。 “回禀母后,左侍郎王宝权确被关押诏狱,但绝非儿臣捕风捉影,而是有真凭实据,他们置朝纲法度于不顾,干出不少违法乱纪之事,其中还涉及八弟元玄。” 元智毫不客气,柔中有刚地回复过去。 “元玄?”曹飞燕故作惊愕状。 “母后请看。” 元智随之起身,向前走上几步,将手中的一小叠纸质材料,递在凤案上。 曹飞燕伸手打开一看,心里面咯噔一下。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大跳。 这上面主要列举了王宝权这半年以来,前往福宁宫给晋王送奏疏的事实,以及晋王到政事堂,查阅五相内阁批复的重大奏章等等。 记录详细,包括对话内容,查询明细,送奏疏次数,日期,经办人员等等。 尾页,还有相关人员签字画押。 “太子,此事恐怕有些小题大做了吧!元玄的首席老师是内阁宰相,也就是他的外祖父,主要是为了让晋王学习和历练政务,将来也可帮着为国分忧嘛。” 曹飞燕镇静了一下,轻描淡写地回复了过去。 嘿嘿,小题大做。 元智内心是一阵冷笑,表面上仍是神色严峻,他站立起来说道: “禀母后,此事绝非儿臣小题大做,晋王元玄,未经父皇许可,便擅自审阅奏疏奏章,甚至还加入朱批,而儿臣是监国太子,上任数日,却未见有人送奏疏奏章至东宫,这等忤逆不道之事,按终晋王朝律法,母后应该知道,这有多大的罪责吗?!” 这番言语,可是一点也没给皇后颜面。 曹飞燕笑容一敛,咬着银牙黑着脸,恨不能当场就把元智的太子位给废黜。 可她知道,自己没有这个权力,充其量也就是监察。 就算到继业皇帝面前去告御状,也是自讨没趣。 “太子啊,你父皇动弹不得,处于半昏半醒之间,三年多不能处理政务,都是内阁大臣们在忙碌,可皇室总得有人出来督察,所以,本宫自作主张,让晋王看了一些奏疏奏章,也是想着他早日为朝廷分担。” “如今你奉诏监了国,今后晋王再不阅奏疏就是了,而王宝权等诸大臣,也是奉命行事,当初是本宫逼着他们这样做的,错在本宫,望太子不要以此为由,为难这些大臣。” 曹飞燕压制住心中怒火,把责任揽在自个身上,非常认真地为王宝权等人开罪。 她口才一流,说得都在情理之中。 “请母后见谅,八弟元玄私自阅览奏疏奏章一事,儿臣看在母后的颜面上,不予追究,且从此不再提及,然王宝权等身为朝廷高官,明知故犯,忤逆罪名成立,恕儿臣不能从命。” 元智不卑不亢,有理有节地回复,毫不退让。 实际对于晋王,也不是太子爷仁慈,而是他想追责也不能够啊。 因为涉及皇室宗亲,特别是皇子的追责行为,必须通过当今皇帝点头下诏,方可处置。 可以想象,继业皇帝对晋王的处罚,最多也就是下个诏书,训斥元玄一通,然后,交由皇后娘娘管教了事。 这种挠痒痒的处置,又何必呢? 还不如现在就送给皇后娘娘,一个道义上的顺水人情呢。 “太子,你对本宫就这么绝情,一点面子就不给嘛?”曹飞燕颇为恼怒地冷哼道。 元智这种低劣的顺水人情,聪慧眼识的皇后岂能不知,当然也不可能领情。 而她这次真实目的,是要求太子饶恕王宝权,却遭到再次拒绝。 这可把皇后娘娘气得够呛,宛如芒刺在喉。 就这六七天时日,曹飞燕惊奇发现,眼前这位皇太子,变得非常睿智、冷酷,根据不像以往的那个太子爷。 难道是他以前故意在蛰伏,深藏不露? 也不像啊! 太子均在曹府的严密监控之下,这么多年,没一人对他传授过学识技能,也未见他闭门苦读。 可世上的事,就是玄妙。 难道他无师自通? 这个疑惑,一直困扰着皇后娘娘,她百思不得其解。 想不通就不想了,就当是以前轻视了他。 这几日较量下来,有一点曹飞燕心里明白,以她皇后娘娘的身份,企图压制,则一点水花都不会冒出来。 她的改变斗争策略。 只见她起身走下凤墀,莲步优雅地走近紫檀茶几,同样也是盘膝而坐。 “母后…这…” 对于曹飞燕如此的突发行为,元智是大为吃惊,超出他的意料。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这娘们想用美人计,摆烂? 用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若是这样,这招够毒辣。 现在的元智,在与曹府的数日博弈中,明显占了先机,这个时候,他当然不愿意再去剑走偏锋。 “卟嗤…”曹飞燕抬袖兀自窃笑,风情万种。 她的媚丝眼瞟向太子,发现他面红耳赤地有些不知所措,样子甚是可爱,忍不住笑出声来。 其实元智有所不知,原主的一身皮囊还真是不赖。 身材挺拔,面如冠玉,唇红齿白,留着一圈黑黑的络腮胡,双目炯炯有神,非常的俊秀英伟。 皇家血统与基因强大,子孙儿女的外貌长相,绝对出众。 按现代标准,元智是一枚大帅哥,女人堆里的宠儿。 “太子,以往你可是色胆包天,见到本宫,垂涎欲滴,两眼发绿,没大没小地动手动脚,可今日这是怎么啦,挺老实的,嘻嘻…” 喔靠,她真就化身美女蛇了? 第027章 娘娘的柔荑,动之以情 皇后从东宫卧底那得到的消息,说皇太子什么都在改变,而唯一不变的,是他的好色。 曹飞兰是个稚嫩儿,明显在太子面前败下阵来。 自从于得水杖毙之后,对她触动很大,她还真的履行起太子侧妃的职责来了,不太愿意再成为曹府的棋子。 这让曹其昌和曹飞燕父女俩,对她都非常的失望,一番心血化为乌有。 所以,曹飞燕准备自己亲自出马,来个以柔克刚。 最强大的敌人,终有其软肋和弱点,经过近距离接触,争取找到它。 可眼前的元智,是个两世为人的特殊人物,虽说好色,但不昏庸。 性命攸关的事,他拎得清。 眼前游过来的是条美女蛇,可比那个稚嫩的兰妃,狠毒万千。 既然猜测到曹飞燕改变了斗争策划,那就敌变我也变,以静制动。 元智立马让自己冷静下来,准备不露声色地与皇后娘娘周旋。 曹飞燕为了自己的亲生儿子,能顺利坐上皇位,已经豁出去了,什么威仪都不顾,准备把自己当作诱饵。 “回禀母后,那天儿臣表现的确很癫狂,主要是被怨恨蒙住了心,对母后多有不恭与冒犯,大人不记小人过,儿臣在此给母后赔罪了。” 元智一脸的真诚,只见他双膝跪在软垫上,向曹飞燕恭恭敬敬地磕头谢罪。 如此一来,反而把曹飞燕给怔愣住了。 她没有料到,太子会来这么一出,这戏就没法继续往下唱了。 让她唱独角戏,说实话,她挺在乎自己的脸皮,始终扯不下来。 而皇太子口中所说的怨恨,当然是指那次‘中毒’事件。 谁都明白,是曹府人干的。 太子爷并没有掩饰什么,亦真亦假地当面提及此事,也想戳一戳曹飞燕的神经。 “哎哟太子呵,坊间传闻绝不可信,现如今本宫是皇后,已入列元氏族谱,将来,太庙里也会有本宫一席之地,所以,本宫再怎么着,断然不会去做有损皇族之事,维护还来不及呢,过去的事,本宫自然不会再去计较,咱们俩言归正传,携手共进,一切以江山社稷为重,如何?” 曹飞燕人中龙凤,非等闲之辈,她的学识水平,包括演技口才等超一流。 她同样亦真亦假,软硬兼施地回顶过去。 “多谢母后宽恕,儿臣今后决不再犯浑。”元智弯腰哈背地发誓保证。 “好啦,免礼吧太子,本宫想跟你说些体己的话,不知你是否愿意听。” 说着,曹飞燕身躯向元智靠了过去。 随即,一股女人特有的馨香扑鼻而入,他能近距离瞥见皇后那嫩白脸颊,水汪汪的媚丝眼里,带有一种母性的温情。 元智心头倏然一紧,“咚咚…”狂跳两下,身体不由自主地燥热起来。 “母后请讲,儿臣当洗耳恭听。” 他稍微往边上挪了点,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太子,你父皇命你监国执政,倘若得不到五相内阁,朝堂上大多数大臣的支持、辅佐,你能执政治理得好吗?” 曹飞燕是个敢作敢为的女中豪杰,她开门见山,直接亮出矛盾焦点,挑明了讲。 宫中内斗,夺嫡争储,以及最终的皇位之争,历来都是公开化的生死决斗,成王败寇,充满着血腥味。 决斗双方,从来不需要遮遮掩掩。 通过谈判,双赢亮出底牌比画,那是成本最低,风险最小的一种解决方案。 没想到,古代的一位宫廷贵妇,居然深谙此道。 “儿臣深知面临的困难确实很大,但儿臣还是很有信心,不入虎穴,焉得虎的虎子,不去试试,岂知深浅?” 元智的回答很淡定,也很坚决,表明他接受任何挑战,但决不轻易退出历史舞台。 “可是太子,你现在监国才刚开始,面临的困难只是冰山一角,除了来自朝政,外面还有宁王和汉王为首的藩王,境外还有突厥,土蕃等敌国虎视眈眈,这些…你都有全盘考虑了吗?” 太子爷听罢淡然一笑,沉声道: “放心吧母后,正所谓船到桥头自然直,儿臣有个大概设想,具体的咱就见招拆招,办法总比困难多嘛。” 望着太子那坚毅神色,英俊脸庞,曹飞燕心情复杂,她忽地伸出一双嫩白玉手,一把握住元智搁在茶几上的右手。 元智像触了电似的,一个激灵袭来。 像他六日不近女色,每天又是一碗鲜鹿血,此刻已是热血沸腾,膨胀躁火。 “母…母后…儿…” 太子爷已紧张到了极点,浑身大汗淋漓,肾上腺素急速分泌,情绪激动地口吃起来。 好在曹飞燕矜持,她的皇后身份重塑在那,她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否则,仅凭元智现在薄如纸片的意志力,定然是坚守不住,到时候,情欲如洪水般横流而出,刹都刹不住。 “太子,你就别再强撑了,你根本就不是那块治理天下的料,尚不知后面的艰难险阻,究竟有多么巨大?这样吧,只要你放弃太子位,让元玄继位,你辅佐他,本宫对天发誓,保证你一世荣华富贵,逍遥自在。” 元智听罢,火热发烫的身躯,一下子凉了大半截。 姥姥的,说破了天,还是想让你的亲生儿子继位啊。 他几乎绝情地从皇后那柔软手掌中,抽出自己的右手,沉声道: “多谢母后好意,儿臣铭记在心,我也对天发誓,无论后面结局怎样,儿臣决不会伤害到母后和八弟的一根毫毛,但监国之路,儿臣决定坚持到底,就算为此献出自己性命,也是无怨无悔,儿臣告辞!” 说完,元智站起身来向曹飞燕拱了拱手,然后头也不回,径直走出淑兰殿。 望着太子渐渐消失的背影,曹飞燕默默流下了眼泪。 他知道,这是她跟太子之间最后一次,勉强称得上推心置腹的谈判。 可惜,没能成功。 接下来,就是你死我活的残酷争斗,双方再也没有回旋余地。 说句心里话,对于眼前的太子,她竟然恨不起来,不像先前的绝情态度,希望他早日在世上消失。 现在,她并不想他就此死于争储,只想他能知难而退,从此,做他的逍遥王。 第028章 曹府的被动 “你说什么?太子已然掌握了晋王私阅奏疏奏章的证据,以及王宝权私下偷送奏疏到福宁宫等全过程?” 曹其昌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着跪在面前禀报的宫内暗子,直发愣。 可这是皇后亲手送出来的密函,还说是她亲眼所见,材料是元智亲手交给她的。 “一定是内阁政事堂的官吏中出了叛徒,向太子这边检举揭发了些什么。”首席幕僚贾公望分析道。 曹其昌怔愣片刻,仰头冷笑道: “晋王那里,太子也不能把他怎么样,只要当事人王宝权闭口不说,就不能说是拿到铁证,流言蜚语的传到了陛下那里,本相可以说,这是有人故意找茬,有意陷害晋王,以及内阁宰相。” 他指的有人,当然是监国太子元智。 皇太子元智,在没有得到继业皇帝的首肯之前,他胆敢对皇族人员,和五相内阁之首的宰相开刀? 量他也不敢,这会动摇元氏皇族的江山社稷。 “义父,据密报,政事堂举报者为右侍郎徐辛春,还有几个左庶子,录事等官吏。” 一旁的独孤城抬头看了一眼曹其昌,小心补充道: “据现场我们的人说,徐辛春曾被传唤入东宫,一个多时辰出来,显得踌躇满志,喜气洋洋,又据东宫内报,太子爷下令旨,说要成立一个叫枢密院啥的,让徐辛春出面组阁,出任首尊大人。” “混帐!” 曹其昌听罢大怒,一甩手便将价值不菲的青花瓷茶碗,砸在地上,当即裂成几瓣。 “这些个吃里扒外的家伙!”他咬牙切齿,脸上寒芒毕露。 “义父,咱们是否对徐辛春这些人,采取些霹雳手段。”独孤城面目狰狞,他做了个割脖的手势。 曹其昌脸上的寒芒,只是一闪而过,他思索片刻便沉声道: “切不可鲁莽,元智小儿今非昔比,好像是脱胎换骨似的,变得聪明睿智,他应该早有防备,你们现在动手,刚好自投罗网。这几个叛逆分子,暂却放一放,待过个一年半载,他们防备松懈下来,咱再动手不迟。” “诺!” 独孤城点头称是。 他从心底里敬佩义父遇事冷静,处变不惊的气魄。 “给王宝权传递消息了吗?”曹其昌又问面前那个密探。 “已经传递进去了,告诉他要守口如瓶,家人老小均由相爷这边照顾着呢。” “你先下去,回头告诉皇后娘娘,让晋王这些日子里就在宫中读书,哪里也别去。” “明白,小的告辞。”黑衣密探躬身退了出去。 曹其昌沉思片刻,扭头看向垂立一边的首席师爷,“贾先生,你怎么看这些事态的变化?” 贾公望抬起头来,在大堂之中踱走了几步,慢悠悠的轻言道: “相爷,正如您所认为的那样,太子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剑指曹府,徐辛春等人的检举揭发材料,其实并不是太重要,我们可以说,他们都是太子威逼利诱所至,关键便是王宝权本人。” “这些年,王宝权作为相爷的心腹,为您办了不少事情,晋王奏疏,卖官鬻爵等,对安国公府里的隐情,如军械走私等,也了解不少,如果他扛不住说出点什么来,只怕会给相爷您造成大麻烦的。” 独孤城则不以为然,道: “贾先生,王宝权算是我义父身边的老人,跟随有十余年了吧,忠心还是不必说的。” 贾公望撇了撇嘴,冷笑道: “少掌门,这种事怎么凭三言两语,就说得清楚呢?你也知道,暗卫诏狱可是虎狼之地,进去的人不死也得脱层皮。而负责诏狱的是纪毅,他是纪洪族侄,可不是什么善茬,江湖上凶名远扬,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王宝权关押时日太久,恐怕他也很难守得住秘密。” “这…”独孤城被怼得说不出话来。 曹其昌皱眉想了片刻,沉声道: “这样吧,城儿,这件事由你来处理,尽量派人再见上王宝权,告诉他牙关要紧,但凡他有一点不忠,他的老婆儿女,父母兄弟一个也别想活着,让他自己去掂量清楚。” “诺,义父!” 在旁的贾公望补充道: “不过相爷,以下官之见,此事还得做两手准备,万一救助不行,便只能提前取了他的性命,这世上只有死人才不会开口。” “贾先生,王宝权可是这边的老人,这么做,岂不是让其它人寒心吗?”独孤城怒目道。 他是江湖人士,对于情谊二字,显然比师爷出身的贾公望,理解得更为深刻,份量也看得更重些。 曹其昌也有些犹豫。 “相爷,做大事者哪能太注重小节?只需加厚抚恤他的家人便是,王宝权本身做事不慎,被属下暗中拿捏住了把柄,给相爷您惹来大麻烦,死是最轻的惩戒。” “相爷您厚加抚恤他的家人,更彰显出您的仁厚之心,府里上下众人,自然都会明白过来的。” 作为曹府的首席幕僚,贾公望心里装着的,自然是全局观,想得比一般人更深远些。 “嗯哼,还是贾先生说得在理,本相决定了,这件事就按贾先生的主意去办吧!”曹其昌咬牙切齿地下了决心。 “另外,曹府在北疆的各项走私交易,得先停下来,要尽快派人去通告,否则,一旦走漏了风声,这风险可就大了去啦。”贾公望又补充道。 “说得非常及时,这才叫运筹帷幄,这几年下来,曹府在北疆交易也收获颇丰,可以先停一段时日!”曹其昌捋着胡须沉声道: “让师爷邹百安赶紧返回长安来吧,顺便将交易的钱财,给本相押送回来。” “遵命相爷,下官立马去安排。” “嗯…” 曹其昌闭上眼睛挥了挥手,贾公望悄然退出正堂。 独孤城也跟着退出东苑,他要去安排血手门暗子,落实义父的具体指令。 …… 东宫,太子寝殿。 早晨的一缕阳光透过窗棂缝隙,折射到温馨的床榻上。 太子爷元智迷迷糊糊从睡梦中醒来,陡地睁开双眼。 侧妃曹飞兰还在沉睡中,一条藕白嫩滑的胳膊,搭在自己胸前,雪白躯体身无寸缕,紧贴着他的后背。 权柄在手,美人在侧,钞票数到手发软,睡觉睡到自然醒,这曾是他梦寐以求的人生。 第029章 太子爷亲临诏狱 可如今,大敌当前,元智不敢有丝毫懈怠。 好在他从小贫穷,自律性比常人要强。 昨晚,他与兰妃颠鸾倒凤折腾到半夜,元智感觉到浑身通透,舒畅。 曹飞兰早已没了初期的矜持,蜕变成少妇的她,已经渐入佳境,配合默契。 把那条搭在胸口的嫩白胳膊移开,太子爷准备起床。 这时,曹飞兰也醒了,她有点羞涩地扯拉被角,遮盖住自己的裸露躯体,伸出纤手指尖在他右胸上转圈撩拨。 “殿下,天色尚早,陪妾身再睡一会吧。” 她媚眼如丝,不知是意犹未尽,还是讨好献殷勤。 “不啦,孤还有许多公事要办,一大堆奏疏奏章还没审阅批注呢。” 话音刚落,元智已翻身下了床榻。 “那…那好吧,妾身这就给殿下更衣。” 曹飞兰心头忽地咯噔一下,赶紧挣扎着准备下榻。 她是曹府派来的一枚棋子,额头上刻有‘特殊使命’烙印,虽说她再三表示,自己早已洗心革面,清白上岸。 可曾经犯下的错事痕迹,是怎么也抹不掉的。 刚才无意间那句撩拨言语,很容易勾起太子爷对往日的痛苦回忆,从而产生误会。 “不用了,孤让鸾凤进来伺候,你没啥事就再躺一会吧。”元智冷淡地回复道。 曹飞兰猜得没错,这句不经意的谄媚话,像一道电波在元智脑海里流过。 虽说没留下阴影,可听了还是让人膈应,心头不爽。 离中毒身亡过去一个多月了,东宫内外人员都甄别过数遍,尤其是膳食房,内侍宫娥等人员,祖宗三代都刨根问底。 她们被告之,东宫太子要出个三长两短,相关人员一律夷灭九族。 可尽管如何,元智的神经还是紧张的,曹飞兰的言行他一直非常关注。 之所以没有动她,一方面顾及到曹府,不想打草惊蛇,另一方面贪其美色,心里割舍不下。 可曹飞兰表现得太过主动,反而会引起元智的警惕。 太子寝房里有几个通房宫女,其中一个叫鸾凤,长得聪明灵气,美艳大方,深得元智的喜欢。 东宫通房宫女,也就是宫廷侍婢,比侍妾地位稍低一点,但高于其它宫女太监,属于太子府上的女官。 当然,也属于太子的女人,随时随地都可以使用。 鸾凤就睡在寝房外间,随时待命听从主子叫唤。 每天,太子寝房里面的大小动静,莺歌燕舞,她听得一清二楚。 开始时面红耳赤,浑身不自在,久而久之也就都麻木了。 习惯成自然。 听得太子起床,鸾凤带上两名宫娥,立即进来,给太子爷洗漱、更衣、梳妆打扮。 一切搞定,元智来到前厅用早膳。 “来人…” 太子爷吃饱喝足之后,挺起腰身一声低喝。 “殿下,有何吩咐。” 前厅门口,侍卫长丁九跨了进来。 “备马去诏狱,孤要亲自提审那个戈宝权!” “遵旨!” 一炷香功夫,元智骑上高头大马来到诏狱。 这个诏狱属于暗卫捉手司辖下,大统领纪毅是纪洪的一个族侄,他从小在天门山学艺,下山后直接投奔颇有权势的叔父。 帝国暗卫拘留屋,坐落在皇城西南角,一个并不起眼的院落里,也就五六间平房。 现在,按太子教令擢升为诏狱,工匠们正在扩建,规模是原来的十倍还不止。 诏狱的审讯室,则建在地下,据说里面很恐怖。 像太子爷如此尊贵之身份,当然不可能到地下审讯室去,那里游荡着受尽折磨而死的孤魂野鬼。 捉手大统领纪毅,将太子爷迎入一间偏堂坐定,然后命手下提人。 王宝权是被两个暗卫狱吏,左右挟持着进来的。 他的两条腿断了,原本清秀的脸庞,现在肿得比猪头还大,满嘴牙齿全部掉落,面目全非。 躯体往地上一丢,像一团烂泥般地瘫在地上,半死不活地奄奄一息。 瞧着王宝权这副惨样,元智的两道剑眉,不由得直竖了起来。 这个书生官吏,看来是吃尽了苦头,但骨头的确很硬,着实令人敬佩。 “王宝权!”元智低喝道。 听得是太子声音,王宝权双手撑地,艰难的抬起头来,竭力睁开肿得只剩一条缝的双眼,看向元智,“太子殿下,请您下令杀了我吧!” “嘿嘿,若想杀你,还用磨蹭到今日嘛?” 元智习惯性冷笑两声,“想死,这很容易,但既然进了诏狱,你不交代清楚事实,想死都死不了。” 说到这里,太子爷鹰隼目光扫向纪毅,凛冽道: “纪大统领,你们是怎么搞的,他这样还能挺几日?快去,到太医院找个太医来,给他治伤。” “遵旨,微臣马上去办。” 纪毅吓得不轻,连忙安排人手持诏狱令牌,前去太医院。 诏狱里有狱医,犯人用刑大都会昏死过去,那就得现场抢救啊。 但这些狱医水平不高,医术粗糙,而且药物匮乏,哪里能跟太医院相比。 太医院离这里很近,也就三百多步距离。 皇太子杯中茶还没喝完,一名中年太医带上两名助手,急匆匆赶了过来。 看到地上躺着的人,伤成这付模样,太医也是吃惊不小。 但他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自己尽量做到装聋作哑、视而不见、严守秘密。 这是他作为太医的职业守则。 太医提过药箱,麻利地从里面掏出药来。 “禀太子殿下,罪犯的两条腿都断了,需要夹板绑上,还有身上伤口…”太医抬头看向太子爷。 元智翘起个二郎腿,微微点了点头,毫无表情。 马上便有太医助手小跑出了偏堂,片刻之间,便弄了几块光滑的木片进来。 每个太医都有自己的特长,医术可不是吹的,着实不错。 不到盏茶功夫,他们已将王宝权的断腿,敷上石膏固定夹板,身上伤口全给包扎起来。 “殿下,嫌犯受了严重内伤,需要进药慢慢疗理。”太医再次禀告。 “太医,这等事是你分内之事,独自处理即可,莫要再问孤!” 元智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抓紧出去配药,不能让他死了。” “遵旨。” 太医带上两名助手,脚底抹油,巴不得快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被太医摆弄了一番之后,身上剧痛大大减轻,王宝权大舒了口气。 但内心的恐惧感,是不减反增。 第030章 诏狱里,血手门的暗子 太子爷干嘛要叫来太医替自己疗伤,那自然是为了撬开他的嘴。 拒不配合交待,更大的酷刑折磨,还在后头呢。 “王宝权,你为官二十年,自然是个明白人,响鼓不用重捶,孤当然明白,你心里究竟害怕什么,你怕一旦吐露了曹府,那些见不得光的秘密实情,你的家人性命将会不保,是也不是?” 太子爷的声音,在偏堂里再一次响起。 王宝权浑身一阵激灵,眼眸中祈求之色一闪而过。 对方的微表情,自然逃不过注意力高度集中,明察秋毫的元智。 只见他嘿嘿冷笑二声,凛冽道: “王宝权,你听好了,曹府可以杀你全家,难道孤就不能吗?按终晋帝国之律法,忤逆罪成立,当诛灭其九族!” 话音未落,“砰…”的一声闷响。 太子爷怒火中烧,他一拳砸在面前的木案几上,竟凿出一个窟窿来。 “殿下…” 身边的丁九和纪毅都大呼小叫,吓得不轻。 他们唯恐太子爷用力过猛,手被挫伤。 元智脸色铁青,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 “殿下饶命啊!” 监国太子拳砸案几,震撼力自然不小。 王宝权猛地以头磕地,咚咚作响,“微臣有罪,但罪不该殃及家人,更与族人无关啊,请殿下明鉴。” 他终于肯承认自己有罪了。 古代许多人自己可以慷慨赴死,但拖累到无辜家人和族人,纯属不孝子弟,被世人唾骂,遗臭万年。 据说死后将被阎王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片刻之间,王宝权额头便叩得鲜血淋漓,坐在上首的太子爷,则冷漠地看着,无动于衷。 “王宝权,你应该清楚,孤想要知道些什么?你若能如实交待清楚,立功赎罪,不仅性命无忧,孤还可以将你和你的家人保护起来,或秘密送至一个地方,再给你一大笔银子,让你安稳地过完后半生,说吧,你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元智开始了心理战。 “殿下,罪臣当初奉皇后娘娘懿旨,给晋王送过几次奏疏奏章,其它的什么也不知道,您想让罪臣交待些什么嘛?” 王宝权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装出一副痛不欲生,可怜巴巴的样子。 外面传递进来的消息,说徐辛春等人,把他与晋王之间,有关奏章奏疏的事,检举禀报到太子爷那里。 所以,他只承认这部分罪帐。 嗯哼,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撞南墙不回头。 元智气得双眼通红,肾上腺素急速分泌,恨不得现在就将这厮碎尸万段,灭其九族。 可一味靠屠杀,非但不能震慑敌人,反而让他们更加的仇视自己,误导民心,说太子是暴君。 入娘的,想想也滑稽,堂堂监国太子,竟干起这种审讯罪犯的特务勾当,还玩起了现代心理战。 可有一点他心里很清楚,无论是治理国家还是统辖军队,帝国情报系统,特务间谍组织,那是必不可少。 在官场上混了二十年,王宝权见多了上位者们的反复无常,残酷无情。 他岂会轻易相信皇太子的话呢? 狡兔死,走狗烹。 自己一旦吐露了曹府的重大秘密,太子爷绝对不会再理睬自己,宛如一条无用的野狗,打死之后抛到乱葬岗。 说不定,自己的罪名还是忤逆谋反,夷灭九族,杀鸡儆猴。 现在自己坚不吐实,到头来自己必死无疑,或许还能保全自己家小。 曹相爷是半个江湖中人,或许他能看在昔日情份上,帮着转移自己家人,并且给予一定关照。 江湖情谊,有时比皇权庙堂还有人性。 正当双方僵持,皇太子无计可施之时,门外一名狱吏,跑进来对纪毅耳语。 纪毅原本冷峻的脸庞,似乎有了点暖色,他走近太子爷耳语,将手下禀报内容转达。 元智听罢挑了挑眉,一直攥紧的拳头,慢慢舒展开来,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对着王宝权咧嘴冷笑道: “孤一直以为你骨头硬,对曹府忠心耿耿,孤倒是有点喜欢上你了,可实际上,你事先得到外面送进来的情报,听信他们对你的承诺,嘿嘿,那咱们就走着瞧!” 皇太子的嘿嘿冷笑,成了他杀人的前兆,旁人听得个个毛骨悚然。 “殿下,你这是什么意思?”、 王宝权心头一阵抽搐,几乎昏厥,他忍不住问了一句。 元智没有理会,而是朝纪毅点了点头。 纪毅对着堂门,大喝一声,“带上来!” 堂门外,两名暗卫捉手将一个五花大绑的人,提了上来,扔在王宝权面前。 “王宝权,你睁眼看清楚,他是曹府派出来为你通风传话的人吧。”太子爷冷笑道。 王宝权抬起头,睁大眼睛看着倒在地上,面如死灰,被打得血肉模糊的年轻男子。 这是诏狱厨房里的一个送饭下人,他实际是血手门的暗子,正是他为王宝权通风报信。 从这暗子嘴里,王宝权知道了自己家人,已经被相爷转移出京城,藏匿并保护了起来。 相爷要他至死都咬紧牙关,他们会好好关照他的家人。 王宝权这才铁了心,至死不降。 “太子殿下,饶命啊!” “???” 那个血手门的暗子,进堂来见到太子爷坐在上首,早已吓得心胆俱裂,哭喊不休。 “混帐东西,让他给孤闭上臭嘴!”元智很不耐烦地怒吼道。 一名千牛卫大步向前,手中的刀鞘挥动。 “啪啪…”两声闷响。 那人满嘴牙齿已被打落,腮帮子高高肿起,鲜血淋漓,再也哼不出话来。 “暗卫诏狱里面,竟然有敌人安插的内线,你们是怎么做事的?!” 太子爷那冷冰冰的语调,犀利目光扫视一圈,让屋子里的所有人,都吓得毛骨悚然,耷拉着脑袋魂不附体。 偏堂内鸦雀无声。 “纪大统领,还在等什么,将这个内鬼拖出去活埋!今后,你们要引以为戒,孤可不想再听到有关暗卫内部,特别是诏狱里,出现奸细之类的事情。” “微臣保证,接下来将严格排查,决不再出现类似状况,否则,微臣愿提头来见太子殿下!” 惊魂未定的纪毅,连接发誓保证。 两名暗卫捉手,左右提着那个血手门暗子,大踏步走了出去。 “王宝权,你不愿配合也罢,孤倒是想瞅一瞅,你的下场究竟是甚?” 元智说完,气哼哼起身走出偏堂,骑上马扬长而去。 只留下王宝权在那里发呆。 第031章 午夜黑影 一个时辰之后。 安国公府东苑书房。 独孤城急急地奔了进来,“义父,从诏狱那边内线传出消息,情况不太妙。” “快说…” 曹其昌放下手中茶碗挺直腰杆,双目圆睁。 “血手门在诏狱的一枚暗子,跟王宝权接触两次之后,被他们发现了,刚被活埋,这样的话,咱们在诏狱底层的眼线断了,无法了解狱中的相关情报。” 独孤城话音刚落,曹其昌一张老脸,顿时黑如锅底。 暗卫内部潜伏下来一枚暗子,是多么不容易啊,而且因此还会打草惊蛇,引起暗卫内部的新一轮清查,很有可能,血手门又得损失几枚暗子。 “相爷,王宝权不能再留了。”贾公望乘机进言道:“必须当机立断!” 独孤城听罢,疑惑地看向义父。 “咣当…” 曹其昌又一次砸碎了手中的茶碗,怒不可遏地吼道: “元智小儿,欺人太甚!城儿,快去安排吧!” “诺!孩儿这就去安排。” 这时的独孤城,也不敢再有任何迟缓,他应声退出,紧急安排人手去了。 诏狱内部底层眼线没了,王宝权的言行就无法掌控,极有可能成为一颗炸雷。 现在只能拔掉这颗雷,而且是越早越好。 …… 当日三更夜。 诏狱西侧院的一间独立牢房里,王宝权被五花大绑在一条长板凳上,嘴里用一块布巾堵塞,靠在墙边。 牢房内没有一丝光亮,只有靠近那扇唯一的小窗棂,借着天空中淡淡月光,可以依稀映见牢里的情形。 牢房四周的黑暗处,一溜儿蹲着十几个暗卫中的高级捉手。 他们腰间的环首刀,都摘下来平放在膝上,刀鞘上的保险扣都已打开,随时可以抽刀出鞘。 暗卫捉手司,相当于暗卫中的武士系统,专门负责暗杀,保卫,捕捉等特别行动,个个武艺高强。 今晚,捉手司大统领纪毅,他亲临现场,此时就守在王宝权左侧。 由此可见,今晚行动极其重要。 院外寂静无声,只有草丛里几只小虫子在蠕动鸣叫。 牢房里除了人的轻微呼吸声,其他动静是不允许产生。 纪毅他们似乎很有耐心,在等待着什么事态出现。 这里只有王宝权一人,内心十分的忐忑不安。 他清早从刚被活埋的暗子口中得知,血手门曾经组织过两次营救,但都以暗卫防御措施太过严密,不得已放弃。 今晚,纪毅却告诉他,说是血手门将派杀手前来灭口。 他吃惊之余,有些半信半疑。 看到纪毅亲自前来,而且还如此镇定,胸有成竹的模样,这让王宝权心中,产生一阵莫名慌乱。 宛如十几只水桶吊着,七上八下。 相爷啊相爷,下官可是忠心耿耿,一切遵照您的指令在行事。 您不会真的派出杀手,来灭下官的口吧。 其实,王宝权内心,早把自己当成死人了。 从进入审讯室开始,他就在寻找机会自杀。 可这些该死的暗卫武士,始终没给他丝毫机会。 审讯过程中,他被严刑拷打,那滋味实在是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他知道,自己自杀或被暗卫弄死,跟被相爷派来的人杀掉,那有天壤之别。 如果相爷真的派人来杀他灭口,那么,说明他的家人已先他而去了。 整个院子里静谧异常,落下枚钢针,都能清晰听见其掷地有声。 王宝权在苦苦捱着,如坐针毡,度日如年,对他而言,这是一种残酷煎熬。 “嚓…”的一声轻响。 “……” 又是连续几声轻响,犹如枯叶落地般的轻盈。 纪毅神经陡的一下崩紧,一只手按在王宝权的身上。 黑暗处蹲得有些麻木的十几名捉手,几乎在同时,都兴奋起来,双手握上放在膝上的环首刀。 “来了。” 纪毅俯身在王宝权耳边,颇为得意的低吟。 王宝权则痛苦地低下头去,泪如泉涌。 父母双亲,妻妾儿女们,十几口人啊,想必都已经命赴黄泉了。 院外,先是一个黑衣人越墙而过,伏在墙边的花圃里,警察四周。 过了片刻,见没发出警号,另外三个黑衣人逐一越墙而入。 四人分成两组,一组在院内警戒,另一组则直奔关押王宝权的那间牢房。 黑暗中纪毅竖起了拳头,十几名捉手悄无声息地站了起来,隐身一排,把王宝权掩在身后。 刀尖顺着门缝插了进来,轻轻拨了几拨,门闩便向一侧滑去,牢门悄无声息地被打开了一条缝隙。 外面两个身着夜行衣的黑影,像游鱼般滑了进来,还没有忘了反手轻掩上牢门。 纪毅忍不住冷笑一声。 这轻微冷笑声,穿入两名杀手的耳膜,犹如晴天霹雳。 那两名杀手霍地转身。 几乎在同一时间,牢房及走道里“嘭…嘭…”数响,一簇簇火光腾起。 十几个火把轰地燃了起来,将整个西侧院牢房,照得亮如白昼。 外面也传来惊呼声,院子里瞬息之间也是灯火通明,大队暗卫捉手,从隐身之地扑出。 “本尊等候多时,你们总算还是来了,嘿嘿!” 纪毅提着环首刀向前走了一步,直指着对方,凛冽道: “本尊乃暗卫捉手司大统领纪毅,来者不论是谁,乖乖放下武器,缴械不杀!” 两个杀手惊恐之余,下意识地对望一眼,脚在地上猛地一蹬,人已是反向飞出去,直接撞破牢门,翻滚落在院中。 撤退瞬间,身影晃动,甩出几枚袖箭。 “嗖嗖…” “嗖嗖嗖…” 袖箭直奔绑在长板凳子上的王宝权。 纪毅冷哼一声,他和几个捉手将环首刀飞舞起来。 “当当当…” 七八枚袖箭,被他们的刀锋搅得粉碎,然后,纪毅率先纵身跃起,飞身追了出去。 众人紧跟其后。 在西侧院里,两名负责警戒的黑衣杀手,也被埋伏在院内的几十名暗卫捉手,给团团围了起来。 除此之外,在院墙、房顶之上,仍有人影涌动,弓弦声响。 这里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 “来者可是血手门的快手?都是江湖中人,纪某恭候多时,到了诏狱里头,诸位就不必藏头露尾,都把尊容亮出来吧!” 纪毅似乎胜券在握,他笑容满面,话语轻松嘚瑟。 第032章 交代可以,须太子当面。 熬了数个时辰,蹲得腰腿酸麻,眼见大功告成,一身的疲惫都化为愉悦。 院子当中,四个血手门杀手是横刀胸前,背靠着背,露在月夜之下的两只眼睛里,虽然满是绝望之色,但却没有丝毫惊恐。 其中一人用唇语叹道:“张兄,看来咱兄弟四人,今晚不能活着走出去了!” “那就尽忠吧!”那个叫张兄的,估计是这四人中的头,他同样用唇语回复,实际是在下达命令。 纪毅能听见他们的唇语,当他听到尽忠二字遽地一惊,环首刀一挥,合身扑了上去,厉声道: “抓住他们!” 四名杀手几乎在纪毅扑出之际,同时挥刀。 但利刃不是劈向纪毅和他的捉手们,而是挥刀斩向自己的面门。 “卟嗤…” “???” 骨裂肉撕之声接连响起,杀手掌中的锋利刀刃,已落在自个面门上。 顿时,血如泉涌。 挥刀力量之大,让人惊骇,几乎将自己的头颅、面孔剖成两半。 纪毅和捉手们掌刀的手,都无力地垂下。 倒在血泊之中的四名杀手,早已面目全非,根本辨认不出谁是谁了。 恼羞成怒的纪毅,挥刀将身边一根碗口粗的树杆,连腰斩断,恼羞成怒道: “搜,给我仔细搜检他们身上,看能否寻找出一点蛛丝马迹。” 嘴上虽是这么说,可他心里面像明镜似的一清二楚。 血手门的规矩,江湖上谁人不知。 他们派出来的杀手,都是死士,一切后事都已安排妥当,并无后顾之忧。 搜身也只是例行公事罢了。 果然,忙碌了半天的捉手们,都用失望的眼神看向他们的大统领。 纪毅恼怒地哼道: “赶快把现场收拾一下,督公一会儿就到,咱得去向他老人家禀报。” “诺!” 捉手们立马忙碌起来。 一炷香的功夫。 当纪毅和他的几个捉手头目,来到诏狱偏堂时,暗卫督公爷纪洪,已经等待多时。 今夜行动,他一直是放心不下,就怕杀手不来。 王宝权仍旧被绑在长板凳上,只是嘴里没了塞着的布巾,双手都已放开。 他抬进偏堂时,两手捂着脸仍在哭泣,浑身痛苦地不停抽搐。 纪洪则一脸阴沉地端坐在上手,看着痛不欲生中的王宝权,咧嘴开口道: “王宝权,都瞧见了吧,你的家人是被你自己给害死的,若非本督公在此妥善安排,恐怕你的小命也已归西,现在,你就不想对本督说些什么吗?” 王宝权止住了哭泣,慢慢抬起头来,两眼通红地看着上位,这个令朝野上下心惊胆战的魔鬼。 以往他见到纪洪,眼中总有一丝心有余悸的胆怯神色,而如今只有仇恨,无穷的哀怨。 在这个半男半女的人心里面,无论官吏还是平头百姓,但凡需他铲除对象,就如同街上的野狗,便是死上十遍,也不会让他有所动容。 王宝权的神色变幻,尽收纪洪眼帘,他心里却只是冷笑。 人就是这么奇怪,至死都不愿去检讨自己,只会怨恨别人的种种不是! “督公,我现在要立刻见到太子。” 王宝权忍住了哭泣,也没有正面回答纪洪,而是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放肆!太子爷是你想见,就能见到的吗?殿下国事繁忙,现在深更半夜的,他早已歇息了,你的脑袋可以不要,咱们可还想多活几年呢。” “别幻想着玩花招,先如实交代给杂家听,我认为属实,自为转达给太子,再视你的交代态度,作出从轻发落意见。” 纪洪大怒,他扯开公鸭嗓,尖声尖气地怒斥道。 “嘿嘿,你算个什么货色,一个太监头子,也配处置我这个二品大员?告诉你吧总管大人,如果今夜见不到太子爷,天亮之后,我半个字都不再吐露。” 王宝权仰起头,气焰嚣张的反唇相讥。 接着,他还嫌不够过瘾,竟火上浇油地哼道: “如今的我已是无牵无挂,大不了一死而已,要杀要剐随督公爷的便。” 他摆出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寻死姿态,故意挑衅这位,让朝臣们闻风丧胆的太监总管,帝国暗卫督公。 “放肆!你竟敢如此威胁本督!” 纪洪怒不可遏,额头上青筋如蚯蚓般爆起。 只见他双拳紧握,两眼通红,浑身上下煞气灼灼,恨不能现在扑上去,将这厮碎尸万段。 作为一名宫内太监,他本就因为身体缺陷,心态跟正常人不太一样。 面前这个可恶的囚犯,居然敢藐视他,这让纪洪本就破残的心,变得更加杂碎不堪。 他最忌恨那些瞧不起太监的人。 堂内鸦雀无声。 王宝权现在是死猪不怕开水烫,随你暴跳如雷,他始终无动于衷。 纪洪憋着一口浊气,面色黑如锅底,冷哼道: “姓王的,就算太子爷这次能饶过你,本督今后照样可以杀你,信不信?!” 话语间,他那阴柔的脸上,满是怨毒。 此话一点不假,他是不男不女的太监,专搞阴谋诡计,什么江湖规矩和信誉啥的,对他没有任何约束力。 对他唯一有约束力的,只有皇权。 可现在的王宝权已是无所畏惧,还在乎你一个皇权下的太监总管? 如果他对太子爷今后有所用途的话,自然不用去忌惮这个不男不女的太监。 王宝权仰起脸反讥道: “督公位高权重,可不是所有人都惧怕你的。” 面对视死如归的王宝权,纪洪确拿他一点脾气也没,因为太子爷还期望从他嘴里,获取曹府里的重要秘密。 现在,王宝权同意交代,前提是须太子爷亲自到场,而且还是在天亮之前。 入娘的,一个死到临头的罪犯,竟然敢做起庄家来,恬不知耻地讲起了条件。 反了不成?! 纪洪思忖片刻,见王宝权毫不妥协,明白再拖下去,对己方不利。 他强压住心中怒火,只好先认怂妥协。 “好,本督答应你,你可别玩啥花样,好好待在这里,杂家这就去通告太子爷。” “既然如此,王某便先谢过督公爷!”王宝权咧嘴淡然道,脸颊上浮现出一丝自我安慰的惨笑。 总算是小胜一局。 第033章 惊世骇俗 “你们就在此看住他。”纪洪起身,阴沉着脸命令道。 “诺。” 纪毅等拱手承诺。 见督公发怒,暗卫上下都吓得不轻。 大统领纪毅恭敬地送督公出偏堂,目送他坐上马车,飞速赶往东宫。 半夜三更,从皇城进入宫城,非一般人根本进不去。 因为夜间宫门是绝不允许再打开,除非有重大军情,经千牛卫大将军,或当值主将同意,可从东西侧的永安门进入。 好在是纪洪本人,他有大内总管的腰牌,千牛卫当值主将,才敢放行。 到了东宫,见到中郎将樊虎本人,说明原因,这才开门让纪洪进入。 马车直至正阳殿前。 寝殿门外,侍卫长丁九,带着十余名太子侍卫,正守卫着。 “快去禀报太子殿下,就说杂家有重大军情,需要当面禀报。” 纪洪搞情报起家,保密工作做得是滴水不漏。 像重大嫌疑人,谁变节这等事,就算是普通的太子侍卫,也无权知道。 “诺…” 丁九见是纪督公亲自前往,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他立即进入寝殿内堂,到了太子寝房门口。 一会儿,侍婢鸾凤披上外袍出现了,双眼红肿得像一对鱼泡,显然是没睡好觉。 她从内堂出来,疑惑道:“侍卫长,何事?” “督公爷从诏狱那边过来,说是有重大军情,须当面禀报太子殿下。” 什么军情要深更半夜来禀报? 鸾凤也懵逼了。 知情不通报,万一真是重大军情,耽误了可要被处以杖刑。 可是冒然进去禀报,惊了太子爷的睡意美梦,惹恼了主子,同样也要受罚。 要知道,太子爷睡下去也就一个时辰不到。 他今晚同样是生龙活虎,在兰妃身上腾云驾雾大半夜,动静大得连鸾凤都羞得满脸通红。 到现在,她脖颈上的红色素,还没完全褪尽。 “可殿下刚睡下没多久啊,万一…”鸾凤嘴里嘟喃着,显得十分为难。 纪洪见状,赶紧从后面上前,对着鸾凤急声道: “凤姑娘,事态确很紧急,倘若太子爷怪罪下来,由杂家替你顶罪,快去。” 听闻纪洪这口吻,确实很急。 鸾凤不是个认死理的女官,她心里明白,若不是事体特别重大,像纪洪这样的大内总管,犯不着三更半夜从外城闯关,亲自进入东宫禀报。 她点了点头,转身进去了。 话说元智,昨晚继续在兰妃身上,再显其男人威雄。 几度春风之后,便昏昏睡去。 鸾凤大着胆子,走近床榻,叩着床檐小声道:“殿下…有军情禀奏…” “???” 反复呼唤几遍,才把元智从美人怀里惊醒。 他见是鸾凤,便大吃一惊,噌地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殿下…纪公公说有重大军情禀奏…” 天没亮便有军情禀奏,而且是纪洪亲自前来,那一定是紧急的。 元智想都没多想,准备下床更衣。 “哎哟…殿下…天都没亮能有啥军情嘛,再陪妾身一会吧…” 说着,一双白皙丰腴的纤纤玉手,搭上身来。 曹飞兰这几天渐入佳境,对于巫山造云雨,变得乐此不疲。 “哎哟…去别瞎缠,孤这边有紧急军情要处置。” 元智毫不犹豫地甩开那双诱人的玉手,不解风情地冷哼道。 他拎得清孰轻孰重,做事从不含糊。 当元智一丝不挂地跳下床榻,鸾凤已将衣裳整理好,给太子爷穿戴整齐,动作非常麻利。 太子爷跨出门槛走向前厅,对着垂立一边的纪洪问道: “什么事如此慌急?” “禀殿下,王宝权愿意开口交代了,可这厮非要连夜见到殿下的面,才肯开口,还狂言说过了今夜,他…他将闭口不言。”纪洪神色紧张地禀报道。 “什么,王宝权终于想通,愿意开口了?” 正在往案几上端茶碗的手,忽地僵住了,太子爷如释重负地,一屁股坐落在榻椅上。 他愣了一愣,把脸转向门口的丁九,“起驾诏狱!” “微臣已准备完毕,殿下请!”丁九回复道。 丁九很机灵,知道纪洪亲自前来,太子爷必定会紧急赶赴诏狱的。 所以,他提前集合了卫队和太子仪仗。 “把高公公一并叫上。” 元智想到等会到了现场,得有可靠的人记录才行啊。 他身边的纪洪、纪毅、丁九等人,识字也就勉强凑合半箩筐,读个公文连蒙带猜的勉强。 但要现场速记,那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实在太远了。 “遵旨。” 一会功夫,太子仪仗就到了永安门,中郎将樊虎已在城门口等候,身边是一个屯的千牛卫。 深更半夜,太子要出宫城,安全保卫非同小可。 也就半个时辰,太子爷匆匆赶到诏狱偏堂。 他屏退了所有侍卫和捉手,堂内只留下纪洪,和负责速记的高进。 “王宝权,太子殿下已亲自驾到,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纪洪来了个开场白。 “罪臣多谢太子殿下连夜驾到,只有一个请求,希望能改名换姓的活下去,将来为家人报仇雪恨。” 王宝权没有过多矫情,他斜靠在单榻座上,双手微微一拱,开口道。 他现在只剩下仇恨,曹府以及曹其昌,残忍屠杀了他的全家。 “王宝权,孤答应你,只要你把所知道的一切,都详细交代清楚,你伤愈之后将改名换姓,孤可以让你在边疆某地任职,从此洗心革面,为孤和朝廷效力,共同击败曹其昌和他的奸党集团。” 元智也没多废话,他更是直接了当。 “罪臣多谢太子殿下的再造之恩。” “那好,现在可以开始了吗?”太子爷手托着下巴,身子前倾,颇有些迫不及待。 “当然殿下,请做好记录。” “???” …… 当偏堂门重新开启时,已是一个时辰之后,外面天色大亮。 从偏堂里出来的太子爷,神色严峻,额头上溢出不少汗珠子。 纪洪和高进俩人,同样是神色异常。 看样子,一定是王宝权交代的内容,属惊世骇俗,三人都给惊到的。 纪洪连忙递上他随身携带的手巾,“殿下,请擦下额头上的汗水吧。” 元智接过手巾,心不在焉地擦着额头,头脑还在快速运转,他在反复琢磨王宝权交代的内容。 第034章 兰妃臣服,媚惑无限 其实他不光额头上冒汗,身上冒出的冷汗也不少。 等会得从新沐浴更衣。 “督公,王宝权要给予最好的治疗,最高级别的安保,待他伤愈之后,立即安排他离开京城,此人今后对孤有用。” 元智对纪洪私下叮嘱道: “另外,把他所交代的事项,组织暗卫逐一核实清楚,再安排人手,把郭氏家族的相关档案,立即给孤调出来,送至东宫西书房。” “奴婢遵旨。”纪洪拱手行礼。 “起驾,回东宫。” “???” 监国太子仪仗旌旗招展,浩浩荡荡返回东宫,自然是先到正阳殿。 侍婢鸾凤闻声先迎了出来。 “孤要先沐浴,然后再更衣。”元智道。 “奴婢遵命。”鸾凤连忙前去安排。 半个时辰之后,当太子爷神清气爽地从浴房里出来,回到寝房,曹飞兰已在那等候了。 见太子爷进来,她起身迎候。 “孤见你忧心忡忡的样子,又发生什么事了?” 元智见她强颜欢笑,实在是一张苦瓜脸,随即询问。 他平时特别关注曹飞兰,因为自己的危险期还远没过去。 而兰妃是个城府甚浅的稚嫩儿,什么事都写在她那张俏脸上,宛如每日天气预报。 “没…没什么。” 被太子爷一下子戳破,她神色有些慌乱。 “是不是曹府,派人给你带话了?” “妾身该死,请殿下饶恕。” 太子爷一言即中,宛如未卜先知的孔明转世,把曹飞兰吓得半死。 她双膝不由自主地下跪,浑身抖颤地坦白道: “他…他们在妾身寝房里放了字条,叫…叫妾身密切关注殿下最近的动向,要…并要随时禀报。” 东宫里不但有曹府暗子,还有福宁宫坐探,以及其它敌谍,这已是不争的事实。 但元智目前并不想展开清剿。 间谍是人类争斗的历史产物,就像是寄生虫,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今天你铲除,明天他又来,而且会更加的隐蔽,让你防不胜防。 “起来吧兰妃,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元智抿嘴一笑,伸手搀扶起曹飞兰,手掌抚摸着她那双嫩白柔荑,安慰道: “别紧张,以后他们有什么要求,你如实禀告孤就是,不要隐瞒,这样反而不好,明白么。” “明…明白了,可是殿下,您不会怀疑妾身不忠,或还有异心忤逆,有朝一日,您会不会悄悄杀了妾身?” 说话间,她浑身抖簌。 元智表现出十分宽容,他将其娇躯搂在怀,拍着肩膀安慰道: “傻丫头,你以为孤乃昏庸之君?谁忠心谁有异心忤逆,孤心里是明镜高悬,看得清楚,你只要对孤不隐瞒,如实相告,做到光明磊落,无论何事,你都不用担心安危。” 这话听似玄奥,实际就是哄小孩过家家,曹飞兰当然是琢磨不透。 在她心中,现在的太子爷像神一般存在,能掐会算,完全是诸葛孔明再世。 所以,她哪里还敢有丝毫隐瞒,或不忠,见太子爷如何宽容,她心里石头落了一大半。 元智,不过是见多识广,带着一个现代人的头脑与思维。 许多时候,他往往采用诱哄吓诈等卑劣手段,心理分析外加逻辑推理。 可就凭这些,他就是神一般的人物。 “妾身多谢殿下的恩宠,从今往后,妾身就算是粉身碎骨,也决不背叛太子爷,全心全意忠于殿下。” 曹飞兰郑重其事地发着誓言,由于内心感动,故眼眶里热泪翻滚。 说话间主动贴上身躯,主动亲吻起太子爷来了。 这是她前所未见的行为。 元智心中不由得一颤,他认定此时的曹飞兰是真情流露,绝非做作演戏。 因为她的演技很烂,比起她的堂姐,那位祸国殃民的皇后娘娘,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尽管他们之间的床笫之欢,经历过多次,但都是男主女从,元智从来就没有享受过帝王般的待遇。 曹飞兰身躯紧贴着太子爷,鼻子几乎抵在了一起,彼此能清晰感受到对方鼻息,灼热气息纠缠着,双方激情在飞速膨胀。 “殿下…” 她气喘吁吁,软糯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妾身从宫闱书画中看到些新鲜玩意儿,现在想奉献给太子爷,好不好?” 说到后面,她声若蚊蚋,俏脸已羞得通红,一直弥散到了天鹅般的嫩白脖颈。 她说的宫闱书画,是指古代皇宫里面,专为嫔妃提供的,有关宫闱床第间的指导书籍,图文并茂。 当初她入东宫时,为了能迷惑太子,提高那啥技能,曹飞燕专门捎给她这方面的书籍,供她参考,以其提升‘业务’水平。 可谁也没想到,皇太子忌恨曹府,对她是爱答不理,就连手都没牵过一次。 而她呢,本就是个处子,当然不屑于这种羞涩之事,乐得安静。 现如今可大不同。 太子爷生龙活虎,每天除了忙于国事,剩下的第一要务,便是跟兰妃操练。 今早,太子爷离开天阳殿赶赴诏狱,兰妃也是没了睡意,悻悻然回到自己的寝院。 进门见到那张可恶的密函,还翻到了那本被遗忘的书籍,竟也认真地阅览起来。 她人不傻,明白自己想要在东宫存活下去,长期深得太子爷的宠爱,提高自己的‘专业技术’,这个十分重要。 “好呀好呀,孤求之不得哦!” 元智听罢干咳一声,故作兴奋道。 经历过现代社会,那些活色生香的高清视频熏陶,他哪里会看得上,古代用狼毫勾画出来的粗糙线条。 完全没有灵魂。 “太子爷…” 曹飞兰有些自醉地瘫软在元智怀里,嗲声嗲气。 喔靠,大白天的竟还主动‘请战’。 诚意难得! 元智本身就是一点就燃的干柴,他一把将美娇娘拦腰抱起,走向床榻。 …… 一个时辰之后,太子爷神清气爽地起床,准备忙于计划好的军国大事。 天下权,美人膝,他拎得很清楚,前者始终是放在第一位。 “殿下,妾身来服侍您更衣。”曹飞兰挣扎着准备起身。 元智摆了摆手,柔情爱怜道:“这些不用你侍候,鸾凤她们比你娴熟,你再休息会吧。” 第035章 太子爷微服私访 不用太子爷呼唤,鸾凤带着两名宫娥,每人手捧着衣裳锦服,已经站在一旁。 “给孤着普通常服。” “遵旨。” 鸾凤诧异地瞧了太子一眼,让两名宫娥退出去,换成普通常服进来。 一番梳妆打扮之后,太子爷瞬间就化身为风度翩翩的世家公子。 “太子殿下要出宫,微服私访么?” 曹飞兰心思聪慧,见太子刻意要求穿普通人的常服,便随口问道。 “嗯,孤出宫城去寻个人。” 元智简单回应了一声,却没有告知具体事项和目的地,转头嘱咐道: “兰妃,你好生在寝殿内休息,让膳食房给你熬制一些滋补食物,回头我吩咐首席御医华晨,给你配置些补药调理一下身体。” 元智明白,古代女子妇科方面毛病不少,确实需要调养,滋补。 他这次可是真心实意地关心。 曹飞兰咬着嘴唇,点头称是。 近一个月里都是她在伺候太子爷,面对生龙活虎的精壮男人,一个娇滴滴的千金小姐,说实在的,对付起来实在累得够呛。 他也不知道太子爷从哪里学到,折腾女人的‘技能’,舞动起来往往花样百出,活脱脱一个风月高手。 有些招式,曹飞兰在宫闱书画中也未曾见过,实在是难以启齿,想起来就躁得脸红筋涨。 “兰妃,孤走了。” 破天荒,太子爷像夫妻般第一次与曹飞兰道别。 “妾身恭送殿下。” “奴婢恭送太子殿下。” “……” 在一片恭送声中,元智一行离开正阳殿,先来到西书房。 督公纪洪已在此等候,紫檀木案几上,放着一叠材料,都是有关郭氏家族简史,主要成员简历,主要事件等等。 “太子殿下,郭氏家族,以及郭威大将军的底细材料,奴婢已经整理出来,请您审阅。” 元智捧着碗茶啜了一口,“嗯甚好,你去忙吧。” “诺,奴婢告退。”纪洪躬身离开西书房。 翻开案宗,元智仔细阅读起来。 郭氏家族这一脉传承数百年,名门望族,祖先可追溯到东汉三国时期的曹魏大将军郭淮。 情报显示,中山王郭骧,是郭淮嫡系后裔。 郭骧是终晋开国元勋,高宗皇帝时期的太尉,后为天下兵马的大司马,战功卓著,是南北朝统一的最大功臣。 他在北疆平定突厥进犯边疆的几次战役中,曾以两万人马,对抗过十五万突厥大军。 由于郭骧的英雄无敌,使得突厥分裂成东部突厥和西部突厥两个汗国。 其中东部突厥在高宗时期,就向终晋帝国俯首称臣至今,长达十五年。 郭骧一生经历大小战争三百余场,无一败绩。 北疆突厥,土蕃等汗国,只要提起郭骧的名号,或见到郭字帅旗,无不闻风丧胆,望风而逃。 因此,高宗皇帝御赐郭骧为‘帝国军神’封号,世袭一等定国公,官拜大司马。 五年前,六十二岁的郭骧病故,继业皇帝元仁追封他为中山王,配享太庙,香火永续。 继业皇帝元仁与军神世子,骠骑大将军郭威,年龄相仿,相交莫逆。 只是当年郭骧突发疾病而亡,远在边关守疆的郭威,听到噩耗,急等诏令不到,父子俩从雁门关直接返回京都奔丧。 结果是无诏命返京,被御史台,曹其昌等大臣集体弹劾。 继业皇帝元仁迫于压力,先是将郭威革职查办,一年之后,只恢复世袭定国公,让他赋闲在家。 从此,郭威行事低调,远离朝中斗争,很少跟朝中大臣们有所往来。 郭威嫡出两子一女,世子为长子,叫郭瑞,原定襄郡主将,四品定远将军。 次子叫郭伟,现为金吾卫中营营将,五品中郎将。 嫡女,也就是郭三小姐,郭秀娘。 审阅到这里,元智从书案下面拿起锦匣,从里面取出父皇交给他的那块龙形玉佩。 父皇的意思很明确,是将这位郭秀娘,迎娶为东宫娘娘,太子正妃。 元智对这位郭府三小姐,不甚了解,外貌,脾性,修为等等,一概不知。 更是从未谋过面。 这又是一桩政治联姻。 元智内心无奈地感叹道。 政治联姻,能让郭氏家族成为自己执政的第二个护法,助力自己在将来登上皇位。 这很划算。 古今中外,所有皇族都十分重视这个‘儿女联姻’,乐此不疲。 它是一种豪族之间的势力联盟,利益共同体,为的就是至高无上统治权。 “来人。” “殿下,有何吩咐。”丁九闻声而入。 “孤要出皇城微服私访,骑马即可,你们也得便衣打扮,不需要太子仪仗,明白么?” “遵命。” 丁九领命退出安排去了。 一会功夫,太子爷骑上那匹白色的千里马,叫雪龙驹的出行,前往京城西面地带。 丁九带上二十名身着便衣的千牛卫,分散在太子爷四周,隐身暗中保护。 城西。 汉城湖畔的大功坊。 这个大功坊之所以大名鼎鼎,是因为坊名是当年高宗皇帝亲笔御赐。 坊内,只有一户人家独享其成。 偌大的府邸,东抵汉城湖,西近皇城东门,毗邻豪门巨贾的游艺坊。 府邸是九进九出的超大建筑群,数不清的别院阁楼,花园、湖泊,小桥流水。 朱红色的高门大院,青砖黛瓦,雕梁玉柱,重檐楼阁。 左右厢房别院群落,楼宇林立,巧夺天工,门墙高丈,内院清雅。 大宅门上方镶有一块金匾,上面赫赫闪着四个烫金大字:‘定国公府’。 两头二米多高的玉石狮子,更是威严蹲立,气派浑厚,显示着府主人的高贵与权势。 可这都是昔日的风光,曾经的辉煌。 现如今门可罗雀,朱红色大门上污垢重重,油漆斑驳脱落。 昔日擦得铮亮的铜环铜钉,上面都长了一层绿锈。 玉石狮子上灰尘覆盖,围墙四周更是爬满苔藓植物。 明眼人一看就明白,定国公府邸这些年,已是长久没人打理了,一副败落迹象。 “殿下,不不…公子爷,小的前去叫门?” 丁九第一次陪着太子出皇城微服私访,紧张得有些语无伦次。 “不必了,本公子亲自前去。” 元智摆了摆手。 第036章 龙形玉佩的魅影 元智在看过简历之后,对这位帝国军神肃然起敬,这里是军神故居,应给予最高礼仪和尊重。 他拾阶而上,拿住老虎头衔着的铜环,扣了扣门。 只一会,从里面传出杂乱的脚步声。 “嘎吱…” 侧门开了一半,一名青衣小厮探出半个身子张望,其身后是两个带刀府兵。 小厮用十分疑惑的眼神,打量着元智,以及他身后一堆带刀跟班,甚感诧异。 “你找谁,可有名帖?” 名帖,这是时下豪门贵胄之间交往的身份介绍,相当于后世的名片。 有了名帖,下人们才能进入内宅通禀主人,交由主人甄选,决定是否相见。 若见,则以什么规格接待,云云。 不见,则劝退理由多了去啦,随便让小厮去现场发挥。 元智听得名帖二字,哭笑不得。 他哪里会有? “名帖嘛,本公子没带上,我这里倒有块令牌,你拿进去禀报你家老爷,说是故友之子,前来相见。” 说着,元智从怀里掏出一块黄灿灿的纯金嵌玉铭牌,交与那个青衣小厮。 青衣小厮显然没见过大世面,更不识字。 面对皇家龙字金牌,他只觉得这金玉打造,一定很贵重,连忙双手接过,神色变得十分恭敬,“这位公子爷,您且稍等,小的这就去通禀我家老爷。” 说着,转身小跑进了内宅。 等待片刻,大门内便传出一阵杂乱无章的脚步声。 听闻起来,人数不少。 丁九几个侍卫,情不自禁地紧张起来,纷纷挡在太子前面。 “快快打开府邸大门,迎接太子爷。”一个声如洪钟般的吆喝。 高大正门,嘎吱嘎吱…左右两边全部打开,门顶上落下不少灰尘。 丁九护着太子爷退后数步。 大门刚开,只见从门内阔步走出一位年近五旬的锦衣男子,他身材高大魁梧,方形大脸,虎目剑眉,给人以不怒自威的气势。 锦衣男子大踏步来到元智面前,双膝下跪,双掌叉叠,恭恭敬敬准备磕头行礼,嘴里念道:“臣郭威...” “哎…郭大将军,不必行此大礼,晚辈今日是微服私访,以世侄身份前来,免了那些繁杂俗礼。” 元智不光嘴上说,他上前一步伸手托住郭威,脸带笑容。 郭威当然知晓这些礼数,并未扭捏作态,他顺势起身,转身将侧后一位二十七八岁的精壮男子,叫到跟着,“快瑞儿,拜见太子殿下。” 那男子随即双膝跪在地上,连磕三个响头,朗声道:“末将郭瑞,拜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不用说,此精壮男子就是郭家长子,也是定国公府世子郭瑞。 他原是守疆主将,当年同父亲一起被贬,目前也是赋闲在家,已有五年之久。 “少将军免礼,快快请起。” 元智这次并未上前搀扶,而是虚抬右手算是回礼,示意郭瑞起身说话。 “谢殿下。”郭瑞起身,垂立父亲郭威一侧。 见礼数已毕,郭威侧立弯腰抬手道: “请殿下入内登堂。” 元智则昂首挺胸,抬腿便从正门跨过高大门槛,进入定国公府。 丁九带四名侍卫,鱼贯而入,其余千牛侍卫则隐于府门外四周警戒。 “太子殿下,请随老夫这边走。”郭威在侧引着方向。 “郭世伯请。”元智点头客气道。 两人说说笑笑地进入国公府的正堂。 正堂四周早已围上大堆人群,府里的庶子女,妻妾侍婢,丫鬟粗妇,匠工仆人等等。 他们都想目睹当朝太子爷的风采。 可都被府兵挡在外围。 郭威请太子爷上座,元智也不再客气,在上手榻椅上落坐,便请主人侧坐。 郭威坐在下首长榻上,而世子郭瑞则垂立其父下首。 偌大的正堂里,空荡荡也就三人。 一会,府上丫鬟便送上茗茶,点心等。 元智抿了口茶,以示礼数,然后放下茶碗,干咳一声,便先开口道: “郭世伯,晚辈仰慕中山王、帝国军神久矣,今日亲临军神故居,内心颇为激动,请郭世伯也不必拘礼,咱们有话开门见山吧。” “开门见山可以,但君臣之礼还是要有的,太子有何嘱咐,请尽管讲来,微臣知无必言,言无必尽,为太子监国愿肝脑涂地,在所不辞。”郭威坦诚之余,也放出豪言壮语。 太子爷突然来访,其目的不言而喻,就是想请郭威重新出山。 而郭威顶着一等公爵,夹着尾巴憋屈做人,已达五年。 这五年来,他做梦都在想着,如何恢复祖上荣耀,让郭氏家族继往开来。 父辈帝国军神之称号,总不能毁在自己手上吧。 终晋朝制,文臣不封侯,武臣不参政。 可皇太子临危受命监国,又谈何容易? 在京城里面,皇太子尚可发号施令,可一旦离开京城,到外面走两步试试? 没有军方支撑,别说是走两步,寸步难行。 “世伯如此肝胆相照,推心置腹,晚辈感激万分。”说着,元智从怀中取出了那块龙形玉佩,道: “晚辈今日前往府邸拜见世伯,是遵从父皇之命,前来迎娶世伯之女,郭府三小姐秀娘为太子妃。” 此话一出,不但郭威和郭瑞惊愕,堂外围观倾听的郭府家人,都轰然炸了锅。 郭威尚为镇静,面不改色,可世子郭瑞,却惊愕得瞪大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迄今为止,从没有听说过,当今继业皇帝曾下过诏令,给太子爷正式赐婚。 太子婚配,乃皇室大事件,得有规格空前的仪式,并且要诏告天下。 眼下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郭家人在震惊之余,明显是反对者居多。 明眼人都瞧得明白,眼下终晋帝国,实际是以曹其昌之流在独步天下。 他们扶持的是晋王元玄。 皇太子元智既无兵权,又不掌握帝国财权,现在是想通过与郭家联姻,以争取到最大的同盟力量。 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争来夺去,说到底,都是元氏皇族在坐天下,而郭氏家族完全没必要,现在就去趟这池浑水。 目前太子爷虽说在监国执政,但将来继承大统的胜算不大,郭氏现在掺合进去,弄得不好,有着数百年历史的郭家,为此将遭受灭顶之灾。 何苦来哉?! 第037章 政治联姻敲定 郭威何尚不知这么简单的道理。 可当他瞥见那块龙形玉佩时,心头猛地一颤,神色中似乎泛起了很久远的回忆,满眼都是怀念。 “太子殿下,微臣可否取这枚玉佩,仔细一观?”郭威问道。 “当然。”元智说着,就随手递了过去。 郭威伸出双手,十分小心地接过这枚龙形玉佩,手竟微微抖颤起来。 太子见状颇为惊愕。 他不知这块龙形玉佩,有着怎样的魔力,竟让一位身经百战的大将军,激动异常。 而旁边垂立的世子郭瑞,他更是大惊失色。 当年郭老爷子突然病逝,郭氏父子无诏命返京,被继业皇帝元仁,当庭一撸到底,还差点人头落地,也未见父亲变过脸色。 可现在… 父亲这是怎么啦? 一把攥紧这枚龙形玉佩,郭威深吸一口气,眼眶有些湿润。 这块龙形玉佩,就算烧成灰他也认得。 十八年前,三十岁的郭威,作为先锋大将随父帅出征南朝,他作战勇敢,武艺超群,所向披靡。 才一个月,他率部第一个占领南朝帝都金陵,攻入皇城,生擒南朝皇帝,皇后,皇子公主等皇室成员数百人。 缴获皇宫数不清的奇珍异宝。 这块龙形玉佩,和另外一块凤形玉佩,是南朝皇室的镇宫之宝。 龙形玉佩一直为南朝皇帝的腰佩之物,而凤形玉佩当然是南朝皇后所佩之物。 可惜的是,攻进皇城时,南朝皇帝和皇后都已双双自焚,混乱中,就没有寻找到皇后的凤形玉佩。 这是一大憾事。 龙形玉佩,是一整块晶莹剔透的羊脂玉,内有一条神龙在游动,栩栩如生,天然合成,世间罕见。 这等吉祥如意之物,郭威不敢自贪,他随后呈交给了作为监军的终晋太子元仁。 十八年了,当郭威再次见到此物时,立即想到五年前,继业皇帝与他的约定。 这表明继业已下定决心选择元智,作为终晋帝国的正统继承人,而不是晋王元玄。 郭威从小接受正统思想教育,饱读圣贤书,领悟到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道理。 面对正统皇位继承人,郭威明白,历史又一次将重任降至郭家,就像当年父亲郭骧,面对高宗皇帝时的场景。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元智,含蓄回复道: “若是能嫁给当朝监国太子,成为太子正妃,这是臣之小女秀娘之福气,这门亲事,臣答应。” 这话,让一直憋着不吭声的世子郭瑞,心里彻底炸了锅。 即便是太子爷就在眼前,站在旁边的郭瑞也是眉宇紧锁,磨皮擦痒的表情十分困惑,就差没插话。 郭威对于长子的不解和反对,视而不见,他进一步问了一个,让众人更加瞠目结舌的话题,“殿下,您与小女何日大婚?” 瞧其模样,好像愁女儿嫁不出去,现在好不容易有人求婚上门,抓牢了再说。 这下子,郭瑞直接就怀疑父亲的脑子,是否被驴踢了? 就连太子爷也是惊愕不已。 需要这么着急吗? 这个郭府三小姐,据说刚满十八周岁,喜好诗文绘画,爱动不好静,貌美如花。 她是不是有某些生理缺陷? 元智毕竟见过大世面,他处变不惊,非常坦然地回复郭威道: “郭世伯,要迎娶三小姐成为太子妃,需遵循朝制礼数,什么持节、制书、纳吉,观天象等,一样都不能少,世伯既然同意,晚辈应当回宫速告之父皇、皇后,以及皇室宗亲,然后正式下诏,择日完成大婚。” 郭威听罢连连点头道:“当然应该如此,一切事宜,皆按皇家礼制安排就是。” “那就好,晚辈明日便亲自前往紫宸殿,奏明父皇,并准备请世伯重新出山。” 元智大喜,他很是恭敬地起身,向郭威行了个晚辈礼。 自从五年前,军神郭骧因病逝世,大司马之职一直空闲,军堂从此关门,十二卫名义上由皇帝直辖。 曹府一直窥伺着大司马一职,可继业皇帝元仁,就是没有松口。 “太子殿下,你可知五年前,臣之父子俩是无诏进京奔丧,并由此而使得国土沦丧,罪无可恕吗?” 郭威一直被此项罪名,压得喘不过气来。 元智听罢微微一笑,沉声道: “请世伯放宽心来,现已基本查明,当初军神逝世,父皇立即下达诏令,六百里加急,让世伯父子返回京都奔丧,可传诏之人被曹其昌收买,故意在途中耽搁两日,跟世伯父子俩擦肩而过。” “同时,曹其昌勾结西突厥汗国一部,乘少将军离开定襄郡之机,突然向郡城发起进攻,在内应配合下,定襄郡城失陷,数万边民成为突厥奴隶,大批谷物,牛羊等成为突厥战利品。” “突厥在占领定襄之后,转而继续深入边境进攻雁门关,而雁门关守城副将,则是曹府长子曹砚春,他表现出特别神勇,不但守住了雁门关,还联合马邑边军,成功收复定襄郡,荣立举世瞩目之战功。” “这一切,都是曹府早就谋划好的,意在搞垮郭氏家族,夺取并州一带军政大权。” “按朝廷律法,戍边大将无诏命返京,擅离职守,造成国土沦丧,生灵涂炭,当以忤逆谋反罪论处,夷九族。” “可父皇并不昏庸,纪洪暗卫已查到一些蛛丝马迹,但始终没有真凭实据,无奈之下,父皇力排众议,下诏将世伯父子军职一撸到底,蛰伏在府,以待后用。” 听完太子爷的详细叙述,郭威这才恍然大悟,他咬牙切齿道: “果然是曹老贼在作祟,郭家从此与曹家势不两立,不共戴天。” 说完,他将手中玉佩交还,歉意道: “本应让小女前来跟太子相见,十分不凑巧,她今日外出参加什么京城名家诗会,她从小就喜欢吟诗作对,要不,臣派人将她唤回,如何?” 没想到太子爷不以为然,他起身道: “这就不用劳烦世伯您了,晚辈今日得空微服出行,也就不急着回宫,请告之详址,孤顺便也去瞧瞧这个名家诗会,见识一下京城才子们的文才。” “也好,太子顺道了解一下民情,对执政治理大有益处。” 郭威并未提出反对,他让府上总管,给了一份诗会名帖给元智。 上面明明白白写着:望春阁。 第038章 皇帝的后手棋 望春阁隶属皇家园林,元智的头脑里有残存记忆。 他随即告辞,带上丁九等侍卫,向望春阁方位寻了过去。 太子爷一离开,定国府里瞬间就炸开了锅。 世子郭瑞,以及刚走进来的郭威正妻林氏,还有听闻从国公府西院赶过来的郭威胞弟,镇威将军郭仪等其他族老。 “父亲,这是为何?”世子郭瑞首先质疑,他沉声道: “即便元智现在是监国太子,可又如何?他可是出了名的纨绔皇子,软弱无能,现如今朝堂是被曹其昌等人把持,除了京都,帝国的各州府郡县,主政官员都是曹府安插的亲信。” “太子监国只是一句空话啊,父亲!他的太子教令根本出不了京城,现如今皇帝尚在,一口气强撑着,曹其昌不会动手,倘若某日天崩驾西,继业皇帝又不留遗诏,曹其昌必振臂一呼,那就是武力夺位,而藩王也乘机起兵,届时天下大乱。” “父亲应该对朝局看得比孩儿更清楚吧,这个时候,咱们郭家最好是两边都不沾,静观其变,待局势明朗之后,再出手不迟,可您在这节骨眼上,却把三妹许配给了太子爷,岂不是把秀儿往火炕里推吗?” 现年二十八岁的郭瑞,是定国公府的世子,郭氏少族长,从小喜爱兵书谋略方法,成熟稳健,有时比他父亲郭威还深谋远虑。 他的此番言语,说出了所有郭氏族人的心声。 另外,作为少族长,他言语中多少也是有埋怨父亲的成分。 想想也是,如此重要的事情,怎么就不跟他和族中长老们通个气呢? 独断专行,这并不像是父亲一贯作派啊。 以往郭威处事很谨慎,碰上稍大点事,他至少跟世子郭瑞会通个气。 所以,世子话音落下,大家没有再插嘴,因为他说得够全面,况且语气沉重。 族老们都在安静等待,族长郭威的回复。 而郭威呢,似乎早已成竹在胸,他环顾四周之后,对着郭瑞等沉声道: “此事,涉及为父五年之前,和当今继业皇帝的一个秘密约定,如今到该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当下继业皇帝硬让太子监国,表明他不想让国家政权落入曹府手中,元玄年幼,若让他上位,则很容易被权臣,甚至皇后架空,从而江山变色。” “元智监国,可内阁无人支持,政令出不了京城,状况同样对社稷不利,而我郭氏家族,便是当今皇帝手中的一张王牌,他准备抛出来豪赌一把。” 听得族长的回复,大家更加的惊愕失色。 这与五年前郭威亲口定下的族规,完全是背道而驰啊。 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了嘛。 郭瑞大着胆子,当即反驳道: “父亲,孩儿还是十分不解,五年来您教导儿孙们要夹着尾巴做人,韬光养晦、明哲保身,不参与朝廷内斗,夺嫡争储等,可今日您却突然全盘推翻,为啥呀?” 一直冷眼旁观的郭仪也开口发言了,“大哥,恕兄弟不恭,皇帝若是需要郭家助政,为何不早点下诏让大哥复出,重掌兵权呢,却要到帝国风雨飘摇,朝局动荡时,才想到咱们郭家?” 郭仪的意思非常明确,当今继业皇帝薄情寡义,郭家没必要去趟这池浑水,引火焚身。 郭威扫视眼前众人道: “你们有所不知,事至今日,老夫将实情告之大家也无妨,当初曹家设计陷害咱郭家,陛下并不是没有察觉,而是没有查实,故,他演了一出苦肉计。” “你们难道没有发现,尽管老夫和瑞儿被一撸到底,但郭家在军中嫡系,却从没有受到过清洗,一年之后,又恢复老夫定国公爵位,是皇上高瞻远瞩,为皇长子执政,留下的最大后手。” “早些时候,元智虽是皇长子、太子爷,帝国储君,可他性格软弱,且纨绔无能,朝中传出陛下将废除太子的流言蜚语,老夫也拿不定主意,才让大家韬光养晦、明哲保身,静观默察。” 他喘了口大气,端起茶碗啜了一口,捋下虎须,继续道: “可现在,皇太子拿着这枚龙形玉佩,登门拜访,说明当今陛下已下定决心,选定元智为帝国未来继承人,示意老夫该出山,助监国太子一臂之力。” “而且这些日子里,老夫也注意到,现在太子爷今非昔比,像脱胎换骨似的,杀伐果断,有勇有谋,敢于跟曹家面对面较量,这样的储君,郭氏难道不应该站出来,振臂高呼?” “言以至此,老夫决议,从今往后,郭氏家族跟皇太子元智站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生死与共,你们明白么?” 族长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谁还敢说个不字呢。 郭瑞,郭仪等郭氏男儿,纷纷下跪表示唯命是从。 …… 在圆满收获父皇交予的第二大护法之后,元智是踌躇满志。 雪龙驹慢慢行走,他手掌摩挲着这块龙形玉佩,心里一直在琢磨,这块玉佩的魔力。 每年到了秋季,中秋前夕,京城里的文人雅士,豪门子弟,都会在汉城湖畔的望春阁,吟诗作对,绘画写词。 现场优胜出来的诗词,将由宫廷乐师或其它名家,谱曲成歌舞,在重阳节当晚,曲江池上公演传诵。 而这些优胜的诗词者,从此誉满京城,名闻天下,那是何等的荣耀。 不但是名,利也是滚滚而来。 从此人生开挂,仕途坦荡,还将成为京城里那些风骚贵妇,豪门小姐心目中的如意郎君。 望春阁历朝历代,都是皇家园林之一。 在古代,京城里但凡山水好,风景秀丽的地方,都划入皇家园林,普通人无法进入。 望春阁离大名坊不远,同在汉城湖畔,也就六七里路程,骑马一盏茶的功夫。 “公子爷,咱们到了。”丁九叫唤了一声。 元智抬头望去,这里风景独好,依山傍水。 望春阁是一处金碧辉煌,彩绘花饰,绚丽夺目的三层建筑。 画檐飞展,金匾高悬。 元智他们到时,望春阁内外,以及方圆周围,已是人头攒动。 人来人往的多半是书生文人打扮。 他们彼此之间互相寒暄,满嘴之乎者也。 第039章 望春阁,秋色诗会 前世的元智,对古诗词还颇有心得。 他倒不是真的喜欢,死记硬背唐宋诗词之目的,不外乎为了粉饰自己的保安身份,以博得同仁们,尤其是女人的刮目相看。 实质是虚荣心作祟。 “丁九、姜五郎跟着孤即可,其余的都在此等候。” 元智手中的绸纸扇一展,很有点公子范儿,他下了马把马缰绳甩给一侍卫,自己挺胸昂头地信步向前走去。 “这位公子爷,请留步。” 刚走到望春阁大门口,就被几个人给叫停了。 元智抬眸一瞅,喊话者是位身着青衫的小厮,戴着方巾,看上去蛮斯文的模样,应该是某个富家子弟的伴读,或是跟班。 他正用疑惑眼神打量着元智。 怎么着,进望春阁难道还要孤,买门票不成? 没等元智想明白,那位青衫小厮抬手一拱,颇为斯文地问道:“公子可是来参加秋色诗会?” 秋色诗会? 这大概就是这次诗会的冠名吧。 不过,秋色二字,还是颇有诗韵,比较贴切主题。 “既然到了这里,当然是奔秋色诗会来的嘛。”元智绸纸扇在手里摇晃着,装模作样地回复了过去。 “既然是参加诗会,请公子出示请帖。” 请帖? 元智一个怔愣。 这倒也是,既来参加诗会的文人学子,手上总得有个凭证吧。 否则,随便哪个阿狗阿猫,都能混进去,这个上流社会的秋色诗会,不就成了菜市场。 况且,还是在皇家园林里面。 可惜的是,这京城里的文人骚客,太子却一个都不认识,也叫不上名字,又从哪里来的请帖? “没有请帖也可以,请公子递上本人名帖,再交上十枚金铢的报名费,可以进去参加诗会。” 青杉小厮见元智呆萌,反应迟缓,估计是家住城外远郊,某个土财主家的子弟,慕名而来。 十枚金铢? 在时下终晋帝国,差不多就是五十两雪花银,一百二十贯铜钿。 “这位兄弟,本公子既无请帖,也无名帖,更无金铢…” “啥?三无人员?” 还没等元智把话说完,那个青衫小厮听闻,立马变了嘴脸,“那…那你是来存心捣蛋的穷酸儿?” 他声线忽地提高八度,脸上写满了鄙夷神色。 更让元智诧异的是,青衫小厮身后站着的两名彪形大汉,忽地双手撸了撸衣袖,再叉腰,凶神恶煞地盯着眼前的不速之客。 喔靠,这个青衫小厮,怎么也算是秋色诗会的工作人员吧,人模狗样的,怎么变脸比翻书还快呢? 这个诗会,有点意思。 元智玩味的咧嘴冷笑,道: “这位小兄弟,秋色诗会乃京城文人之盛会,主旨是供大家相互交流诗词曲赋,所以,官家才同意在皇家园林的望春阁里举办,怎么还要交报名费?这是为何?” 青衫小厮闻言,卟嗤一下兀自掩袖窃笑,道: “看你远道而来的也不容易,既然知道这里是皇家园林,说明就不是普通人所能进来的,历年的秋色诗会,都是我家三公子花大笔银子包的场子,你啥都没有,就请不要上去凑热闹得好。” 哎… 这几句倒像人话,听上去似乎是善意的忠告。 想想也是,古代开诗歌会跟现代开诗歌,都需要组织,装饰,茶水饮料,甚至于开设宴席, 还要请名家来当评审,云云。 既然有费用,那当然会有赞助商。 元智一下子感到有些无趣,离开前就随口问了一句,“小兄弟,这是哪位公子赞助?” 赞助? 这是个新词,小厮大概率猜测元智指的是‘谁包的场子’。 “这位公子,这京城里谁有这么大的气魄,年年包场,供吃供喝还有奖,那当然是咱安国公府的曹家三公子。” 本来打算离开的太子爷,听得安国公府四个字,特别的刺耳,旋即火气上头。 入娘的,这里是皇家园林,他一个当朝储君,堂堂太子爷,进上去也就罢了。 他,一个内阁宰相家的三公子,却在此摆谱,哗众取宠。 这算怎么回事? “呵呵,我以为是哪家公子爷在此摆谱,原来是曹三公子呐,这倒是提起了本公子兴趣,上去瞅瞅,让他还我钱。” “啥?曹三公子还…还会差你的钱?” 那个青衫小厮错愕万分,嘴张得老大,完全可以塞进去一个鸭蛋。 “怎么,不相信?你跟本公子去见曹三公子,让他自己说。”元智煞有介事地大声说道。 这句从口中随意崩出来的‘让他还我钱’,纯属栽脏陷害,是元智当保安时经常直面的调侃话。 他这是活学活用,现炒现卖。 哇靠,天上忽地落下个‘大瓜’来。 望春阁门口的文人雅士,富贵子弟们,一下子成了‘吃瓜群众’。 “啊,曹三公子居然欠钱不还,人家债主上门来了。” “真的假的,曹三公子还会欠债,谁信?” “???” 这也太抓马了啊! 望春阁门口,一下子站满了吃瓜群众,他们可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估计,这里等会比阁楼里的诗歌会,还要热闹。 这下,就连元智也是始料不及。 “你…你竟敢胡说八道,来人,把他给我轰丢出去!” 那个青衫小厮怔愣半晌,终算是反应了过来,盛怒之下,指使身后保镖动手。 可令众人没有想到的,青衫小厮话音未落,张开的嘴还没合上,一把明晃晃的千牛刀,就架在他的脖颈上。 两个保镖,也被五大三粗的姜五郎,同样用刀给逼住了。 “喂,认识这把刀吗?”丁九阴森森冷哼道。 千牛刀,谓之仪刀,乃皇家专属。 刀鞘镶嵌金玉,刀身长而细,寒光闪闪,乃精钢千锤百炼所制。 刀背上,刻有‘御刀’两字。 那个青衫小厮跟随曹三公子多年,见过些世面,自然认得此刀。 只见他额头上冷汗直冒,眼神飘忽,嘴唇抖颤,“小的认…认识,这是皇宫里的千牛刀。” “知道是千牛刀,那我家公子能否进望春阁?” “当…当然进得。”青衫小厮早已吓得语无伦次,差点尿了裤子。 “知道…还不滚一边去。” 丁九收刀入鞘,恭敬地对着元智弯腰谄笑,“公子爷,请进。” 这个场景实在是太抓马了。 第040章 冲突 吃瓜群众实在是太有口福了,刚接住一个瓜,才啃了一口,没想到第二个更大的瓜,接踵而至。 惊愕地都在怀疑自己的眼神不好使。 这位衣衫普通的年轻公子哥,到底是个什么身份,是何来头? 居然能让皇家千牛卫护驾。 可元智并未露出半点得意之色,反倒是有些愠怒,他十分不满,狠狠瞪了丁九一眼。 要不是大庭广众之下,他一定会大发雷霆。 丁九自知太轻率鲁莽,吓得不轻,忙垂头丧脑地站在一旁。 这时的元智,不想进阁楼,也得进了。 他抬腿往望春阁里走去。 可没走上几步,只见从阁内冲出来几十个保镖。 “那个浑蛋,敢来砸曹三公子的场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不是?” “这是私人包场的诗歌会,你是谁?” “???” 怒气冲冲出来的保镖们,呼啦啦把元智、丁九和姜五郎三人围在中间。 “阿庆,这是些什么人,如此这般的没教养,把皇家园林里的私人聚会,当成菜市场了?” 一道训斥声,从保镖后面响起。 元智眉宇一跳,眼前出现一张陌生面孔。 二十五六岁年纪,大拇指上戴着一个硕大的祖母绿扳指,腰间挂着一块传世玉佩。 长相还算英俊,身材高大,不过脸颊有些浮肿,身躯肥胖,一看就是酒色过度,缺乏锻炼的富家公子哥儿。 只见他鼻孔朝天,几乎没有正眼瞧一下元智,而是不满地训斥那个青衫小厮。 “三公子请息怒,他…他们是自己闯进来的,而且…还有千牛卫…” 青衫小厮吓得不轻,忙不迭跑上前去,手指着丁九和姜五郎手上的千牛刀,嘀咕起来。 来者正是曹府三公子曹砚秋,这场诗歌会的筹办主。 别看他平时装得人模狗样的斯文样,实际就是个大纨绔,赋诗作文是他卖弄学问,猎艳泡妞的手法。 他为了粉饰自己,让其父给他弄了个勋职,叫什么“开府仪同三司”,还是个二品勋衔。 听了跟班小厮的指点言语,曹硕秋的双眼,不由得眯了 起来。 嗯哼,还真是千牛刀! 在这位锦衣公子身边的两个保镖,便是千牛卫便衣。 那么,这位锦衣公子应该是… 曹砚秋眉宇微微一皱,忙抬手一拱,似乎很不情愿地开口道: “下官是安国公府的曹砚秋,不知赵王爷驾到望春阁,有失远迎,惭愧。” 他把元智错当成了二皇子,也就是赵王元洛。 想想也是,古代没有现代传播媒介,皇室成员,名人高官,除了小圈子里有人认得,大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皇太子元智,只局限于宫城皇亲,东宫内侍太监,侍婢等,就是二品以下朝臣,也多有不认识。 曹砚秋算是见多识广之人,他凭着千牛卫保护,立判面前的这位锦衣公子,就是二皇子。 听说赵王元洛,喜欢微服私行,跑出宫外来寻花问柳,是京城顶级青楼里的常客。 当然,曹砚秋再怎么蛮横,皇家宗亲的颜面,还是要给的。 可他也万万没有想到,监国太子元智,竟会微服私访到此。 “瞎了你的狗眼,我家公子是…” 不料,丁九率先跳起来大声呵斥,却被元智挡下。 他是千牛卫校尉,监国太子的侍卫长,在京城范围内属于横着走的刺头。 又见对方是曹三公子,属于太子爷的敌人,他当然不客气,张口就骂。 “请问曹三公子,望春阁乃皇家园林,怎么就成了你的私人会所?不让其他学子进入也就罢了,可听说还要交五十两银子的报名费?那本王问你,你可曾向皇家交过包场费?” 丁九那句‘瞎了你的狗眼’太过粗鲁,大庭广众之下,在众多学子文人面前,有失斯文,太子爷连忙打断了他。 然后,元智灵机一动,找准个话题,来个将错就错,单刀直入的‘挑刺’,以攻为守,转移视线。 丁九的辱骂,加上元智的咄咄责训,让曹三公子的颜面扫地,他挂不住了。 挂不住就不装了,让斯文见鬼去吧。 曹砚秋原本强堆笑容的脸,立马阴沉了下来,只见他嘿嘿冷笑两声,怒声反击道: “元洛,本公子是瞧得起你,才叫声赵王,可你算哪门子王爷?既不是亲王,又无封地,不就是一个宫女所生的贱种么?” 敢指名道姓骂一个皇子,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元智。 元智脸上肌肉开始抽搐,眼睛慢慢地眯缝起来,牙齿咬得格格作响,脸色铁青。 虽然他不是二皇子元洛,对以烂摆烂的赵王,也谈不上啥好感。 但那是皇族宗室内部的管教问题,不能容忍外人出言侮辱,如此蔑视皇权。 “大胆狂徒,竟敢蔑视皇权,当众侮辱皇子,你想找死吗?” 从牙缝里逐字挤出来,足见元智已是愤怒至极,双手指关节捏得喀喀响。 而丁九和姜五郎两人,见太子爷莫名受辱,当然是怒形于色。 只是碍于大庭广众之下,没有得到太子爷令旨的情况下,两人不敢贸然动手。 否则,早已一拥而上,揍他个满地找牙。 能入职千牛卫,除了背景可靠,武功自然是一顶一的高手,通脉明窍,大都是师从名家。 千牛卫士的武力值,最次也在五六段。 丁九出师武当山,武力值应在八段以上,姜五郎自幼拜名师学艺,武力值也在七八段之间。 面对曹三公子的二十几个府兵保镖,说实在的,还真不够丁九和姜武郎两人看的。 “找死?嘿嘿,我乃帝国二品勋官,你也就是个郡王,怕个鸟!” 曹砚秋不惧,他将脸凑到元智跟前,摆出一副挑衅面目。 他自恃后台深厚,自然是不把一个出身卑微的郡王,放在眼里。 想想也是,当今皇后娘娘是他的亲姐姐,内阁宰相是他老爹,他自个还是二品勋衔,还有… 元智呵呵冷笑,负在身后的左手探出,闪电般抓住曹砚秋发髻,右掌挥动而啪啪作响。 眨眼间,太子爷已是连抽曹三公子几个嘴巴。 作为皇家嫡长子,元智从小练功习武,虽说以前荒废不少,但基本功力尚存,这手上劲道不可小觑。 也只是三四下,曹砚秋瞬间是满嘴冒血,被抽得满地找牙。 第041章 没想到,是监国太子 元智手掌用力一推,曹砚秋瞬间便瘫倒在地。 他完全是被打懵逼了。 曹砚秋万万没想到,这个贱种皇子,竟敢出手打他。 半晌,他才反应过来,手指着元智大骂,道: “你这个贱种,竟敢动手打我,来人,给本公子狠狠揍他。” “诺!” 四周一阵响应,那二十几个曹府保镖,平时蛮横惯了,早已按捺不住,纷纷亮出家伙,扑向元智。 “保护殿下!” 丁九大喝一声,与姜五郎一起拉开架势,把太子爷护在身后。 虽说曹家这边人多势众,可千牛侍卫的功夫,可不是盖的,以少对多,毫不逊色。 两人手中的千牛刀,舞得水都泼不进去,别说人了。 双方还没过上几招,身后便响起了阵阵马蹄声,只见十几骑的千牛卫士,举着明晃晃的千牛刀冲了进来。 原来,在汉城湖畔待命的十余名千牛侍卫,听得望春阁方位一阵怒骂吵闹声,感觉不妙,便骑马来援。 不偏不倚,正赶上打斗。 “休得伤及太子殿下!” “???” 现场一下子大乱,围观人群惊恐地纷纷后退。 十几个千牛侍卫,骑上战马介入打斗,曹府那二十几个保镖,根本不够看的。 “哎哟娘哦,饶命啊!” “???” 这还抵抗什么,保镖们个个抱头鼠窜,只恨爹娘少生腿脚。 噼里啪啦一阵,一盏茶功夫不到,在一片哀嚎求饶声中,曹府的二十几个保镖,都横七竖八地躺倒在地,痛苦哀嚎着就地打滚。 几个伤势严重的,倒在血泊之中,抽搐等死。 曹砚秋早已吓得嗖嗖发抖,跪在地上磕头求饶,“太子殿下,下官不知是您驾到,多有冒犯,请恕罪啊。” 真是倒霉催的。 原以为对方只是个徒有虚名的郡王,万万没有想到,竟是当朝监国太子。 对当朝监国太子动刀舞枪,摊上大事了。 这可是谋逆大罪啊! 这下,曹砚秋肠子都悔青了。 “将这些忤逆不道之徒,带回去。”丁九神气活现地大声嚷叫道。 “慢着!” 还没等千牛侍卫动手缚人,随着一道洪钟般声响,一大队金吾卫骑兵围了上来。 看那领头将领的服饰,以及旗手们撑着的旌旗标识,丁九不由地皱起眉头。 来者是金吾卫左营营将,中郎将军刘天来。 刘天来这些日子以来,心里很是窝火。 于得水既是他拜把子兄弟,也是他的嫡亲妹夫,可为了一个曹氏女人,稀里糊涂被太子当众杖毙。 这下,让他才二十岁的嫡亲妹妹,从此的守寡,还好生有个幼子,得以少许安慰。 让他恼火的是,当夜准备寻嚣张的皇太子报仇,攻陷皇城反了他,可结果呢,却被曹其昌给强行拦下。 于家也是,吃了这么大的窝囊亏,声誉和颜面扫地不说,从此竟成了缩头乌龟。 今日是他当值,率队巡逻到汉城湖畔,手下禀报说望春阁方向,有人争吵打斗。 京外城是金吾卫的防区,皇城根下,岂是有人随意斗殴的地方? 本来嘛,他随便派巡逻队过来便是,但转念一想,敢在皇家园林里聚众斗殴的人,没有一点道行,敢吗? 要是局面控制不住,岂不成了某些人弹劾的罪状,眼下刘家的颜面,岂不是要雪上加霜么? 还是自己亲自到场,正好这些日子里,一肚子的邪火没地方发泄,找几个不开眼的家伙,泄泄火也好。 但他万万没想到,今天算是撞到正点。 挨打一方,是安国公府里的人,为首的是大纨绔曹三公子。 瞧他两边腮帮子红肿的,就像条搁浅的河豚鱼。 而打人一方,那更霸道,是手持千牛刀的十几个千牛卫便衣。 本来就对千牛卫横竖看不顺眼的金吾卫,这次可逮到了机会。 入娘的,这可不是在宫内城,而是在皇城之外的外城,千牛卫没有执法权。 “给本将住手!” 怒火中烧的刘天来怒吼一声,鞭子随之便挥了下来。 “啪…” 顿时,将正撒着欢缚人的千牛侍卫姜五郎,给一鞭子抽翻在地。 姜五郎顿时大怒,千牛卫啥时候吃过这种闷亏,他翻身而起,破口大骂道: “是哪个浑蛋在暗算老子?” 说着,他握紧钵盂大的拳头,正想冲上去,却被丁九猛地按住。 姜五郎只是个千牛卫伍长,他不懂得管辖区域的执法权限。 可丁九大小是个校尉军官,自然明白其中的道道。 “千牛卫校尉丁九,见过中郎将军刘大人!”丁九很恭敬地行了一个军中手礼。 姜五郎一听,顿时蔫了。 他姥姥的,这一鞭子算是白挨了,却仍是不服气地怒瞪着刘天来,要把这厮的模样牢记。 看着姜五郎仍然是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刘天来大怒,又是一鞭子抽下来。 姜五郎侧身一避,鞭梢仍是抽在他的肩上,不由得一个趔趄。 “刘将军真是好大的官威啊!丁九都报上名号了,你还是不依不饶。” 一个冷冷的声音从千牛卫人群中传出。 刘天来抬头望去,却见一个年轻公子,正扒开保护着他的侍卫人群,一步步朝他走来,脸上布满寒霜。 好戏来了。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吃瓜群众,顿时充满了期待,唏嘘嚼舌声,嘀嘀咕咕地响起。 作为金吾卫中郎将,刘天来同样没见过皇子,皇太子元智就更加不用说了。 从十数名千牛卫护驾来判定,这是位皇室重要成员,而且级别应在亲王之上。 没容刘天来多想,元智已经逼到其跟前,两人目光撞到一起,火花四溅,互不相让。 虽然对方是亲王,但刘天来是工部尚书刘含章长子,金吾卫五品中郎将。 长安城里的刘氏家族,数百年前,可是赫赫有名的汉家王族,不论是气势还是实力,丝毫不落下风。 何况,他是在执行公务。 两方主人对垒,身后的亲卫同样是怒目瞪视。 千牛卫和金吾卫,同属于帝国禁卫军系列,但待遇和地位却有大不同。 千牛卫好比是正妻所生的嫡子,而金吾卫呢,则是侍妾所生的庶子。 可在金吾卫将士们看来,千牛卫是皇帝陛下漂亮的仪仗队,锦衣名刀。 要论排兵布阵打野战,不够他们看的。 第042章 郭秀娘冷眼旁观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身为皇子,居然纵容侍卫殴打臣民百姓,是何道理?” 刘天来毫不示弱,他大声吼叫。 这次丁九学乖了,他不敢再多嘴多舌,只敢怒目横眉。 元智倒没有过激反应,他瞥了眼倒在地上的曹砚秋等人,对着刘天来冷然说道: “刘将军,你来得正好,他们在皇家园林私设领地,阻挡监国太子进阁巡视,而且还企图行刺孤,罪行确凿,孤命你先将他们关押起来,仔细审查,不得有误!” “甚?监国太子?你…” 刘天来一下子懵了。 元智冷笑着从怀中掏出一块金灿灿的令牌,亮到刘天来眼前,“这块宫内龙牌,你总该认识吧。” 金字龙牌,是皇帝的身份象征,除了皇帝本人,那只有监国太子才拥有。 见金字龙牌,如见皇帝陛下本人。 “微臣叩见太子殿下。” 刘天来就算心里最恨皇太子,他也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忤逆不尊吧。 “免礼。” 元智摆了摆手,对起身的刘天来说道: “刘将军,你忠于职守,孤很欣赏你,孤还有别的要事处理,先回宫,这里就交给你了。” 说完,他转身大踏步离开望春阁,骑上雪龙驹扬长而去。 身后是追赶着前来护驾的千牛卫。 刘天来站在原地呆若木鸡,但他又不敢违抗太子令旨,怔愣片刻,只好将曹砚秋等人,解押到京兆尹衙门的大牢里,暂扣。 望春阁的诗歌会,当然是无疾而终。 许多文人墨客,都摇头摆脑地诉说着监国太子的种种不是,什么怂恿千牛卫打人,粗暴无礼云云。 看来,皇太子从此凶名远扬,暴君的名头是甩不掉啰。 在这堆看客人群中,有一位尊贵的千金小姐,一直在冷眼旁观。 她就是郭秀娘。 令人啼笑皆非的是,她和出生卑微的赵王元洛一样,都是这次望春阁事件的无辜躺枪者。 …… 夕阳西下。 一辆豪华马车驶入定国公府的西侧门。 当郭秀娘和贴身丫鬟小玉,从车辇里下来,正好碰上郭瑞前往马厩牵马。 “哎哟我说小妹啊,你总算是回来了,为兄正准备去望春阁找你呢?”郭瑞道。 “找我干嘛,我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 秀娘白了郭瑞一眼,满脸的悻悻之色,她撅起的小嘴,完全可以挂上一把小油壶。 郭瑞看了差点笑喷出来,以为是太子爷惹怒了秀娘,“怎么着,有人训斥你了?” “训斥我?京城里敢训斥本小姐的人,还没生出来呢?”秀娘没啥好气儿,气哼哼嘟囔一句。 “瞧你,都快出嫁的人了,说话还是那样的大大咧咧,被爹瞧见,不训斥你一顿才怪。” 对于这位相差十岁,一母所生的小妹,世子郭瑞总是十分宠爱。 “大哥你胡说些什么呀,谁要出嫁?迎娶本小姐的人还…” “还没生出来是吧。” 郭瑞很容易接住了秀娘的后半句。 这是她的口头禅。 “讨厌大哥,嘻嘻…” 秀娘终于被逗笑了,她举起粉拳赌气地追赶郭瑞几步,郁闷心情好了许多。 “哎…小妹,快去东园吧,爹和娘都在那专门等着你呢。”郭瑞后退几步,大声道。 东园是国公夫人的寝院。 “等我干啥?”秀娘停下脚步,疑惑道。 “唉…别问这么多,去了不就全知道了嘛,快走吧。”郭瑞招呼着秀娘,兄妹俩一前一后地朝东园走去。 东园正堂上手的双人坐榻上,左右端坐着一对中年男女。 男的相貌堂堂,威风八面,女的仪态万千,端庄风韵。 正是郭威和他的正妻林氏。 “秀儿拜见爹爹,娘亲。”秀娘莲步进来,很恭敬的双膝 下跪,行上大礼。 “免礼秀儿,快坐!瑞儿也坐。” “……” 没等郭威开口,林氏急不可耐地先开了口,这做母亲的最疼爱自己的子女。 待郭瑞和秀娘在客椅上左右坐定,男主这才放下手中茶碗,正式开口道: “秀儿,从今往后,你要少往外抛头露面,一个名门闺秀,老大不小了,整日里往外去凑热闹,这成何体统?” 郭威一贯严父作派,刚照面,开口就是一顿训斥。 “是啊,孩子,这段日子里就别出去了,为娘请了宫殿乐师和礼仪师,教你宫中礼仪和宫乐,你要有所准备。”林氏也跟着帮腔。 “爹爹…娘亲,今日这是怎么啦?” 秀娘听得是一头雾水。 平常父亲严厉,她早已习以为常,可母亲总是护着她,有时见父亲训斥过火了,她会出面庇护。 可今日,父母亲变得一唱一和,都是在说她别往外跑,而且还请了宫廷乐师和礼仪师。 这又是搞的哪一出啊? “大哥,今日家里发生了啥事?” 见父母亲沉默不语,秀娘敏感到了些什么,她扭头问向郭瑞。 大哥对她从不隐瞒。 “啥事?那皇太子就没去望春阁找…找到你?”郭瑞疑惑地反问道。 “啥…皇太子到望春阁?噢…原来他是为了找我?” 秀娘听罢诧异万分。 “是啊!怎么啦?” “???” 在场的父母亲和长兄,都惊愕地抬头问道。 秀娘瞪眼咽下口水,沉静片刻才说道: “太子先前是到了望春阁,可是强闯会场,还跟曹三公子的保镖,发生冲突…” “啥?太子爷跟曹家发生冲突,那…结果如何,他有否受伤?” 坐在上首位的郭威,没等秀娘把话说完,惊得手一抖,把茶碗打翻在茶几上。 “老爷,烫伤手了吗?”林氏关切道。 “没事,秀儿快说,那太子怎么啦?”郭威没有理会妻子的关心,他紧追太子讯息不放。 太子爷这次微服私访,是专程到郭府来提亲的,后来,为了去寻秀娘,这才去的望春阁。 他身边侍卫不多,可在皇城外面,到处是奸党势力范围,这很危险。 唉,大意了呀,若太子爷因此而受伤,他会痛心一辈子的。 “爹爹,您这是怎么啦?我还没把话说完,你…”秀娘同样惊愕道。 “你哪来这么多废话,快告诉爹爹,太子他现在怎么啦?” 可把郭威急得额头上青筋暴起,嗓门提高不少,神色显得十分紧张。 第043章 太子是暴君,我不嫁 “太子呀…他…怎么可能会受伤,他身边有二十个千牛侍卫,个个如狼似虎,又是骑着战马,曹三公子那二十几个保镖,哪里是他们的对手,一下子被揍得七零八散,躺在地上哭爹喊娘。” 郭秀娘撇撇嘴,口吻上流露出同情曹砚秋,谴责太子这边的神色。 “揍得好,把曹府这帮浑蛋,杀了才痛快呢。” 郭瑞在旁边激动地跺脚拍手,大呼过瘾。 “爹爹…大哥…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一点是非观念都没有,太子爷和他的千牛侍卫,个个凶神恶煞,在这么多文人雅士面前,破口大骂,动手打人,毫无斯文礼数,简直就是一帮子土匪…噢,太子还亲手扇了曹三公子几个耳光呢,这哪有监国太子的气度和斯文,将来他要继了位,绝对就是个暴君。” 秀娘把心里话,一股脑儿地吐露了出来。 “住口,不准你如此污蔑太子,无论怎样他都是储君,你这样说就是大不敬!”郭威拍案怒斥。 “大不敬又怎么啦,他给现场的文人雅士落下的印象,就是个粗鲁不堪的暴君,以前名声就一塌糊涂,监国之后更是变本加厉。”郭秀娘毫不畏惧地回击父亲。 “你…你竟敢顶嘴…” 郭威气得一口气接不上来,话堵在喉咙头,一张老脸黑如锅底,额头青筋爆起。 “哎哟傻丫头啊,太子马上就要成为你的夫君了,你就是太子妃,将来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傻…”林氏在旁连忙唠唠叨叨地解释。 “什么?你们把我许配给了这个纨绔皇太子,这…娘亲,这是真的吗?”秀娘听罢惊愕失色。 “是的孩子,今日午后是监国太子奉陛下旨意,亲自登郭府提得亲,你爹爹已经答应了。”林氏颇为兴奋地回复道。 “可…可这是把你们的女儿,往火炕里推啊!这…这门亲事我不同意。” 秀娘哭喊着站立起来,大声嚷嚷道: “我的夫君,必须是文武双全,才情第一,天下一等一的良人,并且要与小女志趣相投,别以为他是当朝太子,就能娶到本小姐。” “混账,婚姻大事,都是由父母做主,哪里轮得到你在此说三道四,反了不成?”郭威大怒。 “我反正不同意,我不嫁,呜呜…” 秀娘哭喊着兀自跑出东园,把屋里的几个人都怔愣在那。 “哎…都是这些年宠惯了她,简直就是无法无天。”郭威气得浑身抖簌,他大声对林氏说道: “把秀儿禁足在府上,不准她再出府门一步,什么诗歌会啥的,决不允许,马上要成太子妃了,到时候别把咱们郭家的颜面,给丢尽扫地。” “是,老爷。” 见郭威如此的火冒三丈,林氏哪里还敢啰嗦,只能允诺下来,自个慢慢地去规劝这丫头。 “瑞儿,跟为父到书房去,咱们父子俩商议一下军队的调控问题。” “是,父亲。” 郭瑞顺从地跟在郭威身后,前往书房走去。 …… 郭府这下闹翻了天,可太子爷的情绪也好不了哪里去。 话说元智快马加鞭回到东宫,下马后气哼哼直接进了勤政殿。 勤政殿里,刚上任不久的东宫詹事府詹事魏长进,刚准备前去叩见,被总管高进一把拉住。 “你没瞧见太子爷怒气冲冲的样子,现在别去当出气筒,待会,看看再说。” “哦,长进谢过师傅。” 魏长进今年三十八岁,寒门出生,前朝进士,当过县丞,县令和郡丞,政绩出众,可就是升不上去,愁眉苦脸地总觉不得志。 这次东宫张贴召贤令,他决意来东宫应试,接待他的就是高进。 高进认为魏长进是寒门背景,且同为青州老乡,初试印象也不错,非常喜欢。 几次交流下来,发现他谈吐不俗,学识渊博,又在县郡两级衙门里都干过,便推荐给了太子爷。 元智亲自面试,也很满意,就破格晋升,让魏长进在詹事位置上代理一年,期满之后再考核,合格了就地转正。 官场上讲究师傅领进门这一说法,东宫詹事府詹事,是正三品,高进是魏长进的第一个面试官,所以,他就认高进为师傅。 果然不出所料,元智刚落座,便大声对着殿门喝道:“丁九、姜五郎,你们两人进来跪下!” 话音刚落,丁九和姜五郎双双进来,很自觉地跪在玉阶前。 “你们俩知道自个错在哪?” “卑职不应该张口骂人…继而暴露千牛卫身份。” 丁九反应算快的,这一路上见太子爷非常生气,估计对自己刚才的表现,肯定不太满意,连忙检讨。 “禀…禀殿下,卑职不应下手太…太狠。” 姜五郎是个莽汉粗人,在望春阁前,他忘乎所以地大打出手,过了一把瘾。 几个倒在血泊中身受重伤的曹府保镖,就是他干的。 “认识到错犯在哪,这还算说得过去,但要知错必改,今后,随孤微服私访,你们不准带刀在身,言行一定要文雅、礼貌,未经孤之允许,不得与人争吵,更不能出手打人,明白么?” 元智大声训斥道。 今日望春阁事件,是太子爷万万没有料到的,更是不希望出现的结果。 堂堂当朝监国太子,如同泼皮无赖般群殴,传出去成何体统?! 而且在广大文人学子面前,都以为是监国太子怂恿千牛侍卫动手打人。 这无论对手是谁,在天下读书人眼里,就是太子爷没有皇家气度,粗暴无礼。 影响极坏啊! “卑职明白了,今后决不再犯。” 丁九开口表态,姜五郎跟在后面,也是点头哈腰的喃喃答应。 “行了,都起来吧,到辕门外各领二十军棍!” “遵旨。” 丁九和姜五郎两人,今日够倒霉,他们哭丧着脸,自觉跑到辕门外,逐一伏在长条板凳上,接受二十军棍。 元智啜了几口茶,然后端坐在虎案后的单榻上,直发愣。 当然,他是在自我平息情绪。 监国太子,自然不能被情绪左右太久。 这时候,站在偏殿门口观察的魏长进,这才缓缓出来,小心翼翼地到了玉阶前,拱手行礼道: “禀殿下,豫皖淮等地发生水灾,各州府均递上了奏疏奏表,要求赈灾。” “快快,选出重点的给孤审阅。” 元智一听,虎目圆睁,大声道。 他急了。 第044章 天灾如期降临 “微臣已准备妥了,请殿下审阅。” 魏长进将梳理出来的重点奏本,通过内侍总管高进,放到丹墀虎案上。 元智迫不及待地翻阅了前面几个奏疏,便抬头对高进道:“快,召枢密院徐大人过来商议。” “遵旨。” 高进招手叫过来一个小太监,让他快马去枢密院。 也就一盏茶功夫,枢密院首尊徐辛春进了勤政殿。 “微臣叩见太子殿下。” “免礼,赐坐。” 元智合上已阅览完的十几个奏疏,抬头扫视丹墀下的两位重要臣子,开口道: “两位爱卿,对当前各地灾害民情,有何高见。” 这时,内侍端上来燕窝莲子羹,权当是点心。 这个时辰,应该用晚膳的时候了。 可眼下,谁敢上前去打扰太子爷呢? 元智也觉得肚子空空如也,他瞥了眼天色,然后对内侍说道: “给首尊大人和詹事大人,各端一碗羹上来。” 徐辛春和魏长进赶紧站了起来,异口同声道:“多谢殿下关心。” 元智点点头,苦笑了笑,“都坐下吧,咱们君臣之间,边吃边聊,尽快拟定出一个对策出来。” 太子监国面临的第一个灾情,元智心急如焚这可以理解,但他急于求成的想法,肯定不现实。 徐辛春和魏长进都是多年为官,深谙这里面水太深,哪能三言两语,几个人便能决定? 可面对忧国忧民,热情高涨的年轻监国太子,谁也不敢贸然进言,泼凉水啊。 “遵旨。” “……” 君臣交流间,内侍将两碗燕窝莲子羹送上,太子爷示意先吃,掂点饥。 吃完羹,擦嘴洗手之后,元智继续道: “这几年下来,每年都有灾情,户部财政肯定吃紧,首尊可想出什么好的办法没有?” 徐辛春低声道: “托圣上和殿下的福,虽说这些年,年年天灾不断,但举国上下,休战养息,大兴水利,开耕农田,戍边屯垦,百姓安居乐业,军费开支大大降低,据微臣了解,户部每年的财税收入,都较比上一年上升二三成。” 太子爷听罢,情不自禁的扶须微笑道: “难为徐爱卿了,不愧为政事堂右侍郎,对国情和六部内情了解颇深,从而宽慰孤心。” 接着,他话锋一转,笑容一敛沉声道: “可今年黄河淮河流域连发了好几场洪灾,一场秋收下来,有许多地方几乎是颗粒无收。” “东西部,却又数月干旱,滴雨不下,土地干裂,河道断流,连人的饮用水都成了问题,整个国家自去年开始,大事便是一件接着一件,国势竟是日显艰难。” 徐辛春道: “殿下不必为此太过忧心,南部虽然洪水涝灾,东西部持续干旱,但朝廷及各州府应对还是颇为得力,如今夏季补种早已完成,到了秋后,虽然谈不上丰收,但还是有所收成。” “而在东西部,只要及时也拨下去大量款项,申令地方官员组织匠人,打挖深井,亡羊补牢,应当有所成效。 “户部只要及时下拨粮款,到受灾严重的各州、郡县救济,一切都可以做到有条不紊,到了年底,以微臣之见,一切便会好起来的。” 元智听罢点头称是,“从治理思想上应该如此,可主要是执行,孤监国临政已达十天,内阁及六部,以及各州府衙门,对于突如其来的灾情,能做到及时果断吗?” 他很有自知之明。 利用天灾人祸,这是曹其昌老贼的又一个可利用的武器,用来攻击东宫监国。 “殿下明察秋毫,实乃英明!目前最大的问题是尚书省的户部,以及各州府衙门的具体执行力度,据微臣所知,这几日内阁和六部衙门各大小官吏,大都是出工不出力,清早到衙门报到,不到一个时辰,各衙门里空空如也。” 徐辛春见太子爷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也就不再隐瞒,如实相告。 “这群浑蛋,拿天下百姓的疾苦当武器,可恶之极。”元智一拍案几大声道: “两位爱卿听令,各州府衙门的民生救灾事宜,就由枢密院全权辖制,谁敢不听政令者,无论是谁,是何背景,一律革职查办,具体的由詹事府协助审核,不必经过孤审批,盖上监国玉玺即可。” “遵旨!” 徐辛春和魏长进起身领命,一前一后走出勤政殿正堂。 他们两人心里都十分明白,这是太子爷最大的放权,也是一份信任。 任重而道远。 “传户部尚书,到东宫见孤。” “……” 元智自己这边,准备亲自对付五相内阁的主要成员,重点当然是六部衙门。 他首先传唤户部,这是六部中最重要的财政部门。 半个时辰之后,户部尚书古宣辉姗姗来迟。 来到东宫勤政殿,面对四爪蟠龙袍加身的监国皇太子,古宣辉非常傲慢地只行了个拱手礼,沉声道: “臣古宣辉,参见太子殿下。” 元智冷漠地注视着古宣辉,从入门开始,对方脸上的微表情,他尽收眼底。 嘿嘿,起初还担心挑不出啥毛病来,不曾想,他自己送上门公然挑衅,那孤就不客气了。 “古宣辉,你身为臣子,在勤政殿正堂之上见孤,当行君臣大礼,你为何不跪?”元智凛冽道。 古宣辉咧嘴冷笑,一副作死的样子。 只见他理直气壮说道: “回禀太子爷,臣祖训规矩,只有见到皇上皇后或皇太后时,方才行大跪之礼,对于皇太子,只需拱手行礼即可。” 纯粹是强词夺理。 “放肆!” 元智将手中奏疏,气恼地砸在虎案上,虎目圆睁,怒斥道: “孤乃监国太子,代天子巡视执政,在东宫正殿召见大臣,即如皇帝陛下亲临,你叩见君主不拜,实属忤逆不道,犯大不敬之罪!” 正堂四周的千牛侍卫,听得皇太子雷霆霹雳,那还了得,个个本能地把手握在刀柄上,杀气腾腾地盯着古宣辉。 只要太子爷一个手势或眼神,他们立刻扑上去,把这个大逆不道的罪臣给砍了。 古宣辉着实也吓了一跳。 他万万没有想到,太子爷监国不久,刚上来就直接用皇权压人,根本不把他这个财神爷,放在眼里。 第045章 自个往刀口上撞,杀! 在古宣辉原先自己的猜测中,始终认为户部乃国之重地,就连皇帝陛下都要礼让三分,在朝堂上与他拉扯搞平衡。 一个愣头愣脑的监国太子,应该是想方设法笼络六部尚书才是。 尤其是像他这个户部尚书。 现如今天灾降临,赈灾乃头等大事,这节骨眼儿,监国太子哪来的勇气,敢于挑战终晋帝国的财神爷? 这是曹其昌昨晚酒桌上说的原话。 “太子,你这个样子,难道敢杀了臣不成?” 古宣辉脸上的怯懦之色,只是一闪而过,立马就胆气回流。 只见他毫不怯色地用双眸回怼太子爷,自认为元智不可能有胆量动他。 眼下帝国正需用钱,国库底细与调度等事项,缺不了他这个户部尚书。 “太子殿下可要考虑清楚哦,你动了一个掌管国库财政的二品大臣,属于滥杀无辜,让朝堂上的文武百官寒了心,可就没人敢给太子爷办差啦。” 古宣辉明显是判断失误,高估了自己的价值,又低估了眼前这位监国太子的胆识与果敢。 如此赤裸裸的威胁,犹如火上浇油,这不是作死的节奏吗? 本来元智还在犹豫不决之中。 上次在宣政殿怒杀陈怀远,是这老匹夫不识时务,两次咄咄逼人,自个往刀口上撞。 激情之下,元智这才拔刀杀的人。 事后一想,也算是监国时初,杀人立威,杀鸡儆猴,还多少有点意义。 关押王宝权,是为了瓦解以曹其昌为首的奸党集团,粉碎他们集体罢朝的阴谋,并且,从中获取奸党秘密。 两世为人的殷广,心里非常明白,暴君或暴政,是失去民心,走向自我毁灭的前兆。 所以,他决不会让自己贴上暴君之标签。 今日下午的望春阁事件,为什么让他窝火,要责罚丁九和姜五郎,就是自己形象受损的缘故。 可眼前的古宣辉,孤傲自信,愚蠢之极。 他丝毫没从陈怀远,王宝权身上汲取血的教训,又在赤裸裸地挑衅皇权,蔑视太子监国。 这种嚣张气焰如不能强力压制下去,今后,太子监国就完全失去了权威性。 这是太子元智的底线啊。 “来人,把这忤逆不道之罪人,给孤推至辕门外砍了!” “遵旨!” 几个如狼似虎的千牛卫上前,左右架起古宣辉就要往外拖走。 这一下,古宣辉是真的吓懵了,慌得一逼,差点尿了裤裆。 忽然,他发现自己的依仗和笃定,在监国太子面前,屁都不是。 完全是一个作死的节奏。 从元智下决心绝地反击开始,他就没打算按常理出牌,完全在按自己的游戏规则行事。 “太子!你如此残暴,如何能让朝堂百官们心悦诚服?”古宣辉还想垂死挣扎。 但有一点,他不会跪地求饶。 士可杀不可辱! 这点风骨,古宣辉还是有的。 没想到元智哼了一声,怒吼道: “一个门下省侍中,当众忤逆不道,被孤当场斩杀,另一个政事堂二品左侍郎,被孤革职入狱,这还不够你等醒悟?非得逼孤再加上你的脑袋,哼,这又有何妨?” “孤倒想见识一下,是不是所有朝廷百官,州府太守,都敢不奉行监国太子的令旨,如此这般也罢,孤便杀尽尔等忤逆之徒,让帝国来个涅槃重生,又有何不可?” 太子爷这段激情言语,让古宣辉彻底醒悟。 就连曹其昌,杨度这些朝堂大佬,都以为监国太子,肯定会跟朝臣们搞妥协平衡,争取慢慢回收权力。 可现实的太子爷根本不屑一顾,他更加喜欢快刀斩乱麻,破釜沉舟,剑走偏锋。 自己才是个二品尚书,没有曹相那样的军政实力,现如今掺和进了争储夺嫡的斗争中。 悔之晚矣。 “太子殿下,请听微臣解释…” 可此时的太子爷,已是怒火万丈,他的主意已定,哪有闲心听啰嗦。 只见他袖袍一摆,千牛卫二话不说,拖起疯狂挣扎和喊叫的古宣辉就走。 惨叫声一直到了辕门外,戛然而止。 随即,姜五郎回到太子爷面前,双手举着托盘,上面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太子殿下,罪臣古宣辉已伏法。” “将此头颅挂在东宫辕门外的旗杆上,示众三日。”元智冷漠道。 “遵旨。” 姜五郎应声离开。 元智怔愣片刻,叫过垂手而立的詹事魏长进,咬牙道: “补发一道太子教令,户部尚书古宣辉,忤逆不道,当庭对监国太子大不敬,依照国法朝制,已推出辕门斩首,令千牛卫抄家罚没其家产,上缴国库,古宣辉三族人等一律贬为庶民,逐出京城,永世不得入京。” “遵旨。” 魏长进正要离开,被元智叫住了,“等等,再将户部左右两侍郎都召来,逐一进殿见孤,本太子倒想见识一下,这个户部被曹其昌忽悠得有多严重,今日要砍几个脑袋,才有人答应为孤办差。” 太子爷咬牙切齿的脸色铁青,咄咄煞气吓死人。 “微臣遵旨。” 魏长进第一次见到如此血淋淋的场景,吓得脸色苍白,腿肚子不由得颤抖,巴不得离开殿堂,到外面喘口气,镇定一下情绪。 户部尚书好歹是朝廷的正二品官员,并且领衔一个大部,绝对是帝国行政之核心人物。 但太子爷手一挥,说砍就砍,还要抄家罚没,三族百余口人,将被驱逐出京。 当今太子爷,施展雷霆万钧之力,令人生威。 要不是目睹,而只是听闻,他一定以为太子爷疯了呢。 一盏茶的功夫,户部左侍郎先被传唤到了勤政殿。 “微臣…户部左侍郎史申义,奉令旨前来拜见监国太子。” 气喘吁吁还没平缓的史申义,双膝下跪,双手前伸,恭恭敬敬地磕头行君臣大礼。 他刚入东宫,就被辕门外悬挂着血淋淋的头颅,给吓得半死,浑身抖簌。 不用问,他明白这是谁的头颅。 “起来吧,史爱卿。”元智微抬右手,很平静地开口道。 乍一看,谁会相信,太子爷刚发过疯,杀过人。 “谢太子殿下。” 史申义起身后侧身垂立,低着头不敢看太子爷的尊容,腿肚子还在微微抖颤。 第046章 收降户部,规范陛下探视 尚书大人古宣辉,确是内阁宰相曹其昌集团骨干,这不假。 但究竟为了什么,被监国太子气愤地当庭斩首,史申义尚不知情。 难道说内阁这边的官吏,太子都得除之为快? 太子爷不至于如此愚蠢吧。 现在史申义心里,犹如十几个水桶吊着,七上八下的忐忑不安。 “户部尚书古宣辉忤逆不道,抗旨不遵,已被孤下令斩首,史爱卿,你说,今后户部能听从孤的令旨吗?” 元智目光炯炯注视着玉阶下面的史申义,语调尽量放缓,免得吓到人。 此话传递出两层意思。 第一层是威胁,古宣辉不听从监国太子令旨,被立斩不赦,你呢? 第二层是诱惑,倘若由你来辖制户部,能否听从本太子的令旨办差。 史申义是个明白人,他神经绷得很紧,听得非常清楚,就连话调他都仔细琢磨,脑子飞速转动。 太子爷话音刚落,他立即意识到投向监国太子阵营,利大于弊。 虽说站队太子队列,自然是得罪了曹府,有一定风险,但不至于命不保夕。 但若现在拒绝太子,等待他的就是抄家灭门,而且是马上。 这帐一目了然,用脚丫子都算得明白。 自己十几年的寒窗苦读,不就是为了功名富贵,光宗耀祖吗? 而且从千年老二的左侍郎,一夜跨越成为二品大员的正职,领衔户部之尚书大人。 这要是在平常,想都不敢想。 “微臣不知古大人为何抗旨不遵,为臣者本应为君主、为国事殚精竭虑,鞠躬尽瘁,太子殿下既然是代天子监国执政,户部岂有不服从之理。” 史申义一拱,朗声回复。 元智听罢大笑了起来,和颜悦色道: “史爱卿,你比古宣辉明事理,看得清形势,这样吧,孤即命你代户部尚书一职,一年为期,期满考核过关,即下诏颁布天下,只是在政务上,你要配合好枢密院首尊徐大人,可有异议?” 史申义听罢,喜上眉梢,他连忙下跪磕头谢恩,以掩饰自己情绪,“微臣谢太子殿下提携,从今往后,愿一切听从东宫令旨行事,殚精竭虑、鞠躬尽瘁。” “甚好,你先退下去,到枢密院找首尊徐大人商议,针对这次旱涝灾害,做出一份详实的赈灾计划出来。” “微臣遵旨。” 史申义拱手行礼之后,兴冲冲离开勤政殿,领着两个户部右侍郎,往皇城枢密院赶去。 待史申义离开,元智唤过詹事魏长进,让他再发布一道监国太子教令,晋升户部左侍郎史申义,代替尚书一职。 “遵旨。” 魏长进转身办差去了。 他内心由衷敬佩这位监国太子,一顿大棒加胡萝卜的骚操作,就把帝国户部收入囊中,归属枢密院辖制。 六部中,户部首先归降,这是一个好兆头。 一阵忙碌下来,夜色已晚,内侍太监们这才催促太子去用晚膳。 经这么一折腾,元智也觉得饿了,便让内侍们送餐到勤政殿来。 他边吃边批阅奏疏。 …… 翌日大清早,元智起驾大明宫紫宸殿。 他有若干天没给父皇请早安了,今早过来,顺便奏报私访定国公府,以及这七八天来的监国情况。 现在,这个便宜皇帝,可是他的坚强后盾,倘若时间允许,应该多来龙榻前尽孝,勤奏报,多汇报,就能堵住曹府等人的谗言。 继业皇帝依然躺在龙榻上,昏昏然是醒非醒。 “陛下龙体安好?”元智问首席御医华晨。 华晨道: “陛下身体一切如常,不好也不坏,精神状态差些,昨晚皇后娘娘带晋王在此,说了许久体己话,陛下可能累了,今早就昏睡不醒。” “嗯哼。” 元智心头咯噔一下,当即有数了。 皇后带晋王在皇帝面前,陪着皇帝嘘寒问暖,热络亲情,尤其是元玄与父皇之间,曹飞燕很有心思。 除此之外,不外乎数落太子监国的种种不是,暴政,滥杀朝中重臣云云。 这个女人不简单,非常睿智,牢牢抓住皇帝,是夺嫡争储之关键。 这方面,她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从时间上来说,皇后占据绝对优势,她可以一天到晚都待在紫宸殿内。 而太子元智,则万万不能。 与众皇子,嫔妃和大臣们不一样,进大明宫探视皇帝,需要提前申报,奉诏进入。 皇后和亲王元玄,当然还有太子,不用奉诏,可随时进殿探视。 听华晨他们说,曹飞燕近期几乎每日清早都来,时不时还会带上晋王。 她是想急于增强他们的父子感情。 “华大夫,你是首席御医,全面负责陛下的治疗与康复,对皇室成员探视陛下,也需规定时日,规范时辰,不能任意为之。” 忽地,元智对华晨说道。 “可…可是皇后娘娘…这恐怕不好办吧。” 华晨不傻,太子的微表情和话语,他就明白怎么回事。 可皇后娘娘是谁? 她既强势,又有曹府为后盾,谁敢轻易得罪? 一个御医与皇后娘娘过不去,跟寻死没啥两样。 “皇后娘娘怎么啦?现在陛下是你的病人,你有权力约束病人,以及家属的行为,只要不利于陛下康复的人,或行为,都可以约束,否则,陛下出了意外,不光你掉脑袋,诛连九族。” 元智脸色一沉,怼道。 华晨吓得不轻,他当然更不敢得罪监国太子,当即跪了下来,说道: “微…微臣立马拟定一个陛下康复理疗方案,请殿下审批之后执行。” 嗯,总算是头脑灵活,反应过来了。 “甚好,孤乃监国太子,皇帝的治疗康复方案,应由孤审核批复为妥,另外,陛下身体要多翻动,天气炎热,身下用凉席,经常移到通气位置…” 元智噼里啪啦说了一大通,华晨和另外几个御医都听呆了。 他们都惊讶于太子爷,对瘫痪病人保健康复的了解。 其实这没什么,元智当保安时,隔壁就是个中风瘫痪病人,他经常去帮忙,对于康复常识的了解,那就不足为奇。 “太子殿下,针对陛下长期昏迷或半昏迷状态,微臣有个大胆想法,就是放血…不知可否…” 华晨见太子爷如此博学多闻,这才鼓起勇气,吞吞吐吐地述说道。 啥,放血疗法? 元智惊讶万分。 第047章 放血疗法 皇帝长期瘫痪在床,机体代谢和血液循环非常慢,血管中沉淀杂质多,血液量过剩,血压升高,人会长期处于半昏迷或昏迷状态。 古代不可能有条件进行人身洗血,换血,但通过适当放血,降低血液粘稠度和过量,血压自然而然降低,人反倒感觉轻松,清醒。 “完全可以,孤准了。”元智只是想了想,就同意了。 “可是殿下,微臣还没说完整个方案,您就…” 对于太子爷的轻松表态,华晨本人在内的医疗组成员,都是吃惊不小。 皇帝陛下,岂是儿戏? 前几日,华晨跟皇后稍微提了下这个想法,结果被娘娘狠狠地训斥一通,差点被扣上谋逆帽子。 “孤信得过华卿,你们立马去准备吧,先拟定个放血疗法的详细方案,呈递东宫,待孤审阅签字并盖上玉玺,再实施。” “多谢太子殿下。” “……” 华晨和他的团队,纷纷抬手向太子爷作了个深揖。 监国太子这番表态,非常善解人意,等于把对皇帝陛下的治疗风险,都揽在他自己身上。 这位太子爷有担当。 这一幕,在御医们的眼中,都认为太子是真心在关注陛下的身体。 实际上,元智目前的处境,非常需要继业皇帝健在,而且还要清醒,能躺在龙榻上发号施令。 而华晨是名医华佗后裔,早在东汉时,华佗都敢对曹操的头颅开刀,数百年之后,放血疗法不足为虑。 唯一的,就是消毒,不要细菌感染到伤口。 不过这些,华晨绝对有他的保险措施。 “你们都下去忙事吧,孤在榻前等待陛下醒来。” “遵旨。” 华晨等几名御医纷纷退去,他们心里都感到踏实。 传闻中杀人如麻,喜怒无常的太子爷,其实很是通情达理,非常容易沟通。 元智在龙榻旁注视着虚胖浮肿的继业皇帝,静静等待,没说一句话,活脱脱一个孝子。 他穿越而来,对继业皇帝并没有多少感情,只是现在,他需要皇帝活着。 曹其昌这群奸臣,里通外敌,走私贩卖军备物资,和当地官员互相勾结,强行土地兼并,再以利益拉拢各级官员,十数年下来,早就形成一张坚固且复杂的利益网。 想要从根本上动摇他们,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甚至一个操作不好,立刻会引来朝堂反噬,到时候反而得不偿失。 这次动摇户部,曹其昌他们必然会有所举动,进行反扑。 大半个时辰之后,继业皇帝终于苏醒过来,元智亲自服侍,抬身,喂水,喝粥等。 接着,元智将郭氏家族情况,以及近期临政碰到的阻碍、困难等,一股脑儿给皇帝说了一通。 其实,元智不说,皇帝大概情况都是清楚的,因为纪洪几乎每天都得跟他禀报。 虽说太子监国,但究竟怎样,能否行得通,这是压住皇帝心头的一块石头。 一旦元智监国执政失败,继业皇帝只能跟曹其昌妥协,让元玄成为储君监国。 元玄人品才干没问题,可他年幼,很容易被曹氏操纵,而曹其昌野心深不可测。 如是他真心实意辅佐元玄还好,要是他自己想坐江山呢? 这江山就变色了。 还有皇后曹飞燕,她是个强势女人,元玄又特别孝顺,对嫡亲母后言从计纳。 太后操控朝政,从秦汉开始,历史教训还少吗? 最合适的接班人,那就是皇长子元智。 可元智能否胜任? 从纪洪每日的汇报中,继业皇帝对皇太子元智的监国执政,逐渐在增强信心。 “智儿啊,监国执政不能太刚,一味追求重典治吏,并不妥当,要学会融会贯通,懂得迂回,注重进退把控,时刻把控大局,理顺主次,团结大多数臣民,打击一小撮。” 醒来的元仁,开口对太子说的,就是要懂得进退。 他只是笼统提了一下,要太子调整对曹其昌集团的斗争策略。 “父皇教诲,儿臣牢记在心,定会不断调整斗争之策略。”元智回复道。 “好啦,政事方面朕就不说了,就说说你的婚事,这方面你得去请示皇后,皇室需由她出面张罗才是。” 元仁思绪转到太子婚礼之上,按朝制法礼,这是皇族大事,不是皇帝,那就是皇后作为家长出面主持。 可太子与曹府的紧张关系,又是元仁所担心的事。 “父皇请宽心,这事待赈灾之事落实之后,就由用儿臣跟母后沟通,应该会很顺利的。”元智安慰道。 “那好吧,你现在比以往更加成熟和孝顺了,朕也放心多了,你是皇长子,要有长兄气度,照顾好皇室成员,众皇子公主们,以及皇后和嫔妃。” 继业皇帝这话,暗指将来元智登基成为九五之尊,需要注意的一项重大事项。 曹飞燕虽是曹府大小姐,但她已嫁入皇家元氏,贵为皇后,又是晋王生母,皇太子应当以和善为本,区别对待。 “儿臣谨记父皇旨意,决不违背。”元智反应快,连忙叩头承诺。 这时,御医们过来,给皇帝做日常体检和康复训练,元智便告辞离宫。 …… 就在太子爷大清早进宫面圣,皇城外是一片动荡。 昨晚东宫里发生的诸事,户部出现的人事更替,尚书古宣辉之死,抄没家产,驱逐三族等等。 今日五更,监国太子的教令布告,已张贴在京城各大小城门口。 监国太子的教令,宛如湖中抛入的一块石头,引起的波澜,让本就诡谲的京城局势,变得更加的扑朔迷离。 曹府昨晚最先得到的情报。 尽管差不多到了深夜,但安国公府的东苑书房里,仍然是灯火通明,人影晃动。 “义父,古宣辉被太子斩了之后,户部左侍郎史申义立刻就去了东宫勤政殿,根据我们眼线传来的消息,史申义和太子谈了将近半个多时辰才出来,笑容满面,但具体谈了些什么,目前尚不明瞭。” 独孤城毕恭毕敬给曹其昌汇报。 曹其昌端起参汤瓷碗,用嘴轻轻抿了口,感觉有些烫嘴,便放了下来。 他抬眸看向眼前这几个心腹亲信,似乎在寻找某些答案。 第048章 相爷,下官有些看不懂! 扫视片刻,曹其昌目光暗淡下来,他叹道: “咱们这位监国太子,先前太小看他了,大明宫宣政殿上杀陈怀远,政事堂公开拘捕王宝权,到东宫斩户部古宣辉,杀伐果断。可惜了,他们都是本相阵营里的骨干,死得没一点价值,都是大不敬,藐视皇权。” 首席幕僚贾公望犹豫片刻,接着陈述道: “古宣辉和陈怀远他们的下场一样,不仅自己死了,还殃及池鱼,千牛卫正在抄家,所有财产罚没国库,家眷和三族人员全部驱逐出京,不准返回京城一人。” “这般雷霆手段,让咱们这边许多人都有些惶恐不安,相爷,咱们是否要上奏皇帝陛下,让太子收敛一些,或是采取一些什么手段?” “收敛…手段?” 曹其昌皱眉蹙眼,思索片刻,说道: “太子这个时候正是意气风发,任何人想要拦他,或是对他不敬,他会不顾一切铲除,不可能会收敛。” 贾公望顺着说道: “下官也是看不懂了,太子元智刚开始监国,并未登基,大权独揽,他却敢与满朝文武对抗?即便是继业皇帝,有时也不得不与五相内阁的朝堂妥协呢。” “这有什么看不懂的。”曹其昌重新端起参汤瓷碗,吹了吹低头喝上几口,然后说道: “皇帝陛下与我等妥协,那是他心里明白,京城之外才是大局,为了大局,在朝堂上做必要的退让和取舍,这是政治博弈,而太子是初生之犊不畏虎,他大权在握,需要立威,谁的话他能听得进去?” “还有重要一点,就在于他们父子二人,打出的一套组合拳,太子在前面冲,皇帝断后,到时候实在事不可控,皇帝再出面收拾残局,跟曹府谈判,推出晋王当储君。” 独孤城似懂非懂,恭维道: “说到底,让太子监国,实际是他们父子俩的一场闹剧,最终还是要请义父您出面,收拾残局。” “话可不能这么说,怕只怕元智左冲右突,真的被他杀出重围,趟出一条路出来,那就可麻烦了,你没听说,昨日晌午,太子微服私访到的郭府,说是求婚。” 贾公望一针见血,指出了问题要害。 “什么,太子到了郭府?” 曹其昌听闻大惊失色,急火攻心,差点把正在吞咽的参汤,给喷射出来。 贾公望连忙递上手帕,“相爷莫急,凡事总有对策。” 曹其昌咳嗽几声,接过手帕擦抹嘴角,喘了几口粗气,盯着贾公望,颇有点疑惑道: “这肯定是继业皇帝的旨意,郭威这几年受到打压,远离朝堂,就连每月两次朝集,他都不参与,难道说,他又想回归朝堂,趟一池浑水?” “据线报,郭威热情接待了太子,并且允诺了这门亲事,只不过,听说郭三小姐秀娘,似乎并不情愿这门亲事,具体的有待继续打探。”贾公望道。 曹其昌听罢,嘴角微微咧起一个冷弧,沉声道: “决不能让太子这门亲事搞成功,至少要拖延些时日,越长越好,倘若郭威坚定地站到太子这边,对我们在京师之外的局面,相当不利。” “郭威在军方威望很高,尤其是郭骧的帝国军神称号,加之郭氏父子两代均有不少部将,目前尚在任内,他的加持,太子这边的力量就是如虎添翼。” “那具体的该怎么办?”贾公望问道。 “立即派人进宫,告诉皇后娘娘,尽量阻挡太子娶正妃这事,皇帝龙体欠安,宗人府那头听皇后娘娘的,聘礼清单需加盖皇后玉玺。” “其二,想方设法派人接近郭家三小姐,尽量多说些太子爷的种种不是,总之,要让这场政治联姻产生隔阂,阻止郭氏站队太子。” 曹其昌有些急了,他感觉局面有了微妙改变。 “噢对了义父,午后在望春阁发生了一件事,微服私访的太子居然到了秋色诗会,结果在那里打架斗殴…” “斗殴,是太子吗?”独孤城刚说到一半,引起了曹其昌的兴趣。 “是,可…” “可什么可…监国太子怂恿手下当众打人,而且是在广大文人雅士面前,有辱皇家颜面,太子爷的斯文,贾先生,此事要大做文章,要让天下读书人都清楚,当朝太子是个品行不端,缺乏修为的市侩之徒。” “明白了相爷。”贾公望连忙允诺。 “可是义父,斗殴一方是三公子和曹府保镖。”独孤城终于把话说完。 “啥,你说啥?是砚秋带人跟太子这边发生冲突,结果如何?”曹其昌这下大惊失色,屁股一抬,想站立起来。 今晚这些事都集中在了一起,把他弄得一惊一乍的神经质,额头上冷汗直冒。 “结果是…” 独孤城把他了解到的事件经过,如实向曹其昌做了禀报。 “你说是砚秋他们先围攻太子这边…然后是金吾卫刘天来赶到现场处置的?” “是的,三公子他们这伙人,我刚派人过去京兆尹大牢,把他们都接出来了。”独孤城说道。 “什…什么,你把砚秋他们从京兆尹大牢里接出来了?你…你浑蛋!” 曹其昌一听,气得从榻椅上跳起来,指着独孤城的鼻子,破口大骂,就差耳掴子甩过去。 “这…怎么啦…义父?” 独孤城本能地后退一步,十分错愕地看着曹其昌。 他很少见义父当众破口大骂。 虽说曹其昌早期也是武将,但他脾性很好,这些年又都在相位上,十分注重自己的形象修为。 可今晚很特别,不好消息是接二连三,把他的修为败坏到了极点。 “相爷请息怒,贵体要紧,少掌门并不了解这件事的深意,他是按惯例行事。” 贾公望连忙上前‘灭火’,他一面安慰曹其昌,一面代主回复独孤山。 “少掌门,你可能并不了解这事的深奥之处,这是太子元智挖的‘坑’,专引曹府入坑,你想一想,三公子他们持械围攻当朝监国太子,属于谋逆大罪,你却私自将人放了,只要太子这边上疏奏明皇帝,不但相爷有事,还会连累到刘大公子和京兆尹大人,以及相关人员一大堆官员。” “啊…有这么严重吗?” 独孤城大惊失色,他看了一眼贾公望,又将目光投向曹其昌。 第049章 太子挖坑,准备做交易吧 “你以为呢,鲁莽之极。”曹其昌没好气儿地白了独孤城一眼,厉声道: “你连夜把这些人召集起来,明日一大早,把人悄悄送回京兆尹大牢里,明白么?” “明…明白,只是三公子他…他可能有些异议,不乐意。”独孤城颇有为难的哼道。 “异议,还不乐意?你告诉他,不去大牢就得人头落地,到时别指望老夫去保他,况且,他在京兆尹里又不受罪,照样吃香喝辣,只是没了自由,不能去青楼胡闹而已,哼!” 曹其昌怒喷道,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孩儿明白了,这就去办。” 独孤城这下彻底明白了,他抬手一拱,然后快速离开书房,安排去了。 待独孤城离开,曹其昌沮丧之色还没褪去,对军师贾公望说道: “这件事情一定得处理好,通知皇后娘娘,让她明天一早就去紫宸殿,守在皇上身边,防止太子先去告御状,另外,咱们得准备辩驳奏疏,请陛下从中调解,说什么也得把人给捞出来,不能让太子按律惩戒,那曹府的颜面何存?” “相爷说的是,三公子的事,下官也是刚听说,这事确有些棘手,依下官预见,皇帝调解的一贯作派,必定是让相爷与太子做笔交易。” 贾公望习惯性地站起身来,背着手来回踱步。 “与太子做笔交易,什么交易?”曹其昌疑惑道。 “相爷想一想,太子目前最棘手的事是啥?应该是赈灾吧,户部虽有一定数额的银子,可赈灾的帐篷,粮食,被褥衣裳等物资呢?就算有了这些物资,还需要各州府衙门具体去落实,这些太子是很难贯彻到底,实施到位的。” 经贾公望这么一说,曹其昌豁然开朗起来,“这确实是个交易项目,不过这次算是便宜太子了。” “也不尽然,执行落实有度,这个度还是咱们在把控,反正够太子这边的人,喝上一壶的。” “嗯,还是贾先生说得通透,待人捞出来之后,再慢慢地收拾太子,总之,这次赈灾,不能让太子轻易捞到政治好处。”曹其昌咬牙切齿道。 “当然,请相爷放心,下官亲自策划这次赈灾行动,要让各衙门官吏知道,是相爷在具体指挥这次赈灾,而不是监国太子。” “嗯,届时把望春阁太子怂恿千牛卫伤人事件,设法跟赈灾结合起来,最好是读书人能上个‘万言书’之类的东西,大意是太子德不配位,不宜继续监国执政。” “下官明白,请相爷放心。”贾公望作揖。 “好好,夜已深了,你我都该回去歇息吧,具体的明天再办再议。” “遵命,相爷请。” 曹其昌点了点头,率先跨出书房门槛,向不远处的寝房走去,可以搂着爱妾欢快了。 现在的他,心里比先前舒畅多了,因为已然有了下一步的对策。 …… 话说回太子爷这边,他大清早从大明宫返回东宫勤政殿,参加东宫这边的‘早朝’。 枢密院,户部和詹事府的主要行政官吏,都在殿内垂立等候。 每日清晨,太子爷都要在勤政殿早朝,听取各主要部门的政事禀报。 东宫早朝,远非大明宫宣政殿的早朝规模和气势,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今日,又多了一个户部,代理户部尚书史申义,一大早精神抖擞,着二品朝服早早来到殿内。 昨晚,他跟枢密院首尊徐大人商议至深夜,主要谈及赈灾事宜,因为早朝太子爷肯定得听取他们的方案。 这位太子爷雷厉风行,官吏们经常加班至深夜。 虽说大家都很是辛苦,可心里畅凉愉快,做起事来效率也高。 勤政殿内,君臣之间礼数完毕,就直接切入正题。 果然不出所料,太子爷开口就是赈灾。 徐辛春出列,禀告道: “太子殿下,江南淮河流域洪灾,以及中原豫州等地的旱灾,从六月中旬开始陆续发生,至今一月有余,下面几乎每日都有奏章呈上来,一份比一份严重。” “往年内阁早就开始赈灾准备,尤其是粮食,可今年由于五相内阁的消极怠工,使得赈灾准备进行到一半,戛然而止,现在需些时日重新理顺,主要是江南和中原等地州府,咱们情况不明。” “为何如此?”元智问。 史申义见状,连忙出列应答,“禀太子殿下,江南和中原的灾情,以徽州和豫州最为严重,可这些州府太守,府丞都听内阁钧旨,灾情真实情况,主要是五相内阁在掌控,户部是奉钧旨照办。” 元智听明白了,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今年赈灾,大约需要多少钱两?” 他关心的是钱两。 史申义一拱手,老老实实地说道: “今年灾情较往年严重,少于八百万两银子,估计摆不平整个灾区,难免会出现民怨沸腾,灾民揭竿而起的窘境,如今国库存银不过一千二百余万两,倘若用于灾情,可天下官员的俸禄怎么办?还有军饷军械军资等费用…” “徐爱卿,孤记得你说过,终晋朝国库去年税收就有八千余万两,为何国库亏空如此之大?”元智皱眉问道。 徐辛春苦笑道: “去年收入有这么多,可每月各地官员俸禄要支付,工部上半年又是大兴水利,营建大型粮仓粮库,兵部军费军饷支出巨大,尤其是军械制造这块,严重超支,还有…” 说到这,徐辛春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了,顿时变得支支吾吾起来。 “快说徐爱卿,在东宫勤政殿上,但说无妨,无论何言何语,只要如实叙说,孤决不会降罪于卿。” 元智立马意识到些什么,逐开口强调,安抚在前。 “谢殿下恩准。”徐辛春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说道: “从今年初开始,汉王,宁王,福王等各地藩王,都以各种理由不上缴岁供,这一块,便损失了上半年国库的绝大部收入,尤其是福王和宁王,江南一带是谷物产地,鱼米之乡。” 元智听罢,神色变得严峻起来,满脸的皱褶。 熟悉古代藩王制度的他,面对这个烫手山芋,也是一愁莫展。 第050章 藩王与漕帮 终晋王朝与历朝历代一样,朝制法度规定,各藩王属地内拥有一定数量的军队,行政上高度自治。 每年需向朝廷缴纳一定数量的岁供,主要是粮食谷物,布匹绸缎,茶叶,以及石料木材等,以及钱币。 除了岁供之外,这里一切都是藩王说了算,也就是诸侯割据,成为国中之国。 不过,终晋王朝在各藩国,均设有监察机构,叫理藩詹事府。 这些詹事为三品官,但绝大多数均被各藩王收买。 藩王封地割据,是封建王朝内部最大的毒瘤,历朝皇帝不是不清楚这点,都梦想削藩,可谈何容易? 明朝朱允玟削藩,结果朱棣起兵造反,拱手将江山让给皇四叔。 清康熙削藩,结果引得以平西王吴三桂为首的叛乱,差点也将江山断送。 可现在各地藩王统一行动,在终晋朝廷没有丝毫削藩举措的情况下,竟然也拒交岁贡。 显然是朝中有人,与各藩王串通一气的结果。 这些理藩詹事府的詹事,都听五相内阁的钧旨。 目的非常明确,就是跟监国太子较劲。 可如今元智势单力薄,皇帝又瘫痪在床,帝国风雨飘摇。 他的那些叔叔们,都在等皇帝一驾崩,以各种莫须有的罪状,高举勤王旗帜来推翻他。 “对于藩王之事,孤知道了,当务之急,是如何筹集银两和粮食赈灾,开源节流,众卿有何高见?” 深谙削藩历史教训的元智,对藩王之事只能避而不谈,众臣也是心知肚明。 “禀太子殿下,臣以为兵部军械司大造兵器,铠甲等,这大可不必,一是近年来边疆相对安定,并无大规模战争,二是没有扩充军队,四大军库内的军械,足够装备现有军队。” “殿下,今年工部领取的兴建项目费用巨大,这中间必定有贪腐浪费现象,请东宫派员稽查。” “……” 丹墀下面众臣,群情激愤,纷纷出列奏禀,提出了不少合理化建设,提案。 “灾情连年,每年朝廷都要拨下去不少银子赈灾,还有兴建的大型基本建设项目,军械制造等等,孤明白,每个渠道上都很雁过拔毛,官吏不沾点油腥是不可能的。” “这样,对工部和兵部,以及赈灾,东宫成立特别稽查,由詹事府会同御史台进行,孤会派暗卫协助你们,一定得抓几个典型的贪腐案例,以及相关贪官污吏,达到杀鸡儆猴,以正视听。” “还有,动员在京各级官吏为灾民捐款捐物,皇室成员带头,从即日起节省开支,用于赈灾,此事需张榜公布,由詹事府具体执行,希望能凑足三百万两。” 元智见大伙说得差不多了,他摆了摆手,开始按自己的想法,布置道。 缺钱的太子爷,想到了后世的救灾措施,除了内部捐钱捐物,他还把注意力打到贪官和巨贾豪族身上。 古今中外,社会上两类人富有。 一类是以权谋私的贪官,另一类是与官府勾结的商贾,尤其是垄断行业。 “微臣遵旨。”詹事魏长根出列,拱手领命。 这时,暗卫督公纪洪从殿门外进来,似乎有要事禀奏。 元智见状,对众臣说道:“众卿若需禀奏之事已完,那就退堂吧,孤还有其它事宜处置。” “遵旨…” “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 待众臣全部退出勤政殿,纪洪这才上前禀告道: “太子殿下,据线报,昨日深夜京兆尹将曹三公子等人放了,可今日一大早,曹府又将人送入京兆尹大牢,这事该如何处置?” 呵呵,曹其昌和他的幕僚,可都是人精,这个坑他们是不会跳的。 “不予理睬,静观其变。”元智冷冷地回复这八字。 “另据报,福宁宫主人大清早带上晋王,上了紫宸殿。” 这是宫内外行动一致,想让皇后看住继业皇帝,防止太子进宫告御状,或是纪洪递小道消息。 这下还真有些棘手,好在自己先想到这步棋,就看御医他们订制的探视方案了。 “不用理睬,暗卫除了常规监控,从即日起,重点关注漕帮在京总舵的动静,以及京城里几大商号巨贾,几家世家豪族的动静。” “奴婢遵旨。”纪洪领命离开。 元智却陷入了沉思之中。 …… 京城开化坊,安国公府。 时夜,明月高悬,秋风徐徐。 一辆豪华马车,的的得得驶近安国公府,来到北侧门前。 此门连接府上的马厩草场,是府上用来车马进出的地方。 驾车的是一位头戴黑色方巾,二十出头的精壮汉子,目光犀利。 他机敏地巡视内周,没发现跟踪人影之后,这才跳下马车,快步走到门前,叩响了虎头铜环。 北门侧边有个用来探视的方形小窗,一个戴安国公府标识头巾的小厮,打开小窗往外探视一眼,低喝道: “你们是些什么人,这么晚了还敢来相府打扰?” 精壮汉子并没在意小厮的不友善态度,从怀里取出一块银色令牌,在小厮眼前一晃,沉声道: “速速开门,让我等进府。” 借着月光,那小厮一眼就瞧得清楚,眼前这块令牌,是血手门的掌门令牌。 见牌如见掌门本人。 那小厮吓得不轻,连忙躬身作揖道:“请壮士恕罪,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请稍等片刻。” 话音未落,他身边几个府兵,已合力将粗重的大门栓抬起,嘎吱嘎吱地打开大门,放那辆豪华马车进入院内停下。 安国公府护卫统领尺素,奉命在府内值班巡逻,听得北侧门那儿有声响,带上护卫就赶了过来。 尺素是血手门少掌门独孤城的三师弟,见过不少江湖人士,他一眼就认出,那位精壮汉子名叫萧元吉,是漕帮总舵主萧远波的贴身侍卫。 尺素上前一步,小声问萧元吉,“是萧爷来了?” “嗯。” “请萧爷到东苑书房,相爷在书房里议事。” 遮得严严实实的马车里,只听到咳咳两声,一位身着绸缎锦袍,高大魁梧的中年男子,掀起帘子从车辇上下来。 尺素一见,连忙双手一叠,一揖到底,“晚辈尺素,见过萧总舵主。” 第051章 江南萧氏 萧远波气度不凡,他微微抬了下手,还了半礼,“免礼,请在前面带路吧。” “萧爷请。” 安国公府实在是太大,又是夜间。 就这样,尺素带着萧远波和萧元吉两人,抄近道七拐八拐地走了一炷香功夫,才到达东苑书屋。 东苑书屋四周,警戒森严。 一会儿,少掌门独孤城从书屋正堂出来,对着萧远波抬手一拱道:“萧爷,相爷就在里面,请吧。” “嗯。” 萧远波颔首,随即抬腿跨过高门槛,往书屋里面走去。 侍卫萧元吉跟在其后,被独孤城用手挡下,“对不起,你不能进去。” “这…”萧元吉愕然。 总舵主萧远波跟谁见面,无论江湖地位多高,他都是跟随左右,从不分离。 “元吉,你随尺素找个地方歇息一会,我这边完事,自然有人会去通知你的。” 话音刚落,萧远波抬脚随独孤城走了进去。 “元吉遵命。”萧元吉抱拳低吟道。 他是萧远波的族侄,忠心赤胆,武功高强,若没有总舵主口谕,他是昼夜不离其左右。 哪怕萧远波在青楼找女人欢娱,他也不回避。 不过,今晚这种密谈场合,恐怕他不合适跟随左右,因为曹其昌可不是江湖大佬,他是当朝内阁宰相。 就连尺素等人,都要退避三舍。 “元吉兄请…” “请…” 萧元吉跟随尺素,一前一后地离开东苑书屋警戒线,向东苑西侧院走去。 这是一处厢房别院,专门招待贵宾所用。 两人刚进西侧院大门,有些黑暗,萧元吉一个踉跄靠向尺素肩头。 尺素驻步回身一扶,“元吉兄,小心脚下…” “哦没什么,被门槛绊了一下,不碍事…” 贴身说话间,萧元吉将一颗蜡封的丸状物,塞进尺素口袋里。 这时,灯火一亮,厢院里数名卫士和丫鬟出来迎接。 “给这位萧壮士准备一个单独厢房,一些酒菜宵夜。” “诺。” 尺素吩咐完之后,转身对萧元吉抱拳道: “元吉兄请自便,喝点酒消除途中疲劳,然后歇会,兄弟我还得去巡夜,不能相陪。” “尺素兄请便。” 两人礼毕,尺素转身消失在月夜里。 …… “禀太子殿下,近期由于朝廷赈灾,京城以及周边州府的粮食和棉布等生活必需品,价格飞涨,一天一个样。” 户部尚书史申义用手帕擦了把脸上的汗水,继续道: “大米价格已经涨到离谱的地步,半年前五六株铜钿,便能买上品相不错的一斤新米,可眼下,连霉变的陈米,少于四五十株铜钿,也休想买到,而且还在涨,搞得市民们人心惶惶,都纷纷去抢米屯积。” “怎么会是这样,太离谱了吧?”太子爷眉宇紧锁。 “京城和周边城里的粮食,大多都集中在大粮商手中,他们跟漕帮是联合体,京城市场上的不少粮商,实际就是漕帮自己的人在经营,屯积倒卖这是常规手段。”徐辛春补充道。 漕帮,顾名思义,跟水路漕运有关。 终晋朝开国几十年来,都是南粮北调,利用大运河直达京城这一带。 漕运,原本是朝廷组织,现在除了朝廷官粮使用兵丁押运,绝大多数,都是民间组织使用的水手,跺工,纤夫等。 这个漕运的民间组织,就是漕帮。 他跟盐帮,丐帮,成为江湖上三大帮派。 “禀殿下,据内线来报,漕帮总舵主萧远波近期从扬州到达京城,还深夜去了安国公府,秘密会晤了曹相,怕是要搞更加的阴谋。”暗卫督公纪洪禀报。 江南萧氏,南朝梁帝后裔,实力雄厚,麾下商行遍布大江南,就是突厥,土蕃,东瀛,西洋等地,都有他们代理商。 萧远波控制着漕运,主要调动粮食,丝绸布匹等。 “这就对了,无风不起浪嘛,这次粮食布匹等飞涨,肯定是曹府勾结江南势力在作祟,东宫必须出手反击。” 太子爷伸手捋了下虎须,命令道: “詹事府下达太子教令,即日起,商家须开仓放粮,定价交易,不准屯积,更不准抬价,违者抄家下狱,另,下令给京兆尹衙门,让他们派出官吏,府兵,衙役等,到各处监督巡查。” “命令金吾卫积极协助京兆尹办差,加强各码头,仓库和市场的巡逻,防止出现骚乱。” “暗卫继续了解清楚漕帮和曹府活动动向,要摸清楚,漕帮调运进来的粮食等,具体安置在哪?” “遵旨。” 众臣领命而去。 太子爷冷笑二声,对身边的总管高进说道: “国难财,可不是那么好发的,这些奸商,官商勾结,以江湖帮派为依托,平日里大肆敛财,到了国难时期,还想着发这种不义之财,当真是终晋王朝悬挂的大刀,就落不到他们脖子上吗?” “殿下说的是。”高进点头哈腰道。 “传旨,孤要微服出城,去各市场和漕运码头走走。”元智站起身来说道。 “遵…遵旨,奴婢这就去安排。” 高进一个怔愣,欲言还止。 他想劝阻太子微服出城,却又不敢,只好叫来一位内侍太监,让他去通知千牛侍卫准备。 …… 终晋王朝的帝都,有东西两大码头,都在外城。 这里的大码头,当然是依水道而建,并且设有大大小小的码头仓库。 西码头设在承天门,主要是官方货物装卸和转运,以皇城,官衙,军方物资为主,称之为官方码头。 如官粮,盐,布匹,石材木材等。 东码头设在承运门,主要是民用生活货物,大到粮食,油,布匹,小到锅碗瓢盆,扫帚针线的杂货。 东码头连接着东市,这是个大杂市,占地达方圆数十里,面积是普通居民坊的十数倍。 东市场规划整齐,横纵如一,榆柳交荫,通渠相注。 这里有典当铺,珠宝首饰店,胭脂楼,油铺子,钱庄,布庄等,重楼严阁,互相辉映,琳琅满目。 各行各业,应有尽有,足有数千家铺子。 东市场共有四个门,元智在丁九、姜五等二十名便衣护卫下,从西门鱼贯而入,挤在人群中。 元智破天荒头一遭,逛古代大市场,充满着好奇心。他进入东市,可不是想要买个啥东西,只是瞎逛,了解这个举世无双的大市场。 这里,一望无际,人山人海。 第052章 京城东码头 举世瞩目的终晋国都,东市是京城里最大的物资交易市场,自然就聚集了天南地北,番邦异域的商旅。 买卖人群可不光是当地人,五湖四海,番邦异域,才促成了这种火爆场面。 在交易市场内,更有胡商云集。 元智随处可见异域穿戴的人,来回穿梭,大家都习以为常。 终晋王朝这些年,如日中天,威慑番邦乃至整个东方世界,没有哪个国家,敢悍然出兵入侵。 而朝廷这七八年来,也放宽了番邦来中原经商,生活的条件,包容各种异域文化。 这里儒,法,佛,道和奉天神教在这里相安无事,也不冲突,甚至于罗马传教士也有不少人,住在外城东部。 这才真正称得上百花齐放,共生共存。 在外城东部,塞外漠北草原的少数部落,突厥,回纥,铁勒等人,也有波斯,大食以及天竺,罗马等西域人种。 他们多是出售香料,珍异古玩,玛瑙宝石,名贵药材,山珍皮货等,用来交换终晋王朝盛产的丝绸,茶叶等商品。 京都长安,有八水穿越之说,东西南北均有内湖,内河河道都连接着漕渠。 靠近东部码头的内湖,叫东亭湖,每当夏末秋初,湖水上涨,这里便是一望无际的大片水域。 现在远远望去,只见湖面上停泊着成百上千艘舟船,白帆如云,几乎将湖面填满,十分壮观。 这些大小船只运载粮食,布匹,绫罗绸缎,茶叶,各种陶器,通过大运河或其他河渠,在这里脱手转运,然后装载皮货等北方特产下江南。 有装卸码头,必然有码头苦力。 长安外城东,是长安的贫民区,不论胡汉民族,这里的男人,多是靠卖苦力为生,女人则去大户人家做粗妇,补贴家用。 还有相当部分的女人,是在妓馆里干营生,靠卖身来养活家人和自己。 这种现象并不奇怪,各朝各代都存在。 像码头这种龙蛇混杂的地方,自然免不了帮派,争夺所谓地盘。 古往今来,江湖帮派就是从漕运,盐运,以及乞丐,慢慢发展壮大的。 所以,漕帮,盐帮,以及丐帮,称为江湖三大帮。 古武剑客游侠的武林帮派,为了争夺武林第一门派这样的虚名,打得昏天黑地,恩恩怨怨几代人。 这三大江湖帮派,不同于武林帮派,他们争夺的是地盘,生意,也就是利益,而非虚名。 因此,他们的背后,往往各有官府靠山,豪族势力。 这三大帮派为什么强大,是因为他们的党徒,布遍各地,每个帮派集聚起来,都有几十万,甚至于上百万。 黄巾起义,白莲教等跟朝堂作对的江湖势力,往往愿意联合他们这三大帮派。 历朝历代的皇权统治者,最忌讳朝堂上有人跟江湖势力勾结在一起,这是断送国家统治的前兆。 曹其昌准备跟漕帮联手,这可是危险信号,必须想方设法阻断他们。 到了正午,元智在丁九、姜五陪同下,在东市场里找到一家较为安静的酒楼。 他们三人在二楼厢房,其余侍卫就在一楼大堂里用餐。 简单吃餐之后,元智等骑马往东亭湖方位,准备到那里去瞧个究竟。 骑马行走在东外城街上。 看着破烂不堪的街道旁边,那些衣裳破旧,面有饥色的女人和小孩,元智不禁皱紧了眉头。 只一会,他们来到了一片破旧的宅院前,姜五郎忽地勒住了马缰绳。 “公…公子爷,卑职一个拜把子兄弟的家,就在前面,他以前是京兆尹铁捕营衙门的小捕头,去年底不知咋的,莫名其妙死了,家里剩下孤儿寡母,还有老人,我…我出城一趟不容易,想过去瞧一眼,回头跟公子在东亭湖会合,可否?” 他涨红了脸,吞吞吐吐说道。 别看姜五郎长得五大三粗,满脸横肉,其实人很讲义气,对家人朋友挺好,对老人也很孝顺。 “呵呵,此乃人之常情,本公子刚好需体察民情,我和丁九陪你进去,其余人就在附近待命。”元智非常通情达理。 “谢谢殿…公子。” 三人下马,自然有人过来把马牵走。 他们走到一个院子前,发现门是虚掩的。 姜五郎轻轻推了推,“嗄吱…”一声,门推开了。 这是个二进院,不算太小,但就是有些破旧,院内像被洗劫过,空荡荡的没啥物件。 透过院子,瞧见屋内居然还点着一盏油灯,灯火随风闪烁着。 听到推门声,破旧的内屋里,几个瘦弱的身影,映入了元智的眼帘。 一个手里拿着把剪刀的年轻妇人,约莫二十二三岁模样,身旁是两个男孩。 孩子都很小,一个四五岁,另一个不到三岁。 年轻妇人睁着恐慌的目光,敌视着忽然闯进的三个不速之客。 “咱…咱欠你们的钱,一定会还…上的…” 妇人声音有些颤抖。 她看着站在前面,高大魁梧的三个年轻男人,不由的抓紧了手里的剪刀。 “嫂子,你不认得俺了吗?俺是小五子姜小五,张彪的拜把子兄弟。” 姜五郎看向妇人,尽量把语调放缓、柔和点说话。 张彪搬到这里,他只来过一次,妇人对他并不熟,小孩子就更不用说了。 可他外貌长得有些凶相,五大三粗加上犀利目光,让妇人害怕得拉紧了身旁大点的男孩。 “姜小五…有点…” 女人的话有些语无伦次,她主要是害怕。 “俺跟张彪是把兄弟,他是哥,俺是弟。” 姜五郎见那妇人一愣,他是个急性子,不待对方开口,接着便进一步说明道: “噢嫂子是这样子的,俺跟彪哥在军中是好兄弟,一起习武练功,后来他到京兆尹铁捕营,俺还在队伍里,去年底到铁捕营去寻他,结果听说他死了,而俺一直在宫城执勤,不方便出来,今日得空过来,顺道来看看你们。” 姜五郎边说,边缓缓地走近那女人。 院子里投下的阳光余辉,洒在他的身上,让女人和她身旁的孩子,都看清了他身上的黑色服饰,有点像军便服。 “噢…原来是位军爷,既然是我夫君拜把子兄弟,那请进来坐吧。” 女人情绪平静了下来,但还是有些慌乱。 第053章 私访民宅 她把剪刀先放下,忙不迭地拉着孩子让开了道,自己又侧过身子,让姜五郎走进内堂。 元智想到自己要了解民情,也跟了进去,丁九则留在前院里警戒。 内堂有三间房子,中间是正堂兼起居室,里面比较陈旧,简陋,但很干净。 “小五兄弟请坐…” 女人端过内堂里仅有的一张竹椅,请姜五郎坐。 姜五郎当然不敢坐,他将竹椅端到太子跟前,“公子坐…俺个头大,太重,还是换根板凳坐。” 他自嘲式的嘟噜,又像是在解释。 说着,他从墙边拎过一根很矮的小板凳,坐了下来。 他人高马大,腿又长,坐在小孩子坐的矮板凳上,就像是只螳螂,既滑稽又憋屈。 “对不起了五郎兄弟,家里穷…照顾不好你的这位大人。”女人低下了头,声音很轻。 她一眼便知,这位公子爷应该是姜五郎的头头。 借着屋里灯光,元智这才注意到这个瘦弱女人,还颇有几分姿色,只是缺少营养和打扮。 以前男人在时,应该是个美人儿。 “噢嫂子,我姓元,叫我元公子即可,你不必害怕。” 元智看了一眼十分拘谨的女人,准备安慰一番之后,再切入访谈话题。 “家里来客人了,谁呀?” 忽地,从里面的一间黑暗房里,传出来一个苍老男人的声音。 随即,出现一个人影。 他扶着墙慢慢移动,显然是腿脚不方便。 那个大点的男孩,上前扶住那苍老男人。 元智则闻到一股腐味,像肉类腐烂变臭的味道。 他立即明白,这个腐臭味来自这个看不清面貌,老男人身上的某个伤口。 元智看向妇人,皱了皱眉问道: “他是你家里什么人?怎么受得伤?” “是我公公,他的腿被刀砍了…”妇人怯怯说道。 “什么,是谁砍了张伯,俺去找他算账去。”姜五郎一听猛地跳了起来,嚷嚷道。 “先别嚷嚷,请张老伯坐下来,让我瞧上一眼。” 元智横了鲁莽的姜五郎一眼,淡然道。 姜五郎立马蔫了,他自知又是鲁莽行事,忙低下头一把拖过散架在地的长板凳,用拳掌当榔头,噼里啪啦一阵敲打。 那松散出来的是木榫头,神奇般地又重新戳入榫眼榫槽里了,完好无损。 “来张伯,请坐下。” 姜五郎麻利地修好长板凳,一把搀扶住那老人的身躯,让他稳稳坐在上面。 “谢谢你,小五郎…” 那老人抬起他满是苍老,毫无血色的脸,无力地点了点头说道。 这位老人应该在五十岁的样子,但苍老得像个六十多岁的老人。 他的左大腿上,有一处明显的刀伤,伤口很深,已感染发炎,腐烂的伤口处散发着阵阵恶臭。 姜五郎皱了皱眉,下意识摸了摸身上,发现没带钱币,对着元智喃喃道:“公…公子…” “你不用说了。” 元智看向身旁的妇人,从怀里摸出一枚金铢塞给她手上,沉声道: “快去请位能治刀伤的大夫来,用些好药,晚了,不但你公公的腿废了,恐怕连命都会不保。” 看着面前冷峻的年轻公子爷,塞给自己的竟是枚黄灿灿的金铢,妇人呆在了原地。 她长这么大,除了张彪在的时候,见到过金铢,平时根本就不可能。 时下终晋朝,统一货币是五铢钱,却铜钿。 除了官银,民间不允许使用金银。 金铢是大钱,一般是皇室,或达官显臣家里,才会使用。 十五个铜钿为一吊,一枚金铢可换一百吊铜钿。 妇人家里也就几吊铜钿,除了生活,还要准备交下个月的房租钱。 她拿着这枚金铢,无措了起来,“这位官爷,这也太… 太多了…” “我身上只有金铢。”元智看了妇人一眼,道:“别磨蹭了,赶快去吧。” “是啊嫂子,你快去吧。”姜五郎也帮着腔。 被两个男人热情的目光扫到,那妇人一阵感动,身子抖了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她扭过头去,强忍着不让眼泪水流出来,小心地收起了金铢,“他爷爷,我去去就来…” “你去吧,孩子…” 老人有气无力的挥了挥手,说道。 元智估计这老人伤口,发炎腐烂得如此严重,人一直发着高烧,再不治就昏迷不醒,一命呜呼。 “娘…” 两个小孩子见妇人要离开,有点紧张。 妇人替两个孩子,整了整洗得发白的补丁衣服,抚着他们的头,柔声道: “大郎二郎,你们俩要听这位五郎叔叔的话,娘很快就回来,乖啊!” 说完,妇人就匆匆走出门去,消失在视野里。 “谢谢你小五郎,我好像以前听阿彪提起过,说有个在宫里当兵的拜兄弟,估计就是你吧。”老人强打起精神说道。 “是的张老伯,俺和张彪同在禁军里当兵,后来宫里来选人,我去了,张彪兄他跟几个军友,去了京兆尹铁捕营当差。”姜五郎说道。 “唉…一个小捕头,还不如在军中…” 张老头借着灯光,也终于看清楚了眼前两个男人,穿的较为贵重的便服。 “俺这些年都在宫中,不方便出城,自从跟彪兄在军中分开之后,数年间才见过两次面,去年底去铁捕营,结果听说他…” 说到这里,姜五郎的鼻子酸酸的,心里不禁为张彪难过起来。 “唉…张老伯,张彪兄是怎么死的?” 元智身份不同于莽汉姜五郎,既然是私访了解民情,他自然会刨根问底。 张老头听罢禁不住老泪纵横,他哽咽说道: “阿彪到铁捕营这些年,经常性押送京城里的囚犯,发配到北疆等地,去年入冬又押送一批囚犯到北疆,回来之后,不知咋的一直就闷闷不乐,老夫问他几次,他隐隐约约地说起。” “大概是一位少年,由某家豪门权贵家派人送来,让他当成囚犯发配到了边疆,事后,他很懊恼也很纠结,说他是做了件好事呢,还是件坏事?” “刚过完年不久,有天他回家来失魂落魄的样子,老夫问了许久,他才说,他被人设套作弄了,欠了一屁股的赌债…” “从那天起,家里和他的衙门里,经常会有债主上门讨债,搞得名誉极坏,阿彪他情绪低落,开始借酒消愁。” 第054章 我们是王道上的 张老头用手颤抖地抹了抹眼泪,继续述说道: “没过几天,他被京兆尹开除了,就此离家出走,一个月后,由京兆尹衙门通告到家里,说阿彪被债主追杀而亡。可咱家人连阿彪尸首都没见着,这可苦了老夫的儿媳和两个孙子。” “那张彪债主有哪些?” “阿彪债主好像有七八家,而最大的债主,是西城洪门赌坊的莫老大。” 西城洪门赌坊的莫老大。 姜五郎用心记下了。 听着张老伯断断续续的叙述,无智眉头锁起了川字。 “张老伯,那你腿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 张老伯喝了大碗的水,继续叙述。 原来,张老头多少有点识些字,为了一家人的生计,他到承运门东码头去做记工伙计。 半个月之前,码头各帮派发生一次械斗,他无缘无故被对方的人砍伤,被工友们抬了回来。 这种事没人会管,只认倒霉。 可家里没钱治这腿伤,阿彪媳妇每天还得外出帮人洗衣,挣些小钱养家糊口。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这些天,阿彪的债主经常上门来讨债。 昨日,家门被踹破,阿彪媳妇差点就被打手拉走,说是卖到妓院里,卖身还债。 所以,刚才看到姜五郎来时,她气得拿着剪刀出来,准备拚命。 听完张老头述说,元智默然,姜五郎脸色铁青,他当然坐不住了。 他跟张彪是拜把子兄弟,现在家里上有老,下有小,一个弱女子,如何应付得过来。 他心里很想帮这家子人,渡过难关,求得生存。 江湖帮派他管不了,也管不起,但有些人或有些事,他必须要管。 不为别的,只因为自己是有血性的男人,是铁肩担道义的兄弟。 他起身走向前院,准备跟丁九要些钱来,先救济给张彪家。 忽然,宅院外传来妇人的惊呼声。 姜五郎眉头一皱,风一般地疾冲了出去。 “五郎,不可鲁莽。”身后是丁九的大声疾呼。 上次望春阁的教训深刻,为此,他和姜五郎屁股上的棍伤,至今还没痊愈,骑马尽量慢行,否则,颠簸起来人受不了。 冲到宅院外的姜五郎,看到五个彪形汉子,围住了阿彪媳妇。 她身边还有一个穿着布衣,背着药箱的老大夫。 “这些钱不是我的,我不能给你们。” 妇人死死拽着抢走钱袋的男人衣袖,不停地哀求道: “阿彪欠你们的钱,我一定会设法还上,可这些钱铢,真的不是我的。” “臭娘们,撒手!” 抢钱的男人大声吼叫,另一只手高高扬了起来,厉声喝骂道: “小贱人,欠钱还钱这是天经地义,你再不松开,休怪老子对你不客气了。” 那钱袋里的铜钿,是妇人拿的那枚金铢,预支大夫出诊费之后的找零。 “放开她!” 阴冷如刀的声音,在空中响起,显得阴森森的。 几个彪形大汉的心里,直凛打了个寒战。 他们把目光,都齐刷刷看向说话的方位。 只见一个高大黑影,朝他们疾驰过来。 那张狰狞面孔上,冷峻的瞳子里映出的目光,像刀一样凌厉。 当头的那个汉子,下意识地松开了手,后退一步才醒悟过来,不由地骂道: “入娘的,你算是哪里冒出来的一颗葱头,别多管闲事,否则…” 骂声未落,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 骂人的彪形大汉,顷刻间像陀螺似的旋转一圈,“啪嗒…”一声扑倒在地上。 一道很深的五指印,在其左脸上呈现,半边脸庞开始肿胀,嘴角鲜血直流。 他张嘴“哗…”的一下,吐出二颗大牙。 “俺从来不管闲事。”姜五郎冷冷道: “但专管欺侮老弱妇孺的浑蛋!” 姜五郎出手实在太快,人影一闪,对方没看清楚,脸就重重挨上一巴掌。 夕阳开始西下,从宅院里又走出两个男子,当然是太子爷和丁九。 那个被打的汉子,倒吸了一口冷气,攥紧的拳头无奈地松了开来。 他向来是以放高利贷收账为生,一双眼睛贼得很,知道什么人该惹不该惹。 看清眼前一身黑色绸缎补服,身形高大的年轻人,一股煞气随着身影扑面而来。 入娘的,这下碰上硬茬了,得去唤多的人来才行。 那家伙跟边上一个小弟递上眼神,让他回去报信,自己则用手捂着红肿的脸,含糊不清地哼道: “你…你们是哪条道上的,请报上名号,免得相互伤了和气。” 姜五郎已被愠色的丁九,一把扯住衣袖,两人歉意地看向太子爷。 未经太子殿下允许,出手伤人,这又是违反了微服私访的铁律。 元智整个装扮,完全是一个羽扇纶巾的公子爷,只见他若无其事地摇着绸布扇子,上前几步咧嘴戏谑道: “我们是王道上的,你们又是哪条道上的?” 王道上的? 这从没听说过啊? 那帮家伙懵得一逼,十分疑惑地面面相觑,但都不敢造次。 其中一个家伙站了出来,他双手一抱,说道:“这位好汉,我们是城西洪门赌坊,莫爷的人。” 城西洪门赌坊。 这不是张老汉所说的,那个死者张彪的大债主吗? 这时,那个溜出来准备报信喊人的小啰喽,蔫头耷脑地被押了回来,身后跟着两个彪形大汉。 “丁…丁四爷,他…他们…” 丁四爷和他的几个跟班,闻声一瞧大惊失色,只见这片街道两旁的宅院墙边,出现不少黑衣锦服的壮汉人影,个个目光灼灼,凶狠地盯着他们。 妈呀,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出道江湖多年,很少瞧见过这种架势的丁四爷几个,都吓得不轻,浑身冷汗直流。 那个叫丁四爷的头目,顾不上肿得像馒头似的脸颊了,双手一抱对着元智作揖道: “这位公子爷,丁某今日鲁莽,有眼无珠,刚才多有冒犯贵方,请公子爷宽恕,小的立马告辞。” 说完,回身准备带人开溜。 好汉不吃眼前亏。 “站住。”元智喝住了他们。 他手指了指旁边呆若木鸡的妇人,对着那些家伙冷咧道: “她家男人拢共欠了你们多少钱?” “呃,连本带利一共…共是一个半金铢。”丁四爷捂着脸看着元智,非常认真回答道。 【感谢即墨若谷等朋友的捧场,收藏,以及赠纵横币,清波在此一并拜谢! 因我的手机绑定了作者帐号,不能绑定写评论这块,我也是无语? 再次感谢大家,预祝各位朋友的大作,爆款,大卖!】 第055章 神秘公子爷 丁四立即明白过来,面前这位神秘公子爷,一定是要替这家人还债。 他可不敢胡乱开口,只好报上赌坊让他们收得实数。 元智听罢,从衣兜里摸出两枚金铢,在手上颠了颠,扔到他们的面前,冷哼一声,道: “欠条…” “在此,公子爷。” 旁边一个家伙,小心翼翼地将欠条双手呈递给元智,同时,他弯下腰去捡起地上的二枚金铢,又怯怯看向元智。 “不用你们找零了,多出来的半个金铢,就当是小爷买丁四那二颗牙齿的钱。” 元智明白这厮眼神里的含意,只瞥了那条子一眼,咧嘴冷笑着将那欠条扯碎。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爷海量…” 丁四十分激动,领着身后几人一起拱手作揖。 “先不忙谢,本公子还有话要说,她家男人张彪是我的朋友,从今往后,谁敢再找她家麻烦,就是找本公子的麻烦,听明白了吗?” 元智斜乜了眼满脸堆笑的几个收帐啰喽,高声道。 他的用意不光是说给丁四他们听,实际是告诫这街道两旁的左邻右舍,别欺负这家子人。 “小的明白,小的一定办到。” 说着,丁四和他的几个收账啰喽,灰头土脸地离开走了。 元智又摸了摸口袋,里面剩有五枚金铢,他一股脑儿掏出来,塞到妇人手里,沉声道: “嫂子,把你公公的刀伤先治好,顺便给孩子们买几件新衣服,弄些好吃的,整理一下家里,我们在此不能久留,过些日子再来看你们吧。” 说完,不待那妇人反应,他已大步流星地走向远处,丁九紧跟其后。 姜五郎目睹这一切,有些懵懵不知了。 没想到平时至高无上,杀人不眨眼的太子爷,还有一颗怜贫惜老之心。 “五郎兄弟,这…” “嫂子,就按俺家公子爷说的办吧,俺也得走了。”姜五郎说完,跟妇人匆匆一揖,拔腿追赶太子爷去了。 现场只剩下那感激不尽的妇人,和她的二个孩子,在夕阳下跪地拜谢恩人。 这些金铢,她一辈子也没见过。 那个郎中大夫,也是惊愕的呆若木鸡。 原本是看在这妇人手拿金铢的份上,才勉强出诊来瞧上一番。 不曾想,她家还有这么个厉害靠山。 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这下得好好给诊治一番,否则,到时候是吃不了兜着走,临死都不知道得罪了哪路神仙。 “还跪着干啥,快带我去看看伤者!” 郎中大夫拽了拽妇人的衣袖,急声道。 “好好…咱走吧…” 大夫的话,总算把这可怜的妇人,从感激万分的情绪中,给唤了回来。 妇人做梦也不曾想到,夫君走了大半年之后的今日,还有位夫君义弟,和他的那位神秘公子爷,救她们一家于死亡边缘。 阿弥陀佛,多好的救命恩人啊! 她擦干脸上的泪水,牵着二个儿子,昂首走在前面,推门进院去了。 附近左邻右舍的门口,都是探头探脑的人影。 他们都在咂嘴弄舌地唏嘘。 这天上还真的能掉下馅饼来呢。 瞧这平时里霉食烂炕,离死不远的一家人,竟还有位年青多金的神秘公子爷。 话说元智他们走出这个街区,一个侍卫牵马过来。 元智刚要上马,从后面赶上来的姜五郎,卟嗵一下跪在前面,泣声道: “小的多谢殿下慷慨解囊,救济我义兄一家,小的无以为报,愿以命相抵,这次,小的又违反令旨军规,请殿下责罚。” 元智怔愣片刻,沉声道: “起来吧,你不必为此耿耿于怀,他们都是孤的百姓,济贫拔苦也是孤之责任所在,至于你今日违纪行为,念你救嫂心切,且有所克制,没有造成不利影响,暂却饶恕了你,但决不能再犯,否则,定斩不赦。” “多谢殿下。” 这时,一个便衣侍卫跑过来,跟丁九耳语。 “什么事?”元智问道。 “禀公子爷,发现有人跟踪咱们。”丁九小声道。 “人呢?” “抓到一个。”那侍卫压低声音,悄然道。 嘿嘿,这是意料之中的事。 不过,被千牛卫这些心粗鲁莽的武士发现,看来这跟踪之人的水平,也不算高明。 或许,他们在跟踪,只是侍卫们发现不了,而这个家伙估计是大意失荆州。 “把人带到偏僻地方审问。” “遵旨。” “咱们走,到东亭湖去瞧一瞧。” 话音刚落,元智骑上马向东亭湖方位行进,身边除了姜五郎,还有那个牵马侍卫。 其它千牛侍卫,还是远远的隐形于四周。 丁九和另一个侍卫,则押上那个倒霉跟踪者,往城边疾奔而去,准备找个偏僻地审讯。 太子爷他们走的是驿道大路,而丁九专挑那些人少的小巷子穿梭。 到了一片小树林里面,丁九下马开始审讯。 跟踪者看着架在脖子前的刀刃,颤悠悠地说道: “好汉饶命…” “你是谁,为什么跟踪咱们?” 丁九抑着喉咙,低声问道。 “好汉,这…这是啥意思?要是劫财的话,小的身上就三个铜钿。” 那厮哭丧着脸,装傻。 要是过路人瞧见,还以为这小子真就碰上了抢劫土匪。 “入娘的,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丁九冷哼间,刀锋一紧,在其脖子上拉了道细口。 顿时,吓得那厮裤裆里一热,一股尿骚味窜了出来。 “好汉…别别…小的说…说…”那厮吓得两腿打起了哆嗦,颤抖地说道: “小…小的是相府派来盯梢,说是要盯住太子爷的行踪…” “相府派出的一共有多少人,有啥预谋?” 丁九刀锋松开了些,让那厮的心定了定。 “禀告军爷,具体有多少人在跟踪,小的实在不知,但肯定不止我一个,至于预谋,小的哪里会知晓?” 这应该是实话。 丁九当即撤去刀锋,不待那厮转过头,他一记掌化刀猛地砍在其脖根。 “喀嚓…” 颈椎被掌刀生生砍断,那厮一命呜呼。 丁九与另一名侍卫,将其拖入树子深处,匆匆挖了个坑埋了。 然后,他们若无其事地骑马离开,往东亭湖方位疾奔,追赶太子爷他们去了。 第056章 到处都是暗礁险滩 话说太子爷到达东亭湖西岸,眺望湖面,那里停泊着大小船只,密密麻麻,一望无际的白帆。 有几艘巨型大船,引起了他的注意。 此船长约四十余丈,宽十余丈,高约五丈有余,建有五层船舱,甲板下面,应该还有二三层。 元智目测,以现代计量,此船装载量应该在三千吨以上,还可容纳数百人居住生活。 这种巨船,应该是目前最大型船舶,属于长江流域的江轮,或南海一带近海航运的海轮。 “此船可有来头?” 元智询问一名在那里等候的暗卫校尉。 “禀殿下,这种巨船叫五牙,原是长江战舰退役之后,改建而成,目前江南兰陵萧氏购买有六七艘这种五牙,主要用于漕运。”暗卫汇报道。 “五牙战舰,莫不是当年扫灭南朝时,长江水师使用的战船?兰陵萧氏怎么会购得如此之多?” 元智对这段历史还是有所耳闻,目前终晋朝只有长江水师,拥有这种五牙战舰。 长江水师基地,在瀛洲东海口。 长江水师提督叫陆护儿,江南扬州人士,一品军侯,镇远大将军。 现在漕运,主要是兰陵萧氏在掌控,他们是南朝萧帝后裔,势力不可小觑。 五牙战舰改建成商船,非常时期,商船也可以改建成战舰,而且有六七艘之多。 看来,兰陵萧氏居心叵测。 元智头脑里马上警觉起来。 “你们有人上去过这种五牙巨船吗?” “没有,萧氏这方面管束很严,而且这种巨船吃水深,无法靠岸,一般抛锚在湖中心,货物大都用小驳船转运,转运工都是他们船上自带的。”暗卫禀报道。 越是保护严密,就越是说明这些船存在问题,说不定战船只是表面改建一下,内部实际没动。 萧氏在江南拥有巨大财力,掌控漕运,又有漕帮这个江湖组织,只要时机成熟,就可以起兵造反。 入娘的,终晋朝怎么到处都是危险因子,暗礁险滩。 “你们的人尽量进入五牙船侦探,孤想办法弄一套五牙战舰的建构图来。”元智吩咐道。 “明白!”暗卫拱手离开了。 “姜五郎,近期有空的话,多去你义兄家走一走,瞧瞧张老伯腿伤,若好了,你告诉他一声,并且让他继续到东亭湖码头去。” 元智忽地想到那个被误伤的张老伯。 他在东码头上是记工员,跟货主需要核对货物标的,具体数量等。 他最有机会上五牙巨船。 “遵旨!” 姜五郎一听,高兴得合不拢嘴,心里乐开了花。 这小子见妇人第一眼,就一见钟情地喜欢上了,可那时候她是嫂子,这份喜欢只能默默沉在心里。 没想到张彪突然死了,他这颗爱心又浮了上来,可自己在深宫里当差,真发愁没时辰去探望呢。 这下可好了,嘻嘻! 他哪里会知道太子爷心里在盘算些什么,只是觉得殿下太善解人意了。 “咱们先回去吧,把赈灾粮食这事给处理妥了。” 元智命令返回宫城。 当队伍进了宫城,天色已近黄昏,路过福宁宫,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迎娶郭三小姐为太子妃一事,他专程差詹事府写了奏章,呈报福宁宫。 却迟迟未见皇后娘娘回复。 “你们在辕门外候着,孤进去见一见皇后娘娘。” 元智停了下来,他准备亲自登门询问。 此时,皇后曹飞燕正靠着醉妃榻上休息。 她整日处在深宫,百无聊赖,寂寞难耐。 刚嫁入皇宫的曹飞燕,那年十七岁,年轻貌美,用闭花羞月,沉鱼落雁比喻,一点也不为过。 皇帝元仁被她迷得团团转,后宫独宠幸于她,曹家势力就在这期间,得以飞速发展。 那个时候的福宁宫里,整日莺歌燕舞,鸟语花香,皇帝几乎夜夜都在此就寝,男欢女爱,道不尽的春色满园。 可自从三年前,皇帝瘫痪之后,福宁宫里变得死气沉沉,满目阴柔之人,毫无阳刚之气。 若不是八皇子元玄在身边陪着,她心里有了寄托,这深宫宅院,宛如牢狱。 她今年二十有八,正值虎狼之年,每每回忆起往日的欢娱,心里是一片愁苦。 “娘娘,太子在宫外求见。”女官碧玉的一声低唱,把皇后的思绪,在回忆中给拽了回来。 听见皇太子来了,曹飞燕当即是一阵莫名的心跳加快。 如果说以前的太子因为纨绔无能,被她瞧不上眼的话,现在的监国太子,似乎变得坚强睿智,非常的男人,她打心眼里是一片欣赏。 只可惜,她与他目前因为晋王争储,而变得敌对。 她心里自然明白,太子此次来之目的。 曹府来密函,家父要求她设法阻止太子与郭氏的政治联姻,她已在进行中。 可太子爷似乎有些急不可耐,不如先拖他一拖。 思绪片刻,曹飞燕对贴身女官道: “碧玉,你去告诉太子,就说本宫近期身体欠佳,正在静养,有啥事改日再说。” “遵旨。” 女官碧玉来到殿外正堂,告诉正在等候的元智,说娘娘凤体欠佳,今日不宜相见。 元智听罢,神色故作紧张,起身说道: “皇后娘娘凤体欠佳,请御医瞧过没,怎么说的?孤得去榻前请安才是。” 他不由分说移步往寝殿方位走去。 “哎太子殿下…娘娘在休息,不方便…” 碧玉和几个宫女太监见状,大惊失色,急忙跟上去拦阻。 “都让开,儿臣给母后请安,这是礼数,你们这些奴才,谁敢阻拦?” 皇太子要硬闯,岂是几个宫女太监能阻挡的? “住手。” 曹飞燕出现在寝殿门口。 只见她身着淡蓝色丝织曳地长裙,轻舒广袖,肩披纯白又半透明的薄纱,挽着飘带,青丝如云,一朵碧玉簪花插在发际,垂下几缕流苏。 眉如远黛,眼眸妩媚多姿,倾国倾城。 她妙目直勾勾盯着正在闯入的元智,愠怒道:“本宫不想见你,你还敢强闯?” 元智连忙下膝跪拜,“儿臣多日未曾给母后请安,心里惶恐,刚有点空隙便过来,却听母后身体欠佳,心里难免着急,行为鲁莽,请母后谅解!” 现在的太子爷,这种场面完全是小菜一碟,应付自如,口才超一流。 第057章 诸事不顺,焦头烂额 皇后娘娘听罢,也只好苦笑了笑,“怎么说太子是一片孝心,本宫错怪你了,既然如此,那就起来说话。” “谢母后宽容。” 元智起身,垂立一旁。 曹飞燕摆手挥退了宫内所有人,只剩下了她和太子两人时,这才咧嘴冷冷道:“说吧,找本宫来有何事?” “儿臣首先是请安,顺便想起一件事,刚好要与母后商议。” 元智吞咽了下口水,抬眸平视曹飞燕,沉声道: “儿臣尊从父皇之命,拟娶定国公郭威之女郭秀娘为太子妃,此事郭威已允诺,一切只等母后来主持大局。” “此事恐怕行不通。”曹飞燕道。 “为甚?” “本宫专门请了司天监为你们俩占卜观星,占卜师说了,太子与郭三小姐八字不合,她的命硬,会克了太子。” 曹飞燕莲步缓移,煞有介事地说道。 “司天监,是占卜师袁天刚吗?孤找他去问明白。” 元智顿觉此事蹊跷,他霍地起身,准备往外走去。 “太子却慢,袁太师已不在宫里,他昨日外出云游,是本宫允诺的,这个结果是他离宫前,专程告诉本宫,难道还会有错吗?” 曹飞燕媚眼勾魂摄魄地盯着太子,嘴角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她凑到近前,轻声道: “太子是否觉得很失望?别急,京城里名门闺秀多的是,太子妃可得精选细挑,首先品行要端正,可本宫听说这位郭三小姐,喜欢抛头露面,招蜂引蝶…” 元智只觉鼻尖幽香萦绕,是那种熟悉的诱人香味。 “母后请慎言,在背后非议郭家三小姐很是不妥,不过,太子妃之事,事关重大,儿臣还得找到袁太师,问明白才是。” 元智退后几步,身体凉了半截,双手捂脸,有些沮丧地坐到榻椅铺垫上。 这件事撞在皇后手上,估计她早就算计好了,拿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占卜师,作为挡箭牌。 “母后,你是不想看到儿臣和军神家族结盟吧,否则,你们曹府想要废黜本太子,难度可大的多了,所以,才由你出面从中作梗,是与不是?” 元智有些沉不住气了。 面对太子的突然反目,曹飞燕显然有些措手不及,不过她很快调整到位。 只见她脸容一敛,凤眼含煞,怒喷道: “胡言乱语!本宫不知你在胡说些什么?如此大逆不孝的言语,竟然是从你这个监国太子口中出现,也好,待本宫禀奏你的父皇,从此,本宫不再管太子妃之事。” 这反戈一击的手法很高明。 没有皇后玉玺的加盖,娶太子妃的诏命就成立不了。 面对皇后撂挑子,元智气哼哼站立起来,他准备离开。 太子妃之事只能先放一放了。 不过他相信,以郭威的赤胆忠心,就算暂时没有这门亲事,也不影响郭氏家族的站队。 元智走出两步,忽地驻步扭头丢下一句狠话,“母后,请转告内阁宰相曹大人,做事别太绝情,曹三公子至今还关在京兆尹大牢里,他忤逆行刺监国太子的大罪,儿臣还没功夫理会呢。” 没等曹飞燕反应,元智已大踏步离开了。 “你这个无赖,滚吧!” 皇后气得望着太子的背影,破口大骂。 元智气哼哼走出福宁宫,就见詹事府传来了通报。 “太子殿下,枢密院首尊大人,户部尚书大人,在东宫勤政殿外求见,说是有急事请殿下决断。” 太子爷冷着脸摆手道:“知道了,孤立刻回东宫。” 大队人马的的得得一路奔跑,到了勤政殿,元智下马急忙奔上丹墀。 屁股还没落座,徐辛春先开口奏报: “殿下,祸不单行,黄河于十日之前决堤,豫州徽州鲁州共计四十四个郡县,滔滔黄河向东南倾泻,一股沿贾鲁河,经中牟,尉氏,开封,淮阳等地,入颍河,另一股自太康至亳州,由怀远入淮河。” “太子殿下,这次黄河决堤,共计四十四个郡县,一千二百多万人受灾,估计有百万人死于非命,大批灾民这样天往京城方位涌来。” 正是祸不单行啊。 洪灾如猛兽,所到之处皆夷为平地,比旱灾的破坏性大出无数倍。 “户部要做出赈灾调度,要…” “可太子殿下,这些人真是无耻至极!无耻至极啊!” 还没等太子把话说完,史申义涨红着脸,气得在跳脚。 元智蹙眉呵斥道: “史大人,有天大的事也得慢慢道来,如此成何体统?还有没有朝廷二品大员的稳重?” 史申义见太子发怒,这才站立好姿势,但依然是怒气未平,他禀奏道: “太子殿下,内阁这帮人实在是无耻,这些天非但不响应太子令旨捐款赈灾,且各部府衙门闻风而动,都向户部伸手要银子。” “例如工部尚书刘含章,年年修建水利大坝,年年决堤,这不,淮河和黄河相继决堤,他就说国库的银子拨得不够,才造成大坝没能及时补修,现在恬不知耻地一张嘴,便要户部拨给他六百万两。” “工部要钱说是为了对抗天灾,可礼部也凑了上来,说是天灾之下,各地百姓要祈祷上天保佑,请朝廷修缮各地神庙,一张嘴便是四百万两。” “最过分的是兵部,说军饷和军费等足足拖欠了半年之久,连守京城的金吾卫也拖欠军饷数月,这要拿走一千二百万两银两,否则,边疆危矣,京城都没人守了。” “如此一来,国库目前尚存全部的两千万两银子,莫说是供朝廷用度,赈灾,光是满足这三个衙门,都不够!” 元智闻言也是脸色铁青,眉宇紧锁。 他和徐辛春,史申义他们的身份不同,看待问题的角度也大不同。 他从中嗅到一股子政治阴谋,而且将是暴风骤雨般的迎面扑来,不给他以喘息。 “金吾卫的军饷,当真拖欠着?”元智有些疑惑。 按道理,金吾卫同属于禁卫军系列,千牛卫和宫卫都是按时照发,那金吾卫怎么就拖欠了呢? 倘若金吾卫都拖欠了,那京城郊外的南北大营,那里有十万禁军,那军饷也肯定在拖欠。 这是非常危险的兆头。 唉,诸事不顺啊。 第058章 革职兵部尚书 对于太子爷的疑惑,史申义立刻回答道: “殿下,国库情况您可能不太清楚,由于当年国库税收,大都要秋后才陆续上收,所以军饷时有拖欠,而千金卫,宫卫是宫城卫队,不存在拖欠,金吾卫和禁军有时也会拖欠,但不会长,也就两三个月,而京城之外的边军,几乎都要拖欠军饷,有半年至一年之久。” “行了,这些事孤都清楚了,工部和礼部一律不发,对于工部以往的水利工程,枢密院要组织力量稽查,兵部由孤单独处置,户部的库银,目前需保证赈灾所需,不得挪作他用。”元智凛冽道。 “微臣遵旨。”史申义拱手领命而去。 “徐爱卿。” “臣在。” “有关让朝廷百官,大户豪门,皇室宗亲捐钱捐物之事,可有眉目?”元智问。 “禀殿下,收效甚微。” “嘿嘿,意料之中,徐爱卿,这事先放一放,孤让督公去查找这些贪官污吏的证据来,他们不愿捐,孤就抄家罚没,看谁笑到最后。” “遵旨,臣也告退。” 待徐辛春离开之后,元智叫过高进,让他去传兵部尚书于可凡,到东宫问话。 兵部尚书于可凡没在兵部衙门办公,他一直待在府上。 见东宫詹事府派人前来通禀,他不好当面抗拒令旨,只得乘官辇到达东宫。 于可凡一进勤政殿,见到杀子仇人,双目赤红,但只能强忍着,根本就不可能下跪行大礼。 他只是淡淡地拱了拱手,嗡声嗡气道:“臣于可凡,见过太子殿下。” 元智可不是二愣子,他善于审时度势,现在只好装傻充愣,忍气吞声地没有先发作。 于可凡不比户部尚书,他在军中有一定势力,关键是曹其昌的亲妹夫,奸党集团核心人物。 若以大不敬之罪杀了他,有可能逼迫敌人狗急跳墙。 “于大人,户部禀报说,兵部需一千二百余万两银子,用于支付军需款项,补发军饷等,可有此事?”元智问。 “正是。” 于可凡表情平淡,回复就两字。 “孤问你,兵部每年监造大量兵器装备,有何用途?具体分配到哪里,可有帐目稽查?另外,天下兵马编制几何,每个番号下是否满员,所欠军饷共计多少,可有真凭实据?” “还有,外军实行的是屯兵制,本朝继续汉制,也就是说绝大部分外军兵士,都不需朝廷拨付钱粮,哪来这么多军饷待发?” 元智冷哼道。 对于古代朝廷的内外军制度,元智熟读史书,了解得一清二楚,这个蒙骗不了他。 于可凡不是善茬,他反驳道: “这些账目报表等名册,臣早已在年初,奏报给五相内阁审计,这些军饷数字等,是五相内阁核定批复的,太子若有疑惑,大可去问宰相曹大人。” “军国大事,太子殿下能搞得懂吗?军需装备和军饷一事,并非儿戏,太子若是还想国泰民安,还是快些让户部将银子下拨,否则...” “否则如何?便是国无宁日,百姓颠沛流离,是吗?”元智实在是听不下去,忍受不住了。 他拍案而起,着实把于可凡吓得一逼,亡魂丧胆。 于可凡想要继续反驳嘲讽,瞧见太子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怒目横眉,杀气腾腾。 他惊觉到眼前的监国太子,绝对不是以前那个懦弱胆怯,可以随意恐吓的皇太子。 太子监国半月以来,斩杀和关押入狱的大臣,已不在少数,包括犬子于得水。 不能与这疯子硬碰硬。 想到这里,于可凡便拱了拱手,咬着牙垂头道:“老臣不敢这么想。” “不敢想?孤看你勇敢得很,半个月前,为了于得水这个逆子,你就想反了天,你以为孤不知情?忤逆谋反咱先不论,就凭你进来时不行君臣之礼,孤治你个大不敬之罪,你可有话说?” 元智不想再装了,更不想再忍耐下去。 于可凡听罢瞳孔一缩,这才反应过来,敢情是这位监国太子,真要端了他的兵部。 他赶忙双膝跪下,叩头辩解道: “太子殿下,说老臣忤逆谋反,那都是无凭无据的江湖传闻,进来时微臣确有失礼,那是习惯使然,并非老臣有意为之,请殿下谅解。” “谅解!嘿嘿…” 元智望着玉阶下跪伏在地的于可凡,冷然道: “看在你多年来为国效力的份上,罢黜你兵部尚书之职,回府反省去吧。” 此话一出口,即便是桀骜不羁的于可凡,也是大惊失色。 “太子,太子殿下,想我于家也是开国元勋,你这样做就不怕寒了众大臣们的心吗?” “正是顾及你父辈为终晋王朝做出的功勋,孤保留你的世袭侯爵之位,撤你军职,是因为你不能很好履行职责。” 元智义正词严地回击道。 对于这个曹其昌奸党集团中的骨干,从一开始,太子爷就没打算放过他。 只是在处置方面,撤职反省,不是抄家充军,尚留有余地,不至于逼人太甚。 “别以为仗有内阁曹宰相的庇护,孤便不敢动你!你也不想想,当务之急是赈灾,其它一切都得让道,你竟敢不识好歹,企图趁火打劫,落井下石,不撤你的职,如何平息军方一切事务。” “太子,你可要考虑清楚后果?”于可凡有些气急败坏,他大声嚷叫道。 元智嘿嘿冷笑两声,看着于可凡黑如锅底的老脸,厉声道:“来人!” 丁九带着四个千牛甲士立刻出现在殿门口,“殿下请吩咐。” “将于可凡押回其府,禁足三个月,面壁思过。”太子爷凛冽道。 “遵旨。” 于可凡满脸骇然,只觉得天旋地转,他大声怒吼道:“老臣不服!太子如此严苛待臣,老臣不服!” 元智冷漠道:“孤代天子监国,孤之令旨,即天命,你不服,又待如何?” “于大人,请吧。” 丁九等人来到于可凡身侧,对这位昔日的金吾卫大将军,表现出足够的尊重。 于可凡压根就没搭理他,只是对着元智叫嚣道: “太子不问缘由就将老臣革职,如此暴政,满朝文武百官势必不会同意!老臣死不足惜,可终晋王朝丢的是民心,是气数!” 第059章 郭威接管兵部,君臣密议 元智强压住怒火,厉声道:“丁九,磨蹭个啥,还不快办差?!” 见太子爷怒了,丁九吓得不轻,手一挥,四名千牛侍卫齐上前,缚手绑脚地将于可凡拖拽了出去。 “老臣不服!不服!!” 于可凡怒吼声渐渐远去,元智重重吐露出一口浊气,开始琢磨起后面的事情。 兵部,跟户部一样重要,尚书这个位置,必须是自己信得过的人坐镇。 他手上有郭威这颗棋子,还没用上。 原本他想让郭威直接坐上大司马之位,但转而一想,大司马是天下兵马大元帅,正一品武职,按朝制律法,需经朝堂庭议之后,皇帝下诏书才正式生效。 兵部尚书,二品武职,监国太子可直接任命。 而且,兵部具体掌控军队建设,尤其是制度建设,军事训练,官兵考核,人事调动等等。 这些具体事宜,可先让郭威着手抓起来。 现在,刚好找到个茬,将于可凡革职,位置不就腾出来了嘛。 不过,先丢了户部,现在又丢了兵部,曹其昌不会善罢甘休,必然有所反击。 元智在琢磨这个曹其昌,下一步究竟会采取何种手段? 这个老狐狸,独揽朝政这么多年,朝堂上下,各州府布局颇深,后面双方冲突会越来越狠辣,应早做准备。 等曹其昌出手,他找准机会绝地反击。 “高进,传定国公郭威到东宫勤政殿,孤要见他。” “遵旨。”总管高进出殿吩咐小太监传旨去了。 半个时辰过后,郭威骑马风尘仆仆赶到。 他一进殿堂,大步向前双膝下跪,磕拜道:“老臣郭威,拜见太子殿下。” 元智起身,几步走下玉阶伸手将郭威搀起,关切道: “郭爱卿乃本朝世袭公爵,军神之子,见孤不必行此大礼。” 郭威则郑重道:“君臣有别,尊卑有序,对郭氏家族而言,世袭公爵乃皇家天恩,军神称号更是激励着郭氏后人,作为人臣,见到主上,便得行礼。” 瞧瞧,毕竟是忠臣世家,未来的国丈,处处为太子监国考虑,说得多么的通情达理。 “满朝文武,若得爱卿十之一二,终晋王朝无忧矣。”元智若有所思地轻叹,看着郭威道: “爱卿,从即日起,由你先出任兵部尚书如何?” 兵部尚书之位,不是于可凡坐在上面吗? 郭威怔愣片刻,毫不犹豫地抬手行礼,“老臣全凭殿下差遣,不论何职,定肝脑涂地,鞠躬尽瘁。” “好好,咱们坐下来慢慢聊。”元智高兴起来,扭头对高进道:“快给郭卿赐坐。” “遵旨。” 只一会儿,小太监快速将一圆形锦凳,端到郭威跟着。 “谢殿下。”郭威正襟危坐。 “爱卿,兵部一直是曹其昌和于可凡两人在掌控,有十余年之久,从上到下他的爪牙遍布全国,盘根错节,尤其是军械监造这块的军械司,以孤掌握的情报看,北疆军械走私,就是曹府所为,这点,你上任之后,可要严查。” “强化戍边军垦屯田,自给自足,进一步精兵简政,加强兵训,减少兵力的同时,增加武力,研制新式军械,还有,加强对各藩属国属地兵员的严格控制。” 元智说了一连串新词,大概意思郭威都能懂。 让他大为吃惊的是,没有一日从军经历的太子爷,竟有如此的治军之道,让他这位经历沙场的大将军,听了也是汗颜。 难道他表面上纨绔软弱,私下却苦读兵法兵书,现在到了临政监国,这才正式亮相? 如此说来,这位太子爷可是城府甚深,是个谋略大家,并不比他的老子逊色。 想到这里,郭威心头一热,起身拱手道:“老臣谨遵太子令旨。” “好好请坐下说话,爱卿,孤欲从本月底开始,先主持朝集,然后逐渐恢复早朝制。” 皇太子这话,犹如一颗炸雷,郭威遽然一震,脸色陡变,“太子殿下,此举老臣以为不可!” 他见元智满脸疑惑,忙解释道: “殿下监国执理尚满一个月,户部和兵部刚到手上,尚未理顺,远远称不上掌控,可是每月两次朝集,以往皆有五相内阁主理,而早朝更是三年多未曾开过,太子若主持,相当于夺了曹其昌等人的相权。” “到时,殿下突然亮相朝堂之上,必然会遭遇曹其昌等人的反击,冲突不可避免地加剧,届时,会让殿下很是难堪,甚至于下不了台阶。” “哦,会出现如此窘境吗?” 元智从未经历过朝堂,对此颇有些好奇,也毫无敬畏感。 郭威咬了咬牙,语气加重道: “恕老臣直言不讳,殿下天纵英才,神武绝伦,但眼下实在是羽翼未丰,而曹其昌深耕朝政数十载,对于朝堂礼制,祖宗训旨规矩等,早已烂熟于心,各个关节、部门、要害皆在其手中掌控。” “届时朝堂之上乱哄哄一阵,所谓法不责众,殿下不至于跟曹其昌他们当场决断、摊牌,这实非明智,而是莽撞。” 元智非常冷静地听完郭威陈述,他站起身来,在墀台上扶须踱步,沉思片刻忽地昂首道: “卿之见解,孤先前也思索过,目前最为稳妥的方案,便是蛰伏,缓慢蚕食,假以时日,换取力量,最后才决战摊牌,可眼下有许多事情,并不以我等意志为转移。” “此话乍讲?”郭威愕然。 “首先是天灾,淮河黄河决堤,洪水滔滔,仅是这半个月的各地奏报,便有灾民千余,受灾区域遍及江南江淮和中原各地若干州府,四十四个郡县,灾民达一千二百余众,他们掘草根、剥树皮、吃土食子,淹死饿死已达百万,惨烈啊!” 元智虽没亲身经历过这种惨烈场面,但看过冯小刚执导的电影《一九四二》场景。 那里面讲述河南等地一千多万人流离颠沛,三百多万饿死,易子蒸食比比皆是。 而官僚地主,豪强军阀们却大发国难财。 想到这里,元智情绪就激动起来,沉声道: “此事乃礼仪崩溃,国祚之殇,亦是终晋王朝,元氏皇族之羞!天下百姓遭受如此之苦,孤若不能改观一二,有何作为,有何颜面去见元氏列祖列宗,面见父皇呢?” 第060章 牵一发而动全身 “为权谋位,孤可以等待,可百姓疾苦不能等,天灾岂会等咱们。” 两世为人的元智更明白,历朝历代的所谓农民起义,实际就是灾民活不下去,只要有人稍微鼓动几下,这次灾民便会揭竿而起。 到时候灾情叠加战火,一发而不可收拾,朝廷瞬间就会陷入内外交困,王朝危在旦夕。 想到这里,元智身上煞气顿现,无论是忧国忧民,还是为了保全自己,他都得提前放手一搏。 此时的勤政殿内,有一股子君临天下般的威仪,飘荡在四周。 郭威和高进等人,已经感受到了。 “所以,月底朝集一事,孤必须得试一试,否则,孤无法名正言顺执掌朝政,无法加强赈灾力度,谁敢阻拦,陈怀远,古宣辉等人就是下场。” 皇太子此话一出,表明了他的决心,参加朝集这事便是铁板钉钉。 郭威怔怔地看着元智,忽地哑然失笑。 此刻,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继业皇帝在逼宫的情形之下,最终还是选择了元智,作为帝国的继承人。 看来,元仁是赌对了人。 不试试,谁知道最后的结果,这是王者之气概。 郭威起身抬手作揖,沉声道:“既然太子殿下主意已定,老臣愿为殿下鞍前马后,赴汤蹈火!” 目睹郭威的坚定表态,元智也是松了一大口气。 郭威代表着军界,朝廷上武官虽不参政,但他们手中握有兵权,能定乾坤。 没有军界支持,元智就显得格外的势单力孤,想要强行推进他的决策,几乎是困难重重。 搞得不好,就会在京城里,又会掀起一场血腥动乱。 “这次有爱卿支持,孤的信心足矣。”元智感激道。 郭威见状补充道: “殿下,仅有老臣支持还是不够的,不过,离下月初朝集,尚有些时日,老臣抓紧联络军中同僚,他们表面上不参与宫斗,其实都是忠义之士,只是不屑与曹其昌等为伍,如今太子殿下监国临朝,老臣出面游说,必能拉到一批武将们的支持。” 元智眼前一亮,大悦道:“如此甚好,这几日爱卿辛苦,代孤劳累奔波。” “这些不足挂齿,但愿太子殿下此举能打开局面,掌控朝政,才是关键。”郭威捋了下巴长须,剑眉一剔,有些担忧道: “倘若消息走漏出去,曹其昌以及他的那些死忠们坚决抵抗,届时拒不上朝,又该如何?” 元智听罢咧嘴冷笑一声,道: “爱卿尽管放心,孤已有预案,明日开始,孤让詹事府向京城四品以上官员,登门下达监国太子教令,只要喘气的,哪怕抬也得抬到大明宫宣政殿上去,对于仍冥顽不灵者,就地革职查办,千牛卫抄家。” 听得太子爷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郭威明白元智决心已定,不可能再做更改,那么,他要帮着做好万全之策。 “老臣先行告辞,还有诸多事宜要抓紧去办。” 元智亲自送郭威到勤政殿辕门处,目送他骑马离开,这才松了一口气,准备回正阳殿。 他需要在曹飞兰身上得到放松。 这天,东宫勤政殿内所发生的大事,一下子传遍整个京城,令朝野震耳欲聋。 老资格的兵部尚书丁可凡,被监国太子突然革职禁足,事先毫无征兆。 没有查办抄家,明眼人都瞧得明白,并不是太子爷心慈手软,而是他不想操之过急,打击面过大。 此后不到一个时辰,东宫詹事府便颁布太子教令,军神之后的郭威,火速出任兵部尚书。 这意味着太子准备对军队进行革命,谋求掌控。 这件事情,代表着帝国军神之后的郭氏家族,已经彻底站队监国太子这边。 太子元智的力量,一下子增强不少。 这个消息传出,京师震动。 六部代表终晋帝国的最高行政机构,其中以户部为重,而兵部掌握全国军政运转之基础。 兵部尚书一职,历来是帝国老资格大将军担当。 不是说郭威资历不够,或军功、能力不足,恰恰相反,他太出色了。 所以,他的站队意味着东宫与曹府的力量对比,有了实质性的改变。 事情发酵到宰相曹其昌案前,已经是当日深夜。 于可凡是曹氏集团的核心成员,他掌控的兵部是曹氏内阁的重要阵营。 这个阵营的丢失,触碰到了曹氏集团的底线。 因此,曹其昌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相爷,元智这是初生之犊不畏虎,纯属瞎折腾,您作为内阁宰相,决不能让太子如此放肆。” 大理寺卿万道光,义愤填膺地说道。 垂立一旁的刑部尚书千奋勇,也开口补充道: “相爷,万大人说得不错,这数年朝堂政务,谁都知道以五相内阁为首,监国只是统筹,可太子太胡闹了,如此成何体统?” “皇上龙体没有康复,见到京城被太子弄得乌烟瘴气、民怨沸腾,只怕是又要气倒,首辅大人,现在我们不得不对太子采取一些措施了。” 曹其昌微微合眸,他扭头淡淡地瞧了一眼,正低头喝茶的工部尚书刘含章说道: “刘大人,你如何看待此事?” 刘含章轻轻地放下茶杯,说道: “太子年少,初掌监国之权,便不知天高地厚,滥用皇权,滥杀朝臣,他只知道皇权威力,却不知皇权背后的责任,我等朝廷股肱之臣,理应让太子明白,治理江山社稷,可不是光杀,就能天下太平。” “更何况,我等若是再沉默不语,有明显的反击措施,陈怀远,于可凡等人的下场,就会落到我等头上。” 听到这话,曹其昌面色深沉。 他缓缓道: “既然如此,后日便是朝集,太子不是要来主持嘛,我等给他来个下不了台,然后再集体上奏陛下,告之其利害,要求太子暂停监国,先学习如何处理朝政,再论其他。” 几个心腹大臣对视一眼,纷纷露出笑容。 然后他们整齐划一地对曹其昌拱手行礼: “我等,谨遵相爷钧令。” 曹其昌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缓声说道:“离朝集只有一日,既然有正事要办,各位请先回去,抓紧休息吧。” 他下了逐客令,大伙都起身告辞。 待所有人走后,曹其昌坐在榻椅上沉思片刻,然后起身去书案上写了封密函。 第061章 皇后娘娘的心思 写好密函之后,曹其昌用手掌轻轻拍了拍。 门外,独孤城悄然来到面前,“义父!” “明日派人送往宫中,交给皇后娘娘。”曹其昌打着哈欠,把密函交与独孤城。 “明白,这夜已深,孩儿护送义父回寝房去歇息吧。”独孤城将密函揣入怀中,轻声道。 “嗯。” 曹其昌起身往寝房走去,一路上哈欠连连。 他的东宛寝房到书房之间,有条暗道。 …… “太子殿下,福宁宫派人过来,传达皇后懿旨,宣太子到宫里共用晚膳。” 高进走近正在忙于批阅奏疏的太子,低声道。 共用晚膳? 昨日,皇后称凤体欠佳,连面都不愿意相见。 见了面,双方也是不欢而散。 可今日就设晚宴,这是何意? “既然是皇后懿旨,恭敬不如从命,请来人回禀娘娘,就说孤半个时辰之后到。” “遵旨。”高进转身复命去了。 元智让贴身太监回正阳殿,给他找来一套太子便装,他简单洗浴一下,准备赴宴。 …… 七月底,‘秋老虎’肆虐之末。 宫城里高墙四壁,闷热异常,人乏马疲,生生阻止了那些爱玩乐的贵族子弟们的脚步。 好在福宁宫建在骊山脚下,这里依山傍水,树木茂盛,挡了不少热浪。 皇后娘娘才有兴致,整个夏日都在百年合欢树下乘凉,听戏。 来福宁宫里唱戏的是个年轻男子,虽说是寻常戏子打扮,但瞧上去相当壮实,绝非单薄羸弱的其它戏子可比。 到底是男子,闷热天气加之他卖力唱腔,流下不少汗水。 汗珠子在男人肤肌上滚动,让那些久居深宫,鲜少见到男人的宫娥们,喉头紧了又紧,不由得吞咽起口水来了。 据说,皇后娘娘向来欣赏英俊挺拔的男人,入宫前她经常骑上高头大马,跟着一帮男人,到皇家园林里打猎,一起打马球。 对于病恹恹或是獐头鼠目的男人,无论是谁,她都嗤之以鼻。 像继业皇帝现在那样,她就不愿意见。 虚弱不堪的病容,早已没有了昔日威武雄壮的影子,而且房间里弥漫着一股子屎尿臭,腐尸味道也很重,这让有洁癖的曹飞燕,难以承受。 她与继业皇帝的感情,并不算深,入宫前他有心仪之人的,入了宫就被生生拆散。 后来,初恋莫名其妙地死了。 到现在尚不知死因。 曹飞燕不傻,她判断初恋死于非命,不是继业元仁干的,就是父亲曹其昌所为。 当初,父亲以家族兴旺为由,要求她嫁入皇宫。 父命难违啊。 现在,倘若不是为了晋王元玄,以讨得皇帝欢心,争取继位,她才不愿意常去紫宸殿呢。 前几日,御医规定了皇帝的探视时日,她居然没有察觉出是太子有意为之,还乐在其中。 不过今日有些不同,自从昨日太子气哼哼拂袖而去,皇后娘娘一直闷闷不乐。 她并非有意与太子闹别扭,可这是为了争储,为了她唯一的儿子元玄,她狠狠心也只能这样。 她是多么希望元玄能早日继位,有曹氏家族扶植,从此国泰民安。 而现在的太子元智,让他当个逍遥皇子,是不是来福宁宫请安,听戏,或共膳,也许… 想到这,曹飞燕不由得羞红了脸,芳心乱跳。 前些日子,她惊奇发现,现在的太子元智,无论是外形相貌,还是刚毅不屈的脾性,很像她的那位初恋。 她并非胆小怕事,相反,她敢作敢为,是个敢于追求幸福的贵族女人。 现在这样循规蹈矩,完全是为了元玄能顺利坐上皇位。 所有一切,包括欲望,她都可以忍着。 话说曹飞燕正慵懒地躺在软榻上,一双眸子没了往日神色。 以往,她肆无忌惮地盯着年轻壮硕的戏子,唇角含着笑意,丝毫不避讳四周宫人。 那戏子见娘娘今日里心不在焉,便进前笑言道: “娘娘,日头渐高,若染了暑气,有碍凤体,不如进殿去吧。” 大白天里说瞎话,日头那里渐高,正在滑落西山好不好? 天气闷热,戏子想偷懒倒是真。 皇后娘娘眸子一闪,眯了眯凤目,道:“也是,碧玉,赏他几串钱,扶本宫进殿。” “遵旨。” 戏子得了三串铜钿,屁颠屁颠地离去。 而曹飞燕则由两位宫娥搀着,回到淑兰殿。 合欢树下,留下一干子善后的宫娥们,无聊之余就喜欢小声地嚼舌根。 皇后娘娘闲来无事,便爱折腾人,软榻小几每日搬进搬入,生怕染了外面的暑气啥。 皇后凤体金贵,自然不理这些琐事,遭罪的当然是这些宫娥,小太监们。 如今皇后进殿去了,估计今日不太可能会出来,她们就大胆地嚼舌头。 “这个新来的戏子,据说很能讨娘娘欢心,每日几乎都是他来唱戏,皇宫里唱戏的可不少,别的就是轮不上,而且他大白天尽说瞎话,娘娘竟也不恼。” “可不是嘛,用过午膳快二个时辰了,日落西山,这时候暑气正盛倒是真,可如今他是娘娘宠儿,说啥就是啥嘛。” 话中多少有些未尽之意。 “臭丫头,你这是在嫉妒主子,想找死啊。别以为俺不知道,你昨儿个还偷偷送绿豆糕,给门外的那个高个侍卫…” “嘻嘻…你就没送过吗?前几个你也送了,别光说俺…” “???” 几个要好的宫娥,嬉闹着自个找乐,以打发时日。 福宁宫里除了皇后娘娘和九岁的晋王,几十个侍候的宫 女,嬷嬷,还有太监,阴气沉沉。 千牛侍卫都在宫外四周,各辕门口处,非紧急情况或奉旨,侍卫是不准跨越任何一个宫殿门槛。 宫娥们是看得见吃不着,只能望洋兴叹。 “娘娘春秋正盛,现成活寡…”这一叹似乎有了同病相怜之意。 “咳咳…” 福宁宫内侍总管卜述仁过来,咳了两声,吓得宫娥们立即噤了声,埋头做事。 卜述仁是在辕门处接待了一个曹府使者,手里捏着一封密函,急急走向淑兰殿。 “娘娘,相府来人了。”卜述仁躬身道。 曹飞燕听罢挑了挑眉。 她心里暗忖,这又没啥好事儿。 第062章 家宴难得,其乐融融 福宁宫跟曹府之间信函来往频繁,这是公开的秘密。 以往曹府信函或人,大多都是碧玉接洽,如今卜总管亲自接待,可见事儿不算小。 “是信儿还是话语?” “是相爷的亲笔信函。”卜述仁递上密函。 曹飞燕接过来展开,读着读着便柳眉倒竖,“这个不省心的太子,他想干什么,想逼人兴兵造反吗?” 信函中说了,太子刚才将于可凡的兵部尚书革职,还下旨禁足在府,面壁思过。 于府哪里忍得了这口气,又在蠢蠢欲动。 还有,曹三公子尚关在京兆尹府的大牢里,这件事也需要皇后娘娘从中斡旋。 曹其昌自然拉不下他那张老脸,屁颠屁颠跑到东宫勤政殿,去叩拜太子爷,求他放人? 信中最后说了,让皇后出面斡旋,尽量说服太子收敛些,双方在某些事件上,各让一步,别逼人太甚。 “去东宫传本宫懿旨,请太子今晚到福宁宫,共用晚膳。” “遵旨。”卜述仁施礼退出。 曹飞燕扭头对碧玉道:“本宫要先沐浴,更衣。” “遵旨。” 一炷香功夫,寝殿后面的浴房里,宽大的木桶里装满了温水,旁边站着几个服侍娘娘沐浴的宫娥。 卜总管早已取出皇后正服在浴房外更衣室等候。 一会功夫,皇后从浴房里出来,宫娥为娘娘一头青丝擦去水汽,细细梳理,绾了皓月髻,缀上凤钗步摇。 碧玉仔细为皇后描了眉,涂了唇脂,似乎少了点血色,又在其两颊染了些胭脂才作罢。 瞧瞧铜镜里颇为清晰艳丽的容颜,曹飞燕终于有些开心了,“瞧上去,本宫还不算老去。” 碧玉闻声媚笑道:“娘娘要是老了,整个宫城里有谁是年轻的?” “不错不错,等会让御膳房多弄些精致的菜肴,太子爷难得过来用膳。”曹飞燕想到了等会的晚宴。 “奴婢遵旨。”卜总管允诺道。 皇后慢条斯理的穿戴整齐,这才出淑兰殿喝着凉茶,静等太子爷的到来。 元智赴皇后晚宴,着一身白色带暗花的蟒袍便服,缠玉带,腰间悬挂着象征身份的太子玉佩,是双龙戏珠图案。 三叉紫金冠束发,手里摆弄着一柄折扇,脚踏低帮鹿皮软靴,只带着丁九和姜五郎两个护卫,便来了。 他一跨入淑兰殿,顿时觉得这里点着檀香炉,香气飘逸,使人心旷神怡。 思量间,眼角人影乍现,皇后从屏风后面徐徐走了出来,娇躯春色盎然,袅袅婷婷。 “儿臣奉旨进殿,拜见母后,母后身体可安好?” 元智风度翩翩,抬手向走到丹墀下的皇后,施晚辈礼。 “免礼吧太子,本宫今日感觉身体尚佳,故特在今晚设家宴,只有本宫,玄儿与你,就不必拘礼,随便些。” 曹飞燕抬起臻首,娇媚一笑,顿时艳光四射,春色无边,殿内似乎静了一静。 “多谢母后。” 两人都是千年狐狸,演戏一流,昨日争吵之事,就像从没发生过似的。 刚坐下不久,晋王从怡香殿走了进来,恭恭敬敬给元智施礼,“臣弟见过太子长兄。” 自从大半个月前的清早,政事堂尴尬一别,元智从未再见过晋王。 “八弟免礼,咱们一切从简。”元智伸手一抬回了半礼。 “坐吧,咱们就在这里用膳。”皇后示意。 三人围着檀香木的四方矮桌,皇后上首,元智在左,元玄在右,软塌上盘腿而坐。 宫娥太监们,将菜肴端了上来。 菜肴很精致,终晋朝时下没有炒菜,大都是炖品,蒸菜,或是烧烤。 红焖熊掌,烤羊腿,清蒸松花鱼,萝卜炖鸭,水煮大叶菜,凉拌鹿肉丝等。 酒是江南上等果酒-名仕红。 终晋皇室或贵族府中用膳,都饮用江南上等果酒,是江南萧氏下属酒坊制作的精品,专供皇室和高门豪族。 而老烧锅之类的高度浊酒,那是军汉们的最爱。 除了美酒菜肴,桌上还有蒸糕,面饼等主食。 “给太子斟酒。”皇后吩咐了。 旁边侍服的宫娥上前,一人给皇后倒上酒,另一人给太子和晋王分别倒上。 皇后端起酒樽,开口道: “太子,陛下龙体欠安,不能上桌与太子同饮,今晚本宫代圣上略备酒水菜肴,一家难得一聚,咱们一起饮了此樽。” 她说的一家,非常有针对性,是指皇室嫡传子女。 目前嫡传子女,除了两位出嫁的公主,而皇子,就是元智和元玄两个。 “多谢母后,儿臣先干为敬。” 元智端起酒樽,用宽大袖子掩着,仰脖一口干了。 皇后也是一口干,只有晋王未成年,他可以随意。 接下来,当然是太子元智敬皇后,晋王敬… 三人推杯换樽,喝着名仕红,吃着上佳菜肴,淑兰殿内是一片祥和气氛。 按平常,酒过三巡,话题就可以慢慢展开了。 可今晚在酒桌上,皇后只讲亲情,闭口不谈其它,元智也就逐渐放下紧张神经,开始融入到难得的家庭亲情中。 这种亲情和谐的场景,自穿越以来,元智还是第一次身临其中,倍感温馨。 半个多时辰,晚膳结束了,元玄先行告退,回他的偏殿读书去了。 这时,殿外银月就悬,月华如织。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元智卓然立于窗棂边,不知何故,一声叹息。 月光下,只见太子仪表英伟不凡,猿背蜂腰,双手负在身后,白色蟒袍随风飘逸,双目粲粲有神,嘴角挂着一丝孤傲的笑意。 “太子,外面花好月圆,可否陪本宫到花园里走走。”曹飞燕就站在他的身后,美目熠熠生辉,提议道。 看来,有些话她是想在散步时说出口,月光下有些情调,双方不至于太难堪。 “当然,母后请。” 站立起身往花园走去的皇后,淡雅素装,长发在头顶盘起,露出一截雪白的玉颈,俏脸被酒精染得红彤彤,更加的风情万种。 诱人曲线延伸至香肩,隐入轻纱之中,行走时拖曳长裙下,一双做工精致的宫廷木屐,晶莹脚趾祼露在外,格外的引人心动。 一双世上罕见的纤手露在外面,指节纤长,丰腴白皙,寸长指甲修剪整洁、圆润,泛着红色蔻丹。 十指纤纤玉笋红,雁行轻遏翠弦中。 元智跟在她左后侧,虽陶醉在中,但始终保持两步距离。 第063章 福宁宫潜入刺客 宫中所有千牛侍卫,都散落在花园四周,远远警戒。 而福宁宫的宫娥太监们,则相隔三十几步之后跟着,原则是不能偷听主子们的谈话。 “太子,本宫虽是曹家之女,可既入皇家宗室,自然是元氏家人,当以维护王朝安定为己任,你监国临政才一个月有余,就当庭杀戮陈怀远,杖毙于二公子,下狱王宝权,扣押曹三公子,斩杀户部尚书古宣辉,现在又把兵部尚书于可凡革职禁足,你…你难道就没想过,触犯众怒的后果吗?” 曹飞燕终于还是开口切入正道。 “这些都是儿臣不得已而为之,儿臣并非嗜好杀人,可这些人目无皇权,不敬本太子,如不这样做,监国理政就无法推进,请母后明鉴。” 元智叫苦道。 不过,他说的也是实话。 “太子,万事当以和为贵,这些年陛下瘫痪在榻,朝廷上下都是五相内阁在统筹协调,尤其是曹相,这才有终晋王朝的太平盛世,他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不应该承受如此悲惨下场。” “太子是否想过,一旦监国太子与朝廷内阁不和,这消息很快传到境外各汗国,还有各藩王那里,他们就会蠢蠢欲动,于国于民大为不利。” “还有治国理政也要刚柔并济,循序渐进,哪能像太子希望的那样,毛毛躁躁地一蹶而就?有分歧要多沟通,多请教,多学习。” 瞧瞧,不愧是曹府才女,高瞻远瞩,处事修为也都要高人一等。 说到动情处,声线颤巍巍,抑扬顿挫,感染力入骨三分。 这话还真就说到点子上了。 太子与曹府争储,引起内乱,中央控制力减轻,最大利益者,是境外势力和藩王。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两世为人的元智,很容易想通这些道理。 “母后说的这些,儿臣何尝不懂,关键是五相内阁那边,他们未必都这样认为…” “有本宫呢,为什么不找本宫从中协调?” 曹飞燕忽地驻足回首,伸出柔荑握住元智的手,睁开凤眼热情道。 元智顿时胸口隐隐泛起一股触电感,酥酥麻麻,就像那天在淑兰殿的场景。 难道要重现一次。 太子既不敢抽手,也不再有过多动作,生怕把持不住自己,弄出动静被身后的宫女太监们,察觉到点什么。 这么多张嘴,管得住谁? 当初用这招,是威胁并企图挟持曹府。 今非昔比,形势倒转了。 现在出点啥纰漏,首当其冲的是他监国太子,当真会被盛怒的父皇罢黜。 “可是,让母后协调…” 元智的话还没说出口,只见前面暮色中,几个黑影一闪。 “有刺客!” “保护皇后娘娘,太子殿下…” “……” 那是千牛侍卫们的声音。 “太子!” 曹飞燕也是大惊失色,她第一时间扑入元智怀抱,胸口的柔软与温馨,反而令太子爷恐慌的心,一下子平静了下来。 显然,皇后并不知情。 敢在福宁宫后花园里潜伏,胆子够肥的。 行刺谁? 目标不是皇后,那就是皇太子。 “别怕母后,有儿臣在,没人伤得了您。” 元智大丈夫的气概,此时呈现得淋漓尽致。 他的手很自然揽住皇后的身躯,轻轻安抚道。 感受到怀中人环抱着自己腰间,身躯在颤抖,真不像是装出来的。 “没事的,别害怕。” 前面黑暗处刀光剑影,金戈火星四溅,丁九他们跟刺客交上了手。 此时,太子和皇后四周,都是福宁宫的千牛侍卫,元智几乎是半托半抱地将皇后带回淑兰殿。 宫里所有人都沉浸在恐慌之中,谁也不在意太子和皇后的肌肤之亲。 这些只有元智心里清楚,因为皇后藕白双臂紧紧搂着他的粗脖,脸庞贴在他的胸前,发丝撩着他的脸颊,吐气若兰地环绕在他的鼻翕之间。 他下意识把皇后娇躯抱得紧紧的,脚下飞奔。 “嗯哼…” 皇后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呻吟,满脸绯红。 忍住!一定得忍住。 元智敏感到自己那啥,有了大反应,将要呼之欲出。 好在,淑兰殿到了。 元智将皇后轻轻放在醉妃榻上,大松了一口气。 可曹飞燕似乎很享受刚才的逃命过程,现在倒是有一丝的失落感。 她脸上的酡红色更加浓烈。 “太子,刺客会是谁?” 曹飞燕变得十分可悯的样子,就像一个小女人,那里还有平时皇后的威仪。 “已到了殿内,不用怕,母后先歇着,儿臣去瞧一下情况。”说着,元智拔腿往外走去。 “别出去,太子危险…” 曹飞燕下意识伸手一揽,却着了个空。 这动作和关心口吻,不像是仇家,更像是一家人。 元智并不真是去查看,刺杀现场需要他这个太子爷,去查看啥? 他是在逃避。 否则,会出洋相。 …… 当太子爷回到东宫,已是半夜。 刺客也就七八个,在福宁宫后花园被千牛卫发现之后,并不恋战,而是快速撤退。 随后,大将军谢弼亲自指挥千牛卫,全城封锁搜寻刺客,当然是一无所获,连一点线索也没落下。 刺客能在宫城内隐身不见,实在是匪夷所思。 说明刺客在宫城里有藏身据点,而且还应该有公开的合法身份。 中郎将樊虎,被大将军谢弼痛斥,还结结实实地挨上二十军棍。 丁九是太子力保,才免于获罪体罚。 元智心里明白,大概率是于家激情所为,也没有充分准备。 要是曹府行刺,不可能在福宁宫匆匆动手。 “来人,孤要沐浴。” 东宫浴房里的浴池,是元智专门叫木匠按他绘制的图纸,定制的。 前世的他,习惯于大浴池里浸泡。 莲花状的大浴池,十分奢华,可同时容纳三五个人一起洗。 这种大浴池要说浪费,那只有水。 而长安恰恰是‘八水之城’,水资源十分丰富。 浴池内水烟阵阵,雾气弥漫,接近中秋的夜间,气温较白天要低得多。 侍婢鸾凤反手掩上浴房的门,娇声道:“奴婢为殿下宽衣。” 高挑妩媚的鸾凤,亲自为元智除去外衫,侍候他在浴池前的檀香木圆凳上坐下。 另一位侍婢小翠温柔的声音,也同时响起,“奴婢伺候殿下沐浴。” 喝了酒,受到点惊吓,又被皇后挑逗诱惑,元智身体里面是一阵燥热烦闷。 第064章 弦绷得太紧,容易断裂 他需要发泄。 以往都是她们几个侍婢,轮流伺候,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要说特别,只有今晚太子爷的状态。 面容姣美的小翠,将手中的托盘放在元智面前,金灿灿托盘上,是晶莹剔透的大颗水晶葡萄。 这是元智最爱吃的水果之一。 小翠嘴角露出一丝浅笑,探出皓腕,一双纤纤素手将一颗剥了皮的葡萄,送到元智唇边,“殿下请用,这可以醒酒。” 元智目光沉醉在小翠妩媚动人的星眸中,他张口将葡萄吞入口中。 饱满多汁,十分香甜。 小翠心灵手巧,见太子爷喜欢吃这种水晶葡萄,她专门准备,并且剥皮特别熟练,只见她接连剥开数颗,统统喂入元智口中。 鸾凤则来到元智身后,轻轻地为他解去内衣。 太子爷平时有空就练武健体,身材匀称而结实,肌肉饱满,曲线健美。 鸾凤对太子爷的身体应该很熟悉了,可每次见到,她都会面红耳赤,心跳加快。 而小翠更是轻叹一声,因为她极少见到令人心动的太子体魄。 鸾凤接着为太子爷褪衣,细腻柔滑的指尖,在元智腰腹间肌肤滑过,修长指甲有意无意地撩拨着。 她是最希望太子爷,能临幸自己的侍婢。 东宫目前就一个侧妃,其它的都是侍婢,或是普通宫娥,连挂得上名号的侍妾,也一个都没有。 只争朝夕,机会留给有准备的人。 可自从太子爷身体康复之后,面临监国理政压力,每天忙碌不堪,有点空闲却被兰妃独占了。 莲花浴池里水温合适,元智最喜欢泡澡池,浸泡其中,感觉全身每一个毛孔,都在舒爽地呻吟,说不出的愉悦惬意。 俏脸羞红的小翠,早就褪去素装,只剩一个红肚兜遮住一点点,艳如娇雪的凝脂玉肤,抢先呈现在太子爷面前。 低垂粉颈的鸾凤也抓紧褪去身上薄衫,黑绿色的亵衣,紧紧勾勒出她风流韵致的身材。 两个侍婢双双轻移莲足,踏入浴池之中。 纤足入水,元智的心宛如池水中的涟漪,漾出一个又一个圆圈。 她们俩伸手解开太子爷的束发紫金髻,长发如瀑布般撒下。 身材惹火的鸾凤亲自为太子濯洗头发,娇嫩柔软的躯体紧紧贴着他的后背,软腻的被挤成两个玉盘。 小翠在前面用浴巾为太子擦洗身子。 元智见小翠美眸春意盈盈,牙齿轻咬樱唇,娇不胜羞地低下臻首,洁白如玉的粉颈,浮出一丝青色血管,在这碧波荡漾的池水中,宛如出水芙蓉般的美艳。 “太子…” 抬眸瞧见太子爷那灼灼目光,小翠情不自禁的嗓音,透着动人心魄的蛊惑。 元智邪邪一笑,抓住小翠纤细皓腕,猛地将她拉入自己怀中。 小翠很会来事,她嗯嘤一声娇呼,一双藕臂紧紧环住太子脖颈。 池水顿时失去了刚才的平静,水波荡漾,黄莺吭啭。 鸾凤这时候肠子都悔青了。 今晚一个绝佳机会,就因为自己太过矜持,结果,被小翠这小妮子给抢了先。 可元智懂的雨露均沾,平衡矛盾。 当晚,他让鸾凤侍了寝。 这可是一种形式上的确认。 翌日。 太子爷到勤政殿例行早会,他下达的第一个令旨,便是让詹事府派人到京兆尹,下达太子令旨,赦免曹砚秋等一干人。 徐辛春,史申义等人是惊愕不已,就是督公纪洪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太子爷突然仁慈心软了?还是闷在葫芦里卖泻药? 大家虽有疑虑,但谁也不敢吱声。 毕竟是监国太子的决策,作为臣子,君主不问,最好别乱插嘴。 他们当然是有所不知,太子爷这是在回应昨晚,皇后月夜下散步,表达的那层意思。 退一步,海阔天空。 曹飞燕说得很对,东宫与曹府之间的弦绷得太紧,容易断裂。 倒不是害怕行刺,而是防止被境外势力和藩王们利用。 人不能只行直道,有时溜个弯,迂回一下也能到达目的地,这岂不更好。 分化瓦解敌营,这是战略战术中的高招。 于府派人到福宁宫行刺,曹府事先应该是不知情的,说明,敌营内部出现了分歧。 事后,皇后和曹其昌父女俩,能不生气愤怒? 他这次主动放人,就是在故意制造矛盾,让敌营内部相互猜疑。 同时,太子也想看看,曹府和皇后,对于自己主动示好,她们会是个什么样的姿态。 这张牌打出去,肯定有起微澜,自己从中判断出一些端倪,寻找出他们的薄弱点,见招拆招。 福宁宫出现的蒙面刺客,人数也就七八个人,令人费解的是,千牛侍卫一出现,刺客不恋战,便逃之夭夭。 太子爷要求暗卫和千牛卫,加强安保,不光是大明宫和东宫,还有各位肱骨大臣的出行和府邸。 大清早,太子爷派人将曹三公子一行人,全部赦免放回府上了。 这事,在京城一下闹得是纷纷扬扬,让朝廷内外的许多人,当真看不懂。 这件事发生在望春阁,随即轰动整个京城,迅速蔓延至全国,舆论几乎是一边倒。 坊间都说是太子爷粗暴对待文人学子,不礼贤下士。 可坊间只是传说,没有真凭实据。 反倒是曹三公子和他的保镖们,当时围攻监国太子,这是铁证。 尽管曹三公子这边申辩说,监国太子微服私访,事先又没亮明身份,这是误会。 可就算是误会,蓄意谋杀不成立,死罪可免,惊扰监国太子鸾驾,冒犯储君威仪,其活罪难逃。 怎么说,曹三公子也得关上个一年半载,再找出几个替罪羊砍头,以挽回太子爷的颜面尊严吧。 可这都免了。 等到消息传到曹府,不光是这件事,还有东宫詹事府下发的太子教令,每月两次朝集,太子亲临朝堂。 不仅如此,还要恢复每日早朝。 曹其昌正搂着爱妾休息,听到幕僚府的通报,他披了一件长袍,就来到东宛书房。 在书房里等候多时的贾公望拱了拱手,道: “相爷,这一大早有许多事,需要您来定夺。” 曹其昌慢条斯理,他点点头,对贾公望说道:“事情一件件来,说说你是如何看待?” “诺。” 贾公望微微拱了拱手,开始清嗓子。 第065章 相爷,咱得调整斗争策略 贾公望开口道: “相爷,咱先说第一件事,就是兵部尚书于大人被免,郭威接任,对我们阵营的力量,可谓是严重削弱,此消彼长,这绝不是好兆头,为此,我们应该有所反应,而且是强烈的。” “强烈的?” 没等师爷往下说,曹其昌放下手中的茶碗,不满道:“难道也像于府那样,搞一场行刺闹剧?” “您已知道此事了?这事办的确很荒唐。”贾公望诧异道。 这等行刺大事,无论何时何地,曹其昌肯定第一时间知晓。 他的情报渠道,可不只一个。 “哼,不光是荒唐,而且还很愚蠢。”曹其昌拳头攥紧,面色阴沉,十分的不满。 这种重大事件,竟然不事先跟他通禀,便擅作主张。 虽说是亲妹夫,他也决不允许。 于府对曹府近期的反应,是很有意见的,认为太软弱无力,才使得太子肆无忌惮。 于可凡这次组织的暗杀,匆匆忙忙选择在福宁宫,如其说是行刺,还不如说是警告。 既是警告太子,也是在警告曹其昌,不要只顾及自己的利益,而不顾盟友,尤其是亲妹夫。 原本刺客们想在太子离开淑兰殿,在廊道上动手,故潜伏进后花园。 人算不如天算,没想到皇后和太子居然到后花园散步赏月,侍卫们需提前清场警戒,结果发现了隐藏在花园里的刺客。 行刺旋即变成了一场闹剧,悻悻收场。 “这行刺之事先搁在一边,你说说,针对郭威上任,咱们这边作何应对?”曹其昌很冷静,他善于抓住主要矛盾。 “不能让他轻易上任,着手整顿内部,排除异己,咱们立即在北疆搞出点动静,让他忙于应对。” “北疆?具体些。” “我们有意让西突厥,对东突厥发动袭击,东突厥各部族民会向我边疆逃避,而东突厥汗廷一定会派出使节,向我朝求援。”贾公望成竹在胸,他当即献出一计。 “嗯,这倒是一着妙棋,够元智和郭威他们喝一壶的,尤其是天灾当头,这便是内忧外患。” 曹其昌点头称是,心情大好,“太子突然赦免砚秋他们,贾先生认为是何用意?咱们又如何回应?” 贾公望捋手捋脚一番,笑意道: “这首先归功于皇后娘娘的一番攻心,太子虽然在京城里站住了脚跟,但他清楚自己的实力,跟相爷硬拚,他落不到好处不说,内讧往往会削弱国力,使得藩王和境外势力蠢蠢欲动。” “太子担心的,也是咱们所忌惮的,既然他表现出了善意,那咱们也得有所表示,来而不往非礼也。以下官之见,该是相爷您亲自出面的时候了。” “嗯!” 曹其昌若有所思的点头称是,这个时候他出面,恰到好处。 他在考虑见面时的礼数,对话,以及要表达的意见,最终达成什么目的云云。 “还有一件事,太子爷不光要参与朝集,还要恢复每日早朝,这岂不是在削弱相权,贾先生你怎么看。”曹其昌还有一丝疑虑。 贾公望瞥了眼自己的主子,苦笑了笑,“这位太子爷是锋芒毕露,高举高打,皇位他似乎是志在必得,相爷,以下官之见,咱们要及时调整战略战术。” “此话甚讲,具体点?” 曹其昌很有兴趣,他有些迫不及待。 贾公望又习惯性地开始踱步,道: “数月之前,我们以下毒方式准备除掉太子,可人算不如天算,太子非但没死,反而活出精神气来了,于是便有了集体逼宫弹劾,可这恰恰触犯了继业皇帝的逆鳞。” “于是,继业皇帝反其道而行之,准备让元智监国试试,死马当活马医,实在不行,再废黜元智,让晋王当储君也不迟,同时,他晋升娘娘为皇后,一来是缓和矛盾,给元智监国以喘息时机,二来也是为晋王当储君,暗中铺设道路,圣上这是一石二鸟,对于江山社稷又无害,实在是高明之举。” “对于元智监国执政,我们思想麻痹,犯了一个轻敌错误,严重低估了他破釜沉舟之勇气,以及他的睿智魄力,没有及时将其扼杀在萌芽期。” “在过去的一个月中,本来一无所有的太子,竟神不知鬼不觉地开辟出一片天地,居然在京城站稳了脚跟,除了捣毁政事堂,就连户部和兵部,也被他夺了去。” “如果说,一个月之前,我们完全有能力将元智扼杀在摇篮之中,而现在,则演绎成了双方对峙,想要灭了他,除非大动干戈,这样朝局内讧,有可能是我们和元智两败俱伤,境外势力和藩王渔翁得利,这是皇室和我们,都不希望看到的结果。” “所以,现在我们跟太子之间的斗争策略,当以速战速决,调整为拉锯战,表面上要装出遵照支持太子监国,必要时还要支持其决策,以重新博得继业皇帝的信任。” “在此期间,只有元智出现重大决策失误,加上我们的推波助澜,让皇帝自己感觉到太子不能胜任,而不是朝臣威逼,同时,随着晋王年龄增大,让其经常在陛下榻前尽孝,增强感情。” “对于太子元智,除了朝政上的设局阻抗,还可以在京城外,利用江湖势力进行围剿,多管齐下,不愁数年间就没机会除掉他,但有一点是摆明的,就是曹府今后要在幕后操控,而决不是台前冲锋。” 洋洋洒洒的长篇大论,贾公望先是总结了前期的经验教训,接着便抛出了曹府今后的斗争策略,说得非常透彻。 以曹其昌的学识和经验,很容易理解到贾师爷的良苦用心,以及前瞻性的谋略。 “嗯,贾先生说得及时,本相同意按此方针调整我们的策略,内阁与东宫之间的政务纠葛,由公开阻抗,变成暗中使伴,注意斗争策略,关于这些,就由先生的幕僚府拟定书面方案,以密函形式,通达到在京三品以上官吏,以及各州府衙门。” “相爷明鉴,下官这就着手前去安排。” 说完,贾公望退出东苑书房,往幕僚府走去。 曹其昌目送贾师爷离开,思绪片刻,唤独孤城进来。 “备车辇,老夫要去东宫。” 独孤城立即前去安排。 一炷香功夫,当朝宰相的车辇队伍,十分规范,低调地向宫城内东宫开进。 第066章 曹其昌突访东宫 夕阳西下,秋风徐徐,闷热天气凉爽不少。 东宫勤政殿里,太子爷正在玉墀虎案上批阅奏疏,眉宇始终拧着,竟成一川字形。 看来,各地民情不太乐观啊。 “殿下,内阁宰相曹大人求见,车辇已到了东宫辕门处。” 总管高进接宫门侍卫通禀,神色一愣,悄然来到玉墀前,向太子小声奏告。 “什么,曹其昌?” 元智听罢十分惊愕,他放下手中的朱笔,抬头目光炯炯注视着高进。 有没有搞错? “正是。”高进读懂太子神色,他低眉顺眼,肯定道。 刚才高进他自己也是这样疑惑的。 可宫门侍卫说了,这错不了,就是内阁宰相曹其昌的车辇,人家还递上了拜帖。 “这有点出乎意料…” 元智嘴唇嚅嗫,声音小得连高进都没听清。 开国元勋,内阁宰相到东宫勤政殿,主动拜见监国太子,在明眼人看来,那叫一个屈尊。 实际就是在表明,朝堂内阁开始妥协,认可太子监国的事实,准备配合。 那先前双方争来斗去,你死我活的,这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说,曹府准备息事宁人,还是另有阴谋诡计? “有请宰相曹大人。” 这些疑惑只在元智头脑里一闪而过,他断然开口命令道。 “遵旨。” 高进小碎步出去安排了。 元智也是放下手中的活计,站起身来活动几下,深呼吸几口大气,调整一下临战情绪。 毕竟是第一次跟奸党头子正面交锋,元智心里不免有些忐忑。 人家浸淫朝堂几十载,学识和各方面本领,那可不是盖的。 自己只是多了一个现代人的头脑,可要唇枪舌战,谈判的临场经验,欠缺不少。 元智的脑袋在高速运转,他要在这空隙间做点功课,准备一下。 总之,无论在气势上,还是谈判言语,甚至于肢体,微表情,都不能露出半点破绽,至少不能落败。 一炷香功夫,曹其昌车辇便到了勤政殿辕门,他一人下辇,身着朝服一步步拾阶进入殿堂。 廊道上左右两排金甲卫士,殿堂四周,同样是戴盔披甲的千牛侍卫,很有一种压迫感。 这是给老夫的下马威。 曹其昌心里自然明白,他面不改色地正步向前,来到玉墀前,朝双眼注视着自己,正襟危坐的太子,行跪拜大礼。 “老臣叩见太子殿下。” “曹爱卿免礼,赐坐。” 元智故意压低声音,尽量显现出威仪,但不冷漠。 “多谢殿下。” 曹其昌不卑不亢起身,拱手后落坐,礼数是滴水不漏。 元智轻微地舒缓了口气,就连边上站立的内侍总算高进,他的紧张情绪也缓了下来。 谁都在担心曹其昌进殿时的态度。 要是他不跪太子,不行大礼,怎么办? 难道就真的把他推出去,砍了? “没想到曹爱卿能来东宫勤政殿,孤很是惊喜,请问爱卿此来,是为何事啊?” 作为主子,元智当然是先开口。 让曹其昌没想到的是,太子竟开口直问,连寒暄之类的客套,他都省略了。 屁股刚贴上板凳面的曹其昌,不待坐稳摆出个姿势,便又得起身,“回禀太子,老臣此次前往东宫,有私有公,公私兼顾。” 元智一听,乐道:“爱卿很是风趣,既然是公私兼顾,孤很想了解,爱卿所谓的私事,是何?” “回禀太子,前些日子,犬子老三在望春阁鲁莽冲撞殿下,虽说不是故意,可既成惊扰太子銮驾之事实,理应严惩不贷,然太子殿下宽宏大度,今大早,赦免了犬子,臣特意前来当面谢恩。” 曹其昌首先表明,他是来感谢的。 “呵呵,此事不能全怪曹三公子,孤微服私闯秋色诗会,也有些唐突,然曹三公子乃爱卿之子,皇后娘娘之胞弟,不看尊面看佛面嘛。” 元智云淡风轻,还不忘检讨自己有些唐突,显得诚意十足。 “子不教父之过,老臣有罪。” 曹其昌连忙客气一番,承认教子不严,可话锋一转,后半句却有些尖锐刺耳。 “老臣除了为犬子之事前来谢恩,还有一些公事,不知太子殿下能否倾听老臣之忠告?” “但说无妨。”元智眉宇一挑,右手微微一抬,非常干脆。 “数年前,陛下曾命老臣等为太子少师,可老臣因政事繁忙,未曾有一天履行过太子少师之职,心有愧疚,现如今殿下突然监国临政,东宫詹事府令旨教令频出,严酷有余而仁爱不足,引得众臣们是人心惶惶,无心也无力继续理政,令人堪忧。无奈之下,老臣是硬着头皮,前往勤政殿进言规劝,望殿下慎之。” 这番话要是换个人说出来,绝对惹怒太子爷。 可曹其昌是何其人物,开国元勋,几十年在终晋朝出将入相,文武双全。 他进入东宫勤政殿之后,君臣礼数一应俱全,恭恭敬敬先谢恩,再议政,行事作派是滴水不漏。 你根本找不出他任何毛病。 而先前哪些大臣,如门下省侍中陈怀远,户部尚书古宣辉,兵部尚书于可凡等人,无一不是傲睨万物,不把监国太子放在眼里,以致于首先礼亏,被太子逮个正着。 最后,不是被杀,就是革职。 议政之前,曹其昌先抬出他是太子少师之位,让人以为他这是在检讨自己。 可弦外之音,是他没有尽到责任,以致于太子监国临政,变得顽劣凶暴。 这不,他亡羊补牢,前来批评太子近期的种种不是,以望纠正纠偏。 听听,人家是内阁宰相,当朝首辅,说话艺术的确高明。 元智心里虽是不悦,但面上却不露半点恼怒之色,否则,就显得有失监国太子的风度。 难道就不能倾听大臣谏言,忠言逆耳。 “爱卿过虑了!” 元智不露声色,说话不咸不淡,张嘴就是不认同曹其昌的这番指责。 “孤虽没当面领教过宰相大人的博学,以及治国理政之文韬武略,但孤自小饱读圣贤书,翻阅过古今鸿儒著作,名家学说,包括曹卿本人的几本立著,深知德才兼备,法治天下之重要,故,对于藐视皇权之徒,无论其位多高,才学多深,孤坚决不惯使,按律法办。” 这番回复,彰显太子的学识水准,语言艺术不逊色于曹相。 第067章 唇枪舌战,斗智斗勇 曹其昌当然不会示弱,他强调道: “太子殿下,老臣并非倚老卖老,更不是留恋相权,殿下若想要临朝,甚至于恢复早朝等,老臣均无异议,只是军国大事,还得依仗众臣百官们分工协作,齐心合力才是。” “目前,内有天灾,外有突厥,吐蕃等汗国虎视眈眈,还有诸多藩王蠢蠢欲动,老臣之所以贸然前来谏言,只怕长期下去,朝堂内乱,国力衰退,社稷危矣。” 他的这番侃侃而谈,毫不介意太子的反应。 这个口是心非的奸臣,嘴上说得漂亮,为国为民,实际上陷害忠良,排除异己,走私叛国,为达个人野心,手段狠毒。 元智居高临下,俯视丹墀下五步之外的奸臣大佬,只能暂时忍耐不发。 “曹爱卿,你说的这些,孤并非不知,杀人抄家等严酷手法,是被逼无奈之举,绝非孤之目的,治国安邦,当然离不开曹爱卿等众大臣,但需政令统一。” “既然爱卿说到天灾,孤倒是确有一事与大人相商,就是现阶段粮荒,国库余粮全出,而京城内巨贾们私自屯积,百姓买不到粮,引得粮价飞涨,不知爱卿有何良策?” 元智现代人智慧,这种辩论难不倒他。 他前半段话音,是告诉曹其昌,杀人抄家不得已而为之,但又不得不使用。 他特别强调的是,要政令统一。 也就是说,他是监国太子,是终晋王朝的最高执政者。 后半段,他话语一转,抛给对手一个皮球。 他不信,曹其昌决意前来东宫,除了为曹三公子谢恩,难道只是当庭指责,激化矛盾? 没有具体缓解双方关系的具体表示,或者说算是回赠吧。 其实,太子爷这种疑虑是多余的。 曹其昌是个博弈高手,他明白与太子爷之争,是储君皇位之争,虽说残酷无情,但双方都应有底线。 这个底线,就是不能让国内动荡不安,国力衰竭,灾民揭竿起义,造成国家危难。 否则,自己劳心劳力折腾十几年,最后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却为别人做嫁衣。 这种赔本赚吆喝的买卖,曹其昌决不会去做。 进东宫勤政殿之前,他有些担心,太子元智没有全局观念,不能很好领悟。 可几个来回的对话,曹其昌忽然明白,他的这种担心,实际是多余的。 “回禀太子殿下,有关赈灾事宜,户部等都在进行中,内阁也下达钧旨,明令各级州府全力救济,安抚民心,对于京城粮商屯积抬价,以老臣之见,一是张榜公布,明令禁止,违者杀无赦,二是紧急从南方调剂粮食。” 曹其昌表面侃侃而谈,实际是在试探,等待太子爷的反应。 元智不露声色,他坦诚道: “曹爱卿说得在理,第一个措施,孤已令户部,会同暗卫,千牛卫等,正在收集证据,在京城针对那些不法商户,蓄意屯积粮食者,进行一次大扫除。” “至于第二项措施,孤的影响力有限,听闻曹爱卿与江南萧氏关系不错,江南督察使又是爱卿学生,还关系到漕运诸方面事宜,孤想请宰相大人出面协调,解决此燃眉之急。” 太子并没有扭捏作态,直截了当地提出请求,这让曹其昌惊讶之余,还颇为赞赏。 大丈夫能屈能伸,为了大局,牺牲点颜面又能如何? 太子爷一点就通,竖子可教矣。 “此事请太子放心,老臣愿全力以赴,尽力让萧氏在漕运增力,现已到达东亭湖的谷米,连夜转运上岸,搬运入储备粮库,以缓解灾区和京城缺粮之情。” 曹其昌也不矫情,他满口答应,而且还很具体,专门提到了漕运东亭湖。 瞧上去,他是成竹在胸,早有准备,打算给太子一个回赠。 来而不往非礼也。 双方都退让一步,海阔天空。 “那孤代表京城百姓,以及千万灾民,先谢过宰相大人。”元智起身,横跨一步,拱手给曹其昌微微施礼。 “哎哟殿下,您这折煞老臣也,处置朝政,解决危难,乃本相分内之事,哪里还需太子说声谢呢。” 曹其昌连忙起身,也是一揖到底,“倘若太子无其它令旨,老臣这就告退,前去落实东亭湖漕运粮食之事,明早朝集,老臣在大明宫恭候殿下。” “曹爱卿请。” 元智走下玉墀,送曹其昌至勤政殿辕门处,这才回身殿中。 “高进,通知纪督公,暂时撤消对东亭湖上,停泊的萧氏粮船的突袭计划。” “遵旨。”高进低声允诺。 暗卫已查明,东亭湖面上停泊的两艘巨轮,还有其它船只,载的就是漕帮萧氏运到京城的赈灾粮食。 他们都得到曹府钧旨,暂不卸货入码头仓库。 元智已做了两手准备,其中第二手,那就是强行登船,搜缴粮食。 当然,这会引起很大波澜,至少是东宫又树了一个强敌,江南萧氏及漕帮,也许还有江南宁王等。 话说曹其昌走到停在辕门外的车辇前,仰天长叹道:“后生可畏啊!士别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 “义父,何事叹息。”独孤城感到义父有些莫名其妙,他走近疑惑道。 曹其昌定睛看了义子一眼,肃然道:“当今监国太子,乃天赐神人也,从今往后,决不能等闲视之。” 说完,他不待独孤城反应,兀自一跃跨上车辇。 …… 翌日,天蒙蒙亮。 皇城,午门外。 这里已是车水马龙,人头攒动。 皇城外,没有设置拴马石,大小官辇均由侍卫牵着,在午门外广场按序排队等候。 这有点像后世开政府大会,官员的司机都会把官车,在广场上按顺序停好。 官员整装进入会场,秘书和司机在车上等候。 每半月一次朝会,五品以上朝臣都是坐轿子,或乘官辇过来,也有偏远郊县武官,则骑马来朝。 不过,穿着长袍朝服,戴着朝冠,骑马的确不太方便,到了皇城外面,早就是衣冠不整的显得十分狼狈。 这不是自己给自个找茬吗? 今日是八月初一,算是大朝会,在京文武官员,五品以上者,均须入朝参事。 第068章退一步,择机较量 按惯例,内阁要对上半年做总结,同时,又要展望下半年朝政。 瞧瞧,这午门广场上集中的人群,光是五品以上官员,加起来足足有二百人之众。 他们穿着各种颜色的朝服,有绯紫色、也有青灰色,代表着各自的品级和地位。 这混杂在一起,还是一道很亮丽的风景线。 一缕晨曦落下,照耀在午门,整个皇城瞬间闪烁着金光,显得那么的金碧辉煌。 “咚咚咚…” 午门城楼上的钟鼓敲响。 这时,皇城午门在缓缓开启,入朝的时辰到了。 此时,所有入朝官员,像后世小学生们一样,都自觉整齐地排好队。 品阶高的,一二品大员,那自然在先,而品级三至五品的,则自觉缩在后面。 大臣们从午门鱼贯而入,走过皇城,继续向内廷走去。 走到宫城的正阳门,这里千牛卫把守,要验证每个人的身份,也就是每人的鱼腰牌。 进入正阳门再往里走,才是真正的皇城内廷,也就是宫城。 大明宫就在宫城东北面。 宫内防守严密,千牛卫站立整齐,还有暗卫和内侍在来回行走,一片肃穆气氛。 如果发现有哪位官员神色慌张,就会上前将其拎出来盘问,验牌,弄得不好还要搜身。 宣政殿里,前来朝会的文武官吏们,按照品级次序,分成文官和武将左右两列,先在殿外排列好。 在这里,不许大声喧哗,不许随意走动,站姿要附合宫殿仪礼等等。 这里更有众多的宫内言官、千牛卫、暗卫在一起监督。 只一会儿,宽敞明亮的殿内,已满是穿朝服的官吏。 殿中最靠近玉阶墀台,都是二品以上,穿绯紫袍文武大臣,每人都跪坐于软垫之上。 在他们后面、第一个等级的墀台上,是三四品的绯袍文武大巨,每人肃立。 肃立于殿门边,人数最多的,是着灰青色朝服的五品官员。 就这样,文武左右分列,从上到下,品级、服色等排列整齐,一目了然,等级森严。 一声唱喏,“太子殿下驾到。” 让所有人精神一震。 只见元智身穿赤红蟠龙太子袍,腰系玉圭玉佩,头戴九珠流苏玉冠,在总管高进,千牛侍卫长丁九,众宫女、内侍太监的簇拥下,龙行虎步,从侧面走入大殿的最高墀台。 他扶了扶龙椅,在侧旁的丹榻上落坐。 数年未上朝的郭威一马当先,只见他双膝跪地,朗声道:“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他当了表率,身后大部分与之交好的武官,心领神会,跟着跪下山呼。 文臣中除了枢密院和户部尚书,左右侍郎等,跟着下跪山呼,殿内其余文武官员,都在观望内阁宰相曹其昌。 曹其昌微微皱了皱眉,他抬头看向玉阶墀台上的太子,却见元智用十分平静的目光,注视着他。 昨日傍晚,他返回府邸,急召在京的部分心腹大臣,以及府中师爷们商议,今日朝会之事。 一天之前,大家都是决定在朝堂之上不跪拜太子,表示整个内阁不服从太子监国。 可宰相大人从东宫返回之后,态度改变了,认为要调整策略,不可在公开场合,与太子硬顶抬杠,否则,吃亏的还是现在的内阁。 “太子爷很邪门,他为了维护皇权,不会在乎杀多少人,抄几个家,到时候搞得鸡犬不宁,来个鱼死网破,实在撑不下去了,他拍拍屁股走人,我等再收拾烂摊子?”曹其昌质问道。 曹其昌说此话可是有依据的,这是太子监国诏书宣布当日,他去福宁宫贺喜,新晋皇后曹飞燕亲口告诉他,太子对她非礼胁迫。 当时,他暗自吃惊。 后来他发现,皇太子元智还真有这个魄力。 不管是太子的智慧灵动,还是蛮干,阴差阳错,却戳中了曹府死穴。 曹其昌最怕的,就是太子玩这手鱼死网破,同归于尽的戏码。 到头来,他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何苦来哉。 大家见相爷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谁还吭声,但心里头就是不服这个皇太子。 最后,在一片争吵声中,大家悻悻散去。 所以,今日上朝来,曹其昌心事重重。 当廷臣服,他会在大臣中失去一定的威信。 不臣服,万一太子爷发起疯来,他大开杀戒,后果不堪设想。 在大明宫里,元智手握千牛卫,还有暗卫,那是稳操胜券,谁也挡不住。 话说元智一落座,以郭威为首的近半数武官,都齐刷刷下跪山呼,表示拥护皇太子临朝监国。 这下,曹其昌可作蜡了,骑虎难下。 当元智和曹其昌的视线,在殿堂半空中交织,仿佛有无声雷霆在闪烁。 只对峙片刻,曹其昌目光瞬间柔软下来,只见他缓缓低下头来,双膝跪地,朗声道:“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他这一跪,剩下的文武官员,这才七零八落地就地跪下,各种声调,阴阳怪气的山呼声,那是此起彼伏。 虽然不是整齐划一,怪声怪调的,但从墀台上往下望去,乌央央一片,都下跪臣服,无一人敢站立不跪。 元智脸上表情平常,看不出什么喜怒。 这一个月在东宫勤政殿的磨炼,已经培养出他的威严和霸气,脸上透着自信和主宰一切的坚毅,跟刚开始的神态,已经是大相径庭。 竟有几分君临天下的气象。 可太子爷旁边的高进和丁九,刚才紧张地屏住呼吸,浑身冒汗。 这下,他们相互一瞥,不约而同地吐出一口浊气。 作为太子心腹,他们最怕的就是众臣不跪。 倘若只是几个官吏,这好办,拖出去斩首完事。 可要是大半以上大臣不跪,怎么办? 难道都拖出去砍头? 这可都是五品以上官员,终晋王朝执政的实际操控者。 把他们都砍了,谁来理政? 可要是不杀,太子监国就此息睬。 现在…感觉真好! 元智对今日朝集,还是蛮有信心的。 一来是有郭威加持,凭他的影响力,一定能团结到一半武将。 果然不出所料。 二来就是曹其昌。 昨日傍晚前,两人在东宫勤政殿上的一番博弈,双方都是心照不宣。 第069章 朝集,太子首次临朝 曹其昌是个观全局,识大体之人,他不会在本次朝集,乃至今后的早朝,逼迫太子爷下不了台墀。 让太子爷下不了台墀,那就是逼他杀人,鱼死网破。 今后,双方较量,基本上是在国度法理框架上进行,双方斗智斗勇。 当然,也不排除动用江湖手段。 这不,刚才曹其昌的臣服表现,充分说明了这点。 元智对这个结果,还是很满意。 当然,从法理上讲,目前,他只是帝国的未来继承人,而不是拥有者。 监国临朝,他只是千岁,而不是万岁。 龙椅近在咫尺,可要成功坐上去,还有千难万险等着他。 现在,只是万里长征跨出的第一步,他依然有被废黜之风险。 “众卿家兔礼!” 元智虚抬右手示意。 他可不能说‘众卿家平身’之类的禁语,这是皇帝陛下的专属语言。 “谢殿下!” 朝臣们礼毕后纷纷起身,全都低头站立,手上捧着朝板一动不动,既不敢仰视,也不能东张西望,否则是失礼,事后要被弹劾。 元智端坐在墀台丹榻上,目光炯炯地俯视下方。 他的旁边,代表天下权柄至尊的龙椅,就摆在那。 但他绝不能坐上去。 为了今日朝集,元智几乎是一夜未眠,一是激动,二是紧张。 他反复练习自己的仪态,以及注意事项,需要说的话,等等。 内容实在是太多了,他需要提前做好功课,应对场面。 现在这种场景,元智在后世的影视剧里见过无数次,但真正的身临其境,感觉截然不同。 虽然他熟知历史,两世为人,但此时此刻他的双腿,仍在微微抖擞,显得十分紧张。 坐拥天下,哪个男人不想? 可怎么上位,是否坐得稳,这是个大命题。 宣政殿内,一片寂静,数百人众,连个咳嗽声都没有。 所有人双耳直竖,注意力高度集中,就看监国太子如何表现了。 此时,只听皇太子元智缓声开口道: “众卿,孤代天子监国执政,然军国大事,绝非孤一人就可监察天下,就算拥有千里眼、顺风耳也不顶事,军国大事无儿戏。” “今之朝集,孤借此机会与众卿碰上面,共商国是,以不辜负陛下信任,望众卿像孤之父皇临政时那样,积极协理朝政,清梳机要,赈灾救民,帮助灾区恢复生产耕作,加强水利修复,加强国防等。” 说到这里,元智目光扫向站在玉阶第一排的曹其昌,沉声道: “曹爱卿,昨日孤委托大人协调漕运谷米粮食之事,不知如何?” 曹其昌听闻连忙出列躬身,沉声道: “回禀太子殿下,老臣昨日傍晚返回,就直接去了漕运京都总舵办,经协调,他们同意将所运至东码头的粮食,连夜转运,今早开始,谷米已进入户部粮库。” 元智听罢哈哈大笑,朗声道: “曹爱卿真是老当益壮,不愧为国之栋梁,一出马便搞定漕运粮食问题,可喜可贺,待过几日,孤亲自登门漕帮谢之,届时,还请爱卿作陪,如何?” “老臣愿陪同前往。”曹其昌很爽快地答应了。 “那好,赈灾粮食解决了大部,缓解了当前朝廷窘境,甚好,下面,众卿还有谁需要禀奏?” 元智微笑着扫视下面一眼,按惯例,后面该是大臣进言廷议了。 “启禀太子殿下,微臣对兵部尚书任免一事,有异议。” 话音未落,只见从第一官秩队列中,站出来一位从二品武官,躬身奏禀。 他叫陈钦廉,是兵部二当家的左侍郎,主管军械司,武库等部门,曾是尚书于可凡的得力助手,也是曹府集团的中坚分子。 于可凡一落马,郭威出任兵部尚书,那兵部这么多年的贪腐秘密,用不了多久,就会暴露无遗。 尤其是军械走私,高价倒卖,克扣军费军饷等。 所以,奸党集团内部商议的重点,就是不能让郭威坐稳兵部尚书这个位置。 因为按朝制,二品以下职位,监国太子可以直接任免,但都是代理,最长为一年。 正式生效,要由东宫詹事府报内阁吏部审查考核,再由吏部报皇帝御批,然后下诏为准。 而以郭威的声望和能力,只要坐上去了,吏部定找不出啥毛病,皇帝肯定是支持监国太子的。 一旦郭威坐稳,就没有人能把他赶下兵部尚书这位置。 而他陈钦廉这辈子,都别想爬上兵部尚书位置。 元智听得有人对郭威出任兵部尚书,竟有异议,深感诧异。 如此愚蠢的命题,竟然出自一个从二品,兵部左侍郎的口中。 圣贤书读傻了,都读到狗肚子里去啦。 元智蹙眉冷哼道: “你是谁,报上名号,职位,然后再当庭叙说理由。” 堂内除了少数几名大臣,其他的太子爷几乎都不认识,理因先通禀清楚。 “微臣乃兵部左侍郎陈钦廉。” 陈钦廉停顿了一下,缓了下情绪,喉结嚅动呑咽下口水,然后开始陈述: “众所周知,郭威大将军世袭一品公爵,其父乃中山王,而兵部尚书不过是正二品衔,官品低配,如此一来岂非乱了朝纲国度?请殿下三思。” 这个理由太牵强附会了吧。 以一品勋衔,接任二品实职,历朝历代都是如此。 这厮是欺孤年轻不懂朝制法度,故意当庭嘲弄一番,给本太子挖坑来了?! 元智心中有数,他先愣了曹其昌一眼,见其神情坦然,似乎这事与他无关,高高挂起之态。 太子爷扭过头来,盯着兵部左侍郎陈钦廉,冷笑讥讽道: “官品低配,历朝历代都是常有的事,陈大人不会是觉得左侍郎理应继承尚书之职,现空降一个尚书,萌生妒忌,故才在朝堂上抗议的吧。” 陈钦廉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郭威乃军神之后,无论其能力或资历,出任兵部尚书是绰绰有余。 倘若从这些方面去挑毛病的话,犹如鸡蛋里找骨头,只会引来太子爷不满,以及郭威这边众将的反击。 故,他以郭威高品低配为由,提出抗议。 这种说辞模棱两可,谁也不能说他完全没道理。 好在今日朝集,众臣极大多数都是他们这边的人,都会支持他的观点。 而太子,未必懂得尽然。 第070章 党争宫斗,宛如演戏 可让陈钦廉万万没有想到,太子爷根本就不好糊弄,当庭回击。 奸党集团这边也不能示弱。 太子爷话音刚落,尚书令杨度立刻出列,拱手道: “殿下,高品低配在历朝历代,确有存在,但多为特殊,如战时或国难危机关头,然终晋朝如今国泰民安,品职相配,有次有序,才符合国法礼俗,请太子殿下三思。” 杨度乃开国元勋,一品尚书令,辖制尚书省六部,是内阁二号大员,地位仅次于曹其昌。 听听,杨相的辩驳水平那是超一流,说得有理有节。 殿内文武官员,见杨相开了口,立即有了主心骨,纷纷出列谏言。 “臣等附和,请太子殿下三思。” “???” 一下子,宣政殿内乱哄哄闹成一团,除了站队郭威的那二十几个武官,其余的都倒向奸党这边,齐声反对。 这就相当于当朝逼宫。 元智第一次经历,虽说表面上很镇静,实际内心狂跳不宁,忐忑不安。 他终于明白一个道理,就算是手攥权杖的皇帝陛下,也得需要与朝臣们进行博弈,甚至于交易。 除非像朱元璋这样的开国皇帝,拥有一言九鼎的绝对权威,以及一大批死忠权臣。 一个提案,若是遭遇绝大多数朝臣反对,君主若要一意孤行,这有违朝制礼法,先祖古训。 更何况,自己现在还只是监国太子,稍有不慎,随时会被皇帝废黜。 皇帝选定继承者,首先是确保江山不变色,他随时随地都在审时度势。 群臣一旦闹腾起来,皇帝虽说内心很不爽,但审时度势之下,他完全可以跟权臣们妥协。 场中的曹其昌,表情暧昧,如此闹腾他视而不见,始终保持沉默,好像此事与他无关。 元智不由得眯起了眼睛,眸中寒光灵动。 看来,以曹府为首的奸党集团,改变了斗争策略。 他们不断派出人员,来挑战太子底线,逼他失去理智,当庭发飚。 要知道,继业皇帝元仁的紫宸殿,就在宣政殿隔壁,今日朝集,他一定派出内侍总管等,密切关注着殿内风云。 曹其昌啊曹其昌,你这只老狐狸,本太子才不会上当入坑呢。 你就等着回府洗洗睡吧。 似乎感受到太子爷的寒芒闪烁,曹其昌微微一颤,嘴角不易察觉地流露出一丝暗喜。 他偷偷用眼角末梢瞥了太子一眼,微微一笑,仍然是低头不语。 小样,看谁沉得住气。 新的博弈已经展开,太子要参与朝集,还要开早朝,那就如你所愿。 可过程和结果,并不一定以太子的意志在运转。 无法获得绝大多数大臣,尤其是文官集团的支持,监国太子,也不过是站在高处的体面小丑而已。 “看来兵部尚书由郭卿出任这事,依杨卿和陈大人谏言陈述,倒是孤有些思虑不周了。” 元智此话一出,犹如一颗炸雷,轰隆隆一下,满朝文武都是愕然失色。 大家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娘矣,是不是听错了? 不光是奸党集团,就是郭威阵营的人,都是一副匪夷所思的表情。 就连城府甚深的曹其昌,杨度等内相,都是错愕变脸。 他们面面相觑,用眼神说话。 难道太子爷就这样认怂了? 这也太容易了吧! 就在大家疑惑不解,一头雾水之时,坐在玉阶丹墀上的太子爷,接下来的一段话,最终答案逐渐露了出来。 “兵部尚书一职与一品公爵,军神之后的身份,的确不符,而且有委曲求全之嫌,这不可取,那就把郭卿拔高,恢复帝国军堂,擢升郭威为帝国大司马,正一品军职,统一天下兵马,这样品职匹配了吧。” 大司马,即全国兵马大元帅,统辖京师十二卫,禁军,以及各州府,边关戍军。 而帝国军堂,是终晋王朝最高军事权力机构,相当于后世的中央军委。 立国之后,元仁继位,为了防止军权过于集中,皇帝一直都在削弱军堂实权。 军神郭骧死后,元仁乘机关闭军堂,不再设大司马一职,而是把军权收归于皇室。 可今非昔比,元智需要重启军堂,让大司马统辖天下兵马。 郭威目前绝对忠于太子,由他担任,元智就可腾出精力,专门对付朝政,开展与曹府为首的奸党集团的斗争。 曹其昌,杨度和陈钦廉等人,一听太子爷这话,立马脸色大变。 恢复军堂,由郭威出任大司马,那这个兵部尚书,犹如一块鸡肋,争夺还有啥意思? 这个结果,岂不更糟? “太子殿下,万万不可!” 陈钦廉首先沉不住气,他一拱手,高声道: “当今皇上关闭军堂,就是预防大司马临驾于天子,军权过于集中,对江山社稷十分不利。现如今太子殿下一道令旨,却要恢复,那得先问问紫宸殿里的陛下,圣意如何?” 此话一出,宣政堂内是一片寂静。 大伙都在怀疑他的脑袋被驴猛踹了一脚,糊涂了? 或者说陈钦廉当真是千年老二想扶正,想疯了。 这些不恭又愚蠢的话,他居然说得出口? 真是个猪队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当今太子爷,睿智,反应灵敏,一定会被他抓住破绽不放。 陈怀远,王宝权,古宣辉,还有于可凡,都是二品以上大臣。 这血淋淋的教训,没过几日,难道陈钦廉就不在意? 元智阴幽目光,落在陈钦廉身上,来回扫描,试图想找出较为满意的答案来。 “陈大人,你的意思是,郭氏一门,从当今皇上执政开始,就有起兵造反的嫌疑?裁撤军堂,是为了削夺郭氏的军权?” 太子的话听上去云淡风轻,但每一个字,却都是坑,让陈钦廉惊得冷汗直昌,不知该如何回答。 “太…太子殿下,微臣绝非这个意思?” 他竭力否定。 “陈钦廉,你就是这个意思!” 不用太子爷开口,郭威的嗓门响起。 党争宫斗,宛如演戏,每个阵营里的人,都在扮演着不同角色。 太子爷突然话锋一转,抛砖引玉似的挑起事端,郭威可不傻,他心领神会地把话接了过来。 这叫配合默契。 第071章 挖坑设梗,反戈一击 “太子殿下,各位大人,我郭氏一门,自终晋开国以来,满门忠烈,郭氏族人骨子里的每一滴血,都在为终晋帝国流淌,从先父开始,为国征战三十余年,大小战争数百场,郭氏族人为国捐躯者,达十数人,先父六兄弟,全都死在战场上,此心昭昭,日月可鉴。” 郭威讲得慷慨悲壮,情绪激昂,目光烈焰灼灼。 “郭大将军,您误会了,下官可没那个意思啊。”陈钦廉有些慌愣神。 他是翰林院进士,从江南贡院考入京师,殿试榜眼,且懂兵法,略有些武艺,后被兵部军械司录入,成为武官。 这些年,他投靠曹其昌党派,如鱼得水,一直升至兵部左侍郎,辖制兵部军械司,各大军械制造局,国家武库,以及兵训司等。 位高权重,油水也捞得很多。 跟其他武官不同,他的兵部左侍郎之职,不是依靠军功,而是裙带关系,靠他投机取巧,为曹府做事有功,才得以提升。 可见军中威望,跟郭氏的帝国军神相比,宛如蚂蚁与大象。 “陈钦廉,你休想抵赖,你刚才说的那些话,犹在耳边,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陛下关闭军堂,是怕军权过于集中在郭氏,这意思还不明白?” 郭威当然是咬住不放,乘胜追击。 只见他跨上一步,单膝下跪,一个军中跪拜礼示向太子爷,肃然道: “太子殿下,陈钦廉信口开河,污蔑郭氏一门忠烈,蓄意辱没军神荣誉,请殿下为臣做主,为郭氏及军神正名。” “太子殿下,请为苏家正名!” “……” 朝堂上,郭威阵营里的二十几位武官,都纷纷出列跪下请求。 这个架势,已成气候。 高高在上的元智,嘴角微微一扯,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他目光犀利扫向曹其昌,杨度等人,进入眼帘的,是一张张黑如锅底的老脸。 所谓朝堂博弈,重要的一个手段,就是要会不断挖坑设梗,引来对手露出破绽。 陈钦廉这个蠢驴,第一个掉进坑里面。 他企图从兵部尚书之位寻找突破口,给太子爷难堪。 没想到,还引来了杨度这个高层猪队友的助攻。 元智灵机一动,反戈一击,抛出军堂大司马这张王牌,打了奸党集团一个始料未及。 接下来陈钦廉慌乱出错,口无遮拦地道出当年朝廷关闭军堂之实情。 这种事,稍微有些头脑的人都明白,只能臆想,心照不宣,而绝不能言传,更不可在朝堂上喧哗。 “众位爱卿,孤曾听父皇说过,郭氏家族满门忠烈,从不负社稷重托,乃军神之魂也。” 元智慢条斯理的开口先说了这段,意在强调当今皇上,对郭氏家族评价极高,从未忌惮过郭家军权集中。 实际就是在为郭氏正名。 然后,元智神色一敛,目光犀利地看向陈钦廉,厉声道: “陈钦廉,孤来问你,你哪只眼睛,看见过陛下要关闭军堂之诏书?” “未曾见过。”陈钦廉低声嚅嗫。 “你又是哪只耳朵,听闻过皇上说军堂权力过于集中?” “未…未曾听闻过。” 陈钦廉已经自感大祸临头,他浑身冷汗直冒,双膝一软,整个人跪瘫在地。 “陈钦廉,你妄加揣度圣意,肆意挑拨君臣关系,当庭污蔑帝国军神,及其郭氏家族,品行不端,居心叵测,实属十恶不赦!来人,将此败类推出午门斩首,抄家罚没,族人一律贬为庶民,驱逐京都,永世不得返回。” 没等太子爷把话说完,陈钦廉已是脸色惨白,浑身抖簌。 “太子殿下,请饶恕微臣,开恩呐…曹大人,杨大人,救命呐…” 到了后面,陈钦廉跪拜磕头,求人饶命,丑态百出,哪里还有士大夫之风骨,读书人之气节。 杨度微微蹙了蹙眉,看了曹其昌一眼,犹豫着还是出列进言道: “太子殿下,陈钦廉口无遮拦,确实有罪,可即便他犯有罪行,也应交与三司会审,按律判处,这才符合朝制法度,请殿下三思。” “妄自揣度圣意,胡言乱语,已实属大不敬,不杀不足以正朝纲,孤代天子监国执政,岂能法外开恩?倘若杨相对孤之旨令,有所不满,即可告御状便是,但不妨碍孤先斩后奏。” 当太子面去告御状,这是自寻短见,借杨度十个胆,他也不敢。 只见杨度面皮一紧,咬着牙低声道:“臣…不敢。” 元智咧嘴冷笑,大手一挥,“来啊,将罪臣陈钦廉带下去,执行!” “遵旨。” 丁九拱手领命,早有两位千牛卫上前,架起瘫软成烂泥的陈钦廉,拖出宣政殿。 宣政堂上空,弥漫着紧张气息,压抑无比,整座大堂里鸦雀无声,只剩下逐渐远去的惨叫,以及数百人的喘息声。 元智忽地伸展一下僵硬的肢体,面如春风拂过,开口道: “众卿听旨,即日起,朝廷恢复军堂机构,孤任命郭威为帝国大司马,辖制我终晋帝国境内所有军队,包括宫卫等十二卫,兵训,军械武库等,朝廷诏命待孤请奏父皇之后,随之颁布,诏告天下。” 郭威率先出列下跪拜谢道: “臣领旨,谢太子殿下。” “臣等遵旨。” “……” 郭威阵营的武官,都兴高采烈地下跪拥护。 想想也是兴奋,原以为郭威只是接任兵部尚书,没想到一番唇枪舌战之后,郭大将军莫名出任军中统率,大司马,而且还恢复军堂。 他们这些将官中,不少人原在军堂任职。 军堂关闭这些年,他们是顶着虚衔,赋闲在家。 现在不同了,军神之子复出,他们大展宏图的机会又来了。 “老臣遵旨。” 曹其昌长须一抖,脸无表情地下跪磕拜。 十数年来,他是首次在朝集上,当着众臣之面受挫,而且输在年轻的太子爷手上。 这让他的颜面扫地,心态有些失衡。 内阁宰相曹其昌跪在地上,杨度随之,后面如多米诺骨牌似的,稀里哗啦跪下去一片。 殿堂之上,包括太监侍卫等,全都跪下。 你想呀,太子代皇帝监国,一切承袭圣意,故令旨宛如圣旨,谁敢不跪? 第072章 京城外灾民集聚,咋办? 那都是忤逆大不敬,死罪。 宣政殿里都是五品以上官吏,脑袋瓜子又没被驴踢傻,这个时候,你硬扛,跟寻死没啥两样。 “众卿请起。” 元智呼了一口气,他笑盈盈清了清嗓子,接着继续主持堂会。 “刚才庭议了军堂,大司马等军方事宜,接下来的庭议,孤认为应该是赈灾事宜,众卿有何奏请?” 太子爷话音刚落,一个三品官员出列。 他沉声道: “启奏太子殿下,京城郊外涌入十数万灾民,这些人来自豫冀淮等地,数月长途跋涉,都饿急了眼,随时可能发生民变。” “你是谁,担任何职?” “微臣是京兆尹苏哲思,请殿下明断。” “灾民现在何处?”元智急眼道。 “眼下大批灾民聚集地,主要在冯翊郡和霸县一带,离京城最近的,不足二十里。”苏哲思禀告道。 此奏报一出,整个朝堂沸腾,交头接耳地唏嘘一片。 元智听闻之后,勃然大怒。 “十数万灾民,从多地灾区逃亡在京城之外,乞求天子能拯救他们,为何没有人呈报此事?” 他目光灼灼地盯向苏哲思,“苏卿,孤来问你,这十数万灾民,在京城外已经聚集多久?” 瞧见太子雷霆之怒,谁都害怕,说不准自己颈上人头会不保。 苏哲思脸色惨白,嘴唇颤抖,“前后一月有余,开始只有几百数千,慢慢地…越聚越多…一下子变得不可控制…” 正说着,便有千牛卫跨入殿堂,高声道:“启奏殿下,宫外禁军左大营一位偏将军,说有紧急军情禀报。” 听说有紧急军情,元智头都要炸了,“快传,请禁军偏将进殿禀奏。” 只一会儿,偏将军急匆匆跑步进殿,“殿下,城郊外北大营前发生灾民围攻军营事件,双方发生冲突,已经出现不少伤亡,大将军命末将前来请旨,该咋办?” 元智最不想看到的局面,还是来了。 他起身走下玉阶,来到曹其昌面前,怒道: “曹卿!灾民是怎么从灾区,千里迢迢逃到京城来的,难道朝廷各州府衙门不阻拦,不赈灾,不妥善安置?这样不作为的官吏,要来作甚?!” 曹其昌冷不丁被太子怒喷,一时眉宇深锁,表情十分难看,拱手道: “老臣也尚不知其中内情,想必定有缘由...请殿下息怒,这样不难办…” “不难办,为何不及时办妥?!”元智怒而冷笑,道: “饿极了的十数万灾民,只要有人振臂一呼,犹如干柴上的一颗火苗,轰地一下就炸裂开来,灾民一下子蜕变成暴民,难道要让孤下旨,派出禁军前去镇压,去坑杀手无寸铁的灾民吗?” “历史上,灾民安抚不当,激起民变,直接造成天下大乱,这样的教训还少吗?更何况城外的灾民,足有十数万之众,完全对京师形成威胁!” 曹其昌被元智怼得哑口无言,脸色白一阵红一阵。 灾民出逃他事先知道,也是他有意让州府衙门不要阻拦,可没想到,这事变得不可控,人数远超估计的数万,这让他精心计划,出了大疏漏。 “郭爱卿何在?” 元智面色严峻走上玉阶墀台,回头大喊一声。 “臣在!” 郭威出列拱手道。 “孤命你即刻出城,号令禁军南、北两大营,不得主动坑杀灾民,只能消极防御,违令者杀无赦。” “臣遵旨。” “户部史爱卿何在。” “微臣在。”史申义出列。 “孤命你急调库中赈灾粮食出城,与郭大司马一起,在南北禁军大营前沿,迅速搭建粥厂粥棚,救济灾民。” “微臣遵旨。” “京兆尹苏哲思。” “微…微臣在。”苏哲思吓得瘫跪在地,呆若木鸡。 他以为命将休矣。 元智见了不禁摇了摇头,声调稍微放低些,“苏哲思听旨,命京兆尹所属官吏、役卒等全体出动,听从大司马和史大人的调遣,快速搭建粥厂,开锅煮粥,救济灾民,稳定民心,不得有误,若再有半点差池,孤定斩不赦。” “微臣遵旨,愿将功补过。” 惊魂未定的苏哲思,这才如梦方醒,他高声允诺,磕头谢恩。 “好,你们都下去办事吧。”元智挥了挥手。 “遵旨。” 郭威带头拜谢,他带上史申义,苏哲思二位大臣,大踏步走出宣政殿。 身后,还有几位官将,都是他军堂里的参将,偏将,他的急于重启军堂班子。 当然,郭氏家族里的人,都会加入进来,要争分夺秒,不能让城外事态恶化,形成大规模暴乱。 电光石火之间,众目睽睽之下,太子爷几道令旨下达,足见其从容不迫,随机应变能力超群,手段狠辣果决,实在令人既惊讶又佩服,叹为天人。 跨出宣政殿,史申义向郭威一拱,道:“下官首先向大司马道贺,荣升军堂大司马,城外赈灾事宜,户部上下全凭大司马调遣。” 京兆尹也连忙附和。 “两位大人不必客气,这全都仰仗太子殿下的英明果断。”郭威摆了摆手,回头看了宣政殿一眼,喃喃道: “监国太子如此英才,国家之幸,百姓之幸矣!” 说完,三人简单议了一下,各自分手,前去准备。 话说回宣政殿内,庭议还没有结束。 元智忽地想起什么,他睁大眼睛直视曹其昌,“曹卿,孤记得曹大公子是在城外禁军,是北大营还是南大营?” “回禀殿下,犬子在北大营。” “北大营…主将,那刚才前来禀告的就是曹大公子的偏将?” “正是。” 老谋深算的曹其昌,竟然感觉到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 这一个多月下来,几个重大回合较量,曹其昌遽然醒悟过来,自己这边竟无一胜绩。 无论是自己,还是其它同僚,都在太子面前灰头土脸地败下阵来,像都中了魔咒似的。 眼下,从太子一闪而过的眼光中,曹其昌忽地感到,太子有可能想动禁军这块基石。 面对突变事件,他已然不可控,而太子爷的咄咄气势,他也只能祈祷长子曹硕春,不要昏了头。 一旦给郭威找到啥借口,禁军北大营兵权流失,曹府将会彻底失去禁军依仗。 这可是一大损失,无法弥补。 曹其昌深吸呼一口气,努力稳定下自己的情绪。 第073章 棋逢对手 曹其昌忽然意识到今日朝集,不能让太子一个人风头出尽,大家都成陪衬。 他心思一转,已经有了主意。 “太子殿下,老臣有事禀奏。” 哎哟,这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元智一个怔愣,迟疑目光落在曹其昌身上,道:“曹爱卿,有什么事,请尽管讲出来。” “灾民集聚在京城之郊,这事发突然,内阁相关部司,豫冀淮等州府太守,沿途郡守,以及京兆尹等,均有失职,可此时不是治罪之机。” “当前真正要落实的,是如何赈灾与安抚灾民,最大限度防止禁卫军跟灾民冲突,灾民万一冲击营地,抢夺军粮或是兵器库,咋办?” 曹其昌讲的前半段,在元智看来,都是忽悠人的废话。 谁有心思现在去追责? 他连眼皮底下失职的京兆尹,都没功夫追究,而是让其将功赎罪。 曹其昌说的后半段,则是一个疑虑,这个没啥新鲜,但发生了特别棘手。 元智一直在思考,也是他最为担心的。 一旦出现这种场景,军队不得不自卫反击,那将是一场大屠杀,后面谁也控制不了。 惨案发生,名誉受损的首当其冲是皇室,当时,皇上定会降罪于监国太子头上。 见太子并没有表示异议,曹其昌继续道: “因此,老臣提议,从皇室成员中挑选一位,宅心仁厚,才智过人的皇子,代替皇族前去安抚灾民,听取民众声心。” 此话一出口,元智这才恍然大悟。 敢情这老贼是想把晋王推出来,让他在这次赈灾中露一把脸,争取些民望民心。 “这位皇子,老臣以为晋王最合适,他是亲王,自幼受皇后娘娘教导,亦时常在御前聆听帝训,可由晋王为主,尚书令杨度大人为辅,抽调部分京官,组团前往京城外,霸县等地安抚、赈济灾民。” “如此一来,既彰显天恩浩荡,又向灾民表明陛下,以及朝廷对赈灾之态度,请太子殿下明鉴。” 曹其昌此番言语一说完,其身后的绝大多数文臣武将,异口同声道: “宰相大人言之有理,请太子殿下定夺。” 老狐狸就是不一般,一出手就是高招。 在己方渐落下风的情境之下,他能反戈一击,硬生生推出一条路来,实属力挽狂澜。 灾民出逃辖地,汇聚京师,又与禁军发生冲突,谁都知道这是朝廷赈灾无力。 而当前是太子监国,天下人不会说曹其昌如何,只会说皇太子无德无能。 而晋王出面,又有赈灾粮食,帐篷,数不清的粥棚助攻,灾民情绪逐渐得到安抚,灾民冲击京师之危,最终成功化解。 这份功劳,当属晋王。 这事传到皇帝耳中,他会咋想。 入娘的,敢情昨日曹其昌献出漕帮粮食,不仅是回馈,还为今日之事埋下伏笔? 一石二鸟之计,实在是高明。 历来宫斗党争,名望声誉有时候比什么都重要。 得民心者得天下,说的就是这层意思。 在京城里,无论是文武官员,豪族士绅,还是普通百姓,目前,要让他们给太子和晋王打分,赞赏晋王当储君的,应该是大多数。 京城外,这次赈灾,就是晋王亮相的最好时机。 让元智没有预料到的,曹其昌三言两语,就把一道难题,放在他的面前。 要破解这道题,除非太子爷亲口说,由他亲自出马去赈灾,否则,就是无解。 让监国太子远离权力中心,这可能吗? 而且皇帝又会怎么想? “曹爱卿提议甚好,深合孤意。” 元智笑盈盈说道:“此事,就按宰相大人的主意,各位臣工都要竭尽全力,做好这次赈灾。” 听到太子终于妥协了,奸党成员是踌躇满志,意气扬扬,齐声唱道:“臣等遵旨。” 只有曹其昌表情十分平静,他望着波澜不惊的太子,心中的喜悦非但丝毫没有,相反,他更加警惕与担忧。 他心里明白,这次反戈一击的胜利,有一半是侥幸,胜在太子临朝经验不足。 眼前的太子,喜怒不形于色,城府更深,处事更加的睿智,从容。 一个日趋成熟的太子爷,可怕啊! 一个多月前,朝堂上被逼宫时的太子,虽然有了一些胆气和手段,但简单粗暴,稍显青涩。 若不是继业皇帝固执己见,还想跟命运博弈一番,晋升曹飞燕为皇后作方交易条件,阴差阳错地救了元智一命。 一旦晋王成为储君,废黜太子爷犹如一条野狗,悲惨下场是注定的。 原以为太子监国,只是一种摆设。 可目前的太子,站在宣政殿的墀台上,处置手法极其老辣熟练,进退得当,步步为营。 眼下,虽然己方勉强扳回一局,但郭威复出大司马,独揽天下兵马,总体上,内阁还是输了。 而且,竭力阻止郭氏站队太子,这个计划也宣告结果。 现在,让皇后阻止太子迎娶郭三小姐,已失去意义。 更为可怕的是,太子面对逼迫,并没有意气用事,而是懂得适时后退。 退一步,海阔天空。 没几日,太子便学会了迂回,避实击虚,适时收其锋芒,而且还游刃有余。 这时,有个声音在曹其昌心头响起,“这个太子元智,不可再留,否则,假以时日,必成大患!” 心中煞气四起,曹其昌顿时咬牙切齿,眸光阴戾。 大事庭议已成,其余的奏疏在赈灾面前,那都算是小事一桩。 能披上五品官袍的人,都是人精,不会傻到自己无故去触霉头。 轻者挨骂,重者罢免,甚至于下狱。 所以,这次朝集到了该结束的时候啦。 “众卿若无其他奏报,高进,准备退朝吧。”元智见状开口道。 满朝文武静默。 稍等片刻,高进尖嗓唱诺,“退朝…” “臣等遵旨。” 众臣跪拜,按序退出宣政殿。 如此,元智监国以来的第一个朝集,宣告结束。 这次朝集,对元智而言意义重大。 首先是伸张监国太子的权力,宣告他正式走入朝堂党争的漩涡中,与曹其昌为首的内阁,正式交手。 这一次,元智虽说不是完胜,但落实了郭威大司马的位置,恢复军堂,这是一大胜利。 当然,元智从没想过,几次朝集庭议,就能把曹其昌的奸党集团击败。 任重而道远。 第074章 传济桥粮市 曹其昌是众臣中最后一个走出宣政殿,他跨出门槛之后,回头朝着紫宸殿方向瞥了一眼。 这个轻微动作,无意中摄入元智眼帘。 他的心头咯噔一下。 虽不清楚曹其昌此刻的心思,但这一瞥,绝对与争储有关联。 “纪督公。”元智走下玉阶,见到垂立一边的纪洪,叫唤了一声。 “奴婢在。”纪洪走近几步躬身道。 “吩咐下来,要紧盯曹其昌,杨度,还有于可凡府邸等,若有任何风吹草动,尽快禀报,不分昼夜。”元智道。 “殿下请放心,奴婢早有安排。”纪洪恭敬地应了一声。 “这样甚好。”元智点了点头,转身对身后的高进说道:“今日尚早,孤要即刻微服出城,到京城粮仓和几大粮铺去瞧瞧。” “遵旨。” 看来,太子爷微服私访,是上瘾了。 高进心里嘀咕,脚下并没敢止步,他清楚这位年轻当权者的脾性。 作为一个资深内侍总管,见识过太多的宫斗党争,血腥残酷。 太子在宫城内,安全是有保障的。 可一旦出了宫城,皇城之外的京城,尤其是京城之外的城郊,其安全保障就会逐渐降低。 前几日,太子在东码头被曹府跟踪之事,他听丁九提了一下,心里慌得一逼。 今日朝集,太子这边不能说是完胜曹其昌他们,但至少是大胜。 高进一直盯着朝堂,看到曹其昌那阴沉脸色,都能挤出水来。 他在为太子爷捏把汗。 可他只是东宫内侍总管,按朝制法礼,他无权干涉朝政,除非是太子主动询问,他才可以发表自己的一些看法。 他灵机一动,主动跟上纪洪,两人一起走出宣政殿。 …… 终晋王朝在全国设有六大国家储备粮仓,在长安远郊的华阴县就有一座仓,叫广通仓。 除了国家粮仓,各州府郡县都设有储备仓,以备平时饥荒所用。 京城当然也有储备仓,在北外城边上的传济桥,这个储备仓主要是保障京都老百姓,一年四季的吃粮用度。 京都不同于其它任何州府,各个方面都要优先得以保障,不得出现任何不安定因素。 这次赈灾特别,京都储备仓也在调用,运往京城之外的灾民集聚地。 储备粮仓附近,有一个京都最大的粮市,俗称传济桥粮市。 这个粮市,相当于后世的粮食批发市场,专供京城里的各大粮铺粮店,小摊贩前来批发,然后去零售。 当元智他们来到传济桥时,已是晌午,四周早已是挤满了赶着牛车,骡车,手推车的民众苦力,上面满载的都是粮食,进进出出。 太子爷并没准备去储备粮仓,而是到传济桥市场,实地了解当地的粮食行情。 终晋王朝对于各业各行,主要按人头征税,商业手工业、猎户等一律以钱币交纳,就连农户征收,也是征银。 农户平时手上哪有银子,只得将粮食运到粮市,或其它地方出售,换来银钱,再去官衙交税。 为此,广大农户不得不接受奸商大粮户的贱价盘剥,就算是丰年,也同样是获利不多。 农户交完多种苛捐杂税,所剩无几,到了第二年青黄不接的时候,又不得不高价从商人手上购买粮食充饥。 每当这个时候,便是百姓穷迫逃难,卖儿卖女的时候。 朝制规定是赋税征收到户,许多衙门为省事,各地便出现了一种包头或揽户的营生,也就是中间人。 这通常由地方大户,或地方豪强人家充任。 这些中间人代交赋税,表面上方便了农户百姓,实质是层层盘剥。 民众要是交不齐赋税,怎么办? 那就得充当各种徭役苦力。 眼前这些赶牛骡车的苦力,就是被衙门拉来服徭役的。 看着这些苦力麻木的神情,元智前世是从大山里走出来的,自然感受颇深,心中暗叹民生之苦。 旁边的丁九、姜五郎两人,则没心没肺,只是骑在高头大马上,指点为乐。 看一些民众朝骑在高头大马上的自己,投来羡慕的神情,两人是得意扬扬。 这里挤满了前来调运粮米的苦力,将一条宽敞的驿道,挤得满满的。 驿道两旁,站有一些护粮兵士,和押粮差役。 此外,不少衣衫褴褛的灾民,带着家口老小,想要混入粮市内寻些吃的,被守护粮市进出口的军士,大声喝叱,不准他们进去。 这里到处都是喧闹声,看到这个样子,元智他们只得耐心等待,稍空闲点,他们再进去。 此时艳阳高照,丁九见太子爷在烈日炎炎下,似乎有些不妥,怕吃不消。 他发现在粮市驿路边上,一个茶棚比较清凉,建议进去喝茶歇息。 元智点头同意。 那经营茶棚的老汉,见二个身着军便装的彪形大汉,和一个摇着绸纸扇的公子爷走了进来。 丁九外貌还算过得去,可姜五郎面目狰狞,满脸横肉,让那老汉不由得有些犹豫。 姜五郎受到怠慢,他一瞪眼,哼道: “怎么,怕咱们喝茶不给钱?有没有瞧见大爷们骑的马,这身派头,像是给不起钱的人吗?” “哎哟…这说的是哪里话,军爷请。” 姜五郎那破锣嗓门一吼,把老汉吓得不轻,连忙点头哈腰地为三人移坐,倒上凉茶来。 元智第一次在路边摊上喝粗茶,颇有点亲切,恍如回到前世在山里时的感觉。 忽然,路边一阵说话声,吸引了他们三人的注意。 两个丫鬟打扮的女子,正对着身前几个跑得气喘吁吁,提着两大个竹篮子,穿粗布衣衫的汉子埋怨道: “跟你们约定一大清早,怎么现在才来?害得咱们两人在路边傻等一个多时辰,吃了不少灰土,还差点误了大事。” 那几个汉子只是在不停地叫屈,为首的那个年轻汉子诉苦道: “哎哟两位奶奶,你们约定的时辰紧,又要赶着新鲜,从山上到这里,可有几十里地,我们可是天没亮就起程,路上又满是调运粮车,走不动呀,不过这总算赶上了不是?” 其中一个丫鬟哼道:“好了好了,别再废话,你们这篮子里的山杏,可是新鲜,有没有掺杂?” 第075章 曹府五夫人,与郭三小姐 为首那汉子连忙解释道: “哎哟这位奶奶,我们这山杏可是昨日傍晚,才从山上采摘来的,您看看,这山杏个大,肉多皮薄,保证吃起来多汁甜美,听咱村里老一辈人说,吃了这种山杏,还有润肺定喘,生津止渴等效果呢。” 两个丫鬟接过满满两竹篮的山杏,放在地上逐一翻看了一阵子,满意地点头道: “好了,山杏我们收下,这银子给你。” 为首的丫鬟,从怀里拿出一小锭银子交给那汉子。 那汉子眼神顿时发亮,接过银子欢喜地嚷道: “哎哟…给这么多啊,谢谢两位奶奶!” 一干粗衣汉子忙不迭鞠躬谢恩,然后欢天喜地离开,嘴里还唠叨个不停。 碰上豪门大户,就是不一样。 一路上他们欢天喜地,暗自运气好,不虚此行。 是啊,豪门大户家没有铜钿这样的小钱,掏出来不是金铢,就是银锭。 可究竟是哪家大户豪门呢? 元智打量着那两个丫鬟,都是十六、七左右,身上穿着绛纱的衣衫,人长得白净细嫩。 粮市外路上走动或忙碌的女子,大都是粗妇,不是满脸皱纹的粗黑,就是干瘦菜色。 相比之下,两个丫鬟显得很是耀目,有点鹤立鸡群。 可她们只是丫鬟,就凭身上透出的那一股子动人气质,说明她们的主人很不简单。 能调教出这样的下人,不知道是京城里哪个名门望族。 正在这时,大道上驶来一辆华丽的双驭车马。 边上守卫军士见车马经过,都是神情毕恭毕敬,连连驱逐路上的运粮百姓,靠边靠边地吆喝着。 车马就停在元智他们的茶棚前,从车内下来位中年男子。 只见他双目炯炯有神,穿着丝绸衣衫,像是个豪门世家里的大管事,或是高级幕僚。 他看到那两个丫鬟,招呼二人过来,问道:“给郭三小姐的礼物,备好了吗?” 两个丫鬟连忙应道:“尚大管家,遵照吩咐,礼物我们都已备齐。” 尚大管家接过两女手上的竹篮,翻看了一阵,满意地点了点头,道: “这山杏是五夫人专门催促办的,你们能办妥,五夫人定是高兴,有赏银。” 那两个丫鬟闻听后,当然是非常高兴,连声作揖道:“这都是仰仗尚大管家的抬举,奴婢等感激不尽。” 尚大管家捋了把胡须,色眯眯地看了两丫鬟一眼,点头道: “你们快准备一下,五夫人与郭三小姐的车马,就要出来了。” 此时,茶棚前已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群,元智他们也是好奇,站立起来在门口观看。 丁九眼尖,他低低说了一声,“看那车马上的铭牌标记,好像是定国公府上的。” 什么,定国公府? 正在疑惑时,从粮市里驶出来两辆车马,前面一辆是双马四轮的豪华车辇,后面一辆是双马两轮,也很豪华型的。 车驾两边,还有几十位骑马护卫,气势磅礴。 车辇很快在尚大管家的马车后方,停了下来。 从两辆马车上,先后走下来两位女子。 四轮豪华车辇上走下来的,是一位美艳少妇。 二十七八岁模样,全身肌肤白嫩细腻如滑,性感丰润的红唇,娇美动人的脸蛋,眉目传情,体态盈盈。 穿着浅紫色绸裙,大红比甲。 另一个则是花季少女,年龄在十八九岁之间,穿着松绫白色轻衫,下着挑线裙子,容貌端庄秀丽,身姿盈盈,袅袅婷婷。 尚大管家带着两个丫鬟急迎了上去。 那少女对着美艳少妇盈盈施礼,道: “小女子只是到粮市买点谷米,前去城郊赈济灾民,有劳五夫人如此有心,调来这么多的车辆民工帮忙,小女子感激不尽。” 那少妇敛衽回礼,说道:“三小姐这么说就见外了,搭粥厂赈灾济民,也是曹府上下应尽义务,现粮车已装齐待发,三小姐一路走好,代妾身向郭大将军问好。” 说着,她伸手指着尚管家和丫鬟递过来的两个竹篮,对那少女说道: “这些山杏是妾身专门为郭夫人所备,还望三小姐收下。” 那少女有些惊讶,笑了一声,道:“没想到五夫人还知道我娘有点咳喘小恙,喜欢山杏,真是有心了。” 身边早有一侍卫接过竹篮,放入小姐马车。 郭三小姐与五夫人施礼道别,然后盈盈上了车,回首含笑向车外的五夫人扬手示意。 茶棚里,元智与丁九,姜五郎都瞧明白。 那位五夫人,应该是曹其昌最为宠爱的第五房妻妾,听说是她在管理整个安国公府,位高权重。 安国公府里,据称府兵,侍婢歌姬,仆人丫鬟等,有上万人。 此女人可不简单,相当于后世一个实体大企业里的总经理。 而这个称之为三小姐的,不用说,那就是定国公府的郭秀娘了。 元智他们总算是近距离瞧见,这位未来的太子妃,长成什么模样。 有一点让元智想不明白: 郭秀娘自己掏钱买谷粮,准备搭粥厂赈济城外灾民,这是善行积德之事。 可曹府的人,怎么就莫名渗和进来,大献殷勤? 并且还特意送上山杏,投其所好? 而郭秀娘呢,也不客气,照单全收。 这究竟演的是哪一出啊? “殿下,这郭三小姐不就是…” 姜五郎傻傻地哼了一句,立马被身边的丁九捂住了嘴。 身边茶棚边有了响动,那位五夫人回眸,疑惑地打量了元智他们起来。 两位长相粗犷的彪形大汉,身着华丽的军便装,一看就是大人物身边的侍卫。 而站在中间那位年轻公子爷,面目俊朗,摇着绸纸扇,风度翩翩,气度不凡,格外引人注目。 她的妙目扫到元智身上时,元智对她微笑地颔了颔首。 五夫人有些错愕十分,她微微张了张嘴,顿时眼波流动,百媚横生。 她徐徐上了车辇,还掀起窗帘一角,目光灼灼地盯着元智,像是没看够、看透。 看着曹府五夫人的车辇远去,元智心中想起了某人一句诗词: 水溢芙蓉沼,花飞桃李蹊。 见太子爷眉宇紧锁,丁九和姜五郎都大概清楚,殿下在想些什么。 因为他们同样有这些疑惑,只是不敢吭声而已。 “走吧,运送粮队走了一批,人少了,咱们进市场里去吧。”元智用手抹了抹嘴,起身就往外走去。 丁九不敢大意,随即跟上太子爷步伐。 第076章 粮市里的奇闻怪事 姜五郎从肩上褡裢里掏出三串铜钿,“啪…”的一声扔在桌上,大声道: “老汉,这是给你的茶钱。” 卖茶老汉呆了,等他反应过来,姜五郎已翻身上马,追赶太子去了。 “谢谢军爷,祝你交上好运。” 他开茶棚数年以来,没见过哪位军爷喝茶给钱的,而且这军汉还给了不少。 老汉忙不迭追赶出来,对着姜五郎的背影,连声道谢。 十数日之后,老汉才知,自己竟是张乌鸦嘴。 他祝福的这位军爷,好运倒没交上,却差点把命交上。 当然,这是后话。 话说太子爷他们一行,进入粮市不远,在一间粮店门口,元智被旁边一阵说话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一个五旬男子,正与店铺的主人讨价还价,两人看上去已是商讨多时。 那男子脸容清隽,三洛长须,戴着四方平定巾,穿着一身的直裰儒衫,虽是陈旧,却浆洗得十分干净,看样子是个文人书生。 身旁,一个小厮扶着一辆独轮手推车。 五旬男人面前,放着两大袋谷米。 只见他手指着谷米,嘴上唠叨着要求米店掌柜,再给便宜点。 那米店掌柜有些无奈,道: “哎哟喂老先生啊,鄙人这店里的谷米,已经很便宜了,全市最低价,你到处转转,有我这个价吗?我也是从漕运过来,要进价的呀,您这样还价下来,我就没得赚,还亏了不是。” 老先生歉意笑道:“掌柜的,老夫所带钱币不多,再便宜些,就将它买下。” 那个掌柜已经说得口干舌燥,他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好吧,看您是个读书人份上,这米就每袋再便宜一分银吧,不能再多了。” 老先生拱手微笑道:“多谢掌柜。” 说完,从肩上一个装着钱币的褡裢里,倒出一些碎银,铜钿等,十分仔细地数了起来。 逐一将粮银支付清楚,然后让小厮将两袋谷米,放在手推车上,高兴地走了。 米店掌柜看着老先生离去的身影,叹了一口气道:“这老先生好歹是京师大学堂里的学正,怎么就这么抠缩呢?” 旁边围观人群中,有人说道: “申掌柜,你不要在背后贬斥这位老先生,他可是难得的清廉,从不收受学子们的财货官金,也不出去润笔赚钱,没了这些来源,他一个大学堂的学正,每月钱米也就是几斗,不仔细些,怎么过日子?” “就是,他都不敢在城里小摊贩那买米,宁可步行几十里路,来到传济桥粮市批发,就为省下几分碎银。” “你们都有所不知,他买的这些米,可不是家用,而是为了赈济灾民,据说,学堂里不少儒生,自发组织起来,在城东搭建粥棚赈灾呀。” 众人都是唏嘘,有叹息,有赞美。 元智听了心头一颤,不禁脸红耳赤,像被人打了一记耳光。 京师大学堂的儒学学正,相当于后世大学里的一级教授,或者说是院士,反正级别很高。 可就是这样的学者,生活窘迫成这模样,仍然是心怀灾民。 相比那些脑满肠肥的贪官污吏,这文人风骨,是多么的令人敬佩。 “公子爷,咱们走吧,这粮市大得很,天黑了怕途中不安全。”丁九在旁提醒元智,把他从思绪中拽了回来。 “嗯。” 元智骑着马,继续向前。 一家叫永兴粮油的大型商铺前,停留着很多前来采购的粮担骡马。 在那里,摆着几个斛斗,远远比普通粮店使用的要大得多。 元智略略一看,此时正有一个商户正在交单斛斗,那斛斗上的大米已是高高冒起,堆得很尖了。 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还在指挥旁边一个伙计,小心谨慎地不断往上加。 这是家诚信商户啊,怪不得门口这么多商贩前来采购。 元智心里暗自高兴。 当加得不能再加时,那管事对旁边大喊一声,“马大脚,看你的了!” 旁边一个干瘦男子,坐在板凳上闭目养神,闻声的他站了起来,也不说话,只是大步走到斛前。 可接下来一幕,让太子爷惊得目瞪口呆。 只见那干瘦男人屏气敛息了半晌,猛然大喝,重重一脚踢在那斛斗上。 顿时,那斛斗上的大米撒了大片出来,纷纷掉落在地上,但巨大斛斗并没倒下。 旁边有人赞道:“好力气,不愧为马大脚。” 那个叫马大脚的,踢完后又回去闭目养神。 那采粮商贩脸有苦色,可粮仓米店管事的,则是笑嘻嘻地指挥几个小厮,将散掉在地上的大米扫起来,放入旁边一个大木斗里。 “这是为何?” 元智看不懂,扭头请教旁边一个看热闹的商户。 商户看了元智一眼,认为是个纨绔公子,便咧嘴说道: “这是家官商,衙门规定,散掉在地上的谷粮,叫耗余,归店里小吏们所有。” 噢原来是这么回事。 元智听罢脸色变得很难看,十分失望地摇了摇头。 这些小吏的聪明才智,都放在这些歪门邪道上,坑蒙拐骗朝廷和广大百姓。 那个小商户还告诉元智,为了得到这些“耗余”,各地粮仓小吏,纷纷苦练腿法,有些人甚至能练到一脚踢断一棵小树。 看了刚才那一脚,丁九和姜五郎两人也是惊叹,丁九道:“这个家伙,怕是一脚能踢死一头牛哦。” 姜五郎则愤然道:“这些狗贼,有机会寻这些家伙比试腿功,踹断他们的腿,看他们拿啥去踢。” 两人没心没肺地议论着,元智则是脸色阴沉。 三人继续沿街道往北边而去,一路上,到处是运载粮米的人群。 元智有所不知。 赈灾粮食由于从漕帮的五牙巨船,直接转运到了灾区,故传济桥储备粮仓,不再需要供应灾区。 今日,恢复市民供应。 所以,这里才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沿街大小米店也大多是人流滚滚。 当然,生意火爆的当属官家粮仓所开的米店,因为他们的储粮最为充足。 可是,很多人采购出来时,都是一张苦瓜脸。 显然粮价之高,大大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 跑遍了整个粮市,各家米店都是如此。 显然,粮市各米店已是达成共识,全部统一了价格。 到处是唉声叹气声。 第077章 万胜祥米店 忽然,一个声音在街面上响起。 “各位,北街上的万胜祥米店,愿意低点价格卖粮,大家快去。” 这个消息,像颗炸雷似的,一下子在人群中炸裂开来。 “这位兄弟,你说的可是真的?” “不会是老陈米,或是霉米吧?” “???” 那人道: “天地良心,是江南运来的今年新米,我骗你们干啥?我刚从万胜祥米店出来,现在米价涨得离谱,一天变一个价,同为京城里的老百姓,这才相互转告。” “如此,咱们快去,别是卖完了。” “……” 民众挑担赶车,都是往北街方位而去。 元智一怔,对丁九道:“跟上他们,过去看看。” “明白。” 元智与姜五郎跟在人群后面,往北街而去。 丁九稍微落后点,他用手势指挥散在四周的侍卫,赶紧上前探道,事先在店的四周布置警戒。 说实在的,这种乱哄哄市场,四通八达,安保起来很难。 丁九可责任重大,进入粮市以来,他的弦一直绷得很紧,十分紧张。 北街这家万胜祥米店,规模不算小,铺面前已是人流涌动,挤满了前来买米的小贩民众。 店里十几个伙计忙个不停,掌柜是个女子,少妇打扮,年龄在二十四五岁,穿着比甲,神情颇为干练。 她的旁边,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穿着襦裙在帮忙。 元智他们站在店铺对面的街边,冷眼旁观。 他很快发现,店铺门口除了采购大米的人群,外围还有一些交头接耳的一些人,目露怨恨之色。 “这里可能会出事,丁九,把我们的人叫过来,带上兵器。” “诺。” 丁九应声离开。 正在这时,店外急匆匆地跑进一个三旬年龄的男子。 只见他身着墨绿色官服,远远地便喊道: “我说白娘子啊,你做事也太毛糙了吧,如此降价卖米,可闯下大祸了呀!” 他三脚两步地挤进店堂,继续数落那白娘子,“以前你也平价卖粮,本官就不说了,这次可是惹大麻烦了,祸事马上要上门。” 白娘子? 那可是《白娘传》里白素贞的俗称,不畏强暴,敢作敢为。 这个米店的白娘子,被那官吏训得低头不语,旁边那少女不服气地嚷道: “我家大姐并没做错啊,城里粮价太高了,咱们也不能赚得太过分,让老百姓怎么活,郑大人,你是粮市执事官,谁还敢不给你颜面?” “哎哟喂,我的小姑奶奶,本官只是个八品小吏,这次惹恼了商行萧家,他们后台可以通上天,我怎能挡得住啊。” 郑大人叫郑绍秋,他顿了顿足,说道: “这次赈灾粮主要是萧家从江南调来,这粮市里的官商,几家大户粮店,可都是他们萧家的,前几日商行公议过的,粮价统一,每日更新,这是行规,你们这样做,是在冒天下之大不韪啊,一个外来户,在京城里没有根基,怎么跟他们斗?” 说着他只是叹息,那少女听罢有些慌乱起来,“郑大人,我们以为有你在…那…这下该怎么办?” 郑绍秋叹道: “还能怎么办?赶紧将粮价恢复,不准卖了,然后本官卖出这张脸皮,去向萧家求情解释,最后你们给商行交些罚金,不过这算是最轻处罚,就怕…” 说着,他的眼眸中闪过一阵恐惧之色。 白娘子一直低着头,脸色苍白地呆呆不语。见郑绍秋惊慌失措的模样,她也意识到这次可能真的闯祸了。 半晌,她才喃喃说了一声,“难道我们做买卖,就不能诚信点么,一定要这样囤积哄抬…” 元智已经走了过来,站在一旁听得非常清楚。 他总算明白了古代囤积居奇,低买高卖是什么样子,也见识了古代行业规矩的森严。 “诸位,万胜祥这么做是好样的,诚信经营,老少无欺,本公子很是佩服。” 人众中忽然响起了一道宏亮声音,给人的感觉是,此人底气很足。 郑绍秋和白娘子等人,这才注意到元智几人。 一位年轻的公子哥儿,风度翩翩,相貌堂堂。 敢大庭广众之下,大声疾呼的多管闲事,应该是京城里某家豪门子弟。 “这几位是?”郑绍秋笑盈盈问道。 京师是皇城根下,这里藏龙卧虎,大街上随便站个人出来,说不定就是个品官,或是高官子女,甚至于皇亲国戚。 “噢,这位是我家公子,姓…元。”丁九介绍道。 “元公子…没听说过啊?”郑大人小声嗫嚅,原本笑盈盈的脸,一下子僵住了。 “郑大人,姓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公道自在人心,皇城根下,任何人都翻不了天。”元智朗声道。 说得漂亮,等会还敢出头扛着? “说的是,公子说的是。”郑绍秋勉强露出笑容,可他的笑,比哭还难看。 “那请元公子进店来坐。” 见有人助威,白娘子心头一热,开口邀请。 话音刚落,忽听得外面一声吼叫,接着是人声鼎沸,行人闪避。 从街的两边,几个商人气势汹汹过来,身后跟着三四十个壮汉,各人手上拿着的不是棍棒,就是朴刀。 他们将整个店铺围得水泄不通,那些买粮的民众,都被他们赶跑了。 为首一个商人,肥头大耳的大胖个,他喝道: “白娘子,你以为勾搭上郑绍秋,就有恃无恐了不是?你的万胜祥一而再、再而三地犯规,这次更过份,不给你点颜色瞧瞧,就不知萧家的厉害。” “白娘子,你的万胜祥总是破坏商行规矩,这粮市的生意,今后还怎么做?” “断人财路,犹如弑人父母!” “……” 在乱哄哄的指责怒喷中,郑绍秋表情十分尴尬,这些人根本没把他这个八品执事官,当成个人物。 而且公然指责他跟白娘子勾搭,弦外之音就是他在纵容庇护,才让万胜祥敢如此买卖。 郑绍秋是个男人,又是官吏,只好硬着头皮上前,拱着手解释道: “误会,这都是误会,各位请听我解说,这事万胜祥考虑欠妥,触犯了行规,本官正在训斥,白娘子也很后悔,正在改进。” 为首的大胖个商人嚷道:“什么后悔,屡教不改,这次不费话了,来呀,将米店给我砸了。” “诺。” 眼看着那群壮汉,气势汹汹的就要涌上来,店内白娘子和那个少女,吓得大声尖叫起来。 第078章 这事,本公子管定了! “住手!”店铺边上发出一道断喝。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对一家守法经营商户,进行打砸,谁给的权力?” 众人愕然,顿时一片安静,冲上去的那群汉子,也是呆呆地站住。 为首的胖子商人扭头一瞧,见发声断喝者,竟是一个白脸公子哥,穿着得体,摇着一把绸纸扇。 他的身边,是两个黑脸军汉。 “嘿嘿,小白脸,不要以为你爹在朝中为官,你就可以在江湖上指手画脚地多管闲事,在京师里,你爹算老几?你更是一颗小嫩葱,老子随便一掐就断,你信不信?” 大胖个商人冷哼道。 元智摇着绸纸扇,毫无惧色地反讥道: “本公子从不信邪,万胜祥的事,我管定了,谁敢踏上店铺门槛一步,格杀勿论。” 这是王者气势,汹涌澎湃。 元智话音刚落,大街上顿时响起一片马蹄声。 只见近二十名着黑色锦衣的武士,骑着高头大马前来,在店铺前一字排开。 他们腰挂长刀,个个手举骑弩。让人惊恐的是,五连发弩弓,钢箭上弦,齐刷刷对准大胖个商人,和他的打手们。 看来,这位公子爷所说的格杀勿论,不是虚言儿戏。 京城内外,没人见过这批神秘的锦衣武士,骑着高头大马,且装备精良。 就凭每人腰间精致佩刀和五连发弓弩,统一装备,就知是官家武士。 这个小白脸公子爷,绝不简单。 还有他身边的哼哈二将,身材高大,满脸横肉,一直在凶狠与残忍地狞笑。 如此杀气腾腾,谁见了都是心惊肉跳。 那几十名打手,只是江湖上的无名之辈,小混混,欺负粮市内的商户,那个牛逼哄哄,耀武扬威。 可这种拚杀场面,个个认怂,身子不停地往外退缩。 胖大个商人自然也吓得不轻,尚不知对方什么来头,咽了下口水,色厉内荏道: “原来万胜祥找了军汉来做帮手,怪不得有恃无恐,不过事情没完,郑绍秋,白娘子,你们给老子等着。” 胖商和他的打手们,垂头丧气地离开了,街旁围观的人,是一片欢呼与喝彩声。 “来来,重新开张,买卖照旧。” 白娘子感受到元智的正义之气,深受鼓舞,她又开始张罗起来。 “多谢元公子仗义相助,请进店里来歇息一会。” 郑绍秋满面笑容地过来,向元智作揖感谢。 这下他领教到这位公子爷的底气了,不是牛逼哄哄的唬人玩意儿。 那少女也是满脸崇拜地看着元智。 “好吧,恭敬不如从命,本公子就进店小憩一会,顺便有事询问郑大人。” 元智点了点头,跨过门槛进了店铺。 郑绍秋亲自搬来圆凳,“店铺里简陋,请公子不要嫌弃。” 说话间,他让那少女去泡茶端来。 这番张罗,他俨然就是这个万胜祥的男主。 看来,那个闹事的胖商说得没错,外来商户白娘子敢降价售粮,因为她有个靠山,粮市执事官郑绍秋。 元智无心关注这些风流韵事,他看中的是这个郑绍秋,是个有良知的下层官吏。 终晋王朝,将来就需要这样的官吏。 元智在思考,郑绍秋同样在琢磨。 刚才一幕,把胖商等人吓跑了,同样,他也被震撼到了。 以他的眼力,瞧着这帮虎狼侍卫,看出元智绝非高门望旅的公子爷。 因为这些公子爷出行,充其量就是几个府兵,哪来的这等安保架势。 少说,是皇宫里的亲王级别。 “下官叫郑绍秋,是传济桥粮市执事官,元公子有何问题,请尽管问来,下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郑绍秋恭敬地开口道。 “那好,本公子就不客气了。”元智喝了口茶,就开始询问。 一问一答,郑绍秋据实禀告。 他老家是在蔚州,家中是大商户。 在终晋王朝,士学农工兵商,商人社会地位十分低贱,比兵户还低,除了囚犯庶民,就算商人垫底。 可这些低贱的商人,如今都成了权贵们的经济依附品。 普天之下,所有高门豪族,哪一个家族目前不在经商? 权贵与商人的相互渗透,形成了新型的官商结合体,新型豪门大户。 商人也在拚命地粉饰自己,让家族子弟们认真读书,去赶考以求金榜题名。 时下,商人家族里,做官为第一要素,这是族规。 郑绍秋就是这样的产物。 以元智对古代历史的了解,晋商就是在这期间兴起的。 当以太原王氏为主的大鳄,还有靳,范等八大家。 而郑绍秋所有的郑氏,是晋商八大家中位列最末。 元智在想,今后他所掌控的朝廷,在经济上与江南萧氏这样的豪族较量,必须扶持关中大家。 而晋商是他的首选目标。 “郑大人今年三十出头,年富力强,十余年寒窗苦读,却只是一个八品衔的粮市执事官,是否感到委屈,怀才不遇?”元智突然问了个奇怪的问题。 郑绍秋一愣,多看了元智几眼,非常谨慎地回答道: “委屈…下官倒是不敢想,为朝廷效力,这是咱们这些读书人的终极目标,只是如今权贵横行,朝制国法视为儿戏,这不由得让下官痛心疾首。” 元智点了点头,继而开口说的话,让郑绍秋大为惊讶,浑身鸡皮疙瘩。 “本公子在朝中尚有些人脉,郑大人德才兼备,将来定能成为国之栋梁,届时,本公子可以帮着推荐一下。” 郑绍秋听了大喜。 他明白元智说得含蓄,实际关照下他这个八品官吏,完全不费多大力气。 今日算是因祸得福,一下子得到一个重要靠山。 他站起身来,深深作了一个揖,道: “如此,下官便先谢过元公子,可不知公子爷要下官做些什么?” 郑绍秋很明白,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位神秘公子爷想要提携他,绝非没有目的。 嗯,聪明。 元智微笑点头,道:“郑大人不必紧张,本公子只是想结识一下晋商八大家,尤其是晋阳王氏,郑大人可在适当时候,帮着本公子做引荐。” “回禀元公子,此事并不难,只是下官尚不知元公子在哪个衙门,跟八大家联络时,怎么说较为妥当?” 郑绍秋这是投石问路。 第079章 原来是太子 “这个嘛,到时你就明白了,会有人来主动找你的。”元智喝了口茶,不置可否地回复道。 “嗯哼。” 郑绍秋见状,只能哼哈允诺,不好再继续追问下去。 接着,两人转移了话题,谈起刚才的事情,郑绍秋叹道: “眼下白娘子的万胜祥得罪了商行萧氏,怕是今后日子难过,不瞒元公子,这个江南萧氏跟当朝内阁宰相曹府,关系非同一般,今日由元公子挡着,怕是日后他们随便寻个由头,不时地过来滋事生非,唉…下官也是爱莫能助啊。” 说完,郑绍秋眼巴巴地看向元智。 元智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并未吱声响应,似乎在想着如何处置为好。 这时,听到外面一阵喧哗。 接着,一个阴恻的声音传了进来: “将军,就是前面那家万胜祥米店,有人举报他们搅乱市场,纠集一帮估计是乡下来的不明军汉,意图行凶伤人。” 接着,又有一个暴戾的声音响起,“谁吃了熊心豹子胆,胆敢在粮市闹事,这里也是赈灾重地,兄弟们,给这些乡下军汉一点颜色看看!” 一片的呼嚎声越来越近,并夹杂着不少马蹄声。 店里正在忙于营业的白娘子大惊失色,她抬头看向郑绍秋。 郑绍秋哪里会有主意,他只能看向元智,神色略显惶恐。 “不慌,白娘子继续做你的营生。” 元智稳如泰山,他朝丁九瞥了一眼,呶了呶嘴道:“你去瞧瞧,是些什么人,叫你的手下先不要动手,见到对面领头的将军,让他进来见本公子。” “诺!”丁九应声而出。 “郑大人,咱们继续喝茶聊事。” “嗯嗯…” 郑绍秋惊魂未定,哪有心思喝茶,双眼紧盯着外面,双腿在微微颤抖。 他听得商行那帮家伙叫来了军队,为首的还是位将军,估计人数不会少,来头更是不小。 尚不知这位元公子,能否镇得住他们。 话说丁九走出店堂,那十八名千牛侍卫,骑在战马上一字排开,面朝店铺外,严阵以待。 那些正在排队购粮的小商贩,一个个脚底抹油,唯恐避之不及。 前面街面上出现百余名骑兵,凭装扮就知是金吾卫,当头是一面‘郭’字令旗。 骑队分开,从队伍中出来的,是位高大挺拔的披甲将官,年龄在二十五六岁,官服上绣着正五品武官的豹纹。这个年龄,能混上正五品将官,而且在金五卫,家里背景必定显赫。 将军身后跟着的,同样都是甲士,手上拿着长枪或环首刀,身上还背着弓箭。 这些金吾卫,个个都是精锐,武器装备仅次于宫卫,千牛卫。 但此时丁九他们都是便衣,没披铠甲,真要动起手,可要吃大亏。 大街上一阵骚动,众人嘀咕开来,“这是金吾卫右营营将,中郎将军郭兴亲自过来了。” 郭兴指挥金吾卫一字排开,团团围住丁九的千牛卫。 然后,他自己领着十几骑的亲兵上前,策马来到丁九面前。 郭兴目光凌厉如刀,只是打量丁九等便衣骑士,暗自出奇,喝道: “你们是些什么人,为何在京城传济桥粮市里,行凶伤人?” 面对年龄跟自己相仿的郭兴,可对方已是五品中郎将,等级悬殊,丁九只得下马来,抱拳施礼道: “回禀郭将军,小的是千牛卫校尉丁九,奉命到传济桥粮市里执行军务,并未行凶伤人。” “什么,千牛卫?” 不光是郭兴吃了大惊,便是周边人众听得‘千牛卫’三个字,都是大惊失色。 千牛卫一般都是在宫城里待着,到外城的粮市里来执行军务,那肯定是护卫某皇家成员。 郭兴虽然惊愕,但没忘了自己职责,他仔细打量丁九一会,然后下了马,走近低声问道: “你自称千牛卫校尉丁九,可是东宫太子身边的丁九?” 对于大名鼎鼎的丁九,郭兴只闻其声,未见其人。 丁九抱拳道:“回将军,小的正是。” 说着,他解下自己的腰牌,递给郭兴验看。 郭兴将腰牌拿在手上翻看半晌,确认无误,眼前这个人,就是太子身边的侍卫长丁九。 郭兴一愣,高傲姿态顿时放低,恭敬地将腰牌还回,贴近点低声问道:“那你们便衣出行,莫非…” “嗯…我家公子就在店堂,让你进去见他。”丁九给出一个眼神,很平淡地说道。 郭兴这下明白了。 他早就听父兄说起过,太子爷喜欢微服私访,上次到郭府同样是,可惜他当时在军营里执勤,未曾见上太子的面。 “明白了,丁校尉请。”郭兴态度和蔼。 “将军,请跟我来。” 丁九带着郭兴向店堂走去。 见双方主官很亲密地低语交谈,又同进店堂,双方神经高度紧张的军士们,都松了一口气下来。 尤其是千牛卫这边,他们人少又缺乏铠甲,粮市位置在外城郊区,一旦打起来,他们是孤立无援。 现在见如此状况,千牛卫士们都是脸露喜色,明白这下也是有惊无险。 只有粮市商会的胖大个那些人,看情形觉得有些不对劲,相互疑惑的面面相觑。 但谁也没敢动,只能静等结果。 话说郭兴跟着丁九走进店堂,见上首位端坐着一位年轻公子,正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 郭兴不待丁九介绍,他大步向前,左腿弓步,右腿下跪,双拳一抱,一个标准的军中跪拜礼。 “金吾卫右营营将郭兴,拜见公子…殿下。” 郭兴滑稽,可能是怕不恭,在公子后面擅自加个殿下,纯属画蛇添足,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白娘子等人反应迟钝,没察觉出什么来,只是很惊讶于一个五品将军,竟然跪拜这位公子。 说明这位元公子来头挺大的。 郑绍秋在官场上混,他立马反应过来,这个所谓元公子,实际就是近期威震京师的监国太子元智。 怎么刚才就没转过弯来。 这下子全通了,为什么他拥有如此威武雄壮,装备精良的卫队,气势如虹。 原来是千牛卫。 郑绍秋心里窃喜,当真是时来运转。 他同样不露声色,装傻充愣。 既然太子是微服私访,就必须要对他的身份保密,这是头等机密。 “郭将军,免礼。”元智淡然道。 第080章 遭遇伏击 太子爷早就听说郭威的嫡次子,叫郭兴,在金吾卫右营营将,五品中郎将。 面前此人,虎虎生威,不愧为军神之后。 “郭将军,你怎么会在粮市?”元智问。 “回公子殿下的话,这一带是金吾卫右营防区,今日也是赈灾粮市重开首日,故末将率队亲自前来,怕有骚乱或灾民暴民闹事。” 郭兴起身禀报。 元智也站了起来,对郭兴说道: “粮市赈灾期间,朝廷三令五申不允许商户囤积居奇,哄抬物价,可本公子发现这个粮市的民间商行,粮仓官家粮店,还有萧氏家族控制的各大粮店,均明目张胆违抗太子令旨,属顶风作案,现本公子令你将他们全都抓起来,移交京兆尹府,让他们依律法办。” “末将遵命,只是那几家,末将不熟悉。” “不急,这位是粮市执事官郑绍秋郑大人,由他给你指点,你负责抓捕,明白吗?” “可要是有人抗拒呢?”郭兴当然清楚,这里面藏龙卧虎,有许多江湖上的亡命之徒。 “抗拒?”元智咧嘴冷哼道:“一律格杀勿论,明白了吗?” “末将这下明白了。”郭兴抱拳领命。 元智转身对郑绍秋说道:“郑大人,治理整顿粮市这事,就交由你全权处置,我安排郭将军协助你,本公子只看结果,将那些害群之马,统统铲除,还粮市一个清朗的天空,明白吗?” “下官明白,请元公子放心。”郑绍秋拱手允诺。 “好了,本公子还有事,先告辞了。” 说完,元智龙行虎步地离开店铺,跨上门口给他准备好的雪龙驹,威风凛凛地离开了。 这完全符合他的王者气势。 身后,是一片惊愕声和疑惑不解的眼神。 只有郭兴和郑绍秋两人,是心知肚明。 …… 从粮市出来,正午已过去两个时辰,日薄西山。 “丁九,这到哪里了?” 元智觉得肚皮空空如也,这才想起连午餐都来不及吃。 “殿下,前面就是双龙镇,这里有家酒家很不错,我们可以进入镇子小憩,一起用膳。” 丁九的肚皮,同样不停地在唱‘空城计’,他提出一个合理化建议。 “好,就进双龙镇小憩,用膳。”元智想都不想,点头同意。 丁九旋即命令两名侍卫,快马进镇打探,自己率余下侍卫护着太子,放慢速度向镇口走去。 镇口前有片竹林,里面堆着不少坟头,应该是这个镇的坟场。 竹林和大小坟头遮掩着视野,几名前面探路的骑士,突然停了下来。 元智蓦地感到有些异样,“怎么了,丁九?” “殿下,感觉不太好,好像有什么人在窥视着我们。”丁九指了指眼前这片竹林坟地,凝神回答。 另一侧的姜五郎干脆抽出了千牛刀,沉声道:“殿下,我也有同感。” 元智心头猛地一紧,丁九他们这些人,都是从刀光剑影中走过来的战士,对于危险总是有一种天然直觉。 “后退!”元智轻声道。 然后,他的话音刚落,空气中传出令千牛卫们无比熟悉,又无比惊恐的声音。 “强弩!公子下马…” 丁九惊呼一声,然后他不假思索,一把抱住太子爷,猛地一拽,侧身跌下马来。 几乎与此同时,强弩那粗如婴儿臂的箭身,嗖嗖…从他们眼前掠过。 两名挡在太子爷坐骑前的护卫,被强弩迎面射中,惨叫着,身体被射飞出去,钉在地上。 护卫胸膛被强弩穿透,血流如注,抽搐几下就不动了。 “保护殿下!” 姜五郎大喊一声,自己则拔马便向竹林坟地冲去。 而太子爷身边的护卫,瞬间便排成了两道人墙,将元智牢牢地挡在身后。 敌人在西面,阳光刚好直刺丁九他们这些侍卫的眼睛,很难发现隐蔽在坟头后面的敌人。 可那头却再次响起强弩的绞弦声。 丁九当机立断,大喊道: “所有人冲上去,阻止强弩发射。” 众亲卫一听丁九发令,不假思索地跃马而起,跟随在姜五郎身后,散开向前冲去。 这时,太子爷身边只有丁九和另一名侍卫马弁,元智下意识抽出随身宝剑,想站起身来冲出去。 可身子一紧,却被丁九牢牢按在地上,“殿下不能动,强弩一直瞄准这里,匍匐后撤,慢慢地。” 果不其然,空气中嗖嗖地发出异响,弩箭在不断地飞射过来。 暗算自己的人,好毒的心肠,竟然动用了强弩这种军国重器。 终晋王朝严禁民间私藏铠甲弓弩,普通弓箭也有规定,一石弓以上禁止携带。 而弩箭在短距离上劲力极强,人马根本无从躲闪,用来暗杀实是无往而不利。 猝不及防的千牛卫纷纷中箭倒下,元智心中大恨。 哪里想到自己人在京城,会遭到这种高强度的暗杀。 如果千牛卫不是便衣出行,而是金甲在身,面对弩弓虽然免不了受伤,但总归有可能保住性命。 可现在只穿着单薄衣裳,他们一旦中弩箭,创伤口极大,无论哪个部位,都是贯穿,人流干血而亡。 古代,没有输血这一说法。 姜五郎极为骁勇,肩膀和左臂各中一支弩弓,鲜血染红了半边身。 好在伤在浅表层,他用刀砍断箭身,居然还大呼着舞刀向前。 他的身后,千牛侍卫同样是策马奋力向前。 可杀手们藏身于坟后,姜五郎他们十分被动,骑在高头大马上,手举骑弩,却难以发现目标。 就在丁九他们暗道不好的时候,林中传出嗖嗖连声的强弓破空音,刀切入肉体的卟嗤声。 一时间里,坟场内惨叫连连,夹带着人体沉重的倒地声。 “殿下,好像是我们的援手来了,不知是哪一方?”丁九欣喜道。 他及时作出正确判断。 原本射向元智这边密集的弩箭,瞬间便疏漏起来。 姜五郎等千牛卫也抓住这难得机会,挺刀策马杀了进去。 这些从沙场上下来的千牛卫士,终于显示了他们善于捕捉一切机会的能力。 刀刀入肉,一片惨叫,伏击者在千牛卫和援手的合围下,被杀得溃不成军,魂飞魄散,唿哨一声,纷纷转身便逃。 “哪里逃!” 只见林中露出暗卫捉手们的身影,他们举弓持刀围向敌人。 第081章 谁干的,查实了吗? 没过多久,竹林坟场内的战斗结束了。 只见暗卫捉手司大统领纪毅,急匆匆跑到元智面前,单跪拱手道: “太子殿下,微臣奉督公之命,前来救驾,来迟了让殿下受惊,微臣该死。” “大统领请起,你救驾及时,孤要给你和暗卫们记功,走吧,先带孤过去看看现场。” 元智虚抬右手,算是回了半礼。 接着,太子爷在全体千牛卫和暗卫的严密护卫下,巡视了战场。 刺客们共有四十余人,江湖黑衣人打扮,竟没一个活口,不是被杀,就是自杀。 千牛卫总共死亡八人,三人受伤,暗卫死亡二人,五人受伤。 千牛侍卫死得很惨,不是大腿中箭,就是胸脯,都是弩箭贯穿身体之后,鲜血快速流尽而亡。 弩箭强劲无比,竟然穿透了他们身体,并且将他们硬生生从马上射飞坠下,生生钉在地面上。 这可都是军中制式弩箭,绝非一般江湖杀手所拥有。 看着散落在地上的这些杀人利器,元智眼中射出凶光。 是些什么人,居然知道自己今天的行踪,在此布下如此骇人听闻的阵仗,非要杀自己而后快。 曹其昌,还是于可凡? 或是他们奸党的统一行动? 这时,镇口传来一阵纷杂的脚步声,一大群人快步奔来,“京兆尹府铁捕营,什么人在此?”对面传来喝问声。 “千牛卫校尉丁九,来者何人?”丁九厉声问道。 同时,十数名千牛侍卫和几十名暗卫,横身挡在太子爷身前。 “啊!千牛卫?” 对方明显很惊讶,“卑职是铁捕营巡检周继平,丁校尉,这里究竟发生了何事?” 说话间,周继平快步奔到跟前,眼前的惨状让他惊恐失色。 “这…这是怎么回事?”周继平结结巴巴地问道。 丁九走到他跟前,亮出自己的腰牌,道: “怎么回事,我正要问你们呢?你们是怎么巡查的,竟然让刺客在这里从容布置强弩等禁物,险些伤了我…我们元公子,还有这些死亡的千牛卫士,回头让你们京兆尹府,给我们千牛卫一个说法。” “哎呀丁校尉,这…这不关我们铁捕营的事,我们初来乍到,这里一切都不熟悉!” 周继平大呼冤枉,大倒苦水。 今日奉命赈灾,京兆尹府所有衙役,府兵等都出城去了,就连金吾卫左营也派出城维护秩序。 铁捕营被临时抽调巡检,可京城这么大,东西南北中,他们铁捕营也就三百余人,像撒胡椒粉似的,哪里能面面俱到。 “行了行了,这事确和你们无关,现在就由你们帮着将这里收拾一下,这些弓弩,还有死难的千牛卫,都得送到东宫去。”元智不耐烦地说道。 “可…可是…这些证物…按律都要送到铁捕营,或者京兆尹府巡检司里去的。” 周继平自然不认识太子,他又是个循规蹈矩的死脑筋,不善于观言察色。 丁九呛的一声拔出半截千牛刀,厉声道:“我家公子让你送到东宫,就东宫,你哪来这么多废话?” “诺诺!” 在千牛卫面前,周继平自感矮了半截。 他转过身,大声吩咐手下道: “都没听到千牛卫大人的话么,赶快收拾现场,将杀手尸体就地掩埋,千牛侍卫的尸首,还有这些弩弓等,都送到东宫去。” “明白!” 铁捕营开始动手整理现场。 元智他们快速离开,一刻不停地直奔宫城。 当东宫上下看到浑身是血的丁九和姜五郎等人,大惊之下纷纷迎了上来。 片刻之后,整个东宫都忙乱起来。 千牛卫大将军谢弼,宫卫大将军袁定康等人,都闻讯齐聚在正阳殿。 东宫侧妃曹飞兰,侍妾鸾凤等也是惊恐万分,见太子爷毫发无损,也就放心了。 元智满身泥土,顾不上清洗,脸色铁青,有些疲乏地坐在偏殿的榻椅上。 他不断地揉着眉心,借此来放松自己绷得紧紧的神经。 谢弼,袁定康,还有从皇城枢密院赶来的徐辛春等人,纷纷走了进来,看到闭目不语的太子爷,谁也不敢吱声,都默默地坐下。 偏殿内寂静得令人窒息,所有的人都在想一个问题:究竟是谁干的? 很快,纪洪走了进来,这个暗卫头子脸色阴沉如锅底。 这么大的刺杀行动,竟发生在他的眼皮底下,京城。 而他虽然捕捉到一点风声,但不能提前知晓,并及时阻止事态发生。 严格意义上讲,他有失职之嫌。 要明白,刺杀对象是监国太子,可不是普通人。 这不能不让他既愤怒又惊惧。 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看向他。 不管是谢弼、袁定康,还是徐辛春,甚至是太子爷,都肯定对他心生不满。 而且事实也的确如此。 纪洪很自觉地跪在元智面前,磕个响头之后说道: “殿下,奴婢无能,虽然追踪到一些蛛丝马迹,但还是晚了一步,不能事先控制,刺杀行动还是发生了,奴嫂该死,请太子殿下按律处置。” “行啦纪督公,请起来说话,从情报角度而言,不能做到事先控制,说明工作做得不够出色。” “但事中处置你做得不错,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孤清楚,敌人非等闲之辈,情报细作等也出色,这次再不处罚你,但下不为例,暗卫在重大事项上,一定要做到事先控制,万无一失。” “谢殿下开恩,奴婢谨记太子训导,下不为例。”纪洪磕拜谢恩之后,起身垂立。 “查清楚没有,是谁干的。” “根据前面线索,以及杀手不留任何痕迹的特点看,杀手毫无疑问,都来自血手门下。” “可这些强弩,骑弩等朝廷明令禁止的兵器,血手门这个江湖组织,是从哪里弄来的?”元智没问其它,只问这点。 “血手门是曹府暗中掌控的一股江湖势力,我们可惜没有确凿证据,而这些强弩,骑弩等兵器上刻的编号,官方火漆火印等,一律被事先磨掉了,一点痕迹都没有落下。”纪洪苦笑了笑,如实陈述道。 想想也是,既然杀手都是死士,兵器上的官方编号与火印等,肯定事先进行过细仔处理。 第082章 赈灾粥厂,灾民安置区 而以往,兵部都是由他们曹府奸党掌握,军械库就是他们的备用仓库,账目上做得天衣无缝,流向根本就无从查找起。 元智点了点头,忽地笑了起来,沉声道: “算了,别再白费力气了,这事就算是个教训,以后我等要加强安防,敌人太强大了,要是条件允许,他们会把八牛弩,车弩这些重武器,从武库中移出来使用。” “暗卫这边要加大力度,争取查获奸党集团在京城的秘密武库,现在兵部已在我们手上,如果说他们以往可以有合法身份,往后,就不可能了,以孤的猜测,他们肯定要重新设立一个秘密武库。” “届时请兵部开展清查京城以及周边的武库,打草惊蛇,让他们自己暴露目标,暗卫顺藤摸瓜,争取将他们一网打尽,消除隐患。” “殿下英明,奴婢明白了,一定不折不扣地遵旨执行。” “嗯,没什么事,大家都散了吧!高进,将那些牺牲的千牛侍卫,通知家属,遗体妥善安葬,进忠烈祠立碑位,发放双倍抚恤金。” “遵旨。” 众人拱手作揖,目送太子爷离开殿堂。 …… 太子浴房。 元智浸泡在浴盆热水里,头枕在侍妾鸾凤双膝上,闭目养神。 浴房里,服侍太子洗浴的,仍然是鸾凤和小翠。 上次,鸾凤和小翠都先后被太子临幸,身份骤然不同了。 两人都晋升为侍妾,并且都有东宫内侍总管高进登记,报皇家宗人府报备。 太子不同于普通王爷,他临幸的女人,必须本人申报内侍总管,再由宗人府调查才确定其身份,万一怀上了,那就是太子的子女。 倘若是王子,说不定是将来的亲王,或皇位继承人,必须保证皇家正统血脉。 鸾凤和小翠虽为侍妾,但仍坚守女官职责,尤其是沐浴这等事上,她们愿意亲自服侍。 一来是增加跟太子爷之间的感情,以求将来能再往上升,求个美人,嫔妃这样的名分。 二来当然是防止其实宫娥,乘虚而入争宠。 后宫竞争,同样是激烈而残酷。 …… 从太子爷在八月初一朝集之后,整个朝廷上下,京兆尹府,各豪门望族等都动员了起来。才三日,京城外方圆数十里,都建起了粥厂,粥棚等数百个。 那些粥厂规模大,里面至少十几口大锅熬粥,每天可解决数千灾民。 成立京师赈灾济民总指挥使衙门,总领赈灾军政事务,负责京师郊区,郡县的治安,赈灾物资发放,粥厂和灾民生活区建设等。 这个赈灾总指挥使,当然由大司马郭威兼任。 皇室派出以晋王为首的慰问团,亲临灾区安抚民心,曹其昌,杨度等为晋王出谋划策,组织各衙门联动,效力之高,让元智瞩目。 这是东宫和内阁第一次,步调一致的联合行动。 十几万灾民涌入,京师压力确实大。 不过,随着粥厂和灾民安置区的不断增加,民愤民怨逐渐平息下来。 除了官办粥厂,东宫詹事府张贴布告,动员高门豪族,巨贾富户同时,捐钱捐物捐粮,或在城外设立粥厂。 除了兴建赈灾粥厂,灾民安置区,安保也是一大问题。 郭威这边及时抓捕了几十个,煽风点火的极端分子,居心叵测人物,解决了暴乱的危险因子。 内阁下令,由京兆君府下设养济院,负责收容灾民,养济孤贫残疾无依者。 又设立一塚,掩埋遗尸骨骸。初期,饥民云集京城之下,由于得不到赈济,饿死者众多。 以往埋一尸体,需要费钱数十文铜钿。 饥民死亡人数太多,京兆尹府下属各衙门哪里埋得过来,尸体只是扔到河中,荒野上,任凭狗及乌鸦、苍鹰撕咬。 不过这容易产生疫病。 为此,太子严令郭威,让禁军派出若干小分队,到各河道,荒山野岭里巡逻,境内有病死饿死的灾民尸体,集体挖坑掩埋。 各大小河道上的尸体,必须全部捞出来深埋,一具不能落下。 这不光是出于人道考虑,河道水源被污染了,那就是大面积的瘟疫。 这可不得了。 古代,历年瘟疫蔓延,对朝政和百姓危害极大,比洪涝灾害还严重。 天灾之后,往往就是瘟疫。 两世为人的元智,这点很清楚,他要防范于未然,严命郭威重视这项事宜。 内阁要求,架锅施粥,所熬的粥要达到“插上筷子不倒,解开布包不散”的标准。 这样的粥,就算饿倒在地的饥民,用米汤灌之,再用稀粥接续与食,十者可救五六,接近饿倒的饥民,可以全救。 同时,粥厂规模在扩大,一个大型粥厂,可容三千人同时吃粥。 先前到京城下的饥民,已是菜色渐有生气,后者到的饥民,也可以活命。 一时间,饥民都对朝廷感恩戴德,也避免了这些饥民沦为流寇,祸害百姓。 郭威从八月初一接太子令旨,要前往城郊平定暴乱,同时,设立京师赈灾济民指挥使衙门,忙得不可开交。 他必须长时间待在城外灾区。 但他没有忘了响应太子的赈灾号召,让长子郭瑞返回家中,动员郭氏家眷都出来设粥厂赈灾。 郭瑞返回定国公府,跟母亲林氏,自己的正妻田氏,还有三妹秀娘等族亲,通报父亲之命。 “作孽啊,听说此次豫淮洪涝,加之陕甘干旱,饿死百姓无数,听说浑河边上,到处是积尸,丢弃水中,真是太惨了。” 主妇林氏听闻之后,道: “听闻今日又有多达数万人饥民来到,城外已有近二十万的饥民,京师这边救济得过来吗?” 郭瑞叹道:“父亲那边都在竭尽全力,努力将局面控制住,主要是粥厂粥棚要快速,人手不足,只能尽力而为!” 郭秀娘道:“大哥,赈济灾民是一大善举,秀娘响应朝廷诏令和爹爹嘱咐,我便组织郭氏女眷,以及其他官家府中姐妹们,自行出资,建一个最大规模的粥厂。” 林氏道:“对,秀儿说得对,咱定国府这次的积极响应,一是为了监国太子,二是为了你们父子复出,咱们的粥厂,就叫郭氏赈灾粥厂。” 第083章 未来太子妃,亲手施粥 儿媳田氏道:“婆婆,这些事就由儿媳和秀儿妹妹来做吧,您在家歇息,听咱们的好消息。” “是呀娘亲,这些事就由我和大嫂张罗吧,您是一品夫人,又上了岁数,就没必要抛头露面。” “你们这就不懂了,一品定国公夫人亲临灾区,建粥厂赈济灾民,此事不同凡响,还有秀儿,你是未来的太子妃,更应该做出表率,这事就这么定了,你们各自分工,前去准备吧。” 林氏外柔内刚,性子倔强,颇有些政治头脑,一片的心思,只是想为家族兴旺,分忧解劳。 “哎哟娘亲,孩儿赈灾又不是为了太子,我是我,他是他,别把我与他扯到一起。” 郭秀娘撅着嘴,抗议道。 “好好,咱们不扯,可赈灾之事,为娘一定得去。” 大伙见劝说母亲无用,只得看向世子郭瑞。 他是少族长。 郭瑞沉吟了半晌,道:“也罢,不过娘亲您得小心,注意休息,别累着了。” “嗯,这你们就放心吧,又不是上战场杀敌。”林氏笑言道。郭秀娘则自告奋勇,筹集钱币前往传济桥粮市,采购谷米,谷麦等。 这才有了元智遇见在传济桥,曹府五夫人热情接待郭秀娘那一幕。 阴差阳错,却被太子爷尽收眼底。 …… 八月初三起,郭氏家族在京城东门外,开设了一个最大规模的粥厂,里面近二十口大锅,百余人在忙碌。 “一个一个来,全部都有,大家排好队。” “今日是一品国公夫人,未来的太子妃,亲率郭氏女眷们亲自施粥,你们喝着粥,要记着恩德,是谁让你们活命的。” “……” 二十口大锅发出热气与香气,上面熬的,都是热腾腾的米粥。 在粥厂周边,只是密密麻麻的饥民们,他们排成二十条长龙,拿着自己手中的碗,一个接一个上前领粥。 郭秀娘站在一大口锅旁,手上拿着勺子,亲自为饥民们施粥。 她个头高,亭亭玉立,相貌出众,她那温柔微笑,在饥民们看来,不亚于七仙女下凡。 特别听说这个千金大小姐,是一品大司马嫡女,未来的太子妃之后,众饥民更是感激涕零,个个领到粥后,只是不住口地感谢。 在郭秀娘身后,有一批帮忙的郭氏女眷,郭府中的仆妇丫头,同样是在旁边帮忙,维持秩序。 有些饥民们没有碗筷的,郭氏粥厂考虑周全,还负责分发碗筷。 另外一些大锅旁,老夫人林氏,世子少夫人田氏等也是同样施粥,忙个不停。 在偌大的国公府内,闲久了,出门这一忙开,大家反倒觉得惬意,干着活很开心,特别是在济民施善的情况下。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女眷们精力十足,勺粥得累了就轮换,从她们手上领到粥的饥民们,同样是千恩 特别听说这个老太太,还是太子未来的丈母娘,一品公爵夫人,更是诚惶诚恐,恭恭敬敬,同时心下感激非常。 郭三小姐,未来的太子妃,也出来亲自施粥。 京城里一干达官豪门的女眷们,也不甘落于人后,纷纷出来响应。 至此,京都东城门外,贵妇小姐,美女云集,形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粥厂四周,更有大批禁军昼夜巡逻,防止意外发生。 八月初十二这天,秋高气爽。 太子决定亲自到城外灾区巡视。 众大臣不敢阻拦,只能加强安保。 太子贴身骑队,仍旧是丁九所率的二十名贴身近卫。 先前伤亡的千牛卫,得到及时补充。 姜五郎受伤,目前在他的义兄张彪家,由义嫂亲自服侍, 这小子因祸得福,心里乐呵呵。 太子爷銮驾外围,中郎将樊虎亲率三百名千牛卫,一律金甲披挂,全程护卫。 对于这干架势,元智心里虽是不悦,但也是不得不同意。 换位思考,但凡君王出行,安保是头等大事,谢弼,樊虎,丁九等人是十分紧张。 每当此时,他们的脑袋,都别在裤腰带上了。 万一监国太监出个啥三长两短,他们是罪孽深重,自己人头落地不说,还会连累家人。 话说监国太子元智,在数百名千牛卫簇拥,还有晋王元玄,尚书令杨度,赈灾总指挥使郭威等人陪同下,浩浩荡荡地前往灾区巡视。 太子除了巡视赈灾粥厂区,听取晋王,杨度,郭威等人的汇报,还主要去巡视灾民安置区。 眼前的场景,是典型的天灾乱世图画,触目惊心,数百里山坡树林,或是开阔平地上,是一堆堆匆忙撘建的窝棚,满山遍野,一望无际。 里面居住的,都是衣衫破旧,四肢干瘦的灾民们,每人都是枯黄的脸颊,肮脏的身躯,几乎绝望的眼神。 许多刚得到消息,从外地勉强赶到的饥民们,已是奄奄一息,只是无力地趴在地上,等待着自己的救济。 失去父母的孤儿,或是无力行走,或是呆坐在地上,她们连哭泣的力气都没有。 在这种窝棚之间,每到晚上,曾流行着各样罪恶的交易。 强者凌弱,抢夺财物,孩童幼女被拐卖。 一个粗黑的馒头,就可以换取一个女子的贞节,大姑娘白送人都不要,一切都是为了活命。 为了改变这种状态,郭威曾下达严令,任命郭瑞为巡查指挥使,派出万余名禁军,昼夜巡视,维持秩序。 让饥民们定点撘建窝棚,定点建立茅厕,让他们尽量同村同族居住在一起,并雇用一些乡老维持秩序。 还让军营里的书吏出营统计人口。 这几天中,禁军曾当场格杀了上百人抢掠财物,奸污妇女,贩卖儿童的无赖之辈。 这让灾区的犯罪事件大大减少。 禁军在周边巡逻,雄赳赳气昂昂,英气十足,尽显国威军威,他们身上没有丝毫痞气。 看他们样子,很多流民青壮都是羡慕,不法分子则是畏惧地看着,不敢轻举妄动。 元智看得非常满意。 当然,任何事物总有疏漏之处,何况如此大的赈灾场面,前后赶过来的灾民。 据报,现在灾民已达二十余万人,并且还在急速增加。 灾民安置,现成了官员将士们头疼脑热之‘病’。 太子爷呢,却偏要巡视那些,并不被人重视的‘死角’。 第084章 严防灾后疫情 在一处山谷中,发现几大片破旧的窝棚,窝棚之间,到处是尸体,垃圾与排泄物,臭味令人作呕。 几条支流沟渠中,同样发表不少腐烂的尸首成堆。 “这几块地域,管辖的第一责任人是谁?”太子爷蹙眉凛冽道。 “禀太子殿下,这些应该属于禁军北大营曹砚春所辖,具体第一责任人待查。” 郭威神色严峻。 “传旨,令禁军北大营曹砚春,以及这些辖区的责任人,到赈灾总指挥使衙门,孤要亲自讯问。” “遵旨。”郭威连忙让传令官前去北大营传旨。 “已近黄昏了,咱们回指挥使衙门吧。”元智道。 銮驾浩浩荡荡,开回京城东门外的赈灾总指挥使衙门。 不一会,曹砚春和他的三个偏将,急匆匆进入衙门正堂。 “末将曹砚春拜见太子殿下。” 曹砚春今年三十五岁,是曹其昌嫡长子,也是曹氏家族的少族长,二品大将军武职。 元智端详良久,并未发话让其起身免礼。 曹其昌和他的三个偏将,只得继续跪趴在地,心里忐忑不安。 “曹大将军,你的辖区内出现严重渎职现象,腐尸垃圾随地可见,随波逐流,这是滋生瘟疫的危险根源,严重违背孤之令旨,内阁颁布之法令,你可知罪?” 太子爷冷静片刻,终于开了金口,却是雷霆之怒。 “末将疏忽大意,知罪!” 曹砚春倒是识相,见太子盛怒,不管三七二十一,认了再说。 反正,太子爷不能把他怎么样,但就是不能硬顶。 这是家父曹其昌派人专门叮嘱他的。 “知罪就好,传旨:北大营禁军大将军曹砚春,治军不严,先是发生部众与灾民冲突,造成不良影响,现又发生灾区疫情隐患控制不严,两罪并罚,处以罚没俸禄半年,留职察看一年,杖军棍二十。” “出事区域的三个责任偏将,一律推出辕门,斩首示众三日,并通告全区。” 元智当堂口述令旨,让在场的所有人,无论是晋王,杨度,还是曹砚春等人,都是大惊失色。 就连郭威,郭瑞父子俩,都暗自吃惊。 这处罚太过严酷,以往这些事都算个屁大的小事,长官当堂责讯都不会。 在军中,更是司空见惯。 可今日太子… 是否小题大做? “太子…太子殿下,请三思啊,这三位偏将,可都曾立有军功,可否请手下留人。” 曹砚春首先叫屈,他倒先不为自己辩护。 罚没半年俸禄,对曹府而言,这是毛毛雨,九牛一毛。 留职察看一年,就是荣誉受辱问题,但军职尚存,这才重要。 杖刑二十军棍,他咬咬牙承受得起,大不了卧床半月。 总的说来,军职和性命都保住了。 可他身后三个偏将,都是他的心腹,就为这屁大点事,被处以极刑,斩首示众。 这可严重了呀。 “太子殿下,请三思啊!”尚书令杨度也跪下求情。 晋王元玄一见,也跟着跪下求情,“太子长兄,请手下留情。” 堂中几乎所有文武官员,都跪下为曹砚春等人求情。 郭威这下做蜡了。 他心里明白,太子巴不得找准机会,撸掉曹砚春的禁军北大营大将军之职。 只是时候尚未成熟。 这次也是借题发挥,旨在刹一刹曹府的锐气。 当然,这本是郭氏的愿望。 五年前,曹其昌算计郭威父子时,曹砚春是积极参与者。 曹郭两家现在是势不两立。 可眼前情形是十几位文武官员,包括晋王和权臣杨度,都下跪求情。 而只有他们郭氏父子还站立着,非常特别,这不利于他在军中的威望。 “臣,请求殿下饶恕。” 郭威跟郭瑞递了个眼色,父子俩双双跪了下来,装模作样地为曹砚春他们求情。 元智一瞧这架势,能不给大家颜面吗? 况且,他严律治国治军,立威扬名之目的,正在逐步达成。 正所谓得饶人处且饶人。 “众卿都起来吧!既然大家都为他们三位偏将军求情,孤暂却免了他们死罪,撤职降为军伍长,杖刑五十军棍,执行去吧!” “谢太子殿下。” “……” 这个处罚,表面上给足了大伙面子,但实际一点都不轻。 三个偏将军看似没处极刑,可五十军棍下来,只留着半条命,得卧床数月。 关键是三个偏将军职务没了,等于砍掉了曹砚春的一条胳膊,为郭威势力渗透到北大营,提供了有利条件。 太子爷这招,绝对是阴险毒辣。 曹砚春和他的三位偏将,被郭威的执法队带出去执行棍刑。 元智面对晋王,杨度,郭威等赈灾官员,特别强调灾区消毒防疫事宜。 “众卿听着,所有灾民的生活区,必须严格清除干净,尸体垃圾等一律焚烧后掩埋,特别是河流清洁,决不能马虎,绝不允许有瘟疫发生,京都近在咫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遵旨。” “……” “大家都散了吧,各自去忙手中之事,郭爱卿留下来,孤与你商量些事。”元智下了逐客令。 晋王和杨度等内阁赈灾班子,都战战兢兢地退出赈灾总指挥使帐篷。 “殿下英明,此次下来巡视,使得太子殿下的威望,如日中天,同时,重挫曹府锐气和势力,让他们企图树立晋王的目标,未能有效达成。” 众人都离开了,郭威笑盈盈开口道。 就连内侍总管高进,面上也是喜气洋洋。 元智心情也是大好。 现在,周围都是自己人,他也不用装着一直演戏。 这挺累人的。 他开心地与众卿说了几句体己话,放松一下心情,然后才谈论正事。 “众卿有否想过这个问题,几十万灾民在此,坐吃山空,后续怎么办,怎么安置?” 太子此话一出,中军帐内气氛,一下子又变得沉闷起来。 在场的郭威父子,徐辛春,史申义,魏长进,高进等人,都是沉默不语。 这个问题,他们不是没想过,可没有人能想出一个好的主意,万全之策。 所以,谁也不敢冒然开口。 现在灾区重建,淮河黄河大坝修复等,少说还得数月。 能在入冬之前,让大部分灾民返回故地,已是阿弥陀佛。 第085章 灾民迁徙,成立军户卫所 可这几个月怎么办? 每天几十万斤谷米,长期这样,坐吃山空,不是个法子。 还有,就算返回灾区重建,至少第一年,完全得依靠朝廷救济度日。 半晌,史申义叹了口气,率先开口道: “殿下,城内救济钱粮也是不多,漕运这次供给国库约十二万石谷粮,有一半调运至各重灾州府,而京城郊外这个灾区,灾民接近二十五万人,加以赈灾军民等数万,每日消耗谷米约二千石,储备谷粮充其量,也就维持一个月余。” 朝廷内的财政情况,作为户部尚书,史申义是最清楚不过。 就算没有这些灾民集聚,谷米赈灾恐怕也只能支撑三个月。 入冬之后怎么办? 元智沉思良久,叹道: “同为终晋百姓,岂可见死不救?外军也正好缺乏丁口,这些灾民收容起来后,以后开垦荒地,编军练伍,军民两用,这是最好的去处,至于粮钱紧张,尽量想办法,无论来了多少灾民,尽量不死一个。” 郭威道: “殿下仁厚,是我终晋百姓之幸也,刚才太子殿下提到外军和开垦荒地,军民两用话题,臣豁然开朗,臣在雁门关一带待有数年,知道北疆地区,幽州渔阳郡一带,长期战乱,居民稀少,大片耕地荒废,可否考虑迁徙部分灾民过去?” “迁徙灾民到边陲,汉武帝时期就曾经做过,可那是花了数年才得以完成,而咱们几十万人,一下子怎么安置,今后怎么管理?”徐辛春疑惑道。 “是呀,以个什么样的体制,难道都放给地方州府,他们会叫苦不迭,抱怨朝廷给他们增加负担。” “……” 大家七嘴八舌说开了。 元智一听,精神振奋,思绪放开了。 他一下子想到了明太祖朱元璋,建国初期的制定的‘卫所军户制’。 幽州渔阳郡一带,就是后世的北平一带,那里江河纵横,非常适合开稻种植。 “郭爱卿这主意不错,幽州一带,马邑雁门等地,集聚几十万人没有任何问题,咱们可以采用卫所军户制。” “卫所军户制?” 大伙面面相觑,都看向太子爷。 “孤前些日子里阅读到东汉曹孟德的立著,书中描述过魏军的军所制。” 元智先来了个开场白,引入曹孟德的治军之道。 “简单地说,就是在幽州渔阳,马邑,雁门一带,设立卫、所两级军事组织,所有灾民均纳为军户,开荒耕地,自给自足,就地成家立业,繁衍生息,朝廷统一发放耕牛,农具,种子等,并且给予一定的安置钱粮。” “朝廷成立一个叫军户司衙门,可暂挂在兵部,负责管理卫所的训练与生产,具体的条例可先试行,由北疆搞出经验,再向全国推广。” “殿下高见,只是军户司衙门由谁来领头呢?” “是呀,军户司既管军务,又有民事,军民两用人才去哪 里找?” “???” 大伙又议论开了。 现在的东宫这边,既要拥护太子新政,又要有才干的人 才,严重缺乏。 元智笑了笑,胸有成竹地说道: “孤已有了人选。” “谁?” “设军户司左右提督两人,兵部左右侍郎职衔,从二品与正三品。左提督要有统筹领导才能,从政经验丰富,又能忠于新政,孤推荐王宝权。”太子抚摸着下巴胡须,笑眯眯说道。 “王宝权?” 众人惊愕。 不过仔细一想,感觉此人还真的很合适。 他全家十几口被曹其昌所杀,对奸党集团恨之入骨,从心投靠太子,死心塌地。 他从政二十余年,官至政事堂左侍郎,正二品衔,管理经验丰富。 “他的伤病养得差不多了,给他一个新的活法,赐名元廷生,军户司提督衙门,就设有幽州渔阳郡,把整个渔阳郡都划入军户司。”元智道。 赐以皇姓,这可是一种荣誉啊。 “太子殿下,王宝权虽说管理协调能力出众,可毕竟是个文官,而军户司有戍边职责,还需要一位大将军。”徐辛春疑惑道。 “大将军人选,也就是军户司右提督,孤有一个,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在大家疑惑的目光下,元智看向郭威身边的郭瑞。 “少将军郭瑞,五年前就是定襄郡主将,对北疆情况熟悉,这次出任军户司右提督,赐镇远大将军,兼幽州道巡察使,三品衔,可否愿意?” 郭瑞一个怔愣,心里大喜,看了一眼父亲投过来的赞许目光,他双手抱拳,单膝下跪,向太子行了一个军礼。 朗声道:“回禀太子殿下,末将郭瑞愿听从殿下调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下子总算是抱上粗大腿了,年纪轻轻的就是三品武官,戍守边疆的大将军。 这位监国太子爷未来的大舅子,将来的国舅爷,从此感到扬眉吐气。 这时,他充分体会到,什么叫皇亲国戚,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恭喜郭大帅,郭少帅。” “恭喜大将军。” “……” 帐内一阵道贺声,弹冠相庆。 接着,君臣之间就军户司等一系列事宜,展开深入讨论。 …… 成立军户司消息传出,京师上下都是吃惊,都在打听哪些官吏派遣过去。 听到这个消息,京师城下又有数万饥民奔涌而来。 在将来戍卫计划中,等这些饥民们调养一些日后,便会组织这些饥民,迁徙至渔阳郡一带。 按卫所落成军户,青壮年编为军士,大家以工代赈,大规模开垦荒地,搭建城堡,自食其力。 当然,这都是后话。 太子爷下达令旨的当天傍晚,郭瑞新的班子就在开始运转了。 在各个粥厂的一边,一些气色较好,体力有所恢复的饥民们,已经集中在几个书吏的简陋桌前登记。 他们将是首批被转到幽州渔阳州各地安置,正式成为卫所里的第一批军户。 这些人将得到很好的待遇,比如每天吃上谷粮,清洁干净地换上崭新军服,农具兵器都有。 有了救济与期望,原先骚动的饥民,都是人心逐渐安定下来。 到了傍晚,众人又在排队上前领粥,秩序井然。 他们很多都集中在郭氏粥厂的锅前,想看看在饥民中流传的,这位慈悲心肠的未来太子妃,是个什么样子。 第086章 太子贤德,将誉满天下 在热气腾腾的大锅边,秀娘忙得浑身是汗,腰酸背痛,但她仍是微笑地为饥民们施粥。 一个个饥民从她手上接过粥后,都是千恩万谢地离开。 郭威见着叹了口气,对林氏道: “秀儿乐意施舍,就让她继续施粥吧,不过,到了晚间,太子有可能会过来,让她早些洗漱打扮一下。” “怎么,太子今晚不返回宫里?”林氏惊呼道。 “殿下说暂不回,明一早,他还要到邻近郡县巡视。” “可如此危险啊?” “无妨,除了樊虎的三百千牛卫,我让瑞儿率二千禁军随行,安防没问题。”郭威胸有成竹。 “哦,那就好。”林氏点了点头,跟在郭威身后,往粥厂走去。 …… 暮色降临。 城东门外,无论是官吏衙役、军士、赈灾人士,还是几万灾民,都在各自帐篷里外喝粥,啃窝头。 在一片坐着喝粥的饥民群中,忽然有一老者站了起来。 这老者须眉皓然,一身灰色破长衫遮身,脚上一双草鞋,头上顶着一个‘恩深德厚’的木牌子,慢慢走到太子帐篷前沿,转身面向饥民大声道: “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吾辈受当今太子爷恩泽,何以补报?今后各安生理,毋作非为!” 接着,他慷慨而歌,应该是当地民谣,歌声悲切! 在场数千上万人,莫不潸然泪下。 元智听了也是心里一酸。 “苍天无情,民生多艰,吾等饱读圣贤书,却无所作为,惭愧啊惭愧!” 在饥民安置棚区的边上,此时正远远地站着几个儒生。 为首一名男子,年近五十,戴着四方平定巾,穿着一身的直裰儒衫,虽是沉旧,却清洗得十分干净,三络长须,脸容清隽。 灾民中那老者歌声传来,他双目含泪,只是仰天长叹。 在他身旁,站着两个中年男子,皆是四十上下,听着悲歌,也是动容。 其中一儒生叹道: “确实,数十万灾民,若不是太子爷振臂高呼,朝廷上下,名门望族纷纷施粥,后果不堪设想啊。” “看眼下的饥民数量,怕是数个州府的灾民,加起来有数百万之众哦,不知那些灾民如何?” 见两位儒生自责叹息,另一位中年儒生劝道: “孔先生,方先生,你们又何必自责,这些时日我等奔波劳苦有目共睹,儒生们无愧于心。” 这三人正是京师大学堂里的大儒,为首的是儒学学正孔学思。 也就是太子元智在传济桥粮市口,瞧见的那位‘抠门’买粮人。 他的身边两位,是大学堂儒学训导方致尧与许竹心。 自饥民刚云集于京师城下,孔学思便率先发动大学堂里儒学师生,在京城内四处奔波,呼吁官府富户在城外设立粥厂济民。 自己则与十数位儒生,集资搭建粥棚,救济灾民。 这些日子里,为了筹备救灾钱粮,孔学思可是遭受了无数白眼。 那城南李家本为望族富户,城外州府良田万顷,在京城州府内还有众多米铺,李家家主李虎臣还是位员外郎,三品勋官。 可孔学思找到李虎臣后,他却以家口众多,自己力有不及给予拒绝。 连饱读圣贤书的员外郎,都是这种态度,那些少读书的商贾之辈更是一毛不拔,还乘机哄抬物价。 所以孔学思等人奔波良久,收获寥寥。 他感叹世态炎凉,民不聊生。 还就是太子爷,他振臂一呼,军神之后郭氏积极响应,朝廷跟随之,这个局面豁然打开了。 以前听说太子爷残暴无德,血腥杀戮。 可眼前一片赈灾景象,有序井然,让孔学思等难以置信。 若不是亲眼目睹,打死也不会相信。 为此,他派出不少儒生,到城郊离京师距离远点的郊县去瞧瞧,不要光做表面文章。 几人一路而来,在路上,却惊讶地发现该地秩序井然。 以往每年的灾月间,地狱般的饥民场景,现基本不见。 这里巡逻的兵丁不断,所有遗尸骨骸皆有掩埋,饥民们只是扶老携幼,眼中带着希望,往灾民安置点集聚。 所谓饥民,都是操着各种口音道:“当今太子爷仁义,在各地设立粥厂,我等都是前往活命!” 到了京师城东门口,看到更大规模的饥民,人数怕有近十万,却是人人安乐,每人皆可救济活命。 未来的太子妃,还亲自施粥,几人都是吃惊,又听到老者的悲歌民谣,孔学思自是有感而叹。 这时,太子爷闻讯走出中军营帐,首先看到了孔学思几人。 他不由得吃了一惊。 为首的那个儒生,不就是前几日在粮市见过。 “孤认得这位京师大学堂的儒学学正,他叫什么名字?”太子问。 “殿下,臣认得,他叫孔学思,是京师里的大儒之一。” 徐辛春禀告。 “走,随孤上前去拜见这位大儒。” 说着,元智带着众臣出帐篷口,向孔学思三人走去。 尊师重教,这是历朝历代为君者的德行,也是一种收买民心的最好时机。 何况,这位大儒学正的风骨,元智从心底里十分敬佩。 孔学思没见过太子爷,不过观这架势,又是从太子营帐中出来,就知是太子本人亲自来了。 “京师学堂孔学思等,拜见太子殿下。”孔学思等三人,没等太子爷走近,便双膝下跪,行君臣大礼。 “先生请起。” 元智上前两步,伸出双手弯下腰来,亲自将孔学思扶起。 徐辛春等见状,连忙上前将方致尧和许竹心两位扶起。 “几位先生亲临灾区赈济灾民,对孤触动很大,表明朝廷为民做的实事,还是不足啊。” 元智当面感叹,还作出自我检讨,真是难能可贵,在场的群臣,都面显惊愕之色。 太子乃一国储君,又代天子监国,如此屈尊虚心,礼贤下士,实属罕见。 孔学思见状,连忙对太子爷深施一礼,朗声道: “太子殿下不必自责,如此赈灾场景,老夫这辈子从未见过,至此,老夫代这些灾民谢过太子殿下,殿下年轻有为,如此高恩厚举,解救数十、上百万灾民于水深火热之中,实是厚德大义,将誉满天下!” 第087章 月夜拜望 孔学思继续赞誉道: “老夫饱读圣贤书,纵观历朝历代仁德之君有之,却无一位如太子殿下这般,措施得当,雷厉风行,又亲临灾区监察巡视,实是才德兼备之君!” 孔学思身为京师大学堂的儒学学正,地位崇高,刚正不阿,太子能受他如此大赞,也足以自豪了。 就连旁边的徐辛春,史申义等大臣,眼中都是露出自豪神情。 能跟随一位明君做事,此乃读书人之最大愿望。 元智心里沾沾自喜,表面上显得十分谦虚,他抬手微微还礼道: “先生谬赞,不论军户、民户和灾民,都是我终晋百姓,孤身为终晋帝国储君,又岂能坐视百姓苦难,不竭尽全力见死不救?此小事不值一提,倒是先生等为国为民四处奔波,从微薄俸禄中挤出来,搭粥棚赈济灾民,孤深受鼓舞。” 目睹太子爷的言谈举止,孔学思等更是吃惊不小。 在他们这些学士的印象中,当朝太子爷不学无术,纨绔放浪。 后又听说监国之后,滥杀许多无辜的当朝大臣,在望春阁事件里,传出太子不尊重天下文人学子,云云。 就说眼前这一系列赈灾措施,比以往几年都搞得好,井然有序。 而太子爷本人礼贤下士,礼数贤达,绝非传说中那样不堪。 孔学思在内心,已经对太子爷刮目相看。 他仔细打量着太子爷。 就连他身旁的训导方致尧,许竹心两人,也是对太子爷看了又看。 唯恐这位太子爷是换人假扮,冒牌货。 “三位先生应该没用晚膳吧,请进帐与孤一样用膳,孤还有一些问题,向三位先生请教。” 元智并没有在意这些,他诚意满满地发出邀请。 “既是殿下相邀,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孔学思欣然同意。 他也想乘此良机,跟太子多交流,就民生教育诸方面,谏言献策。 见学正大人都同意,方致尧与许竹心两人,岂有不从之理。 要知道,跟当朝监国太子共进晚餐,这是件十分荣光之事,够他们吹嘘一辈子。 “先生请。” “殿下先请。” “……” 众人交谈着,信步走入太子爷的中军帐篷里。 …… 送走了孔学思他们三人,元智还兴奋不已。 用餐间,双方交流了今后国家教育体系,科举制度等一系列问题。 教育乃国之根本,而古代没有教育部这样的专司管理机构,只是翰林院,贡院,太学堂之类的中央衙门。 而这些机构,却大都在京城,掌握在豪门贵族手中。 虽然朝廷每年坚持科举,可进京入考进士的,又有几个是寒门子弟? 人才培养,无论是军事人才,还是治国理政的文人,尤其是农工方面的技术人才,国家都是相当缺乏。 元智忽然间神情有些恍惚。 他一个中年保安,原本以为也就混吃等死,糊涂此生。 可做了一个白日梦,莫名来到这个平行世界,当真可以掌控数千万,甚至将来数亿人类的命运? 世事之奇妙,莫过于此啊! 帝王将相有种乎? 他感叹着瞧了眼天空,此时是一轮明月高悬,清风徐徐。 再过两日,就是中秋佳节。 在古代,中秋就是仲秋,是一个重大节日,百姓都讲究家人团聚。 “高进,现在是什么时辰?”元智忽然问道。 “禀殿下,戌时。” 戌时,大约晚上八点钟左右。 古代人起得早,睡得也早,外面已是夜幕静悄悄。 漫山遍野的帐篷,几乎都是漆黑一片,只有极少数帐篷里,还有灯光。 “高进,到隔壁郭大帅营帐去瞧瞧,问声三小姐有否睡下,就说孤想抽空去探访。” “遵旨。”高进领旨而去。 元智是个夜猫子,八点钟怎么可能躺下睡觉? 况且,他的身边只有太监侍奉,侍妾宫女一个都没带,十分无趣。 而郭秀娘尚在灾区,仍在坚持每日开粥厂赈济灾民。 在元智心目中,她就像一个虔诚的女慈善家,心底善良,毫无芥蒂。 而在广大民众心目中,尤其是她施舍过的灾民中,她像观音菩萨一样地存在着。 作为未来的太子妃,他们的结合,关系到终晋王朝的江山社稷。 虽说有政治联姻的成分在内,但元智不希望将来的夫妻两人,毫无感情基础。 现代人的潜意识里,婚姻双方应该在婚前有所交流,相互了解,建立感情基础。 只一会儿,高进禀告说可以。 当元智走过去时,郭威带上正妻林氏,世子郭瑞,已在帐篷门口迎接。 惟独不见郭秀娘。 “臣携妻及世子,拜见太子殿下。” “快免礼郭世伯,郭伯母!孤今晚微服前来,算是个未过门的毛脚女婿吧,打扰伯父伯母歇息,晚辈实在是有些过意不去。” 元智快速上前,双手执住郭威双肘,诚意道。 “哪里是打扰,我们全家欢迎还来不及呢,这不,刚用完晚餐,洗漱完毕,正在闲聊之中,只是小女她…” 郭威连忙解释,可说到秀娘,就被林氏拽了把衣角。 “噢是这样的太子,秀儿她…她有些害羞,躲在自个帐篷中不好意思出迎殿下,请多包涵。” 林氏把话给接了过去。 哪里是害羞,分明是不乐意面见本太子。 元智则不露声色,微微拱手道: “伯母客气了,晚辈夜里上门打扰,本就唐突,只是晚辈白天朝中琐事缠身,上次望春阁又未曾见上一面,今晚刚好相邻,想与三小姐碰个面,在月夜下散个步聊一聊。” “那敢情好,臣去把她唤来。”郭威面色喜悦地说着,就要转身。 “不用伯父,晚辈自个去。” “哪…哪好,臣去安排警戒。”郭威拱手,带上郭瑞向军营走去。 林氏小碎步领着元智向秀娘的帐篷走去。 刚到门口,便是一阵琴声传出。 元智对古代的琴谱乐理不太懂,却也听得出这琴声,激昂中带有压抑与无奈的沉重感,绝非轻快之音。 “太子…” 林氏止步,回头对着元智,表情较为尴尬。 “没事的伯母,晚辈自个进去,跟三小姐见个面,沟通一下便可。” 元智笑着安慰林氏道。 这也小看本太子了吧,孤连一个古代女子都摆不平,将来还如何坐拥天下? 第088章 圣女,如一泓清泉 “那…那好,老身告退,太子请自便。” 林氏似乎有些不太放心,万一女儿顶撞起太子,惹怒了怎么办? 但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她当下也没辙,只好听天由命,向太子微微施了一礼,转身悻悻离去。 元智向前踱上两步,透过纱帘,朦朦胧胧瞧见一女子正低着头,柳眉微皱地在抚琴。 琴声自她那青葱一般的手指间,流淌而出。 “三小姐,元智前来拜访,可否赏脸?” 元智丝毫不摆太子爷的谱,完全以一种文人书生的口吻。 纱帘内琴声戛然而止,郭秀娘微微一个怔愣,对站在墙角的贴身丫鬟道:“红玉,去请太子进来。” 她终于开了口,打破了这份尴尬到极点的场面。 红玉明显有些紧张,她小莲步走到门口,掀起纱帘,对着元智微微欠了欠身,颤声道:“太…太子爷,请吧。” 烛光下,一位体态曼妙的少女,正静静坐在琴前,一袭白色长裙,七分水袖,露出纤手玉腕。 秀发如云似瀑,直垂腰际,还能闻到洗浴过后的薰香草气味。 眼前这位郭三小姐,跟十几日前,在传济桥粮市口所见的,就是同一个人。 穿越二个多月以来,元智所见过的古代绝色美女,可不在少数。 皇后曹飞燕,侧妃曹飞兰,曹府五夫人,甚至侍妾鸾凤等等,都有沉鱼落雁之貌。 曹飞燕不仅容貌倾国倾城,更是具有母仪天下的绝顶高贵。 曹飞兰,一个楚楚动人的柔弱女子。 只见过一面的曹府五夫人,她的美,不仅在于容貌、身段,更是从骨子里透出的妩媚妖娆。 而郭秀娘的气质,淡雅如幽兰,圣洁如雪莲,眼眸清澈见底,如一泓清泉。 元智近距离一瞧,便知这是个未经世事,不闻人间险恶,心底善良,单纯得像一张白纸的‘圣女’。 在郭秀娘的世界观里,真正的视金钱如粪土,不为权贵折腰。 一句话,是个多才多艺,特立独行,又极端感性的女孩。 是非曲直,全凭她个人观察,判断。 现在的元智,内心里犹如五味杂陈。 宫廷不同于江湖,不可以由着性子来。 将来娶了这位‘圣女’当太子妃,不知是福还是祸。 元智目不转睛在看郭三小姐时,秀娘当然也是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太子爷。 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相貌堂堂,风度翩翩。 “元智深夜讨扰,实属唐突,请三小姐见谅。” 见秀娘并未起身行礼,元智已是了解到她的世界观和脾性,倒也不恼,不予计较。 他只是苦笑了笑,摇身一变,蜕成一个普通公子哥儿,反而主动抬手叠掌,微微行礼,率先开口。 “太子客气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是帝国储君,你想去哪里,做什么,谁能阻拦?” 秀娘这才起身还了个礼,却又出言不逊。 哦呵,还真是一朵带刺的玫瑰。 想想,自己并未得罪过这位圣女啊。 可能是坊间抹黑太子的传言,什么执政之后的滥杀无辜,暴政云云。 望春阁那次,动静如此之大,她应该就在现场。 元智反应快,脑袋瓜子一转,马上猜测到原委。 “你是否觉得,我是个疯子?”元智玩味地问道。 既然如此,他决定彻底放下太子爷架子,就以一个普通未婚夫的身份,跟她对话,也许能改变些什么。 见太子爷并不恼怒,秀娘暗自吃惊,她缓缓回复道: “疯与不疯,原本与秀娘关系不大,只是家父家母接受了太子的登门求婚,现京城里,就连普通百姓家,都知郭府三小姐,是未来的太子妃,甚至将来…这让秀娘有些受宠若惊,诚惶诚恐,才开始关注起太子这边的一些情况。” “这么说,三小姐还是认可了这门婚事?” 元智说着,他大大咧咧地在她面前坐下,目光柔和地看向秀娘。 两人中间隔着一张案几,茶几上有把古琴,还有水果、糕点和一盅茶。 秀娘低着头,并未正面回答。 她在想着,以什么样的口吻和言语回复,才比较合适。 元智洞察秋毫,他端起茶盅喝上一口,抿嘴笑道:“是不是父母之命难违?可内心却还是有所不甘?” 这话一针见血,秀娘诧异地抬眸才发现,太子手中端着的茶盅,竟然是她的。 面色不禁微微一红。 这杯茶她刚喝过,上头还留其唇印。 而眼前这位太子爷,压根就不避,像是故意在她的唇印位置,重叠上他的厚唇。 她的脸嗖得浮上一层红云,“红玉,给太子拿个茶盅过来。” 这时候,秀娘才发现自己好像失礼了,既没请太子就座,也没叫端茶。 实际,她也是有些紧张。 可太子倒好,他居然一点也不见外,把自个当成了这帐篷里的主人。 “不用忙了!”元智连忙抬手制止,笑盈盈对秀娘道: “三小姐,再过两日,便是仲秋之夜,今夜月光如水,不如咱们出帐篷走走,花前月下,机会难得。” 他很注重仪式感,正式娶进门之前,总归有个前奏过渡吧,毕竟是正妻,又不是侍妾。 从未与异性有过独处的秀娘,未免有些害羞。 “花前月下,需要有点诗情画意,这才应景,不知太子有否兴趣?” 秀娘没有回答太子先前的提问,话锋一转来个主动出击,有点挑衅或是考量的意思。 都说当今太子爷,是京都里有名的纨绔皇子,不学无术,放浪形骸,不喜爱琴棋书画,诗词歌赋。 “当然,中秋前夕与美人一共赏月,不诵咏几句诗词,岂不扫兴,还很无趣嘛。” 元智懒扬扬起身,向外走去。 秀娘当然跟在其后。 明月清风,太子和未来的正妃散个步,不失为一个谈情说爱的好主意。 唯一就是安保。 这可是折腾千牛卫和禁军了,呼啦啦千余骑士出击。 警戒线围出方圆数里的空间,供太子爷和郭三小姐随意散步交流。 好在八月中旬,明月高悬,用不着火把。 “花前月下影成双,梦里水乡鸳鸯戏。”元智背着手,昂着头,随口而出。 “瑶琴一曲玲珑心,陪君醉笑月夜下。”秀娘一愣,立马回了过去。 第089章 成功收服郭秀娘 元智诵:“我携清风揽明月,秀抚锦瑟融雨烟。” 秀娘咏:“我本无意惹惊鸿,奈何惊鸿入吾心。” “……” 刚出帐篷不远,两人你一句我一语地对起了诗词,却似乎在暗中较劲。 元智是真心实意的应景诵咏,而秀娘则是发自肺腑的感叹应对。 这对鸳鸯还真有点意思。 不过,秀娘惊奇发现,太子并非坊间传说中的那样,不懂诗情画意,水准不低。 “秀娘,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疑问,嫁入东宫,是否心有不甘?” 元智话题一转,忽地追问道。 就连称谓,他也改变了,由三小姐直呼秀娘,增加一层亲情色彩。 “太子多虑了,秀儿虽有些呆萌触逆,但绝非忤逆不孝,父母之命,秀儿岂能不遵?只不过听说我俩的婚姻,八字不合,我命中克夫?”秀娘抬眸看向元智。 元智心里咯噔一下,暗忖,这肯定是曹府传递给她的。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八字合与不合,这是相对的,反正我没听到钦天监的正式奏章,皇家宗人府也没奏明陛下,说明并非实锤,或者说没那么严重。而咱俩的婚姻,所谓不合,克夫,只是别有用心之人,故意从宫中放出来的谣言,目的是破坏郭家与当朝太子的结合。”元智解释道。 “那政治联姻可是真?”秀娘紧追不放。 元智一愣,不过他早就胸有成竹。 只见他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意,望着眼前天真少女,微笑道: “政治联姻,我承认咱俩的结合,有一些政治因素考量在其中,这是因为你我各自的身份,家庭所决定的。但这并非婚姻之全部,你我郎才女貌,门当户对,目前尚缺乏彼此间的沟通,相互了解的机会。” 他用了大量的现代词汇,秀娘惊讶之余,还是能听懂太子想要表达之意。 不过,她还是非常赞赏太子的坦诚与包容,尤其是‘郎才女貌’四个字,她已不复反感,竟有几分喜悦。 只见她展颜一笑,羞嗔一眼,恰如芙蓉涂脂,梨花施粉。 “可是太子,皇宫里有许多规矩和宫廷礼数,秀儿从小就自由散漫惯了,一旦嫁入深宫,只怕憋出病,或惹出是非来,对太子无益。” 前些日子,母亲林氏请来宫廷乐师和礼部的礼仪官,给秀娘培训。 歌舞乐曲训练尚好,秀娘得心应手,可就是礼数太烦琐,她不是很乐意,还有些担心。 元智见其说话时的表情,清丽脱俗,娇媚动人,眼眸突地亮了一下,抿嘴一笑道: “你是怕将来成为笼中鸟,是吗?你大可不必担心,我比较开明,同样不喜欢死气沉沉的氛围,你在宫中大可以吟诗作对,弹琴歌舞,邀约诗文好友们进宫。” “此话当真?”秀娘十分惊讶。 “君无戏言。” “……” 接下来,元智与秀娘之间的交流,变得轻松愉快多了。 幽幽秋夜,两人并肩而行,清风徐徐,相顾片刻,少女含羞垂首,雪肤染粉。 元智温柔一笑,目光柔和。 他不希望改变秀娘的性格与观念,让她成为政治附属品,渗入党争宫斗之中。 而是希望她继续保持那颗善良的童心,无忧无虑地生活下去。 有些东西让其慢慢自悟,不宜勉强,更不能灌输。 当俩人回到郭家帐篷时,月色下,似有淡淡的情意,悄然在风中滋长。 恍惚间,元智似乎有回到前世谈恋爱的感觉。 辕门前,郭威和林氏夫妇俩,惊魂不安地在等待,惊喜地发现,秀儿与太子有说有笑,完全变了态度。 夫妇俩惊喜之余,都佩服太子爷的能力。 尚不知他用了什么魔法,让这个我行我素的叛逆女儿,变得如此乖巧。 …… 翌日大清早。 元智起床,正在接受内侍的洗漱,穿戴伺候,总管高进急匆匆进来。 “启禀太子殿下,户部…户部尚书史大人,跟工部左侍郎马飞海马大人…吵起来了。” “工部?” 看着上气不接下气的心腹总管,元智皱眉道:“孤并未宣工部左侍郎见本太子啊?” “是马大人自己跑来这里求见太子爷,说有紧急事宜禀奏,不知何故,竟与户部史大人争吵了起来。” 元智一下子愣住了。 旋即,他的脸一下子阴沉了下来。 “把这两个不识大体的家伙,给孤传唤进来!”太子整了整衣袖,背上手喝道。 片刻之后,两人战战兢兢地进来了。 “臣史申义问太子殿下早安。” “微臣马飞海,拜见太子殿下。” 元智端坐在高位锦榻之上,见到两人脸红耳赤,气鼓鼓像一对斗鸡似的,心里怒气上涌。 工部左侍郎马飞海他不熟,对方应该也是第一次直面监国太子。 “堂堂户部尚书,正二品朝廷大员,像是街头泼皮,拦住同僚就高声吵闹,你要搞清楚,这里是赈灾区,不是皇宫或大明宫,周围不是粥厂,就是灾民安置区,你让大伙看笑话,成何体统?” “终晋朝自立国以来,恐怕就出你这个活宝,将来定能流芳百世,千古奇闻。” 太子爷像个家长,他先逮住官职高的,属于自家孩儿,劈头盖脸地痛骂一顿。 打是亲,骂是爱。 他唯独没骂工部侍郎马飞海,因为人家首次登门,像是个客人。 对侍客人,总得留点情面吧。 了解太子爷脾性的,都心知肚明,包括史申义。 唯独马飞海不了解,面对太子阴沉脸色,他面色讪讪,有些惶恐。 “太子殿下,臣知错。” 史申义颇为乖巧,他先行跪在地上,叩头请罪。 旁边马飞海也跟上磕头,“微臣同样有错,请太子殿下惩罚。” 瞧见两人主动跪请认错,自个也骂了一通,该是见好就收的时候。 元智舒出一口浊气,缓声道: “好了,都起来吧,该说说你们的理由,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发生激烈争吵,就差动手?” 史申义闻言,立刻指着马飞海说道: “禀太子殿下,马飞海大清早从皇城赶来,急匆匆要叩殿下营帐,臣当即拦下询问啥事?” “他说淮河黄河共有十三处决堤,其中五处堤坝急需修缮,以求清退洪水,重建家园,他拿出工部批文,来向殿下要银两三百万两,狮子大开口,臣告诉他说,堤坝修缮费年年拨,却年年决堤,一次比一次严重,他居然开口便骂。” 第090章 河堤修缮工程 史申义和马飞海之间,实际很熟,两人同朝为官,且都是左侍郎,一起经常碰面议事。 只是一个管钱袋子的,巴不得少批点银两;一个是用钱的,巴不得多要点。 针尖对麦芒,争吵已成了他们的家常便饭。 旁边的工部左侍郎马飞海闻言,立刻成了炸毛的刺猬。 “禀太子殿下,微臣奉工部尚书刘大人之命,前来向殿下禀报灾区修复重建事宜,而堤坝修缮乃是当务之急,必须在入冬前基本完成。” “史大人见是微臣,便拦下询问,微臣如实说明,可史大人说目前国库没银两,修缮堤坝要也暂缓,微臣便要求面见殿下,言说利害,好让殿下把银子给批了,早一日修缮堤坝,便少一些灾民受灾。” “可史大人硬说工部在漫天要价,目的是中饱私囊!想我马飞海二十岁中科举,二十一岁入仕途,如今足足二十年,不敢说劳苦功高,但兢兢业业从不敢谋取私利,两袖清风,这方面,微臣恳请殿下派人稽查到底。” “……” 两人你一句我一言,又当庭争吵起来,实在是冤家对头。 对于工部存在贪腐问题,元智早有耳闻,而且深信不疑。 想想后世,但凡跟基建工程挂钩的政府项目,怎么可能会清白? “豆腐渣工程”成了老百姓的口头禅。 贪腐是个历史产物,过去,现在和将来,都会存在,只是程度深浅,治理力度不同而已。 “都给孤闭嘴。” 眼看着两人又争吵了起来,元智眉头上的川字在加深。 “干脆,你们俩打一场算了,决出胜负,就不用孤再做评判了。” 太子爷幽冷言语,让史申义和马飞海这对冤家,都立马冷静了下来。 两人如同斗败的公鸡,耷头耷脑地垂立一旁,再也不敢争吵了。 当着主子的面,争论不休,是对主子的不敬。 史申义这人,之前纪洪的暗卫调查得一清二楚。 人品和口碑都还不错,做官较为清廉,能力各方面从这一个月来,还算可以,是东宫新政中难得的可用人才。 所以,才让他代理尚书,不出意外,一年之后,转正户部尚书,已是铁板钉钉。 唯一缺点,就是脾气急躁,任何请款,他都要砍一刀,背后有人骂他是“守财奴” 对于这个雅号,史申义反倒乐意接受。 管理国库,管着帝国的钱袋子,手攥得不紧,那就是败家子。 而面前这个工部左侍郎,太子对他不甚了解。 对于工部,尤其是工部尚书刘含章,这个曹氏奸党集团中的骨干,元智早就想拔之后快。 只是目前时机尚不成熟,而刘含章贪腐的证据,还收集不足,要做实铁证,才好连根拔起。 可目前堤坝修缮之事,确也是棘手。 唯一的办法,就是委派一名信得过的大臣下去,监督执行。 眼前这个马飞海,观察其细节,让元智眼前一亮。 他足下一双官靴,磨损颇多,一看就知道是常年穿着的。 而身上那套紫绯色朝服,虽然还算整洁,可也是洗旧洗褪色了。 这在光鲜亮丽的二品朝臣中,实属少见。 显然,他的日子过得并不算富足。 作为一个从二品的工部左侍郎,每年从手上过的官银,数百万两,又是大型工程项目,随便克扣点,日积月累,数年下来,就是个大数目。 元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怒火顿时平息了不少。 “马大人,将内阁批复的工部奏章呈上来。” 马飞海听闻,立刻将手上的批文和工部奏章,恭敬地交与总管高进,转送到太子身前的案几上。 元智认真地审阅起批文和奏章,不时地皱着眉头。 马飞海唯恐年轻的太子缺乏经验,瞧不明白工程报表等,忙开口解释道: “殿下,这次主要是修缮淮河和黄河那五处堤坝,微臣不久前曾亲自去现场巡查,现大水几乎和堤坝平行,堤坝承受着极大的压力,到处皲裂和漏水口,眼下全靠附近官兵和灾民,在自发地修补。” “可若没有完整的修缮和加强,再次溃坝也只是时间问题。” “这几处堤坝一旦再溃坝,大水至少会覆没方圆五六百里,五个郡县城,数十个村庄,数十万人的身家性命,全维系在这几处堤坝上了。” 元智逐一审阅,心情是越审越沉重。 “马大人,这些大坝每年,朝廷都会拨下去数百万的修缮款项,怎么每年都决堤,而且今年决堤的又特别多,危坝也不少,马大人,你能回答孤这个疑惑吗?” “这…这个,情况复杂,说起来话就长,以微臣之见,一是木桩加石块的大坝,缝隙很大,洪水一来,水势高则压力大,那些缝隙逐渐变成大洞,倘若坝壁不够厚,桩基不够深…就决堤了。”马飞海回答这个问题,明显吞吞吐吐的有些吃力。 “殿下,微臣看过每年拨给工部的河坝修善款,五年加起来,接近千万两,但结果还是这样糟,这不得不让人怀疑,这些银两,究竟有多少用在工程上?应该是大部分落入各级官吏的口袋里,层层瓜分。”史申义插嘴道。 “你…” 马飞海怒目瞪了史申义一眼,随即暗淡了下去。 他心里明白,史申义说的是实情,但… 坐在上首的元智,对眼下两位大臣的争执,看得一清二楚,包括微表情。 是非曲直,他已心里有数。 “马大人,孤先问你一个问题,目前河堤,城墙所使用的工程构筑是什么样子的?” 元智没有去钻贪腐这个牛角尖,这是个剪不断理还乱的复杂问题。 要是扯起来,三天三夜都是争吵不休。 他懂得点现代管理学,抓大放小,抓主要矛盾。 贪腐先放在一旁。 没想到太子转入工程工艺上,马飞海顿时舒了口气,精神一振开始讲述: “……河坝是以木桩加大石块为基础,中间填碎石和三合土,表层为草拌泥红烧土面,加石灰……” 马飞海是这方面的专家,他口若悬河,讲得非常详细。 第091章 太子爷的‘天书\’。 他说的石灰,跟后世使用的生石灰,有质地区别。 这是古代应用较早,也是最重要的建筑胶凝材料。 “千里长堤,毁于蝼蚁,除了桩基稳固,夯实,还有就是大堤的胶凝材料石灰,要经得起长年累月的日晒雨淋,河水浸泡不漏不开裂,孤认为应提高其品质。”元智道。 “如何提高品质,请殿下明示?”马飞海用十分疑惑的眼光,看向太子爷。 工部有不少高级把头,杰出的工匠师傅,他们绞尽脑汁都想提升石灰品质,可都不能。 难道久居深宫里的太子爷,还能掌握其要领? 这岂不是天方夜谭吗? 马飞海疑惑的眼神,元智当然读懂。 巧合的是,元智前世在大山里,曾是石灰石窑场里的窑工,他对煅烧石灰工艺和流程,十分熟悉。 古代石灰是土窑煅烧,由于炉膛温度不高,石灰纯净度极低,他的粘合力就小。 后世是高炉煅烧,用的燃料是煤炭,而不是木料,唯一要解决的问题,就是温控。 后世有温度计,全套的温控阀,仪器仪表,可古代没有,这就需要不断实践,总结经验。 “马大人,本太子曾阅读到一孤本书籍,里面讲述了‘高炉煅烧法’,并且用石炭更替木料,极大地提升炉膛温度,这样出炉的石灰,纯度高,粘合力强。” 马飞海听闻大吃一惊,“真…孤本书籍中真有记载?” “当然,难道孤还能凭空瞎说不成?” “不不…微臣愚笨拙劣,孤陋寡闻,请太子见谅,具体的请殿下明示。” 古代信息传播十分低效,名家书画大都是手写的孤本,通俗读物则大都是人为誊写,印刷业还不发达。 世上最大最全的藏书,皇室绝对是数一数二。 所以,元智以这个理由说出来,不是毫无根据。 “这样吧马大人,河堤要修缮拨银可以,但咱们得先解决根本性问题,除了全力铲除工程实施过程中的贪腐,杜绝偷工减料的豆腐渣工程,还要提升筑坝工艺和标准,这样,才能一劳永逸地消除隐患,不至于年年修缮年年垮塌,将户部有限的银两,都打了水漂,你说呢?” 元智目光灼灼地盯着马飞海说道。 “是是,殿下英明。”此时的马飞海,已是汗流浃背,除了诧异,就是惊恐。 谁说太子爷好糊弄? 他还发明出‘豆腐渣工程’的新词,说明太子很早之前,他就在关注工部,以及基建工程。 没想到太子爷博览群书,这等世上闻所未闻的事,他都知晓。 “可微臣还有一个不明之事?” “但说无妨。” “都说那石炭有毒,微臣亲眼目睹,这…这用石炭烧窑,恐怕没…没人敢…”马飞海颤抖地说道。 这里说的石炭,就是后世的有烟煤,烟气大的热量就高,都得是五六千大卡以上。 “不是石炭有毒,而且石炭燃烧产生的烟气有毒,高炉设有烟囱,这些在孤本书上说得很清楚,这样吧,你立即返回工部,给孤召集高级工匠,炉窑把头等,明日清早,就在东宫勤政殿见孤,届时,孤亲自讲述,并绘制高炉图画,跟你们一起探讨。”元智沉声道。 他把一切都归纳到‘孤本书籍上说得很清楚’。 敢情,他的那孤本书籍是‘天书’,先知先觉的无所不能。 “微臣遵旨,微臣告退。” 马飞海顾不上擦拭额头上滴下来的汗水,感觉在这位太子爷面前,像个白痴。 赶紧溜走,别再婆婆妈妈的丑态百出,让太子爷误认为是个无能饭桶,被革职查办,那就成了冤大头。 望着远去的背影,元智叫过高进,耳语几句,当然是让他转告纪洪,速查马飞海的底细。 “赶紧了,咱们快马加鞭,从速到附近咸阳郡县巡视一下,今日早些返回东宫。”元智命令道。 “遵旨。” 接着,整个营帐忙碌起来,吆喝声,马蹄声…杂混一团。 …… 当太子銮驾返回东宫时,天色已晚。 他匆匆沐了个浴,到了正阳殿偏殿,宫娥内侍们早已准备好晚膳,果酒。 君主的生活注定是孤独的,他不同于普通百姓家,一家人聚在一起,随意用膳。 不,不可能。 太子爷是当朝储君,他的膳食都是专材专人专做,数不清的安全措施,菜肴还得经过严格试毒,才端上来。 能陪着太子共膳,既是一种荣誉,也是一种信任。 未经太子相邀,东宫内就是兰妃,都没这个资格。 过了一会,同样沐浴完了的曹飞兰,从她的兰苑盈盈走了过来。 湿漉漉长发披在肩上,一身鲜红的薄纱长裙,身段婀娜多姿,粉黛未施,依旧绝美动人,还增添了几分清丽。 “妾身见过殿下。”曹飞兰欠身施礼。 “是兰儿呀,用过晚膳否?”元智端着酒樽喝了一口,笑言道。 “妾身已用过,殿下请慢用。”曹飞兰说着,脸上呈现出一丝忧心。 “那就坐下来,陪孤喝樽酒吧。”元智说着,放下自己的酒樽,端起酒壶,亲自在一个空酒樽里倒上酒。 “哎哟,让内侍们倒吧。” 没想到太子亲自倒酒,曹飞兰意想不到,有点受宠若惊。 墙角处立的小太监,见状也吓得赶紧过来,“殿下,有什么需要,请吩咐。” “没你们的事了,都下去吧,有事孤叫唤你们。”元智挥挥手,让厅内的小太监和侍女都离开。 “遵旨。” 他们都应声离开。 “来兰儿,过来。” 待太监侍女离开,太子爷一勾手,曹飞兰就像一条小鱼儿,嗤溜一下依偎进了元智怀中。 一双宛若宝石般晶亮的眼眸,稍微有些忧郁地望着元智,唇角扬起,轻声道: “妾身以为殿下不再理我了呢?” 计算一下,有七八天时辰,元智没理会她。 太子整天忙忙碌碌,不是在灾区,就是微服私访,还遭伏击,让人担心。 深夜回来,也被鸾凤,小翠两侍妾‘截胡’,轮流着侍寝,曹飞兰不敢有丝毫抱怨。 今日见太子早早回来,她匆匆沐浴之后,大胆地走过来,先占了位子再说。 “瞧你,又胡思乱想了不是,孤不是不理你,而是忙,回来都是半夜,也就不去打扰你了,来,陪孤喝酒。” 第092章 孤成了讲师 元智见兰妃尚不开心的样子,恐怕自己失宠于太子,有些搞笑。 不过,他挺得意。 女人在男人面前争宠,当然是件很有面子的事嘛。 其实,他倒不是故意冷落她,而是太忙。 每次回来都很晚,洗浴又是鸾凤或小翠两个美妾把持。 沐浴时一阵调情撩拨,他这方面的革命意志,又是十分的薄弱。 在美妾面前哪里把持得住,也就顺水推舟,演变成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局面。 两人举樽喝了些酒下肚,心里暖暖的,元智对着她的俏脸,亲上一口,柔声道:“放心吧,孤心里爱着你。” 说着,他轻轻抬起她那光滑雪白的下巴,细细欣赏。 曹飞兰的脸型很美,标准的瓜子脸,配上精致的五官,如画的眉目,在月光映射下,称之为闭花羞月,沉鱼落雁,确不为过。 此刻的兰妃听言,宛如新婚燕尔的少女般,身心皆是归附之意,一扫这几日的阴霾。 其实,像她城府不深的女子,是非常容易哄着摆平的。 太子爷轻柔的三言两语,加上个不要钱的‘爱’字,便疏通了她心灵通道,顿时身心舒畅。 她紧紧搂着太子爷,唯恐他悄然溜走。 “殿下,今夜让妾身陪着您。”美人低吟,如泣如诉。 “当然。”元智咧嘴一笑。 “嗯。” 兰妃如同小猫咪般,缩在太子爷宽敞结实的胸前,静静地听着那强劲有力的心跳。 她的目光露着痴迷之色,轻嗅着他身上那独有的味道,更是让她迷醉。 “自从跟殿下…在一起后,妾身从没想过其它,一心一意…” 说着,不知是心里委屈,还是自怨自艾。 曹飞兰的美眸渐渐泛红,她微微动了动鼻息,用力嗅着让她迷醉的味道。 元智并未理会,继续他的美酒佳肴。 这几天在灾区帐篷里,吃的是粥和面饼,作为太子,应与灾民同舟共济。 曹飞兰继续的幽幽说道: “您两次遇刺,应该都跟曹,于两家脱不了干系,您不会还在怀疑,防着妾身吧。” 话语即出,两行清泪已然从眼角落下。 冰凉的泪珠,落在元智敞着的胸口,宛如珍珠一般。 望着怀中梨花带雨,戚然堪怜的绝美容颜,元智眉头微皱,不由得长叹一声。 声线变得更加的温柔,“兰儿,在孤的心里,你早已是我的女人,东宫侧妃,孤已不记得你的过去,也把你从曹府里划了出去,记住,以后不管曹府或于府有何动作,都与你不相干,千万不要自责,更不要胡思乱想,否则,孤当真会生气。” “孤在乎你,是想与你白首偕老,自然不会胡思乱想,随便怀疑,你就更不应该把自个陷进去。” 元智还是头一次,如此认真,语重心长地对曹飞兰说了许多话。 因为他对未来,开始充满信心,先得稳定住身边人,尤其是后宫,不能无端给自己添堵,分心。 昨晚,他与秀娘那番沟通,也有这层意思在其中。 经营不了家庭,怎能经营好国家? “嗯,妾身记住了。” 此时的曹飞兰,看上去还是那般柔弱,那般楚楚怜人,好似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一般。 她并无多有野心,她只想过一个相夫教子,夫唱妇随的日子。 说到底,她的骨子里头,只是一个追求幸福,所求不多的小女人。 这跟她的大堂姐,皇后娘娘曹飞燕,大相径庭。 不知不觉中,明月高悬,时辰不早了,元智酒足饭饱,他搂了搂她的俏肩,低头道: “兰儿,你是继续赏月呢,还是随孤进寝殿?” “妾身当然是随殿下进寝房,赏月是后日晚上之事。”曹飞兰俏脸红了红,含情脉脉道。 “嗯,春霄一刻值千金,走吧。” 元智不由分说,双手用力一个婴儿抱,托起曹飞兰,朝寝房走去。 曹飞兰春藕般白嫩双臂,环着太子的脖颈,头枕在他的胸前,小鸟依人。 她的心身早就渴望着太子爷的爱抚了。 …… 翌日大清早。 太子爷神采飞扬地来到勤政殿,臣工们都已到齐。 其中有若干张新面孔,那是工部矿产司,河道司等部门的七位总把头。 古代的把头,相当于后世的工程师,这里分为炼铁,窑炉,兵器等等各行各业,凡涉及工艺技术的大师傅,称之为把头。 总把头就更好理解了,那就是总工程师。这在古代,是个相当了不起的职业,既受人尊重,俸禄待遇也高。 能成为朝廷工部总把头,工艺技术绝对在国内属顶尖一流,官职都在从四品衔左右,最低正五品。 一番跪拜磕头之后,高进将大家引入勤政殿偏殿,这里已经布置好一张长方形台桌,上面笔墨纸砚等一应俱全。 “众卿,先由孤给大伙讲解,煅烧石灰石的高炉结构,工艺流程,以及炉膛温度控制等。” 在一片疑惑惊奇的眼光注视下,元智站在台桌边,目光炯炯地扫视着众人,当仁不让地当起了讲师。 当然,从他口中不断蹦出一些新词,这无法避免,但不难理解。 这些,都是太子从‘天书’中搬来的。 话音刚落,元智拿起狼毫,在一张大白纸上绘制出高炉模型图,平面图,剖面图等。 落笔如行云流水,让所有总把头们,个个目瞪口呆。 这种标准的结构图,是后世文明,在眼下完全是新生事物。 元智画完之后,进行了讲解。 “要提高石灰的粘合力,硬度和防水性,唯一办法就是提高生石灰的纯度,而影响纯度的要素,那就是煅烧的炉膛温度,这跟炼铁一个道理。” “目前,广泛使用的土窑木炭煅烧石灰石的工艺,完全不能适应当前建筑工程的需要,今后,一是要大量使用高炉煅烧,二是用石炭置换木炭,因为石炭燃烧所产生的热量,是木炭的几倍,甚至几十倍。” 元智这种专业性讲解,别说官员,就是来的七个总把头,也是一知半解。 因为大家都没实践过。 “殿下,可这石炭有毒,而且毒性很大,怎么能大规模使用?” 一位叫雷经天的总把头疑惑道。 对于这个问题,元智当然是胸有成竹。 第093章 军令状,一个月为限 “昨日,马大人询问过这个问题,本太子在此郑重声明,世上这种石炭统称叫煤炭,煤炭的本身无毒,只有在燃烧过程中产生的烟雾有毒,但可通过管道,将此有毒烟雾排出去。” 元智没有具体讲什么一氧化碳中毒,这个估计他们接受不了。 随即,他写上两个字‘煤炭’,又在空白纸上绘制一张室内管道排气图。 这个大家好理解,时下住户家里的烧饭土灶,北境家庭里的土炕,包括皇城里的‘暖房’等,不都是在使用排烟壁嘛。 “殿下,高炉煅烧工艺好是好,但炉膛温度如何控制?” 这个叫房文光的总把头,他眼光独到,马上提出了一个,最为关键的工艺技术难点。 煅烧工艺,讲究的是温控,不是炉膛温度越高越好。 这跟炒菜原则相似。 火小,菜炒不熟,口味还不佳。 可火力太大,容易把菜烧焦烧糊。 后世温控用仪器仪表,而且都是数字化。 可眼下则完全凭经验,目测鼻嗅。 元智心里明白,单纯依靠人为的目测鼻嗅,这样,人为差异性太大,难以总结经验,加以推广。 而且,出炉废品率完全有可能,居高不下。 必须建立一整套可行性方案,有模型或参照物,来佐证提醒。 “那当前的烧窑温控,用的是什么法子?”元智反问道。 “当前不外乎火照法和水滴法两种。”房文光道。 接着,他给太子详细介绍了这两种方法的目测经验。 用现代文明武装起来的元智,很快找到解决方法。 “加厚火照使用的泥石柱,观察石柱被火灼烧后,所产生的色谱,也就是颜色分布层次,同时,调整水滴频次,观察水的蒸发速率。” 元智不得不使用一些现代词汇,像‘色谱,频次,速率’这样的专业词汇。 好在他做进一步的通俗解释,把头们专业领悟能力较强,稍微琢磨一下,都能理解这层意思。 把头们见太子爷讲得非常流畅,图文并茂,而且有许多新词叠加点缀,想必一定是那本‘天书’里的描述。 所以,他们深信不疑。 现在的太子爷,俨然就是位科技大家,所有人用崇拜目光注视着,跟刚进入偏殿时的心情,大相径庭。 “诸位总把头,高炉煅烧石灰石的用料和工艺,咱们都沟通完毕,此法成熟之后,可推广到炼铁和制作刀具、兵器等诸方面,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那就是抓紧建炉实践。” 元智扫视大伙一边,目光变得犀利起来,不待大家喘气,便命令道: “孤给予工部一个月为限,在这三十个昼夜里,你们必须搞出合格的高纯度生石灰来,因为灾区筑坝需要,有没有问题?” 太子爷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工部这些人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只有不分白天黑夜,拚命地干吧。 可这事谁也不敢轻易扛头承诺。 见大家沉默不语,元智只好点将,“马飞海听旨。” “微臣在。”马飞海肃穆拱手。 “孤命你为此次高炉煅烧项目总督办,建炉购材等钱两,由户部立即如数拨付,如能按期或提前完成,所有人员加官进爵,如若不然,降职或革职。” “微臣领旨。” 马飞海哪敢委辞推脱,只能硬着头皮接下再说。 工部所有官吏都明白。 一个月期限,实际就是军令状,有点成王败寇的意思。 现在,每个人的心里,都是沉甸甸的。 “詹事府魏大人。” “微臣在。” “向并州,幽州一带的州府郡县衙门,颁布太子教令,让各地组织勘探队,在其辖下的山地去探矿,但凡探明铜、铁、煤等矿藏者,一律上报朝廷,有关有功人员,一律论功行赏,加官进爵。” 元智用手捋了捋虎须,胸有成竹地命令道。 晋地一带,地下都是宝藏,大山里隐藏着不少露天煤矿,露天铁矿等。 这样都是国家宝贵资源,关乎民生国计的大事。 “微臣遵旨。”魏长进拱手朗声道。 这时,内侍太监进来禀报,正午时分,太子爷该用午膳了。 “哎哟,不知不觉半天过去了,传旨御膳房,多加菜肴,还是果酒等,孤要跟众卿们共进午膳,就在正阳殿偏殿里。” “遵旨。”内侍小碎步退出,前去御膳房布置了。 “众卿,明日便是仲秋佳节,按朝制应为官员沐浴日,想必诸位是得不到休息了,今日孤请众卿留下来,共进午膳,略表本太子的歉意,提前恭祝众卿节日愉快。” 元智对大伙说道。 “臣等多谢殿下。” “这都是臣等份内之事,殿下客气了。” …… 翌日,八月十五,一年一度的仲秋佳节,这在历朝历代中,这是个重大节日。 按终晋朝制常规。 八月十五,十六两日,举国上下欢庆佳节。 所有大小衙门,一律闭门休庭两日,官吏同样是放假两日,古为‘沐浴’。 八月十五这天,从五更开始,长安城内已是热闹非凡。 这天大清早。 太子元智进紫宸殿,给皇父请安。 因是仲秋节,在京城的所有皇家成员,上至皇后、太子,下至亲王,郡王,公主,皇帝嫔妃等,都会到紫宸殿请安。 继业皇帝元仁,经过首次放血治疗,健康状态大有改观,至少精神与以前大为不同。 不再昏迷了。 只见他笑容满面,半躺在龙榻上,接受皇室至亲们的请安,神志清楚,逐一询问各人近况,话语还叨叨地讲个不停。 按宫廷常理,仲秋之夜,皇帝会在太极宫里设宴。 现如今,皇帝不能行动,故,仲秋宴就停办了几年。 今年册立皇后了,照律可由皇后主持。 可曹飞燕不乐意,如此的抛头露面,劳神劳心,还往往是费力不讨好。 没辙,还是停办。 出紫宸殿告别时,皇后娘娘则低声邀请太子,傍晚到福宁宫一起晚宴赏月。 太子欣然接受。 回到东宫才晌午,瞧见兰妃和鸾凤、小翠两个侍妾,带着一帮宫娥,小太监们,准备利用这佳节机会,去逛街。 女人逛街那是天性,谁不喜欢? 整天关在东宫里,像只笼中鸟。 当然,不是瞎逛。 京兆尹府在一个多月前,就在汉城河畔,建有“仲秋之夜”庙会。 第094章 终晋朝的仲秋节 汉城河畔,歌舞,杂技,酒坊,各种名吃,还有各种服饰,小商品,应有尽有。 元智穿越到古代,还没逛过时下传统节日的庙会,加之这两日他少有的开心。 他不但同意了兰妃她们的请求,更是自己要加入。 兰妃她们听了,当然高兴得难以言表。 跟着太子爷去逛街,那是个什么概念。 可太子爷一句话,把负责安保的将军们,吓得半死,急得浑身冒汗。 可谁也不敢上前谏言,去败主子之兴。 还是推举大将军谢弼出面,因为他是太子爷的嫡亲大娘舅。 没想到,谢弼的话刚说到一半,就被太子凛冽地打断了。 “笑话!堂堂帝国储君,就因为一二次刺杀,就吓破了胆,整天只敢龟缩在宫里,这传扬出去,岂不成了天下人的笑柄,皇家威严何存?” “孤不论你们如何安保,但事先声明,一不得扰民,更不允许清场,二是不能搞搜查,随意扣押等,不能让市民徒增心理压力,败了百姓们的兴。” “遵旨。”谢弼只好拱手退去。 由他主持,紧急召集众将开会商议。 还把暗卫督公纪洪,捉手司大统领纪毅邀入。 保护殿下安全,暗卫当然也是责无旁贷。 很快,一个较为妥善的安保方案出来了。 一炷香功夫,近千名千牛卫,暗卫捉手司,奉命出发前往汉城河。 高进的任务,是以各种理由,尽量拖延太子他们出发的时辰,腾出时辰利于布置安保等。 经过一番游说,太子爷总算是同意平民化装扮。 一身白身素衣,那些锦衣玉带,紫金冠,玉佩之类的,全都取消不戴。 銮驾变成一轮普通的双马车辆。 兰妃等就更不用说,就是一般官宦人家的女眷。 暗卫捉手司大统领纪毅,亲自充当车夫,旁边坐着的,是小厮装扮的丁九。 一切搞定,已是一个时辰之后,磨磨蹭蹭。 在太子爷的再三催促下,车驾终于可以出发了。 车厢内,只有四人,太子和兰妃,还有鸾凤和小翠两位侍妾。 其实宫娥和内侍,则是另外车马,并且带上太子爷的饮食等。 既然是节日,太子吩咐内侍总管高进,今日给所有仆人们改善伙食,发放膳食房自制宫廷“月饼” 用府上布料,提前给大伙添置些新的秋冬装。 “谢谢殿下,祝殿下,兰妃一路平安。” 高进非常能来事,他连忙代表宫内下人们,向如此体贴仆人的主子,鞠躬致谢。 元智摆了摆手,放下车帘,马车启动。 马车按照事先设计好的线路走。 穿过通化门,来到正对着的那条大街。 这里高墙阔宅,楼阁林立,过往的行人也都衣冠楚楚,锦袍华丽。 能住在京都西城附近的坊区,基本上都是达官贵人的宅院府邸了。 他们走的是长安城的一条主要干道,是安业坊和永业坊之间的纵向长街,应该叫威武大街。 古代的街道和坊区名称,是不可能像现代,都有路牌标注在路边上,按图索骥,寻找起来很方便。 这里,主要靠人的记忆,口嘴询问与传播。 衙门里有整个都城的区域分布图。 这些,对于暗卫而言,都不是啥难事。 太子爷的车帘,被要求不得开启,但太子还时不时地掀起一角,观看。 实际在沿途街面的屋顶,各至高点,都潜伏着手持驽弓的千牛卫。 坊间墙角,也都隐形着暗卫捉手。 坊区和街道上,金吾卫在正常巡逻。 刚刚,这里每个坊区的坊正,被衙门通告,在家候着,暂不得外出。 坊正,相当于后世的街道办主任,乡下的里正,村公都差不多,一个小吏。 京兆尹府的铁捕营,奉命紧急出动,把京城里登记在册,犯有前科的家伙,全部暂押。 威武大街很宽很整洁,脚下是三合土夯实的路面,路两旁是成行的梧桐、榆树、槐树等。 树后面是深深的排水沟,沟后面是高约一丈的坊墙。 你还别说,古代城市里的排水构造及功能,并不比现代的差多少。 坊墙内有深宅大院、茶楼酒肆、寺庙道观等,到处都是古色古香的飞檐重楼。 这里,偶尔能看到一座门庭气派的府宅。 它在坊墙上对着大街,开了自家大门,门口列着两排戟架,还有武士府兵把手,执勤站岗。 这些都是王公贵戚,或三品以上大员的家,经朝廷和京兆尹衙门的条令特许,才准对着大街开门的。 否则,一般人家的门户,却只能向着坊内开。 非重大节日,长安城内午夜之后,所有坊门就地关闭,一般情况下就无法进出人。 但如仲秋,重阳,大年三十,正月十五元宵节等,城市里不宵禁。 而这样大门朝外的豪门,这坊正管不了他们,他们也当然不受坊门约束。 这时,街道上已经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甚至还能看到许多胡人,突厥人,西域人、倭国人、漠北人,铁勒高卢回鹘人。 他们穿戴着异域风情的衣衫,满口听不懂的语言,牵扯马匹、骆驼,赶着车把式,去往汉城河沿岸闹市。 国家没有烽烟割据,没有流离失所,人口骤增,开水利,兴农垦,商业也迅速发展起来。 终晋朝如此富裕,这跟高宗皇帝倡导节俭是其中因素之一,更重要的原因是朝廷组织的精简。启业年间,乃至继业年间,终晋衙门机关里,设有公廨钱、职田等,这些作为衙门的办公经费。 而边戍和地方府兵的开销,也是地方自给自足,朝廷户部不承担这些。 赈灾时有义仓制度,没有重大战争,朝廷建设大项目,不需动用国库。 所以,终晋的财力这才迅速地积累下来。 近三十年的物资储备,建有巨大的粮仓,盛世繁荣,高宗帝,乃至继业皇帝,是给元智打下殷实的基础。 若是没有重大灾难或人事变动,任其自然发展,足够后面百年无忧。 话说,太子爷的车驾来到繁华汉城河畔,这里开市很早,坊市之内,已经人满为患。 看到眼前的一幕,元智也被震撼住了。 入娘的,这不是后世的‘五一,国庆’节目嘛。 第095章 民俗风情,经济活力 沿汉城河方圆数十里,是普通居民坊的十数倍,各行各业,足足两三千家搭建的铺子,规划整齐,横纵如一,榆柳交荫,通渠相注。 典当铺、珠宝店、首饰店、胭脂楼、油铺子、盐店、服饰布庄等等,琳琅满目。 她们只是瞎逛,主要想看个热闹。 汉城河上,停泊着数百近千条的舟船,白帆如云,几乎要填满了河路,太壮观了。 飞蓬船、湖船、落脚头船、大滩货船、舫船等船只,各式各样,各具功用。 一眼望去,人山人海。 这里聚集天南海北、番邦异域不少的商旅,都来蹭长安城仲秋节的热度。 据说,古代佳节的时效,前后算起来有半月之久。 古代劳动生产率低下,除了低层人士,仆人苦力,一般富庶人家,大都百无聊赖,每天无所事事。 所以,才促成这种火爆场面。 在这里,胡商云集,随处可见异域穿戴的人,在这来回过往,大都习以为常。 毕竟终晋帝国这些年,如日中天,威慑番邦,整个东方世界,已经没有哪个国家能与之抗衡。 启业皇帝开创新局面,继业皇帝登基之后,更加放宽了番邦异域商旅,来中原经商的条件。 其中包容各种文化差异。 儒、法、道和奉天神教在这里不冲突,甚至连罗马传教士,都有许多人常住这里。 真正称得上是百花齐放,共生共存。 此时的胡商种类很多,有漠北草原的少数部落,如突厥、回纥、铁勒等人。 也有波斯、大食以及天竺、罗马、粟特等西域人种。 这里多出售香料、珍玩,采购丝绸、茶叶等商品。 元智见状大为感叹道: “不出来走走,焉知现实情况,这太热闹了,到这走动的人次,能有数万之众吧!” 曹飞兰大家闺秀,多次见过这场面,对有些常识,有所耳闻。 她给予太子爷逐一解释。 这里达官贵人、豪门子弟,淑女佳人、千金闺秀、青楼艺妓,胡姬番女,普通国人,贩夫走卒,参差其间。 终晋朝类似于唐朝,不像明清时期,那样有严格的男女之防。 所以,这里女人逛街较常见。大多女子的穿衣,像影视剧里演的那样,是露半胸的开领襦裙。 开胸装在唐朝已正式流行。 当然,并不是平常人家都可穿的。 一种是贵族妇人、名门千金。 另一种是歌姫舞伎,像在青楼妓坊穿戴,迎客弄姿。 当然,外出游玩的女子,跟在宅院府邸内,穿戴稍微有所收敛。 外出穿戴的,大都是短襦高腰长裙,胸襟口处也较严实,男人要偷瞄一眼,也瞄不到啥名堂。 元智他们沿汉城河畔闲逛,由于人多,目不暇接,走走停停,速度很慢。 出门本身就晚,转眼就到了正午,该用午膳了。 “公子,后面车架上备有宫中饮食,可否…”丁九在太子耳边低言。 “不用,咱们找一间异国风情的酒肆,领略一下嘛,既然出来玩,那就得像玩的样子。” 太子爷兴致勃勃。 沿汉城河畔肯定没有像样的,纵深地带的西区就有。 众人上马车前往。 纪毅挑选了一个门面有雕栏画栋的酒肆,这是带着几分异域布景。 这家酒肆客流量不算大,相对幽静独立,便于周围警戒。 当六人进入酒肆,看到不少年轻貌美,穿衣暴露且妖娆的异族女子,穿插在酒桌之间,倒酒侍奉。 “这是胡人开的酒肆,好多侍酒的胡姬啊!”鸾凤叹道。 “早就听说,胡人开的酒楼,陪酒玩乐都能侍候。” 元智对着兰妃她们三人,咧嘴坏笑道。 他在书中了解过,盛唐时候,国泰民安,胡人经商已经形成了规模和特色,开最多的是珠宝店和酒肆。 没想到,现实中果真如此,有过之而无不及。 胡人酒肆里,胡姬陪酒,歌舞,事后,也就赏点钱两。 像后世里给小费,是同一个意思。 这里陪酒的花样很多,很开放,客人可以随便摸捏,就像后世夜总会里的三陪小姐。 当然,她们也看对象,像元智他们是三男三女,分配到位,也就没胡姫前来挑逗,免得浪费表情,自讨没趣。 这里美酒佳肴,又有异国风情的红袖美人相伴,自然会引得酒客们趋之若鹜。 因此,胡商的特色酒肆是越开越大,档次也是愈来愈高,逐渐成为达官显贵、巨商豪贾们寻欢作乐的场所之一。 但这些胡商开设的酒楼,酒肆里,元智逐渐发现一个特征,那就是看不到汉家男女,在这里当侍应、仆人的。 这是为什么呢? 纪毅作为暗卫,当然熟知其中的缘故。 经他一说明,元智这才知道,这是千百年来,汉文化和种族歧视,在这里表现得淋漓尽致。 汉家人最穷,就是沿街乞讨,也不允许到胡商家里去做仆人或丫鬟。 否则,这个汉人及家人,会被左邻右舍戳穿脊梁,或被人莫名打死在街上。 而胡商们呢,也不敢收纳汉人来店或家里当仆人,否则,他立马在长安待不下去,或莫名一把火烧个精光。 他们六人在胡商酒肆,正午一顿饭菜加饮酒,还观赏了楼内异域风情的歌舞,倒是很尽兴。 他们把这里的酒水,都点了若干种来品尝,但凡酒肆的招牌菜,都上来。 还有水果等,吃得很舒服。 一顿消费,元智留下一枚金铢,走人。 午后,他们逛向汉城河东头的一片开阔草地,这里由京兆尹府主持,搭建的仲秋之夜篝火晚会现场。 白天,这里已经布满了自行搭的各式台子。 都是京城里各大商号,被衙门邀引进来的。 南来北往的货物,将平时悠闲的原野,闹腾得繁华杂乱。 元智有些好奇,兰妃算是见多识广,她当向导兼解说。 “每年仲秋集会,都是朝廷拿钱来办,不过这些年京兆尹府,想出让这些大商家出钱,买摊位搭台子,免去了朝廷花费。” 兰妃所说的买位搭台子,跟后世的市场经济,完全是如出一辙。 不知是哪一任京兆尹想出的绝妙点子,超前意识,应该享受特别奖赏。 这是个搞活国家经济的人才,蛮会做生意。 元智腹诽之余,随即唤过纪毅,让他回头告诉纪洪,查询是哪位京兆尹率先搞的这一出,以及此人的底细。 当务之急,搞活经济的人才难得。 第096章 喜欢哪几套,全部买下。 看着四处川流不息的人群,元智叹道: “看来,这衙门牵线,商家搭台,这里面赚头应该很大,那么多贵妇小姐,年轻的公子哥儿,京兆尹府的经办者,怕是少不了好处吧。” 看着几乎十数步便有商家搭台,如此密度,那么多台子,衙门收取的赋税,一定也很可观。 “公子说得是,以前听督公说起,有人计算过,除去开支和上缴国库的赋税,京兆尹府衙门,起码能得十万银两好处,所以,最近几年的京兆尹府衙门,都很热衷各种庙会,仲秋过后就是重阳节,一年搞得比一年隆重。” 纪毅在一旁接口。 暗卫嗅觉灵敏,对各种大小事物,都要收集,加以分析归档。 元智听了连连点头,感觉衙门找准了社会热点,总的趋势是积极的,利国利民。 他兴趣盎然,对兰妃她们挥手道: “走,咱们过去看看,为市场繁荣做点贡献。” “好…” 兰妃和两个侍妾,对太子的新词一知半解,但都兴奋的跑向各商台。 逛逛长安的仲秋庙会与市场,顺便了解终晋朝的民情风俗,以及当地官衙的施政方针,对监国太子而言,大有益处。 一会儿,兰妃她们盯上一家卖衣裳的商号,赖着不走了。 元智见状,不由的笑言道: “走过去瞧瞧,咱们顺便买几套时新衣裳。” “好啊,有新衣裳穿啰。” 兰妃是侧妃,鸾凤和小翠是侍妾,华衣锦服自然不少。 可正规宫装,色样比较死板,这与民间的奇装异服,还是有很大差别。 看着元智一行男女六人,上了自家搭建的彩台,那衣店的胖掌柜,连忙迎了上来。 他做生意那么多年,一双眼睛是老辣独到。 见元智,兰妃他们虽衣衫简朴,但神采飞扬,仪态不俗,知道是来了大主顾。 他一边招呼,一边让伙计去台后,把那些藏着的好衣裳,全拿了出来。 “哟,这位公子爷,不知道是要给谁买衣裳呀?” 看着元智身边人数众多,而且有三位美艳女眷,那胖衣商的眼珠子滴溜一转,满脸堆着笑地迎上前,询问道。 他开的天衣坊,专做富贵人家的公子和女眷生意。 贵族公子哥儿,夫人小姐们的钱好赚,一掷千金。 平素里,他也见过不少公子、夫人和小姐,不过像元智的王者气度,曹飞兰这般的绝色容貌,倒也不多见。 胖掌柜知道,像她们买衣裳的钱,是最好赚。 当然,搞得不好,也是最难赚的。 他注意到,那位公子爷身后的两个跟班,像影子似的“牵引着”,两双眸子像鹰隼般盯着前面,只要有谁稍微走近公子爷,他们的灼灼目光,可以把人烧毁。 胖掌柜见过不少达官显宦,就没见过这样的跟班小厮,如此这般的狰狞。 他都不敢靠近元智,他的注意力只敢放在曹飞兰,鸾凤、小翠仨女子身上。 殷勤得为仨女眷介绍各种款式的衣裙,尤其是南派风情装。 “喜欢哪套就买,不用替本公子省钱!” 见兰妃她们站在一旁,怯生生的并不急着上前挑衣裳,元智朝她们笑了笑。 说话的口吻,就像个土财主。 接着,他也朝身后的丁九、纪毅两人呶嘴,“你们两个也去挑几件好看的试试,来都来了,怎么能空手回去呢?” 太子爷是瞧见他们两人的神经,始终高度紧张着,目光灼灼,连他都感到如芒刺在背,火辣辣的不自在。 他当然不可能将他们赶开。 说这话的意思,是暗示他们放松些,没有那么严重。 “嗯哼…” 两人都绷着一张苦瓜脸,嘴上应着,可脚下始终不敢移动半寸,堆起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丁九他们的衣裳,从来都是军常服,军便服,都是军中发配,从没自己操过心。 像今天特别,临时从宫内花匠那借来的衣服,很不合身,浑身不爽。 纪毅他们暗卫,清一色都是黑色便服,也是统一配给。 瞧着台子上,黑幕布遮起来的地方,是换衣间,元智朝兰妃她们呶嘴道: “黑幕布遮起来的地方,可进去换上试试,看看合不合身,合身的话,就全买了。” 瞧那口吻,不是豪门公子,就是‘家有富矿’的暴发户家的大少爷。 见元智发话,这家天衣坊的胖掌柜,喜的是两眼直发光,胖脸笑得皱褶四起,像朵大菊花。 兰妃她们,在那些成衣堆里挑来捡去,也是挑不出啥名堂出来。 其实,她们也只是装腔作势,大大的外行。 她们的穿戴,都是由专人安排做的,从来就没有出来挑过,更没见过如此之多,眼花缭乱的南派风情成衣。 元智见状,心里自然就明白了。 他笑着朝那胖掌柜说道: “掌柜的,你的眼光独到,还是由你给她们挑几套衣裳试试吧!” 在后世,这种销售方式,很常见。 “诺,公子爷。” 那商人低头哈腰地应诺道,随后就指使台上几位店员,上去讲解推荐。 胖掌柜见元智言语之间,自有一股子神态悠闲,横扫千层雪的气势,不由得暗自吃惊。 “掌柜的,你这里也用女子?” 看着陪兰妃和鸾凤她们仨挑衣服的,是二位妙龄女子,不像是掌柜家里的什么女眷,应该是雇员吧。 元智当然想利用一切机会,多了解终晋朝的民俗国情,那就得多问多看。 所以,他和胖掌柜热烈地攀谈起来。 言谈之间,他才清楚这些女孩,都是未出嫁的姑娘家,是他家族里的远亲。 在时下终晋朝,女子在出嫁成婚之前,可以外出做一些活计,以补贴家用。 不过,女子一旦成了婚,便会安心在家相夫教子,不再出来抛头露面。 终晋朝虽说不禁女子读书、做活计,可成婚女人相夫教子,这些传统的三从四德,还是比较重视的。 聊了会,元智信步走到了兰妃她们仨边上。 只见她们仨对着挑选出来的四套衣裳,正在犹豫着呢。 看了一眼那四套衣裳,元智在一旁说道:“这有什么好挑的,合身就全买下。” “不要这么多,好贵的。” 兰妃她们仨,几乎是同时启唇说道。 身旁的那位胖掌柜,不明事由,还暗叹这年轻公子爷好福气。 有这样顾家体贴地妻妾,让人羡慕。 第097章 意外收获 “掌柜的,多少钱?” 元智朝着兰妃她们仨,抿嘴一笑,转身大大咧咧地,径直跟胖掌柜问起了价钱。 这种买卖策略,明显是伸长脖子让对方宰嘛。 奸商是古往今来都存在,无商不奸嘛。 而且宰客这本领,那是无师自通。 “公子这般爽快的话,小的也不会多赚,零点也就免了,五十两银子整数。” 那个胖嘟嘟掌柜,见元智这此问价,眼珠子一转,就开出了个大价钱。 此人不宰,还能宰谁? 五十两银子,相当于五百吊五铢钱,五枚金铢? 这可是平常人家,一家子一年开销呀。 元智的眉毛,不由得挑了挑。 看着那四套衣裙,又瞧了瞧美若天仙的三位妃妾,一股子男人的豪气,从丹田直上。 他皮笑肉不笑地朝胖掌柜道:“五枚金铢说贵不贵,可是也不便宜,这四套衣裳正值这个价吗?” 元智根本就不识货,更不懂得行情。 这种色厉内荏的询问,自然唬不住“惯犯”的胖衣商,可却有意外收获。 “这位公子爷,这怎么会不值呢?这可都是宫内织造局的物件,绝对值这个价。” 胖掌柜还故作高深地悄声道: “这四件衣裳,小的费了好大的劲,才从宫内织造局弄出来的,这要是挂在天云庄里卖,起码得二十枚金铢。” “天云庄?” 元智孤陋寡闻,他皱了皱眉,疑惑道: “哪是个什么地方,这衣服在那,就能卖这么贵?” “公子一定是外地来的吧?” 衣商嘿嘿奸笑起来,浑身的肉都在抖颤,有些让人毛骨悚然。 他小声道: “天云庄是皇家宗室开的衣坊,衣服都是宫内织造局做的,专供皇后,贵妃,公主,贵夫人和其他嫔妃宫女穿戴。” “这些衣裳在市面上很少,有的,那都是偷偷私流出的,公子要是买下的话,若是有人问,便说是在天云庄买的,可千万别说是我这儿买去的哈。” 真的还是假的? 元智现在,当然是不可能搞清楚。 “如此看来,这四套衣裳倒也值这个价啰。” 望着那胖商神秘兮兮的样子,元智鬼魅地笑了笑,继续调侃道。 这些裙装衣裳,果真是这衣商弄来的宫廷‘私货’,其中必定存在贪腐。 这下正撞在监国太子手上,回头就是倒大霉,吃不了兜着走。 这有点像后世的某个时期,计划经济下的紧俏物资,倒卖公物,或是出口转内销,那是都要托关系花钱,才能搞到的。 如果真是如此,这五枚金铢也倒值了。 人证物证俱全。 “兰儿,鸾凤小翠,你们仨去换上试试,要是合身的话,便全部买下好了。” 元智不露声色道。 “哎哟这位公子爷,真是大手笔啊,为博夫人一笑,不惜千金啊!” 见生意有望做成,胖衣商不由心情大好,在一旁谄媚道。 谁知元智脸容一敛,不悦道: “瞎嚷嚷什么?本公子还没娶亲呢。” 古代娶了正房,才算娶亲。 那胖衣商见马屁拍在马腿上,十分尴尬,胖嘟嘟的笑容僵在半空中。 他忙用手打自己耳掴子,“公子爷得罪了,小的眼拙…” 曹飞兰开始听到那胖衣商的恭维话,脸刷地一下子红了。 后听到元智的埋怨呵斥,她反倒有些不悦,心里如醋坛子倒了似的。 她气哼哼地抱着新衣裳,跑进黑屋里去换了。 鸾凤和小翠两人心里,反倒不难受。 她们抿着嘴也跟着进旁边黑帘间里,换衣裳去了。 一会儿,换上新裙的鸾凤和小翠她们,最先走了出来。 “公子爷,怎么样,好看不?” 明眸皓齿,亭亭玉立的她们俩,穿着一身水绿的轻衫,像是一对孪生姐妹,蹦跳着到了元智面前,转了个圈儿给他看。 看她们的活泼样,元智心情也是大好,有点当家长的感觉。 “好看,也很合身。” 元智笑着说道。 当换好裙裾的曹飞兰,慢吞吞走出来时,只看得众人在刹那间,失神了。 她向来惯穿红衣,很少穿素净的颜色。 这回她穿着月白色的衣裙,衬托出她白皙肌肤,竟是整个人有几分缥缈,像是月下的仙子一般。 “好看,兰儿穿什么都漂亮。”元智赞叹道。 元智不知怎么,这些日子里,内心总觉得亏欠她。 可能是最后临幸她少的缘故,还有她那楚楚可怜的小女生样吧。 嘿嘿,人就是这么奇怪。 胖衣商见状,心里面是乐开了花。 难得遇上这么个不把钱当钱的主子,说什么也要伺候妥当。 “掌柜的,那四件衣裳本公子全买了。”元智看向目瞪口呆的胖衣商,朗声道。 “是是。”胖衣商这才回过神,连忙应声道。 这美女再好看,也始终不如金灿灿的金铢来得实惠。 元智从怀里摸出一把金铢,数出五枚递给衣商。 “公子爷,您怎么也不给自己买件衣裳?” 见她们都穿着新衣,而太子爷仍是一身白色文士长衫,鸾凤走到他身边,低声道。 “掌柜的,你这里可有男士好一点衣衫?” 兰妃不甘落后,她更是直接充当起女主,走到那个正在藏钱的胖衣商边上,大声询问起来。 “有,请稍等,我这就让他们去拿来。” 胖衣商听得兰妃的话,又大喜起来。 他刚才看到元智掏出的一把金铢,还有一万铢整的两张龙票。 拥有皇家钱庄的龙票,不是巨富子弟,便是豪门公子。 “我这身穿得不是很好嘛,家里满是衣衫,干嘛要买?”元智觉得奇怪,疑惑道。 他是储君,想穿啥,那是一句话的事。 也许他并不知道,太子除了正装,以及笨拙的朝冠朝服,最多的就是太子常服。 所谓常服,明显有着皇家烙印,明眼人仔细一瞧,就能看出门道来,身份很难遮掩。 而普通便服,东宫里就只有这套白色文人长衫,还并不合身。 要知道,鸾凤平时掌管太子爷的生活起居,她最清楚太子爷的衣衫储备。 而太子爷呢,特喜微服私访外出,若穿着华丽常服出行,还是太过耀眼。 就像今日这身装扮,最接地气,又安全。 所以,她才开口提议。 “当然要买啰,你都说了,来都来了,难道你也要空手而归?” 兰妃走到身边,拉着元智的手很亲热地说道。 这在旁人看来,俨然就是他的正妻。 第098章 兰妃掏私房钱,为君付帐 曹飞兰是刷存在感,想在鸾凤和小翠两人面前,表明她才是目前东宫的女主人。 鸾凤非常能观颜察色,他见太子爷微微有些不悦,连忙闭嘴不再吭气。 元智最烦有人在他面前,争宠斗气。 不多时,伙计便从后面捧出了一件浅色丝绸长袍,上面以金线绣着细纹,看上去华贵却不显俗气。 在众人的逼视下,元智准备拿着那长袍子,去黑屋子。 丁九抢先一步,他先进入黑屋子搜索一番,然后才让太子进。 而纪毅表现得更加霸道,干脆把旁边黑屋子给占了。 胖掌柜等人感到十分诧异,但不敢上前指责。 看着走出来的元智,那胖衣商也想不到,这件绣着金竹图案的浅衣长衫,很配他那挺拔身材。 太子爷高大又俊秀的外表,是个很好的衣架子,华贵衣服衬托,更显得丰姿如玉,神采奕奕的文人气质。 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做似的。 “掌柜的,这套衣衫多少钱两?” 曹飞兰看得眼都直了,恨不能跑上前去,搂着亲吻一口。 只见她面色潮红,跟鸾凤两人跑向胖衣商,准备自掏腰包付帐。 她是曹府里的大家闺秀,进入东宫除了皇家聘礼,曹府陪嫁的私房钱就不少。 这套衣裳,她说什么也要替自己的夫君买下。 “这套长衫本是一家公子爷,委托小的定做,他却过了时辰不来拿,小的就有权处置,这就算两个金铢钱吧。” 胖商人装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 “啊,要两个金铢呐!” 打算拿钱付账的曹飞兰,一个怔愣僵在那。 不过,她很快掏出两枚金铢,扔给那胖商。 那商人将长衫包好,交给鸾凤她们拿着。 他对兰妃这边是点头哈腰,心里偷着乐。 入娘的,这女主比爷们还爽快。 究竟是公子爷为女眷们潇洒走一回,还是女人们讨好这位公子爷呢? 他有些看不懂,傻傻分不清。 元智当然没在意这些,难得潇洒走一回,大家开心就好。 他们又逛了一会,元智观察天色,嘱咐返回东宫。 因为还有福宁宫,皇后娘娘的中秋赏月之约。 车上,他告诉鸾凤和小翠,等会让她们带着其它宫娥,内侍们自娱自乐,饮酒赏月。 他和兰妃要去福宁宫赴宴。 “啊…殿下,妾身这…这身份,能去福宁宫赴宴?”曹飞兰听了,大为诧异。 按当下律法礼数,赴朝廷或皇家贵族的正宴,男主带女眷出席,必须是正妻。 上至帝皇,下至士族,都是一个规矩。 东宫侧妃,不是正妃,她登不了大雅之堂。 “关系不大,福宁宫设的是私宴,没其他外人,再说了,皇后娘娘是你的大堂姐,咱们这是走亲戚嘛。” 元智轻描淡写,很不以为然。 他是穿越者,一是不喜古代俗礼,二是为了避免跟皇后独处。 想想也滑稽,现在倒过来,太子有些怵皇后娘娘,怕她整出个啥幺蛾子出来,把他所有希望和努力,毁于一旦。 所以,他这次带上兰妃,充当电灯泡。 理由嘛,勉强说得过去,至少皇后不好拒之门外,或发雷霆之怒。 “哪,妾身得回去装扮一下。” 见太子爷带她出席酒宴,曹飞兰内心别说有多开心呵。 可开心之余又忐忑不安。 她那个皇后娘娘的堂姐,太过强势,怕给她当堂难堪。 “别怕,有孤在你身边呢。” 元智何尝不知她的心思,十指紧扣着她的柔荑,安慰道。 “嗯。” 兰妃咬牙点头称是,偎依在他坚实臂膀上。 她是个没主见的女人,一切听从夫君,并不理会太子爷在想些什么。 “一会,你就穿上这一身新装去吧,月白色蛮映景的,孤回去换成宫里常服。”元智笑盈盈嘱咐。 …… 夜幕低垂。 熏香袅袅中,曹飞燕半躺在淑兰殿的醉妃榻上,直到那些轻微的脚步声彻底消失,方才微松了口气。 仲秋之夜的晚宴,美酒佳肴,赏月后花园的安保清理,一切准备就绪,等待太子赴宴了。 离上次太子赴福宁宫家宴,已过去二十余个时日。 上次,她与太子在后花园散步,话题氛围刚入佳境,却被于府派出的刺客,搅了好局。 事后,让她十分气恼。 不过,太子那般‘公主抱’的逃命过程,却让她又一次做回了柔美女人。 那种久违了的激情,令人陶醉。 可惜,十分短暂。 女人是水做的,表面最强悍,内心却很空虚,十分需要男人的宠爱,甜言蜜语,霸道征服。 今日大清早在大明宫,曹飞燕试着相邀,没想到太子却爽朗答应,赴福宁宫私密的仲秋晚宴,共赏明月。 这让娘娘激动不已,久久不能平息。 随着时辰临近,她却有些心神不宁起来。 虽然说不上害怕,但要说不心慌,那是假的。 毕竟她这非分之想,有悖朝纲法礼。 可欲望这东西,就像是个魔鬼,怂恿她去越雷池一步。 话说长安的仲秋之夜,很热闹,尤其是汉城河畔的篝火晚会,数千枝火把绕河岸而动,载歌载舞。 太子銮驾到达福宁宫辕门口,内侍总管卜述仁率一行内侍,宫娥迎接。 珠帘掀起,太子爷踏着太监身躯的“人造马凳”,神采奕奕地下来了。 “太子殿下驾到…” 刚唱完,忽见太子抬手扶侧妃曹飞兰,下了銮驾。 卜述仁怔愣之余,连忙补唱道:“东宫兰妃到…” 话说淑兰殿里,刚传入太子殿下驾到的报唱,皇后娘娘精神为之一振,腾地从丹墀上起身,准备到殿门口迎一迎。 可后面的那句唱诺,犹如一盆凉水,浇灭了娘娘身上的一股子热情。 她僵立片刻,气恼地坐回榻上,从新端起了皇后威仪。 曹飞兰怎么来了呢? 近期曹飞兰已经不听从曹府的任何指令了,这让曹其昌很是气恼。 骂她是只白眼狼,曹氏家族的叛逆者,还要将她驱逐出曹氏族谱云云。 曹飞燕起初也很爱护这位小堂妹,唯恐她受到太子的伤害。 可如今,他们是夫唱妇随,恩爱情深,完全成了太子的附属女人。 心身同归,轻飘飘地卖了曹府,如同她当初卖了于得水。 这个结果,让曹飞燕难以承受,心里除了怨气,还隐隐泛起一丝醋劲。 正想着呢,一阵脚步声传来。 第099章 太子携兰妃赴宴 皇后抬眸一瞧,一对携手并肩的年轻男女,锦衣华服,双双跨入殿内,跪拜施礼。 “儿臣给母后请安。” “妾身兰儿磕见皇后娘娘。” 曹飞燕故意停顿了一下,才开启朱唇,“免礼,赐坐。” 元智和曹飞兰起身,在旁边软垫上恭敬地盘膝而坐。 堂内气氛一下子凝固了,曹飞兰紧张的脸色苍白,玉手不由得紧握着边上太子的大手。 皇后微微动了动僵直的凤体,一只春藕般雪白玉臂,靠向榻台,手掌托着螓首,凤眼余光瞥向太子。 元智则表现得足够镇定,他目光柔和地平视向前,只见皇后略显不悦的表情下,身影依旧是婀娜窈窕。 刚刚沐浴过的玫瑰花香,仍然飘逸在空中。 及腰的青丝披肩垂下,随着窗棂透入的轻风吹动,长发轻轻飞扬,更显妩媚动人。 一袭薄薄的鲜红纱衣,配上雪白的肤色,如画般的眉目,自是风情无限,显得美艳绝伦。 她这身精心装扮,目的不言自明。 可惜,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皇后轻微一叹,离她近点的元智已然感觉到了。“母后,儿臣多日未曾过来请安,不知近期身体安好?现值仲秋时节,宫外秋高气爽,儿臣提议,母后可往宫外园林一游,散心放松放松。” 还是元智率先打破这尴尬气氛,话语间充满着关心、体贴之意。 可以想象,皇后整日锁在这深宫宅院内,无所事事,除了晋王,无人可以交心交流。 可还得随时端着那皇后架子,摆谱。 实际挺累人的,没有病都能闷出病来。 晋王已满十岁,会经常出宫在朝中行走,前些日子还到灾区慰问数日。 再过年余,晋王也得开府建宅,皇后就变得更加孤独。 “唉,本宫何尚不想,出宫到皇家园林秋游一番,可身边连说体己话的人都没,孤身只影,没有兴趣。” 说着,她的眼眸余光,忧郁地飘向太子。 “禀母后,儿臣的侧妃兰儿,可陪伴前往,她在宫也是空闲,与母后又是姐妹情深,非常合适,这不,乘今日仲秋之夜,儿臣将其带上,她说许久没给娘娘请安,心里很是挂念。” 瞧瞧,元智多机灵,仅凭三寸不烂之舌,既化解了尴尬,又巧妙地引入兰妃,成功堵上了皇后的怨气。 想想也是,太子是不可能公然陪伴自己,且不说法礼不允许,关键是他心思全在监国执政上了。 晋王尚小,而且他每日都有读书习武,实习理政之类的安排。 曹飞兰最怎么说,也是自己堂妹,虽然家父对她颇为不满,可曹飞燕倒并没多少怨恨,只是有些失望。 同为女人,她能理解曹飞兰目前的选择。 现在太子自身足够睿智强悍,已不是一个城府尚浅的侧妃,可以左右的。 “兰妃,可愿意陪本宫出去一游?”皇后眼眸瞥向曹飞兰。 “禀娘娘,妾身十分乐意,全凭娘娘吩咐。”曹飞兰忙躬身回复道。 “那好,明日开始,咱们去游览汉城河,曲江,望春阁等地,如何?” “妾身谨遵娘娘懿旨。” “好,这事就这么定了。”曹飞燕从沉寂中渐渐回神,眸中开始有光。 总之,她整个人突然有种容光焕发的感觉,如雨后的鲜花,一下子娇艳欲滴。 “来人,去叫唤晋王用晚膳,吩咐御膳房上菜摆酒。”曹飞燕扭头使唤道。 “遵旨。” 皇后起身,从丹墀上缓缓下来,“走吧,太子,咱们去雅居仙吧。” 雅居仙是福宁宫后花园里的一个偏苑,内有凉亭,假山,天井小院落等,是观景赏月的极佳之处。 每年最热的那四十几天里,曹飞燕都喜欢移居在哪里。 今晚中秋宴,自然就安排在雅居仙。 “哦,儿臣今晚全凭母后安排。”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皇后闻言,玩味地点着头,回眸深深地瞥了太子一眼,随后移步往外廊道走去。 月光下,她眸波微动,宛若玫瑰花瓣般的唇角,微微扬起一抹妖艳的弧度。 两宫女上前搀扶,却被她喝开了,“你们都各自忙去了,本宫又不是七老八十,有什么需要自然会叫唤。” 宫女吓得躬身赶紧闪离。 不知娘娘的哪根筋涨了,傍晚出殿竟然不许宫女相搀,这可是破天荒首例。 她穿着的是鲜红色拖长凤袍,此去少说百余步之遥,万一有个闪失,有损皇后威仪。 元智朝曹飞兰呶了呶嘴。 曹飞兰心领神会,她连忙上前几大步,挽住皇后的胳膊,娇声道:“娘娘,还是妾身陪着您一起走吧。” 这个动作既自然又亲切,没有丝毫违和感,反倒勾起了两姐妹的往日情谊。 曹飞兰刚入东宫之初,太子整日放浪不羁,对她视而不见,她是三天两头往福宁宫跑。 曹飞燕对这个小鸟依人的堂妹,也是十分喜欢,加之她本身很是孤傲,从不与其它嫔妃往来,福宁宫一向寂静。 深宫宅院里有个堂妹,叽叽喳喳地跟她闲聊些往事,也是蛮开口的事。 自从太子爷“死而复生”的两个半月里,两姐妹就没在一起说过话。 皇后和兰妃有说有笑地走在前边,步伐很缓,太子爷只好有意放慢步子,默默地跟在后面。 故作清冷的眸光一边审视着四周,一边欣赏着前方的两具曼妙曲线,不失为仲秋赏月的美妙前奏。 佳人莲步轻移间,腰臀轻摆,那一方浑圆挺翘,宛若熟透的水蜜桃一般。 皇后还时不时回眸瞥他一眼,抿嘴窃笑。 估计在谈论他吧。 糟糕,不会在议论他与兰妃之间,羞答答的床笫之欢吧。 兰儿这个傻丫头,没有一点城府,皇后三言两语就能套出其实情。 尽管如此,元智依旧装作一脸的风轻云淡,若是有别人在侧,能察觉到他气息的浮动。 在布满岁月沧桑的青石小廊道上,三人七拐八绕,绕过两个偏殿之后,终于停下了脚步。 雅居仙这个偏殿,元智是第一次来,这里环境雅致幽美,假山,花园,凉亭,还有一个独立小院,只是位置颇为偏僻。 这里距淑兰殿足有两百米。 第100章 家宴上喊姐叫娘 雅居仙院墙不高,只隔挡住人影,殿堂上端不密封,四周敞开通风。 院墙四周被一杆杆翠竹遮蔽,远处瞭望不到这里面的任何动静。 私密性和安全性,绝对称得上一流。 雅居仙以及整个后花园,早先被千牛卫搜查多次,犄角旮旯都没放过。 下人们又是精心打扫,薰香,现在连个蚊蝇都不会有。 福宁宫的三百千牛卫,至少有一半散落在后花园,犄角旮旯都蹲伏着卫士。 雅居仙当然是重点。 不过,卫士们离廊道远,元智没发现人影,但他能隐约感受得到。 小院内,养着一个鱼池,池内莲花大开大合,藕叶之下,不少鱼儿正悠哉游哉游动着。 元智近乎本能地四下扫视了一眼,这里一尘不染,井然有序。 皇后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艳红唇角忍不住微微扬起,一双凤眸亦是荡漾起一抹笑意,满意之色,溢于眉眼。 她与兰妃款款进入小院之后,负责此居的四名美貌侍女,发现皇后驾临,连忙出来迎接叩拜。 皇后对这些宫女并不熟悉,只吩咐她们守在小院门口外,自个脚步未停,直接走进了殿堂。 殿内,美酒佳肴均已上桌,非常丰盛,总管卜述仁拱手道: “娘娘,这里已安排妥当,可以用膳了。” “晋王呢?” “小王爷马上就到。” 皇后闻言,语未出而笑容先绽:“今日有劳卜总管了。” “谢娘娘夸赞,这是奴婢应该做的,若无他事,奴婢先行告退。” 卜述仁见皇后微微点头,遂后退几步转身离开。 只一会,晋王便走进正殿。 “儿臣拜见母后。” “臣弟见过太子皇兄。” “侄儿元玄见过兰姨。” 三人三种礼仪,元玄知书达理,他逐一拜见,也够难为他的。 古代辈分关系紊乱,尤其在唐朝皇室里。 皇帝老子娶姑侄俩为嫔妃,或娶儿媳为贵妃,儿皇登基之后,父皇嫔妃先出家,然后再纳为贵妃,这很稀疏平常。 就像元智娶曹飞兰为侧妃,而曹飞燕呢,是继业的皇后,这乱辈分了吧。 话说元智,见元玄被皇后管教得老气横秋,心存一丝怜悯。 其他皇子,世子公子哥儿们,都在汉城河畔的“仲秋之夜”狂欢。 而他呢,却仍然被关在宫中读书习武,完全失去了应有的童心。 “八皇弟请坐,近期习文练武可好?应该出去经常郊游,走动一下,领略京城风貌,季节更替的差异。”元智关切道。 “谢皇兄关心,皇弟一切尚好,至于外出…”元玄回话时瞥了母后一眼,一副怯怯的表情。 曹飞燕见状,唇角挂着淡然笑容,道:“这有何难,明日准玄儿放假一日,随本宫和兰妃到望春阁一带,皇家园林游玩。” “儿臣谢过母后。” 元玄抬手作揖,当他起身抬头时,脸上满是开心笑意。 还是太子皇兄的面子大啊,前几日他曾请示母后,准于他仲秋节外出一游,可仍然是被呵斥不许。 没想到,今晚皇兄随口一句,母后竟然同意。 元智也微微有些错愕,他用领情的目光扫向皇后,没想到曹飞燕正明眸皓齿地看着他。 他便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宛若一个害羞腼腆的俊美少年,让美妇见之,更生怜爱之心。 果然,曹飞燕见到元智这般害羞模样,青涩又俊美,让她一颗久久孤寂的芳心,似如沸水一般,急速跳动起来。 “母后,咱们是否可以开席,等会菜肴也就凉了。”元智轻咳一声,微微躬身提醒道。 一语点醒梦中人。 “嗯,都入坐吧,斟酒。”曹飞燕连忙吩咐道。 侍女们闻声忙碌起来。 雅致的殿内,没有点灯,月光如水银般泻下,柔和如拂。曹飞燕身着一袭红色常晚服,端坐上首,映出她雪白如玉的肌肤,宛如画中走出的绝世艳姬。 坐右下手的曹飞兰,一袭今日刚买的月白色长裙,像是融入白月光中的七仙女,清丽俊逸,笑容盈盈。 元智坐于皇后左下,元玄则坐在曹飞兰下手。 今日私宴,他算是晚辈。 侍女们为主人们斟满酒,然后皇后抬酒樽讲了几句开心话。 四个人的仲秋私宴,就算开始了。 大家先共饮三樽,然后互敬,四人均开怀畅饮,欢言笑语,沉浸在和谐的家庭气氛之中。 此时此刻,就是神仙来了,也瞧不出他们曾是争储的冤家对头。 果酒喝掉了三大壶,可桌上的名贵菜肴,无乎没怎么动。 四人中就数元智是成年男人,平时食量也较大,可今晚却很意外。 “太子今晚吃得这么少,莫非是菜肴不合胃口?这些可都是你平常最喜欢吃的嘛。” 皇后美眸含着浅浅笑意,目不转睛地望着元智,诱人的樱桃红唇,弯起一抹疑惑弧度。 太子的爱好,皇后了如指掌,今早她特意叮嘱膳食房,精选细做。 “是这样的,今日从父皇的紫宸殿出来,我与东宫几个到汉城河畔一游,正午到城西一家胡商开的酒肆,胡吃海塞,吃得太饱,还没消化掉,所以现在有点吃不下。” 元智见状,连忙做了解释。 他又是夹杂着不少新词,在场的除了元玄,曹飞燕和曹飞兰姐妹俩,都习以为常。 因为他数月间阅读不少孤本书籍,这些词都是从他的“天书”中挑出来的。 不过,词义还好理解。 “哎哟太子,瞧瞧你…太私利了吧,本宫记得盛邀你来福宁宫,晚宴赏月,你却悄无声息带嫔妃们外出游玩,对本宫守口如瓶,连客气一句都没。” 曹飞燕放下酒樽,俏脸一敛,怼道。 她的话意简明扼要,太子从不把她当成自家人。 元智冷不丁被怼得哑口无言,面红耳热地呆滞中,曹飞兰见状,连忙开口解围。 “是这样的燕姐,他去紫宸殿之前,尚不知要外出,返回东宫之后,是我等几个想要外出游玩,太子说他也随行,这是临时决定,请燕姐不要怪罪与他。” 别以为曹飞兰城府浅,但她反应快,还颇为机灵,情商高,她改口称皇后为燕姐,用他来称谓太子。 这样称谓,带着浓厚的家庭亲情,一下子拉近双方之间的距离。 曹飞燕作为曹府长女,十分看重亲情关系,都喜欢护犊子,就像当初护曹飞兰,以及于得水那样。 现在为了晋王,跟太子展开争储,也是希望采用压迫加谈判,逼迫元智自行退让。 她反感对太子进行暗杀伏击。 不久前,太子在双龙镇竹林遭遇伏击,她在给其父的信中,大发雷霆,坚决表示不赞同对皇太子暗害。 曹其昌虽然蛮横霸道,在奸党内部说一不二,一言九鼎,但他非常在意这位皇后长女的态度。 所以,在京城范围内,他下令暂停对太子的跟踪和刺杀。 “啧啧啧,你们俩夫唱妇随,在大姐面前猛秀恩爱,不觉得难为情嘛,本宫的牙都要酸掉了呀。” 曹飞燕故作撇嘴姿态。 她白了元智和曹飞兰几眼,心里面却是一片酸楚与羡慕。 原本曹飞兰作为太子侧妃,嫁入东宫时,曹府是把她当刀枪使,关键时候准备当作炮灰,牺牲掉的。 为此,曹飞燕内心还过意不去。 让人万万没有想到,太子爷却死而复生。 曹飞兰不仅没成为曹府炮灰,还深得太子爷的宠爱,据她自己说,几乎夜夜宠幸,颠鸾倒凤。 这太匪夷所思了吧。 难道太子爷被兰儿迷惑住了? 曹飞兰从少女蜕变成少妇,拢共算,也就二个半月光阴。 就这七十几天里,小妮子几乎是在本色出演,媚惑乱心的功夫,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面对皇后娘娘的嗔怼作态,元智咧嘴尬笑了笑,并没有刻意去理会。 他端起酒樽跟晋王对喝起了酒,还询问他的学业习武等事宜。 曹飞兰则脸红如潮涨,嗔道:“燕姐,瞧您说得,多难为情哦,羞死人了都。” 她对着皇后撒娇。 曹飞燕嗯哼笑着,扭头对着太子道: “太子,你听见了吗?兰儿已称本宫为燕姐,你在私下里也称燕姐吧,咱免去一切宫中礼数,如何?” “这…这不太合礼吧。”元智有些愕然。 “是啊,母后。”元玄也跟着附和。 “你懂什么?”曹飞燕轻斥元玄一声,跟着解释道: “本宫是指在私下,非朝堂之上,也没其它外人,可按家庭礼仪,例如,玄儿可称本宫为娘,元智跟着兰儿称谓燕姐,这样多轻松?你们不觉得,这个母后之冠,压得我喘不过气来,终得让本宫有喘息、放松的时候吧。” 她说的可是真心话。 元智与元玄兄弟俩对视一眼,觉得颇有道理,实际也符合朝制法礼。 “娘!”元玄率先开口,颇为深情地叫喊道。 “哎…”曹飞燕应了声,眼眶不由得有些湿润。 元玄从小由宫中乳娘带大,对曹飞燕的称谓,不是母妃,就是母后,从没叫过一声娘。 母子之间,多年来是恭敬有余,而情感不足,缺乏普通家庭里的天伦之乐。 这一声娘,十年来首次。 无论是曹飞燕,还是元玄,都显得非常激动,像是打开了任督两脉,那样的舒畅。 第101章 皇后的嫦娥奔月 “燕姐请饮酒。” 元智也是积极响应。 他亲手给曹飞燕的空樽上斟满酒,然后双手端起,递了过去。 “哎…” 曹飞燕接过酒樽,高兴道:“来,咱们一家子人,一起畅饮此樽。” “饮了此樽。”元智端起,抢先一口而尽。 席间推杯换尊,大家彻底放开了心灵枷锁,心情无比畅快,欢声笑语在雅居仙上空飘逸。 侍女们奉命将菜肴全部撤下,又增加了一壶名仕红-果酒,最后端出“月饼”。 元智也是第一次见识到古代的“月饼”。 它实际就是个蒸熟的大面饼,也叫大馕饼。 馕饼的馅为桂花,枣泥,核桃仁,瓜子仁,猪油,玫瑰花瓣组成。 馕的表面是一幅嫦娥奔月图案,用面粉捏成。 元智用餐刀切了一块,嚼食起来味道不错,甜蜜蜜的香味溢满。 这时候,远处传来爆竹喧嚣声。 只见汉城河畔千余火把环绕,火光烛天,歌舞升平。 不用说,仲秋之夜的篝火晚会,目前进入了高潮阶段。 “娘,玄儿想登高望远。” 晋王第一个坐不住,他开口请求道。 “娘准了,你登上那边假山,不过要小心些。”曹飞燕心情大好,爽朗答应。 “燕姐,我陪着玄儿去吧。”曹飞兰自告奋勇。 她今年还不到十九岁,玩耍看热闹这是她的天性。 “去吧,看着他点。”曹飞燕点头称是。 姨侄两人手牵着手,高兴地跑向假山,开始登高。 “哎呦…” “兰姨小心,拉着玄儿的手臂,慢点。” “???” 那边一叫唤,牵动着这边当母亲的心。 曹飞燕不由得从软榻上站立起来,伸脖看向假山方向。 “放心吧燕姐,元玄是练武之人,十岁的他,就是半个男子汉,反过来他能照顾兰儿。” 元智也站立起来,低声安慰道。 他冷静,分析得完全正确。 不一会,假山上传出姨侄两人的欢呼声。 “呵呵,瞧他们高兴劲哦,元智,咱们也到小院里赏会月吧。” 也许是受到些感染,曹飞燕说着,莲步已然启动。 “燕姐慢点。” 喝了不少酒的曹飞燕,刚起身时步履有些蹒跚,元智见状本能地伸出手去。 可手掌到了曹飞燕身躯边缘,贴着绸袍却悬着,只是做个预备,并没有进一步动作。 想去搀扶却又不敢,行为和表情却都十分恭敬。 曹飞燕扬起俏脸窃笑,见月光下的元智,俊美异常,面白如玉,酒后脸上的红颜,特别显色可爱。 她的芳心怔愣了一下,缓缓伸出纤长玉手,放在他的大手上。 艳红寸甲,有意无意地轻轻撩拂过他的手腕。 一股酥麻的触电感,再次袭往太子全身。 但此时的元智,似乎已见惯不惯,有了抗药性。 只见他十分镇定,紧握着她那光滑纤细的柔荑,微微抬高,平衡她的行走。 两人缓缓走出大殿。 此时月色幽幽,洒落在庭院的地面上,清明如水。 池塘中的莲花,在月光的照耀下,增添了几分羞色。 远处篝火和火把遍地,正在进行民间的“祭月”仪式。 上空烟雾滚滚,不时地缥缈过清冷的月亮。 “嫦娥真可怜,只有每年的八月十五之夜,她才能走出月宫,默默地眺望下界,思念她的夫君和亲人们。”曹飞燕仰望着月亮,感叹道。 “明月千里寄相思。”元智随意附和了一句。 “元智,你若要是后羿,你会放弃王位,追入月宫,寻找嫦娥吗?” 曹飞燕幽幽地看向元智,突然追问了这么一句。 嫦娥奔月是个古代神话爱情故事,数千年来版本不少。 但中心思想大差不差。 说的是英雄后羿,张弓射落九个肆虐人间的太阳,为民除害,只留一个允其照耀大地。 为此,他得到了上天奖励,一颗长生不老的仙药。 但他为了守护辖下的黎民百姓,以及与心爱的妻子嫦娥,长相厮守,并没有服用仙药。 某日,奸诈贪婪的徒弟逢蒙,乘后羿离家之际,企图逼迫嫦娥交出仙药。 嫦娥为了不让逢蒙阴谋得逞,自己吞下仙药,独自承受与亲人分离之痛苦。 后羿回来后杀了逢蒙,并使出浑身解数去追赶月宫,无奈天不遂愿。 眼下曹飞燕的莫名发问,元智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有一点他揣摩到了,就是曹飞燕渴望挣扎深宫枷锁,追求自由幸福的心情。 可另一层意思呢? 是让他学做后羿,放弃王位,和她双宿双飞? 异想天开! 比他的白日梦还离谱! 元智内心深处是一阵苦笑。 都说曹飞燕聪慧,强势,没想到她的骨子里头,竟然还藏有对爱情的想往,浪漫主义色彩? 看来,她缺乏女政治家的狠辣,与冷酷无情,终究是成不了武则天。 忽然,元智内心增多了一份对曹飞燕的怜悯与同情,少了些许敌意与戒备。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燕姐,人人自有天数,每个人都怀揣不同使命,就算天王老子也不例外。” “我的使命,就是为终晋帝国,为父皇监国执政,将来继承皇位,让元氏王朝继往开来,久经不衰。” “这世上没有假如,每个人都得面对现实,但命运和环境,是可以经过不懈努力,争取改变。” 元智这番颇有点哲理论调,中间还夹杂着宋代苏轼的诗句,在曹飞燕的认知中,当属高深莫测,让她宛如身临云雾之中。 没想到太子的文才如此出众。 当然,她在佩服元智天才之余,似乎也读懂了他傲视群雄,独霸天下之雄心壮志。 他是在颁布宣言,又是在规劝! 曹飞燕的心忽地抽搐起来,一阵头晕目眩袭来。 “燕姐,你怎么啦?” 元智忽见曹飞燕身躯一偏,似有坠倒的趋势,惊得亡魂皆散。 他一个箭步向前,伸出双臂环抱住她的躯体,惊呼一声。 香肩半露的柔软躯体,瞬间便坠入他那宽敞的胸怀,肌肤相贴,是那么的丝滑如玉。 她低眉垂眼,俏脸晕红,道不尽的妩媚动人。 元智低垂着头,正眼看向怀中的绝色美妇,渐而露出痴迷之色,浑身躁动。 这一刻起,元智不再故作清冷。 曹飞燕睁开凤眸,螓首从元智结实的胸前抬起,仰视着心目中的情郎,微显羞涩地嗫嚅道: “唉…岁月不饶人呐,就喝了这点酒,就醉了。” 酒不是主因,心里面突然涌现的一股挫败感,才使得她心肌缺血,一阵晕眩。 “燕姐尽瞎说,你正当青春,貌若天仙,今晚咱们酒的确是喝了不少,一时站不稳,何来如此感叹?” 元智不明事因,尽量宽慰。 “元智,你觉得姐美吗?还年轻吗?” 曹飞燕纤手搭在元智胸前,幽幽目光,道不尽的楚楚可怜。 这问题,有意思。 或许,她猜想到今后,可能失败的结局,宛如坠入汪洋大海中。 眼前的元智,会是她存活下去的那根稻草吗? 古代人成熟早,寿命普遍不长。 女子十一二岁开始发育,十五年出嫁。 像曹飞燕十七岁嫁入皇宫,十八岁生子,今年二十有八,已步入中年妇人行列。 只不过她在宫中养尊处优,容貌方面保养俱佳,年岁并没有留下多少痕迹。 “燕姐很美,也很年轻,瞧上去跟兰儿差不多。” 元智此话,大半是真,有一点恭维。 “瞧你这张嘴,甜言蜜语地尽会讨女人喜欢,怪不得兰儿痴情上你…我比兰儿大十岁,怎么可能差不多呢?” “而且她每晚都能得到你的宠幸,而我却要孤枕难眠…都说女人要男人的雨露滋润,才能美貌如花…” 曹飞燕微微移了移螓首,仰首伸眉,下巴就搁在他胸前,一双纤白玉手搭在他的肩头,猩红寸甲还不时地撩拨着他的脖颈。 她的大胆低吟,嗫嚅的断断续续,既是感叹,又像是在控诉。 听得让人哭笑不得。 不过,从这侧面可见一斑,元智看出她的内心痛楚。 气氛逐渐暧昧起来。 两世为人的元智,其实很懂她的心思与痛苦,他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搂紧了些。 “哦太子…元智…” 曹飞燕感受到元智的激情澎湃,她陶醉了,眼神变得迷离,嘴上嗫嚅呻吟。 元智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他感到自己热血在沸腾,男性特征显露明显,根本难以自制。 但他终究是怀揣野心的穿越者,一丝理智尚存。 月光下的小院内,四周虽说都有遮挡,可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雅居仙。 万一春光乍泄,当今皇后娘娘与监国太子,仲秋之夜相拥在一起。 这还了得?! 他努力吞咽下口水,微微干咳一声,镇定神智,低头道: “燕姐,秋夜气温变低,酒后身体毛孔敞开,容易着凉风寒,咱入殿去吧,那里也可以赏月观天。” 停顿了一会,怀中美妇低吟一声,道:“好!” 此刻的她,惜字如金。 话毕,却未见她移动丝毫。 她已沉迷其中,不愿轻易放手。 元智没有迟疑,他一手揽住了她的杨柳蛮腰,一手绕过纱裙,伸至其腿弯处,将其拦腰抱起,向殿内走去。 感受到男人的孔武有力,美妇惬意地享受着,顺势伸出两条玉臂,将他的脖子环上。 第102章 酒后吐真言 她就这么勾着元智的脖颈,美眸柔媚似水,嘴角荡着笑意,任由男人将她放到榻上,一双玉手却依旧不肯松开。 元智被箍着脖子,一时也无法起身,只能无奈道:“燕姐,兰儿他们应该快回来了。” 美妇此时春意正浓,眼中娇媚无限,似乎快要滴出水来。 她听闻,嘴角弯起一抹讥讽弧度,冷声道: “你还怕兰儿瞧见?上次在东宫寝殿里,你那么的胆大妄为,难道说现在胆量反而变小,知道害怕了?” 说着,她不知哪来的力气,竟是忽地玉臂一勾。 元智在曹飞燕这个柔弱妇人面前,并无任何防备。 他一时猝不及防,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扑下,顺势压在一具柔软娇躯上。 身材婀娜窈窕,触之酥麻有料,幽幽体香散发出让人迷醉的气息。 就在此时,殿外传来脚步声。 元智顿时双目一凝,便要起身。 让他没想到的是,曹飞燕依旧紧紧勾着他的脖子。 他这一起身,竟是将身下的美妇带起。 喔靠,当初我是为了自保,才剑走偏锋,可现在这娘们是啥意思? 也想同归于尽? 元智有些疑惑地看向她,轻声道:“不光是兰儿,还有玄儿。” 他急中生智。 察觉到脚步声正在临近,还有一段距离。 曹飞燕正玩味得瑟中,可元智嘴中的玄儿两字,一下子戳中其命脉。 她浑身一颤。 美妇十分不情愿地放开手臂,风情万种地白了他一眼,低声嗔道: “这次暂却饶了你。” 挣脱玉臂枷锁,元智身手敏捷地退回到自己位置,在软垫上稳健落坐。 美妇唇角扬起一抹狡黠弧度,她缓缓坐起身,细心的整了整凤裙金丝边角,随后右臂肘节靠在榻背上,面朝进门口,侧身而依。 便在此时,殿外人影闪动,一道满是开怀兴奋的声音,随影传入,“娘,皇兄,你们没去赏月吗?” “去小院瞧了一会,娘与你皇兄回来谈些事。” 曹飞燕一改元智面前那娇媚的声音,瞬间变得威仪沉稳。 “皇弟,兰儿,你们玩得开心吗?”元智插上一句,颇有些心虚。 “很开心,篝火晚会很是热闹,要是能身临其境就更妙,只是兰姨摸黑行走,变草鸡了,几次差点摔倒,都是我搀扶着的。” 元玄颇为得意,他抢先说道。 “就你能,走得老快,我是长裙…那跟得上嘛。”曹飞兰红着脸,嗔怨道。 原本是她去照顾元玄,结果是元玄反过来关照她,颇有些难为情。 “瞧你得意忘形的样子,仲秋之夜,你吟出诗词了吗?” 曹飞燕又恢复往常母后的威仪嘴脸,一盆凉水泼了过去。 “哦,禀报母后,孩儿未曾…” 元玄一个怔愣,表情顿时变成草鸡状,懦弱回复。 “那还不赶快去院井,观月构思,今年的仲秋诗词,一定得强过往年。”曹飞燕凛然道。 “孩儿遵命。”元玄起身,默默地走向小院。 怨气都撒在元玄身上,是他搅了老娘的好局。 元智静静地看着曹飞燕飙戏,虽说可笑,演技绝对超一流。 他心里默默的为晋王元玄,鸣不平。 “燕姐,我陪玄弟去小院走走。”说着便要起身。 曹飞燕暧昧地望了他一眼,随后轻声道:“你就不用去啦,我们有些话还没说完呢?” 喔靠,真是千年狐狸。 元智在心里重复一遍,这满含歧义的话语,瞬间脑补了许多画面。 没办法,人生如戏。 “还是我去吧。”曹飞兰见状,起身往外走去。 她觉得自己坐在这里,妨碍了太子与皇后之间的正常交流。 曹飞燕默许。 元智不便吱声,却用遗憾的目光,看着她离开。 他原本计划,是让她来当电灯泡。 可现实往往是事与愿违。 “嘎吱…” 更让元智懊恼的是,曹飞兰走出去之后,还轻轻将门合上。 她是不希望小院里的吟诗作词,影响到屋里的谈心。 傻丫头,这会是怎样的“谈心?” 整个正殿,光线瞬间暗淡了许多。 原本通过高门映入的银色月光,却被屏蔽了,只剩下窗棂和顶部空隙,折射进来的些许月光。 曹飞燕的红色长纱裙,此时却透出一股子媚惑。 她格外喜欢红色,既是喜庆色彩,又带着满满的暧昧气息。 秋风吹入,朦胧月光下,妇人伸展纤白玉手,轻轻撩起额头上吹散青丝,露出一张妖艳俏脸。 手镯与鬟之间的轻微撞击声,却也能惊得元智,一身的鸡皮疙瘩。 “怎么,你害怕了,不敢坐到本宫这里来?” 冷不丁温柔婉转的声音,听起来极为惊悚。 “不是,这里宽敞自在。”元智胡乱对付一句。 曹飞燕玉手托着香腮,侧卧在软榻之上,眼眸多了几分笑意,目不转睛望着眼前的梦中情人,笑容中多了几分意味深长的玩味。 见元智不敢从命,只是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原本清冷的眼眸中,也多了几分炙热。 美妇唇角加深了几分,笑吟吟讥道:“你是怕本宫吃了你吗?咯咯…胆小鬼!” 元智微微张了张嘴,想辩却又说不出口,只好尴尬一笑,依旧跪坐不起。 他的双眸如炬般盯着软榻上,那位披着薄纱长裙,香肩半露的妖艳美人。 见他不为所动,她并没有发怒,只是凤眸妩媚地嗔了元智一眼,便玉臂撑着软榻,缓缓坐了起来。 接着,便在元智的注目礼下,美妇舒展两条纤细雪白的玉臂,挺躯伸腰,胸部鼓鼓,神情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红色的轻纱广袖,随之滑落,露出两条如玉般纤纤玉臂,雪白而纤细。 “月夜微寒,还是再饮点酒,暖暖身子。” 她轻声软语,完全是在不着调地自言自语。 说着,她便赤脚下了榻,完美玉足就踩在鹅黄色地毯上。 莲步轻移间,裙摆交错摆动,洁白如玉的修长美腿,时隐时现。 她边走边凤眸盈盈地望着元智,犹如一池春水泼来。 在元智的一片呆滞中,她幽香袅袅盘坐在桌边软垫上,柔声道: “太子,陪本宫饮酒,总可以吧。” “当然。” 元智回过神来,端起桌上的酒壶,给两个空樽斟满酒,“燕姐请。” 没等元智抬樽,她先仰脖喝了这樽酒,把酒樽往桌上一顿,重重舒出一口浊气,笑容一敛沉声道: “你是否觉得本宫很可耻,竟然对太子有非分之想?” 没想到,曹飞燕居然如此的坦诚和直白,反倒是元智有些面红耳赤,搞得很不自在。 “没…没有,我从没有这么认为。” “那你想倾听原因吗?” 俗话说,酒后吐真言。 此时的曹飞燕已是半醉,她豁了出去,准备一吐为快。 “当然,如果燕姐肯讲,元智愿洗耳恭听,决不对外传言一星半点,否则,天打五雷轰。” 元智发了个毒誓。 曹飞燕哑笑一下,不以为然地抬眸,叙说道: “十一年前,我有一个喜欢的郎君,他是家父好友的大公子,文武双全,高大挺拔,冷静睿智。” “正当他准备跟曹府提亲之时,家父却答应了皇室,让我嫁入皇宫,成为继业皇帝的贵妃。” “我哭求过,也寻死觅活过,但家父铁了心,定要让我嫁入宫里,还说这关系曹氏一族的兴旺,无奈之下,我只能从命。” 说到这里,曹飞燕端起酒樽,颇为伤感地抿上一大口。 “那…你的这位如意郎君,现在呢?” 元智很容易找准这个话题的关键,他询问道。 “他早死了。” 空气一下子凝固,变得肃穆。 “当时,我已怀上玄儿三个月,在深宫里几乎与外界隔绝,待我知道他的死讯,是一年之后,我回娘家时才知道。” “那…他是怎么死的?”元智一边小心询问,一边继续给妇人斟满酒。 “具体情况不明,据说是坠崖而亡,此事是暗卫纪洪这个阉人干的。” 既然是纪洪干的,多半是父皇下的密旨。 当然,曹其昌事先肯定知晓,也默认了。 可就是一个贵妃的婚前恋人,有这个必要,非要赶尽杀绝吗? 元智心里疑惑嘀咕,表面却很淡然,安慰道: “燕姐,人死不能复生,此事已过去这么多年,活着的人,更应该珍惜生命,好好地活,活出精彩。” “没错,我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玄儿身上,希望他出类拔萃,将来能继承皇位,为母争得荣光。” 我靠,这娘们口无遮拦,直言不讳,当真是酒后吐真言,竹筒倒豆子。 就不怕得罪眼前的太子爷? 不过转眼一想,元玄与他的争储,已是公开的秘密,也就没必要遮遮掩掩。 元智不露声色,他端起酒樽啜饮一口,眼睛直勾勾盯向对面的美妇。 三千青丝如瀑落下,眼角画着红色眼影,宛若玫瑰花瓣一般的红唇,平添了几分妖艳魅惑。 “可这些跟我有啥关系?难道燕姐真是为了元玄争储,采取不耻手段,要毁了我?” 元智也是当仁不让,凛冽反问道。 “当然不是,本宫没有你想的那么卑鄙龌龊。” 她这是在指桑骂槐,抽打本太子的脸。 可没等元智开口反击,美妇接下来的话语,让他听得有些毛骨悚然。 第103章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这么些年来,你一直被本宫鄙视,从来就没有把你当成储君过,可就是这三个月,你死而复生…变了,变成坚毅,睿智…变得无比强大。” 曹飞燕一口气说完,停顿后急喘几下,双眸直勾勾注视着太子那张惊愕的脸,鬼魅一笑,继续道: “忽然间,本宫发现你太像他了,无论是容貌还是脾性,就连表情和神态…怀疑就是他的灵魂,附上了你的躯体。” 喔靠,当真是想象力爆表,说得像真的,让人听了不由得毛骨悚然。 本太子可不是你的那个倒霉熊玩意儿附体,乃现在文明人的灵魂,好不好? 没等元智有所反击,曹飞燕打开的话匣子,犹如竹筒倒豆子,稀里哗啦。 “恕我坦率直言,本宫与你父皇的结合,完全是政治联姻,并没有多少感情基础,况且,他还是本宫最为痛恨的幕后凶手。” “命运多舛,四年前,你父皇意外瘫痪,本宫竟成了活寡,这种煎熬痛苦与不甘,旁人无法理解,本宫只能强忍着,唯一生存下去的希望,就是元玄。” “可现在的你,激活了本宫深藏十一年的爱恋,我不想再忍受无端的痛苦与煎熬,我要勇敢去追求自由与幸福。” 曹飞燕说的情绪激昂,口沫横飞,差不多是声泪俱下。 这是真情告白,还是高超演技? 或许两者都有。 望着她那魅惑众生的变幻容颜,元智还真有些糊涂了。 不管怎样说,她的追求不仅被朝制礼法所不容,而且还危机重重。 想到这里,元智轻叹口气。 美妇柳眉微蹙,颇为不解地望着元智,疑惑道:“你何故叹气?” 元智一本正经地看着曹飞燕,正色道: “皇后姐姐容貌绝美,倾国倾城,堪称人间绝色,元智叹息,只怕以后要寝食难安、辗转反侧了。” 不知是酒醉人,还是人自醉,反正她没听出元智的弦外之音。 曹飞燕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适才眼泪汪汪的表情,瞬间消失不见,反而是媚态微露。 看起来真是妩媚妖娆,极为动人。 她的眼中带有几分挑逗意味,魅惑万千地问道:“这是为何?” 喔靠,是装傻充愣,还是明知故问。 元智缓缓伸出手,大胆地抬起美妇下巴,无视手中传来的凝脂玉软之感,俊美脸上清冷顿消,有些轻挑道:“自然是想着皇后姐姐哦。” 美妇凤眸微微眯起,佯怒微笑。 她白了元智一眼,又似笑非笑地反问道: “既然如此,你为何要一直躲着本宫,不敢越雷池一步么?” 欣赏着妖艳绝美的容颜,呼吸那迷人香气,元智目中渐渐露出摄人的光芒。 “谁说不敢。” 他倾身凑近几分,嘴唇将要贴上那抹红唇时,忽地停下,有些戏谑地反问道: “燕姐真想让元智越过雷池吗?” 曹飞燕微微一怔,凤眸望着近在咫尺的邪魅面庞,鼻息阖动间,吞吐着他的灼热气息。 一时之间,竟是有种迷醉的感觉。 这么多年了,她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让她心跳加速的男子。 即便是当初的那位初恋情郎,也从未有过这种心要跳出嗓子眼的感觉。 缓缓回神,曹飞燕伸出玉臂,很自然地搭在元智的肩上,吐气如兰道:“真想又如何?” 两人鼻尖碰着鼻尖,几乎就要亲在一起。 说话间,香风扑面而来,元智有些迷恋地深深吸了一下,狡黠地回答道: “其实,燕姐想追求自由与幸福,这并不难,就看您的取舍,有没有那种勇气?” “哦?”美妇嗫嚅一声,玉手自元智肩头缓缓向下撩过,随后落在胸口,轻柔抚摸。 此时的她,就像一位胜券在握的未来女皇。 她一边抚摸着元智胸口,一边似笑非笑说道: “那…你先说说,本宫要如何取舍,才能摘得果实?但说无妨!” 他一下子挺直身子,恢复到初时的清冷模样,邪魅道:“燕姐可否让元玄,放弃争储?” 此语简洁明瞭,且音调不高,却犹如一声晴天霹雳,轰的曹飞燕又是一阵心肌缺血,差点晕倒。 好在她跪坐在软垫上,晕眩中她双手撑住矮桌边缘,白玉般手掌上青筋爆起,指节间由于太过用力,而变得苍白失血。 元智突然间,一下子戳中了她的死穴。 她脸色苍白如尸,痛苦地闭上她的美眸,露出纤长漆黑的眼睫毛,在秋夜里轻微抖动。 晋王元玄,是她的底线。 为了儿子的将来,她可以牺牲一切。 也许,这就是人世间母爱的伟大。 “看来,燕姐还没做好追求幸福的准备。” 元智微微怔了一下,随即唇角扬起一抹讥讽的弧度,颇为冷酷地说道: “这世上所有事物,都是明码标价的,任何人想要得到它,无论他是谁,帝王将相也不例外,都需付出代价。” “有道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燕姐都想要,不愿舍取,何来幸福?” 说完,他举起酒樽,仰脖饮下樽中酒,然后起身推开门,头也不回地走到小院中。 “皇兄,你和母后谈完了?”元玄扭头惊问道。 “嗯。”元智双唇紧闭,鼻哼一声,走近问道:“你的诗词,创作出来了吗?” “我与兰姨对咏了好几首诗词呢。” “诵咏几首,让皇兄先听一下。”元智道。 “…明月…” 元玄点头允诺,然后目光平视,开始认真诵咏。 “嗯,相当有水准,快进屋去吧,等会给你娘也诵咏一番,她肯定为你骄傲。”元智拍着他的肩膀,咧嘴赞扬道。 “谢谢皇兄夸赞。” 元玄开心笑着,连蹦带跳地走进殿内。 “娘,玄儿作了几首诗词,皇兄都夸赞我了,现在孩儿诵咏几首给您听。” “好好,快过来玄儿,到娘身边来。” 曹飞燕张大手臂,把元玄拥入怀中,抚摸着他的头颅,柔声道:“我的玄儿最优秀,从来不会让娘失望。” 说话间,一滴眼泪落在元玄脸上,冰凉冰凉的。 “娘…您怎么哭了?”元玄抬头,伸手为母亲抹去眼泪。 “娘看着你每天进步,每天长大,高兴嘛,快诵咏首诗给娘听听。” 这时的曹飞燕,抛弃了所有伪装,和一切欲望,回归慈母本色。 “嗯,娘听好了……” 第104章 北疆烽火起 元智与曹飞兰两人,并没有跟着进殿,而是十指紧扣地站在小院,看着殿内月光下的母子。 “别进去打扰他们母子俩,夜深了,咱们回宫去吧。” 说着,他牵着曹飞兰往外走去。 “可是殿下,咱们得跟皇后娘娘说一声,道声别吧。”曹飞兰非常不情愿地被拖着走。 她总觉得太子爷今晚怪怪的,他与皇后之间,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两人似乎闹的不那么愉快。 “一家人,哪来这么多俗礼,刚才我已跟燕姐说明白了,放心走吧,她不会生气的。” 曹飞兰并不清楚,太子的“说明白了”究竟是指什么? 不过,夫唱妇随,她顺从夫君。 …… “军情急报…北境定襄六百里加急…” “???” 午后,夕阳西下。 东宫辕门口,突然一片喧闹。 “太子殿下,北境定襄六百里加急!” 总管高进手里端着插着羽毛的红色密函,急匆匆进入西书房,呈到元智虎案前。 “打开,速传大司马郭帅,前来见孤。” “遵旨。” 这是一封紧急军情。 说得是本月初,西突厥所部十五万精锐骑兵,毫无征兆,突然向东突厥的王廷,大利城发起攻击。 东突厥所部猝不及防,被迫向终晋北境,定襄等郡城撤退。 现在,西突厥已越过边境,兵临城下。 定襄郡离长安,约莫三千五百余里程,六百里加急,约为七天,也就是八月初十之前,守军发出的急报。 军事行动,早在半个月之前,就已经展开了。 不知现在定襄郡等地,是否已失守。 元智眉宇紧锁。 当今东突厥的莫西可汗,已经臣服终晋朝十余年之久。 十年前,莫西可敦(皇后)去逝,继业皇帝把宁王元武之女,郡主元玉环,以义成公主之名,嫁入大利城,成为莫西继室。 西突厥突然袭击东突厥的大利城,不知其用意何在? 元智突然想到三个月前,王宝权的那番交待。 其中,曾提到曹府跟西突厥的札西可汗,关系比较密切,经常走私军械,生铁给西突厥。 现在王宝权化名“肖廷生”,已前往幽州渔阳郡赴任,右提督,镇远将军郭瑞迟后。肖廷生这一行,人数多物资更多,估计到达渔阳郡,怕要一个月,现在还在路上。 太子又命人传督公纪洪,到西书房听旨。 不一会,大司马郭威和世子郭瑞快马赶到,匆匆进入西书房。 父子俩正要行大礼拜见,元智则用手一挡,“两位爱卿快快免礼,商议军务要紧。” 说着,指了指案几上的边关急件,沉声道: “郭帅,你们父子俩先拿去阅览,然后咱们再议。” “遵旨。” 郭威拿起案几上的一叠急件,父子俩走到屏风隔拦的议事厅,仔细审阅。 然后,经过简单的商议,郭威父子俩来到虎案前,对着肃穆沉思的元智道: “太子不必过于忧心,敌寇犯境,这是常有的事,有道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此事交由臣等处置吧。” “甚好,请说一下初步应对之策。” 元智说着,手指了指案前的圆凳,意为坐下说。 郭威坐了下来,道: “阿史那札西与莫西,原本是兄弟俩,十数年前为争汗位反目,后莫西被札西击溃,残部被当今皇上收留,允许其在塞外草原休整,另立东突厥汗帐王廷,并给予军事和物资诸方面支持,并嫁文成公主和亲。” “十数年来,札西并没有再犯莫西,兄弟俩相安无事,这次突然犯难,一定有深层次原因,只是我们尚不知情,但万变不离其宗,我等只有在军事上击溃札西,帮助莫西稳定疆土,才能粉碎敌人的所有阴谋。” 元智聚精会神地听着,示意郭威继续。 “郭瑞刚好要赴渔阳到任,臣拟任命他为讨逆先锋官,快马加鞭到达马邑,集聚北境边军和莫西残部,抵挡住札西的进犯。” “臣随后调集部分禁军,以及并州,青州一带驻军,合计十万大军,从雁门关以西出击,直达札西王廷。” “嗯,有把握吗?” 元智对于军事战略上声东击西,围魏救赵等,只能领会其意,可纸上谈兵,若要论调兵遣将,实战,他万万没有这个能力。 现在,对外军事上,只能仰仗郭威。 “有!臣争取在今冬明春,彻底将札西主力击溃,让其退回原地,十年不能再犯。” “好的爱卿,禁军你准备带上多少,带哪里所属?” 元智隐隐觉得此事应该跟曹府有关,会不会是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 所以,京师守护是个问题。 “殿下请放心,十万禁军,臣只调动五万,分别从南、北两大营各调一半,而且,曹砚春的北大营,臣已安插三个偏将军进去,这次不随军。” “南大营禁军统领,大将军麦铁杖,是家父麾下爱将,此人忠心赤胆,臣离开京师之后,殿下必要时可以召见他。” 郭威不愧为军神之子,深得郭骧真传,对于元智所担心之事,他了然于心,并作有详细布局。 京城外有五万禁军,京城内有金吾卫,宫卫,千牛卫这三卫,还有暗卫,安保足矣。 “只是殿下,臣离开京师,少则半年,多则大半年,甚至一年,并且还要带走不少武将,朝堂之上空虚,望太子稍微克制些,应以步步为营,万不可打草惊蛇,逼其狗急跳墙。” 郭威一番肺腑之言,元智心里颇感暖暖的,总归是岳丈,心系朝局与女婿。 “放心吧爱卿,孤答应你,你就大胆放心地实施军事打击,军需后勤等,孤让枢密院徐辛春配合你。” “臣谢过殿下。”郭威轻舒一口气,如释重负。 “高进,取虎符。” “遵旨。” 只一会,高进取过一个黄灿灿宝盒,打开,里面是各式各样的虎符。 每个虎符,代表着不同的军种。 元智取出禁军,并州军,青州军三个虎符交于郭威,沉声道: “大司马郭威听旨:孤代天子临政,任命你为征北讨逆大元帅,统领禁军,并州军,青州军,辖北境边军,横扫阿史那札西逆贼,安抚东突厥,确保终晋帝国边境安定。” “臣领旨谢恩。” 郭威双膝下跪,双手接过三个虎符。 然后,他带上郭瑞匆匆离去。 第105章 神秘的不速之客 军情紧急,兵贵神速,郭威要先回军堂,去做准备。 望着郭氏父子匆匆离去的背影,元智心里颇有些惆怅。 这是他穿越至今,第一次面临的边境冲突。 双方将会投入几十万大军相互厮杀,还有上百万民工为战争服务。 数以百万计的边境百姓,因此流离颠沛。 战争是残酷,灾害性的,却又无法回避。 他既是和平的破坏者,也是和平的保护神。 “殿下,督公来了。”高进低声提醒道。 “请督公进来。” 纪洪应声进入书房,“奴婢见过殿下。” “最近,京师之中有何异常?曹府,于府,还有福宁宫?” “回禀殿下,暗卫未曾发现异动,福宁宫那头…听说娘娘病了?” “病了,什么病?”元智一怔。 “据说是稍感风寒,应该是仲秋之夜,后花园赏月所致…”纪洪眼睛稍微瞥向太子,不敢再说下文了。 据暗影密报,皇后娘娘的风寒,以及情绪变化,跟太子多少有些关联。 元智眉梢微微一皱,沉声道: “高进,通告兰妃,让她代孤去福宁宫一趟,探望皇后娘娘。” “遵旨。” 高进召手一太监,让其传达令旨。 “殿下,奴婢还有一事禀报。”纪洪道。 “说。” “据报,昨日,从北疆过来一队人马,风尘仆仆地住进京兆尹府第一驿馆,今一早,便有曹府的人前去驿馆密会。” “北疆?具体是些什么人?”元智听罢大吃一惊。 北疆六百里加急刚到,另有一队人马同时到达,显然不是同一个正常渠道。 他们至少提前十余天,就已经出发了。 “据暗卫密报,这批人有十数人,从境外大利城过来,为首的是个女子,名叫林玉倩,此女子很有来头,她是东突厥莫西大汗的帐前女官,文成公主的表妹,当今铁勒亲王与江南林氏大小姐的女儿,所以,她在境外还有个名字,叫拓跋玉倩,也称玉倩公主。”纪洪继续禀报。 “哦,铁勒王族的玉倩公主,又是终晋朝文成公主的表妹,还是莫西大汗的帐前女官…这有点太复杂了吧。”元智抚着胡须,蹙着眉继续道: “那她这次前来长安,是公还是私?为什么曹府事先知晓,还派人秘密见面呢?” “据奴婢在曹府的暗影密报,铁勒公主到达京城,先是向内阁递交了国文咨牒,这当然就转到曹府,曹府这才派人接触,可疑的是秘密进行,并未公开。”纪洪回复道。 “这么说来,她是奉了莫西大汗或文成公主的密旨,率队到终晋朝廷求援来的,塞外可能还不知本太子在监国理政,这么说来,他们的消息也太闭塞了吧。” 元智嘀咕道。 “这个,奴婢也有些疑惑,按常理,境外各汗国,都有暗桩、细作在京活动,像太子监国这种大事,消息早应该传回大利王城了,相差最多十数天,可眼下差不多三个月了。” 纪洪也有这同样疑问。 “或许他们虽然知道太子监国,可以前与朝廷之间的国事联系,都是跟曹其昌为首的内阁接触,彼此熟悉并成习惯,至于是否报备到东宫,这是内阁自己的考量。” 元智逻辑思维能力强,他很快分析出一定的理由。 “殿下英明,醍醐灌顶,奴婢茅塞顿开。”纪洪恭维道。 这也表明这位暗卫大头目,同意太子爷的分析。 “督公,你可了解这个拓跋玉倩的背景,讲点来给孤听听。” 元智想在这个多角色的神秘公主身上,希望有所突破,也有了尽快见一见这位玉倩公主的想法。 “遵旨。”接着,纪洪将有关拓跋玉倩的事宜,一股脑子讲述给太子爷。 拓跋家族,原辽东鲜卑二大王族之一,还有一个王族,便是慕容氏。 史称拓跋鲜卑和慕容鲜卑。 史记上说,拓跋珪灭了慕容垂,建立魏朝,拓跋珪之孙拓跋焘占领吐谷浑等地,统一北方,史称北魏。 经数百年历史演变,拓跋氏的后裔成了铁勒王族。 也就是说,拓跋氏祖先,比阿史那氏还风光无限。 据称,拓跋玉倩是一个奇女子,从小聪明伶俐,才智过人,还善好骑射武功。 她的生母,是江南丝绸大王林氏的大小姐。 林氏家族的买卖做得很大,百年前就已经在塞外设点。 估计,林大小姐是因为生意,才认识了铁勒王子。 拓跋玉倩从小就在江南长大,通晓汉文化和塞外异族风俗。 文成公主元玉环出嫁大利城,她才十岁。 后来,拓跋玉倩就经常穿梭于江南,长安和大利城之间,三年前,她被莫西可汗收为义女,任命为可汗牙帐事务官,可敦元玉环的御前女官。 同时,还负责东突厥汗国,与终晋帝国的一切外交事务。 这几年,随着可敦元玉环参与突厥朝政,林玉倩可能在帮助她,暗中建立情报机构,叫玉影门。这个玉影门,应该是专为可敦元玉环,以及江南宁王,林氏家族服务。 近期,发现玉影门与江南最大的秘密组织-江左盟,可能也有联系。 喔靠,这个神秘的铁勒公主,可不简单啊。 元智双拳紧攥,手掌上青筋暴起。 “督公,密切监视这位铁勒公主的动向,随时禀报,尽快搞清楚,她这次来访长安的真实目的,还有曹府,以及江南宁王府,萧氏等处,加强监视,决不能掉以轻心。” 太子爷目光灼灼,咬牙切齿。 “遵旨,奴婢告退。” 纪洪也感到这件事,牵涉面很广,情况将会越来越复杂。 他离开东宫,官辇忽地转头,奔向大明宫紫宸殿。 “高进,让丁九他们准备,孤要微服出城。” “遵旨。”高进声线低沉。 已近黄昏,太子爷又突发奇想。 半个时辰不到,太子微服出行了。 有了前几次的经验和教训,他这次,同样是平民化装扮,一个富家公子,书生。 …… 夜幕低垂。 汉城河畔的曲江。 这是一处京师的城中湖,属于皇家园林范畴,却是达官显宦,王爷公子们游玩取乐的场所。 湖中画舫来往,四处皆是灯红酒绿,靡靡乐调。 一艘富丽堂皇的巨大画舫,停靠在码头。 它是个三层楼宇的大画舫,前甲为出入处,中间三层主楼,都是飞檐楼阁的大殿建筑。 后甲有若干阁楼厢房,分为两层,每个阁楼大概六七米高。 前甲迎宾高门处,悬挂有二个巨大红灯笼,分别写着烫金大字:‘红’和‘涧’。 这就是京城里极有盛名的红涧坊。 夜幕之下,红涧坊里,这无论是前楼,主楼,还是后面阁楼厢房里,已是灯火如昼,歌舞升平。 许多竹丝编鼓乐器,开始在鸣响。 阁楼厢房内,则灯光昏暗,只留下一根红烛,在那摇曳生姿。 那些红烛的昏暗房间里,粉色床幔遮住了一切。 那里面时常会透漏出男女欢笑,粗喘,床榻摇晃声。 这里的确不是妓院,而是青楼,还是顶级青楼。 但并没有明文规定,青楼一定是卖笑不卖身。 这里有许多年轻貌美的女子,倘若客官有足够名望,足够权势,给足够多的钱,还是可以留在香阁,与心仪女子“独处”的。 这世上,还真没有权势、金钱办不到的事。 在这里陪寝,让客官舒爽一番,或风流一夜,那是千金万金啊。 据说,红涧坊里那几名当红花旦、魁首,她们在这个行列里,数一数二的存在着。 想要成为她们的入幕之宾,光有钱还真是不行。 客官要有很高地位,家庭背景深厚,又有深厚才学,人品出众,且深得花旦或魁首的喜欢,才有希望被留宿。 这跟驸马爷的条件,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想霸王硬上弓,吃霸王餐,呵呵,想都别去想,可真不行。 这些高档青楼背后的靠山,那真是大了去啦。 可以这么说吧,除了当今皇上请不动,其余的总能请出一二个来说话,打招呼。 什么皇子王爷,内阁大臣,一品公候勋贵等等。 元智穿越至今,别说是高端青楼,就是普通乐坊,却从没踏进过门槛。 可要说在前世,什么ktv,夜总会,洗浴中心什么的,他都过去,也玩过。 那里面五花八门的名堂,还有花花绿绿的那啥,他倒是蛮熟悉的。 可古代的青楼,他只是听闻。 “这位公子爷,这里可有认识的姑娘?” 当元智刚踏上红涧坊高门的红地毯,一位中年男人便迎了上来,脸上堆着职业假笑。 他是坊中知客,相当于前台主管。 元智并没有急着回答。 只见他在一把候客用的榻椅上,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四下打量。 丁九忠实地杵立在他的身后侧。 大厅里布置得素雅得体,也没有想象中的莺莺燕燕,反而幽静得很。 透过前厅通向里间的珠帘,依稀可见竟是一个颇大的船体。 而迎上来的这个知客,头戴儒生方巾,一身绸缎长衫,斯斯文文的倒像个学究。 嘿嘿,真是稀奇古怪,百闻不如一见。 青楼,故名思义,就是青雅之地。 说话间,早就丫鬟捧上茶来,放在元智面前。 见元智东张西望的瞧个不停,知客会心的微微一笑。 第106章 红涧坊,众矢之的 那知客认定眼前这个公子,是个未见过大世面的穷酸书生,想来青楼瞧个新鲜。 “这位公子爷,您想见哪一位?” 知客可没那么多闲功夫,陪着一个没多大油水的穷酸书生,在那瞎磨嘴唇皮。 他迫不及待地开口询问。 这个时辰,出来到红涧坊玩耍,算是晚了。 京城里但凡高级乐坊,午后开始,就有人在青楼里候着,随时准备抢先摘牌。 “本公子要见庄菁姑娘。”元智咧嘴道。 “庄菁姑娘?” 那知客以为听错了,惊愕得下巴差点给掉落下来。 “公子要见的是庄菁?你可知道,她是咱红涧坊里的花魁,头牌?” “对啊,就是庄菁姑娘,本公子既然来了,自然要见头牌才是。” 元智白了知客,傲慢不逊地嚷道。 玛啊,这小子脑袋瓜子被驴踢傻了吧。 庄菁姑娘,美貌无双,精擅吟诗作对,弹唱俱佳。 平时,能让她出面迎来送往的,可都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头面人物,达官贵人。 或是家开金矿,挥金如土的豪门贵胄。 这么个公子装扮的穷酸书生,居然空口白牙,张嘴就要见头牌。 做白日梦也不是这样子的哦。 那知客上下打亮着元智,长相倒不俗,身材也挺拔,可就是穿着极为普通,乘的车驾也是单马长辕。 哼,一个不知天高地厚,没见过世面的穷酸书生。 也不瞧瞧门口来逛青楼的公子哥儿,哪一个不是豪华车辇,保镖小厮的大批跟随。 琢磨一番过后,知客心里面有了主意。 只见他对着元智,笑眯眯道: “这位公子爷,这事可就有些难办了,您可能是第一次来红涧坊吧,尚不知我们这里的规矩,想见庄菁姑娘,需提前预约或有人引荐,否则,就无法面见。” 什么? 进青楼还要有人引荐,或预约? 一个青楼女人,这谱摆得可就没边了吧,比觐见皇后娘娘还难? 正在低头喝茶的元智,惊愕得差点把含在嘴里的茶水,给当众喷了出来。 他抬眸怒视着那胖乎乎的中年知客。 “你这厮,别给脸不要脸,快去把那个叫庄菁的唤出来,我家公子已经很给你们面子了,否则…” 站在元智身后的丁九,见知客一直在刁难太子爷,实在是忍无可忍,便大声呵斥。 要不是有太子微服私访的纪律约束,他早就上去一顿老拳,把这厮打个生活不能自理。 不过,他的后半句,却被元智一个瞪眼,给硬生生咽了回去。 那名中年知客,这才发现这位穷酸书生的随从,凶神恶煞,是个不好惹的家伙。 知客倒不是怕有人闹事。 红涧坊艳名远扬,京城里谁人不知,他的后台可以捅破天。 说实在的,敢到红涧坊来砸场子的人,估计还在娘胎里,没出生呢。 怕就怕那些初出道的愣头青,初生之犊不畏虎,他管你是谁,先砸个稀巴烂再说,到时烂命一条。 知客来了个脑筋急转弯,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开口道: “红涧坊规矩,要见庄菁姑娘,得先交足摘牌礼金。” “摘牌礼金,多少?” “三枚金铢。”知客伸出三根粗短手指,冷哼道。 “啊?!” 元智听闻,眉宇间川字竖立,气得额头青筋暴起,恨不得上前一脚,踹飞这个可恶的胖知客。 入娘的,这分明是强取豪夺,跟抢银行有啥区别? 但的忍,必须得忍耐。 据暗卫密报,那个铁勒公主先头进入红涧坊。 她要去见的人,正是这个头牌庄菁。 元智攥紧的拳头,还是松了开来,只是低沉地怼道: “就摘个牌,啥也没干,就要三个金铢,这么贵?” 瞧见元智变幻无常的神色,知客心里得瑟起来,他面无表情的冷哼道: “贵吗?不贵吧!而且事先声明,交钱之后,小的只负责将客官带到庄菁姑娘的阁楼下,见与不见,那可要看她本人来定呵。” 喔靠,交了钱,能否见上那张漂亮脸蛋,还两说呢。 这张脸,堪比当今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 知客见穷酸书生被呛得不敢吱声了,他撇了撇宽厚嘴唇,耸一耸肥胖双肩。 这意思是说,出不起钱,就赶快闪人走吧,别在此丢人现眼了。 元智心里也着实恼了起来。 一个青楼就能摆这么大的谱。 当真背后有靠山,有恃无恐了不是? 他真想发作起来,砸它个四脚朝天,看谁敢露头帮他们说情。 但转眼一想,小不忍则乱大谋。 不就是三个金铢嘛,给他,过了这关再说。 本太子倒想瞧瞧,这个庄菁是何方妖女? 元智从衣兜里,掏出三枚金铢,放在手掌心上颠了颠,很不情愿地递到知客的胖手上,脸上写满了肉痛两字。 接过钱的知客也不废话,扭身就往里面走,心里暗忖: 真是个傻蛋,钱打水漂都不明白。 庄菁姑娘,岂会见你这个穷酸书生? 跟随着尖酸刻薄的知客,元智大踏步走进画舫的后舱里,这才发现,这里面果然是别有洞天。 一派江南精致园林,假山流水,画廊小桥,翠竹苍松之间隐着几座木质楼阁,不时有丝竹琴弦之声,隐隐传来。 顺着曲径廊道,走到一栋二层的朱红色小阁楼前,知客道: “这里便是庄菁姑娘的居所了,公子贵姓,小的这便好前去通报。” 元智笑道:“本公子姓元。” “元公子请稍等。”知客略微一拱,转身进楼禀报。 话说朱红色小阁楼内,也是琴曲悠扬,袅袅绕绕。 原来,庄菁午后陪了几个内阁朝官们饮酒,刚退席不久。 她回到自己的阁楼,酒劲未过。 贴身侍女小清,服侍她沐浴更衣,又将煮好了解酒参汤,端过来给她醒酒,清润喉咙与暖胃。 末了,她裹着一身素衣,躺于阁楼里一张红木榻床上歇息。 “小清,本姑娘一概不再见客。”庄菁懒洋洋地说道。 “知道了,大小姐。“ 侍女小清点头应喏,铺好锦丝被褥后出房去了。 庄菁在软塌上歇息了一个时辰,接近黄昏时,小清进来,俯身在其耳边低语道: “禀小姐,有位姓林的公子求见,听冯掌柜说,他出示的是曹府令牌。” 睡眼惺松的庄菁听罢,顿时双眸圆睁,起身坐立。 红涧坊实际是曹府私产。 此人既然持曹府令牌,通过冯掌柜进来,来头自然不小,哪有不见之理。 婢女小清见庄菁蹙眉皱脸的样子,以为来者是个江湖骗子,连忙说道: “小姐对不起了,奴婢这便去回了他。” 说完,婢女小清抬脚准备出门下楼。 “慢着…” 庄菁抬眸唤住了正要下楼的小清,“请给我更衣,然后请这位林公子上楼来。” “是。” 只一会,庄菁更换成客装,略施脂粉,让小清下楼去请。 随着木楼梯发出声响,眨眼间,便走进一位身着华丽锦服的公子。 “林某见过庄姑娘。”来者先施一礼。 “林公子,请坐。”庄菁欠身还礼。 林公子个头不高,眉清目秀,彬彬有礼,气度不凡。 可他腰间挂着的那块玉佩,却让庄菁大惊失色。 玉佩上雕刻有‘琅琊山’图案。 难道是江左盟总坛派人来了? 庄菁目光,只亮了一瞬间就暗淡了下来。 她想到在这个联络点,她只听从萧公子一人。 总坛来人递信,或需要约见萧公子,一般都用暗语,从来没人出示过这种玉佩。 但她知道,拥有琅琊山图案玉佩的人,一定是总坛高层。 莫非这位林公子,事出突然? 近距离一瞧,庄菁便又看出些端倪。 庄菁虽说未满二十,但道行甚深,十三岁便在红涧坊做事,阅人无数,眼光独到。 林公子虽说简单易容,但神态举止却脱不了女子韵味。 庄菁猜得没错。 这位林公子,的确是女扮男装的林玉倩。 她收到密函,让她到红涧坊的庄菁姑娘处,等一位公子。 所以,她急匆匆过来,就怕庄菁这里有客。 还好,她运气不错。 这时,婢女小清端来茗茶,精致点心,几碟卤菜,还有一壶名士红果酒。 “林公子,你可知红涧坊规矩?”庄菁试探道。 “当然。”林玉倩淡然道。 她从衣兜里摸出一锭金子,放在檀香木做的茶几上。 这是十两的标准官锭。 十两金子,并不稀奇,可让庄菁惊讶的,这是官锭。 要知道,官锭是朝廷用来支付军饷,大宗买卖,收缴国库储存之用,极少在民间流通。 能掏出官锭,而且还是金锭,不是皇室就是权臣公候之家。 庄菁更加确认,对方大有来头,十之八九跟江左盟总坛有关联。 她先不露声色,柔声道:“请问林公子,需要小女子为您表现歌舞还是琴曲?” “久闻姑娘琴曲一绝,就请弹唱一首‘高山流水’吧。” “好的,请公子欣赏。” 庄菁坐到古琴前,开始演奏并吟唱。 而林公子则品酒聆听。 谁也没有道破玄机。 …… 话说那个知客进小阁楼,告之婢女小清几句。 小清本想以楼上有客而回绝,但转眼一想,林公子可是秘密引进,知客并不知。 万一又来个什么特殊人物呢? 这事还是先请示小姐再说。 第107章 有朋自远方来 想到这里,她便上楼来在庄菁耳边嘀咕几句。 庄菁停下琴弦,俏脸一敛不悦道: “告诉知客,说本姑娘今晚不接待其他客人。” “是,大小姐。”婢女小清转身准备下楼。 “却慢。” 小清一愣驻步,发现声音竟来自端坐在茶几前,品着小酒,聆听琴曲的那位林公子。 “公子有所吩咐?”小清疑惑道。 “庄菁姑娘,是否请楼下这位元公子,也一起上来聆听琴曲,放心,酬金本公子双倍支付。” 说着,他像变戏法似的,又从衣兜里掏出十两金锭,放在案几上。 “这…这是为何,公子与楼下此人认识?”庄菁疑惑道。 “素不相识。” “素不相识,怎么就…” 这把庄菁弄糊涂了。 客人一般都是结伴而来,在主楼厢房里歌舞弹奏,或陪酒。 而能上小阁楼独处听琴曲的,往往是极个别的特殊人物,需经庄菁姑娘允许。 这跟出多少金银无关。 而是坊内规矩,和头牌花魁的颜面。 在这个阁楼里,她的地盘她做主。 想到这位女扮男装的林公子,可是持曹府令牌而来,有何目的,不得而知。 庄菁想了想,转过头去,微笑着对婢女说道: “小清,你去告诉那位元公子,按红涧纺规矩,想要见本姑娘,需现场做出好的诗词一首,或是能精通音律,如不能其一,恕不能见。” 林玉倩听闻有些愕然。 她微张了张嘴,想要申斥,但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也罢,敢闯入红涧坊见人,绝非普通人物。 考验一下也好。 “是,小姐…”小清抿着笑离开了。 楼外,当元智听说,还要做诗一首才能相见,气得青筋爆头,虎目圆睁。 他的脸色憋得红里透着紫黑,比便秘十天还难受。 丁九见堂堂监国太子,受这么大的窝囊气,差点跳起八丈高。 他手悄悄揣入怀里,捏着一支袖珍响箭,只待太子一个眼神,便放飞出去。 倾刻之间,外面隐伏的千牛卫便衣,便会冲进来砸烂这里的一切。 但元智终究是欲成大事的太子,他马上让自己冷静下来,看着对面那位仰着下巴,一脸不屑地婢女,一阵苦笑。 入娘的,还真是逼着本太子抖露点东西出来,才能见到仙人了。 “来呀,笔墨伺候!” 元智对那个看热闹不嫌事大,一脸嘲讽的知客,大声嚷道。 知客偷笑着转身离开,去拿文房四宝。 边上不知何时,从包厢里钻出来十数位看客。 他们瞪大眼睛,嘞着嘴看热闹。 一会功夫,知客返回。 婢女小清倒是手脚快,她从知客手里取来纸笔和砚,对元智笑言道: “这位公子爷,您可别写一首打油诗出来哦!” “哈哈…” 婢女的话语太逗,引得周围一阵捧腹大笑。 这里的下人,也学得势利,狗眼看人低。 到了这一步,元智不可能再去理睬这些,他转头对知客喝道: “磨墨…展开纸张…” “在这里写吗?” 知客疑惑道。 这里空荡荡,既没有案几或板凳,就连一块大岩石也没。 没处垫着,这字怎么写? “你先给本公子磨好墨,然后你们两人双手将纸展开…”元智从丫鬟手中接过狼毫,咧嘴凛然道。 “哦…” 那知客被元智的气势给镇住了,乖乖的应声而动。 不一会,墨磨好了。 元智左手托着砚,右手提起笔来,伸展双肩,仰头沉转片刻。 而知客和婢女小清两人,乖乖地用双手将空白纸展开。 哇噻,要悬手写诗? 这下把所有人的目光,给吸引住了。 看客们是神色各异,有惊讶的,不信的,不屑的,紧张的。 只见元智将狼毫在砚中润了润,然后是悬手下笔,如走龙蛇… 顷刻之间,便在纸上写下了杜牧那首著名的诗词,《泊秦淮》 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一诗双关,暗示讥讽。 谁都没去关注这首诗词的含义,而是元智的这手悬笔字,龙飞凤舞。 标准的颜体狂草,苍劲有力,厚重雄浑,大气脱俗。 这与当下秀丽笔法迥异,颇有太子爷的豪迈气度。 他这一手,引得周围啧啧称奇。 看看墨迹淋透的纸张,元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将笔和砚搁下,对着一脸呆滞的侍女,朗声道: “烦请小姑娘将这首拙作,送去给庄菁姑娘阅读,是否满意?” 小清虽说是个婢女,但长期在红涧坊庄菁身边,熏陶之下,眼界自然不会差。 她虽然品不出这诗词的含义与好坏,可单凭元智这手悬笔字,就让她明白,这非平常人所能。 本以为,能轻而易举打发这个穷酸公子,可没有想到,竟是这么个结果。 小清神情古怪地瞥了元智一眼,然后木讷地从知客手中接过纸张另一边,双手小心翼翼地端着,身子发僵地转过身,一步一步地向小阁楼走去。 此时的她,已浑然没有了先前那轻快的脚步。 二层屋内。 听得楼下喧哗,林玉倩推开雕花窗棂,准备探个究竟。 无奈楼下灯光昏暗,瞧不太清楚。 门推开,婢女小清神色古怪地走了进来。 坐在琴几后面的庄菁,疑惑道:“那位元公子在骂街,走了?” 小清摇摇头走进跟前,将手里的大纸张递了过去,闷声道: “小姐,那位穷酸公子,还真的做出了诗呢!” “哦?” 庄菁伸出那双纤白玉手,接过来一看,妙目一下子睁大了。 林玉倩自然不会落后,她也凑了上去,惊异地轻叹一声,“啊,好漂亮的字体。” 这笔字朴拙雄浑,大气磅礴,自成一家。 而后,她那双漂亮的单凤眼,定格在诗词内容上。 “哼,指桑骂槐!” 这会轮到庄菁先开口。 只见她俏脸一敛,显得恼羞成怒。 能成为红涧坊的花魁,庄菁的才艺与鉴赏水准,绝非平常。 这首诗词虽不熟悉,那里面的内容,她扫了两眼,就基本明白了。 凑过来阅读的林玉倩,当然也理解到了诗意。 江南,亡国恨,商女无知等内容,历历在目。 这既是讽刺,又像是在暗示。 讥讽这很好理解,这位庄菁姑娘是江南人,而且还是南朝权贵遗族,国灭后被遣送京都,进入教坊司沦为官妓。 后面怎么就被曹府,给捞了出来。 可暗示,这又是什么? “小姐,奴婢去回了他。” 小清见庄菁发怒,明白小姐并不乐意见这位公子。 “却慢。”又是这位林公子制止了。 “庄姑娘,你就如此小气?” 林玉倩也不客气。 她可是持曹府令牌特别引荐,而且按规矩,他交足了钱两,足足二十两黄金。 按青楼坊规,客官买下了庄菁这几个时辰,当然有发言权。 庄菁自然是个聪明人,她并没犹豫多久,抬眸对小清道: “去请这位元公子上来。” “是,小姐。” 婢女小清满脸疑惑地下楼去了。 当元智一个人踏着嘎吱嗄吱响的木楼梯,慢悠悠上到小阁楼二层雅间的时候,内里传来叮叮咚咚的声音。 清丽的嗓音,宛转百曲地唱着的,正是他刚刚写就的杜牧《泊秦淮》 他的脚步不由一顿。 听那意境,倒真是唱出了这首词内,所包含的满腹辛酸和怨恨。 元智心里暗忖,那位庄菁姑娘如此的才艺曲高,却又流落风尘,看来确有隐情啊。 走进雅间,那曲也刚刚落下最后一个音符。 庄菁袅袅婷婷地站起,矮身福了一福,“小女子多谢元公子赐予诗词。” 元智拱了拱手,玩味道: “姑娘谬赞,赐诗词可不敢当,触景伤情,权当是本公子登门求见的一块敲门砖吧。” 林玉倩在一旁冷眼相觑,但见来者长身正立,相貌堂堂,气宇轩昂。 “这位客官,可是林公子?” 元智上楼来可不是寻欢作乐,当然不想废话。 他没等庄菁回应,便扭头看向坐在茶几上品酒,观察动静的林玉倩。 这是傲慢不逊,根本不把头牌庄菁,当成回事。 “在下正是,请问元公子真姓大名。” 林玉倩大吃一惊,忙起身一拱手。 这人不但高傲自大,还很霸道,并没什么过渡,冷不丁的就直奔主题来了。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元智并没有正面回复对方,而是用了《论语》上的一句词,模棱两可。 说话听声,锣鼓听音。 林玉倩认定眼前这位元公子,就是今日午后收到的密函中,与她见面的那个人。 “元公子既然知道林某,就请赐教。”林玉倩抬手躬身,态度十分诚恳。 元智听了却有些愕然。 自己还未亮明身份,怎么她就知道了呢? 他之所以决定独闯红涧坊,就是为了见到林玉倩,然后直接亮明监国太子身份,把她请入东宫洽谈。 及时掌握东突厥的具体情况,以及需求,对于目前朝廷对西突厥的作战策略,非常重要。 “林公子,这里可不是洽谈的理想场所,咱们得换个地方,如何?”元智聪明,他马上顺水推舟。 这里不是你挑选的场所吗? 林玉倩柳眉微微一皱,很是不解。 但她毕竟见多识广,又是玉影门舵主,反应快,决不会在细枝末节上纠缠。 第108章 铁勒公主,入住东宫 况且,在红涧坊这种青楼里,接个头什么的很合适,可要静下来深谈,很不对路子。 “那好吧,恭敬不如从命,本公子跟你走。”林玉倩回答得非常干脆。 元智听闻笑了笑,他跟庄菁只是点了点头,便转身六亲不认地走出厢房。 “庄菁姑娘,林某打扰了,告辞。” 林玉倩还算有礼有节,她抬手一拱,旋即跟着元智走下楼梯。 “哎…” 站在屋里面的庄菁,整个人完全呆了。 见这两人只对上几句话,就先后离开。 敢情这里只是他们初次接头的地方? 那个神秘的元公子更是可恶。 写了一首什么狗屁诗词,来恶心辱骂她且不说,整个过程,对她爱搭不理。 完全把她当成空气一般存在。 能成为红涧坊的花魁头牌,也就是整个京城青楼的花魁头牌。 虽说是青楼女子,可也是江湖上响当当人物,有多少人想来捧场,都攀不上。 庄菁从没遭受过这种冷遇。 简直就是对她的侮辱。 她气得脸色苍白,更是难过地落下眼泪。 “小姐,你怎么啦?” 婢女小青更是错愕万分。 她以为自己看了一出戏剧,两位公子费了老大的劲,花二十多两金子,就为在这里碰上一面? 事先约在一个茶馆或客栈里,省下了金子,岂不美哉? “小青,跟冯掌柜通告一声,这位林公子跟神秘的元公子走了,顺便请曹府查一下这位元公子,究竟是什么来头?” 庄菁说话时咬牙切齿,特别是后半句,右手不由得攥紧拳头,指甲如刀刃般抠入手掌心,她都没察觉疼痛。 “明白了,小姐,奴婢这就去通禀冯掌柜。” 小青欠了欠身,下楼去了。 话说元智和林玉倩两人,一前一后步行下楼,丁九跟上,然后大模大样地出大门,走上码头。 码头上早有两辆马车在等待。 元智车驾极为普通,比林玉倩的豪华车辇,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但明眼人瞧得明白,这位穷酸公子身旁的护卫,那绝对个顶个的强悍,犹如虎狼。 “林公子,跟着我的马车走,没问题吧?” 临上车离开时,元智特意试探性地对林玉倩叮嘱一声。 “放心吧,元公子。”林玉倩坚定不移。 她就是一位明眼人,结合先前玉影门提供的情况,她已然猜摸出元智的身份。 微服私访的当今监国太子。 在看热闹的人群中,还另有一位明眼人。 他就是暗中密约林玉倩,到红涧坊碰头的那个人。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太子爷怎会突然出现,抢先截了他的糊。 望着逐渐远去,消失在夜幕中的车队,他的嘴角拉出一丝冷弧。 随后,他转身跨上红涧坊,亮出令牌,进入内舱。 车队一直不停,快速到达皇城玄武门前,城门早已敞开,两边是披着金甲的千牛卫。 元智车队,快速通过金水桥,进入宫城。 可后面林玉倩车队,却被拦下。 他们被告之,只有林玉倩本人,带一个贴身侍女可以入宫,其余人等一律不准。 并且林玉倩要下车,换成宫里的专用官辇。 林玉倩没有犹豫,她表示完全服从,让所有人员返回驿馆待命。 官辇顺利进入宫城。漆黑的夏夜深沉,宫内宽敞的青石板官道上,空无一人,风声簌簌,树叶随风轻舞。 官辇快速进入东宫,这里灯光如昼,一路上警卫森严。 官辇停在一片杨柳树的宅院前,门前千牛卫林立,一群内侍太监和宫娥,已奉命等候。 “公主殿下,请下车辇。” 一位宫娥掀起车帘,低头躬身道。 到了东宫,一切坦然自若,就没必须再伪装了。 林玉倩徐徐走下车辇,抬头一望,清音阁三个金灿灿大字,呈现在自己眼前。 “公主请入内。”一位大太监端着拂尘,拱手道。 林玉倩微微点了点头,在宫娥引领下,进入宅院内。 …… 翌日夜晚。 一辆豪华四驭车辇,停在东宫西书房门口。 两位看守内侍,见有陌生豪华车辇过来,互相对视一眼,皆是迷茫。 不知谁大晚上的会来这。 忽见车辕上,挂着一面铁勒公主的旌旗,才猛然醒悟,忙提着灯笼上前照明。 车帘掀起,一根四脚圆形马凳置好。 林玉倩在贴身侍女芸儿的搀扶下,从车辇上下来。 她秀发长飘,精致漂亮的面庞,并未多施粉黛。 身着一套白色绸缎的拖曳长襦裙,上面绣着一朵朵蓝菊,垂下裙丝带飘然似仙。 手指纤白如葱,玉腕上一对翡翠手镯。 足下一双鹿皮靴屐。 昨晚,她与太子爷在清音阁谈得很晚。 一个月之前,西突厥十五万虎师,忽然越过边界,向东突厥的阿硕坝部族发起攻击。 面对装备精良的西突厥虎师,阿硕坝的部族兵,根本不是对手,一触即溃。 三日,便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札西的虎师,遂分成五路,向汗城大利推进。 好在林玉倩的玉影门暗探,星夜兼程及时回大利城禀报军情。 莫西大汗五旬过半,身体每况愈下,命不久矣。 东突厥军国大事,主要由可敦阿史那玉环,与可见(太子)阿史那咄吉主理。 经过商议,在军事上,由可见咄吉紧急调动五万军队,上前迎敌。 其中两万是东突厥最为精锐的大帐兵,誉满塞外的金狼骑。 可敦玉环,则组成大利城的军民,做好撤离准备,有序地往终晋边境,定襄,云中,马邑等郡城撤退。 而林玉倩,则带上国书文牒,到长安向终晋朝廷求援。 从大利城出来,一路上的队伍,遭遇不少西突厥的细作袭击,她们的行进很迟缓。 在一次遭遇战中,幸亏得到云中主将,鹰扬将军龙鸣剑的及时救援。 好不容易到达长安,林玉倩便向内阁递交了国书,求援文牒等。 终晋朝自继业皇帝瘫痪之后,这些年朝政一直由内阁五相主持,实际就是宰相曹其昌。 林玉倩以往每次来京师,都是由曹府接待并安排,已成习惯。 太子监国是三个月前的事,林玉倩二个月之前才知道。 但太子元智是臭名昭著的纨绔皇子,他的品德才能,没有人认为他能做到做好。 远在塞外的突厥贵族汗室,同样也这么认为。 第109章 林玉倩夜访西书房 可到了京师,经玉影门的细作介绍,她才了解到当今太子爷性情肃正,颇有青天白日,刚正不阿之态。 听说年纪轻轻,却手段狠辣,杀伐果断,睿智聪慧。 与传说中的太子爷,那是大相径庭。 而让林玉倩疑惑不解的是,这次曹府对东突厥的请求,推三阻四,没有明确表态,说一切都要商议。 连想到玉影门的多份情报显示,自从继业皇帝瘫痪之后的近四年里,曹府跟西突厥的札西汗室,暗通款曲。 曹府将大量的军械装备,通过他人走私给西突厥,造成这些年,东西突厥的军事实力,发生了逆转。 西突厥的军事实力,明显强出东突厥不少。 林玉倩立即明白了曹府态度暧昧的原因,她萌生觐见监国太子的想法。 可明目张胆地去东宫递名帖,怕得罪曹府。 毕竟,曹府在朝中势力无比强大。 暗中联络,又没有可靠渠道。 这个时候,有人送来一封匿名密函,让她速去红涧坊等人。 “此密函不是东宫所为,应该另有其人。” 昨晚,太子断然否定此事,而且还用疑惑目光注视着她,以为她在演戏。 可又会是谁呢? 这个疑问不光林玉倩在猜测,太子同样在揣摩。 对于边疆动荡,太子说了,他已下旨让大司马郭威在组织兵马,不日就能赶赴前线。 可对于东突厥的其他请求,太子爷并未答应,他说需要时间考虑。 自昨晚告别之后,今日,太子这边毫无动静。 林玉倩心里着紧,思绪良久,决定深夜前往西书房。 她心里明白,战场如火场,必须尽快搞定太子,不惜一切手段。 “对不起,公主殿下,夜深了,太子这时候也应该准备着,回正阳殿休息,请公主明日再来。” 今夜在西书房值勤的不是丁九,而是千牛卫队正孙天苍。 自从姜五郎受伤在家,太子贴身侍卫主管,除了丁九,就是孙天苍。 “孙队官,请你通禀一声,多谢。” 林玉倩说道,纤手往孙天苍手掌中轻轻一扬。 那是两枚金铢。 孙天苍一愣,吓得不轻。 退回去不可能,弄出动静惊到边上的千牛卫,这事反倒麻烦了。 他把两枚金铢快速揣入衣兜中,朝林玉倩一拱道:“小的只能斗胆进去通禀,是否相见,这由不得小的。” “当然,结果是否,本公主决不怪你。”林玉倩嫣然一笑。 得到允诺,孙天苍快速走进里屋。 只一会儿,他出来了,就说太子请公主进去。 林玉倩显然对这个结果很满意,她微微点了点头,抬头挺胸,满怀信心地抬足向前。 贴身侍女便要跟上,被孙天苍拦下,“姑娘不能进去,请到隔壁厢房歇息。” 他又恭敬转头,朝林玉倩道:“公主,这边请。” 林玉倩的表情很淡然,“芸儿,你下去歇息一会吧。” 贴身侍女只得随内侍离开。 孙天苍恭敬低头,亲自引路。 有钱能使鬼推磨,两枚金铢值二十两银子,相当于他两个月的军饷。 东宫西书房,实际是座大宅院,里面大多数建筑,是结构特别的藏书阁。 从前厅堂门进入,转进曲折弯绕的回廊,侍卫林立,上挂灯笼,照亮整个廊道。 走过假山花园,来到一间屋子前停下。 从门缝隙间,透出一束光亮,说明屋里亮着宫灯。 孙天苍推开雕龙刻凤的玉兰纹隔扇门,躬身对着林玉倩,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林玉倩抬脚走了进去,孙天苍在外面把门掩上。 林玉倩闭了闭眼,雪脯轻轻起伏,做了几个深呼吸。 堂堂贵族公主,不顾名节与尊严,深夜拜会太子,还是需要勇气的。 她莲步轻轻迈动,慢慢绕过奇风鹤飞围屏,进入宽敞里间。 紫檀木翘头虎案上,几叠奏折与密件,边上朱笔端砚,边角摆放着玉净瓶,细竹立在其中,翠绿精美。 一只金碗里装着燕窝鹿肉丝羹,还冒着热气。 元智坐在扶手单榻上,手里拿着本书卷,微微抬眸。 他目光炯炯地看着林玉倩走近,又慢慢收回视线,一句话没说。 太子聪慧极顶,他知道她深夜造访的用意。 可能是深夜,不需要面见众臣,他穿着室内宽松便袍,少有遮掩,隐约能看出其健壮肌肉,结实有力。 林玉倩当然不是傻子。 她若能挑起他的兴致,痴迷于她的媚惑与肉体,那后面的事就好办。 倘若不能,有不少事体在短期内,很难办妥。 她年满二十,虽没婚嫁,但塞外彪悍民族,对女子的贞操名节,没像关内汉家,看得比命还重要。 所以,她早已不是什么处子。 暗淡的月光透过雕花窗棂,照在窗前的香千花上,窗外的桂花树,飘入阵阵香味。 据传,太子很喜欢桂花香味。 她旁若无人地走到他的身后,妙曼身躯慢慢依偎在他强壮的背上。 太子不为所动,仍然阅读他手中的书册。 林玉倩伸展玉臂搂住他的脖颈,纤白柔荑抚摸他的肩头,柔声道:“太子,你看书久了,倩儿给你松松筋骨,可以吗?” 她今晚不称公主,而是倩儿,显得亲近许多。 “好。”他惜字如金。 林玉倩抬起身子,正经八百地开始揉捏关节,按穴松筋,非常的专业。 元智不由得闲目享受,把手中的书册合上,放回案几。 林玉倩妙目一瞥,见是一本《行军记》 案几上还有一本《野战论》 这两本书的著作者,是终晋帝国军神郭骧,都是他多年来行军打仗的心得。 这是抄本,原本应该收藏于郭府。 就算是抄本,也是孤本,世上没有第二本。 她不禁叹道:“太子好有兴致,深夜里还在学习军神的兵法。” “这不是你们突厥内乱所逼迫的么。” “行军打仗自有军神之子郭帅,你一个监国太子还要关注这些?”林玉倩故作诧异道。 元智扭头瞥了铁勒公主一眼,戏谑道: “按你的说法,本朝内有曹相,外有郭帅,孤高枕无忧,天天搂着女人快活,这才是监国太子的本色?” 林玉倩一愣,哑然失笑。 第110章 孤,不做权色交易 她沉声道: “都说太子沉迷于酒色,还无所事事,可谁能想到,真实的太子爷是多么的勤政,这应该叫深藏不露吧。” “这叫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太子爷咧嘴一笑,不置可否。 “怎么说来,倩儿不该擅闯东宫西书房,结果是窥探到太子爷的内心谋略?”林玉倩颇为顽皮地嘻笑道。 她刚沐浴过的柔顺青丝,就搭落在他的肩头与耳边脖颈处,绵软雪脯挤压在他的后脑勺,身躯飘着一股淡淡清香,吐气若兰。 素手纤细白皙,指节均匀顺滑无骨,十指尖尖留着寸甲,青光闪闪,带有一丝妖气。 元智可不是柳下惠,酥麻感骤起,血液早已加速循环,心动过速。 他尽力定了定神,抬手将案几上的那碗燕窝羹指了指,“公主,你也歇会,把这碗燕窝吃了,算是宵夜。” “那你的呢?” 她果然停下手中活计。 可反问的口吻,就像是他的未婚妻,自然有度。 元智哑然一笑,抬手轻拍二声。 不时,一个小内侍低着头小碎步从内屋出来。 书房屏风后面,是太子的书房卧室,供他读书累时歇息。 “再盛一碗燕窝羹来。” “遵旨。”内侍退去。 “太子,您为何对倩儿昨晚的提议,不赞同呢?” 乘这难得时机,林玉倩立马切入正题。 “你怎么知道孤不赞同?”元智微微蹙眉,反问道。 他对事肃正,一丝不苟,尤其是军国大事,不希望搞成权色交易。 “太子一整天避而远之,却把倩儿幽静在东宫里,这难道不是反对的信号吗?” 太子白了她一眼,沉声道: “现在由孤出重兵西征,意图灭了西突厥,虽说有你们东突厥相助,但孤认为时机未到。打仗就是烧钱,而这个钱绝对不是金银货币,而是国家储备,人力物资,打一场大仗大的战役,将会大大削弱终晋帝国的国力。” “而终晋朝今年天灾严重,加之孤才监国执政数月,根基谈不上深厚,所以,本太子坚决反对西征,我的主张是绝地反击,当然,如能反击过程中,重创札西的虎师,当然最好。” 太子的理由充分,态度坚决,毋庸置疑。 当然,他还有一个理由,不便道出。 那就是他不希望东西突厥合二为一,造成一家独大的局面,这反而不利于终晋朝的不安定。 相互牵制,达到动态制衡,这才是他现阶段的对外战略目标。 林玉倩急于想这次灭了西突厥,恐怕是可敦元玉环,或是可几咄吉他们的主意。 或许,还有更深层次的战略考量,甚至是阴谋。 元智深谋远虑,对古代人而言,他的头脑是当之无愧的智者脑袋。 “就算这次不灭了札西,可以将其打残,赶回漠北总可以吧。” 林玉倩非等闲之辈,她退而求其次,马上抛出第二套求助方案。 “这个不是不可能考虑,但得因地制宜,这个主动权不在孤这里,而是郭帅。” “郭帅是奉命征北讨伐,太子不马上决策,但建议总是可以的吧。” 林玉倩哪能轻易放弃,她紧紧咬住太子不放。 元智笑了笑,不置可否。 他心里明白,国家大事,哪能如此随心所欲。 这时,小太监端上了另一碗燕窝鹿肉羹。 “公主,吃宵夜吧。”元智顺势来了个金蝉脱壳。 “谢太子殿下。” 已接近午夜,肚子确有些饿了。 林玉倩坐下来,伸出纤手用两指尖捏着金质小调羹,撅起嘴,开始舀着吃了起来。 糯糯甜甜香香,很有江南风味。 她优雅地吃着,快一半时,眼梢瞥见太子已将那碗羹吃完了。 “你慢点吃,不急。”他略显歉意地说了一句。 他是个急性子,吃什么东西都很快。 当放下调羹时,元智忽然发现这样有些失礼。 平时他一个人吃喝惯了,可今晚旁边有客人,那得照顾着点。 “我也吃饱了。” 林玉倩笑盈盈放下调羹,剩半碗羹在案几上。 主人吃完了,客人再吃,有失仪态。 在一旁等候的数位小太监,将洗手水,漱口水以及汗巾等逐一递上。 碗筷收拾乾净,一切处置停当。 元智喝了口香茗,抬头笑盈盈对林玉倩说道: “倩公主,夜深了,你该回清音阁歇息去了,反正,你想得到的回复,孤都告诉你了。” “怎么,你这是在下逐客令吗?” 林玉倩忽地媚眼一闪,站起来水蛇般扭动身躯,贴上元智,神色骤然变得妖娆。 喔靠,她是狐狸精变的。 “不是,孤也要回寝殿歇息。”元智感觉一股子魅惑力扑面而来,很有压迫感。 他本能地后退小半步。 她应该学过媚功媚术。 “我想留下来陪你…” 说话间,林玉倩玉臂已娴熟地环上元智脖颈,精致下巴搁在他的肩头,玉手指尖轻轻抹过他的嘴唇,媚眼如丝,嗫嚅道: “太子,难道我不够美吗?” “你很美丽,性感。”元智努力让自己镇静。 “可孤不喜欢把简单的男欢女爱,当成政治交易的筹码。”他不加掩饰地说出抗拒的理由。 林玉倩云淡风轻,她嫣然一笑道: “谁说这是政治交易?是倩儿迷上了太子,你英俊、挺拔,像个男人,就是我心目中的雄鹰。” 元智一怔,知道自己无法摆脱。 也罢,送上门来的美女,不用白不用。 况且,林玉倩是个美艳的混血儿,朱唇榴齿,面容白皙,身材修长,体态丰腴,不像汉室女子的纤细柔弱。 高鼻梁,眼眶微凹,睫毛卷长漆黑,更显贵族气质。 玛的,这是只母狼,今晚怕是要折腾好久。 想到这里,元智肾上腺素急速分泌,准备迎战。 他双手搂住她丰腴身躯,坏笑道:“这可不是孤逼迫你的,事后不要后悔哦?” “当然,只要你不后悔就成。”她搂着他的脖颈,贴着他的耳根,嗲声嗲气道。 “春宵一刻值千金,来吧。”此时的元智,已是热血沸腾,荷尔蒙爆起。 “嘻嘻,难道就在这里…” “当然不是。” 元智狞笑着,一把抱起林玉倩的躯体,朝着屏风后面的寝室走去。 …… 翌日清晨。 一辆豪华车辇,悄悄离开了西书房,前往清音阁。 林玉倩从西书房走出来时,带着面纱,遮住绯红又困倦的面颊,上车后撑头便睡。 她还是那个铁勒公主,冷静淡然。 昨晚,太子像头公牛,威猛而又粗鲁,没有一点儿怜香惜玉之意,与她像是有苦大仇深似的。 让她惊愕纳闷的是,久居深宫里的太子,竟还能花样百出,似乎经验老到,乐此不疲。 她算是能征善战,否则,早就瘫软求饶了。 到现在,她的许多部位还隐隐作痛。 侍女芸儿没心没肺,不认床睡得香。 清早要不是东宫内侍来叫,她差点睡过了时辰。 “芸儿,你带了金创药香膏在身吗?”林玉倩眼都不愿睁开,启唇问道。 她说的金创药香膏,是突厥宫廷专用之物,用来涂抹女子身上的特别伤处,效果奇特。 不少宫廷贵妇,成婚第二天就会使用。 “有的,公主。”芸儿从怀里掏出一小玉瓷瓶,扬了扬说道。 “把这裙底捞起,这些部位凡有红肿之处,都给涂抹上,还是胸脯。”林玉倩半睁着眼,手指着部位,对侍女说道。 “啊。” 芸儿惊愕地低吟一声,忙用手捂住。 这些都是羞搭搭的部位,怎么… “快点…”林玉倩有气无力地哼了一声。 她本来想狠狠地呵斥侍女一通。 无奈她实在是又累又困,身上被汗水搞得湿搭搭的难受。 侍女还算知趣,见公主愠色,她再也不敢吱声。 她连忙打开瓶塞,用嫩白指尖沾着药膏,轻轻涂在公主的痛患处。 一丝丝凉爽,神奇般减轻了林玉倩的灼痛感。 车辇很快到了东宫清音阁。 早有人通禀清音阁里的人。 当车轱辘慢慢停下,东宫司礼监方执事早早等候在门口,后面是七八个宫娥内侍。 一根四脚圆形马凳摆好,侍女芸儿先下车厢,然后回身手搀公主。 晨光熹微,天色大亮,树荫下的亮斑随风闪动。 林玉倩白皙玉手搭着侍女,软底鹿屐轻踩木凳,有点颤巍巍下到地面。 她对方执事微微颔首。 “奴婢参见公主殿下,恭请金安。” 方执事走下干净台阶,跪下行礼。 后面一干内侍宫女,都随之而跪。 “免礼,都起来吧。”林玉倩轻吟一声,抬足往大门走去。 “禀公主殿下,昨晚内阁送来一份函件,已放在您的案几上。”方执事小碎步跟在后侧,低声说道。 林玉倩眼眸微抬,继续扭动其妙曼身躯,肤若凝脂,玉颈皙白。 她只是微微颔首,似乎早有所料。 这封送到她手上的函件,应该被暗卫拆开检查之后,再恢复原样送到清音阁的。 清音阁是座精致小院落,林玉倩的起居是在东院。 厅内红木茶几上摆着一壶刚沏好的热茶。 “芸儿,叫厨房烧热水,本公主要沐浴。”林玉倩刚坐下,开口就是沐浴。 “是。” 贴身侍女芸儿急急出堂厅,吩咐宫娥们安排。 林玉倩虽常年在大漠,但江南贵族小姐的习性,一直没变。 无论春夏秋冬,她每日必定沐浴,否则,不能入睡。 第111章 博弈,都是高手 她瞥了一眼案几上的曹府信函,并没有急于拆开阅览的意思。 因为这个信函,对她已不再重要。 林玉倩眼梢瞥见,大太监方执事也跟进堂厅,垂立一旁没走,她疑惑地询问道:“方公公,还有事吗?” 方执事果然有事,只见他上前一步,拱手低声道: “昨晚,皇后娘娘传来懿旨,说公主若今日有空,可去福宁宫一叙,娘娘说,有好些日子没见到倩公主殿下了。” 林玉倩与曹飞燕之间,十年前就认识。 当年,曹飞燕嫁入皇宫不久,生下八皇子元玄的百日宴,十一岁的林玉倩,随文成公主元玉环,一起进地宫。 后来,林玉倩每次来京都,都会去拜会贵妃曹飞燕。 她现在荣晋皇后,自己更应该去当面拜会,恭贺。 只是到京师这三天,由于国事缠身,一时无暇顾及。 “方公公,派人去福宁宫回禀娘娘一声,就说倩儿在傍晚前,定会前去拜见。” 她要沐浴,睡觉,养足精神才好前往。 “诺,奴婢告退。” 方执事躬身退出正堂。 堂里只剩下公主一人,她靠在丹榻的扶手上闭目打盹。 刚入梦境,就被侍女摇醒,“公主,热水都准备好了,去沐浴吧。” 林玉倩浑身无力,并不想动。 可身上粘乎乎的实在难受。 算了,还是去浴池里去吧,洗干净再睡,会舒服些。 在侍女搀扶着,林玉倩进入浴池。 她莹白双手搭在干净的浴桶边,下巴靠着手背,呶嘴支走所有宫娥,只留贴身侍女芸儿,在旁服侍就是。 每天晚上都要沐浴,现在只是汗渍,她主要是想在热水里泡一泡,舒缓一下筋骨。 “公主,前日在玄武门分离时,谢师爷专门叮嘱奴婢,进宫之后,想办法送递消息出去。”芸儿挽起袖子,提醒道: “可现在是第三日了,咱们无法离开东宫,像被囚禁似的,估计谢军师他们应该急坏了吧。” “闭嘴!” 林玉倩猛地睁开双眸,低声怒斥道:“你就不怕隔墙有耳?什么话张嘴就来,这些事本公主自然会去谋划。” “是,奴婢知错。”芸儿吓得一抖擞,连忙低头认错。 她和师爷谢实秋,都是江南谢氏族人,大名鼎鼎的东晋谢安后裔。 想当年,他们的祖先谢玄谢安,率领八万北府兵,在淝水大败前秦皇帝符坚,八十万大军,从而巩固了南朝政权。 经过数百年的变迁,现在的谢氏家族早已没落,故,出来当师爷,婢女谋生。 “等会本公主回房歇息,你守在门口,谁也不许打扰,午餐也别叫唤,一直到太阳落山,才可叫醒我。” “是,公主殿下。” 林玉倩闭上眼睛,头枕在桶沿,氤氲的热气腾腾而上,水珠透亮,任由芸儿舀水淋着双肩与脖颈。 她的睫毛纤长曲弯,却在微微颤动中。 她这是在思考,如何让皇后帮她传递消息出宫。 八皇子元玄与太子之间的争储,她一清二楚,皇后娘娘,当然也是她可利用的人物之一。 …… 皇后娘娘的病,经过五日调养,吃了几服药汤,基本康复。 仲秋之夜,由于衣衫单薄,在四面通透的雅居仙,喝了不少酒,加之后面情绪一落千丈,结果是染上了小风寒。 这下把太医院忙了一阵。 商议一番之后,给她开出的药方中,加有安神补脑的药剂。 原定计划中,第二天开始与兰妃、晋王的秋游计划,也泡了汤。 晋王元玄这几天,几乎都守在母亲身边。 只是他尚不清楚,仲秋之夜,开始大家吃喝玩,都很开心,后面不知为什么,母后情绪失控。 兰妃这几天,每天上午从东宫过来,说是代表太子探望皇后。 曹飞燕只是苦笑。 仲秋那晚,太子最后那句犀利反问,的确戳中她的死穴。 晋王元玄争储,这是数年前曹氏集团与她的既定方针,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就算她现在想停下来,曹其昌及其曹氏集团,也不会答应,更不会停下谋夺脚步。 原本以为太子元智就是个废物,元玄上储只是时机,有个水到渠成的过程。 让曹飞燕和曹府的人,万万没有想到,监国执政之后的太子,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 突然变得异常强大而难以对付。 原先以为太子监国坚持不了几日,也就是个闹剧,走个过场,让继业皇帝元仁死心塌地,改立晋王元玄为皇太子。 现在看来,曹府和她都彻底失算了。 麻痹轻敌。 太子深藏不露! 才短短数月,太子元智便站稳了脚跟。 最为恼火的是,元智越来越得到皇帝的信任。 现在,想通过皇帝下诏废旧立新,看来是不太可能了。 除非有天人相助,奇迹发生。 如果早知道皇太子元智如此优秀,曹飞燕断然不会让晋王参与争储。 这是个危机四伏的征途。 也许,元智说得对,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想想自己是不是太贪了? 曹飞燕经过反复的思想斗争,只能割舍对太子的幻想与私情,一切皆以晋王为中心。 双方谁都不愿退出,只能博弈一把,听天由命。 想通了,病好得就快。 黄昏前,当铁勒公主驾临福宁宫时,皇后娘娘则斜躺在凤床上,面容消瘦,风寒似乎还没痊愈。 自上而下的珠帘圆滑色泽,淡淡透出柔光。 寝殿里只有两个贴身女官在旁,晋王坐在床前,守着母亲。 “臣女玉倩拜见皇后娘娘。” 林玉倩跪行大礼。 “免礼倩公主,赐坐。”曹飞燕抬了抬右手,算是回了半礼。 林玉倩起身,与晋王互敬问候。“玄儿,你且回殿歇息,你们也都下去吧,本宫与倩公主说些贴心话。”皇后发话了。 珠帘帷幔轻轻垂下,殿里只有皇后和公主两人。 “倩公主,过来坐在床边,咱们有数年未见,让本宫好好瞧瞧。” 曹飞燕一下来了精神,她拉着林玉倩的素手,亲热道。 “倩儿这些年一直也想念娘娘,只是没想到,娘娘凤体欠佳,让倩儿难过。”林玉倩眼眶泛红,撇过头去。 曹飞燕看着林玉倩的表情,内心却平静如水。 其中不知有几分是真情? 在东、西突厥之间,曹府这几年明显偏向于阿史那-札西,使得大家的关系,变得微妙起来。 皇后挪动身子,身躯靠坐床背,左手臂肘在小案上,玲珑体态风流有致。 她伸出右手端起温热香茗,轻抿一口,关切道: “本宫没什么大碍,只是不小心略感风寒,现在好多了,这些年本宫同样想念你们,听说前些日子大利城失守,不知文成公主咋样?” 林玉倩轻抚柔软的胸口,顺了口气,双蝶飞舞的绣帕捏在手心,轻轻擦了擦额头,淡然道: “倩儿出来二十余天,尚不知北疆近况如何,可敦娘娘应该是安全的,她与大汗及汗庭,按计划应该撤往云中城了。” “那就好!再讲讲你这几日到达京师的情况吧,怎么就住进东宫了呢?” 曹飞燕绕了一圈,终于切入正题。 林玉倩下意识地捏着凤床上的锦被,尽量平和地说道:“娘娘,咱们都低估太子爷了,前日傍晚,倩儿女扮男 装去红涧坊散心,结果被太子‘请’到东宫,唉…” 她故意加重‘请’字语气,表示自己是被迫,并非自愿。 她把当时的情况,大概叙说一遍,自然隐去了密函那件事。 因为约见的人,明显不是带有曹府使命,否则,完全可以光明正大,在驿馆见面洽谈。 “哦,那你跟太子沟通得咋样,他有否满足你的要求?” 血色黄昏,巨大的釉色瓷花瓶,倒映出皇后的关注神色。 林玉倩也是抿了口香茗,道: “太子公私分明,只是答应出兵征北,其它的一概没有允诺,说要在朝堂上廷议,尚需要一些时日。” 她只说了些公开信息,其他的守口如瓶。 林玉倩心里明白,皇后实际是想打听,东突厥汗室这次派她到京师来,除了请求出兵援助外,其他意图和要求。 以及她跟太子,是否已达成某些交易,或约定。 其实,曹飞燕并不赞同父亲偏向西突厥,尤其是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争。 按她的想法,团结东突厥,打压西突厥,更有利于晋王元玄的将来。 毋庸置疑,当前东突厥实际是可敦元玉环,和可几咄吉在共同控制。 莫西大汗死后,按突厥汗制,可敦元玉环将下嫁可几咄吉。 子承父妻,这是不争的传统。 而东突厥十余年归顺终晋朝,可敦元玉环跟皇后娘娘曹飞曹,两人情同姐妹。 拉拢东突厥,将来成为元玄的境外支持者,应该不会是个难事。 现在倒好,西突厥起兵攻打东突厥,却给了监国太子元智,一个控制笼络元玉环和咄吉他们的机会。 “太子这次出兵,解决东西突厥之间的纷争,本宫举双手赞同,请回去转告可敦和可几,本宫强烈谴责阿史那札西,预祝东突厥反击早日成功,并邀请文成公主在适当时候,来长安京师访问。” 曹飞燕这番话,实际是在为自己和晋王洗白。 她虽是曹府长女,更是帝国的皇后娘娘,曹府有些主张与言行,并不能代表她和晋王。 第112章 东宫习武台 林玉倩岂会不懂皇后心思,她起身施礼道: “臣女多谢娘娘的支持,您的善意臣女一定转达给可敦与可几。” “嗯嗯…”曹飞燕听闻后点头称是,顿时扬眉吐气,对林玉倩盈盈笑道: “倩公主这些日子在宫里,有什么不方便,或需要本宫帮忙的,尽管说来。” “娘娘真是及时雨,倩儿还真有一件事,需要娘娘帮忙。” 林玉倩听闻,心里暗自高兴。 她一直在盘算,怎么跟皇后开这个口,让其帮忙。 毕竟曹飞燕贵为帝国皇后,一国之母,岂为别人去做嫁衣? 不曾想,娘娘自己先开了尊口,她当然是顺着杆子往上爬。 “哦,啥事?” 曹飞燕听闻之后,身子不由得往前倾了倾,还颇有些紧张。 本来是一句场面上的客气话,没想到还真有事。 但凡有事,当然是违背太子意图。 林玉倩看在眼里,她不露声色地淡然道: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倩儿住在东宫清音阁,已达三日,尚不知太子还要让倩儿,在东宫待多久,可我的随从现在京兆尹府第一驿馆,倩儿怕他们着急,弄出个啥乱子来,那就得不偿失了。” “这倒也是,倩公主是希望本宫帮你传递两边信息?” “娘娘英明,倩儿就是这个意思。”林玉倩脸上笑容灿烂,像一朵鲜花似的绽放着。 “这个很容易办到,你等会写封信函,明日五更之后,本宫派人送出去,再取回他们给你的信函。” 曹飞燕听说是传递信函,颇为轻松允诺。 “倩儿多谢娘娘。”林玉倩起身作揖。 “不用这么客气,你就安心在宫里待着吧,这几天闷的话,就到本宫这里走动走动,咱们女人之间话题多,本宫从未去过塞外,很想了解那里的风土人情,刚好有你在。”曹飞燕拉着林玉倩的素手,亲热道。 “恭敬不如从命,倩儿今晚就住在福宁宫。”林玉倩顺水推舟,她也想通过皇后,多了解些宫廷内情。 许多宫廷内情,不是她玉影门的暗探,所能了解到的。 …… 翌日早上。 林玉倩在福宁宫起床,洗漱之后,慢慢地用完早膳,再款款与皇后暂别,起驾东宫。 昨晚跟皇后聊了许久,天南地北,宫廷韵事,男女风情等,就是不谈朝政。 但旁敲侧击了解到继业皇帝的健康状况,太子婚姻,以及皇室其他成员。 当然聊到皇后娘娘本人,和晋王元玄品德修为。 看得出,皇后闷在宫里久了,需要有人陪伴。 就算没有了男人的滋润,有个知心女人经常走动,聊一聊,她的心情也会大好。 可她又是高高在上的皇后,不可能屈尊,可非她邀请,谁也不敢往福宁宫来呀。 像林玉倩最为合适,公主身份,又远处境外,聊些私密话题,也无大碍。 就算有些敏感话题,也不会在京城的皇亲贵族圈里传播。 这不,今早她起床之后,精神抖擞,陪着林玉倩大清早在花园散步,呼吸新鲜空气,然后一起用膳。 铁勒公主的车辇进入东宫正辕门,她没有立即回清音阁,而是直奔勤政殿。 结果,她被告之,太子早朝之后,现在东宫习武台。 林玉倩丢下车辇与侍女,独自步行前往。 东宫回廊、花园游池诸多,颇具闲情逸致。 沿着廊道行走,一直往北,就是习武台和跑马场。 接近习武台,碰上千牛卫队正孙天苍,在那警戒。 前天晚上收入倩公主的两枚金铢,让他一直忐忑不安。 今早晨醒来,这才安定下来。 见到公主独自过来,惊愕之余连忙行礼。 林玉倩淡然问道:“太子殿下现在何处?” 孙天苍道:“殿下就在前面左侧的靶场,练习重弓射箭,小的带公主过去。” 林玉倩颔首微笑。 她倒是想瞧瞧这位太子爷,箭术是否跟他的监国理政才能,一样高超至极。 她拢了拢皇后娘娘赠予的红色斗篷,尽量跟上孙正苍的军人步伐。 习武台四周都是千牛卫,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兵器,绝大多数都是很笨重,一般人提起来都吃力,就别说舞动了。 元智着一身练武常服,在一群千牛卫陪练者的簇拥下,正在靶场,使用三石重弓放箭。 内侍总管高进,指挥若干个内侍,在习武台旁边布置些东西。 放着两张案几和若干个圆凳,案几上分别有几个檀色托盘。 一个案几上分别放着擦汗的巾布,一盆洗手水等。 另一个案几上,放着精致糕点,水晶葡萄等瓜果,还有一壶刚沏好的贡茶。 习武台四周旌旗招展,百十步以外的几根红柱,高高立起,几块标准射箭靶子,就挂在上面。 远远望去,元智高大挺拔的背影,张弓搭箭的雄姿,林玉倩的内心,微微一颤。 如果他是个普通女子,嫁给他当个嫔妃,还是蛮幸福的。 若是男人,就跟在他的身边,绝对是个不错的选择。 林玉倩没有让孙正苍去打扰太子,她靠在廊道的柱子上,准备慢慢欣赏。 正好能晒到早晨温暖的太阳。 总管高进瞧见一位美艳女子,正站在廊道上观看,疑惑会是谁? 忽地,他想到了进宫才几日的铁勒公主。 听说这位倩公主很有手段,进宫第二日深夜,独闯西书房,并且成功留宿。 他回头对几个贴身太监吩咐几句,然后小跑到她的跟前,拱手道: “杂家高进给倩公主请安,尚不知公主驾到,有失远迎,请公主见谅。太子殿下刚开始练箭不久,一时半会怕是停不下来,要不让杂家去禀报一声?” “久闻高总管大名,在此见到,本公主着实很高兴,我不急,就一些小事想找太子聊两句。” 林玉倩纤手一抬,回了半礼,还很客气地赞美高进几句。 她说着,干脆落坐在廊道的长椅上,淡然道: “太子殿下正在兴致上,不便打扰,本公主就坐在这里歇会,等他好了再说。” 瞧瞧,毕竟是公主,从小在江南长大,知书达理,对下人也很客气。 恭维赞美的话,谁听了都舒爽,高进当然也不例外。 “那公主殿下在这里歇着,杂家先回去,免得太子瞧不见人,他着急,回头杂家让人送壶茶,和一些鲜瓜过来。”高进拱手道。 林玉倩颔首微笑。 秋高气爽,天气温暖又舒适。 林玉倩坐的位置,只看见元智背影与后侧面,看不到他的正面,以及整个面部表情。 可气势汹汹直冲箭靶的利箭,她却看得一清二楚。 从青筋爆起,肌肉抽搐的侧面,窥一斑而知全貌,可以想象,他射箭时咬牙切齿的狰狞面目。 她的脑海里忽地浮现出前天晚上,太子扑在她身上舞动的那副表情,同样狰狞。 敢情,那晚,他把她当成了箭靶子。 林玉倩心里是一片苦涩。 靶场上不时传来欢呼声,估计太子的射术可圈可点。 习武台那边的动静,惊得附近林中鸟,卟卟飞散。 林玉倩无所事事,她伸出纤指,从一盘刚送上来的水晶葡萄,拈起一颗,剥皮塞进嘴里。 嗯,多汁香甜。 又喝了口贡茶,一股清香味吸入鼻腔,心旷神怡。 再低头看了会地上的干枯杂草,又觉得无趣,只能抬头再看靶场。 这一抬头不要紧,直接看到太子箭头对准了她。 她没有动,只是惊讶于他这么快就发现了她。 元智是个极其敏锐的人。 他是在专心练箭,但周围的一切异常,都能引起他的警觉。 刚才总管高进和小太监们的跑来跑去,他顺着方位发现了林玉倩。 元智大力张弓,微微眯眼瞄准,手一松。 “嗖…” 箭矢飞速而去。 “卟…” 箭头真接钉入林玉倩依靠的那根廊柱。 林玉倩视线往上瞟了一眼,箭簇没入大半,箭尾羽毛还在铮铮作响。 矢箭力道很足,震得廊梁上纷纷落下灰尘。 她回过神来,只见太子跳下习武台,手里握着大铁弓,龙行虎步地朝她走来。 高进让众太监们收拾东西,自己急匆匆跟在太子身后。 林玉倩刚要张嘴,元智便哼出一声,把手中的大铁弓,丢给高进。 高进怀中突降重弓,险些没抱住,一个踉跄,旁边几个小太监见状,连忙上前扶住。 林玉倩起身笑盈盈迎了上去。 众目睽睽之下,她伸出纤手一把挽住太子手臂,就像多年的情人那样,显得既自然又亲热。 元智心里一阵苦涩,可又不便当众发作,干脆不予理睬,仍然龙行虎步地往西书房方向走去。 “你慢点么。” 她撅着嘴,委屈地哼道。 她穿的是拖曳长裙,那里赶得上他的大步伐。 等拐过回廊之后,外面视线都被挡住,侍卫和太监们都远远甩在后面,元智这才停下脚步。 两人视线对上,一个目光犀利,一个眼若秋水。 “怎么了,想要吃人似的。”她嗔怪道,口吻亲切,语气自信。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一个深谙此道,驾轻就熟的难缠女人。 尤其在对付男人方面,应对自然,游刃有余。 “大清早的,你来找孤干什么?”元智没有理会她,只是冷冷地质问。 第113章 面对美色,失去免疫力 “还早吗?太阳菩萨都上头顶了。” 林玉倩撅着小嘴,贴着太子摇晃着她的曼妙身躯,娇声娇气地争辩道。 敢跟太子爷当面犟嘴的,恐怕只有她敢。 一个别国公主,外交使节,你能把她怎样? 不过她说得没错,现在相当于后世的早上八点半左右。 古代人起得早,差不多五点不到就起床。 这个时辰,大家已做了不少事情,处于晌午。 “怎么,昨晚倩儿没来陪你,你就生气了?” 见太子始终绷着一张苦瓜脸,愠怒神色,她故意拿话来逗他。 太子对林玉倩的不爽,并不是什么男女私情,而是今早朝时,得到暗卫的一封密报。 说是五更天,宫门将将打开,福宁宫便有一内侍,急匆匆骑马出宫,直奔京兆尹府的第一驿馆。 昨夜,林玉倩就寝福宁宫。 太子一直派有暗卫监视,所以,他掌握的一清二楚。 林玉倩拜会皇后娘娘,留宿福宁宫,这个不值得他大惊小怪。 本来嘛,她们之间私下关系亲密,按后世说法,俩人属于闺密关系。 可让他没有料到的是,林玉倩竟然能鼓动皇后,屈尊为其充当交通员。 原本,元智将林玉倩“幽静”在东宫,就是想阻断那个神秘的第三方,与她联系。 第六感觉告诉他,林玉倩这次前往京师,除了向终晋王朝搬救兵,应该另有其不为人知的隐情。 或许,林玉倩本人尚不知情。 元智是担心,这个神秘的第三方,现在或将来,会影响到终晋王朝,在境外势力的掌控布局。 再待几日,郭威大军一切准备就绪,他是准备让林玉倩,跟随郭大元帅一起前往雁门关。 让她给郭大元帅充当联络官和向导。 可计划没有变化快。 自己的精心谋算,竟被这妖妇不经意地搅黄,让元智恼羞成怒,多少有些挫败感。 对于林玉倩的媚惑挑逗,他凛冽一笑,唇角微微扬起一抹迷人的弧度,当即反讥道: “怎么,你还虐上瘾了?你不是说孤不会怜香惜玉,像是个只会杀人的粗鄙武夫吗?” 林玉倩吃惊地睁大杏眼盯着他,似乎要把对方的身影,印在自己的眼眸里。 “哎哟,你怎么把人家床笫之欢时的胡言乱语,当真了呢?嘻嘻,人家是逗你玩的,就是在夸赞你威猛,呆头鹅!” 说着,她伸出纤白玉手,还戳着太子脑门,语调与神态,如若闺闱里的撒娇弄痴。 元智又是一呆。 她把太子改称‘你’,自称‘人家’,还嗔怼他为‘呆头鹅’。 实在是无语,还有些神魂颠倒。 两人就这么“打情骂俏”地走进了西书房。 元智气哼哼地在榻椅上坐下来,尚觉得有些口渴,便把桌案上的半盏茶水,端起来准备喝。 林玉倩眼珠子一转,竟斜过身来,伸出柔荑按住了他宽厚手背,娇嗔道: “哎哟,这茶都冷了你还喝,等一等,让内侍们换壶热的茶来。” 元智只好将茶盏放下。 这妖妇的手劲可不小,前晚给他按摩松骨时,就明显感觉到了。 她是练过武功的。 就说她手臂上的肌肉弹性,不同于元智接触的宫内女子。 像曹飞燕、曹飞兰姐妹,侍妾鸾凤之流,当真是纤细手臂,肉体细腻顺滑,明显缺少弹力。 没等太子吩咐,内侍已将刚沏好的贡茶,还有点心、葡萄果瓜等,一股脑儿给端了上来。 林玉倩则主动给太子和自己茶碗上,各自倒了热茶,然后像小女人似的偎依过去,软绵温腻的柔荑,重覆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抚摸,娇嗔道: “太子,刚才为什么见到倩儿,气哼哼的样子,我有什么事做错了?” 她一直纳闷。 从习武台走来,一路上都在想,太子大清早见到她,为什么生气。 “算了,都过去了。” 元智大度地哼了一句。 他抽回手,端起茶盏,用嘴吹了吹气,然后抿上一口。 香气扑鼻怡人。 难怪茶道说,极品茶刚沏好时,先嗅其香气,然后再品,心旷神怡。 林玉倩听罢微微一怔。 现在,她猜测到了。 肯定是皇后在五更天,派人给她传递密信之事。 可以想象,京师是太子的天下,暗卫的影子到处都是,她的驿馆,包括福宁宫等,都在暗卫的监视之下。 这些信函之所以能安全送达,完全是皇后娘娘的权威使然。 试问,从福宁宫出来的太监,谁敢阻拦,更不敢搜身。 除了当今皇帝,监国太子都没有这个权力。 所以,元智才恼羞成怒。 “太子,倩儿在东宫无所事事,既然朝廷已计划出兵,那我想早日返回北疆,这些日子里坐立不安,挺惦记文成公主她们的。” 事到如今,林玉倩也不想再任何辩解与掩饰,只见她话锋一转,大胆提出返回北疆的意思。 “再等等,大司马他正在京师调兵遣将,大概五日左右即可开跋,孤的意思,让你随郭帅大军前往雁门关,一来是为了你的行程安全,二来是大军到达雁门,郭帅需要东突厥所需军队的策应。” “实话告诉你吧,郭大元帅准备从雁门关西出,直击阿史那-札西的后冀,迫使他停止攻击,回撤。” “这个作战计划,孤已批准,但这需要咄吉的金狼骑,以及东突厥各部落,从东、北两冀协同反击,你刚好作为双方联络官,协调沟通。” 元智想过了,还是决定执行原定方案。 就算第三方跟林玉倩取得了联系,目前也左右不了这次大军北征的战略。 “这太好了,这套进攻方案,也正是我们所希望的,倩儿不知怎么感谢太子才好?” 林玉倩听罢,一阵激动,心花怒放。 她双手紧紧抱着元智的一条胳膊,使劲摇晃着。 “先别高兴太早,方案孤是批准了,可战场形势瞬息万变,能否重创札西,把他们赶回漠北,这要看你们双方协同作战的效用,而你这个联络官就至关重要,咄吉的军队,都必须绝对听从郭大元帅军令,记住,一切行动听指挥,步调一致,是制胜之关键。” 元智虽说没有实战经验,可理论那是一套又一套,绝对不含糊。 “明白了,太子殿下。” “还有,请你回去之后告诉文成公主,她姓元,是我的皇族堂姐,我决不会见死不救,希望她今后掌控好突厥局面,共同维护我元氏皇族的基业,千秋万代。” 元智也不忘捞回点政治成本,特意叮嘱一番。 “放心吧太子殿下,文成公主一定能做到。”林玉倩不停地点头称是。 “好了,一切尘埃落定,你可以放心回清音阁去了,这几天若是闷得慌,可以去皇后娘娘那里,陪她多聊聊,还可以结伴出宫秋游,你也许很久没在京都转悠了吧。” 这时候太子完全释怀,心情大好。 他想到了皇后曹飞燕,能体谅到她的痛苦,内心十分的同情。 林玉倩听罢,眼波流转,腻声道:“这些都没问题,不过现在太子,你怎么又要赶人家走了呢?” “你在这里干嘛,孤还有许多政事要处置…” 可话还没说完,林玉倩已经凑了过来,一双柔荑探入太子衣领,帮其解开练武常服,“还穿着这身皮囊干啥,倩儿帮你褪去。” “不用你,孤有内侍…” “他们哪里有倩儿服侍得舒畅。”林玉倩贴着太子耳根,轻喘道。 她媚眼如丝,吐气若兰,修剪圆润的寸甲,撩得元智脖颈间丝丝发庠,心脏不由得卜通乱跳,浑身酥麻感骤现。 “倩公主,作战计划是早就决定好的,我们之间根本不存在权色交易,你不用…” 元智口干舌燥,最后一丝心智,已如风中残烛。 在残烛彻底熄灭之前,他还想重申太子宣言,维护其可怜的自尊。 “谁跟你搞权色交易啦?倩儿是真心喜欢太子,爱上你了,在京师已没几天,我想多陪陪你。” 林玉倩白了他一眼,甜言蜜语脱口而出。 撒谎从不打腹稿的她,此话则多半是发自肺腑。 话都说到这份上,元智也不再废话,任由其摆布。 在女色面前,尤其是这种训练有素的妖媚女人,他根本就无力抵抗,完全失去免疫力。 林玉倩先将习武常服褪去,露出单薄内衬。 “倩儿,现在是晌午,不是晚上,会有大臣找孤禀奏要事,你怎敢…” 见她继续褪衣,他手护着内衬做最后一丝挣扎。 妇人酥腹一揉,磨得他愈发把持不住。 她吃吃娇笑道: “天灾人祸该来的都已来了,现在,还能有什么紧急军情?你是监国太子,要学会放松,不能把弦绷太紧,活得太累。” 喔靠,谆谆告诫起本太子来了。 “你真就不怕孤再次暴虐。”元智色厉内荏。 妇人玉指往他胸前戳了戳,娇声道: “那晚你是故意为之,从现在开始,倩儿会让你情不自禁,对我爱不释手的迷恋。” 她声音腻中带涩,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妖绕,只教听者心酥神迷。 元智虽有些难堪于眼前的荒唐,但他本是个徒登子,岂能逃过这浓情似火,风情万千的妖妇之诱? 他已欲焰如焚,心头迷迷糊糊,像被催眠了似的,不知不觉中,双手已搂紧她的酥腰。 妇人螓首凑上,朱唇微启,软软地印在太子嘴上。 一阵唇嘴纠缠之后,林玉倩忽地分开,柔荑紧扣太子的手,悄然道:“走吧,到寝室去。” 元智早已释怀,随她而去。 西书房里,没有硝烟的“战斗”如火如荼,不时飘逸出莺歌燕舞之妙。 内侍总管高进,亲自把守西书房大门,挡住了所有要求觐见太子爷的人士。 正午,西书房里尚未偃旗息鼓。 膳食房屁颠屁颠给太子送来午膳,结果被高进呵斥退回,等候通告。 第114章 北疆前线 北疆,云海要塞。 夕阳西下,天色渐晚。 用石块和桩木构建而成的要塞堡墙,已是破碎不堪。 正面的墙体已被攻陷而坍塌。 坍塌缺口处,守堡的终晋帝国的将士们,用他们的血肉之躯,堆积成了一个尸山。 一面破碎不堪,象征终晋帝国武威的日月七星旗,斜斜地矗立在尸山顶端。 整个旗杆已深深陷入尸山中,破碎的旗帜,在秋风中猎猎作响。 旗帜下,十数名终晋军士,双手紧紧握着旗杆,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扑在旗杆上。 这些军士的身躯上,插满了突厥的白羽箭。 旗帜前方,一名戴偏将军肩章的军官,跌坐在丘地上。 他头垂在胸前,满身血肉模糊,一手紧紧地攥着一把环首刀,另一只手则紧紧握住一柄长矛。 这柄长矛自左胸口刺入,透体而过,深深地扎在地上。 长矛木杆上的血早已干成了紫黑色。 这个城墙的缺口前,重重叠叠,倒下了百余名终晋帝国的军卒。 显然,围绕着缺口上的这面军旗,曾经有过一场极其惨烈的争夺而厮杀。 沿着缺口向前,敌我双方的尸体交集在一起,死状千奇百怪,一直延伸到远处。 草地早已染成暗红色。 粗粗看去,在这片方园十数里的荒漠里,敌我双方起码伤亡了数千人众。 腥红的鲜血,汇成大大小小的血河。 注定是这个秋季,战争送给这片草原的一点润泽。 开春后,这片土壤的青草,会生长得格外高密和绿嫩。 几只盘旋在空中的秃鹫,兴奋地发现了这个巨大的吃食场,带着尖厉的啸声俯冲而下。 正在地上撕扯着尸体的十数只野狗,惊慌地四散奔开。 征北讨逆军先锋大将,兵部军户司右提督郭瑞,奉大司马郭大帅军令,从京师长安昼夜兼程,七日之后到达前线云中郡城。 他没有休息,当即从云内,渔阳和马邑等地抽调两万生力军,对西突厥的阿史那拓齐所部,发起反击。 经过十余天的血战,终于击退了犯境之敌,暂时解除了云中,定襄两边陲郡城之围。 当他率众将巡视战场时,一幕幕惨烈场景,让他泪目。 他们在云海要害的破碎军旗前,全方下马,然后单膝下跪,向英雄牺牲的将士们,施行军中跪拜礼。 这是一群具有民族脊梁和血性的军人。 北疆云中和定襄两郡城前沿,靠近边境缓冲地带,一共筑建有六个要塞城堡。 每个城堡共有守军一千二百余名。 这次西突厥十五万虎师袭来,首当其冲的便是这六大要塞,全部失守。 其中云海,草甸两堡最为惨烈,全军覆没,无一生还或投降。 场面悲壮,惨不忍睹,可歌可泣。 各要塞附近的牧马场,牛羊等牲口和所有物质,尽数被西突厥兵士,洗劫一空。 六个要塞里的数万堡民,逃得逃,杀的杀,剩下的被突厥人抓去当了奴隶。 “我们要报仇。” “血债血还。” “终晋帝国威武!” “……” 军士们群情鼎沸。 “大将军,咱们追上去吧,估计敌人抢得牛羊和人群,走得不快,末将愿为先锋。” 云中守将、鹰扬将军龙鸣剑,出列抱拳请战。 云中郡属于幽州府辖制,龙鸣剑的边军,隶属于幽州太守,幽州道行营大将军樊汉杰辖下。 现在是战时。 依据帝国军堂大司马军令,北疆所有边军,全部归从征北讨逆军辖制。 “不能贸然出击,西突厥有十五万虎师,而且擅长野战,我等临时拼凑起来的机动部队,只有区区两万,我们必须坚守,等待大帅新的军令。” 郭瑞说着,看向身边另一个鹰扬将军,定襄郡守将兰天鹤,“你说呢,天鹤兄?” “少帅说的是,我们定襄边军,一切听从少帅号令。”兰天鹤拱手道。 这还说什么,谁不知他们俩是穿连裆裤的兄弟。 五年前,郭瑞镇守定襄郡,兰天鹤是他的副将。 瞧他称谓都与众不同,少帅,多亲切。 郭瑞是帝国大司马,征北讨逆军大元帅世子,现为先锋大将,称少帅并无不当。 让郭瑞来管辖节制,龙鸣剑心里还颇有点不服气。 五年前,郭瑞与他同为郡守主将,四品武职。 五年过去了,郭氏父子突然得到太子重用,郭瑞现在是征北讨逆军先锋大将,军户司右提督,三品武职,连升两级。 而他龙鸣剑呢,默默守疆五年,朝中无人,还是原地踏步。 但大势所趋,大敌当前,龙鸣剑这点觉悟还是有的。 “没问题少帅,云中边军绝对服从您的军令,你就下命令吧!”龙鸣剑闷声说道。 “那郭某就先谢过二位兄长了。”郭瑞抱拳谦虚道。 他当然察觉到龙鸣剑的一点细微表情,并没有理会,而是昂首高呼道: “本大将军令:定襄,云中两郡城,以及所辖边域各哨,屯台,一律加固坚守,不得擅自出击,等待大帅新的命令再定,违令者定斩不赦。” “诺…” 随后,郭瑞命令六个要塞全部清理,将牺牲的军士们,仔细做好登记,集中掩埋,并树立烈士碑。 敌人尸体集中焚烧,战场也很全面焚烧,并用草木灰搅拌清理场地,打扫干净,不能留死角,消除瘟疫隐患。 这是他在京师城东外的灾区,跟太子元智学到的一手,用在战场很合适。 众将领昂首捶胸,非常认真地去执行。 很快,前线军情递报的驿骑队,星夜出发了。 他们驰往正在行军途中的郭大元帅,云中郡,定襄郡,马邑郡各衙门,渔阳军户司衙门,以及并州府,幽州府等衙门。 以及各大边关要塞,涉外前沿的各游骑哨所,烽火屯台。 战事战备陡然骤升,各部队大地斥侯,开始越境查探。 军械库开始分挥武器给那些囚卒们,让他们也作好战斗准备。 大型守卫城堡的八牛弩,车弩,投石机等重型军械,都修复安装,调试完毕。 大战前的所有准备工作,都在紧张、有序、高速运转中,上下步调一致,彻底摒弃以往各自为政的状况。 第115章 西疆重镇-伊州 在古代边军中,中下层军官,大都是寒门庶士,军卒更是草民流民,或囚卒,甚至于马匪山贼投城之后,改良编录者。 这里崇尚武力。 领军者要让属下彻底信服,只能是战场表现和硕果累累的军功。 那些靠朝中有人,提携起来的豪族子弟,在卫军或禁军中尚可,可在血雨腥风的边军,一定是口服心不服,甚至口服都不成立。 郭瑞年轻,今年二十九岁,已是三品武职,在终晋军中已属罕见。 但他军功不多,尤其这五年,赋闲在家。 并不是说郭瑞无才能,实际他熟读兵法,武艺高强,赋闲在家这五年,并不耽误他习武练功,博览群书。 他心里自然明白,之所以他在边军中尚有较高威信,众将服从,完全得益于他的爷爷,帝国军神郭骧。 军神之威名,如雷贯耳。 北疆许多将士,当年都曾跟随军神驰骋疆场,所向披靡,就连突厥将士,也是面对军神帅旗,不寒而栗,望风而逃。 当然,作为军神长孙,不能躺着吃老本。 郭瑞这次复出,也是铆足了劲,准备在战场上拚死搏命,荣立新功,不愧于军神之后。 …… 就在郭瑞北疆前线进行强有力反击,组织防御,全面动员之际,郭威的讨逆大军,才离开京师没到十日。 大军开跋之前,太子元智率众臣,在城北外搭台拜帅授印,并举行隆重的祭旗仪式。 是夜,满山遍野的行军帐篷,已进入灯火管制,隐入漆黑一片的夜幕中。 行军困倦的将士们,都进入睡梦。 只有一处帐篷,里面灯火通明,周围警戒森严。 这是大元帅的临时中军营帐。 一张拆装式的行军沙盘前,郭威和他的十几位大将,参将,以及特别联络官,铁勒公主林玉倩等。 他们正围在沙盘前议事。 林玉倩一身戎装,飒爽英姿。 “报大帅,前线军报。”一名大帅帐前传令裨将,进来禀奏。 郭威打开军报,认真阅读一遍,眉开眼笑,大呼道: “好消息,先锋大将郭瑞在前线大捷,组织主力军击退敌寇,不但解了定襄,云中两郡之围,还收复了边境失地。” 众将一听,连忙拱手祝贺,乘机恭维几句。 郭威听了哈哈大笑,他捋着长须道: “依据各方情报,以及前线战报,本帅决定如下,请众将听后再提议,林联络官何在。” “末将在,请大帅示下。” 林玉倩抱拳躬身。 她现在的军中身份,是大元帅帐前联络官,不是高贵的公主殿下。 “大军预计在九月十五之前,到达雁门,计划在九月二十日,出关西进,届时会同庭州军和伊州军,自玉门关一带夹击,终极目标是西突厥可汗王庭所在地-千泉城。” “本帅希望东突厥所有军队,最迟于九月二十日之前,从东,北两冀,向西突厥东进的十五万虎师,发动全面反击,届时,先锋大将郭瑞从北疆南进,一同夹击虎师。” “林联络官需在九月十日之前,到达居庸关,然后在守关军队的掩护下,出关进塞找到咄吉可几,传达本帅军令,务必请他调集所有军力,全线出击,不可犹豫。” 郭威口叙军令。 “末将领命,一定不负帅令。”林玉倩单膝下跪,抱拳领命。 “明日一早,林联络官就轻装东进,直达幽州居庸关,本帅调给你一个近卫屯,护送你安全到达居庸关,所有军令函件,通关文牒等,一并由参将部连夜给你准备完毕,出发之前交与你,记住,本帅再重复一边,你需最迟在九月十日之前,到达居庸关,咄吉可几也须最迟在九月二十日之前,向西突厥虎师发起攻击,这是极限,否则,军法不容,明白了吗?” 郭威手指沙盘上的居庸关位置,以及行走和攻击方位,路线等,给林玉倩逐一讲述。 “末将明白。”林玉倩点头称是。 接着,郭威继续下达近期大军各部的推进命令。 …… 伊州。 这里是终晋帝国最西端的边陲,他与西州,沙州,庭州,鄯州,南安州等,与西突厥交界。 这里还存在奴隶和奴隶买卖,是世界文明照耀不到的地方。 西疆到处是荒漠,地大却人烟稀少,物资匮乏,生产力低下,马匪山贼横行,人命如草芥。 这里名义上叫州府,实际远不如中原一个郡县。 终晋帝国在西部,专设有安西都护府,和北庭都护府,并驻扎一定数量的终晋边军。 都护府设镇守将军,四品武职,授鹰扬勋号。 伊州,是安西都护府驻所。 他是府守、将军合为一体,属于双肩挑,军政一体化。 既是将军,上马管军,又是府丞,下马管民。 伊州,现在是终晋帝国在西疆,一个重要军事要地。 所以,他的城池规模,人员和经济、商贸等各方面,均优于周围州府。 这几十年来,伊州成了中原丝绸之路,茶马古道的必经之地,逐渐成了西部经贸中心。 尽管如此,伊州相比于王朝的关中,中原和江南地区,仍然是落后许多年,属于贫困的偏远边陲。 在广大中原官员眼里,视这里为畏途。 荒漠绝壁,穷山恶水,鸟不拉屎。 这里主要是当地的土著人,塞外各民族人士,若是汉人,则大都是历年来从关中、中原各地,发配过来的囚徒,就地生存。 从中,便可以知道这里的险恶。 通过几十年的积累生息,伊州总算也聚集了数十万常驻百姓,各方面有了一定的发展。 只要有人,便多少有些油水可捞吧。 但终晋帝国的官员们,仍然不愿意到这里来。 因为塞外突厥人和北胡马匪经常会突然入侵,尤其是每年秋收季节前后,那是野蛮人掠夺的大好时机。 在这里为官,便成了脑袋系在裤腰带上的勾当。 所以,这里的官员,相当部分是从戍卒、衙役提拔上来的,直接就是寒门子弟。 今年六月底之前,安西都护府的镇守将军,叫施万仲。 施万仲从安西都护成立之初,就到这里,从伍长,屯率,部率,营将,副将,一步步直到镇守主将。 在这里一呆便是三十余年,从一个青涩少年,一直做到满脸皱褶的花白头。 其实今年,施将军还只五十有二,身体还很健朗。 但朝廷有人要让他告老还乡回故里。 第116章 安西都护府 施万仲是终晋帝国四大名将之一,原右卫大将军施万岁的堂弟,西北凉州人士。 当年,他跟随施万岁远镇西疆,打跑了突厥人,他便留了下来,从一名戍边小卒,凭军功一步步上升至今。 十年前,权臣曹其昌为与军神郭骧争夺军权,设计陷害施万岁,激怒继业皇帝元仁,当庭将其金瓜砸死。 事后,大司马郭骧北疆返回,面呈元仁事情原尾,皇帝也觉得施万岁死得有些冤。 但作为天子,他不可能承认自己的过失,只是没追究施万岁的部属和家族。 皇帝没深究,并不等于权臣曹其昌也放弃追究。 因为曹其昌明白,曹府与郭府之间的这个梁子,算是结上了。 只有慢慢消弱军神郭骧的势力范围,直至消声匿迹,曹氏家族才是安全的。 六年前,施万岁的保护伞郭骧病故,曹其昌掌控整个朝廷军政。 兵部尚书是其妹夫于可凡,施万岁原有的部下,开始被逐一铲平,下狱或解职。 施家族亲的许多人,被迫流落民间藏匿起来。 唯有施万忠远在伊州,因为没有愿意去任职,加之他学会夹着尾巴做人。 所以,曹其昌一直没去动他。 现在,伊州各方面条件,正在发生重大转变。 无论是商贸,还是军事地位。 曹氏集团下一步要与西突厥紧密合作,安西都护府镇守将军,必须换成曹府的人。 说来也巧,兵部下达军令一个月之后,兵部尚书于可凡,被监国太子元智给撤职了。 这是他最后一次为奸党集团做的事。 但命令立即生效执行,交接工作在撤职前已经完成,施万仲正在打包行李,准备离开。 七月下旬,伊城府城南。 都护府镇守将军府邸大院里。 一个穿着一身青布圆领窄袖长袍衫,头戴黑丝方巾的五旬男人站立在院内大树下乘凉。 他浓眉如剑,胡须如钩,举目睥睨之间,隐隐有一种行伍气度。 他就是刚退役的原镇守将军施万仲。 施万仲站久了,加上天气炎热,他干脆搬了根板凳,坐在院子大树下乘凉,看着他的亲兵在忙碌。亲兵将一些家当从院子里搬出来,用一个个箱子装好,码成跺。 施夫人则兴高采烈,在那里指挥着他们。 施万忠知道,夫人这是高兴。 跟着自己在穷山恶水的伊州,度过了三十多年,从一位十六岁少女,成了近五旬的老妇。 在这里担惊受怕,尤其是当年的施万岁事件。 现在,终于可以平安的回到凉州故里去了。 想到这里,施万仲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是啊,在这里呆三十余年,人生大半辈子在这里,当然就有感情。 突然就这么离开,心里多少有些割舍不下。 这里凝结了他三十余年的心血。 伊州以及都护府辖地,这些年来虽然经常发生边境摩擦,小仗不断,但至少保证西突厥军队,不敢大规模进攻这里。 保境安民,这是边疆守将的神圣职责! “阿爸,吴将军来了!” 施万仲长子领着一位四十五六岁的军官,走了过来。 “施老将军!” 来人躬身抱拳行了一个礼,“这就准备走了?” 来者正是安西都护府的副将,叫吴配繁,也是一名老兵,从小卒开始,依仗军功得到施万仲的提携。 施万仲笑言道:“你嫂子是迫不及待啊!从接到兵部调令开始,便急急地开始收拾东西!” 吴配繁笑道:“也难怪嫂子着急,跟着将军您在这里过了这么多年,没回过凉州老家,这次终于能回去了,能不急么。” “嘿嘿,这倒也是…” 施万仲笑着站了起来,“走吧,去上书房聊!” 吴配繁点点头,跟了进去。 书房里亦是搞得乱七八糟,到处摆满了东西。 施万仲歉意地看了副将一眼,“你瞧,连个坐的地方也没有!” 吴配繁笑道: “这有什么关系,这些年跟随老将军征战,还不是一屁股想坐哪儿便坐哪,咱们武夫,哪来这么多的讲究!” 施万仲苦笑了笑,拖过两只木箱子,“不讲究了,坐下慢慢聊。” 吴配繁坐了下来,呑咽了一下口水,便鼓起勇气说道: “施老将军,您也知道这一次调来的人,是咱们的死对头,曹氏家族里的人呀,您这么一走,我这细胳膊哪里拧得过大腿啊。” 原来,吴配繁在担心他的未来前程。 有句话说得好,一朝天子一朝臣。 况且,来者还是曹其昌的庶子曹治平。 这新来的镇守将军,会把他这个旧臣副将如何处置? 调离都护府,到别的州任职。 可他并不想离开伊州,故来向老上官请教。 吴配繁是本地人,寒门庶子,识得字,但书读得不多,脑袋瓜子不算灵光,是个猛将。 能爬上这副将职位,那完全是抗击突厥立下的军功,以及施万忠的大力提携。 他在军中后台,就是眼前的施万仲。 现如今后台没了。 这次告老还乡,施万仲内心,还是可以接受的。 没有了实权,但品衔不变,俸禄不少,况且他也没啥野心,过了五旬的人了,子孙满堂,享点清福也成。 但吴配繁则不同,他的父辈是从中原充军囚犯,这些年,全家兄弟姐妹,都仰仗其手中的权力庇护,慢慢积累了一些家产,土地和宅院等。 离开了护都府,到更大偏远地区去,家里就照应不到。 “配繁老弟,老夫知道你的难处,如果你不想让曹治平轻易算计,只要将屯骑一营三千精锐,牢牢地握在手中,不管来者是谁,在伊州的地盘上,谁都不敢忽视你的存在。” 施万仲停顿了下继续道: “伊州属于战略要地,这些年来一直得到朝廷重视,物资军械不差什么,说到都护府的六千余正规守军,咱们也知道其存在的价值。” 带兵将军,都视部卒为手足,兵权攥在手里誓死不放。 光杆子将军就如一根稻草,没人理睬。 吴配繁就很尴尬。 副将,悬在空中脚不着地,还不如一个营将来得实际。 “是,我明白了!” 吴配繁嘴里应着,心里实在还是没底。 第一营现在的营将叫雷玉涛,原是施万仲的一名近卫,武艺高强。 他从一个小卒,依靠军功逐渐提携起来,到现在的从五品营将。 施万仲对雷玉涛有知遇之恩,对老上官那是忠心耿耿,这毋庸置疑。 但施万仲不在了,就算是施打过招呼,他能听吴配繁的吗? “第一营最早跟随老夫起的家,后来你也带过数年,老夫跟雷玉涛,张建林也嘱咐过了,他们说会听你的!” 施万仲显得信心十足。 他见吴配贵还有点担心的样子,笑了笑又补充道: “还有,老夫留有二千余两银子给你,你可以笼络一下他们,恩威并用嘛。” 是呀,手里没把米,连只鸡都笼不住,何况是一群人。 时下军中就是这么现实。 “另外,如果这里实在被曹治平逼迫无奈,有一条路可寻得帮助。” 施万仲说完,从怀里摸出一小块金灿灿铭牌,交到吴配繁手中,道: “有事,可找江左盟帮忙。” 江左盟,也叫江左联盟。 它是在南朝灭国之后,残存的皇亲贵族们,这几十年成立起来的一个秘密组织。 江左联盟的宗旨,是复仇,复国。 主要手段是安插、拉拢一切反对元氏皇族,曹氏,郭氏的团体势力和个人,伺机扰乱终晋朝国体,伺机夺取政权。 江左盟的头号敌人,就是元氏皇族,曹其昌等。 当然,江左盟也是抗拒突厥等境外势力。 施万忠成为江左盟的外围势力,也是权宜之计,相互利用而已。 他并不是要反叛终晋王朝,主要是为了自保,用江左盟来对付曹其昌。 吴配繁作为施万仲的心腹副将,对此略知一二。 所以,他先是一愣,接着便是双膝跪地抱拳,拜谢道:“多谢施老将军抬爱。” 确实,施万仲临走前,能想到的,也都做了安排,就像一只老母鸡似的。 “谢什么,这都是权宜之计,目的是大家的生存。”施万仲摆了摆手,沉声道: “老夫加入江左盟,不是想谋逆,而是只想铲除奸贼曹其昌等人,为大将军报仇!” “属下明白…” …… 在伊州城南,靠近护城河东岸的街区,有一个偌大院落。 院落的前院大门,一块长方形实木做成的牌匾,四周雕刻珍禽百兽,缠枝花纹。 中间面板上涂墨着「江南春」三个黑体字。 故名思义,江南春是经营江南菜肴为主的高档酒馆,兼客栈。 当街是栋二层井字型楼宇,一层酒馆,二层客房,生意十分红火。 后院墙有个侧门,平时供店里掌柜、伙计进出。 围墙高大,深黑色缠枝大木门,平日里大门紧闭,过路的人很少能看到大门洞开,带有几分神秘。 进入缠枝大院门,穿过一个漂亮精致的大花园,便是后院,有一个独栋楼宇。 一层大堂中间摆着若干张桌椅,柜子,陈设简单。 大堂两侧是小房间,供男女侍者居住。 二层一般闲人免进,那是掌柜寝房和女眷,还有接待、办公场所。 未经允许不能随便上去。 江南春在此开了五年有余,掌柜姓王,当地人都叫他王掌柜。 第117章 蛰伏,谍影重重 王掌柜年约三十岁左右,操着一口带江南口音的当地官话,白净面孔,举止文雅,衣着华丽。 江南春所有主仆,均来自中原或江南,就连侍者仆人和厨师都是。 王掌柜实际他不姓王,他的真实名字叫陈景农,是原南朝骠骑大将军陈摩河之子。 实际身份,是江左盟西疆分舵主。 这个江南春,就是江左盟西疆分舵的治所。 江左盟在遥远偏僻的西疆设分舵,有其历史原因。 二十年前,南朝被终晋王朝吞噬而国灭,许多皇族或权贵人士,为了逃避朝廷追捕,便逃到人烟稀少的西疆。 久而久之,这里便成了他们的天然避难所。 随着中原,江南开辟的丝绸之路,茶马古道等商贸活动的频繁,作为终晋朝在西疆的中心,伊州这几年发展很快,对西突厥实行边贸开放,建立起了伊州交易市场。 这里驿道畅通,四通八达,南来北往的商人较多,信息来源广。 今日,江南春生意火爆,座无虚席,客房也是住满了旅客。 此时,掌柜陈景农并没有在前楼坐镇,而是在后院会见一神秘客人。 这位神秘人物,便是即将告老还乡的施老将军。 两人盘坐在一个四方矮桌前,桌上放着一些酒肉,但谁都没有吃喝的意思。 “施老将军,你今日来见晚生,不单单是告别吧!”陈景农微笑道。 “当然。” 施万仲换了个姿势,手拍大腿说道: “老夫心有不甘呐!十年前施大将军被害,咱不能为其报仇,而现在,又要被逼告老还乡,唉…” 陈景农沉默片刻苦笑道: “晚生何尝不想报仇,可这谈何容易?现在的局面对我等十分不利,只有忍痛蛰伏下来,等待下一个时机,有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就算这辈子报不了,还有下辈子,子孙后代都要将此仇恨,传递下去。” “施老将军,你的脾性晚生还是了解点的,离去之前有什么话,请尽管吩咐。” 施万仲听罢,道:“这些年朝廷与西突厥议和友善,伊州设边贸双市,但老夫就是担心这局面不会长久。” “你这操的是哪门子心呵?”陈景农听罢,颇为不悦,冷淡道。 他心里巴不得乱点呢。 施万仲盯着陈景农说道: “你们江左盟的幽灵,对那边的消息一直灵通得很嘛,如果你都没有异议,我倒是可以放心离开了!” 陈景农嘿嘿笑着,眼睛看向别处,却不再说话。 施万仲知道,他与陈景农政治立场不同,这个时候,对方不屑于跟他多说些什么。 “陈少舵主的意思,是目前塞外不会消停?” 前些日子,第一骑营斥候来报,说西突厥虎师在做大规模的调动,尚不清楚他们的军事动机。 他这是投石问路。 陈景农听闻,叹了口气,转过头来对施万仲说道: “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相信西突厥就此马放南山?” 施万仲摇摇头,沉声道: “老夫在此三十余年,了解突厥蛮子们的德性,掠夺与扩张是他们塞外人千百年来的狼子本心,西突厥一直想蠢蠢欲动,不知这次调动,针对谁?” 陈景农沉默片刻,还是开口说道: “放心吧,阿史那札西暂时不会攻击伊州,庭州等地,他们这次调兵遣将,目的是攻击东突厥,你的军情禀报滞后了,攻击已于昨日凌晨开始实施。” “哎哟,没攻击我朝边境,老夫也就可以安心回去了,作为边关守将,我等也算是完成圣上之托。” 施万仲自顾自乐着。 当他抬眸看见陈景农不很开心的模样,连忙闭上嘴。 他自然明白,作为南朝残余的江左盟,巴不得终晋朝的北疆和西疆战事不断。 但同为汉人,陈景农又不希望受到外侮侵犯。 所以,人就是这样,始终处在矛盾纠结之中。 “听说阿史那-贺鲁赢了,他击败了其他四位兄弟,取得了西突厥汗位的继续权,成为新的储君、可几。”陈景农慢悠悠说道。 “贺鲁赢了?”施万仲听罢,脸色大变。 贺鲁这个家伙可是个狠角色,这些年跟终晋帝国边军冲突,每次战争都有他的影子。 “这个家伙可比札西更有野心,更有谋略!” 陈景农瞥了施万仲一眼,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他当储君,便雄心勃勃,到处征兵扩军,意欲侵犯终晋边境,可札西可汗反对,他只能先用兵东突厥。” “贺鲁此人,绝对是本朝之大敌,但这还不是老夫所担心的?”施万仲喃喃道。 “哦?那老将军担心什么?” “咱们终晋朝堂内部,五相之首曹其昌!” “老将军可不要说得这么武断,你都解甲归田,告老还乡的人了,就别再自寻烦恼。”陈景农一愣,善意提醒道。 他心里明白,施万仲毕竟做了几十年的西疆镇守将军,受终晋元氏恩惠久矣,满脑子都是忠君报国。 说白了,他从骨子里头,就不会反对元氏皇族。 之所以愿意帮助左江盟,是因为有共同的死敌,权臣曹其昌。 施万仲听闻摇了摇头,说道: “老夫明日就要离开伊州,说实在的,畏惧了曹其昌老贼这么多年,现在还怕什么呢?” “他为了扶植自己外甥,晋王元玄,成为将来的皇帝,跟札西可汗眉来眼去,拿军备物资做交易,这分明就是资敌嘛。哎…听说当今监国太子很厉害,开始重用郭氏了。” 军神郭氏曾是他们施家的靠山,可自己是依靠不上了。 “此乃国家大事,岂是我等妄议?” 陈景农冷哼道: “施老将军请别忘了,继业皇帝元仁,也是你的杀兄仇人,太子元智也不是啥好鸟,郭威站队太子,就变成势均力敌,让他们狗咬狗撕扯去吧,咱们又操哪门子心呢?” 陈景农显然对施万仲的立场与言语,颇为不满。 在他眼里,郭氏也是当年攻陷南朝的仇敌,复出对江左盟而言,未必是件好事。 施万仲自知这话刺激到对方,忙尬笑道: “这话题扯远了,陈少舵主,老夫今日来是有二件事,要交代与你。”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张,交给陈景农,上面写着是一些名字和住址。 第118章 曹府的深谋远虑 他郑重其事道: “这是我施家在西疆保留下来的族亲,陈少舵主如用的上,可随时与他们联系,就说是老夫朋友。” 陈景农接过名册,拱手谢道: “多谢施老将军雪中送炭,晚生今后确实需要一些外围人手。” “军中有事,你大可去找吴配繁,他…你总该认识吧,老夫走后,你便可与他联系,我都安排好了!”施万仲继续道。 “什么,你把都护府驻军里的事,都交给他了?”陈景农错愕道。 “不交给他,还能交给谁?”施万仲颇为无奈道: “他有一定的统军能力,忠心不二,他不是出卖兄弟朋友之人,况且以前也与你这边合作过,是个信得过的人。” 陈景农点头又摇头,不置可否,显得十分纠结,“这个人打起仗来倒不差,忠心赤胆,但是员猛将,心计谋略方面差点,随机应变力能不够。” “老夫跟第一营的两个营将,他们是老夫亲信,也都交代好了,你就放心吧!”施万仲安慰道: “不管曹其昌在西疆耍什么花招,驻军中有你们的外围势力,到时应对起来就不会太被动。” “但愿如此!” 陈景农淡然回答道。 施万仲总归是军汉粗人,读书不多,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 不过,外围势力不是经常在用,平常彼此接触也不算多,看一看再说吧。 陈景农腹诽着,身子却已站了起来,提起木桌上的酒壶。 施万仲见状,则默契地从桌上排好两个酒樽。 陈景农给每个酒樽里满上高度老烧锅,然后端了起来,沉声道: “今日为施老将军送行,就此别过,后会无期了!” 施万仲听闻,也伤感地叹了一口气。 想想的确如此,自己不大可能再从凉州老家,回到数千里外的西疆来。 两人一饮而尽,抹了下嘴角便拥抱在一起,分开时彼此都眼泪汪汪。 对视片刻,施万仲便哈哈大笑起来。 他转身走下楼去,跨上亲卫牵着的战马,头也不回地出了后院侧门。 见施万仲走远,从屏风背后走出一位绝色女子,“大兄,施老将军走了。” 望着施万仲消失的背影,陈景农感慨道: “老将军一生忠君爱国,是个大好人,今日叫你在屏后,算是送别吧!他曾救过你的命。” 说完,陈景农瞥了女子一眼。 绝色女子轻声道:“但愿好人一路平安,从此不闻江湖,享受天伦之乐。” …… 河西走廊,瓜州敦煌城。 七月底,这里天气异常干燥,闷热。 这里是中原到西域的必经之地,丝绸之路,茶马古道。 敦煌城这些年发展很快,已成为河西地区政治经济与文化中心,终晋王朝战备物资中转站。 帝国兵部的河西道行营,也设在敦煌城。 河西道行营大将军叫叶荫廷,从二品武职,是曹其昌提携起来的亲信。 这天傍晚,敦煌城北的行营大将军府,来了几位神秘人物。 其中一位,是曹其昌世子,京师北大营禁军统领,骠骑大将军曹砚春。 半个月前,曹砚春被太子元智杖责二十军棍。 他表面上养伤在家,实际早就悄悄出京城,前往瓜州敦煌府城。 他的二十军棍,根本就是装模作样。 营帐外,责杖军棍的刑行官,都是他的部下,当然是手下留情,只把他的屁股打得红肿。 曹砚春回家涂上金创药膏,休息两日之后便照样骑马,快奔如常。 他到这里来,是执行其父的秘密使命。 曹砚春今年三十六岁,自幼学武,经常随父出征。 只是曹其昌出于私心和爱护,没让他单独冲锋陷阵。 他在边陲“镀金”过一年,经历了一些小规模的战斗。 所以,他立过军功,但鲜有丰功伟绩。 曹砚春先在雁门关出任偏将,副将五年,后回到京师,在禁军里服役,官至北大营统领,骠骑大将军,二品武职。 这些年,曹其昌掌控朝政,除了京师里的禁军,兵部等安插自己人,在青州豫州淮河,北疆并州道,河西走廊等地,所有刺史,大将军等,都是他的人。 他的如意算盘打得很是精细。 当朝宰相,按朝制他不得兼任军职。 而曹氏一脉三品以上高官,在朝就有十数个,不是侯爵就是柱国。 但在京师之外,尤其是边陲,没有掌握兵权的大将军,刺史,也就是没有根基。 将来争储或爆发战争,会显得头重脚轻而不稳。 他清楚所有帝王,都是薄情寡义,鸟尽弓藏之徒。 随着皇位的稳固,慢慢会动手清理门阀权臣。 六年前,军神郭骧病故,元仁乘机回收了郭氏军权,裁撤军堂,又借曹其昌等人的弹劾,让郭威父子赋闲在家。 突然有一天,曹其昌从宫中得到密报,皇帝元仁下一个清理对象,便是曹氏家族。 情急之下,他精心策划了那起“皇帝狩猎坠马事件。” 然后,利用皇帝瘫痪不能临朝,他乘机把控朝政,加固家族的根基。 现在,监国太子元智却横空出世,他不得不动用西突厥这步棋。 让曹治平出任安西都护府镇守将军,这是他计划中的其中一步。 …… 敦煌城北。 行营大将军府邸的一个偏堂里。 坐在上首位的,则是曹氏家族少族长,骠骑大将军曹硕春。 而刚上任不久的安西都护府镇定将军曹治平,正恭敬地坐在下首。 曹治平,是曹其昌侧妾所生的庶子,今年二十七岁,相貌堂堂,仔细看上去,略显阴冷,城府颇深。 这性格,颇有点继承了曹其昌的衣钵。 在曹其昌众多庶子中,他算是比较突出,聪慧机灵,有上进心,文武双全。 他从十六岁参军,一直在军界,依靠家族势力,在兵部兵务司任兵曹,五品军职。 曹治平之前没立过什么军功,只跟着曹其昌出征过二次。 但都是作为曹其昌贴身近卫,没有真枪实刀地上前线拼杀过。 这是曹氏一族子孙们的通病。 “贤弟啊,这一次让你去安西都护府,是父亲和为兄,给你争取一个磨炼的机会,你也知道,族里可有不少人比你更有资格呵。” 曹砚春此话一点不假。 曹氏家族枝繁叶茂,曹府侍妾婢女上千,甚至比皇帝后宫还多。 除了七个嫡生子女之外,侍妾们所生的子女,连曹其昌自己都不太清楚。 在终晋王朝,庶子是没有任何家族继承权,家庭地位比嫡子低的不是一星半点,而是差一个等级。 曹治平听得明白,也想得清楚。 第119章一切为了争储、夺权 他站起身来,向着曹砚春鞠了一躬,沉声道: “大兄的厚爱,愚弟感激不尽,以后大兄有任何吩咐,愚弟定当赴汤蹈火,无敢不从。” “好…” 曹治平这马屁拍得到位,曹砚春听了很舒爽。 孺子可教也。 曹砚春捋虎须,道: “六年前没有人愿意前往伊州,但这几年边贸双市一开,那便成了香饽饽,财源滚滚自不必说了。” 曹砚春故意停顿一下,瞥了一眼兴奋中的曹治平,继续道: “但真想做到财源滚滚,你的第一步要做什么,清楚吗?” 曹治平回答道:“清楚,便是牢牢控制住安西都护府的全盘!” “你说的是不错,但要控制好整个安西都护府辖地,尤其是伊州府,最重要的事是什么?” 曹治平早已做过功课,他朗声道: “当然是对军队的控制权,伊州乃军事要塞,内有六千驻军,外有戍兵二万余,但战斗力最强的,是府镇守第一营,想要在伊州站住脚跟,便必须要控制住第一营。” “嗯。”曹砚春满意地点点头,“跟你说些要点吧,这次去伊州之后,边贸双市要控制好,虽说朝廷有专门官员在那管理,但你是镇守将军,还怕他们翻出你的手掌心去?” “大兄尽管放心,愚弟会让边贸双市,成为我们曹氏家族的财源。”曹治平激动地站立起来,大声回答。 曹砚春望了他一眼,很是欣慰地点了点头,继续讲述道: “你有这个觉悟很不错,可曹氏家族的产业,目前已布满终晋帝国各地,包括境外,可以说富可敌国,并不缺钱,所以,往后赚的钱不是为了咱自己享用。” 曹治平惊愕不解,“大兄,这…” 曹砚春凛然道:“这里捞到的每一两银子,都必须收集起来用在争储上!” “争储?”曹治平腾地站了起来。 “对,当前朝堂关系复杂,党争权斗从来就没停止过,现在监国太子元智,死盯着咱们曹府,曹氏家族要立于不败之地,就要有地盘,实权。” “有地盘兵权,需要大量的金钱来招募将士,扩大兵源,拉拢朝臣,蓄养死士和谋臣,这哪一样不是用钱堆起来的?” “愚弟明白了!”曹治平激动地说道。 “边贸双市方面,肯定有很多双眼睛盯在那里,有无数双手也会伸向那里,你准备怎么做?” 曹治平咬牙道:“但凡不是咱们一系的人,愚弟就斩断了他们的手脚。” 曹砚春摇头呵斥道: “愚蠢!那怎么成?这不是钱还没有捞到,便树敌无数了吗?要知道,在双市里有能力伸手的,那可都是在朝堂上有份量的人。” “哪…那怎么办?” “你啊,老是待在兵部衙门里,还是出来做事少了,欠缺些历练,以后多用心点!”曹砚春颇为不满地说道: “市场货物甚多,一般的东西别人伸手,就由他们去,油水总得见者有份,不能让咱曹府独占。” 他喘了口气继续叮嘱道: “但有几样东西,你一定要牢牢地握在手中,不能让其他人染指。” “哪几样东西?”曹治平睁大了眼睛。 “一则盐,二则兵器,三则精铁与粮食!”曹砚春缓缓地道。 曹治平听罢大惊,脸刷地白了,“大兄,这都是朝廷严禁交易的东西,尤其跟突厥人的交易。” “正因为严禁,所以才会有暴利!才能赚大钱,懂嘛。”曹砚春冷哼道。 他将家族机密告诉曹治平,说明已把其划入家族核心成员中。 盐倒也就罢了,马匹咱们是想要买进,只是这精铁如果大量地送过去,这不是资敌么? 曹治平想到这里,他蹙眉皱脸的质疑道: “大兄,虽说咱们与西突厥议和,暂时求稳,但大家都知道,两家迟早免不了一战,这可是在帮助敌人壮大啊!” “幼稚!”曹砚春脸容一敛厉声呵斥道: “突厥不过蛮夷耳,即便与些精铁给了他们,他们也打造不出上乘的刀枪弩弓,就算给了他们刀枪,他们就有能力侵入我中原了吗?” “你看这些年,他们在边境虽然不时的闹腾,但闹出不出什么大动静,朝廷几次出征北疆和西疆,不是把他们打得屁滚尿流?眼下最重要的是,是让咱们首先要取得优势,在争储中让晋王胜出。” “是,愚弟明白了。” 曹治平用力点了点头,表示铭记在心。 …… 西突厥可几阿史那-贺鲁,亲率十五万虎师,于七月二十五日凌晨,向东突厥的处木民部发起攻击。 七月二十八日,处木民部被全面击溃,残部向东北方位的大阴山脉逃窜。 将大利城的西面防御,彻底的大开门户。 阿史那-贺鲁并没有追求处木民残部,而是指挥虎师,直扑东突厥王庭-大利城。 东突厥在大利城的兵力,除了最精锐的五千大帐卫队(附离子)还有两万金狼骑两万,其余是拼凑起来的族兵,还不到三万。 东突厥主要军力,是在东北面方位,主要是防止北燕和室韦两大强敌。 远水不解近渴。 咄吉被迫以五万兵力匆忙迎战。 八月十五日,就在长安等地欢庆仲秋节时,大利城放弃失守,咄吉率三万余残部,向大阴山脉撤退。 文成公主等王庭成员,撤入终晋云中城。 八月十七日,西突厥虎师向终晋北疆的云中和定襄两地,发起全面攻击。 这天,太子元智接到六百里加急,知道了北疆危情。 几乎是同一天,林玉倩到达长安京师,向终晋朝求援。 八月十七这天,太子元智为北疆危情,与大司马郭威等商议,忙得焦头烂额。 而远在西疆的伊州城,上任不到一个月的镇守将军曹治平,也在进行着一项重要事宜。 镇守将军府,大部分建筑正在扩建改建之中。 府内小偏厅。 傍晚,厅内已经昏暗无比。 但主人并没有想要点灯的意思。 一张四方槐木桌上,放着二个大托盘,上面是码成宝塔形状的金锭。 在昏暗的暮色里,金锭映射出隐隐的黄金色,犹如两座闪着鬼火的小坟墓。 厅中,二位军官杵在那里。 他们正低着头,紧张地搓着自个粗壮的双手。 左边一个高大个,三十岁左右年龄,正是安西都护府守备一营,从五品营将雷玉涛。 右边另一个,要年长他几岁,则是雷玉涛副手,守备一营六品次营将张建林。 此时的两人,就像是被审判的囚犯,内心深处是忐忑不安。 桌旁高坐上位的,是神态自若的都护府主将,四品鹰扬将军曹治平。 此时,他正在用犀利目光扫视着,比自己年长的两位属下。 “两位营将,曹某一向敬仰施老将军,对老将军一手带出来的两位英才,也是非常器重。” 曹治平在兵部待了近十年,其它的长进不大,可观颜察色的水准,演讲口才,绝对一流。 他放下手中的青花瓷茶碗,温和地继续说道: “不是曹某想说施老将军的不是,老将军对于二位而言,虽有知遇之恩,但让麾下弟兄们的日子,过得像苦行僧这般清苦,施某实在是不敢恭维。” 雷玉涛听曹治平在数落自己的恩师,颇为不满,他上前一步抱拳回复道: “多谢曹将军关怀属下,当兵打仗,守卫帝国西疆,实乃吾辈军人之职责,虽然日子清苦,倒也习惯。” 曹治平听罢,啧啧叹道: “雷营将高风亮节,本将佩服得很,但话又说回来,两位为国效忠,战场拼命,应得到合理回报才对,而不是眼下这样的窘态。” “时下边军各地吃空额,喝兵血的比比皆是,但安西都护府守备第一营却没有,这让本将感动之极,说明你们懂得治军之道。” “雷营将,你一家七八口人,挤在一个二进小院子里,上有老,下有小的,曹某说句不好听的话,便是你们两口子想亲热,都有些不方便吧!” 雷玉涛听罢,羞得脸红筋张地低下头去,恨不得立马钻入地下。 一个月不到,这位鹰扬将军就了解如此清楚,看来人家功夫做得深啊。 雷玉涛当然有所不知,曹氏有血手门这样的情报机构,这点隐私想要搞清楚,小菜一碟。 他现在的心里,是翻来覆去地在念叨,恩师施万仲临走时的嘱托,要他听从吴配繁。 可吴配繁才是都护府的右副将,五品鹰牙将军,怎么可能拚得过,眼前这位背景强大的主将呢? 更何况,曹治平要做什么,只需一声令下,都是名正言顺,因为他是都护府主将。 而吴配繁则完全没有这个权力,羁绊很多。 恩师啊,您这是为难属下呵,这让学生长期下去,该怎么办? 此时的雷玉涛,明显感到自己即将面临左右为难,十分做蜡的境地。 “张次营将,你家夫人得了罕见怪病,这些年完全依靠药物在支撑,听说此药很难搞到,却奇贵无比,本将听说你过年还得出门借钱,两个娃崽连肉都吃不上几口?” 这一下,立马戳中了张建林死穴,只见他身子微微一颤,眼眶泛红。 张建林与雷玉涛的成长经历,基本相似,都是能征善战的猛将,读书不多,都是施万仲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信。 第120章 摊开底牌,成功收降 因为武艺、军功诸方面,比雷玉涛稍逊色点,虽然年长对方几岁,张建林只能做副手,六品次营将。 好在雷玉涛平时做人很讲义气,处事公正公平,并不贪功,对张建林以兄长相待,十分尊重。 张建林呢,哪能不是抬举。 从此在军营中,他始终以雷玉涛马首是瞻,甘心情愿地当好其副职,两人步调一致。 曹治平来了,笼络镇守第一营,这完全可以理解。 任何一位主将,都希望主力绝对服从指挥,岂能容忍属下与他离心离德,不听从其军令? 要现在这么争斗下去,结果只有一个: 他们要么被曹治平融合,与他妥协,要么找个茬被他解职。 没有第二种可能。 而吴配繁呢,不是个当老大的料。 让第一营站在吴配繁这边,跟曹治平硬抗,这是作死的节奏。 也不知施将军他老人家是怎么想的? 这可是军队,军令如山! 张建林似乎比雷玉涛,想得更加透彻。 曹治平知道眼前这两人,正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这是情理之内,意料之中的事,他有的是耐心。 “两位老兄,施老将军几十年治军严格,对属下要求严厉,这本身是没错,但也不能让各位的小日子,过得如此不堪啊,后院不宁,各位如何能安心为国效力呢?” 曹治平微笑道。 说话间他伸出手摸了摸案桌上的金锭,云淡风轻,“这几块金锭,是曹某家里的一点私房钱而已,不算多,每人一百两黄金,可解决各位目前的窘状,以保家卫国大计,还请两位收下!” 雷玉涛咬紧牙关,抱拳道: “卑职感谢将军体恤,但无功不受禄,卑职实在是不敢接受此金锭,但请将军放心,卑职身为军人,当以保家卫国为本,服从命令为天职。” 他与施万仲情如父子,虽不认同恩师离任的安排,但也不好违背啊。 所以,雷玉涛想到折中方式,金锭咱不收,军令还是愿意服从。 油盐不进,拒人于千里之外。 曹治平心里哼了一声,脸上没有丝毫没生气表情,神态自然。 他只是浅浅的咧嘴冷笑道: “雷营将还是且慢拒绝,本将自作主张,适才已派出近卫屯的兄弟,为你搬家去了。” “搬家?”雷玉涛听罢,浑身一个激灵,脸色突变。 曹治平视而不见,这似乎都是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继续说道: “新房子就在城东段,三进宅院,一家住进去,虽说不算宽绰,但比起以前的小二进院,那倒是强上许多。” 三进宅院,比现在大出一倍,当然要强上许多。 这种院子是雷玉涛父母妻儿,无数次念叨过的理想住宅,做梦都想去实现。 可就凭每年干巴巴的俸禄,加上伊州府城里现在的房价,怎么可能办得到? 曹治平话中有话,一语双关。 他除了以赠送来收买人心,另一层意思则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本将可以派人去搬家,也可以派人去搬人? 雷玉涛岂能听不明白? 杀人对于豪门巨室而言,宛如宰鸡杀狗。 况且,这是在野蛮的西域,天高皇帝远,没有法度,凭得是谁的拳头大,手上有兵马,实力强悍。 曹治平不露声色,却已经摊开了底牌,那就是图穷匕首见。 你们不要逼我,本将可不想这样赤裸裸。 他依然是笑容可掬,稳坐钓鱼台,颇有点曹其冒作派。 此时的雷玉涛,像一只戳漏了的皮囊,低耸着头奄奄一息,脑袋里一片空白。 先打趴一个。 曹治平咧嘴拉出一条冷弧,转向张建林,道: “张次营将,本将已从瓜州敦煌府,请来了河西道最好的名医,专程为你夫人的病而来,据他说这种病的医治,颇有心得,一会儿便让他跟着你回家去,好好地诊治一番。” “若这位名医也不行,本将再去京师长安请,便是太医院的太医,本将也能给你请来,家父在京城里,这点面子还是有的。” 此话并不是吹牛,曹其昌身边就有两名太医院的太医,专门为其本人,以及家庭主要成员服务。 先不论是否请动太医,就凭曹治平这番用心良苦,无论出于何种目的,已让张建林为之动容。 “卑职多谢将军,为拙妻如此费心劳力!” 他含着热泪,十分激动的单跪在地,抱拳低头施礼。 家中妻子的病,这些年就像块石头,一直压在他的心头,喘不过气来。 完全没料到,这位大名鼎鼎的曹府六公子,竟会如此良苦用心地对待一个属下。 不就是被人利用嘛。 就算天子,也有被别人利用和算计的时候。 普天之下,试问,还有谁不在被人利用? 能被人利用,说明有价值。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不是每个人都能主宰自己的命运。 张建林想得透彻,人更要现实些。 “哎呀张次营将,你这是做些啥?快快请起,拿上这些金锭,缓解了家庭窘迫,安心治军练兵,本将没别的意思,男人嘛,要是让家中妻儿老小受穷受累,咱们这张脸还往哪里搁哟!” 曹治平上前一步,伸手扶起张建林,深情道。 瞧瞧人家的口才,那叫一个绝! 一针见血,句句贴心。 就算是拉拢利诱,这点私心也属正常,人家本身就是镇守将军嘛。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僵下去那就变味了。 真所谓士为知己者死。 “将军如此体恤下情,卑职也就不客气了。” 张建林站起身子,上前两步将盘子里的金锭,逐一放入自己的衣兜里,然后扭头看向雷玉涛。 他的眼神在提醒,兄弟就别僵着了,识时务者为俊杰。 世上最难办的,恐怕就是权衡利弊和良心谴责。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这是官场、军界的普遍规律。 你单枪匹马又何德何能,敢去螳臂当车? 雷玉涛迟疑片刻,终究还是上前,将那一百两金锭收入囊中。 其实恩师当初的嘱咐,吕涛至今也不甚理解。 为什么要站队吴配繁,与军中主将曹治平唱反调呢? 就因为曹其昌当年陷害了施大将军? 那些都是朝堂上党争宫斗的结果,难道还要让无辜者陪葬? 况且,吴配繁他既无靠山,人气量又小,其在军中威望和能力,不能让众人折服。 将来肯定成不了气候。 看到两位营将,都收了金锭,曹治平脸上的笑容,就像山上的野菊花,开得更欢了。 寒暄几句之后,两位随即告辞离去。 曹治平不忘让请来的名医,随张建林一同前往家中,给其夫人诊疗。 这时候,从屏风后面转出一个人来,四旬年龄,一身师爷装扮。 望着远去的背影,他笑着对曹治平说道: “六公子果然好手段,摸准情报,直击要害之处,软硬兼施,这等收买降服,实是让人难以拒绝。” 此人是曹其昌幕僚府里的师爷,叫邹百川,主管西域走私交易,深得主人器重。 曹治平笑道: “这也是施万仲给的机会,平日只管严格要求,却忘了水至清则无鱼,马儿吃饱才能跑的道理。” “安西都护府主力营的三千余铁骑,实际掌兵的两位营将投了曹某,吴配繁彻底成了空架子,以后他若老实,便让他赋闲在家,吃份俸禄养老去吧!” 邹百川听罢大笑起来,“正是此理,以后咱们在伊州做什么,就不用有所顾忌了。” 曹治平点头称是。 其实他们有所不知。 施万仲临走时,给吴配繁尚留有二千两白银,让他笼络雷玉涛等几个主管。 谁知吴配繁小气,眼光短浅,还贪财。 二千两银子他留下一半自用,只拿出一千两,却还从什长开始发放。 想想看,银两本身就少,还像撒胡椒粉似的,到了雷玉涛张建林那里,每人也就四五十两银子。 这点钱在他们心目中,虽能起些微澜,却始终冒不了大泡。 瞧瞧人家曹治平,到底是豪门巨室出身的公子,出手阔绰,懂得擒贼擒王,眼睛只盯带兵主管砸钱。 除了每人一百两黄金,还免费提供宅院,请来名医治病等其他措施,那叫一个‘稳、准、狠’。 相比之下,第一个回合,吴配繁就一败涂地。 杀伐果断,这是为将者的重要素养。 “邹师爷,晚上本将设宴为你接风洗尘,如何?”解决了军中难题,曹治平心里乐呵呵的。 “六公子太客气了,这次过来要待上好几日,咱俩有的是机会喝酒,等会邹某还得亲自去接货,你得派出一支队伍,随我一起去。” 邹百川这次过来,专程为阿史那-贺鲁,提供大批军械物资而来,以满足他们在这场战争中的消耗。 重任在肩,他不敢有丝毫麻痹大意。 西疆除了有朝廷暗卫,江左盟势力,还有一支强大的马匪,盘踞在天山山脉的鹰爪岭。 “这个好办,就让第一营派出部屯,六百余精骑给你保驾护航,我也顺便瞧瞧,这归附之后,雷玉涛服从本将军令的表现。” 曹治平很爽朗地答应了。 “这招很妙,一举两得。”邹百川赞誉道。 曹治平立马叫来传令官,派出传令兵飞马传达他的军令。 一切安排妥当,邹百川离开,曹治平返回宅院喝酒用餐。 乘着酒兴,上了床榻之后的曹治平,立马在小妾翠红身上,再显其成功男人的威雄。 几度春风之后,便安逸地睡去。 第121章 走私军械 八月底。 征北讨逆军先锋大将郭瑞,在北疆的定襄和云中两郡城前沿,组织疆内有生力量,对阿史那-贺鲁统率的西突厥虎师,展开绝地反击。 战斗如火如荼,血腥残酷。 而远在西疆的伊州城,表面上却是异常平静。 这里的边贸交易如火如荼,城里歌舞升平,妓院照开,酒照喝。 一天夜晚。 月光如刀。 伊州城郊东北部,安西都护府神武兵营。 一抹黑影快速奔进了右副将吴配繁的军帐中。 “禀报右副将,小的都查清楚了。” “快说。”吴配繁放下手中兵书,激动地站起身来。 “小的在第二营有个族亲,是守护军械库的队正,小的塞给他百两银子,让他想办法去弄清楚,这些日子里军械库频繁进出,到底是些啥?” 那黑影停顿了一下,故作神秘。 “那些到底是什么,快说!”吴配繁有些急不可耐。 “今天,他回信了。”黑影咕咚一下吞咽口水,喘口气继续道: “十天之前开始,前后达百余辆骡马车,遮盖严实进入第二营驻地的军械库,然后分批调出。” “哎呀,这些我都知道,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是些什么东西?” 吴配繁显得不耐烦,他想马上知道结果。 黑影脸上露出害怕的神情,他低声道: “经查实,主要是军械,铠甲、军盾,投枪等,最可怕是弩,不仅有手弩,还有床弩、八牛弩等大杀器。” “除了这些,据称有人还见过满车的精铁,但这些不知是否还在军械库里。” 吴配繁听罢,脸上顿时青筋暴起,他举拳狠狠砸在身前的案几上,低声怒骂道: “王八蛋,他们真是胆大包天,北疆前线敌我双方正在激战,大型弓弩,铠甲,军盾等军械,无一不是在资敌,这是叛国罪,诛灭九族的大罪。” “右副将,这件事非同小可,能将走私军械藏在第二营驻守的军械库里,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黑影好心提醒,实际是在暗示。 “嗯,这事我当然明白,你快些回去,不要让人看见你来过我这里,事成之后必有重赏。” “诺。” 黑影昂首锤胸之后,闪身离开军帐。 他们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不曾想,黑影身后跟着两个着夜行衣的鬼魅,随他一起消失在夜幕中。 黑影离开之后,吴配繁坐下来梳理自己思路,既紧张又兴奋。 五日之前的一个深晚。 在营帐里睡觉的吴配繁,朦胧中听得些许动静。 他十分警觉,爬起来打开帐篷门往外察看,什么人影也没有。 神武兵营内的警卫和巡逻队,一切正常。 当他返回帐篷,地上一封密信让他大吃一惊。 密信封条上一个圆字戳记,上面山峰图案,赫然两字‘琅琊’。 这像是江左盟的标记。 他从怀里摸出施老将军给他的那块铭牌,一对照,图案字型一模一样。 打开密信一瞧,内容也是让他震惊不已。 “神武兵营有藏匿走私军械迹象,协查…” 走私军械,灭门之罪! 谁有如此胆量去挣这种要命的钱? 只能是曹府。 既然江左盟注意到了,绝非空穴来风。 翌日清早,他派出自己一个心腹,进行暗中查访。 现在事情终于搞清楚了,走私军械就在二营把守的军械库里。 抓现场,把事捅到御史台衙门,或者河西道行营的大将军衙门,直至监国太子那里。 到那时,就是有人想捂都捂不住。 查办了曹家,为施大将军报了仇,最主要的是,自己因功擢升的可能性就大。 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想到这里,吴配繁阴冷一笑之后,便对帐外大声喊道: “来人,鸣号升帐!” 兵营值班副将的命令。 夜间升帐,那表示有紧急军情。 “昂呜…”牛角号低沉久远。 兵营里顿时一阵慌乱,马蹄声,脚步吆喝声,刀剑声等杂乱无章地响成一片。 “大哥,究竟发生了何事?” 第一营第四部屯的部率,叫吴配芝,是吴配繁堂弟,他急匆匆跑进帐中,惊呼道。 此时的吴配繁已是一身戎装。 “有人在兵营里私藏大批军械,走私境外西突厥,走,咱先去一营行账,为兄要一锅端了他。” 说着,他一把摘下挂在墙上的环首刀,踌躇滿志地大步向外走去。 “老子倒想瞧瞧,在铁证如山的现实面前,某些人还有什么话可说?即便他是皇亲国戚,这一次吴某也要实锤了他。” 吴配繁咬牙切齿地边走边唠叨,似乎胸有成竹。 “大哥…” 吴配芝虽然不明事由,但他知道这两个月来,族兄跟主将曹治平是貌合神离,相互拆台。 他也曾劝过族兄,不要与曹治平硬来。 人家毕竟是四品鹰扬将军,安西都护府镇守主将。 可今晚的行动,明显是冲着曹治平去的。 瞧见堂兄把握十足的表情,想必他已深思熟虑,准备充分。 有道是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作为心腹族亲,到了该亮相的时候,焉能退缩? 兄弟俩前后走进第一营驻地。 才一炷香功夫,雷玉涛和副手张建林,带着另外四个部屯,已全副武装,站立在军帐内。 加上吴配芝归队,一营五个部屯的主官,都悉数到齐。 吴配繁全身披挂,目光犀利,一副如临大敌的神态。 他端坐在行帐上首,眼眸犀利扫视前面众将,咬牙切齿地说道: “本副将得到确切消息,有人在向西突厥走私军械,除了刀枪投矛,还有铠甲军盾,包括朝廷严令禁止外流的大型弩机,手弩等。” 雷玉涛等人听闻,都是大惊失色。 “右副将,这怎么可能?依您所说,这么规模的军械离境,要通过至少三道关哨,可咱们一点也没发现啊?” “???” 七人面面相觑,惊讶地提出了共同疑惑。 “本副将的心情跟大伙一样,初闻也是大惊失色,但消息非常准确,走私的军械,还有相当部分未出手,尚在第二营守卫的军械库里!”吴配繁喊道。 “天呐,这个田富达不要命了么?”张建林惊呼。 田富达是安西都护府第二营营将。 此人克扣军饷,随意打骂兵卒,吃喝嫖赌无所不为。 他士族门第,军中资格老,很会投机钻营。 第122章 敢私调兵马出营? 不知这厮用了什么手段,他靠上了河西道行营左提督,大将军叶荫廷。 这种过硬大靠山,当年施万仲几次想撤换他,都没成功。 现在,曹治平上台来,田富达便一头扎进新晋将军的怀里。 这时,吴配繁霍地从帅位上站了起来,沉声道: “现已查明,田富达涉嫌向境外走私军械,触犯帝国军制国法,本副将命令,第一营全体出击,包围第二营驻地,并入营搜查,将一干人犯等全抓起来,连夜审讯。” “遵命!” 在场七人异口同声地抱拳领命。 第一营一直是施万仲嫡系,雷玉涛等人对田富达早就看不惯,两边矛盾由来已久。 第二营虽然在名义上与第一营并驾齐驱。 可两营之间无论是兵力,装备还是战斗力,差距可不是一星半点。 在场的七人,谁都没有将第二营放在眼里,就像壮汉面对瘦弱的娃娃。 “哎唷,今儿个晚上这么齐整,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么?我能不能进来听一听啊?” 忽然,营帐外面传来一阵杂乱脚步声。 一道阴阳怪气的话语,在空旷的兵营里,显得格外刺耳。 随声而入的是位年轻将军。 只见他头戴鎏金束发玉冠,挂金丝玉带,脚踏牛皮软军靴,腰挂镶嵌宝石的主将佩剑。 他的身后,跟着一行戎装近卫。 吴配繁抬眸一瞧,便暗感不妙。 来者正是安西都护府镇守主将,四品鹰扬将军曹治平。 来的真快,难道是走漏了什么风声? 真蠢,不是走漏啥风声,而是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的严密监视之下。 实际是人家故意挖了个坑,让他来跳。 看着走进来的曹治平,吴配繁只好主动让出帅位。 只见他向前跨上大步,躬身抱拳行了一礼,道: “禀奏将军大人,第二营田富达胆大妄为,向境外走私军械,末将正布置一营人马前去将他擒拿,来个人赃并获。” “是啊将军,这个田富达胆子也太大了!” 雷玉涛抱拳附和。 他以为曹治平是事先得到右副将的军情通报,认为事体重大,故亲自前来督阵指挥。 否则也不会这么巧,在这节骨眼上,相隔几十里路程,黑夜莫名从城里赶来。 曹治平非常不悦地白了雷玉涛一眼,心道: 你也是弄昏了头,这些军械都是你派人去押回来的嘛,就连这点门道都搞不清楚? 心虽如此,但面上还是呵呵笑着。 现在他没闲功夫去训斥雷玉涛。 他的目光犀利地投向吴配繁,阴沉着脸信步迈向虎案上方。 吴配繁的脸色,苍白如死尸,样子十分难看。 来者不善啊! 他明白自己今晚可能错判了形势。 本想自己走一步险招,先拿到真凭实据再说。 没想到,雷治平却赶来了。 接下来自己将会陷入十分被动的局面。 他从这次查到的蛛丝马迹中,早就嗅闻到曹氏家族的味道。 吴配繁对田富达十分了解。 此人是个纨绔子弟,贪财好色那是肯定,但绝对是个胆小怕死之徒。 这样的人,焉敢去做诛灭九族的营生? 就放开让他走私出境,他也搞不到如此数量的重型军械呀。 像八牛弩,车弩等重型军械,属于朝廷卫尉寺直辖,外军将领和地方官吏等,都无权调配。 能搞到这些大杀器的,除了兵部尚书,就是各州道行营左提督,大将军这类的二品武职。 就算他们出面,也鲜有上百辆车这样的庞大数量。 普天之下,只有曹府可以有这能耐。 亲妹夫把持兵部多年。 当朝卫尉寺卿,恰恰又是他的族弟曹其军。 卫尉寺卿,掌管天下武库。 所以,当心腹密报说走私军械,放在神武兵营的军械库时,吴配繁喜出望外。 他认为扳倒曹其昌,铲除奸党集团的时机来了。 先下手为强。 来个突然袭击,人赃俱获。 这样,把事捅大之后,众目睽睽之下,谁也没法捂住。 通过御史台或暗卫,直接捅到监国太子那里,自己也可乘机立功。 说不准,安西都护府的镇守将军,就属于他的了。 到时兵权在手,谁也不敢把他怎样。 可人算不如天算。 曹治平好像长着透视眼,顺风耳,还能掐会算。 这里刚升帐准备出击,他就像鬼魅般出现在兵营。 实际曹治平早在一个时辰之前,就在第二营驻地,翘着二郎腿听取密探禀报,关注这边动静。 事至如此,吴配繁没了退路,实在不行,就来个鱼死网破! 这边默默地下定决心。 而另一边的曹治平,则是闲庭信步。 他走到升帐主帅位坐下,扫了眼当前众人,突然一拍案几,厉声道: “来呀,将谋逆主犯吴配繁给我拿下!” “诺!” 数名近卫向吴配繁扑来。 “谁敢!” 只见吴配芝大喊一声,挡在吴配繁面前。 他手中环首刀“呛…”已抽出大半,怒目圆睁,并大呼道: “请将军大人明示,右副将何罪之有?” 在场的雷玉涛等人,此时也是错愕。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一出戏码。 “慢…慢着,大家先别激动,也请曹将军息怒,其中是否有误会?” 在第一营驻地,雷玉涛当然得出面调解。 无论如何,他不希望在第一营的军帐里,发生右副将被当众拿下的事实。 第一营吴配繁曾带过,所有官兵都认识他,有些军官对他也有些感情。 现第一营全体人马,三千五百余众,黑鸦鸦一片,就在外面操场集合等待中。 不明事由的军士们,以为是他雷玉涛出卖了右副将。 其实,到目前为止,虽说雷玉涛臣服了主将曹治平,但他并没有做过,有违背道义与良心之事。 “误会?” 曹治平听闻冷哼一声,面向吴配繁道: “右副将,你可知罪?” “何罪之有?”吴配繁抬头挺胸朗声道。 “那好,本将问你,是谁授你连夜升帐,调兵遣将的权力?带兵出军营,可有主将军令手谕?” 此话一出,犹如一颗炸雷,把军帐内所有军人,都惊得面如土色。 大伙的目光,都齐刷刷看向吴配繁。 雷玉涛他们的目光中,包含着十分不解与愤怒。 敢情你右副将升帐调兵,这等大事,都未经兵营主将同意? 第123章 一场力量悬殊的较量 私调兵卒出营,按终晋帝国军规国法,属于战场谋反。 战场谋反者,相关人员斩立决,主犯诛灭九族。 好在还没既成事实,属于未遂。 如此糊涂与鲁莽,胆大妄为,纯属害人害己。 这时,就连前面挡着近卫的吴配芝,也忍不住回头瞥了堂兄一眼,心道: 大哥,你不会如此犯糊涂嘛?! “第二营营将田富达走私军械,关系重大,情况又属紧急,所以末将想先人赃并获之后,再向主将大人禀报不迟!” 吴配繁也只好据理力争,但理由似乎很牵强附会,就连雷玉涛他们都不认同。 “一派胡言!” 曹治平拍向案几,厉声质疑道: “第二营营将田富达何来的军械走私?可有真凭实据?是谁给你的情报?” “情报来由,事后末将自然会禀报主将大人,若是您不信,可否随末将一同前往军械库,一探究竟?” 吴配繁步步进逼,像是稳操胜券。 一个自以为是的白痴! 曹治平表情冷漠,他慢条斯理地沉声道: “告诉你也无妨,神武兵营军械库新入库的军械,是奉了河西道行营左提督,叶荫廷大将军的手令,为做战略防御之用。” 说着,他掏出一张手令,亮相给大家看,上面是行营大将军官印和其亲笔签署。 吴配繁也是傻了眼。 “这批军械,也是本将费了老大力气,通过本家老叔,从卫尉寺直接调来,装备安西都护府所辖军队。” “你们第一营是整个都护府驻军中,装备最精良,每人都装配有马槊骑弩,还有重甲,战马也是每人二匹,但第二营就不差不少,还有下面要塞的戍卒装备呢?” “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这下子这就成走私嫌疑?荒唐至极,愚蠢之极!” 曹治平的训斥,似乎是句句实锤,雷玉涛等人自知理解有误,被吴配繁蒙蔽,都羞愧得低下了脑袋。 就连吴配芝也收拢了环首刀,耸肩怔愣在那。 “吴配繁在不了解详情,不知会主将的情形下,擅自派兵出营拿人?如果不是本将碰巧赶上,这不就铸成兵变事实了吗?” 曹治平装出一副好心好意的嘴脸。 实际上,他巴不得吴配繁带兵去第二营闹腾呢,也好有理由当场斩杀。 可他刚得到密报,说大司马郭威,率十万大军到达雁门,准备不日西进玉门关,直击西突厥可汗王庭。 一个五品武职的都护府右副将,以战场谋反罪被斩杀,这事体重大,必须上报兵部,乃至军堂。 大司马郭威重兵压境,顺便查一查,结果是拔出萝卜带出泥,那就得不偿失。 另外,这事还会连累到雷玉涛与张建林等人。 这两人是他刚降伏的勇将。 失去了他们,如果控制好安西都护府的边军? 所以,曹治平经过深思熟虑,决定在他们还未跨出营帐之前,自己现身制止。 事到如今,吴配繁已没了退路,他决定破釜沉舟,来个霸王强上弓。 只见他昂头冷笑道: “吴某倒想请教主将大人,若是装备西疆边军用的,为何神武兵营的军械主簿,对这批军械的到来,事先毫不知情?” “再请问曹将军,兵部下拨军械物资,都是有极其严格的程序,请问,这些军械是从哪几个武库拔下来的,可有清单?吴某是管辖军械装备的都护府右副将,为什么连我等都毫不知情呢?” 吴配繁有一点说得没错。大批军械在兵营里进出,连他这个分管军械的副将,都尚不明白,难道不可疑吗? “大胆反贼,军帐之上竟敢如此藐视主将。” 曹治平似乎早已成竹在胸,他故作愤怒姿态,猛地一拍案几,手指着吴配繁怒斥道: “这批调拨来的军械物资,乃本将赴任之始,由朝廷内阁特批,为加强西疆边防和伊州互市安保,而非兵部常年军械计划,无需都护府的军械库作常规登记。” 这个理由听上去有些深奥难懂。 他们这些粗汉武夫,尚不清楚朝廷审批流程,听得云山雾罩,似懂非懂。 但有一点,大家似乎都听明白了,那就是曹治平背景强大。 他到任安西都护府将军,各方位待遇,当然与施万仲不能同日而语。 吴配繁听罢,没有从这上面去争论,而是提出了一个新的重大疑点。 “主将大人莫要激动,据称有一批西突厥人,近期携带着十数万两金锭,在大批武装便衣护卫下,进入伊州城,末将不明白,在伊州互市究竟有什么东西,值得他们带这么多金锭,前来交易?” 十数万两金锭? 雷玉涛他们听闻,惊愕得大张着嘴,久久不能合上,眼珠子圆睁凸现,当场倏然变色。 这么多金子,这辈子他们从来没见过。 “末将怀疑这些突厥人另有图谋,意在危害我帝国疆域,既然主将大人说了,这批军械是装备西疆边军,那属下也就不再多问,不过,末将倒想去抓捕这批突厥人,带回来严加审讯,主将大人总不会阻挡吧。” 吴配繁话锋一转,倏然反戈一击,把曹治平搞得有些措手不及,脸色骤变。 入娘的,这些突厥人携带巨额黄金入城之事,是分批秘密进入,并未显山露水,大张旗鼓。 吴配繁是怎么知道的? 这厮绝对不是搞情报、做密探这方面的料。 就看他这几天在兵营里的所作所为,非常稚嫩,缺乏谋略,道行甚浅。 看来,这厮应该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外援。 曹治平有些紧张起来。 这批突厥人,安排在伊州府辖的驿馆中,他们是跟邹百川做交易的。 让吴配繁他们去拿人,走私的事就会败露无遗。 “朝廷在伊州开放边贸,设立互市,本意是促进双方民间货物交易,他们的人身安全,是受本朝律法保护。” “都说突厥贵族有钱,愿意带多少过境来,那是他们自个的事,合法合规,以为带钱多而去随便抓人,这又是什么道理?天底下也没有这个法度吧!” 曹治平的口才和临场应变能力,那可不是盖的。 吴配繁也不傻,他观察到曹治平表情变幻,更加笃定这批突厥人,与江左盟所说的军械走私有关。 他必须牢牢捏住对方软肋,才能说清楚擅自调兵的动机,反败为胜。 那就得霸王硬上弓。 有第一营三千余精锐在手,第二营和曹治平的近卫屯这点战斗力,还真不够他看的。 吴配繁嘿嘿冷笑,“他们是否合法合规,本副将抓来一审便知。” 然后,他转头面向雷玉涛张建林等,沉声道: “雷玉涛、张建林听令,本副将命你两率第一营全体出动,封锁伊州所有城门,包围突厥人居住的驿馆,进入拿人。” “突厥人一个也不能放过,统统拿下,是合法商人,事后无条件释放,并赔偿他们的损失,若有可疑分子,看押突审!” 这个口述命令,清晰明确。 可雷玉涛和张建林两人,并没有昂首锤胸地听命服从,而是站着一动不动。 两人目光,齐刷刷投向曹治平。 哼,你吴配繁还是天真、幼稚了点。 曹治平见状,心里面一阵冷笑。 他故意不露声色,也想考验一下这两位营将,收降之后在关键时刻,立场如何。 此时的雷玉涛,头脑清醒得很。 作为营将主管,首先要做到遵纪守法。 服从上级命令是军人天职所在,但需服从合法合规的有效命令。 带兵全副武装离开兵营,无论军情几何,按帝国军规,必须经主将书面批准,方可执行。 事态紧急,至少是主将当面口谕,事后补办书面手续存档。 而现在,右副将当着主将的面越级下令,是要把大家往阴沟里带,不计后果地绑在一条危船上? 这种蠢事,就算脑袋被驴踢傻了,也不会去做。 先不说原则问题,就算凭感觉站队,雷玉涛也会选择曹治平这边。 可悲的是,吴配繁并没意识到这些,他嘿嘿一笑道: “主将大人,吴某只能先得罪你了,雷玉涛,你尽管带兄弟们出营,要有啥后果的话,自然由吴某一力承担!” 笑话,真不自量力,这后果你承担得起吗? 曹治平咧嘴拉出一条冷弧,眼皮也不抬,神态自若地用手指敲着面前的案几。现场除了吴配芝犹豫地走上半步,雷玉涛等六人,冷漠地昂首挺胸,纹丝不动。 吴配繁见状大惊失色。 他高声嚷嚷道: “雷玉涛张建林,本副将的军令,你们没听明白吗?” 雷玉涛白了吴配繁一眼,咧嘴淡然道: “对不起了右副将,你这是无效军令,恕不能从命!” 瞧见雷玉涛关键时刻的立场表现,曹治平很满意。 只见他阴沉沉地说道: “雷营将做得很对,朝廷军规明确,凡边军调兵出兵营,必须经主将签署命令,方可执行。可今晚本将就在此,并没有发话,谁敢动一兵一卒?” 吴配繁听闻曹治平的话,再看看雷玉涛他们的言行表情,顿感大事不妙。 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他心里拔凉拔凉,脸色苍白如尸。 第124章京师,九九重阳节 吴配繁颤抖着抬起手来,轮番指着雷玉涛、张建林的鼻子尖,怒骂道: “你…你们…这些忘恩负义的家伙,可记得施老将军临别时的嘱托吗?” 嘿嘿,嘱托当然记得,可并没要求大伙跟你一起去死,陪葬啊! 愚蠢,自私! 雷玉涛面无表情地瞥了吴配繁一眼,没有吭气回答,可目光中流露出来的,却是一片鄙弃。 “吴配繁此话差矣!雷营将他们的所作所为,正是在遵循施老将军的教诲,嘱托!” 瞧着吴配繁失魂落魄的样子,曹治平踌躇满志。 他大笑着站起身来,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走到吴配繁跟前,低沉道: “施老将军在时,上下齐心,军令统一,有谁敢不经他示下,私自调动一兵一卒?你现在还有什么话想说的吗?” 吴配繁一时语塞,他一跺脚,指着雷玉涛张建禁二人厉声道: “你们…你们会后悔的!” 他深感大势已去,就像只斗败的公鸡,低耸着头一把拨开,挡在自己前面的吴配芝,向帐外走去。 曹治平笑容一敛,郎声道: “本将军令如下:吴配繁目无王法,藐视主将权威,私自调兵出营未遂!即刻拖出帐外重杖四十军棍,解职押送回其府邸,严加看管,待本将把实情报请河西道行营,再行定夺!” 他恨不能现在就斩了吴配繁。 按终晋帝国军律,非战争期间,但凡偏将以上军职的晋升和处罚,须上报行营大将军批复,报兵部报备,方能生效。 所以,他只能先打一顿杀威棒,解职押回住所监视居住,等待上报。 曹治平在兵部待有十年,相关条例与流程清晰。 他现在是胜券在握,当然是冷静处置,做到合法合规,滴水不漏。 重打四十军棍,差不多半条命没了。 吴配芝毕竟是吴配繁堂弟,眼看着兄长受挫,内心还是有些不舍和难过。 他欲跟出门去,却被雷玉涛一把拉了回来,拽到曹治平面前,沉声道: “吴部率,还不快向主将大人请罪!” 吴配芝一愣,也知道雷玉涛是在保全自己。 想到族兄刚才的确太鲁莽,不自量力,现败局已定,自己可不能再跟着陷进去陪葬。 识事务者为俊杰,现在站队也许还来得及。 只见吴配芝马上单膝跪地,抱拳躬身道: “卑职事先确不知事由,感情用事,盲目违抗将令,自感愧疚,请主将大人责罚。” “主将大人,吴配芝在升帐之前,跟咱们几个在一起,确实不知这事的原尾,还请主将大人明鉴!” 雷玉涛抱拳躬身帮着说话。 “主将大人,请饶恕吴部率这次鲁莽吧。” 张建林等其它四位部率,一起为吴配芝求情。 看到这一幕,曹治平心里犹如五味杂陈,既高兴又忌惮。 高兴的是第一营上下情同手足,雷玉涛的确是个将才,在第一营里威信颇高。 正因为如此,他又忌惮。 不过,这事也好办,今后将他们分拆出去,既能提升下面战力,又可能各个击破。 吴配繁倒了,所谓树倒猢狲散,这个吴配芝也蹦达不到哪里去。 时下正需用人之机,当然以拉拢收买为主。 曹治平脸上堆起灿烂笑容,微微虚抬右手,沉声道: “吴部率请起,众将免礼,正所谓无知者无罪,你临危不惧,敢于挺身而出,维护长官声誉,保护兄长安危,实乃忠心赤胆,有情有义之士,本将爱惜人才,岂会责罚?请回队列,本将有话要讲。” “谢主将大人不责罚之恩!” 吴配芝起身后退,随雷玉涛等回归队列中。 杨玄挺直起腰板,挺胸抬头,犀利目光扫视众人一圈后,朗声道: “本将宣布:即日起,由雷玉涛代行安西都护府右副将一职,张建林代行第一营营将职责,次营将由将军府俾将刘周武出任,待报请兵部批复之后,再行授节杖。从即日起,大家要齐心协力,听从本将军令,违令者立斩不赭!” “诺!” 帐内齐声高呼,躬身抱拳回复。 曹治平满意的点头微笑。 这时,帐内众人纷纷回身向雷玉涛、张建林两人,抱拳祝贺。 雷玉涛假意谦虚,内心狂喜。 他庆幸自己立场坚定,看得准,没有被吴配繁带入阴沟。 “今晚兄弟们虚惊一场,雷某请诸位到酒馆去喝酒压惊,也斗胆请主将大人赏脸!”雷玉涛欣喜道。 “好,本将接受邀请,顺便贺雷将军荣升。” 曹治平乐意顺水推舟。 今晚轻松拔掉吴配繁这个眼中钉,而且还赢得人心,值得庆祝。 跟这些部屯们热络感情,这机会不错。 帐内一片欢喜声。 此时,有谁注意到,帐外早已响起的“啪啪…”军棍声,还夹带着咬牙切齿的痛吟。 还是那两句老话说得好: 胜者为王败者寇! 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 …… 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 这次西突厥十五万虎师,攻击东突厥的大利城,继而扫荡终晋边境,围攻定襄,云中两地。 这一事件直接引发了终晋王朝的征北讨伐,战火不光是北疆,还烧到西疆。 这一系列军事行动,引得境内外各派势力的高度重视,调兵遣将,刺探军情,运筹帷幄。 无论是境外的西、东突厥,铁勒,北燕,室韦,还是关内各番王,都没闲着。 作为这场冲突的实际操盘双方,监国太子元智与奸党集团曹其昌之间,都在严阵以待,紧张布局中。 在京师长安通达边疆,各州府的驿道上,奔驰的驿差、驿骑比以往多出数倍。 东宫每天都会接到几起六百里加急,来自北疆,西疆和行军途中的郭威驿骑等地。 元智在勤政殿偏殿里,专门设置一个作战室,放了一个大沙盘,由军堂留下来的几个参将,在那摆布。 这段日子,太子几乎都在皇城里活动,而且就在勤政殿和西书房,很少回正阳殿。 整个宫城,乃至皇城,近期都是警戒禁严,宫卫和千牛卫昼夜巡逻。 九月初九是重阳节。 在古代,重阳节是三令节之一,重视程度仅次于过年。 每逢重阳节,赐糕赏菊,百官休沐,皇帝宫中赐宴等等。 终晋朝对重阳节,同样非常重视,九月初九,初十两天为官员休沐日。 九月初九这天,皇帝大清早祭祖敬老,在曲江池登高赏菊,射箭纵马,设宴赋诗等。 由于这几年继业皇帝瘫痪在床,朝廷重阳节过得是冷冷清清,皇家活动被迫取消。 “今年重阳节,我朝要恢复以往所有活动,以皇室牵头,具体事宜由礼部负责,京兆尹府衙门协办,一项活动都不能少,不受北疆动荡,灾情等影响,要搞得轰轰烈烈,搞出新气象。” 元智在月初的朝集大会上宣布之后,朝廷上下立即行动起来,重大活动和相关人物邀约等,太子亲自过问。 明眼人自然读懂太子爷的意图。 今年是太子监国执政的初始年,他既然是代行皇权,当然希望一切恢复正常,与民同乐,让帝国生机盎然才是。 九九重阳,这算是大朝会,在京文武官员,七品以上者,均有资格入朝,拜朝会,品尝御赐花糕。 这是一种殊荣。 据说,以往许多官员把皇帝赏赐的重阳花糕,现场只吃一小块,剩余则揣回家里,让家人共赏,沾染点皇家紫气。 瞧瞧,这广场上集中的人群,加起来足足有数百人之众。 除了大明宫的早朝,元智把重阳节的主会场,设在曲江池。 宴会从正午开始,午后还有跑马射箭,夜晚是畅游曲江池,吟词诵诗,歌舞表演。 京兆尹府把舞台都搭好了。 曲江池属于皇家园林,京兆尹府在曲江亭的杏园,设为朝廷的宴会厅。 早朝之后,元智带上众皇弟,去太庙祭拜祖宗神位,然后到紫宸殿给皇帝陛下请安。 晌午则上大雁塔,登高望远。 最后,才回到杏园的宴会厅,接见来宾。 整个杏园千牛卫林立,森严壁垒。 所有接受皇家宴请的来宾名单,都是有太子钦定。 他打破常规,不以官品大小确定邀请。 许多社会贤达,大儒,有功之臣等,他都请。 其中就有京师学堂儒学学正孔学思,方致尧等人。 工部总把头雷经天,房文光等人。 杏园宴会厅环境精致优美,小桥流水,鸟语花香。 周围树木葱郁,鹤鸟成群,呦呦之鸣与阴阳之和,互相响答。 他有个好听的名称,叫万清殿。 殿内金銮玉翠,画屏悠悠,玲琅满目,瓷器雅致。 地上铺设的,是漠北高寒地区弄来的上等毛毡,走在上面,软却不凹,回弹力足,质感很好。 宫女和内侍太监站在两边,间隔合适,目光平视,身体如同雕像一般。 这就是专门训练的结果。 万清殿上首位搭有一座半敞开式的小型天台,供人露半身远眺赏景。 这个天台四周全摆着花,都是一盆盆的菊花,这里成为了菊花的海洋,是名符其实的菊花台。 这里专供监国太子,皇后娘娘,晋王使用。 正式场合,东宫侧妃曹飞兰无法出席。 所以,元智只能亲自登门,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将曹飞燕请了来。 皇后来了,晋王自然跟随。 第125章曲江池,皇家宴会 不过,在开席之前,天台这里则成了太子元智召见重要来宾的场所。 工部左侍郎马飞海,带着雷经天,房文光等四个工部总把子,急匆匆从外地赶回。 他们被告之,太子要亲自召见。 “马大人,在此候着。”侍卫长丁九轻吟一声,他自己从旋转楼梯上去禀报。 马飞海抬头一望,二十步开外的天台上,一位衣着华丽,气宇轩昂的年轻男子,跟三位老学究正在交谈些什么。 那三位老学究显得稍有紧张,说话毕恭毕敬,时不时还欠身哈腰。 天台边上有一位衣着华丽的美艳妇人,和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从亲热程度看,像是母子。 母子俩相互之间也在小声说着话。 太子爷还是那样的英伟挺拔,健壮体魄,散发着朝气蓬勃,热血方刚的气息。 只是相比一个月之前,稍微黝黑了点。 因是半敞开式天台,它四面来风,非常通透。 里间门楣处挂着淡黄色珍珠罗帐,绣洒珠银线花纹,风起绡动,菊花劳香,彼此相配,很有意境。 “什么?马大人他们到了,快请他们上来,还禀奏个啥,真笨!” 元智听丁九禀报,不悦地呵斥道。 “遵旨。” 丁九缩进脖颈自认倒霉。 他转身下楼,连连做着鬼脸,自我安慰。 当马飞海等五人刚踏上天台,正要施礼,太子爷便迎了上去。 “都免礼吧,坐下来喝口热茶,孤想详细听一下,你们试验成功的具体内容。” 元智前几天就接到奏报,说马飞海他们那个工部小组,提前取得了高炉煅烧石灰石,甚至高炉炼铁,陶瓷等工艺技术,还出了合格成品。 他是一阵激动。 马飞海连忙详细介绍了整个攻关过程。 元智听着汇报,又逐一询问落实。 不知不觉中,到了开席时辰。 太子笑道: “今日咱们先聊到这,等会大家畅饮观赏,晚间游湖,明日正午之后,你们到东宫西书房,孤再详听,如何?” “遵旨。” 马飞海等人和孔学思一行,下到天台下面,刚好八个人一桌,坐在了一起。天台下面的宴会厅里,宽敞明亮,整齐摆放着二十张木桌案。 每张桌案都井然有序,桌上放着镶金丝边酒樽,还有象牙筷子等。 宫廷菜肴是鹿肉花丝、迎霜麻辣兔,黄焖熊掌,清蒸桂花鱼等十余种。 主食当然是宫廷御制的重阳花糕。 迎霜麻辣兔是重阳节特色菜,宫中御膳房特制。 “来,诸位爱卿,重阳佳节登高望远,喝酒赏菊,展望美好未来,咱们君臣先干此杯酒!” 元智微笑着,举起了手中镶嵌宝石的金质酒樽。 皇后娘娘和晋王也微笑附和。 “谢皇后娘娘,太子殿下,晋王。” 众人应声举杯,目注天台上位饮了之后,便一口畅饮。 重阳宴的菊花御酒,是时下享有盛名的‘江南名仕红’调配而成,绝对是一种上品果酿。 这种酒配有丁香、檀香、广木香,现又添加菊花,蜂蜜调味,其色泽呈金黄色,酒味清香。 据说这种酒由江南兰陵上贡。 都说江南兰陵出美女,但也出美酒,酒中蕴含了很多人体所需的矿物质。 酒过三巡之后,下面各桌依次向天台上的太子,皇后娘娘和晋王敬酒。 按事先约定,每桌只能敬一次,派一位代表发言,当然都是赞美之词。 有些像孔学思这些文人,当场作诗一首。 总之,气氛十分融洽。 曹飞燕虽说是挪不开颜面,才过来陪衬,但她也被现场热烈程度所感染。 这足以说明,短短数月,太子监国很得人心民心,她内心犹如五味杂陈,既高兴又忧心。 矛盾、纠纷。 …… 杏园宴会厅的左侧,是个非常开阔的湖畔草场。 这里,已经被京兆尹府临时搭建成重阳节主会场。 午后这里已聚集万余名群众,人山人海。 曲江池举行盛大节日庆祝活动,完全由各界商会,民间团体自发组织,京兆尹府衙门搭桥。 京兆尹苏哲思是重阳节组委会行政主官,而刚提携上来的金吾卫副指挥使郭兴,则是军事主官。 他在曲江池四周,共投放有五千人马的金吾卫,负责整个活动的安保警戒。 从大清早开始,整个曲江池就提前热闹起来,大量人流,从四面八方涌进,抢占观看的最佳位置。 所有民众都自带吃食,酒肉,在湖边饮酒畅谈,吹牛打屁。 开席近两时辰之后,也就是后世的下午四点钟左右,宴会基本结束。 京兆尹前来通禀太子爷,欢庆大会即将开始。 杏园这位置地势在曲江池属最高,前面视野开阔,宴会现场秒变主看台。 皇后曹飞燕没参与太子的政务话题中,她和晋王在一边遥望庆祝场所和设施。 她指着远处那巨大的木架台子,问道:“苏大人,那巨大的台子是用来作什么的!” 苏哲思拱手微笑道: “回娘娘的话,那搭的台子叫大舞台,是准备让境内外各族族民,登台表演用的,异族歌舞,别有特色,每个部族都有他们的拿手绝活。” “是嘛,本宫倒要欣赏一下异族歌舞,还听说有击鞠比赛?” 曹飞燕说的击鞠,就是后世描述的马球,她曾经是击鞠爱好者。 进宫后,没生元玄之前,她还在皇宫大校场上,与公主少姐们打过好几场。 “回禀娘娘,歌舞之后就是。” 在旁的晋王担心道:“那围观民众会不会有危险啊?” 苏哲思一愣,小心应道: “惊险动作自然是有点,不过这些参赛者马术娴熟,不会出啥事!” 主会场两侧也搭好了台,叫贵宾区,以供前来的达官贵人们观看。 普通观众,可就没这个待遇了。 一排排的临时栅栏,将他们拦在赛场之外。 数以万计的普通民众,只能隔着栅栏观看。 赛场内,到处都插满了商家的招牌幌子,这颇有现代气息的东西,让元智一阵眩然,似乎又回到了后世。 今天老天爷很给面子,晴空万里,秋高气爽,日头逐渐落入西山,空气中只是散发着微薄热量。 “太子殿下,请!” 军事主官,四品鹰扬将军郭兴,恭敬地捧着一柄镶金嵌钻的牛角宝弓,一支特制的鸣镝,走向元智。 这个意思与后世的庆祝大会,领导人剪彩或宣布开幕,是一层意思。 元智手持宝弓,微笑着走到天台边缘。 这是他破天荒,在如此盛大的节日活动中剪彩,心情还是非常激动。 天台上监国太子的出现,偌大的曲江池,已做好观看准备的万余民众,出现一阵骚动。 现场警卫大声疾呼,总算是一切归于平静。 鼓手们高高举起手中的鼓槌,只等鸣镝声响,便将面前的牛皮大鼓重重擂响。 引弓搭箭,遥指天际,元智气存丹田,三指扣紧鸣镝,振臂拉开弓弦,手指一松。 “呜…” 带着尖厉啸声的鸣镝,冲天而起。 与此同时,百面牛皮大鼓同时擂响。 主会场上,数百名身着盛装的男女,载歌载舞,向着场内走来。 “娘娘,殿下,这是重阳节的第一环节,叫祈天,意为向上天祈福的舞蹈。” 苏哲思得意地在一边,向曹飞燕,元智解释道。 “嗯,很不错。” 舞蹈还伴随着高亢的祈祷歌声,不时让场内的观众,爆发出热烈欢呼声。 这个时代,平头百姓的业余生活,极其贫乏,歌舞对他们而言,就像是一件奢侈品。 平时就听点当地戏曲,看点戏剧戏文,已然很不错了。 像这种大型歌舞更是从未见过,只有宫殿里有专门的宫殿乐师,歌姬舞姫。 这也难怪他们如醉如痴。 “殿下,这是在祈福来年是个丰收年。” 苏哲思又凑了上来解释道。 他是担心太子爷看不懂。 其实这对元智而言,完全多余,后世歌舞比这个复杂、丰富多彩得多,他都能够从容欣赏。 何况,这种编舞相对单调。 但在短时间内,能编排出如此水准的歌舞,在当下实属不易。 足见京兆尹府衙门,包括苏哲思,是下了功夫的。 自从城外救济灾民事件之后,苏哲思好像变了个人似的,精神抖擞,干劲十足。 或许,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奋斗目标。 元智笑赞道:“相当不错,这个舞蹈要排练不短时间吧!” 苏哲思却是实话实说,道: “那倒也不必,京师各界各族人士经常跳唱,都熟得很,只是提前合练。” 两人说着话时,场下的舞蹈又开始了变化。 舞姿犹如浪涛,舞者一浪接着一浪地向着主台这边涌来,快到台前之时,却犹如碰到了岩石一般,又倒卷回去,井然有序。 “这是颂歌!” 苏哲思道,“她们是在向太子殿下祝福致礼!” 他恭维时,却忘了提皇后娘娘。 元智听罢,脸上不由得露出灿烂笑容。 他站在天台边缘,挺直身板,凝视着远处的舞者,向他们挥手示意。 皇后曹飞燕似乎被冷落一旁,颇为不悦。 可她又不能当众发泄,只能紧绷着脸,冷峻地在一旁站着。 盛大的开场歌舞之后,便是众人最为关注的击鞠大赛。 随着歌舞表演者的退出,一匹匹神骏战马,在众骑手的操控之下进入场地。 比赛开始。 第126章粉饰太平,提振士气 从杏园天台上看过去,距离稍微远了些,骑手们的脸部表情,瞧得不很清晰。 这是出于太子和皇后娘娘的安全考量。 可惜这个时代没有望远镜。 晋王极少参加这种民间宏大场面,他站在太子身边,手舞足蹈兴奋得没谁了。 “皇兄你看,太精彩了,今年重阳节跑出来,也太值了,早知道如此精彩,上次仲秋节咱们也应该出来,您说呢母后!” 边上的曹飞燕,不满地白了他一眼,训斥道:“身为亲王言行要矜持,你外祖父他们没教过你吗?” 元玄顿时舌头一吐,颇为委屈地低下头去,垂立一边。 元智实在看不过去,他怜爱地抚摸着元玄的头,对曹飞燕低声道: “母后,别对元玄太过严肃,他才十岁,活泼可爱才是他的天性。” “你…” 曹飞燕突然被太子呛了一句,正待发火,可一看苏哲思,郭兴等看向他们,便把火气给硬生生压了下去。 她回到榻椅上坐下,喝口茶顺一下气。 元智并没理会皇后举措,他笑盈盈扫了一眼四周,继续观看比赛。 …… 夜幕降临。 “呜嗡...” 曲江池畔响起一阵悠扬的号角声。 随着号角响起,整个曲江池,乃至整个长安城、顿时爆竹连响。 时下爆竹,那真就是火中爆竹筒。 这时,全境灯火阑珊,各种大小诗会、舞狮游龙,都开始活动起来。 曲江池在灯火照耀下,波光粼粼。 宽大的湖面上,画舫游弋,船艘如梭,在船上不断地有笑声传出。 有贵族子弟聚在一起饮酒作乐,欣赏风景。 也有公主、千金、贵妇们,在画舫内嬉笑,弹琴作诗,好不热闹。 一些士子、贵族公子林立船头,眼望着美艳女子乘坐的花船,露出渔色、渴望神情。 有些风骚美妇,深闺小姐们,乘着节日之机,也想来目睹,长安京城里那些风流才子们的风采。 如能邂逅像潘安、宋玉这样的美貌男子,也何尝不可、上前撩拨几下情弦呢? 一些仕子们见有画舫花船过来,立马摇身一变。 他们目不斜视,折扇轻摇,故作清高,吟唱诗词,风流自赏。 佳节里,往往都有风流韵事发生。 当今天下,论人才的标准,那就是文才武略。 所谓文才,就是赋诗作对、写文章。 这些贵妇小姐们,目睹自己的偶像来比斗文采。 古代的娱乐文化和交际场,成名的才子佳人,也都各自拥有自己的‘粉丝’。 而那些才子,名仕,为了能一夜成名,拥有万千‘粉丝’,也不会放过这个万人瞩目的机会。 在缺乏娱乐的古代,上到皇帝,下至黎民,都不能免俗。 曲江池湖面上的十数艘画舫,连成一座巨大宫殿。 里面一个个主要的节目,也都开始上场。 一些心急的文人才子,已经将自己的诗作递了上去。 这里面一些写得好的诗作,甚至会被画舫里面的歌姬吟唱出来。 人陆续从四面八方赶来,整个曲江池畔是灯笼高挂,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只见湖面的中心位置,漂浮着一艘大型的精致画舫。 上下两层,大概高三丈,飞檐楼阁,灯笼高挂,十分高贵气派。 船舱外,乔装的带刀侍卫林立四周,目光炯炯一律向外。 船二楼的舱里,围坐着一群身份尊贵的女子。 上首端坐一位年近三旬的贵妇,着大袖对襟的丝绸罗衫,领口开得不是甚大,但那白天鹅般颈下的胸脯,也浅浅现出一道沟壑。 她体态丰腴,雍容华贵,正是当今皇后娘娘曹飞燕。 这次重阳节,是曹飞燕嫁入皇宫,首次抛头露面参与民间活动,公开亮相。 今晚,她邀请了元、曹两家的主要女眷共十人,在画舫上共进晚宴,欣赏湖色夜景。 被邀请一席的,有元智的两个姐姐和一个妹妹,即襄国公主、广平公主和兰陵公主。 曹府有七位女眷,分别是她的两位嫂嫂,两个弟媳妇,一个嫡妹。 另外两人的身份比较特殊。 一个是她的堂妹、太子侧妃曹飞兰。 另一个,则是曹其昌的五夫人萧玉茹。 她们所嫁之人,皆是终晋朝门阀贵族的才俊,当朝重臣,这里面关系复杂。 这是何等的场面。 皇后娘娘难得有请,众人自然都赏脸前往。 形影不离母后的晋王元玄,这次跟着皇长兄元智,到太子所在的画舫上玩耍去了。 可以说,这艘画舫上的女子身份,皆是终晋王朝里最为尊贵的人物。 她们聚集在这艘游船上,可想而知,此画舫的身份高贵,无人敢靠近打扰。 “皇后娘娘方才吟唱的那首赞诗,可谓是佳作,我等自叹不如,这一樽酒,我们一起敬娘娘。” 兰陵公主笑着恭维道。 “好好…” 众女人们一起举樽,用宽袖遮掩住脸,抬手畅饮。 他们不是太子姐妹就是曹府主妇,按照眼前形势,无论争储几何,谁胜谁败,她们想要继续荣华富贵,不受猜忌和排挤,必然要讨好皇后娘娘才是。 “兰陵莫要客气,在这船上大家不分尊贵,都是一家子人,我们一起饮酒吟诗!” 曹飞燕国色天香的脸颊,淡淡一笑。 她今晚温顺典雅,丝毫不摆皇后架子,提议共饮共乐。 饮酒之后,广平公主忽然开口道: “今日重阳之夜,也不知京城里那些士子们,是否有佳作出来,我终晋立国四十余载,已进入盛世,当繁荣大兴才对,可这些年,似乎没有多少文人,能写出啥上佳的作品来。” 襄国公主接着道: “话虽如此,但我听闻,今夜青楼要搞才艺大比拚,阵容强大,背后除了有金主支撑,还有许多才子们赋诗作曲,应该好看。” 曹飞燕听到青楼这两字,不禁眉目微皱。 青楼艳妓,此等低俗东西,如今也敢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登大雅之堂? 伤风败俗! “听说其中三家能量最大,什么凤飞台、临春阁和红涧坊,我听家里那位说,这次最没优势的,当属红涧坊了,临春阁和凤飞台获胜的几率最大。” 广平公主插嘴道。 她们年轻贵妇,是终晋社会新时尚的代表,她们没有像前辈人那么的‘清雅’,而讲究雅俗共赏。 “哎哟,凤飞台的后台,不就是赵王嘛?临春阁的后台是曹三公子,至于红涧坊的后台,传闻好像是…” 襄国公主快人快语,说到后面她瞥了五夫人萧玉茹一眼,就戛然而止。 她的夫君赵敏,是刚上台的军堂屯卫大将军,负责整个帝国军情,兼京师侦保,跟纪洪的暗卫是一明一暗。 这些秘密他自然掌握得一清二楚。 兰陵公主听罢看向曹飞燕,愤慨道: “皇后娘娘,这赵王在宫外搞得太过火了,父皇龙体欠佳,您得管一管了。” “赵王的父皇尚在,还有监国太子,长兄为父嘛,本宫一个妇道人家,哪管得了这种事。” 曹飞燕随即笑容一敛,愠色道: “你们不嫌烦吗?这男人们的事,咱们妇道人家少打听,少插嘴,管好自己分内之事。” 画舫里叽叽喳喳的就是三位皇家公主,一副高高在上的得瑟样。 再看曹府那几个主妇,低头陪笑不吭声。 她们是她的娘家人,凭什么低人一等。 曹飞燕实在看不下去,才开口呵斥。 曹府五夫人萧玉茹见状,连忙岔开道: “据说这次晚会诗歌比赛,是有郭府三小姐和咱家三公子出面组阁,专门请来评审团评判打分,有甲乙丙三个等级,获甲者就是魁星。” “我家那位只是陪衬,主要是郭三小姐在主导这场评审。”曹砚秋夫人解释道。 自从上次望春阁事件之后,曹砚秋被曹其昌一顿训斥,并约法三章,不准他再在京师大张旗鼓,招摇过市。 所以,京师文人诗歌会推举郭三小姐出面组阁,因为她是未来的太子妃,人品和号召力没得说。 郭秀娘呢,她本来就是新文化运动的发起人。 因为在仲秋前夜,得到皇太子的承诺,所以,这次重阳节诗歌赛组阁,她并没有推辞,还力邀曹三公子一起参与。 这种离奇行为,外人看不懂,恐怕只有太子爷能懂。 见萧玉茹提到郭三小姐,曹飞燕和曹飞兰两人的表情,出奇的一致。 都是黯然失色。 湖面的中心地带,除了皇后娘娘这艘画舫,还有几艘巨型画舫,非常的华贵气派。 里面坐着的大都是京城内身份高贵之人。 当然,多以年轻人为主,上了年纪的大臣,像曹其昌之流,都在府上走动,相互拜访。 元智一身蟒袍玉带的太子常服,坐在巨型画舫的楼阁内,品茶聊天。 他周围一群足有三十余人,大家坐而论道,谈古论今,吟诗作词。 这里面除了他的亲信大臣,如徐辛春,史申义,魏长进,还有新面孔的马飞海,苏哲思等大员。 孔学思这样的大儒学者,三省六部院寺的三品以上官员,瀚林院学士等,自然也在。 在这里,元智放得很开,他积极参与谈古论今,吟诗等活动。 这些内容,当然是他从后世“抄袭”来的。 像宋代的苏轼,辛弃疾,李清照等诗词名家,有关重阳节的佳作,元智信手拈来,博得满堂喝彩。 太子为什么热衷于抛头露面,支持民间庆典活动呢? 自有他的想法。 第127章边关风云 除了粉饰太平,提振士气之外,太子还希望适时提升自己在当朝大臣,天下人面前的威望。 所谓威望,分成威和望两大部分。 而威,则是权力所赋予的东西。 他是监国太子,手握皇权,这点毋庸置疑。 而望,则信也,这是发自内心的价值观认同。 要让天下人对你心悦诚服,这就需要上位者的自身修为,学识水平等诸方面足够出彩。 作为皇位继承者,德才兼备,文治武功,这是必要条件。 要学会造势,因势利导,需要有意识的宣传。 古代文治的主要表现形式,就是文采。 像重阳节这种高端‘沙龙’,就是宣传自己的最佳时机。 现在,没人再认为太子爷是个纨绔废物,不学无术之徒, 更没有人怀疑他难以继承大统。 就是晋王元玄,现在也是对大皇兄佩服的五体投地。 他身边有天下最好的老师,自己也勤学好问,可文采远不及太子皇兄。 元玄都开始怀疑人生。 母后和外祖父先前给他制定的争储计划,是否正确。 是否真有这个必要,跟太子皇兄去争储,暗斗。 欢乐时光过得异常的快,不知不觉中已过午夜。 太子、皇后和诸大臣们,不可能像普通人那样,放纵得通宵达旦。 画舫靠岸,元智到达女眷们的码头,主动与自己的皇姐皇妹,以及曹府贵妇们见个面,问个安。 忽然,他发现一双狐媚眼光正摄向自己。 他猛然想起数月前传济桥粮市口,那一次美人的蓦然回眸,也是这样的摄人魂魄。 “太子,这位是家父的五夫人。”曹飞燕介绍道。 “见过五夫人。” 元智没有端着太子架子,而是主动拱手微微施礼。 “太子殿下,臣妾这厢有礼了。” 萧玉茹没想到,太子竟先施礼,连忙欠身回礼,俏脸微微潮红。 其实不用介绍,她们彼此都心照不宣,十分清楚对方身份,只是不便公开表白而已。 元智与女眷们逐一别过,带上曹飞兰登上鸾驾,在千牛卫的护卫下,返回东宫。 …… 雁门关。 巍巍雄关,扼守着塞外到中原的咽喉。 自古就有‘得雁门关者,可直取中原’的说法。 这里对于郭威而言,并不陌生。 六年之前,他是这个关隘的主将。 巍巍雄关真如铁,将士百战卫家国。 马革裹尸终不悔,此生不负雁门关。 郭威站在关隘山上那棵高大的镇关松前,眺望长安,感慨万千。 前往玉门关的先锋部队,昨日已经出发。 他派出了先锋右冀大将军杨云羿,率三万精锐骑兵,轻装简从。 目前整个边疆形势,扑朔迷离。 位于晋阳城的并州道行营大将军曹其浩,是曹其昌的嫡亲二弟。 而位于敦煌城的瓜州道行营大将军叶荫廷,则是曹其昌的心腹亲信。 郭威西进玉门关的征途,可以说是十分凶险,真正就是前有虎后有狼。 一旦他率主力部队离开雁门关西进,从军事态势分析,他有可能陷入二大行营的前后夹击。 虽说曹府目前还没到狗急跳墙,举旗谋反的地步,但这也不得不防。 作为全军统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他与这支远征军,是太子的重要支撑,倘若有个闪失,局势危矣。 所以,他暂时坐镇雁门,派心腹大将杨云羿率三万精骑西进。 他要等待林玉倩返回去的情报,咄吉那边的反击准备工作,到底如何? “大帅,铁勒公主的信使到了。” 雁门关镇守主将,威远大将军何承天过来禀报。 何承天曾是军神郭骧麾下战将,郭威镇守雁门关时,他是右副将。 他属于郭家军阵营里的人,郭威心腹。 “信使怎么说?”郭威激动地站立起来。 “信使没说什么,只递上公主的亲笔密函。” 何承天呈上信函,“信上只说她已到达阴山,发现了咄吉的军营所在地,还没见到咄吉。” 郭威接过信函扫了一眼,交给何承天,“公主找到咄吉本人,至少两日,交谈结果如何,她会送出第二封密函,咱们必须等待,有了咄吉这边的明确消息,我们才可决定下一步的行动。” “是啊,大帅挥师西进玉门关的消息,恐怕早就传入阿史那-贺鲁的耳朵里,这已不是什么军事秘密了,多方都在见招拆招,包括曹府,咱们这边要么临时改变计划,要么明着硬打。” 何承天道。 “是啊,后面的战局变得更加复杂,扑朔迷离,需要咱们灵活多样,随机应变,咱们几个军事行动点,要步调一致才行,否则,一旦我们不能速战速决,战争将会无限制地继续拖延下去,我们是远征,又在草原荒漠上作战,机动灵活性和后勤补充,对我方不利。” 郭威一针见血指出。 “大帅请放心,您的主力一旦西出雁门,末将除了守好关隘,随时关注着晋阳方向的动静,保障您的后冀安全。” 何承天神色肃然地说道。 他非常清楚,郭大帅最为担心的是什么! 作为郭氏阵营里的心腹,他明白雁门关的重要性。 “很好,你届时只要派出一支万人精骑,远远跟在我大军的后尾,就能起到震慑作用,现在,本帅就静等铁勒公主的好消息了。” 郭威冷峻的脸上,显出一丝笑容。 …… 小阴山下。 午后的阳光正盛,成群的牛羊游荡在草原之上。 往日葱翠绿色的草原,在深秋季节里,正逐渐进入枯萎的深渊。 塞外气候比中原要寒冷得早,九月中旬,广阔无垠的草原上,已是寒风凛冽。 这并不妨碍牧人们骑在马上,引吭高歌。 栅栏里,有妇人老者熟练地挤着牛羊的奶水。 不时有族兵挎箭插刀地骑着马,快速穿过营寨。 偌大的牧场边上,是成片成行的帐篷,一望无际。 这里是东突厥的一个中央营寨。 在大片营寨的深处,一个金顶大帐赫然在目。 大帐内一位衣着华贵,年约三旬的彪悍男人,正坐在虎皮榻椅上聚神聆听。 在他面前的左右两侧,站着七八位将军和谋士。 似乎在讨论些什么。 “葛沙洛先生,你说说,眼下时局会有哪些变化?” 葛沙洛是位四十不到的西域男子。 他从小在西域寺庙里长大,非常聪慧,足智多谋,会多国多民族语言,精晓经文与天文地理。 现在,他是咄吉可几帐前首席智囊,军机大臣。 “可几殿下,据密报,终晋帝国大军已抵达雁门关,统帅是大司马郭威,作为军神之子的郭帅,他善于用兵,以微臣之见,他极有可能采取三面进攻的方式,而我方将承担东面的进攻主力。” “但贺鲁岂会坐以待毙,他除了这次东进的十五万虎师,在天山大营尚秘密集聚有十万军队,再加上其他部落的族兵,总兵力不下四十万。” “据说,曹府这边又给他提供了大地重型军械,主要是车弩,八牛弩,骑弩和大量弩箭,还有各种军盾和铠甲,这样一来,他们的战力将会得到极大提升。” “以微臣之见,这场较量将十分凶险,我方还是执行原有的战争策略,以保存实力为主,避开与贺鲁硬碰硬,因为我们的装备,远远落后于他们。” 葛沙洛侃侃而谈。 数月前的大利城阻击战,咄吉五万对阵贺鲁的十五万,就是采纳了葛沙洛保存实力,边打边撤的方针,使得东突厥尚有三万余众部队,成功退入阴山。 最精锐的两万金狼骑,成建制地得到保存。 咄吉捋了下巴虎须,目光犀利地扫了眼前一下,“拓罕,目前从东北部调集过来的兵力,有多少?” “回禀殿下,目前已调集到位的,总共有十万兵马,还有五六万正在集聚之中。” 拓罕是咄吉的中军参将,他负责全军调配。 “跟北燕和室韦都谈过了,他们承诺了吗?” “禀殿下,礼物都已送达,互不侵犯条约正在谈判之中。”葛沙洛躬身回复道。 咄吉满意地点了点头,“好,众将听令,接下来你们要做好充分准备,在郭大帅指挥的终晋大军,向贺鲁发起攻击之后,我们才从东面横扫,将他们击溃,并乘胜追击!” “遵命。” 众将拱手领命,正待退走,忽见帐门一掀,十几个男女跨进了军帐来。 “可几殿下,别来无恙啊。” 为首的是名年轻女子,二十一二岁模样,高挑身材,肌肤白皙,高鼻梁瓜子脸形,柳叶眉大杏眼,衣着华丽。 咄吉抬起头来,脸上顿时笑容可掬,“是倩儿呀,你怎么寻来了?” 来者正是铁勒公主林玉倩。 “想找到你,有什么难的。”林玉倩挑眉道。 “那行,请往里帐,咱们慢慢聊。” 咄吉把林玉倩请进里帐,那里是他的寝帐。 “倩儿,你终于来了,可把我想苦了。” 刚把帐帘放下,咄吉便迫不及待地准备拥抱美人。 “等等咄吉,你这么猴急干什么,像是这些日子没有女人待寝似的。”林玉倩纤手一挡,后退两步,娇嗔道。 “哎哟瞧你说的,这几个侍妾哪能跑你比,给你提靴都不够格。”咄吉嘻皮笑脸说道。 “就别说恭维话了,咱先谈正事好不好。”林玉倩沉下俏脸严肃道。 第128章战役开始,暗流涌动 “那好吧,请说。” 反正香肉都到了嘴边,早吃晚吃都一个样。 咄吉在榻椅上坐了下来,看着佳人身影,婀娜窈窕,他努力按捺住自己的欲火。 这些日子里只顾着奔波与杀戮,一心想的是如何完成郭威的使命。 如今人是找到了,剩下的就是说服。 “我带来了郭大帅的军令,以及大汗的密诏。” 说着,她从袖子里掏出军令和诏令,放在前面案几上。 咄吉并没去看那份可汗诏令,而郭威的军令是汉字书写,他看了也是白搭。 望着眼前熟悉的倩影,咄吉微微一笑,随意道: “父汗的诏令,我不看也知道是些什么内容,还是先听听郭大帅的军令吧。” 竟连大汗的诏令都不接,司马昭之心,显露无遗。 林玉倩听闻微微怔愣了一下,美眸疑惑地看了一眼咄吉,不露声色道: “郭大帅要求可几殿下须在二十日之前,集聚所有军力,向贺鲁的虎师发起全线攻击,不得有误。” “可汗和可敦对于你在大利城保卫战中,采用保全实力阻敌一事,颇为生气,此次下诏就是令你遵照郭大帅的军令,对贺鲁发起全面进攻,将他们赶出全境,收复失地,尽可能的重创敌人。” 不得有误这四个字,像钢针似的扎在咄吉那颗孤傲野心上,激起他眼底深处的一抹寒芒。 “父汗和可敦有所不知,敌强我弱,不能硬拼,这些日子里我正在调集兵力准备反击,就是东北部的室韦等,他们要乘机犯境,怎么办?” 说到这里,咄吉眼珠子滴溜儿一转,他轻笑一声,唇角微微扬起一抹狡黠的弧度,反问道: “父汗和可敦的看法,我还不怎么放在心上,倒是倩儿你怎么看?难不成在你眼里,我就是个贪生怕死的粗鄙武夫?” 林玉倩忙低头垂眸,轻轻摇了摇头,“倩儿无意冒犯殿下。” 现在不能轻易得罪这位手握兵权的可几。 莫西可汗病入膏肓,玉环可敦一个女流之辈,掌控不了东突厥贵族。 铁勒的拓跋王族想要异军突起,成为铁勒汗国,目前无论如何,还是要绑定咄吉。 林玉倩不露声色道:“殿下先前保存实力,做战略性撤退,我认为有合理性一面,为此,我来之前也跟可汗和可几禀告过,但此次联合终晋军队反击,我认为应不遗余力。” “毕竟终晋是在为我们用兵,赶走贺鲁,收复失地,是我们的基本目标,为此,我与我的父王通禀,他愿意出十万兵力,陈列在室韦边境,监视他们。” “这太妙了,铁勒王爷能助我一臂之力,当感激万分。”咄吉听闻大喜,对林玉倩柔声道: “当然,这都是倩儿你的功劳,请放心,从今往后,我一定不负铁勒王爷和公主你。” 林玉倩美眸眨动,眼中怅然之色一闪而过,随即问道: “那这次郭帅军令,你能不折不扣地执行吗?” “当然可以,不就是在二十日之前出击嘛,我现在已集聚了十万兵力,再加上原先保存下来的金狼骑等,也有十三四万人马,组织东线反击,应该问题不大。” 身前的案几上,一个白玉茶碗中,盛着半碗色泽红润的普耳茶。 咄吉伸手端起茶碗,将剩下的半碗茶水一饮而尽,并用手背一抹嘴角,沉声道: “你可以派人密函郭帅,就说我咄吉在二十日凌晨,向贺鲁麾下大将铁托尼部,发起全线攻击。” “太好了,我代郭帅和玉环可敦谢过殿下。”林玉倩抬手一拱,娇声道。 咄吉唇角微扬,身体轻轻一动,人影就凑近林玉倩。 林玉倩吓了一跳,本能地后仰了仰。 咄吉已然伸出手,轻挑地抬起她的下巴,似笑非笑道:“倩儿,你准备怎么谢我?” 带着几分调戏的话语,让久经世故场合的林玉倩,微微愣了一下,更觉诧异至极。 她印象中的咄吉,是个极为残暴无情之人,权欲与占有欲极强,为了汗位,兄弟族亲,甚至于父汗,他都可以舍弃掉。 女人对他而言,犹如马鞍,随时可以置换。 像这样一个冷血的人,居然对她迷恋? “美,倩儿你太美了。” 咄吉看着近在咫尺的妖艳面孔,呼吸微微滞了一下,有种心跳加速的感觉。 林玉倩瞬间调整好心境,转而妩媚一笑,向着咄吉主动凑近几分,吐气若兰的娇声道: “呵呵,真能把殿下迷得神魂颠倒,我可不信?” 她的娇声媚语,软糯而迷情,让人闻之,犹如纤纤玉手在他心底里撩起阵阵波澜。 “信不信,你一会就会知道,倩儿,我等不及了。”咄吉像条馋涎欲滴的狼狗,凶猛地向林玉倩扑去。 “哎哟,你轻点…” 林玉倩被按倒在地毡上,欲拒还迎。 一下子,里帐里春色满园。 …… 九月二十日。 按照征讨大元帅郭威的命令,终晋军队联合东突厥主力,从三个方面,对西突厥发起了攻击。 东面,咄吉集合其麾下约十二万主力,向西突厥铁托尼所部发起全线反击。 南面,以终晋北疆部队约五万余精锐,在先锋大将郭瑞率领下,向西突厥的格里特部发起进攻。 西面,郭威的右先锋大将杨云羿,与玉门关守军一起,集聚约四万余众,出关向西突厥王庭的千泉城,发起攻击。 而后,大元帅郭威,亲率八万终晋主力,离开雁门关,向河西走廊挺进。 郭威主力的进攻目标,目前尚不明朗。 这要看他到达瓜州敦煌之后,下一步有何具体动作。 郭威所率的八万精锐,携带着大量重型军械,对境内外各方的震慑力,非常之大。 就在郭大元帅所率大军,即将进入河西走廊之时,伊州的神武军营,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大小校场上,第一营和第二营的官兵,正在训练之中。 场外一个秘密军库,警戒森严。 军库四周,百步之内不准闲人靠近,否则,格杀勿论。 阴森森的库房,昏暗的油灯。 西突厥将领哈里勇等人,打开大木箱子,瞧着那些冰冷的钢铁军械、精铁,眼里闪烁着激动的泪花。 突厥人勇敢而不惧死亡,跟匈奴人一样,属于游牧民族的共性。 这些马背上的民族,全民皆兵。 男人从少年开始就是族兵,按他们的说法就是勇士。 从族兵中选拔出优秀勇士,进入虎师。 从虎师中再次选拔,成为大帐兵-附离子。 草原荒漠上的勇士,尤如野草闲花,冬去春来,前赴后继。 在他们眼里,这命不属于自己,而是属于他们信奉中的天狼神。 他们都以战死为荣。 广袤的草原,疆域无边无际。 冰天雪地的苦寒地区,先天上的不足,极大地制约了他们的发展。 除了骏马和牛羊,什么都得向关内交换。 所以,他们对兵器,如刀枪和箭矢非常爱措,看得比金子还宝贵。 以往,部落里有把好刀,无论长短,都得通过无数次的角斗,胜者才能享拥。三梭铁头箭矢的数量多少,将决定一个部落强弱和命运的走向。 他们大多数的刀具很是粗糙,因为没有精铁。 广袤平坦的草原荒漠,非常适合骑兵的野战,尤其是重装骑兵。 突厥人和鲜卑,高句丽等游牧民族一样,非常重视重装骑兵,但数量却非常有限。 因为缺乏精铁做铠甲。 否则的话,拥有漠北苦寒之地,汗血良种宝马的突厥人,岂不是早就横扫天下了? 数百年前,突厥人是柔然部族炼铁的奴隶部落,被唤作 ‘煅奴’。 数百年博弈结果,突厥人把柔然给灭了,发展成为草原沙漠上,最为强大的部落民族。 他们东部,控制着契丹这个小弟,威胁室韦,在河西走廊,又想控制吐谷浑。 他们向来是野心勃勃。 精锐,当然要有精良的武器装备。 突厥兵的装备,层次参差不齐,差距很大。 有点中小部落的族兵,装备寒酸之极,甚至连关内的山匪、马匪也比不上。 他们中的很多人还穿着皮甲,用着粗糙的弯刀和骨箭。 这些简陋的武器装备,哪怕是最勇敢的勇士,面对的是战斗力弱小的关内府兵,也毫无胜算。 所以,早期的突厥骑兵也只是袭扰边境,掠夺些人财物品就跑,从没真正占领过关内。 就眼前这些军械运回去,足以装备起一支两万人的精锐军队。 起码可让他们换上铁制箭头,半身铠甲,再每人配一把上好的马刀。 还有可拆卸式的车弩,八牛弩。 有了这些东西,当下西突厥军队的骑兵战力,便可以得到空前提升。 哈里勇越看越激动不已。 可汗英明啊,一纸和约,便让终晋帝国权贵们,送来了突厥人最为迫切需要的军械。 老虎想要攻击猎物的时候,总是收回他的利爪,好好地蓄力。 哈里勇觉得现在的西突厥,便是正在蓄力。 他贪婪地抚摸着这些冰冷的器物,心潮澎湃。 “怎么样?尊敬的哈里勇那颜,你还满意吧?” 新任第一营次营将的刘周武,笑眯眯地走近,用突厥语询问道。 第129章准备雇凶杀人 “满意,当然满意,只是价格又高出不少!” 哈里勇很吃惊,每次交易提货,都是这位汉人军官,他懂不少突厥语言。 因为那颜在突厥语中,是头领的意思,这是对突厥武士的尊称。 一般关内人很少会用到这个称谓。 见对方报怨单价太高,刘周武咧嘴调侃道: “哈里勇那颜,这最后一批货,运过来很不容易,克服艰难险阻,代价不小,银两自然要比前面几批货多些,但这是独门生意,西域别无其他分号,价高便是理所当然。” 玛的,对憨厮儿说这些等于脱裤子放屁。 “刘将军,我可以检查所有的货物么?” 哈里勇觉得最后一批货物量大,品类复杂,他忽然提出验货要求。 刘周武听闻嘿的一声冷笑道: “尊敬的那颜,你也太小心眼了吧,这都是帝国军械工坊做好后,封箱直接运过来的,封口上的封条蜡,都没损坏,表示没人开过箱,不过你想查验,不嫌耽搁时辰,那随便你啰!” 他摊开双手,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哈里勇听闻,仔细检查了每个封口的石蜡,确实完好无损,便不好意思地耸耸肩,歉意道: “那倒也是,可能是我多虑了,就别验了吧,刘将军,现在,我们总可以提货走人了吧!” 说完,没等刘周武回答,他一挥手,库房门口的几十个突厥武士,便走了进来。 “且慢!” 刘周武用手向前一推,突地开口断喝道: “先不忙,提这次货物之前,我们主事邹大人想请那颜帮个忙,私下跟您交谈一下,请…” 哈里勇听罢不悦道: “刘将军,货款咱们一文不差地早已付清,按交易规矩,这批货现在就属于我们的了,想何时提货这是我的事,来人,提货走人!” “诺!” 那几十个突厥武士,便呼啦啦一拥而上,准备搬运。 瞧着突厥人那桀骜不驯的样子,刘周武咧嘴冷笑,他轻轻拍了拍巴掌。 “嘎吱吱…” 库房里的几道暗门霍地打开,上百名都护府精锐近卫,呼啦啦涌了进来。 他们端着五连发手弩,箭头闪着寒光对准面前的突厥人。 “哈里勇那颜,你大概忘了这里属于谁的地盘?” 刘周武揶揄地笑了笑,活脱脱一付市井无赖相。 哈里勇后背顿时渗出冷汗。 这个汉人军官就这么不可靠,莫非想黑这批货款的三十万两银子? 他虽有二十几个神勇的附离子,空手突围出去也许有可能,但这些货,是笃定带不走了。 这里是安西都护府的神武兵营,四周有数千终晋军士。 哈里勇还算冷静。 他认为都护府这边,并不像要吞掉这三十万两银子的架势。 要吞,就用不上说这么多费话,还让开箱看货。 也许是想另时添加些钱,或私下收点佣金吧。 都给他,老子过了这关,以后加倍要回来。 哈里勇睁大眼睛盯着刘周武,咧嘴冷笑道: “刘将军,你我都是武士,对死亡都无所畏惧,还有什么不好商量的?行,我跟你去见邹大人。” 哈里勇一挥手,那些严阵以待、怒目而视的武士们,不甘心地退出门外。 “痛快,这才像谈生意的样子。” 刘周武咧嘴冷哼道。 他同样挥挥手,那些剑拔弩张的近卫们,也都退了回去。 哈里勇跟着刘周武,七扭八拐的来到仓库里边一个房间。 邹百川大刀金马的坐在上首,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进来的两人。 “邹大人,有何要求请说吧,只要我能做主,一定允诺,咱们是在做长久生意,又不是一锤子买卖!” 哈里勇长得粗犷,可心思慎密,毕竟是贺鲁可几帐前,附离子统领,刚才瞬间慌乱过后,马上镇静了下来。 他一语双关,提醒双方是长期合作,不可太过分。 邹百川稳坐钓鱼船,十分淡然地说道: “多谢将军理解,咱们之间的生意当然长久,这一次邹某请将军过来帮忙,决不是为钱,而是要一个人的小命。” “一个人的小命?”哈里勇惊愕。 开什么玩笑? 在安西都护府的地界上,以曹府的势力,要一个人的小命,好不是像宰一条狗那么简单。 还用得上突厥武士来动手? 莫非这条人命是咱突厥人的? 想到这里,哈里勇的神色,骤然间凝重起来。 他暗中运气,双拳攥紧,额头上青筋爆起,准备做最坏的打算。 这表情邹百川尽收眼底,他瞥了哈里勇一眼,故作轻松说道:“别紧张将军,他不是你们西突厥人。” 一挥手,手下拿出张画像过来。 哈里勇展开一瞧,纸上赫然画着一个头像,栩栩如生。 “啊,这不是都护府右副将吗?”哈里勇十分惊愕地看着邹百川。 终晋边军,营将以上的主官,他们突厥人岂有不认识的? “没错,他就是都护府原右副将吴配繁,现被解职押回老家,住在伊州城东五十余里开外的吴村。”邹百川补充道。 “一个右副将,以曹府手段,又在伊州境内,不就像碾碎一只蚂蚁那样简单,何必舍近求远,让我的武士去办这事?” 哈里勇疑惑道。 他深怕这是个陷阱。 邹百川听罢十分不悦,他冷哼道: “将军,你问得也太多了吧!邹某可要告诉你,要想安全运走这批军火,你就必须将这个吴配繁,连同他的家人一起毁尸灭迹,不能有一个活人存在。” 哈里勇一惊,“邹大人意思是要灭了右副将的全家?” 邹百川愠怒地斜乜对方一眼,冷笑着不再言语。 “大人就不怕事后,有人去告发你?”哈里勇咧嘴道。 他气不过,意在扳回点憋屈的颜面。 “告发?” 邹百川站起身来怒喷道: “你以为就凭你们虎师,能横扫东部?告诉你,没有我的军械支撑,到了明年开春,你们就会被郭威联军打败。回去问一下你的可几殿下,他头一个想砍的,就是你。” 哈里勇听罢,脸色骤变。 贺鲁可几的脾性,他心里再清楚不过了,这个太子爷是凶残无情的人。 他猛的一跺脚,蹙眉瞪眼道: “好吧邹大人,你且给我两天准备,后天傍晚再见。” 说完,哈里勇连招呼也不打,气急败坏地离开。 回到仓库外面,他带着手下武士们悻悻而去。 这时,藏在暗处观察的曹治平,拍打着身上的灰尘,笑眯眯地走了出来。 他对着邹百川竖起了大拇指,夸赞道: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这一招借刀杀人之计绝妙,这事咱们便没有半点牵涉。” 邹百川手抚长须,微眯的眼眸里闪烁着灼灼寒芒,“六公子谬赞,吴配繁这个匹夫,他是自寻死路。” 原来,吴配繁那晚铩羽而归,半身不遂地被抬回家中,监视居住。 但他并没有认真反思,这次失败的根本原因,一味地认为这次失利,主要是雷玉涛投靠曹治平所致。 他决心破釜沉舟,彻底跟曹府摊牌。 他卧床十数日,在当地郎中特制草药敷贴之后,身体稍微能动弹一下了。 他卧在床榻上,十分吃力地写了诉状一封,交由长子带着,让其悄然南出伊州,前往瓜州敦煌城。 他已听说,大司马郭威率大军前往西域征战,敦煌是大军必经之地。 可悲的是,长子才离开村子没几里路,就被刘周武手下的近卫给秘密拿下。 从他身上搜出一封投诉状。 这让曹治平和邹百川两人都火冒三丈,临时起了灭口的歹心。 “在郭威到达之前,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两人咬牙切齿的商议着方案。 借用西突厥武士,是邹百川提出的方案。 …… 伊州城东郊的吴村。 午夜。 除了天上的星星,还在巴眨着眼睛之外,吴村里是一片漆黑。 就连野狗也回到狗窝,或者趴到墙角,闭上了眼睛。 村里的人,每日天蒙蒙亮就起,自然也便睡得早。 整个吴村,除了吴家大院之外,已经没有人家还亮着灯火。 吴家大院,是吴配繁的本家所在,父母亲及其几个兄弟,妻子儿女等二十余口人,都住在这个大院里。 他本人从军三十年,从少年一直做到鹰牙将军,饷银或在外捞到的一点油水,他如数拿回了家。 近十余年积攒,才有了现在的吴家大院,像模像样的,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想当年,他的父辈可是充军来的囚徒,一贫如洗。 村里面的人也都很羡慕,以他为荣。 吴配繁此人虽是个武夫粗人,但勤于苦学苦练,做到笨鸟先飞。 他醉心于功名,不近女色。 在伊州城里没有其它宅院,更没有金屋藏娇,平时里就在神武兵营歇息,隔三差五的回家。 从兵营到吴村,也就五十来里路,骑马奔跑一炷香的功夫。 那天晚上四十军棍被打的皮开肉裂,半死不活的昏迷着,还是其堂弟吴配芝,雇佣马车将其拖回了家。 全家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傻了,哭哭啼啼。 他老父亲当年是囚卒,明白军棍的滋味。 他请来了当地的一位乡间名医,用跌打损伤的特制草药,为儿子敷药疗伤。好在吴配繁行武出身,身体硬朗结实,皮糙肉厚的,内体倒并无大碍。 过了十数日,伤口稍微不那么疼痛了,他就想到自己如何去申诉。 骨子里,他就是个有勇无谋之辈。 第130章灭门血案 毕竟这书读少了,往往把事情想得过分简单,更不懂得隐忍。 这天夜里,刚喝下药汤的吴配繁,卧在床榻上在油灯下翻弄着兵书。 这么多年的军旅生涯,使他不能早睡。 加上最近心浮气躁,更睡不着,弄本书翻着只是解闷。 午夜,家里人早就睡下,吴配繁独自在西院厢房,侧着身子躺在床上。 床头放着一高脚方凳,上面就着一盏牛油灯,他翻阅着手里一本早已泛黄的普通兵书。 在他的脚边,是家养的一条大黄狗。 以往,吴配繁是绝不让它进房来的,虽然这大黄狗极通人性。 但这几日,他却破例让大黄狗躺在自己脚边。 可能是自己伤心落魄,感觉孤单的缘故吧。 他一只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则缓慢地抚摸着大黄狗,它那油滑光亮的皮毛。 托主人家的福,大黄狗几乎每天都有肉骨头啃。 比起村里其它人家的狗,它长得肥壮大个许多。 这自然引来了村里众狗,那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大黄狗很是跋扈。 白天,它与村里的瘦狗们斗力耍横,夜间则半闭着眼,享受着主人的爱抚。 突然,眯着双眼的大黄狗四肢一撑,霍地站立了起来。 它浑身毛发倒竖,两个狗眼瞪视着门外,喉咙里发出呜呜咽咽的低吼声。 正在想事的吴配繁被吓了一跳,顺手一掌拍在狗的腰身上,骂道: “干甚?老实一点,小心老子把你赶到外面去。” 平时挨了主人一巴掌,大黄狗总是会低下狗头,夹着尾巴,灰溜溜跑到墙角去躺下。 但今夜,大黄狗却与往常不同,而是望着大院门,呲牙咧嘴地狂吠起来。 “汪…汪汪…” 吴配繁见状,也大为惊愕。 这大黄狗平日很是听话,今夜这是怎么啦? 他拿过放在床边的拐杖。 这是家里人专门为他做的,以便他自己下来方便上茅坑。 吴配繁柱着拐杖站起身来,慢慢移步来到厢房门口,拉开了房门。 外面大院里黑洞洞的一无所有。 “你这浑狗…” 骂声尚未落地,大黄狗已是箭一般窜了出去,扑向黑暗之中。 “大黄…” 吴配繁失声叫了起来。 多年军旅生涯,使他顿时敏感到危险。 但这叫声也只吐出一半,他便看到凌空扑出去的大黄狗,在空中是一个倒翻。 “啪嗒…”一声闷响。 大黄狗坠落下地,四脚乱蹬乱弹。 它的腹部,被深深插入一支羽箭。 羽箭尾翼,随着大黄狗的挣扎,在夜空中颤颤抖动。 吴配繁如梦方醒,他顾不得伤痛,便踉踉跄跄倒退回房内,扑向放在床边的环首刀。 黑暗之中,突现出几个身影。 为首的正是西突厥的哈里勇,和他率领的突厥武士-附离子。 吴村口的几条看家狗,都被他们轻松干掉。 可没想到,进入吴家大院里,居然还会将狗当宠物一般养在屋里。 而这条大黄狗的灵敏嗅觉,让他们提前暴露了踪迹。 “是突厥人?” 闯入者虽是汉人穿戴,还蒙着面。 但刀柄上的金狼头和手中的大铁弓,吴配繁一眼就能认出。 惊愕中的吴配繁,一把扔掉拐杖,右腿贴近床沿做支撑,“呛…”的一声抽出环首刀护体。 进入房里的是哈里勇和一名附离子,借着灯光,他们看得很清楚。 眼前这位持刀者,就是吴配繁本人。 他们相互对视一眼后,插回大弓,呛地拔出腰刀,左右猛地扑了上去。 吴配繁的棒伤,主要在腰背部和大腿股部,而近身格斗,恰恰需要腰背部、手臂大腿等合力联动。 他奋起全力,才勉强格挡住哈里勇的刀劈,但无力招架另一附离子的直刺。 “卟嗤…” 吴配繁低头看着深深插进腹上的弯刀,抬头怒视对方狰狞面容,脸上满是痛苦、绝望和不解。 他至死都不明白。 为何突厥武士,要冒险进入敌境百余里,来刺杀他这个无足轻重的鹰牙将军? “啊…” 随着弯刀拔出,吴配繁一声惨叫,血注如喷泉般飚出。 他踉跄两步,倒在床边的高脚方板凳上。 撞到了牛油灯,灯油渗出浸湿兵书,一阵火苗在屋里窜起。 “卟嗤…” 哈里勇紧跟上前,一刀斩首。 吴配繁倾刻间身首异处,血溅床帐桌椅。 头颅上的双眼还圆睁着,死不瞑目! 恐怕到死,吴配繁都没有料到,就因自己的鲁莽行事,陪上自家性命不算,还连累全家,遭受灭门之祸。 杀了吴配繁之后,哈里勇转身出屋,对外面的附离子低沉道: “一个不留,放火烧掉。” 在吴家大院内,杀戮声、惨叫声四起,随之火光熊熊。 与此同时,离吴村数里远的后山道上,三人蒙面骑士,在夜幕中策马向吴家大院奔来。 驰在前面的那位蒙面人,是位女子,名叫姚四娘。 她是陈景农师妹,也是江左盟北疆分舵的护法。 紧跟其后的分别是郑云飞和左青,他们是她的左右助护。 陈景农早几日就知道吴配繁鲁莽行事,被撤职查办,还棍棒重伤在家。 他思虑再三,决定冒险到吴配繁家去一趟。 或许,吴配繁已经查到些线索。 姚四娘他们准备白天进去,但发现吴村四周都是陌生人。 吴配繁被监视居住了。 她决定半夜潜入。 他们白天观察好了地形,准备先骑马到后山,然后下马由左青负责看守马匹,并在外接应,她和郑云飞潜入大院。 姚四娘他们按计划到达后山,正要下马准备潜入。 忽然,远处隐约传来一声狗叫声。 叫声极为短促,像是突然被割断了喉管一般。 郑云飞一惊,霍地停下手中动作,竖起耳朵仔细听。 这种声音,他太熟悉了。 他猎户出身,狼在咆哮声中被一箭射翻,或被一刀砍倒,都是这种极为短促的惨叫声。 而狗跟狼又极为相似。 姚四娘一身黑色夜行衣,黑纱蒙面外加黑色披风,完全是黑旋风一般。 她也停下了动作。 郑云飞忽地站立起来,伸长脖颈看向吴家大院。 “四姑娘,你快瞧!” 姚四娘应声蓦然回首。 只见吴村方向黑烟滚滚,几处房子已有火光窜出,映亮了上空。 “不好,应该是吴家大院!”她敏感地惊叫道。 话音未落,她重新奔到马旁,翻身上马,两腿一夹马腹,骏马向前疾驰而去。 郑云飞眼明手快,也紧跟其后。 “护法,云爷,等等我!” 正牵马往林中探路的左青,回身上马,却是已经落后了他们一大截。 当姚四娘与郑云飞,左青三人,前后纵马奔进吴家大院门口时,被眼前的惨象惊呆了。 偌大的院子已是大火熊熊。 从大开的院门往里看,一具具尸体躺在血泊之中,浓烈的鲜血被大火一烤,血腥味更加的刺鼻难闻。 他们来睌了,只能看见眼前这骇人一幕。 手中弓箭持在手中,缓缓移动着,预备着随时可能到来的攻击。 “快追,凶手应该往村口撤了。” 姚四娘满腔怒火,她顾不上内部规范条例,调转马头朝村口外追去。 “的哒哒…的哒哒…” 村子口响起了马蹄声,在静谧的深夜里尤为剌耳。 对于身后清晰的马蹄声,哈里勇他们既愤怒,又无可奈何。 肯定是邹百川派人前来监视的使者。 因为只有他们才敢如此张狂。 突厥附离子的战马,马足事先都被毛毡子包裹。 哈里勇希望是悄无声息完成任务,快速返回伊城。 如果天亮之前没有赶回去,被人瞧见的话,是一桩麻烦事。 “你们两个过去看看,告诉他们这些混蛋,我们已经完成任务,赶回去提货!” “是,将军!”两名附离子应声奔向村口。 “喂,停下来,我们将军说…” 两名突厥武士迎着马蹄声奔去,一边挥手,一边张嘴大呼,全然没有防备。 待看清楚姚四娘他们三人,蒙面夜行衣打扮的鬼魅身影,他们的喊音,一下子像被刀从中截断一般,“不…不是…” 附离子反应算快的,惊呼时已伸手去拔腰刀。 可刀还没拔离刀鞘,只听得空气中“卟…卟…”两下。 姚四娘身边的左右护卫一人一箭,已将他们射倒在地。 她根本就没看他们一眼,只管纵马前冲。 她想抓个凶手来实证,究竟是谁派他们来屠村的。 “的哒哒…的哒哒…” 急如暴风骤雨般的马蹄声,在突厥人身后不但没停,反而响得更大。 怎么还追了上来,没听到招呼吗? 奔驰中的哈里勇,疑惑地转过头去瞧上一眼。 不瞧还好。 他的视野被一团黑色填满,迎着夜风高高飘起的黑色斗蓬,在火光之下显得分外鬼魅。 不明的夜行人? 作为草原沙漠上的武士,非常忌惮这些身着夜行衣的鬼魅。 他们都是沙漠上非盗即匪的游侠,神出鬼没,让人毛骨悚然。 战马犹如一道闪电,如飞而至。 “嗖…”的一声。 哈里勇脱手一袖箭,便射向鬼魅的夜行人。 姚四娘骑在马上,马鞭一甩,竟然卷上了那支利箭,一拖一带,那锋利袖箭便被卷飞而去。 第131章金狼头,月牙弯刀 哈里勇甩出的袖箭,距离近而劲力十足。 姚四娘万万没有想到,杀手之中居然有如此强悍内劲。 她的整个身躯被箭矢附带的内劲,冲击得向后仰去,上半身几乎向后反折到马背之上。 要不是她双腿紧夹住马腹,险些坠落马下。 可哈里勇也只来得及甩出这一箭。 待他回笼手臂,正想甩出第二箭时,郑云飞的羽箭已是如飞而至。 “嗖…” 只屑听得羽箭的破空音,哈里勇便知道,这是一个内功深厚,在骑射箭术上浸淫极久的硬茬。 在哈里勇出道十余年所遇的对手之中,能有如此箭术力道的人,应该是屈指可数。 有了郑云飞的掩护,姚四娘乘机一挺身子坐了起来,她“呛…”的一声,腰间佩刀出鞘,寒光连闪。 数招之下,已有一个附离子身首分离。 哈里勇见状,拔出金狼头弯刀,飞马上前接住这个可怕的黑衣人。 “快撤…”激战中他不忘大吼一声,让其它附离子尽快撤出战斗,别被这三个黑衣人粘住。 他现在最为担心的是,这三个黑衣人背后,是否还有大量的援军。 如是这样,那可就惹上大麻烦了。 左青早已收起了弓箭,抽出了马刀。 他见跟姚四娘缠斗的杀手十分凶悍,便加入到战阵中。 郑云飞正待上前追击,一阵羽箭迎面袭来,他只好卧马倒地避开。 与姚四娘和左青两人拚斗了十数招的哈里勇,自知久战对其不利,他虚晃一招卖个破绽便跳出战阵。 左青正要策马上前,瞥见对手手袖一甩。 “小心…” 伴随着姚四娘的惊呼,一支袖箭袭到,击中左青右臂,手中长刀负痛坠地。 姚四娘抽弓搭箭,哈里勇已窜出数十步之外,掩入黑夜之中。 “别追了。” 当郑云飞跃上战马想要追赶时,被姚四娘喝停。 她深谙这十余个杀手,个个武艺高强,绝非一般的刀客或是都护府官军。 而这三个被杀之人,完全是没有防备之下,才被他们干掉的。 如果继续缠斗下去,接下来被杀的一定是自己这方。 只是对方想急于脱身,无心恋战而已。 …… 翌日五更前,伊州城。 江南春后院的二层静室里。 匆匆从吴村赶回的姚四娘他们,带着被烟火熏黑的脸庞叩见陈景农。 “大兄,失手了…” 陈景农听闻详情之后,也是眉宇紧锁。 他背着手来回在房中踱步,叹道: “是为兄低估了对手,又高估了吴配繁此人,没想到他如此缺乏谋略,鲁莽到遭来灭门之祸,还使本座失去了安西都护府中,一个重要的内应。” “大兄,下一步咱们该怎么应对?” “师妹,现在的形势对咱们非常不利,只能按兵不动,先忍耐一下,等待郭威大军来到伊州之后,咱们设法接近他,并给他提供一些线索,让他派人下去查,像这种灭门惨案,又跟军械走私有关,他一定会感兴趣。” “这个新上任的安西都护府主将曹治平,根本不是传说中的什么纨绔书生,光凭他出的这几个招数,就能轻松掌控了驻军主力的六千精骑,说明他很不简单。” 陈景农忧心忡忡地说道。 “可是大兄,四娘有一点不明白,那吴副将只是挨了四十军棍,停职在家,为何曹治平忽地要派人去灭门?那日当场要他的命,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嘛。”姚四娘疑惑道。 “这个前面好猜测,曹治平想掌控整个安西都护府的军权,是明白的事儿,驻军第一营是重点,吴配繁只块拌脚石,把他搬开并非一定要杀之,至于昨晚这个灭门事件的起因,为兄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陈景农揉着太阳穴,沉声道。 “哦对了大兄,昨晚屠村灭门的杀手,是突厥武士,个个武艺高强,是可汗帐前的附离子。” 姚四娘道。 “说甚?突厥附离子?” 陈景农听罢,猛地转过身来,双目炯炯地盯着姚四娘,脸色凝重。 “嗯…没有错…” 姚四娘说着,向后伸出手去。 站在她身后的郑云飞,双手呈上三把雕刻有金狼头的月牙弯刀。 这是现场唯一留下的物证。 月牙弯刀的刀柄上,雕刻着一个镂空金色狼头,就是突厥最精锐的武士标志,可汗的大帐兵-附离子。 独一无二的标签,至高无上的武士荣耀。 不知道是突厥人用惯了月牙弯刀,还是哈里勇太过自信。 他以为凭附离子的身手,就算中间遇到点阻力,他们不可能有伤亡,也就不会落下物证。 正是人算不如天算。 他们却遭遇到姚四娘这样的高手,也算是大意失荆州,落下了关键性的物证。 吴配繁只是个边军偏将,无足轻重。 突厥人如此劳师动众,派出最精锐武士,深入腹地百余里去暗杀,还灭了他全家。 显然是雇凶杀人。 幕后操纵的嫌疑人,就是曹治平等。 至于事隔半个月之后,又突起杀心,这只能说明他们是发现吴配繁,竟然还掌握着一些与军械交易有关的线索,准备继续向上揭发。 陈景农长期从事谍报工作,很容易推断出结论。 他在情报分析与逻辑推理方面,较为擅长,对时局和人心拿捏得也较为准确。 姚四娘他们听得连连点头。 “突厥人留下的三把金狼头弯刀,这是最有利的物证,我们完全可以加以利用,让郭威去对付曹府,最好是他们打起来。” 想到这里,陈景农攥紧拳头颇为兴奋,仿佛看到他们双方的相互厮杀。 “大兄,那咱们下一步咋办?”姚四娘问。 “静观其变,处处小心行事!” 陈景农目光炯炯,他已在思考对策,“师妹,郭威大军携带大量辎重,行进缓慢,他们要到达伊州,恐怕是十一月中旬的寒冬期,这段是空档期,趁大雪封山之前,你可以先回鹰爪岭,陪伴师父师母他们一段时日。” 姚四娘颔首称是。 她有一年没回鹰爪岭了,母亲多病。 走到隔壁浴间,她去烧水洗澡。 一盏茶的功夫。 昏暗的天空里,忽然电闪雷鸣。 “嘀嗒…嘀嗒…” 无数雨滴自高空落下,拍击在屋檐的瓦片上。 这场大雨,是西域提前入冬的前兆,给人们带来寒冷的感觉。 陈景农立在窗前,浮想连篇。 早在二个月前,他就收到江左盟宗主的密令。 上面说道: 查清曹氏在西疆的秘密金库,地下军库和通敌证据,适时给予公布,争取早日逼他们举兵谋反。 陈景农明白,这是江左盟成立至今,坚持暗杀,离间,策反,蓄意制造内乱外患之策略。 十数年来,针对皇族元氏和曹府的暗杀,实施过无数次。 但都以失败告终。 多少江左盟义士,为此献出了生命。 策反,制造内乱外患也有多次,收效甚微。 无数次的失败,失去亲人的痛楚,像乌云般笼罩在他们这些江左遗族人的头上。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目前的终晋帝国,实在是太强盛,这些动作撼动不了终晋基业。 江左盟需要拥有自己的军队和地盘,招募壮丁勇士和军卒,要很好地蛰伏下来,以保存实力,等待极佳时机。 这种想法,无数次在陈景农脑海里涌现,但苦于说服不了盟中的大多数长老。 国破家亡的仇恨,南北之间的士族豪阀,数百上千年来的相互歧视,根深蒂固。 尤其是说服不了宗主,让陈景农颇为烦恼。 一阵香风疾到,身后出现了一个靓丽清美的女子。 瓜子脸颊,柳叶细眉,五官精致,身穿一件鹅黄色底草纹样的浴袍,湿湿长长的秀发上,还有不少水雾。 “大兄,又在想那些伤心事了吗?” 姚四娘上前,从背后轻轻抱着陈景农,脸贴在他宽厚的背上。 他反手抚摸着她白嫩细滑的手臂,叹息惆怅。 “大兄,咱们尽人事听天命吧!” 姚四娘有些酸涩地说道。 她是陈景农的小师妹。 十八年前,当他们这些南朝遗族逃到西域,无处藏身,只能占山为王。 经过一番争斗拼杀,他们终于在天山南麓的鹰爪岭安定下来,南朝护国公姚定国,被推举为大当家。 十数年的努力与发展,鹰爪岭已成为西域最大的马匪之一,匪众五六千人马。 无论是突厥王庭,还是安西都护府,前几年派兵围剿,都是铩羽而归。 这几年,无论哪一方,谁都不愿意再去自讨没趣。 陈景农叹道: “我一直在想,这次终晋朝太子监国,他与曹府之间,最终必有一战,这是我们最好的复辟机会,一定得很好利用。” “嗯,四娘听大兄的。” “好,你忙碌了一休累了,先去歇息,今日做些准备,明一早进山。” 陈景农拍着她的手掌,柔声道。 姚四娘颔首。 …… “太子殿下,这数月里奴婢已查明奸党集团的贪腐,以工部尚书刘含章为首,和他的一批工部蛀虫,利用每年河坝维修与水利工程,搞大肆贪腐,还有兵部军械司等。” 暗卫督公纪洪向太子爷禀报。 “做得很好。” 元智颔首,嘴角拉起一丝冷弧,杀机凝起。 第132章要当爹了 “殿下,是否要暗卫现在就开始动手?”纪洪见状,悄声问道。 元智听闻,却摇了摇头凛然道: “且慢,咱再等等看,不知西域和北疆那边的战况如何?” 越到这种时候,元智反倒显得更加冷静、小心,他不会鲁莽到逼人太甚,让奸党集团狗急跳墙。 “哦…” 纪洪垂头耸立,他微微有些失望。 他的暗卫盯着这些贪官污吏,已然有不少时日,花费太多精力,按以往太子爷的脾性,现在应该是下令收网的时候。 这样,大伙的努力与付出,也可以得到及时肯定,奖赏。 可不曾想,太子爷说要再等等,要看郭大帅边疆的战斗情况。 这下子,太子爷突然变得沉稳了许多,让纪洪顿时感到无所适从。 这可都是按太子爷的令旨执行的呀。 “督公,你知道孤为何不急着收网?” 纪洪听罢赶紧摇头,道:“太子殿下的心思,奴婢岂敢妄加猜测?” 要不说纪洪怎能稳坐督公位置,连大内总管的权力都捏得死死。 光是这份小心与谨慎的头脑,一般人不能比。 元智瞟了他一眼,微笑着淡然道: “离过年尚有一个冬季,工部马飞海他们的筑坝工程,尚在紧张进行之中,尚需要目前工部在职人员的配合,所以,现在不宜出现骚动,影响年底完成的既定方针。” “待他们完工之后再动手也不迟,反正不吃隔年饭就是,不过,这次孤只动工部,其它的部门暂时按兵不动,饭总得一口一口吃,涉及面太广,咱们官员储备不允许,消化不了,懂吗?” 纪洪面露恍然,道:“奴婢明白了,殿下雄才大略,我等万万不及殿下分毫。” “少拍马屁,督公心思缜密,足智多谋,孤还是清楚的?” 元智莞尔而笑地给予肯定,摆了摆手,道: “让你的人继续盯着,不能有丝毫放松,动手时一定要快,要一网打尽,人赃俱获,孤才有银两给大伙发压岁钱哦。另外,你去悄悄告诉马飞海,工部主要岗位的人选,他要考虑仔细,开春之后的水利工程,可不能耽误。” “奴婢遵旨,另外,殿下让奴婢细查曹氏家族主要成员的档案,都已准备齐全,请殿下过目。” 纪洪呈送上来的,是厚厚一叠资料。 要不说曹氏家族枝叶茂盛,主要成员的档案,都堆积如山,实在是势力强大。 这还没把他的那些心腹爪牙,算在其中,要是都牵扯进来,少说数百上千人。 就像明太祖朱元璋处置胡惟庸,蓝玉案那样,光砍头就是数万。 这也太夸张了点吧。 都砍光了,谁来给孤做事? 元智眉宇一皱,简单翻看一阵,苦笑着抬头道:“行吧督公,你先回去办差,孤空闲下来仔细观看。” 纪洪离开,元智抽出几份自己需要的,余下则交与东宫詹事魏长进,让他仔细阅读,按品级,官职排序,逐一列成表格形式,再呈报上来。 接近傍晚,元智阅读完当前关切的档案,琢磨完了之后,便起驾前往香兰殿。 香兰殿就是以前曹飞兰居住的兰苑。 兰苑经过扩建,升级为殿,这才符合她的侧妃身份。 目前,东宫女主是侧妃曹飞兰。 “太子殿下驾到。” 听闻传报,曹飞兰赶忙出来迎接,“臣妾见过殿下。” “莫要这么多礼节了,吩咐御膳房传膳到这里来吧,孤今日在此与你共用晚膳。” “遵旨。” 曹飞兰虽有些愕然,但她很快让贴身侍女小香去传餐。 很快,东宫御膳房便呈送上来晚餐。 看到餐桌上大多是素菜,只有两个卤蛋,和一碗蛋花汤。 酱牛肉明显是临时切出来的。 元智见状颇为错愕。 “最近边境开战,加之中原天灾,国库十分吃紧,臣妾深觉咱东宫内每日锦衣玉食,实在奢侈浪费,就自作主张改了所有人的菜谱,让膳食房以节俭为主。” 见太子神色有变,曹飞燕连声道: “要是这些不合殿下胃口,臣妾让御膳房再做几个荤菜来。” “不必了,如此甚好。” 元智莞尔而笑,想了想又补充道:“兰儿懂得节俭,表明你很了解孤之心思。” 曹飞兰浅笑,道:“都是殿下勤政,为国为民的言行,感染了臣妾。” 元智颇为赞赏地颔首,“这也太委屈爱妃了,你也用不着太苛刻自己,必要的营养还是要保证,到了明年,估计国力将大有改观。” 见太子赞誉,曹飞兰欣喜不已,她灿烂微笑道: “殿下整天忙碌朝政,臣妾所能做的,也只是这些,微不足道。” 主动给曹飞兰碗里夹了一块酱牛肉,元智淡然道: “听说你父亲与曹相,是同父异母的庶出兄弟,曾任知县,郡守,知府州丞,京兆尹,直到吏部右侍郎,后来不知何故竟触怒了父皇,被贬回郡丞,后又降为知县,长期在外奔波,离京时将你托付给曹相照看?” 曹飞兰听罢身子一颤,不知太子何意,忙答道: “雷霆雨露,都是皇恩,身为臣子,奔波劳累那都是应该的,何足挂齿。” 元智在纪洪提供的档案材料里,惊奇发现,当年曹可盛被贬,是曹其昌暗中使的绊,并非继业皇帝本意。 至于为什么,就不得而知。 他立马有了主意。 “孤听说你的父亲还是颇有些能力,在辖地声誉也高,为民办了许多实事,过些几日孤下道令旨,让你父亲进京觐见,若是可用,孤会重新安排。” 太子爷主动关心道。 曹飞兰听罢,娇躯激动地颤抖起来,她跪在地上颤声道: “臣妾代父亲,谢过太子殿下!” “哎呀谢什么嘛,我们本就是一家人,孤的岳丈有苦难言,咱不能视而不见吧。” 元智双手扶起,柔声道:“吃饭吧。” “嗯。” 曹飞兰眼眶泛红,感觉今晚的饭菜,特别的香甜。 晚膳用完,元智摆手让小太监千宫女们都离开。 这表明太子爷今晚要安寝在香兰殿。 最近国事繁忙,元智都是睡在西书房,禁欲数天,今晚他是想来放松一下的。 曹飞兰俏脸绯红,对着兴致勃勃走过来的太子爷,羞涩道: “太子殿下,今…今晚臣妾,可能无法侍奉您了。” 嗯? 元智听闻一个怔愣。 这唱的是哪一出啊? 刚刚才赞赏一番不说,又许以她娘家诸多好处,怎么还扭捏作态上了? 照理说,应该求之不得,扑上来撒娇卖俏才是啊? 望着太子爷一脸的疑云,曹飞兰低下螓首,轻咬薄唇,嗫嚅道: “臣妾最近身体不适,老是冒酸反胃的想呕吐,私…处还时常流淌液水,尤其是晚上,不知何故,臣妾怕到时败了殿下的兴致…” “什么,冒酸反胃?” 元智听罢,浑身一个激灵,“你叫御医来瞧过?” “没…还没…臣妾觉得难以启齿。”瞧见太子爷神色异常,曹飞燕吓得不轻,脑袋摇得像个货郎鼓似的。 这个傻妮儿,应该是怀孕了吧。 元智想到自己放射出去的万千子孙,成活率应该不低,而当下也没采取啥完全措施。 小妮子本就是个处子,身体健康,各种脏器功能齐全,中标是理所当然。 “傻丫头,孤马上要当…” 此时的元智兴奋得难以言表,他话说了一半,连忙闭嘴,继而俯身在曹飞兰耳边说了。 他想待明日请御医诊断之后,再公开嚷嚷不迟。 “啊…” 曹飞兰惊讶的瞪大眼睛,微张着嘴,久久不能合上,本就微红的俏脸,顿时弥散开一层红晕,一副沉醉的神态。 可见,元智这番话对她的冲击力有多大。 “太子殿下,这…这是真的,您不会…”她纤手紧紧抓住太子胳膊,低吟道。 “哎哟你傻啊,这种事孤怎能随便乱说呢?”元智沉下脸来,严肃道。 “殿下,这…臣妾太开心了。” 曹飞兰再也矜持不住,她猛地扑入元智怀中,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脖颈,螓首伏在他的胸前,泣不成声。 这一年,她像梦游似的,经历波折,命运多舛。 没想到,她修成了正果。 上天对她还是公正公平的。 元智没有动,他轻轻搂住她的腰身,双手抚摸她的俏肩。 他非常理解此刻曹飞兰的心情,走到现在这步,确实不容易。 那就让她偎依在自己的胸膛,哭个痛快吧。 良久,曹飞兰才抬起螓首,睁着有些红肿的双眼歉意道:“殿下今晚去鸾凤那儿吧,让她伺候你。” “不…今晚孤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陪着你,咱就说话,啥也不干。” 话音刚落,他伸手一个公主抱,将曹飞兰抱入寝房床榻上。 曹飞兰面红如血,显得有些紧张。 太子爷每次讲‘说话,啥也不干’,可从来都是脱裤子放屁,言而无信。 最后总是真枪实弹,埋头苦干,让她半天下不了地。 “别紧张,这次孤说了一定算数,绝对没问题。” 此时的太子爷,完全沉浸在将要当爹的亢奋之中,那股子欲火,早被他抛到九天云霄之外。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当爹的喜悦,孩子出身是男是女,男孩怎样培养,女孩怎样云云。 总之,他有一肚子的话语想讲。 想想也是,前世的他就是个穷逼保安,人到中年,依然是三无人员。 既无婆娘,又无财产,更无子女。 可不曾想,运气来了想挡都挡不住。 穿越古代,当成了皇太子不说,还妻妾成群,将来子孙满堂那是必然的。 这是完美人生的写照,祖坟上冒青烟。 这一夜,元智抱着曹飞兰说了一夜的情话,他破天荒遵守了诺言。 第133章进京遇刺 东宫勤政殿。 早朝刚过,众臣都已散去,太子手托着脑袋,闭目坐在榻椅上思索良久。 季节转入初冬,气温骤降。 内侍总管高进,走上前去将一条小型毯子,履在太子爷的腿部膝盖处。 “高进,可有北疆及郭大帅方面的奏报?”元智半睁开眼问道。 “还没呢,应该在途中快了吧,殿下莫急。” 大清早,太子爷连问了两次有关北疆战况。 看来,太子很在意这场战争的走向,这关系到他监国执政的成败。 高进眼珠子一转,想了想,换了个高兴点的话题,“殿下,听马飞海来报,工部在晋地新开挖到的露天煤矿,出货量很大,他们按您的令旨,已调运一批煤炭进京。” “嗯,这是个好消息。” 元智一下来了精神,“通知宫廷内务司,煤炭一到,就着手进行皇宫内暖气工程改造,按照先前规划的图纸方案进行,哦…先从东宫开始做试点。” “遵旨。”高进退了下去。 这时,纪洪急匆匆走了进来。 “殿下,曹砚春昨晚回到曹府,他从瓜州返回之后,这几日一直在北大营活动。” 元智好像没听见。 他睁开眼睛端起案几上的纯金茶盏,轻轻吹去浮沫,嘴唇贴上茶盏边缘,轻轻抿了一口,突然轻轻放下,抬眸凛厉道: “暗卫有否摸清楚,他秘密行进至瓜州,有何目的?另外,他在瓜州的行程活动,见过些什么人?” 纪洪听罢紧张万分,冷汗一下子冒了出来。 “回禀殿下,大概了解到一些,他见过刚上任安西都护府将军,庶弟曹治平,也秘密接见了西突厥贺鲁可几的特使,具体谈话内容,以及他前往瓜州之目的,尚…未查明,奴婢失职。” 瓜州一向是曹府势力范围,血手门驻站在那,爪牙颇多,暗卫很难渗透到核心地带。 当然,这些困难纪洪不敢作为理由,明目张胆地摆出来讲,因为太子爷从来不问这些,他只求结果。 “你做过分析推理了吗?” “事关重大,奴婢不敢胡乱猜测。”纪洪垂头恭敬道。 这叫什么逻辑! 元智眉宇紧锁,额头川字纹拉直,正待发飚,但转眼间还是强忍了下来。 他忍了口气,瞟了眼前垂立的纪洪,故作轻松道: “没事,瓜州的暗影网络,还有待加强,要不惜一切代价和手段搞渗透,敦煌是帝国在西疆的军需物资中转站,丝绸之路重镇,从军事和经济诸方面论,其战略地位十分重要。” “既然知道重要,那河西道行营的大将军人选,瓜州刺史,敦煌太守等,就一定是本太子信得过的人,现在撤换当然不合适,但到了明年春夏,可以考虑换人,所以,暗卫要着重收罗,行营大将军叶荫廷等人,贪赃枉法之事实依据,以便届时所用。” “奴婢明白,奴婢遵旨。”纪洪满脸惊骇,掏出手巾擦抹脸上和脖颈上的汗水。 元智继续低头喝茶,此时水温比较合适,他多喝了几口热茶,身上暖暖的,心情好了许多。 “曹砚春是曹氏家族少族长,地位仅次于曹其昌本人,在家族乃至奸党集团内部,江湖上的地位,举足轻重,他这次去瓜州,绝对有大动作大布局,企图在这次边境事变中胜出,逼迫父皇收回孤的监国权力,为下一步废黜做好准备。” “有这么严重吗?”纪洪听罢惊愕失色。 元智放下茶盏,莞尔一笑淡然道: “你以为呢?曹其昌心里十分清楚,这次倘若他们再败了,那他们在北境,西域的势力,将会被彻底清除,剩下的中原和江南,远比北疆复杂得多,他们很难完全掌控。” “从此,曹府跟孤的力量对比,就发生了逆转,他要么跟孤妥协,放弃争储,除此之外,那只有起兵造反,这可是灭九族的勾当呵,他不会轻而易举下定决心的。” “殿下高见,奴婢犹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另外,奴还…还有一事禀奏。”纪洪先是恭维,后面却变得吞吞吐吐。 “讲!”太子颇有些不耐烦。 “曹可盛于今早五更到得京城,但发生了一些意外,他在京郊遭遇了一伙歹徒袭击,曹可盛幸免,只受了点皮外伤,但其夫人为了挡刀,却重伤濒死,长子负伤但性命无忧。此时暗卫正在调查,只抓到几个江湖杀手,目前知道的,是买凶杀人,更多线索,已经被抹除干净,很难查清楚。” 元智听闻脸色突变,他重重地把茶盏往案几一顿,厉声道: “暗卫办事,近期怎会如此被动?都成了别人的马后炮?要反思啊督公,曹府的血手门与时俱进,已经走到你们前面。” 见太子雷霆,纪洪慌忙下跪,磕头道:“奴婢办事不力,罪该万死!” “速派太医过去诊疗,午后让曹可盛来西书房见孤,滚吧!”元智气恼地挥手,旋即托着头重新闭上眼睛。 “奴婢遵旨。” 纪洪满头冷汗,庆幸太子爷没有惩罚,他脚底抹油,连忙告退。 心情刚有些好转,被这个沮丧消息又给浇灭。 看来,曹其昌准备大动干戈了呀,对同父异母的庶弟,也动起了手。 有这个必要吗? 纪洪离开,元智在勤政殿坐了片刻,想了想还是起驾前往香兰殿。 “给殿下请安。” 自从御医明确怀孕之后,曹飞兰心情大好,这些日子里,包括福宁宫在内,许多皇亲国戚,肱骨大臣家眷也纷纷前来祝贺。 当得知自己久别六年的父母兄长,已在返京路上,真是双喜临门,心情格外的好。 她见到太子时的笑容,充满着感激和幸福。 “快些免礼兰妃,你怀孕期间见孤,一切免俗。”元智温情道。 曹飞兰俏脸微红,娇声说道: “没事的殿下,君臣之礼不能免俗,臣妾注意就是。听说爹娘以及兄长马上就要到达京城,臣妾内心很高兴,爹娘他们最喜欢吃桂花糕,臣妾正在御膳房跟嬷嬷们学着做呢。” “嗯嗯…”元智闻言哼哼唧一声,神色颇为尴尬。 这是他首次感到语塞。 曹飞兰心思机敏,她看到太子脸色有些异常,心里咯噔一下,连忙问道:“殿下,你怎么啦,发生了什么事?” 元智就怕曹飞兰着急,忙安慰道: “没啥大事,就是你父母兄长等,今日大清早到达城郊,却遭遇了强盗...你母亲和兄长都受了点伤。” 曹飞兰听闻已是面色苍白,她双手抓住元智双臂,大声 道: “他们受伤严重么?现住在哪,臣妾要去探望。” “兰妃千万别激动,你怀有孩子,不方便颠簸的,伤得并不算严重,孤已经传太医院速派太医前去医治。” 元智吞咽了下口水,进一步宽慰道: “你放宽心就是,孤已经让你的父亲午后进宫来见,你们父女即可见面,至于你母亲,你可随你父亲一起出宫,去见一见也算是安心。” 曹飞兰眼眶微红,听太子这么安排,这才宽下心来,连忙道:“臣妾谢殿下隆恩。” “哎…都是一家子人了,别总把谢字挂嘴上,你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安心养胎,给孤产下第一个孩子,就是对孤最大恩德。” 曹飞兰点头称是,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下来。 …… 午后,元智在西书房接见曹可盛。 他四十三岁,身材魁梧,相貌堂堂,有几分曹其昌的形态,眉目间与曹飞兰又有几分相似。曹氏家族基因优良,女子都是貌若天仙,男的浓眉大眼,气质儒雅。 “微臣曹可盛,叩见太子殿下!” “爱卿免礼,赐坐。” 近距离一瞧,曹可盛右手臂做了包扎,脸色苍白,遂关切道: “凌晨遭遇了强盗?” 元智故意强调的是江湖盗寇,免得曹可盛知道了真相,愤恨之下把京师里的水搅浑,打乱了他的布局计划。 曹可盛微微躬身道:“的确遭遇了土匪盗寇,幸亏夫人给我挡了一刀,否则…微臣并无大碍,谢殿下关心。” “尊夫人…孤安排太医全力救治。” 元智说到这里,停顿下来,缓口气转了话题,“那些江湖强盗,孤已替你们把他们全杀了。” 后一句,太子爷神色凶狠,有些咬牙切齿,似乎这些人跟他也有仇恨。 曹可盛眼角神经微微抽搐,感受到眼前这位传说中的太子爷,浑身上下藏匿着杀伐之气,非同寻常。 “微臣,谢过殿下。” 曹可盛一边想着心思,一边拱手恭敬道。 元智摆了摆手,云淡风轻道: “你是东宫侧妃之父,虽然国法礼制明确:非正妻不算姻亲,可孤的东宫目前只有兰妃一人,兰儿也甚得孤的喜爱,她的娘家人,孤当然会另眼相待。” 一年前,曹飞兰嫁入东宫为侧妃,是族长曹其昌乾坤独断决定的,事后才派人将此信息,送至两千里之外的曹可盛。 曹可盛夫妇并不愿意将唯一女儿,嫁入东宫。 并不是嫌弃东宫侧妃这个位置,其实已是顶配了。 只是他心里明白,曹氏家族支持八皇子元玄当储君,将来废太子的命不久矣。 兰儿嫁过去,岂不是年纪轻轻的受寡吗? 但他无力改变现实。 曹氏家族里,族长好比皇帝,一言九鼎。 其实,曹其昌嫁侄女入东宫,还有其不为人知的阴谋,远在外地的曹可盛,当然不知。 他六年未曾回过京,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知县,有谁跟他通告? 不过,他今日首次见到监国太子,感觉不同凡响,心里开始起了微澜。 第134章太子亲自策反 还没等曹可盛想明白,虎案后面端坐的元智,已从案台上翻开一叠材料,上面都是有关曹可盛的履历,政绩评语。 他大声朗读起来: “曹可盛,系曹其昌同父异母之庶弟,科举进士,同年进入翰林院担任编修,一年之后下放地方,先后任知县,郡丞,郡守,府丞,直至知府,州丞等。” “在基层锻炼九年之后,经曹其昌保举,你回到京城出任吏部右侍郎,三品衔,是年轻有为的朝臣大员,从此风光无限。” “这份履历,从你中科举开始进入朝政,一直在地方,历任县、郡、府州三级行政官员,九年之后进入中央六部,而且是辖制官员的吏部右侍郎,政绩记录详细。” “从履历成长的角度看,你本人确有才干,也能踏实办差,仅用了十年,你就从一名新晋进士直至三品右侍郎,时年三十三岁。” “要知道文官不同于武将,他只要有军功,不到三十年,就可能是三品武职的大将军,而文官体系中三十三岁出任三品右侍郎,这在政坛中少见。” “从你的整个仕途生涯不难发现,你的每次跨越,都是曹其昌一手为你推荐、安排,如无意外,担任吏部右侍郎数年之后,你大概率会升至左侍郎,四十岁左右,将是六部中的某位尚书大人,进入当朝二品序列,如能一直持续到今天,兴许就是内阁成员。” “然而,问题出现了,就在你到任吏部右侍郎一年之后,突然被贬黜到河间任郡丞,后是知县,从正三品大员一撸到底,回到七品芝麻官,十数年仕途一朝灰飞烟灭,孤很是好奇,那一年朝堂之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太子爷这番长篇宣读加评论,曹可盛面无任何表情,心里却有些忐忑。 对于太子爷最后提出的疑问,他必须得马上回答。 他咽下口水,深呼吸几下便起身拱手,道: “回禀殿下的话,当年被贬,是微臣对于官吏体制改革的设想,不被当今圣上所接受。” 真的如此简单吗? 元智浅笑了笑,淡然道: “你的设想能呈报到陛下御案上,说明你的仕途恩师,也就是长你十五岁的大兄,是事先同意的哦,怎么是你成了牺牲品?” 太子的话一针见血,曹可盛身子微微一颤,轻叹一声,神色寂寥道: “昔日种种,微臣实际早已忘怀,回想起来应该是微臣与朝廷吏治理念的冲突,只是微臣当时十分天真,当朝据理力争,惹怒了陛下,被训斥喝退…可是…” “可是,你当时并没瞧明白,这实际是皇权与相权之间的相互博弈,你的方案主旨明确,方向正确,只是有些小瑕疵,被陛下无限放大、拿来开刀,曹其昌只好忍痛割爱,将你推出去挡了天子的雷霆之怒,成了这场争斗的炮灰。” 没等曹可盛把话说完,元智就毫不犹豫地直接扒皮抽筋,来了个赤裸裸。 “殿下,也不完全是这样子的,有些...” 曹可盛听闻之后,脸色大变,连忙解释遮掩。 他万万没有想到,太子爷如此的不留情面,就连自己父皇的颜面都不遮掩,一针见血地揭秘朝堂斗争之内幕。 “曹大人,这里是东宫西书房,你我之间的谈话,没人敢偷听,所以,你不必有所顾忌,坦诚以待,如何?” 元智这一句话,打消了曹可盛的顾虑。 “微臣遵旨,当初确如殿下所言,我也是赌气离开京城,认为我把一切归还给了大兄,从今往后两不相欠,我愿从知县这级,依靠自己的努力,慢慢得到陛下认可,可…” “可是,你很快发现,没了曹其昌的支持,天下人皆知你是犯错被贬,即便到了小县城,这日子也过得并不如意,甚至可以说寸步难行,是也不是?” 太子爷的话,让曹可盛哑口无言。 六年间,他被调换了五个郡县,像走马观花似的,而且都是偏远贫困地区。 被太子揭了短,曹可盛面露羞色,颜面挂不住,他辩解道: “微臣倒并不觉得后悔,基层有许多事,需要官吏深入做广泛调研,及时应对,才能造福于民,微臣人微言轻,但胸有踏实办事之志,为臣者,食君禄、尽君事,若是这些都办不到,挂印回乡也便罢了...只是家中妻儿们跟着受苦,让微臣心中并不好受。” 元智听闻只是抿笑不语。 对于曹可盛这番文过饰非的漂亮话,太子大概率是不会相信,至少不会全信。 像曹可盛这样的豪族子弟,虽是庶子,没有家族权力和财产继承权,但从小的教育培养,那是跟嫡子女是一样的。 饱读圣贤书,为的是将来功成名就,出将入相,而不是整日在乡土之间徘徊,蹉跎岁月。 被贬六年,他终于意识到炮灰的后遗症有多么严重。 曹其昌对他投资失败,像扔条狗似的把他给抛弃了,从此不再关注。 继业皇帝眼中的他,曹其昌一党的标签已经根深蒂固,断然不可能重用他。 所以他这辈子,落得个两边都不着边际,命运多舛,仕途暗淡。 然后,权力的欲望与魔力尚存,六根未净。 没品尝过权力的人,不知道它的好坏,可一旦尝试过它的滋味,就是食髓知味地上了瘾,再也难以放下。 曹可盛不是圣人,当然渴望权力滋味。 他人虽在乡间基层,心却无时无刻向往京师。 曾在朝堂上前后待有两年多,经常在御前行走,对揣测上位之意,曹可盛是有一定经验的。 他从太子爷突然招其进京,到今日单独在西书房接见,以及宣读其履历等,看出了一些端倪。 曹可盛深呼吸一口气,咬了咬牙,起身抱拳道:“殿下是信不过微臣?” 元智一怔,笑道:“曹大人何出此言?” 曹可盛沉声道: “微臣与内阁宰相大人之间的关系,在外界看来是扑朔迷离,同父异母的庶弟,虽是旁支但血脉相连,微臣小女还寄养在安国公府,实际我与大兄之间的隔阂,始终是心照不宣,彼此都没有想要点破的意思。” 可这次奉太子令旨,岂不就是要点破了吗? 太子暗忖。 第135章堡垒由内部攻破 “被贬六年,微臣始终没返京过一次,我与大兄之间少有通信,只有一次提及小女婚姻,也不能算是通信,而是微臣被告之。实际上六年前,微臣与曹其昌之间就已恩怨两清,毫无情感羁绊,何去何从,双方可任由自己选择。” 此话一出,曹可盛的立场已经表明,房内气氛猛地为之一振。 忽然,元智彻底明白了曹其昌,为何他要派人刺杀曹可盛之目的。 因为曹可盛是来投靠监国太子,道义上他已属于家族里面的叛逆分子。 曹其昌这么做,意在警告所有家族成员,达到杀一儆百。 而且他选择在京城近郊,也是对太子爷的一种示威方式。 表明他决不妥协,警告太子别逼人太甚。 “爱卿,你可要明白,投靠本太子,意味你从此与曹氏家族决裂,从道义上讲,你这是背叛家族,要被驱逐出族谱,而且全族人也会对你讨伐,引来杀身之祸。”元智厉声道。 根本来不及组织过多语言,曹可盛立即回复道: “微臣并非违背祖训,想我曹氏祖先在历朝历代,那都是赤胆忠心,可现在到了曹其昌手里,他的所作所为是要把数百年来的豪门望族,推向万劫不复之路啊,微臣等一些曹氏族亲颇有微辞,我这么做,实际为了维护家族荣誉与生存。” 这番话讲得诚恳,一下打动了元智。 由此可见,曹氏家族里并非铁板一块,还是有人不愿意跟随曹其昌,拿家族数千人的性命去豪赌。 元智眸子里精光一闪,道:“曹氏族亲里面有哪些跟你有相同观点?” “跟微臣交流过的,是我的五个庶兄弟,还有两位族中叔伯长老,关系远一点的应该还有不少,只是目前不甚了解。” “你的几位庶兄弟现在何处,任职几何?”元智来了兴趣。 “微臣的五位庶兄弟分布在豫鲁淮和江南地区,最高职位为知府,州守备将军等。” 元智并没有犹豫和停顿,而是穷追猛打。 “你去向他们表明本太子旨意,我乃皇帝陛下钦定的储君,帝国正统继承者,反对本太子就是大逆不道。倘若有一天,需要大家旗帜鲜明站出来维护皇权时,他们要毫不犹豫,能做到吗?” 这岂不是让家族内讧,起来反抗现任族长嘛。 曹可盛神色一敛,换了一口气,说道:“此事微臣愿意去做,只是成果如何,微臣尚未有把握。” 他说的是个理。 对族长曹其昌有微辞,不认同他的某些主张,但这跟站起来对抗、甚至为敌完全是两码子事。 千百年来传统士族理念,那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叛逆者无论以何种理由反叛家族,总将难逃被人唾骂,遗臭万年的下场。 就算曹可盛现在,要让他旗帜鲜明地站出来,对峙曹其昌,他还缺乏足够勇气。 缺乏勇气,就是仇恨不够,心狠不起来。 元智看在眼里,心里早已有了主意。 待会父女相见,曹飞兰一定会将曹其昌当初面授使命,谋害太子等事宜,讲给父亲听。 太子爷会适当让纪洪的人,透点刺杀真相出来,让其父女俩都知道。 再加上曹飞兰怀了太子的第一个孩子,这意味着兰妃在后宫地位,仅次于正妃,将来当不了皇后,皇贵妃那是妥妥的。 有上述三点,曹可盛就会死心塌地站在太子爷这边,不遗余力去拆曹府的台。 “爱卿不必感觉压力山大,你告诉他们,他们平时对曹府钧旨,可阳奉阴违,不到关键时候,不用他们亮相,但他们的利益,你们这一脉曹氏旁系,可重新崛起,本太子全力支持!” 元智很智慧,他将世俗中的叛逆,演变成为维护家族之正义,而进行的斗争。嫡系倒下,另一脉旁系起来,整体上曹氏家族并没有倒下,只是更替了掌舵人而已。 祭奠的祖先不变,祖制祖训得到了更好的继续,发扬光大。 曹可盛不是傻子,他闻言就懂。 这可是个好主意。 “殿下英明,微臣谨遵太子令旨,会对庶兄弟以及其它族亲,宣传殿下主张,反对曹其昌的错误主张。” 曹可盛起身拱手,沉声道。 “爱卿,这事比较艰巨,而且随时会引来杀身之祸,你可要想清楚,开弓没有回头箭。” 元智压制住内心掀起的云涌波涛,追问道。 曹可盛听言随即下跪叩拜,发誓道: “请殿下放心,微臣年过不惑,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妻子儿女,现兰儿能得殿下喜爱,长子倘若也能为朝廷出力,微臣死而无憾,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元智见状,自感目的基本达成,他轻轻呼出一口气,道:“爱卿请起,孤相信你,你放手去做,后面由本太子支持, 免除你的后顾之忧。” 一切尽在不言中。 “谢殿下。”曹可盛起身垂立。 此刻他的心情愉快,没有刚进来时的忐忑不安,有点家人在一起的感觉。 太子爷并没有说接下去要怎么办。 他手指扣在那份履历上‘擅治民生’四个字的评价上,道: “爱卿还有伤在身,先下去好生休息,这两日先住在暗卫给你们安排的宅院里,稍后你去香兰殿,兰妃与你一道回去,她急着想见父母兄长了,今日就到此为止,后天,孤派人去接你,咱们再细谈你下一步的职位安排。” 曹可盛面色激动,作揖道:“谢殿下恩典!微臣告退。” “来人。” “殿下,何事?”姜五郎应声入门。 这小子在东码头张嫂家养伤近三个月,伤愈归队,还俘虏了张嫂的心,抱得美人归。 “带曹大人去香兰殿见兰妃,并由你带千牛卫护驾,不得有闪失。”元智凛冽道。 “遵旨。” 姜五郎抬头捶胸。 他归队便知兰妃有了身孕,当然明白太子让其护驾的重要性。 待他们离开,元智继续审阅奏折。 不知不觉中,夕阳西下,接近傍晚,他起身活动下筋骨。 今晚兰妃肯定会住在东宫外面,陪着她的父母亲和兄长,一家人六年未见,肯定会有说不完的话语。 他晚上又是孤零零一个人? 忽地,他想到了福宁宫。 第136章福宁宫,又见五夫人 自从九九重阳节之后,已是有一个多月没去福宁宫拜访皇后娘娘了。 怎么说也得经常地请安、问候一下吧,感情维护很重要。 要知道在皇宫里,尤其是后宫事务,皇帝瘫在床榻上,那得皇后娘娘支持才行。 例如,马上要进行的皇宫取暖设施改造工程,动静不小,这需要皇后懿旨。 “来人,起驾福宁宫。” “遵旨。” 今日在西书房外值班的队正,是千牛卫屯率孙天苍。 他立即让宫女太监们准备妥当,只一会,鸾驾便到了福宁宫东门。 当他踏入淑兰殿时,见一位着锦绣花纹长裙的美妇,背对着入口,正在与皇后娘娘欢言畅谈。 她体态丰盈,气质高雅,长发盘束,露出天鹅般雪白脖颈,纤长玉手十指尖尖,修剪圆润的寸甲泛着青光,浑身上下充满着妖娆妩媚的韵味。 见太子爷进来,她蓦然回首,一双媚丝眼弯成了月牙,墨色瞳孔中闪着异彩。 元智一怔,立即知道是谁了。 “是五夫人在此,元智见过五夫人。” “臣妾见过太子殿下。”美妇起立欠了欠身,拜了个万福。 她的魅惑勾人不需要浓妆艳抹,而是那双犹如藏在深谷的眼眸,第一次在传济桥粮市口见面时,元智就领教过了。 她的眼眸就像是谷底的蓝色妖姬,散发着清冷的平静,绝世又孤傲,让你忍不住贴近了想一探究竟。 随着元智靠近,他纯阳体所散发出来的灼热男儿气息,同样炙烤着五夫人的身躯。 她情不自禁地移动着双腿,羞红了脸。 “太子,你找本宫何事?” 皇后似乎有些不悦。 她明察秋毫,太子刚踏入门与五夫人之间的异样表情,眉目间含情脉脉,她尽收眼底。 “回禀母后,儿臣将后宫里各宫殿的取暖设施,逐一进行改造,动静不小,还请娘娘下达懿旨,要求各宫殿配合。” 说着,元智将有关宫殿取暖壁炉的设置,烟囱等图纸,展示给曹飞燕观看。 曹飞燕瞥了一眼,蹙眉皱眼道: “这是做啥?本宫又不懂这些,给我看等于对牛弹琴,这等劳师动众,太子,有这个必要吗?再说了,那石煤有毒,岂能在后宫全面使用?” “石煤只是烟气有毒,儿臣阅读过西欧书籍,按葫芦画瓢设计出完善的排烟系统…这样,东宫先做试点,届时请母后前去验收,然后再做推广,如何?” 元智马上反驳,他当然准备有对策。 曹飞燕一时语塞,气恼道: “这事待东宫做了试点之后,请工部和五相内阁一并检验,如若无争议,再推广也不迟嘛。” 这话实际是不同意太子这项改造计划。 可以想像,一个新生事物,让众臣来评说,曹其昌之流能不拆你台,那才怪。 “那好吧,先按母后的旨意办。”元智见眼下不宜争论,悻悻然收起图纸,把它放在一边。 “皇后娘娘,太子殿下,你们有公事谈,臣妾告退。” 五夫人见两人见面就不太愉快,她当然不可能在此做蜡,自我难堪。 “哎哟五夫人,只有这点小事,已经谈完了,不碍事。”元智连忙解释。 “是啊,马上要晚膳了,留下来用了膳再走吧。”曹飞燕也开口留人。 曹飞燕在宫里烦闷,仲秋那几日有林玉倩相伴,挺愉快的,她尝到了与人交往的甜头。 重阳节之后,她经常邀请曹府女眷来宫中聊天,饮酒作诗等。 五夫人天智聪慧,能说善道,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加上府上许多事不需要她具体去管,而且她也乐意与皇后亲近,故她来的次数较多。 曹飞燕给了她一块皇后令牌,她出入后宫如履平地。 “谢娘娘,臣妾忽然想起府上有件事,来时给忘了,臣妾得赶回来处置,免得相爷听闻不悦。” 五夫人很从容地搪塞过去。 “那好吧,既然如此,本宫也就不留你了,有空再来。”“臣妾告辞。” 五夫人作揖与皇后和太子告辞,一步三摇地离开了。 “别再盯着看了,人家都走远了。”曹飞燕颇为酸楚的嗔怨太子道。 “哦,倒没…”元智颇为尴尬地一笑。 “兰妃怀孕快三个月了,难道东宫里没人给你侍寝?”曹飞燕白了他一眼,讥讽道。 “这倒没有,东宫里还有鸾凤,小翠两位侍妾…嗯哼…嗯哼…” 元智连忙低声回复,还假模假式地咳嗽两下,表示投降求饶。 曹飞燕当然是点到为止,为了这么长时日太子不来见她,算是一种报复,“你可以留下来陪本宫共用晚膳?” “那是当然。”元智本来就是这么打算的。 皇后这才开心一笑,传旨御膳房传餐。 “八皇弟元玄呢?” 酒菜都送了上来,未见晋王,元智好奇问道。 “噢,他今日一大早前去北大营他大舅那,说是体验军营生活,三日之后才返回。”曹飞燕淡然道,眼梢偷瞥了太子一眼。 元智没有任何表情,点头微笑。 一桌菜,只有他与皇后两人,看上去浪费有点大。 他当然不可能提什么勤俭节约之类的话题,只好与皇后两人推杯换盏,畅开吃喝。 半个多时辰,酒足饭饱,自有宫女太监收拾残局。 元智与曹飞燕走向廊外,并肩立于淑兰殿的一处阁楼之上,倚栏杆共观夜景。 一个白衣如雪,俊美如玉,惊才无双。 一个红裙似血,冰肌雪肤,美艳绝伦。 微风一吹,愈发令人神清气爽。 曹飞燕仰头遥望着远方苍穹星海,明眸如水,长长的眼睫毛轻轻眨动着,唇角微扬,神情露出几分恬静与闲适。 她扭头问道:“太子,你觉得五夫人怎样?” 见皇后忽地出问,元智有些懵懵不知。 “母后,五夫人儿臣一点都不熟,不知如何回答。” 她呼吸微微滞了一下,妩媚地白了太子一眼,忍不住嗔道:“本宫当然问的是美貌,我看你与她眉来眼去,似乎相互很中意的嘛?” 字里行间,流露出一丝醋意。 元智听闻大惊失色,轻呼道: “母后,这话可不能随便乱说的呵,她是曹相五夫人,也是你的庶母,难道你今晚当真喝多了…” 第137章绿帽,可不能随便戴 “谁说本宫喝多了?她是庶母怎么了,我爹的如夫人,侍妾数不胜数,堪比皇室后宫还多数倍,而五夫人她实际并无曹府名分,当年她只是个南朝公主,亡国奴,遣返长安时才十岁,跟我同年。”曹飞燕反唇相讥道: “她的母亲是南朝贵妃张丽华,父亲喜欢征服亡国的皇室贵妇,就把她们母女俩都收入府中,后来长大了又宠幸了她,见其聪慧又让其当掌事夫人,你可能不知,五夫人只是个尊称,是‘无夫人’谐音。”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也许曹飞燕当真喝了酒上头开始,口无遮拦,居然莫名其妙对太子说起这些,语气中还充斥着鄙夷之意。 鄙弃人家是亡国公主。 是出于嫉妒,还是在暗示些什么。 此时的元智还真有些琢磨不透。 “呵呵。” 元智只能傻笑,半真半假地灌溉迷魂汤,“五夫人的确长得美艳,绝色倾城,却还是比不过母后的沉鱼落雁之貌。你是更加的美丽动人。” “卟嗤…” 美妇闻言,忍不住娇笑出声,脸色潮红,没好气儿地怒嗔道: “呵呵,你就只会耍平嘴、哄人,既然认为本宫美艳,可未曾见你对我眉目传情,宜还故意躲闪。” 哎哟我的娘矣,今晚皇后是受到什么刺激,当真是喝醉酒了? 怎么说话变得如此赤裸裸呢? 其实元智有所不知,曹飞燕不光是喝了酒的缘故,这还真是受到些刺激。 她是羡慕嫉妒恨的缘故。 上次闺密林玉倩,临走那几日,昼夜陪着她,两人无话不谈,自然提到太子爷。 林玉倩居然毫无保留,交待了她跟太子之间的风流韵事,说太子很威猛,感觉妙不可言。 说得曹飞燕是脸红筋涨,潮红久久不能退却,夜不成寐。 再说曹飞兰,原本以为是被推入‘火坑’的炮灰。 可不曾想,她竟然阴差阳错上了天堂。 太子爷居然不计前嫌,对她宠爱有加,现在还怀上太子的种,当然是幸福美满。 这不是极大的讽刺嘛。 再看这个南朝遗族的亡国公主五夫人,既然也喜欢上了太子爷。 而当朝最风光无限,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像关在深宫里的笼中之鸟,孤寂地守着活寡。 这让本就心高气傲的曹飞燕,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这凭什么? 为什么本宫要独受煎熬? 元智则镇定自若,他抬首遥望远方星辰银河,目光幽幽,淡然道: “儿臣对母后的仰慕之情,只能深深埋在心底,你我之间有许多羁绊,要突破它很不容易,咱们目前当以国事为重。” 瞧瞧,说得多么的冠冕堂皇。 曹飞燕一愣,纤手伸出捏着元智手臂,让他扭过身躯,直脸着她,“元智,你真的很在乎我吗?” 她抛弃了本宫,太子的尊称,直呼名字和你、我。 元智目光平视,神色依旧是风轻云淡,漂亮的单凤眼微微眨动,倒映出万千星河。 “嗯真的,不过,经常在梦里。” “梦里?” 曹飞燕充满期待的俏脸,一下子凝固,她柳眉微蹙,声调充满疑惑。 若是换了旁人,她定以为对方在说胡话。 “嗯,一个类似于前世今生的梦,或是说过去、现在与未来的梦。” 元智故作高深,模棱两可,“在梦里,我曾见过你,见过你的未来,甚至还见过终晋帝国的未来。” 似乎感受到元智心中之寡淡郁郁,或是看到太子眼中的忧心忡忡,曹飞燕身子斜倚在阑槛之上,俏脸仰起,温柔如水的美眸中,倒映着他的英俊脸庞。 她忐忑却又轻声问道:“元智,我的未来会…是啥样的?” 太子低头垂眸,默默望着近在咫尺,几乎偎依在他怀中的妖艳美妇,轻笑道: “你的未来,会更加美丽,美的不可方物,我们会永远生活在一个仙境里,长生不老,青春永驻。” “那里不仅有仙山秀水,美轮美奂,还有无数的美食美酒,冬暖夏凉的房间,没有外人打扰,没有什么道德伦理,也没有什么清规戒律。” “我们在哪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你甚至身无片缕地到处乱跑,都没人说你,因为在那里,我们就是这世间的主宰。” 曹飞燕痴迷地瞧着元智,见他非常流畅地说出那些描述,思绪也随之飘逸,不由自主的幻想着一切美好。 “真的,是真的吗?” 她傻傻的低吟,螓首不由自主地偎进他的怀里,嗅着他身上透露出来的阳刚之气。 元智情不自禁,近似宠溺地将她紧紧抱在怀中,笑容灿烂且又玩味道:“自然是真的,我何时骗过你?” 傻子都能听出,他话中有话。 “元智,我可以不再支持元玄继续争储,不过…” 说到这里,她秋波横溢,烈焰红唇,下巴微抬,露出天鹅绒般雪白玉颈。 “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才行。” 她伸出纤白柔荑,圆润秀长玉指,隔着衣衫摩挲元智结实的胸膛。 重阳节返回路上,晋王竟然质疑跟太子争储这事,明显是元玄胆怯了。 他已没有了那份争胜之信心。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勉强。 “什么事?” 元智喉结嚅动,紧张地吞咽口水。 “你要经常到福宁宫来陪伴我,那怕只是吃个饭,说说话,让我能经常看见你,牵着你的手…也就满足了。” 美妇羞红着脸,贴着他的胸口低声道。 她终于妥协了。 元智暗喜,脱口而出道:“这个没问题。” 曹飞燕听罢,顿时脸色绯红,媚眼如丝。 她雪白玉臂环住元智脖颈,娇羞道:“冤家,快抱紧我。” 说话间,她微微踮起脚尖,双臂用力往下拽,主动送上香唇。 元智双臂不由得搂紧皇后娇躯,顿时热血沸腾。 浑身像电波流过的那种酥麻感,又再次呈现。 关键是那个啥,竟不争气地直了起来。 紧贴着的美妇当然有所感觉,她脸色潮红,媚眼如丝,嘴上嗫嚅不已,“冤家…” 那声音骚媚酥骨,任谁都受不了。 到了此时,元智的防线实际已被突破。 第138章改造设施,推广煤炭经济 但他已不是那个可不计后果的穷逼保安,头脑里尚存一丝理智。 眼前这个美妇,要是那个曹府五夫人,他早就扑上去,就地征服。 他很乐意给曹其昌这个老贼,戴顶大大的绿帽子。 可眼前这是皇后,这顶绿帽可了不得。 自己还只是个监国太子,远不是至高无上的天子,稍有不慎,将坠入万劫不复之深渊。 “母后,夜风寒冷,别冻着,咱们进屋去吧。” 说着,便将自己身上外衣脱下,轻轻披在美妇身上。 曹飞燕自然感受到他的温柔和爱意,抬眸望着爱郎那俊美容颜,粲然一笑地点头。 她与他十指紧扣,慢慢走进寝殿。 “天色已晚,母后也该歇息了,儿臣的告退了,否则,会传出去闲言碎语,对咱们不利,来日方长…” 元智轻轻挣扎皇后玉手,躬身作揖,状态恢复正常。 曹飞燕也知道这事的严重后果,无奈地苦涩一笑,“那好吧,要记得你的承诺,不要哄骗本宫。” “那是自然。” 说完,元智转身大踏步离开。 一路上,他的内心久久不能平息。 他心里很清楚,皇后经过一番痛苦的思想斗争,放弃了争储这个熊掌。 但她会牢牢咬住太子这条鱼不放。 年近三十,皇后正处虎狼之势,在这种阴气弥漫的深宫宅院里,情欲这东西就像是潘多拉魔盒,一旦没有了束缚,就会放得很开,肆无忌惮。 可元智则不行,他现在恰恰是枷锁在身,上面还有当今皇帝,他不能毫无顾忌地为所欲为。 如何与皇后周旋,做到不越雷池一步,对太子而言,是个很大的考验。 但不管怎样,今晚收获颇丰,想不到皇后娘娘放弃晋王争储,减少了一个强劲对手。 剩下就是曹府,没有了晋王争储这个幌子,曹其昌只有图穷匕首见,他不得不露出谋逆獠牙,摆出丑恶嘴脸。 如是谋逆,他会失道寡助,逐渐变得孤立无援。 这样,太子击倒他就会变得容易得多。 元智思索良久,踌躇满志地回到东宫。 今晚,他要把在皇后娘娘那里激发起来的欲火,一股脑儿发泄在鸾凤身上。 …… 三日之后,曹可盛奉监国太子诏令,起程远赴瓜州敦煌,出任瓜州刺史兼敦煌太守,从二品官衔,实实在在的封疆大吏。 元智在东宫举行隆重的送别仪式。 刺史相当于后世省长,文官武职兼顾,拥有两万府兵。 太子急匆匆派曹可盛过去,主要是因为敦煌是西域战略物资中转站,不能有丝毫闪失。 现在战事绞缠,年底以前不可能决出胜负。 西域有十万讨逆军,加上原有五六万边军,他们的军需是个大问题。 举国上下,都得勒紧裤腰带,来支持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 这也许就是曹府的一张王牌。 曹可盛长子曹实,陪父前往,授六品武职,在刺史府守备营任次营将。 夫人杨氏,因伤重不能随行,就暂在京城,以后视情况再定。 这次全家人团聚数日,交流畅快,全家都沉浸在兰妃怀孕的喜悦中。 若能生个儿子,将来是皇长子,虽然不是嫡出,也不一定不能成为皇太子。 母以子贵,曹飞兰将来至少是皇贵妃位置,仅次于皇后。 曹可盛还从兰儿口中了解到大兄曹其昌的阴险毒辣。 胁迫侄女进东宫充当棋子,下令兰儿毒害太子。 要不是太子爷宽容,兰儿早被千刀万剐,还连累家人。 这次曹可盛率全家进京,他又派出杀手行凶,已无同族兄弟之情谊。 你做初一,我做十五。 曹可盛已然下定决心,与曹其昌不共戴天,势不两立。 明眼人看得清楚,太子掷出曹可盛这枚棋子,用意深远,大有釜底抽薪之势。 这也预示,监国太子清理西域和北疆的行动,已然拉开序幕。 曹府岂会坐以待毙? 另一场更大的较量,双方已然进入轨道。 …… 到了十月下旬,即将进入寒冬期。 晋地乌黑亮丽的煤炭,已经运入东宫,堆放在马场后院。 东宫取暖改造工程,早几日已提前启动。 这次由工部总把头雷经天领衔,施工图是依据太子绘制的,包括壁炉,土坑等排烟系统。 先从正阳殿,勤政殿和西书房开始,一次验收合格之后,再在东宫全面展开。 然后就是整个皇城后宫,从大明宫,太极宫,福宁宫等。 最后是皇城各衙门。 计划在年底前全部完成。 宫内除了工部派出监工大小把总,全部由太监参与劳作。 宫里总数近万名太监齐上阵,数千宫女搞后勤服务。 这个冬天够他们累的,不过,以后就舒坦了。 解决了深宫内寒冬腊月的取暖,每年因为冻死或冻病死亡,几十上百人。 还有大量的关节炎,风湿病的病痛折磨,冻疮等。 最起码,今年冬天宫内的幸福指数提高了。 对于皇宫内外的各大衙门,太子爷决定采用铸铁炉加排烟筒方式,解决衙门和许多百姓家里的取暖。 铸铁炉的结构图,元智轻车熟路,绘制出来交由工部组织铁坊制造。 这种铸铁炉将在全国范围内推广,让民间投资建厂设作坊,生产销售。 针对目前的国内外态势,元智非常明白,除了大力发展农耕,畜牧业渔业,还要加强矿产资源开挖,大力发展制造业和手工业,发展经济。 元智是后世过来的人,自然懂得市场经济的重要性。 他力推官商和民商结合,也就是‘官督民办’或‘官民合资联营’等多种经济形式。 他让枢密院徐辛春他们,依据他的指导思想,拟定一个经济发展的纲要性文件。 这个思想实在是太超前了,徐辛春他们压根就没有这样的概念,元智只能自己充当总设计师,逐项指导,亲自审核,修订。 这下,忙得他四脚朝天,连上茅坑都是急匆匆。 看到正忙个不停的工匠和太监们,像幽灵般跟在太子身后的总管高进,心中仍是有些惴惴不安。 他低声问正在审核文件的太子,低声道: “殿下,您确认没有任何问题?真的可以解决那个石炭的毒性吗?” 元智被这个问题,反复地弄得头都大了。 第139章东宫试验点 太子见是高进,给他颜面不便发火,只能翻着白眼盯了他一下,苦笑道: “高进啊,这叫煤炭不叫石炭,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你就是记不住,另外,孤的能耐你没领教过吗?我说没事就没事,这样好了,建成之后先让姜五郎他们进去试探,在试探结果出来之前,本太子先不进去,总可以了吧!” 高进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谄笑道:“如此这般,奴婢认为最是稳妥。” 那就好。 元智哼了一声就不再理会,埋头审阅起案前的一大堆文件。 工匠们正在按照太子爷画的结构图,在勤政殿,正阳殿,西书房内建壁炉和火炕的烟囱通道。 太子爷这些天办公,都在少阳殿前堂处置事务。 一会儿,徐辛春又过来烦太子,述说在京城里推广煤炭的困难。 数百年来的旧观念,一时间确实扭不过来。 “徐大人,老百姓不敢用,认为有毒,是因为他们不了解煤炭的使用价值,以前没人像这样使用过,如果本太子率先用起来,非常安全,那么便能在百姓中起到推广作用,至少今年冬天,以后每年冬季,大家都不用再受冻了。” 元智放下手中朱笔道。 “殿下胸怀天下、心系百姓这本是好事,但这种未知并有着不可预测危险的事情,以后最好不由东宫亲自来做,下面有各类衙门,成千上万吃皇粮的人,有些事,交给衙门各属衙去做就是了。” 没想到徐辛春也是这副嘴脸,就会唠叨烦人。 “好了本太子明白,徐大人,你也抓紧忙事去吧,孤也得叮嘱你,东宫整个改造工程,只允许十日,你跟工部总把头和内侍司说清楚,不得有误。” 元智以牙还牙地来了个反叮嘱,等于在下逐客令。 “微臣听明白了,太子令旨已下,不能执行者,当军法从事,微臣告退。”徐辛春拱手告辞。 目睹徐辛春离开,元智也是感概万千。 自从自己监国之后,位高权重,阿谀逢迎者不在少数,忠言逆耳的人则少得可怜。 高进,徐辛春这些人虽然啰嗦,有些时候还让你下不了台面,但有这些人在身边,经常能使自己保持清醒头脑。 这几日里,皇城内外乃至京城,无论是官吏还是百姓,都知道东宫在做些取暖改造,造壁炉等。 关键是太子爷要用石炭取暖,一改老祖宗数百年传承下来的木炭取暖。 并声称找到了解决石炭的有毒问题。 为止,京城里百万官吏和军民的目光,都聚焦在东宫这个点上。 十一月初五,这天晨后。 东宫里像提前进入了过年状态,一般不让常人进出的内院,也是人头攒动。 太子的西书房,勤政殿和少阳殿里的壁炉,点火烧起来了,大炕也烧了起来。 过一会儿,一阵臭哄哄,黑漆漆的烟雾,从墙壁里特制的排烟管道中传来,从屋顶直升云霄。 东宫外围观看的人群,除了宫女太监,大都是皇家成员,大家的脸色不由自主在变,脚底下齐齐后退。 太子爷则双手叉着腰站在院内,侍卫想劝开,他则微笑着岿然不动。 千牛卫俾将军兼卫队长丁九,队正姜五郎,孙天苍等千牛侍卫,紧紧地围在他的四周,严阵以待。 似乎这浓黑烟气像是魔鬼,突然会转弯向太子袭来。 他们神色紧张,脚下位置却丝毫不移。 这种架势,太子还是满意的。 贴身侍卫就必须是这样子才对,绝大多数情况下,尤其外出时,亲卫须把太子爷有意识地围住。 但有一点例外,就是太子要接见他人时,恰恰不能挡在前面,左右也只能少数几个人。 另一侧,徐辛春,高进,魏长进等大臣,也是站得稳稳,两眼炯炯地盯着屋顶上特制的烟囱。 过了一炷香功夫,烟囱上面的黑色浓烟,逐渐变淡,这意味着煤炭已进入正常燃烧状态。 元智估摸着这时的壁炉和大小火炕头,都烧得差不多了,便笑着对大伙说道: “好了,现在可以进去瞧瞧,体验一下这个好处。” 话音刚落,姜五郎已是一个虎跳,抢先窜进了西书房正堂。 其它几个千牛侍卫,也进入西书房的起居间和寝房里。 侍卫长丁九一挥手,十几名千牛侍卫围住了太子,不让他移动脚下步伐。 那边的千牛卫大将军谢弼,中郎将樊虎等人,都扭过身来瞧上一眼,笑眯眯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满意笑容。 这个措施很得力。 冲进去姜五郎的相好张嫂,和东宫其他人一样,都是牙齿咬着嘴唇,神色紧张地盯着屋里动态。 要是再过会,人不出来,外面的人就准备进去救人了。 还好,又过了一会儿,西书房门首先打开,姜五郎出现在了大门口。 只见他满脸红光,大呼道:“殿下,书房正堂里好热呵,没有毒气!” 而其它几个侍卫,也先后从房屋里走了出来。 他们都完好无损,异口同声地说,房间里很暖和,跟外面就像隔着二个季节。 “哦哦…” 大伙就像小孩子过家家似的,一窝蜂涌进西书房,体验的结果都像太子先前所描述的那样。 这房中,就像春天,外面是开始飘雪花的寒冬,宛如二个世界。 “怎么样,书呆子们,这下服气了吧。”元智对着众臣们朗声道。 “太子殿下乃神人也,我等自愧不如。”徐辛春等人纷纷拱手道。 “几位枢密院,詹事府的官员都在,既然煤炭烟气解决之后,这件事很快会传播出去,下一步就是要将整个宫城,皇城,乃至京师全面推广。” “民间人员不够,即派出军队协助,军队人员和编制,由军堂参将们商议再定,总之,要在年底之前京师解决取暖问题,让广大百姓过个好年,祥和之年。” “晋地煤矿离京师约为千里,运输成本很高,朝廷需在秦陕地区寻找,像是咸阳一带的山区,由工部成立矿产司,总把头雷经天任大司监,从三品衔。” “遵旨。” 众臣拱手领命。 看到众臣疲惫但很开心的神态,元智心里既开心又有些歉意。 第140章无事不登福宁宫 虽说自己也很忙,但整个政务和行政事务,民生大计等百废待兴,千头万绪。 目前以曹其昌为首的五相内阁,公开消极怠工,各方面对太子这边压力很大。 “此策甚好,只是不知枢密院想先做些什么?” 元智领着大伙,回到刚收拾干净的勤政殿,坐下议事。 宽大的殿内暖流徜徉,宛如春天来临,浑身舒爽劲十足。 “回奏殿下,首当其冲的是郊县修建灾民安置屯堡,村庄等,在年底之前,将剩下的灾民就地安置完毕。” “可许多官衙乃官府也得修建,威严不在,不成体统。” “???” 听了众人发言,元智强调道:“房屋当然要重修,但当务之急不是官衙。” 他手指沙盘上标注的简易木屋,和一大片帐篷区,沉声道: “先修建灾民的房子,一批批地安置,让他们快速安居乐业,还有各个商铺,手工作坊等,优先恢复民生,至于各级官衙府邸,一律放到最后。” “微臣明白了。”徐辛春拱手。 魏长进站起来拱手道:“殿下心怀灾民百姓,这番心意让微臣汗颜,官衙放在最后,倒也无妨,不过我认为现在的事情,还不光是住。” “魏詹事,请说?” 魏长进拿出一个记事簿,不疾不徐道: “这些时日,微臣查了一些资料,也询问一些本地老人,加之微臣以往在秦陕辖地从事多年,这里水田少而耕地多,靠近河流灌溉问题不大,但远离河流的就问题严重。” “如今虽然我们的粮食撑得明年秋收,应该没问题,但明年之后呢?如果中原再因为干旱而歉收,那可就遭殃了,我们不能指望现在的库存啊。” 太子霍然而醒,“魏卿说得不错,我们开年之后的当务之急,当然是拨专款兴修水利。” 他站了起来,在屋里来回踱了几步,道:“秦地冬雪多,周围多山,但山间溪流也不少,我们可以在山坡筑坝,建一些大小水库,待春暖之时,积雪融化,加上春雨会山间溪流的积蓄,可有足够的水源。” 他这里的大小水库概念,当然是后世的思路。 只要选择合理位置,稍加修整,就能蓄水,也就是简易水库。 “平地修建水渠,尤其是遭受破坏的旧水渠要疏通加固,建几座大型水车,调河水入田,再加上新修水渠于腹地的田间灌溉,可保本辖区内每年丰收!” 说到这里,太子两手一合,道: “就是如此,诸位大人,此事乃当务之急,年前做好准备,翻年开春就开工建设,不光是秦晋地域,还有豫鲁淮浙等地。” 徐辛春点头,“如此甚好,微臣立马着手安排。” “甚好。” 数人对翻年之后的春耕生产,又议了一会儿的细节。 接近正午,太子请众臣留下来一起吃个便餐,然后各自回衙门继续办差。 众人离开之后,他步行来到西书房,又开始审阅各地奏折。 忙了一阵子,他忽地想起后宫改建,急需皇后懿旨,连忙带上奏本前往福宁宫。 皇后若是同意,只需在奏本上加盖玉玺即可。 当太子踏入福宁宫东门,见所有宫女,小太监们都面呈忧色。 “碧玉,宫里发生了何事?”他问前来迎接的女官碧玉。 “回禀太子,这几日娘娘脾气不太顺,每天总有一两个小太监,或宫女受罚。” “你也不知原因吗?”元智蹙眉道。 他今日来,岂不是自己往枪口上撞吗? “奴婢也不很清楚,太子殿下既然来了,您好生劝慰娘娘吧,她应该听殿下您的。” 有没有搞错呵。 碧玉凭什么就能判定出皇后娘娘听太子的呢? 元智疑惑着走进淑兰殿。 “太子殿下请稍等,娘娘在寝房里,奴婢前去通禀。”碧玉向太子欠了欠身,旋即走向里间寝房。 “让太子进来。” 还没等碧玉走进殿门,皇后便开了金口。 元智刚要坐下,听得皇后叫唤,也只好踏进寝房。 寝房里炭火比外堂还旺,暖流徜徉。 一身紫色轻纱睡裙薄如蝉衣,自是无法遮掩住她那乍泄的曼妙。 幼滑白嫩的肌肤,在薄纱下隐隐约约,添了几分朦胧感,更加惹人想要一窥风光。 皇后每天无所事事,这明显是午睡被惊醒,正是睡眼惺松之时,慵懒地轻倚在长榻上。 元智目光不加掩饰地欣赏着诱人的美景,拱手作揖道:“儿臣请母后金安。” 皇后眼皮都不抬,只是挥手让所有人离开,然后才愣了眼还躬着身躯的太子,没好气儿地怒怼道: “免礼吧。你怎么想着今个过来了呢,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对吧?” “不是的,是儿臣想见母后了,自然也就跑了过来。”元智谄笑讨好道。 此时,他当然隐蔽掉改建工程需要皇后懿旨之事。 “呸!” 皇后唾沫哼了一声,妩媚地白了元智一眼,却是唇角弯弯,挂着掩饰不住的淡淡笑意,娇嗔道: “小冤家,你是言而无信呵,说好的经常过来看我,这倒好,又是半个月。” “哎哟,我这段时期忙于改建工程,搞得晕头转向,睡觉都才一两个时辰,不信你可去打听打听。” “我才没那闲心去打听,堂堂监国太子,帝国储君,竟像个把头,一头扎进工程里。东宫离福宁宫没多远,完全可以在用膳之时过来的嘛,你分明是心里没有本宫。” “哎哟,冤枉啊燕姐,这项改建工程总设计师是我,我又绘图,又写方案,我…” 元智苦着脸,连忙辩解道。 他说的是实情,但害怕见到皇后,这也是实情。 曹飞燕忍俊不禁,她轻笑出声,美眸如水,娇嗔道:“你这话还是说给鬼去听吧,本宫还想多活几年呢。” 说着,便起身向凤床那头的半身露台走去。 元智望着那莲步款款间,一扭一胯的小蛮腰,轻笑道:“你这去干啥?” “梳妆。” “那…我把碧玉她们叫进来。”元智起身准备往外走去。 “不用叫她们…你过来帮我就行。” 露台帘子半开,悦耳妩媚的声音传了过来。 喔靠,我哪里有这等本事,能给古代女子梳妆打扮? 第141章和谐关系 可皇后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元智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脚步轻移,元智来到美妇身后。 她端坐在梳妆台前,一面巨大的铜镜照着她的俏影。 随着爱郎男儿气息临近,皇后娇嫩欲滴的脸颊,以及雪白的脖颈处,泛起了一层红霞。 她微微有些娇羞,轻吟道:“元智,本宫美吗?” 铜镜里映出的她:青丝微微凌乱,未施粉黛的俏脸,清纯中透着一丝妖媚。 他忍不住轻笑一声,不吝赞美道: “云鬓松松凌乱,美眸秋波流转,肌肤如雪娇嫩,细腰似水轻软,看那莲步款款,疑似仙女临凡。” 曹飞燕闻言赏心悦耳,她伸出玉白柔荑,反手拽着元智大手,贴往自己脸上,撅嘴亲吻着他的手背,叹道: “冤家,你赞美本宫起来,那是一片柔情蜜语,诗情画意,可就是光说不做,半个月才来见本宫一次,你这是要折磨死本宫吗?” 元智伸展修长手指,抚摸着她的脸颊,眼睛瞥见房间窗棂下的一把古琴,轻柔道: “娘娘的琴棋书画和歌舞,听说是京城一绝,今日,能否弹奏一曲,我可是第一次欣赏。” 太子思绪万千,竟想到了高雅艺术。 纯粹是南辕北辙。 皇后闻言柳眉微微一皱,犹如当面泼了一盆凉水。 不过也好,有些事急不得,展示自己的才华,也不失为显摆优势,提振吸引力。 “那好吧。” 曹飞燕起身,款款走到古琴后坐下,深呼吸定了定神。 瞧上去,态度非常端正,这就是敬业精神。 她轻轻试了试音调,便纤指轻挑慢捻,优雅地弹奏起来。 曲,是她最喜欢的高山流水,意境优美而淡雅,空灵而充满诗意,婉转悠扬而诉尽幽情。 优美的旋律幽幽跳动,皇后自己的目光也渐渐走神,陷了进去。 心绪飘飞,忽而回首千年,忽而怅惘古今。 不知不觉间,一曲终了。 余音袅袅,带着一缕思绪,缓缓在潇潇风中,飘散而去。 曹飞燕渐渐回神,见元智正聚精会神地盯着她。 他俊美如玉的面容上,漂亮的丹凤眼含着浅浅笑意,唇角亦扬着一抹优雅弧度。 虽说他不甚懂得古乐音律,但基本的欣赏能力还是拥有。 “啪啪啪…” 元智情不自禁地拍手叫绝,“我第一次听娘娘弹琴,没想到竟然如此美妙,我可真是有福之人。” 他说得一点也不过分。 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单独给一个男人在福宁宫寝房里演奏,就是当今皇帝,恐怕也没享受过这种待遇。 曹飞燕含羞垂首,薄唇轻启,“冤家,只要你喜欢听,本宫天天弹奏给你听。” 说着她起身,缓缓走近元智,含情脉脉,玉臂环住他的脖颈,柔声道: “冤家,只要你来见本宫,我一切听从你的,咱们弹琴、歌舞、诗词下棋都行。” 她的意思是说,太子不要太紧张,她只要见到人,不一定非要做那苟且之事。 “真的?” 元智心里一喜,傻乎乎道出了自己最为担心的心思。 “当然,现在元玄放弃争储,你就是皇位唯一继承人,本宫不为你着想,又为谁呢?” 她的身躯很自然地倒在他怀中,仰着俏脸,圆润寸甲轻轻撩拨着他的耳根。 眼眸中春意浓得仿佛要滴出水来,用着勾魂摄魄的甜腻声音,向太子爷撒着娇。 “娘娘…” 皇后的深情厚意,元智真的被感动了。 他绝非薄情寡义之人。 只见他眼眶红热,低吼一声,双手绕过她的水蛇腰,紧紧搂住娇躯,厚唇狠狠吻住美妇粉红薄嫩的香唇。 “哦…冤家…” 她高兴地低吟一声,白皙面容上猛然绽放出绯红春色,双手搂着元智的脖颈,用力向身后的宽大凤床倒下。 太子措手不及,整个身躯也随之压在她的躯体上。 此时的他热血沸腾,肾上腺素急速分泌,完全失去了理智。 正当两人情不自禁地相互抚摸、撕扯,马上就要入港之时,忽然,寝房门口响起了脚步声。 “母后,您在里面吗?” 是晋王元玄。 被情欲灼烧得晕头转向的两男女,一下子惊醒了过来,连忙起身分开。 “玄儿先别进来,娘跟你太子皇兄正在谈事。” 曹飞燕一边快速整理紊乱衣裙,一边喝停准备掀帘进来的晋王。 “哦,太子皇兄来了。” 晋王扬起的手僵在了半空里,嘴里哼了一句,心里却有些疑惑。 太子从来不会进母后寝房,今日这是怎么啦? 母后竟还不让我进去? “哦是八皇弟啊,我跟母后正商议皇宫取暖工程,你叫碧玉拿皇后玉玺进来,这里有个奏本需加盖印章。” 元智清了清嗓子,煞有介事地朗声道。 哦,原来是商议开挖壁炉这些事。 “好。”晋王消除了疑惑,转身走向淑兰殿外。 碧玉和那些贴身宫女,内侍太监们,都只敢在淑兰殿外候着。 当元玄和碧玉端着皇后玉玺走进淑兰殿时,皇后娘娘和太子都已在殿内正襟危坐。 案几上摊着的,正是那张后宫工程改建的平面图,还有一份奏本。 “太子皇兄,玉玺拿来了。”元玄恭敬道。 “打开宝盒,把玉玺拿给我。” 元智接过皇后玉玺,在自己拟定好的开工奏本上,按上印章。 此时的曹飞燕只能默认,哪里还能提啥反对意见。 “事情办妥了,母后,儿臣告退。” 就这样,元智就像一个占尽便宜的渣男,大模大样地离开了福宁宫。 望着太子逐渐消失的背影,皇后觉得自己心里空空如也,像被抽干了灵魂的行尸走肉。 地球人都知道,热恋中的女人,智商等于零。 …… 转眼间,进入十一月下旬。 天气寒冷刺骨。 但今年皇宫里却是暖流徜徉。 改进工程进行了一半多,大明宫的宣政殿,紫宸殿,福宁宫等,是第一次改建工程。 这期间,太子并没有再失言,他隔三岔五地去探望皇后娘娘,请安或共进晚膳。 有时,皇后还会当面表演弹琴,歌舞等。 这和谐场景让人既羡慕,又难以置信。 宫里旁人看来,这位太子爷十分懂事、孝顺,娘娘的气色也红润起来,脾气好了许多,已不再是那个怨妇。 福宁宫里的人,不知怎么着,都盼着太子爷经常光顾福宁宫,调和一下宫中阴阳气氛。 第142章风雪交加,太子微服巡察 这天清早,天空中又下起鹅毛大雪。 看到漫天飞舞的雪花,元智有些担心地说道: “今年寒冬腊月可能比往年都要严峻,如此天气,许多灾民安置区的家里,可都是四处漏风,还有,连续下大雪,积雪太多,会压垮屋顶,要是出现什么百姓房屋倒塌,人员伤亡,我等心何安?” 徐辛春等人也是一脸愁云道: “殿下说得是,别说普通百姓,就是微臣家的前院,昨日也是被大雪压塌一角,所以,要组织人员除雪除冰,另外冬月里太寒冷,火炕自然要旺,今年大灾年,京师周围的柴木涨得厉害,一般百姓承受不起。” “今年冬月取暖问题不小。” 太子蹙眉片刻,“命令各地,包括各卫官兵,尽力去山林伐木,帮助安置区内百姓除雪除冰,京兆尹府衙门也拨出一笔银子出来,作为取暖和房屋修缮补贴。” 元智忽然觉得煤炭推广,势在必行。 “遵旨,微臣马上去办。”说完,徐辛春先行告退,回枢密院衙门去了。 元智站起身来,心神不宁地看了一眼越下越大的雪,对魏长进和高进道: “你们两位,不如陪孤去城外郊县,灾民安置点看看,一连下了这么多天的大雪,眼瞅着旧雪没化了,新雪却又开始覆盖上去,本太子有些担心,这刚搭建的过渡房子,可能会被压垮。” “啥,太子殿下,外出城外危险啊!” “是啊殿下,巡视由微臣等去吧,保证落实清楚,消除隐患。” “???” 这两人一听太子又要微服私访,吓得脸色大变,齐声反对道。 “闭嘴,哪来的这么多危险?孤去的是京城郊区郡县,先去咸阳郡,离京城才五十余里开外,骑马一炷香功夫便能到达,再说了,难道千牛卫都是泥捏的吗?” 元智听闻满脸不爽,他大声呵斥,“服从本太子令旨,通禀千牛卫,半个时辰之后出发。” “遵旨。”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啰嗦那就是抗旨不遵。 半个时辰不到,千牛卫五百精锐全副武装,在中郎将樊虎率领下,先行出发,在城外沿途警戒。 宫卫和金吾卫在京城内,派出数千兵卒,在指定的线路上,沿途警戒。 跟随太子贴身护卫,还是丁九,姜五郎等二十人的便衣。 当元智和高进、魏长进三人刚走出勤政殿议事厅,一股寒气迎面扑来,屋内外温差三十度,一般人承受不了。 三人都是情不自禁地身子紧缩。 太子还好一些,貂裘大氅,外加黑色斗篷,高筒皮靴,全副武装。 这里算高进抗寒条件差些,年近五十,又是太监残疾身躯,平时极少出大门,御寒袍服单薄。 只见高进刚出门,风一吹,他脸色青灰,身体直接打起了哆嗦。 “姜五,去书房把孤的金钱豹皮袍拿来。”元智大声吩咐道。 “遵旨。”姜五郎拔腿跑进书房取来豹袍。 “高进,这件豹袍跟随本太子多年,今日,孤把它转送给你了,御寒很管用。” “哎哟太子殿下,这可使不得,奴婢不敢接受。”高进连连推辞,可身体还是不争气地在哆嗦。 “快穿上,孤是要你陪着去体察民情,可要是把你给冻伤了,这就事与愿违,让孤情以何堪?快穿上。” “遵旨,奴婢谢过殿下。” 高进拱手礼毕之后,激动地从姜五郎手中接过豹袍,穿在身上,顿时一股暖流涌上心来,他的眼睛顿时湿润了。 作为一名老太监,高进他们需要一份尊重,从骨子里头的关爱。 雪越下越大,北风夹着雪花漫天飞舞,十余步之外根本看不见人影,几乎睁不开眼睛。 他们三人在二十位便衣亲卫的簇拥下,迎着鹅毛大雪,骑着马逆风而行。 寒风鼓的军旗如风帆一般,向后扬起、猎猎作响。 “殿下,今天风雪太大,咱们还是先回去吧,等风雪小一些,再出来不迟!”丁九大声说道。 元智摇摇头怒目呵斥道: “蠢才,这民情就是军情,越是风雪大,咱们越要去现场体察,如若下面发生了啥情况,可以马上得到反馈,及时处置,若等到出了大事故,孤再去现场,就属于马后炮,又有什么意义呢?” 丁九被训斥得一点没脾气。 眼见无法阻止,他只得与千牛卫排成一堵墙,挡在太子爷他们的前面,尽量用侍卫身躯遮风挡雪。 元智见状哭笑不得,他张嘴怒骂道: “你们想要干什么?本太子是弱不禁风的小娘们吗?这成何体统,都给孤滚开!” 他伸手拨开前面挡着的若干千牛卫,气鼓鼓策马向前奔去。 身后的魏长进瞧着太子爷那义无反顾的高大形象,心中暗忖: 太子爷一心为民,同时,这也是邀买人心的最佳时机,这岂是粗鲁军汉所能领悟的事实? 想想看:在这样的风雪交加天气之下,太子爷若出现在广大灾民面前,他们会有什么感觉? 平时那些对于百姓疾苦,关怀不够的官吏,见监国太子如此,都会交口称赞而响应,这才叫表率作用。 当今太子爷乃是几十数百万灾民的活命恩人啊。 他当真与一般高官的思维大不一样。 换成别的高官大人们,这样的风雪交加天气,只怕不是锦被高卧,便是小火炉边上,温饮着美酒,拥抱小美人,在吟赋诗歌呢。 什么都让书呆子魏长进想到了。 忽地他心中一跳,不由自主地想起秦汉晋唐,那些历史上的枭雄,在成就霸业前就是如此表现自我。 这个念头刚刚一起,便把魏长进给吓了一大跳,连忙自动将其掐灭,深埋心里。 他只是望着太子爷宽阔的背影,眼中多了一些热切和想法。接近晌午,太子爷出城之后一步检察过去,不知不觉中,他们来了咸阳郡下辖村庄。 这里是一个大型灾民安置点。 村庄里白皑皑一片,就像是盖上一层天然的白被子。 许多房屋都半埋在雪堆里,若不是屋顶烟囱在冒烟,还瞧不清这些地方,竟还有人烟? 走近了再看,情况又是大不同。 第143章老百姓的事,就是大事 虽然风雪很大,但许多新组建落成的村庄,有不少村民,正在用长长的芭篱,清理屋顶和道路浮雪。 只是旧雪已被冻得甚是结实,虽然奋力除雪,但也只是将刚落下的浮雪扒落。 “老人家,这些房屋会不会有危险?” 元智先行下了马,举手让千牛卫别围上来。 他独自一人径直走到一位须发苍苍,正在吆喝着指挥村民扒雪的老人跟前,凑到他耳边,大声问道。 “莫有事的,朝廷让工匠和兵士们来搭建的房屋,很是结实,只要这雪不一直下个不停,便是没有危险!”老人也是大声回答。 那些正在扫雪的人们,陡地看到有一位衣着华丽的年轻人,大冬天的跑过来,非常奇怪。 有些觉得此人面熟。 这位官人好像就是数月之前,在城东灾民区巡查的太子爷。 但谁也不敢肯定,都不由得呆住了,手上活计也停了下来。 认不出来,但善于观察的村民,看他身后如狼似虎的几十名卫士,也明白这至少是个大官儿。 那老人见村民们都停下手中的活,不由得大声喝骂道: “尔等都要干甚,才干了这会儿便觉得累了么?真是亏了当朝太子爷的一番苦心呀!” 劈头盖脸的臭骂中,忽地觉得众人眼神有异,老人不由自主地歪过头来,这才发现刚才问话的年轻人,正笑容满面地站在他身侧。 而他身后二十几位随从,都是牵马带刀,像是贴身护卫。 远处也有隐约有大批马队,不由得大惊。 一位村民在他耳边低语。 “哎呀是太子殿下啊,老朽老眼昏花,先前没瞧得明白,下这么大的雪,殿下怎么来了?” 说着,当场便跪了下去,“老朽拜见太子殿下!” 见到老人跪下,这些灾民这才反应过来,纷纷扔下手中工具,跪了下来,“草民见过太子殿下!” “老人家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元智一把先将老人拉起,弯腰帮他打除膝盖上的雪,抬头又向众村民喊道: “乡亲们,大家快快起来吧,除雪每天都要做,不能让雪积成冰,要经常扫,一天不除,雪就会堆积上去,结成冰雪越堆越多,可就麻烦了!” 他在讲一个简单的除雪原理,时下许多人愚昧,人一懒问题就来了。 “明白了太子殿下。” “老人家,这屋住着还行吗?”元智含笑问道。 那白发苍苍的老人,此时有些激动。 今年多灾多难,大家是无家可归,无粮可食,无衣可穿。 幸亏是监国太子,下令赈灾,四处安置灾民。 年轻人分到边陲参加军户所,剩下的老弱病残,妇女小孩们则就地安置。 衙门派人抢建房屋,拨发救济粮和过冬物品,包括柴木等都考虑周到。 所以,太子爷对于他们这些灾民而言,是高高在上的活菩萨,广大百姓们心目中的活命大恩人。 这些日子,已有不少村民在家里,树起了太子爷的长生牌位,就在屋里供了起来。 今天与太子爷如此近距离相处,让白发老人几乎疑似在梦中。 一个很年轻的娃,菩萨心肠。 “谢谢太子殿下,这房屋很好,家家都有火炕,柴木也有!”老人有点语无伦次,“这个大冬天比往年都要冷,俺们从外地逃难过来,人生地不熟,要不是殿下…唉…今年我们不是饿死,也会冻死。” 说到此,老人是老泪纵横。 元智谦虚地摆了摆手,抬腿走进那些用粗木搭建的简陋房屋,仔细观看。 可看着看着,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显然,筑建队伍也许是为了赶工,做工粗糙。 这些木屋虽然建得还算结实,但木头之间居然留着很多缝隙。 这是木板拼接不到位的缘故。 最寒冷的腊月还没到,到时西北风夹着雪花,呼呼从这些缝隙中灌进去。 可想而知,这房屋里的温度能高起来吗? 腊月间,普遍零下二三十度,人不冻死,也得冻伤或冻出病来。 太子大步踏进房屋内,感觉除了炕边有点温度,离开稍微远点,人就感觉凉嗖嗖,冷得让人直抖簌。 连自己都感觉寒冷,到了夜晚,普通百姓的状况,可想而知。 瞧见太子爷蹙眉皱脸的模样走出房屋,魏长进知道情况不妙,忙上前解释道: “殿下请开恩这些筑建者,搭建房子的时日太急,平地起建且工程量巨大,也想着这只是临时建筑,便没有太仔细,没想到今年冬天来得快,也来得如此寒冷,这是我等失误。” “回头,詹事府便发布太子令旨,组织人员对每户人家进行补修,一定不会让老百姓冻死冻病。” “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孤并不是一定要责备筑建者,但做事一定得考虑周全,老百姓的事,都是大事。”元智凛冽训斥道。 “是…” 魏长进连连点头哈腰,紧张的额头上汗水都冒了出来。 发了通脾气,元智缓和点口气对魏长远说道: “魏大人,这事就由东宫詹事府负责催办,明日开始到大年三十之前,所有人包括大小官吏,均不得休沐,要抢工。如果人手不够,可以从各军营中抽调人员,雪下这么大,士兵们也不能正常训练,正好找点事让他们做。” 军队在突发性事件,抢险救灾方面,有着不可替代的关键性作用。 一边听得真切的十几位新村村民,那都是两眼泪目,感激涕零。 朝廷多少年来,从没见过有这么好的太子爷啊? 他们不知说些什么好,只有再次跪地磕头,“太子殿下,您真是咱老百姓的大救星啊。” “谢谢太子爷啊,老朽替乡亲们再次拜谢!” “……” 元智逐一将他们扶起,自个站在一块土堆上,笑着对大家说道: “老人家,各位乡亲请勿需如此,我身为帝国储君,监国太子,一定要让百姓们安居乐业,否则,我这个监国太子,替天行道,就是不称职。” 那位白发齐眉的老人抹着眼泪,在一旁点头陪笑。 没想到,这一位二十出头点的后生太子,竟有如此菩萨心肠,真是百姓之福啊。 这边正在唏嘘问候之中,忽然,村庄另一头却传来一阵喧闹,人头攒动。 第144章救人要紧 丁九等千牛卫脸色大变,如临大敌似的呼啦啦一下,侍卫们大踏步过来,像一堵墙似的挡在太子前面。 风雪中,村头有一群人慌乱地往这里奔过来,边跑边还大声粗气地喊叫,“老里长,村里头出事了?” “准备!” 卫队长丁九见状更是心头一紧。 只见他神色严峻,右手按在千牛刀柄上,出鞘在即。 有几个侍卫更是夸张的没谁了,他们从马鞍上摘下五连发手弩,对准敢于靠近者。 “将军,那几个是俺村里的人,老朽认识,不是歹徒!” 老里长看到这种架势,吓得魂不附体,心惊肉跳,他赶紧上前拽着丁九衣袖说道。 “丁九,谁让侍卫挡在孤的前面,还敢拔刀架弩?你们想找死啊,快快散开,给孤滚远点。”元智勃然大怒。 对老百姓抽刀架弩,这是什么行为? 分别是在损害太子形象嘛。 魏长进、高进他们见状,也觉得这丁九办事太过鲁莽。 或许是上次竹林里发生的那次刺杀,把他搞紧张了,变得捕风捉影,草木皆兵。 护卫太子安全固然重要,但眼下,维护太子形象则更为重要。 他们上前挥斥,让严阵以待的千牛侍卫们,收起刀弩,尽快散开。 “丁将军,下次可不能这样,要学会判断,否则,殿下准不会让你继续留在卫队。” 末了,魏长进对丁九耳语道。 丁九听罢吓得脸都绿了。 不能在太子身边,意味着将要失去自己的大好前程。 “狗剩子,你老远八远就开始狼嚎个啥?村里死人了,还是你家房屋着了火?如此大呼小叫,惊扰太子銮驾,你吃罪得起吗?” 老里长赶紧上前几大步,拦住了那个叫狗剩子的村民。 狗剩子是残疾人,剩下的那只眼视力也不好。 他听了老里长的话,吓得一个哆嗦。 抬眼瞧见众多高大军汉,对着他是怒目横眉。 有位锦袍青年,脸上微微露着笑容看向他。 狗剩子孤陋寡闻,哪里见过这种阵仗,早吓得双膝一软,卟嗵一声跪在地上,磕头大声叫道: “太子殿下,草民该死,不知殿下在此,惊忧銮驾罪该万死啊。” “快快起来,起来慢慢说。”元智很和善地虚抬一下手,算是回礼。 “村东头出了什么大事?” 老里长见太子丝毫没有怪罪的意思,这才敢开口问道。 “老里长,您知道村东头新来的胡寡妇家吗?听说她的男人和大儿子,在逃难路上被土匪杀了,另一个儿子去了军务所,家里只剩儿媳和婴孩,还有二个十岁不到的闺女。” “适才,村里好心人去给她家送些柴米,却怎么喊也喊不应,反而在她屋外闻到股烧石炭的味道。” “什么?” 老里长听罢脸色大变,“石炭哪能随便烧,那玩意儿有毒她不知道吗?” “胡寡妇家都是女人,平日里主要依靠村里救济,可能是冷得受不了,不知从哪里捡了些石炭来烧。”狗剩子继续说道。 “石炭?这里发现有石炭了吗?”元智听了大为惊喜。 从后世矿产储藏资料中知道,咸阳境内有大量煤矿,只是具体位置他尚不明,这要勘测才是。 倘若有人能捡到石炭,说明这片地下有煤炭,而且是浅表层,属于露天煤矿范畴。 不待周围人的反应,太子爷心里面是一阵激动,“快进去瞧瞧,救人要紧。” 说完,他向前几步,从马弁手里接过缰绳,翻身上马就走。 “快快,都上马…” 丁九惊呼大喊,自己策马先追了上去,身后是其它千牛侍卫。 老里长和村民们都傻了眼。 这…他们还没人带路呢? 其实,这根本不需要有人带领,因为出事点周围,绝对是围着不少村民。 太子他们很容易找到出事的胡寡妇家。 一幢木屋门关得紧紧,房屋四周缝隙里透出一股黑烟。 房屋外面已围了一大群村民,但都离得远远的,唯恐惹上烟魔。 那可了不得。 元智一瞧就明白,这是一种典型的有烟煤,燃烧产生大量一氧化碳有毒气体,使人窒息而死。 “哎呀,官衙里来人了,快让开。” “???” 见太子和二十几个便衣骑马冲了进来,都是呼拉拉让开一条路。 元智跳下马大踏步走到木屋前,一股熟悉的煤炭味道扑面而来。 “来人,把门撞开!”他大声命令道。 “殿下,不能再靠近了,危险!”丁九一个箭步向前,和几个千牛侍卫当面阻挡。 “快…快去撞开房门,有毒没毒孤比你们都明白。” 元智推不开这些侍卫,急得他虎目圆睁,厉声喝道:“快去,救人要紧!” 看到太子爷声色俱厉,像要吃人的样子,姜五郎哪敢迟疑,只见他身子略弯,朝木门合身一撞。 “咔嚓…”一声,木门被撞得稀巴烂掉落了下来。 大门一开,一股浓烈的怪味道,随黑烟扑面而来,逼得姜五郎等人捂住口鼻,倒退而回。 “殿下,危险!” 此时的丁九急眼了。 他顾不上冒犯之罪,一个侧身熊抱,将太子移离十数步之外。 “入娘的,快把孤给放下来。”元智急得不讲斯文,爆出粗口。 待丁九放下他,元智大声命令道: “姜五,屏住气矮身冲进去,先推开窗户,然后将屋里面人都拖出来。” “遵旨。” 太子爷的令旨,哪里容众人犹豫。 姜五郎大喊着率先冲了进去,他一掌把里间的一扇木窗推开。 后面跟着冲进去的,是上次探究东宫西书房的几个侍卫。 “哎哟,这些军爷不要命了?” “???” 外面旁观的当地村民,见状都是失声惊呼,喊叫着睁大眼睛看着屋内。 元智这边没时间解释,他得先救人。 房间有四十个平方左右,屋里一股浓烈的怪味烟气。 用石头垒起的简易灶里,一堆白色粉末中夹着一些没燃烧尽的煤炭。 在墙根,还有一大堆没有用的煤炭,乌黑乌黑的发亮。 这些煤炭,姜五郎他们现在都熟悉了。 只见屋里一张长长的土炕上,一个婴儿,二个半大女孩和一个年轻女子在炕床上。 倒在床脚下,是一个四旬妇人。 很明显,她是想去开门来透气。 一家人都是脸色紫黑,昏死过去。 第145章敢对太子谏言? 当下也顾不得其它,姜五郎一手一个,把二个半大孩子抱起来,快速冲到屋外。 后面几个侍卫,七手八脚把屋里面人都抬了出来。 村民们见侍卫们救人出来,自己竟完好无损,惊愕得有些不可思议。 “老里长,用村里的骡马车,拉着她们到郡城里找医官所,就说奉太子令旨,让他们全力救治,看看能否有活着的人。” “老朽遵旨,老朽多谢太子刚才的救命之恩。”老里长哭泣着又跪了下去。 现场,许多村民这才知道,这位锦服公子,原来是当朝监国太子,都纷纷跪在地上,给太子爷磕头拜谢。 当朝太子爷,帝国储君,居然亲临乡下体察民情,还现场救人,这可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事实。 “快快老人家,先别说这些了,套马车,救人要紧。”太子见状也是哭笑不得,急得他只好大声叫喊。 只一会儿,村里一辆骡马木板车来了,村民们把胡寡妇一家抬上车,快马加鞭地送往咸阳郡城的医官所。 …… 到了傍晚,太子一行加上五百名千牛卫,为了不影响城区安定,就扎营咸阳城郊的灾民安置区。 从医官所传来禀报: 最终,胡寡妇一家五口,救活了两口,儿媳与婴儿,还有小女,三人都死了。 反而靠近房屋木板墙睡的大女儿,因为缝隙透气,得以成活。 胡寡妇也没死,因为她昏伏在地,地面一氧化碳浓度低,结果她侥幸也存活下来。 据她说,她家命中多难,注定有这一劫。 让太子爷惊讶的是,都说石炭有毒,人人俱怕,而这位胡寡妇居然还有胆量,进山捡拾石炭取暖? 待她清醒过来之后,元智亲自过问才弄明白。 原来胡寡妇经常进山去捡拾柴木、摘野山菇或是掏山鼠窝,见过有人在野外烧石炭取暖煮饭,也不见得中毒不适。 入冬以来家里柴木早已烧没,又没男丁去伐木,平时靠村民救济也不是个事。 所以,胡寡妇她们就进山,捡拾了几箩筐石炭回来。 但一直不敢冒然使用。 昨天家里没了柴木,没有火的炕就是冰床,几个孩子冻得直叫唤。 胡寡妇一咬牙,把她们捡来的石炭,取出来烧了。 元智注意到,胡寡妇说的是捡拾,这煤炭是在山坡上捡的,并不存在深挖。 而且还说离这里并不远,青岗坪的狼嘴岭山脉。 这就是说,青岗坪的狼嘴岭,有露天或浅层煤矿的可能。 听到这个消息,元智像吃了一斤蜂蜜,甜的心花怒放。 看到胡寡妇母女俩已康复,他交待郡守衙门给予特别补贴,然后在村民敬畏的眼光中,回到营地帐篷。 他随即命令中郎将樊虎,明日一早派出小分队,进入青岗坪的狼嘴岭,探究煤矿的大概位置。 安排好事务,太子用完晚膳,开始阅读快驿转送过来的简报,奏章等。 营帐里燃着木炭火盆,里面暖热。 一会儿,营帐辕门口有喧闹声,太子蹙眉不悦。 他正准备开口喊人,只见丁九和姜五郎两人进入,卟嗵一声跪倒在门口。 这把太子爷吓了一跳,“这是为何?” 这时,姜五郎婆娘张嫂,是随军安置在厨房,正准备过来给太子爷换茶,看到自家汉子卟嗵跪在地上,也是大为紧张。 她不知自家汉子犯了什么罪,太子要如何处罚,吓得双手抱着胳膊站在一边,低着头都不敢言语。 “殿下,我等该死,今日屡犯东宫禁令,罪该万死。”丁九低着头首先检讨。 元智先是一愣,总算反应了过来。说的是晌午在村口,丁九、姜五郎率贴身侍卫挡驾,拔刀架弩敌视百姓的事。 今日一忙碌,又探听到狼嘴岭煤矿一事,高兴之余早把这事抛至脑后。 是谁还惦记着? 此时,从帐外走进来魏长进,高进,樊虎三人。 一见跪在地上的丁九、姜五郎两人,樊虎便是大怒,冲上前便是两脚踹去。 樊虎是武将,出脚力道不小,两人被踹得翻出跟斗,半天爬不起来。 “混账东西,怎么当太子爷的贴身亲卫,上次望春阁教训还小吗?” 樊虎是刚才听魏长进说起,才勃然大怒。 他是东宫守备将军,责无旁贷。 何况丁九是他表弟,而姜五郎则是他以前的亲卫。 他首先要撇清自己治军不严的罪名。 太子爷惊讶得睁大眼睛,一时搞得傻愣了。 樊虎虽说是东宫守备将军,训斥人也是常有的事,上次为了太子遇刺,也是要执行丁几他们的军规。 但不会如此不讲体面的光火,而且当着太子殿下的面,惩罚下属。 这实属罕见。看着自己男人被痛打,张嫂虽不明原因,但明白一定是姜五郎犯了不可饶恕之大错,不然樊将军为何如此狂怒,立即被吓得嘤哭起来。 这一哭倒将太子爷给惊醒了。 这个樊虎是有名的暴脾气,又是守备将军,他发火,这里面除了太子,恐怕没人敢上前阻止。 “樊将军住手,处罚属下如此喧闹,成何体统?”太子呵斥道。 樊虎涨红着脸,正要上前辩解。 冷眼旁观的魏长进,怕樊虎陈述不清,便移步向前,向太子拱手道: “禀殿下,微臣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魏大人,你我之间还有啥话不好讲的,但说无妨。”元智淡然地挥了挥手。 魏长进豁出去了,只见他眉毛一挑,朗声道: “太子乃万金之身,您怎能为了数个百姓,而将自己置于险地,若有什么意外,置帝国和百姓何去何从,太子殿下可知,您的命也不是自己的。” 元智瞬间也是瞠目结舌,又懵逼了! 迄今为止,没人敢如此谏言说他。 想不到本次微服出行,为救助煤气中毒的胡寡妇一家,居然让魏詹事这个书呆子,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过来。 难道他是李世民麾下的魏征后裔? 太子想发火但又不能。 有道是忠言逆耳。 他总不能比秦王李世民还不如,给人以听不进不同意见,独断专行之君吧。 “魏大人,你危言耸听了吧,本太子多次微服私访,也就那次有惊无险,别大惊小怪。” 元智斜着嘴尬笑,表情很不自然。 看到太子爷兀自嘴硬,魏长进不由得一阵气恼。 第146章第二个魏征 想他蹉跎半生,四十二岁时还在下面当从六品郡丞。 是太子爷一个招贤令,把他一届寒门子弟来了个十级跳,直接晋升为正三品,东宫詹事,位高权重。 从此,他光宗耀祖,让他抬起了头,家人从此能吃饱穿暖,住上大宅院。 从调入东宫到现在,也就半年不到功夫,却抵上他的大半世。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赏识他的主公,正想辅助监国太子一展宏图,也不枉自己饱读经书。 可想不到这位太子爷,居然如此的不知自爱,而目前局势动荡不安。 魏长进热血不由地上涌,他脸涨得通红,卟嗵一声跪倒在元智面前,哭泣道: “太子殿下,微臣请求殿下自珍自爱,以天下百姓为念,万万不能再让自己身处险地。” 魏长进身后,樊虎和高进他们跪在地上,齐声喊道:“请殿下答应。” 现场所有人,包括侍卫和内侍太监等都下跪。 元智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弄得他是哭笑不得。 说逼宫也不像,因为他们都出于忠心。 他一时解释不清,更不好发火训斥,只得先服软,道: “好了好了,诸位都起来吧,孤听明白了,以后注意自身安危就行了吧!” 其他人都起来了,唯有魏长进不动,他接着说道: “禀殿下,丁九等身为太子亲卫,却不能领悟政治理念,墨守成规,屡次有损太子形像发生,敢请太子殿下处罚,以敬效尤。” 啊,还要逼孤处罚这两家伙? 元智颇为不悦,但转眼一想,也是这么回事。 今后外出面对天下百姓时机多了去啦,这两个二愣子老是出错,也不是个事嘛。 俗话说:无规则无纪,无威则不立。 “丁九、姜五郎听令,返回东宫之后,自行到刑罚处领军棍二十。” “遵旨。”丁九、姜五郎拜谢领旨。 太子挥挥手,像赶苍蝇似的让众人尽快散去。 见太子发话,谁敢怠慢,纷纷退出太子帅帐。 元智叹了口气,自觉当老大也挺不容易,不光有祖训戒律,还有人谏言。 …… 清晨,元智准时醒来。 一连下了数日的大雪,终于停了下来,透过帐帘看出去,外面尽是一片银装素裹。 远处村庄的屋檐下,树枝间,倒挂的亮晶晶冰锥,闪着幽幽光芒,或长或短,或粗或细,不一而足。 偶有一阵风吹过,簌簌雪粉便纷纷扬扬地自空中掠过,转眼之间,又融入另一片雪白,再也不见一丝踪影。 营帐外远处的一块空地上,传来一阵阵整齐的呼喝声,那是千牛卫在出操、训练。 阵阵炊烟也开始冒起,此时,应当是在准备早餐。 小太监们见太子起床,连忙将热水端入。 元智用布巾往脸上擦洗一番,用温水漱口,然后由太监为其穿衣梳妆。 他这次微服出行,要求所有人都得骑马,所以宫女一个没带,只带上几名骑术好的内侍。 营帐辕门前的平地上,侍卫们早已将雪扫开,露出才被夯实不久,又被冻得极硬的地面。 丁九和姜五郎等贴身亲卫们,正在那里操练武术。 虽然露天下很冷,但这群汉子都是脱得只穿一条输鼻裤,身上兀自冒着腾腾热气,大声吆喝着练习。 对于一般千牛卫的训练,元智并没有太高的个人要求,这方面他不擅长。 但对于自己的贴身亲卫,那自然是个人功夫越高越好,还要有灵性。 这群贴身近卫都从千牛卫中精选出来,除了武功高强,还要家族背景单纯。 元智喜欢使用寒门子弟。 穿戴整齐的元智,准备往营地右侧的一个新建村子,去那里瞧瞧。 掀起营帐的门帘,一阵寒风吹来,元智不由得打了个哆嗦,他伸手紧紧身上的大氅,不由苦笑了笑。 看到太子爷从营帐里走出来,一众人便都涌上来行礼请安。 元智笑着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各自忙事去吧,他挺烦这种形式主义。 见太子站在一侧,人人更加卖力起来。 丁九,姜五郎等二十个便衣侍卫却不敢怠慢,连忙套好衣裳便垂立一侧。 “殿下准备出去走一走?”高进过来道: “马上就要开膳,还是由奴婢伺候殿下用膳后,再出去不迟。” 元智摆手笑道:“反正这个时候尚早,咱们骑马往这个村庄去遛哒一圈,返回来再吃也不迟。” “遵旨。” 高进虽不太懂遛哒这新词,但理解。 他手一挥,太子马弁连忙牵马过来。 元智上了马,在众护卫簇拥下,的的得得往村庄驰去。 接近村口,耳边忽地传来一阵童子琅琅的读书声,太子不由得大为奇怪,扭头问跟在边上的高进: “这是哪里的读书声?” 高进笑道: “奴婢先前了解过,这个村的里长,原是个私塾先生,落户这里之后,他便开设乡间学堂,以方便这几个村庄的童子读书。” “眼下落户村子里童子甚多,便建了一个学堂,又请了两个先生在那里教童子们念书,这些童子倒不必象以前那般去掏洞摸雀,老先生说,要给这些小野马拴上一个笼头,过些年,这些人便能成为国家希望!” 元智听罢连连点头称赞。 想不到这位老先生还有如此先见卓识。 这年代,读书是件很奢侈的事,不说别的,单是笔墨纸砚,一般百姓又如何消耗得起? 眼下灾民全靠救济,身上哪里有钱? “高进,等会派人去了解一下,这位私塾老先生叫什么名字,孤可让咸阳郡衙拨专款,办所较大的民间学堂,师资可让京师学堂孔先生他们支援。”元智道。 高进微笑道: “殿下还记得数月前的东门外,太子营帐对面的一个灾民安置点吗?” 元智蹙眉道:“这是什么话,孤当然记得。” “一个布衣老者,头上顶着一个‘恩深德厚’的木牌子,慢慢走到太子帐篷前沿,转身面向饥民讲: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 元智吃了一惊,“原来就是这位布衣老者,当时孤没功夫去见他,这次可以一见。” 高进拱手道:“遵旨,一会奴婢派人前去传唤。” “不用传唤,本太子亲自登门。” 元智对于德高望重,或是自己敬仰的人,他都会肃然起敬。 尤其是老师。 第147章女先生 奔马如龙。 说话间,马队已到了一大幢木屋前,朗朗读书声,就是从这幢木屋里传出。 元智命令马队停下,原地休息。 他准备下马徒步,只带高进过去。 丁九和姜五郎两人拦在前面,死活不从。 “殿下,就让丁将军和姜五郎两人跟着,其余人散开在学堂四周警戒,如何?” 高进采取折中方案劝说。 太子是不想惊动童子们读书,可安全呢? 如让千牛卫散在外围警戒,真有事一声吆喝,马奔过来也就刹那间。 元智点了点头算是允诺,但严禁弄出动静。 这栋大木屋,搭建得粗旷、结实,巨大的圆木略微削了削,有些疙瘩还留在上面。 圆木之间的缝隙,临时用木板小心钉上,看来是担心这些孩子在冬季里受冻。 层高、敞亮,非常合适当教室之用。 元智隔着窗户看去,只见五六十个孩子坐在小板凳上,两手放在膝上,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聚精会神地看着站在讲台上诵读的先生。 那些桌凳都是用砍下的巨木废料制成,勉强削平即可。 教室里当着先生的,是两个年轻女子。 只见一人手持书卷,正抑抑顿挫地领着孩子们在诵读。 另一个则是坐在侧面,正在一卷纸上抄写着什么,想是给孩子们拿回去临慕的手稿吧。 这些孩子家徒四壁,穷得叮咚响,又哪里买得起笔墨纸砚。 想必是拿着先生写好的字回去,可以拿细木棍在雪地上临摹练习。 这个办法虽土得掉渣,但很实用。 教室前面和中间,各生两个火盆,木炭正必必剥剥地烧着,屋内应该有点暖意。 随着孩子们朗朗的读书声,元智内心忽地生出一种自豪感来。 他所亲眼见到的,正是世界上最纯洁、最感人的一幅图画,人们渴望知识与文化,决心要改善生存环境。 元智站在窗棂边上,透过晨光看着那位朗读女子,不由得大是赞赏。 一身麻布粗衣,只用一根布条系在腰间,长发也只是草草地用一根细绳扎着,随意地垂着脑后。 虽素面朝天,但五官端正,唇红齿白,亭亭玉立,领着学生念书,声音宛转,颇为好听。 见惯了皇宫里骚姿弄首的盛装丽人,觉得眼前的女子是多么的纯粹。 背对元智抄写的那位年轻女子,虽然坐着,但也不能掩盖其婀娜身材。 秀发同样飘逸,执笔专注的背影,宛如一位有学文的古代女性。 在灾民中居然有识文断字的年轻美貌女子,元智大为惊讶。 想必她们应该是从小接受教育。 可在这个男尊女卑的古代社会,女子从小接受教育的那是个什么样的家庭? 绝对的高门豪族世家,王公大臣之女。 元智脑海里满是惊奇,疑惑。 看那抄书的年轻女子,手冻得通红,不时放下笔来双手放在嘴边呵热气,不由得怜香惜玉起来。 “太子殿下,那位老先生好像不在这里。”高进走近太子,低声道。 这声音虽说不大,恰好在童子们读书停顿的时刻,便显得格外清晰。 那诵读的女子一惊,从书本里抬头直视,便看见窗户边站着的元智,顿时惊愕失色。 没想到,太子爷竟出现在这里。 这位年轻英俊的太子爷,早在数月之前的城东赈灾难民区,她远远地见过几次,印象深刻。 这不是在做梦吧? 她摇晃着脑袋,对童子们说: “孩子们,今日晨读课就到这里,大家散去先吃早食,然后到野外跑步活动,让身子温热之后再回到教室里上课,听明白了吧。” “明白了先生。” “哦…” 学童们一声欢呼,毕竟年纪都小,还是贪玩的时刻。 见先生发了话,便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一个个大呼小叫着奔出门去。 见孩子们走远,元智与高进两人这才大踏步跨进教室,笑容满面。 丁九和姜五郎就像两座门神,垂立大门左右两侧。 此时,两个女子都已站起来迎了上去。 “拜见太子殿下。”两人齐声道,并深深拜了个万福。 元智仔细打量那位抄书的女子,果然也是清纯漂亮,与那朗诵的女子长得极像。 “免礼,两位姑娘芳名,怎么就认定是本太子?” “回禀太子殿下,小女子叫秋风,这是舍妹明月,数月前在京师城东的赈灾区,远远望见过殿下几次。” 秋风,明月。 这不像两姐妹的真实姓名,倒像是后世流行的艺名或笔名。 元智没吭声,与高进相视一笑点了点头,开始打量着这间简陋学堂兼教室。 设施极为简单,但这两个女子稍稍布置了一下,倒也显得有些书香之气。 除了课桌木板凳,讲台等,四面墙壁上挂着若干幅字,后世叫书法。 瞧其落款,倒是囊括了如今咸阳郡郡守,郡丞等人物,其中一位叫路云峰的题字最多,书法也挺漂亮。 后墙上有几幅没有落款,但均为一笔标准的正楷,字体虽然柔弱,但却秀丽脱俗,颇有可观之处。 想必这是秋风明月她们两姐妹,自己写的。 见太子爷的目光落在自己写的条幅之上,秋风和明月俩不由得有些脸红局促。 太子爷可是皇家子弟,从小接受最为系统的教育,拥有最为优秀的老师,想其文才也是绝顶。 姐姐秋风脸上泛起红晕,对元智低声道: “让太子殿下见笑了,这些都是小女子与舍妹俩信手涂鸭,却是污了殿下法眼。” 元智一笑道:“非也非也,这墙壁上的几幅字各有千秋,两位姑娘写得,虽说腕力略有不足,但却胜在秀丽,都说字由心生,看字便可知人之品貌、性格。” 秋风看着太子,心里暗忖这位太子爷文武双全,口才一流,倒真是不假。 “殿下法眼如炬,秋风甚是佩服。” 边上妹妹明月却比秋风要大胆些,她欠身道: “太子殿下,能否在本学堂里留下您的墨宝,以便学子们经常敬仰?” 这个主意既大胆又活泼。 但太子爷可不是随便被人激将的呵。 高进和秋风俩都很紧张,唯恐引来太子爷不爽,甚至于反感。 元智倒是没有什么,只见他对着明月莞尔一笑,不但没责怪,还颇为赞赏。 第148章罪臣之女 或许是年轻几岁,明月似乎已从灾难苦痛中走了出来,眉梢之间多了些喜色。 秋风则不然,虽是强作欢笑,但眼眸深处,却是难以掩藏那一丝痛苦之色。 “好,本太子既然来了,便为这些童子们留下一幅字吧。” 元智有心打探这姐妹俩的身世,倒是不介意写一幅字留下。 明月欢喜雀跃地准备好笔墨,将纸铺好,便用期待的目 光看着太子。 元智走近,凝神片刻,慢慢添墨提笔,然后悬空笔走龙蛇,写下两行大字。 “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 一气呵成之后,又在最后署上自己大名。 元智头脑里的诗词,都是前世带过来,而这书法字体则是原主留下来的。 这些字体图画在人体细胞里已成记忆,加之这半年的练习加固,已成一体却非常流畅。 他放下笔谦虚道: “这些时日孤忙于军国大事,极少提笔写过字,倒是有些生疏,两位姑娘是行家,不要见笑。” 秋风哪敢妄加评论,却不作声,只是盯着这幅字观看琢磨。 元智的字体是正经八百的颜体行书,筋骨峻然,大气磅礴,还加上太子爷孤傲风骨。 这种字体常见于世,但也不完全都是。 太子本身的皇家气度与品质,也包含在其中。 “哇!” 明月一声惊呼。 她要活泼不少,没有姐姐秋风那样的矜持。 “殿下可真是一手好词好字,姐姐,先前我家中如此多的字帖,却也不见得有太子这字写得好啊!” 元智听闻心中一动。 家中收藏很多字帖,看来这两人倒还真是久读诗书的豪门高官世家的女儿。 “坐下说吧!” 元智大马金刀地坐在火边,反客为主道: “孤今日无事,刚好与两位姑娘好好聊聊!” 秋风与明月两人侧身坐下。 而秋风脸上写满了忐忑不安。 她心中自然清楚,姐妹二人都是罪臣之女,隐在民间千辛万苦,还受人欺凌,最后跟着灾民逃往秦州一带。 这位太子爷今日是无意来此,还是有意,却是不知。 自从家族遭遇灭门之不幸,她已心若死灰,知道自己这一辈子已是完了,虽然报仇心志尚在,可这谈何容易。 现在连吃穿都成问题,姐妹俩手无缚鸡之力,唯一的就是能识文断字。 幸得路老先生看重,她只想平平淡淡,教个书,隐姓埋名过完这一生便罢了。 如果这位太子爷心中有别的想法,自己却该如何处置? 天下之大,何处有她们姐妹俩的容身之所? 姐姐秋风头脑里想着心事,妹妹明月却是兴奋地看向元智,一双大杏眼灵动着。 她对着元智嫣然一笑,道: “太子殿下真是一笔好字,却不知是临的何人字帖,我却是从未见过呢?” 元智丹凤眼一眯,莞尔一笑道: “没有临过,只是自己胡乱写些罢了。” 一听这话,明月脸上更是写满了佩服。 一双漂亮大杏眼眨呀眨地看着太子爷,眼中满是小星星。 自创一种字体,真是了不得。 一个情窦初开的十七岁姑娘,才子佳人的故事听得很多,何况,面前的太子爷是何等的高大挺拔与年轻英俊。 秋风则完全不同,她想着心事,从柴火边拿起一个陶罐,在一个粗瓷杯子里倒上热水,端到元智面前,细声道: “学堂简陋,殿下请喝一杯热水吧。” 旁边高进正要出手阻止,元智却伸手平静地接过水杯,却没有喝,把它放在面前的书桌上。 透过袅袅升起的蒸气,他若有所思地出神片刻,忽地道:“两位姑娘家学渊源,想必不是普通人家吧?” 这话一出口,现场气氛陡然变幻。 秋风顿时脸色惨白,低头不语,便连活泼的明月也垂下头去。 死一般的寂静。 半晌,秋风才艰难地抬起头,沉声道: “不瞒太子说,我们姐妹俩是罪臣之女,家被抄,父母均死,两位兄长充军发配…我们被好心人收留,今年水灾又逃难至此,幸得太子殿下慈悲为怀,赈灾安民,我们才安定下来,准备教书为生。” 好不容易才安定下来,艰难忘却的伤疤又被人活生揭开,心中血淋淋的好不痛苦。 偏生问这话的人,又是不能得罪之人,秋风只觉得心中如刀割一般,泪如雨下。 明月也是双手掩面而哭泣。 罪臣之女? “两位姑娘请别再哭泣,本太子监国执政,如有冤情,尽管报来,是哪级衙门处理的事,孤为你们主持正义。”元智沉声道。 冤情? 是当今皇帝,你的父皇下诏书处置的,你能翻案吗? 秋风霍地抬起头,心中有些愤怒。 当看着太子一脸的真诚,她不知该如何是好,半晌才叹道: “太子爷难道不知,翻案可不是一二句话说得清,需要重审不说,还得重新收集证据…唉,四年过去了,许多人砍头、发配,我姐妹俩手上连一份书证都没有,算了,罪女谢太子殿下关心!” 秋风肃穆起身,对着太子打躬作揖。 元智这才醒悟。 敢情这事发生在父皇瘫痪之后,曹贼急着揽权布局之间,应该是他排除异己,挟天子以令诸侯,下矫诏处置她们家的吧。 自己终究是现代人的心理,秋风她们对太子还是有戒心。 毕竟是他父皇下的诏。 “是孤唐突了。”太子长叹道: “既是如此,二位姑娘可随孤到京师里,你们有文化,国家建设需要人才,你们可以在衙门或京师学堂求职,那里的条件比这里强太多。” 没想到秋风一口回绝,道: “罪女多谢太子殿下的好意,路老先生对咱姐妹俩的恩德,咱决不能忘,况且咱两姐妹已忘了过去,只想平静地在这里生活下去,还望殿下准许。” 太子无语。 “既如此,你们便安心在这里住下来吧,忘掉过去,重新开始你们的生活,本太子相信,你们一定会有好的归宿。” 元智感到自己的一切言语,现在讲出来都有些苍白,然后再说。 看到两个薄命红颜,心里不由一阵惋惜,“你们住在学堂里么?” 秋风点头道: “是的,路老先生是村的里长,他安排我姐妹俩在此教授童子启蒙,住所便在后面的一间小屋,只是居所简陋,不便让太子爷前去。” 第149章五更开跋,前往狼嘴岭 元智忙摆了摆手,道: “放心吧,你们学堂由本太子让郡府拨专款下来,改善这里的办学条件,若需要具体什么东西,只管去找咸阳郡守府衙门,就说是孤的令旨,让衙门都备好送来。” 秋风感激地说道:“罪女多谢太子殿下。” “那好吧。”元智站了起来,道: “你们等会还要给孩子们上课,孤就不打扰,告辞。” 元智转身走出学堂,上马前对高进道: “让姜五陪你进村,找到那位路老先生,代孤问安,了解他们村的过冬情况,顺便探一下秋风明月两姐妹的底细,至少得了解清楚,她们是何地人士,其父是谁?” “遵旨。” 高进拱了拱手,和姜五郎向村里骑马慢跑。 元智则勒转马头,往大帐方位飞马驰去。 望着太子爷坚毅神色,逐渐消失那高大挺拔的身姿,明月看得有些痴了。 半晌,她才转头看向秋风,“姐姐,你觉得太子爷是个什么样的人?” 秋风柳眉微皱摇头道: “看不太透,但据我所知,他志向远大,意志坚定,杀伐果断,将来必是蛟龙入海,鲲鹏上天,黄袍加身。” “姐姐,你说太子爷怎么就跑到咱这穷地方来呢?该不会是他听到些什么…” 明月脸红了红,偷偷瞥了一眼秋风,“姐,他该不会是看上你了吧?” 秋风心中微微一震,眼眸扫向明月,瞧见妹妹脸色潮红,眼神迷离。 不好! 傻妹妹对太子爷已是动了男女间的爱慕心思。 至于她,秋风心里却有自知之明,这些事,只能是水中捞月,镜中观花。 眼见妹妹已有些陷了进去,便想到赶快让自己的傻妹妹脱身而出,否则他日必将受到伤害。 “妹妹,你休要乱想,太子爷有一颗仁人之心,他经常微服私访,喜欢走到民间了解百姓疾苦,他是好太子,将来的好皇帝。” “可人家是尊贵的皇太子,帝国储君,东宫嫔妃的人选,都得经过皇族宗人府严格遴选,普通官宦人家也是高攀不上,你我身世堪忧,能活命已属万幸,别有奢望,非分之想。” 明月脸色顿时苍白如尸,眼泪快要坠落。 看到明月神情,秋风略有些不忍,但转眼之间,便又硬起心肠。早些打掉妹妹这不切实际的幻想,实是对她有莫大好处。 看到妹妹转身回到书案前,将一颗臻首深深地埋在双臂之中,低声哭泣,她心如刀割。 秋风转头向外看去,却见小孩们都在望着太子的马队奔驰远离,羡慕唏嘘。 “都进来上课了,快!”秋风大声喊道。 “哦…” 小孩子闹哄哄地从外面进来,带入一阵寒气。 临近晌午,孩童们都放学回家去了,姐妹俩准备休息一会。 这时,门轻轻被推开,一个三旬过半的妇人,扛着一大捆木炭走了进来。 她是路老先生的儿媳妇周氏。 她也是贫苦出身,身材颇为高大,一双手上老茧层叠,显见是做惯了苦活的人。 与秋风明月两姐妹羊脂凝玉般的皮肤比起来,当真是天壤之别。 先前,太子爷派了使者到她家里来,拜访路老爷子,临走时还留下十两银子。 谈话中,太子使者还专门提到秋风明月两姐妹。 周氏知道这二位姑娘的身份,罪臣之女,她心里开始有些鄙夷。 但现在听说太子也在关注,在她心里头就起了波澜。 能使太子爷上心的女子,将来说不定就是皇妃。 这两位姑娘长得花容月貌,将来肯定很有福气。 那得格外小心。 自家公公也被太子爷瞧上,往后必有重用,对太子喜欢的女人照顾好点,不会有错。 “两位姑娘,这是俺公公吩咐奴家准备的,说天气寒冷,姑娘们身体弱,又要整理这些繁杂文书,怕受了寒。” 她将木炭放在房中间,搓搓手,周氏恭敬道。 “多谢路大嫂!” 秋风可不敢怠慢。 这女子虽说不过是个农妇,要是数年前,秋风只怕都懒得看上一眼。 但时至今日,却已是大不相同,自己不过是罪臣之女,犹如丧家之犬。 目前这个农妇却是恩公路老先生的儿媳,二人之间的地位却已是翻转了。 晌午,高进返回跟太子禀报拜见路老先生之过程。 “奴婢了解到秋风明月两姐妹的大概情况,她们的父亲姓秦,叫秦诩,原荆州刺史,四年前因犯谋逆罪被满门抄斩,家属发配充军或成官妓,当时轰动朝野,太子可否记得?”高进道。 喔靠,四年之前我还在当穷逼保安呢,怎么可能知道。 “嗯哼…有点印象…”元智只能哼哼几声。 “可她们两姐妹怎么就漏网了呢?”太子疑惑道。 “这个路老先生也无可奉告。” 是啊,人家就算知道,也不会贸然告诉太子爷。 虽说太子是个好君主,但这涉及国法。 “这样高进,返回东宫之后,你找到纪洪,让他从速查清楚,当年秦诩案情全部内容,如实禀报。” “遵旨。”高进拱手领命,小声道:“午后,殿下准备往哪里巡查?” “往前面点,再走几个村庄,快马加鞭。” “奴婢明白了,这就去安排。” 高进出去通知樊虎,让千牛卫拔营向前警戒。 …… 到了傍晚,太子爷巡查之庞大马队返回营地,才歇息片刻,樊虎进来禀报。 “禀报太子殿下,进入青岗坪的探煤小分队有消息了,他们已经找到那片煤炭山脉,具体叫咀谷林,在狼嘴岭的东北面,队正派了两名队员返回报信,其余的就在狼嘴岭下等候命令。” “好,樊将军,命令部队四更启灶煮饭,五更开跋,目标狼嘴岭,孤要亲临现场,瞧瞧煤矿。” “遵旨。” 樊虎没有迟缓,他抱拳允诺。 太子的脾性他现在已然了解。 微服私访谁也禁不了,他能做的,就是如何做到安保,万无一失。 凌晨,才四更天,数百千牛卫已起来整装,吃完早食,全部武装的千牛卫分成前哨,中军和后卫三大部分。 太子爷当然在中军,这里有樊虎亲率三百精锐,加上丁九他们的贴身亲卫。 这次可不存在微服,贴身亲卫和太子爷本人,都是头盔、铠甲披挂,太子旌旗高高悬挂。 第150章 时运,天命也 因为狼嘴岭离咸阳城还有五十余里路,直线离京师外城约百里路程。 虽不算远,但山区地形复杂,要是有大批伏兵,怎么办? 不过,樊虎所率的五百千牛卫和丁九的贴身亲卫,他们装备精良,每人披重甲、挂五连发弩弓,还有投矛,军盾等。 没有四五千精骑,是很难对付他们。 清晨,外面风雪早都停了,队伍五更就出发。 太子这种说干就干的急性子,谁也阻止不了。 他让樊虎带上几十把开山铁镐,凿洞开山用的钎子和铁锤,再带上干粮和饮用水,骑队便浩浩荡荡出发了。 五十余里路,骑马两个时辰不到,晌午之前就到了青岗坪的狼嘴岭位置。 但从岭脚下往山谷里走,就没有驿道大路,只有一条崎岖的山道,蜿蜒盘旋在山间。 眼下冬雪铺天盖地,将那条路也掩得看不见,樊虎探路的先遣小队还算聪明,早就给太子爷找来了向导。 这个向导不但熟悉山路,他还捡过石炭。 不过据他说自己是在秋天,但他知道在哪个方位,大概位置。 没有向导带领,恐怕太子这一行人,在大雪覆盖的情况下,根本摸不到这里来,谈不上能找到煤炭。 这个向导很纳闷,堂堂监国太子居然在大雪纷飞的寒冬腊月间,亲自来山里找石炭? 等过了数月,开春不行吗? 千牛卫队正告诉向导说,太子爷是个说干就干,雷厉风行之人,你只管带好路,别多嘴多舌,只要找到石炭位置,赏银二十两。 那向导高兴得屁颠屁颠,嘴都笑歪了。 妈呀,大冬天的正愁没钱,这二十两雪花银足够一家人,过年加明年整年的所有开支。 财运来了,想挡都挡不住。 “殿下,如果这山里的石炭…哦煤炭,真如您所说的那样,都在表面层,不用深挖,那以后京师皇城和百余万百姓的燃料,就有着落了,微臣希望这是真的。” 负责整个统筹工作的詹事魏长进,今一早也跟随过来,像个幽灵似的寸步不离,一路上还喋喋不休,似乎不太放心能“捡”到煤炭。 “当然是这样啰。” 元智不悦地白了他一眼,“魏大人,你就是长着刀子嘴也没用,到时候本太子用事实向你证明,把你口中的刀子,连根拔出。” 大伙听了哈哈大笑。 魏长进跟着尬笑。 新生事物,一般开始都让人难以置信。 山路小道很窄又滑,大家都是下马步行。 一个多时辰,整支队伍绵绵数里,像一条长龙到了西咀谷口。 “太子殿下,这里就是西咀谷口,胡寡妇她们应该就是在这一带捡的石炭,这里有石炭俺们山里人都知道,夏秋天那种黑色石炭到处都是,只是我们这里捡回去的,没人敢在屋里烧。” 那位当地向导说道。 看来,这些人只敢拿石炭在野外烧,不拿到屋里烧,阴差阳错的算是蒙对了。 元智蹲下来,让姜五郎用腰刀拨去最上层的浮雪,下面的雪却已是冻得像石头。 他指挥卫士拿来铁钎和铁锤,对着冻雪一阵猛凿,凿得雪花冰屑四溅。 太子现场指挥,谁敢怠慢。 樊虎的五百千牛卫,除了四周派出的三百人骑警戒,队伍剩下二百名千牛卫,也各自用带来的铁钎,铁镐,噼噼啪啪地开工了。 不一会,他们拨开积雪,终于开拓出一大块坚实地面。 “太子殿下,小的找到一块石炭!” “殿下,我们这里也有,有不少。” “???” 现场一阵乱哄哄的报喜声。 没错,这就是典型的浅表层露天煤矿。 一阵乱七八糟的忙碌之后,在一块空地上,开始堆集块煤。 捡起来细细打量,这便是有煤炭,乌黑亮丽的块煤,也有品相不好的混合夹石。 而这种夹石不能充分燃烧,最易产生煤气。 “大伙听着,要找这种乌黑发亮的石炭,而这种灰色的不要,搞明白没有。” 元智不嫌脏,他双手各举一块给大家讲解,颇有点当代地质学家的风范。 “明白了殿下。” 太子除了讲解,还揣着样品亲自到各点,到处走动去示范。 “把咱们脚下的这块地面,全部刨开!” “是…” 兵士们用镐头开始刨地,钎子和锤子挖煤,配合得很不错。 人多力量大,半个多时辰就初见成效。 看到这些,元智开心坏了,他笑着对魏长进说道: “魏卿,这煤炭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乌金,顾名思义就是黑色的金子。绝大多数情况下,这些煤炭都埋在地下或山体的极深之处,想要开采很难,很容易造成死伤。” “像这种浅表层的露天煤矿非常少见,发现它要看运气,这次运气给了我们,在京城咸阳郡境内就有一个露天煤矿,当真是大出孤的意料,看来本太子的第一个五年计划,应该缩短到四年内就能实现。” 第一个五年计划? 没见太子爷提起过啊。 对于这些新词,新概念,魏长进他们现在习以为常,没有起初时的大惊小怪。 他们知道,东宫太子藏书库里都是宝,有不少古今中外的珍稀孤本,俗称“天书”。 瞧见太子爷那股子兴奋劲,魏长进和高进等人,同样也被感染。 魏长进谄笑道: “殿下,这就是天命所归,让京师百里以内发现一处露天煤矿,从今往后,京师用煤就再也不用往千余里之外的晋地调煤了,这都是太子殿下的高瞻远瞩。” 众人附和,也乘此机会溜须拍马。 元智听罢哈哈大笑,谦逊道: “什么叫天命所归,魏卿就是个书呆子,说得倒挺有趣,这些只不过是本太子的时运使然。” “时运,天命也。”魏长进强调道。 说他是书呆子也不假,但此人的正统思想还是根深蒂固, 从现在起,他就在规划太子继承皇位之事。 眼下也许还谈不上天命,但几年之后呢? 皇帝身体是好是坏,就像植物人一样地存在着。 言归正传,元智还是把目光放在矿区。 地面被冻得极硬,往往一镐头下去,只不过能挖开数寸深,不一会儿,士兵们身上便开始冒汗。 “要借助铁钎和锤子组合。” 元智很灵活,对于这种技巧性的活计,作为前世从大山里走出来的他,很有天赋。 他最善用铁钎和锤子。 第151章 针对东宫的连环计 大家听从太子爷的指点,用铁钎与镐子结合,果然地面也被挖了二尺左右。 “殿下…俺兄弟俩挖出来了!” 亲卫中有人高兴地大叫起来。 紧接着,更多的士兵叫喊起来。 元智像个小男孩似的,连蹦带跳的快步上前,看那翻开的泥土表层,已是完全黑色,跟积雪形成强力反差。 都是成大块状的煤炭。 后世用电钻,当下就只能用钎子,利用凿石方式,钎子和铁镐,锤子组合。 终于,成功地挖出来几十上百斤重的煤块。 化解成十几斤,一块块垒结起来的煤块,元智心中狂喜。 果真是上天赐福啊。 这等上佳的煤炭,离地表居然只有三尺来深,就可以出 煤了。 就这样探挖了差不多两个时辰,天色不早了。 元智看了看,挖掘出来的煤块,已达上万斤煤,叫驿信官传令停止挖掘,大家原地休息,准备午餐,餐后即返回营地。 这次本身就是来探矿,现在结果很好,剩下的就是系统性开采,包括筑路。 乘午餐空闲,元智把樊虎,魏长进,高进几个叫在一起,边吃干粮饮水,一边安排事务。 “千牛卫留下一个队,就在此地安营扎寨,守护这个露天煤矿,魏大人即刻派人去咸阳郡衙,要求郡守立即组织民工,甚至是囚犯,进山开采,在大年三十之前,产煤一百万斤煤炭,开春之后,这里即可成立狼嘴岭煤矿。” 众臣拱手允诺。 安排完事务,元智感到很轻松,瞧了瞧天气,大约下午三点多钟的时光。 “樊将军,收拾一下,大部队天黑之前返回宫城。” “遵旨。” 樊虎领命安排护驾去了。 半个时辰,元智的銮驾开启了。 一路上,骑队奔跑不算太快,天黑之前,太子队伍浩浩荡荡进入宫城。 刚过玄武门,就见千牛卫大将军谢弼,暗卫督公纪洪上前来迎,神色却十分凝重。 “怎么啦,出啥事了?”元智眉头一皱,犀利目光扫视面前两位。 谢弼与纪洪对视一眼,还是他开了口,“东宫出了点事,兰妃…她摔了一跤…” “什么?”元智痛苦地怒吼一声。 他顾不上再说什么,双腿一夹马腹,雪龙驹像箭飞般穿出,向东宫奔去。 “太子慢点!” “???” 一众人纷纷策马追了上去。 …… 东宫香兰殿正堂。 这里早已乱成一团,除了千牛卫坚持岗位之外,里面宫女、内侍太监、嬷嬷们进进出出,端热水烧开水点倒血水等等。 “兰妃大出血,生命垂危。” “腹中胎儿落了,才引起的。” “首席御医华大夫正在用针扎止血,不知行不行?” “???” 一部分普通小太监和宫女,在正堂外唏嘘。 “太子殿下驾到。”守门太监一声吆喝。 所有人都停下来,跪地磕头,“太子殿下…” 一身戎装的太子爷,神色凝重,他只摘下头盔顾不上褪去铠甲,大踏步从大门进入,直奔正堂。 正堂里灯火通明,壁炉早就点燃,屋内温度不低,可血腥味浓烈,显得很是气闷不畅。 只见曹飞兰苍白如尸,仰躺在床,双眼紧闭应该是昏迷状态,被褥上血迹斑斑。 华晨和他的一位助手,正在给曹飞兰穴位上扎银针。 这应该是止血。 太子进来,华晨仍然是聚精会神。 穴道针刺可不是闹着玩儿,稍有不慎,危及患者生命。 元智这点很清楚,他走近并没有出声,只是挥手让所有人出去。 大约过了一炷香功夫,华晨直起身低哼了一声,“好了,血总算是止住了。” 他脸色苍白,额头上冒出不少汗水,他的助手摸出手帕帮着抹去。 “华大夫,你辛苦了,兰妃她怎么样?”这是元智进入宫门以后的第一次开口。 华晨怔愣片刻,并没有正面回复太子的询问,只是很平静地说了句,“殿下,兰妃醒了,你跟她先说着话,臣在偏堂等您,具体的等会再禀报。” 说完,他转身走出正堂。 经过一阵长时间抢救,华晨显得十分疲惫,他需要做短暂歇息。 元智听言,心里咯噔一下。 他怔怔看着华晨出门消失,这才走向床头躺着的曹飞兰。 床榻矮,元智跪在床踏板上,双手握着她的左手。 曹飞兰睁着双眼,眼眸里空洞无物,神情呆滞,手掌冰凉。 “兰儿,你受苦了,我回来再也不离开你,守着你。”元智悲痛地说道,声音略微有些哽咽。 曹飞兰太累了,她嘴唇颤抖,嗫嚅道:“殿下,我…我们的孩子…没了…我的娘也没…没了…” 说话间,眼泪往眼角淌流出来。 她已没力气哭泣,虽然她痛苦万分,很想大哭一场。 “要坚强兰儿,一切都会过去,孩子没了,咱们可以再生,反正咱们还年轻,曹母不幸,孤一定查明真相,给你报仇雪恨。”元智亲吻着她的手,哽咽道。 “殿下莫哭,你是储君。” “嗯嗯,你也别哭,先好好歇着慢慢养,你放心,这里有医术高明的华大夫,需要什么药材,上天入地,孤都给找来。” “嗯。”曹飞兰动了下嘴唇,情绪要好不少。 元智把她的手放入被褥里,给她拉好被角,然后走出正堂。 他稳定下情绪,先唤过贴身宫女小秋和内侍太监,让他们把窗棂都打开,壁炉可以烧旺点,这样既能保持室内温度,同时让屋内空气对流,保证充足的养分。 像曹飞兰这种状态,在后世除了输血,还得吸氧。 当太子踏入偏堂,屋内谢弼,纪洪,高进都起身拱手,而元智却视而不见。 他径直走向斜靠在单榻上闭目养神的华晨。 “华大夫,兰妃病情如何?” 元智双手按住要准备起身的华晨,自己拖过旁边一根圆形锦凳,一屁股坐了上去。 华晨扫视周围一眼,欲言又止。 “你们都出去,关上门,任何人不得打扰。”元智让站在墙角的内侍太监和宫女离开。 尽管如此,华晨还是深呼吸一口气,尽量把声线放平和些。 “禀殿下,兰妃从台阶上跌落下来,她身孕约五个半月,自然是保不住,而嬷嬷在清理宫门时不慎,兰妃出现大出血,等微臣赶到,已生命垂危,” “微臣只能冒险用针刺穴道止血,阿弥陀佛,总算是止住了,但兰妃原气大伤,光恢复到生活自理,至少一年以上,从此身体会虚弱多病,特别怕寒冷。” “还有一个最大问题,她目前宫内根本无法清洗,恐会感染,而且从此不能再孕,房事方面还尽量要…少。” 华晨那个少字是逼出来的,真实的意思,应该是无。 元智听闻脸色十分难看。 她心里明白,这实际上是判了曹飞兰死刑,剥夺了她作为女人的一切权利。 “不过请太子放心,兰妃的身体恢复,微臣定当全力以赴,使用最好的药剂来调理,我会定期过来巡查,他的一位助手可长期放在香兰殿。” “那就多谢华大夫,兰妃的用药可单列,呈报孤批复。”“太子殿下客气了,这些都是微臣职责所在,如殿下没别的嘱咐,微臣告退。”华晨起身拱手。 “华大夫请。” 元智很尊敬地送至偏堂门口,直至华晨蹬车离去,他才返回。 太子坐在单榻上,脸色阴沉,他眼神犀利地看向纪洪,低沉道: “督公,现在你可以讲一讲事情原由了吧,兰妃怎么会从台阶上跌落下来!” 太子语速倒不快,声线也不高,但他一字一句抑扬顿挫,从喉咙底里嘣出来的,咬牙切齿。 纪洪听罢冷汗直冒,他深知这是太子爷努力在压制胸中的怒火。 “禀殿下,兰妃从正堂前的台阶上跌落,是因为听闻她的母亲突然去世,情绪顿时失控,冲出去准备出宫探望,不知乍的,一脚落空便…”纪洪定了定神,拱手道。 “曹夫人去世这消息是谁传给她的,另外,曹夫人又是怎么死的?”元智双拳紧握,脸色铁青,他紧追不舍。 “殿下到达之前,奴脾刚查明,曹夫人被人在鸡汤里下毒,当场中毒而亡,就在兰妃跌倒前一个时辰。” “凶手呢?” “畏…畏罪自杀!”纪洪颤抖抖地回复! “啪…” 话音刚落,案几上的一只青花瓷茶壶,被太子狠狠甩在地上,顿时粉身碎骨,茶水飞溅。 “纪洪,你可知罪?” 元智气得双眼通红,额头青筋像蚯蚓般暴起,人陡然站立,手指着纪洪。 这是他监国临政以来,第一次直呼纪洪名讳,以往都尊称督公,纪督公。 可见他这次实在是怒不可遏。 “奴婢知罪,请太子殿下责罚。”纪洪双膝跪地,双手前伸,头磕地。 一直冷眼旁观的谢弼和高进俩人,平时跟纪洪交情不错,这个生死关头,他们岂能坐视不救。 谢弼出列在纪洪边上也是双膝跪下,拱手道: “太子殿下请息怒,督公一直以来对皇族忠心耿耿,尽职尽责,这次事件他预料不到,安保措施不力,请殿下念在这么多年伺奉陛下和太子的情份上,请宽恕他一次。” 高进也在谢弼身边下跪求情。 这两人的情面,太子不能不给啊。 元智重新坐下,头后仰眼睛望着屋梁,叹了口气,右手微抬,“都起来吧。” 谢弼见纪洪浑身抖簌,眼含泪水神智还有些恍惚,忙上前搀扶,“督公?” 他以为纪洪怪太子爷不讲情面。 “没事,我的确有罪。” 这次事件是蓄谋已久的连环计,从毒杀曹夫人,到兰妃跌落台阶,既惩治了曹可盛、曹飞兰父女俩叛逆家族的行径,同时也谋杀了太子的第一个孩子。 一箭双雕,杀人诛心啊! 可纪洪就是没有料到,敌人会从无关痛痒的曹夫人身上突破。 “殿下,奴婢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把暗卫注意力都放在监视敌人和查找贪官的证据上,曹可盛大人离开京师之后,奴婢更是降低了对曹夫人的安保等级,放松了许多环节,可万万没有想到,血手门偏偏盯上了曹夫人,一次简单的死士行动,就让我方损失惨重。” 不管如何,纪洪能认识到自己的失误,也是难能可贵。 双方较量,一方不可能百战百胜,毫无破绽,否则,就是神人了。 吃一堑长一智,善于总结,才是最重要的。 “好吧,鉴于你这么多年对皇家的忠心护驾,这次孤从轻发落,取消全年一切奖赏,罚俸半年。” “多谢殿下开恩。”纪洪暗自松了一口气。 用钱能解决的事,都算是小事。 谢弼和高进也松了一口气。 “督公既然认识到自己的失误,正所谓亡羊补牢,为时不晚,暗卫下一步有什么对策?”元智坐直身躯,询问道。 “禀殿下,既然是连环计,他们最终目的是兰妃,我正在查是谁把曹母死亡的消息,传递给兰妃。” “因为一个时辰,京兆尹府铁捕营才到达现场不久,消息是封锁的,死讯还未公开,东宫里怎么可能会知道?答案只有一个,就是敌人计划好的,实施下毒之后一个时辰,悄悄告诉兰妃。” “对于血手门的行刺行为,暗卫针锋相对,他们做初一,我们做十五,来往不回非礼也,端掉他安插在京师里的九个据点。” 纪洪事前就想好了,这下禀报给太子。 元智手托着下巴沉思片刻,抬头回复道: “查找东宫香兰殿里的内鬼卧底,我完全同意,但不能惊忧到兰妃,你们采取什么手段都行,把嫌疑人都秘密拘捕起来,送入诏狱,无论召供是否,一切秘密处死。” “还有,把以前已查明的曹府和福宁宫卧底,这次一并秘密处理干净,另外把香兰殿的人员,宫女嬷嬷内侍全换,包括女官小秋,从东宫外选一批无背景的人进来。” “此事孤要求秘密行动,不希望搞出风声出来,让内侍宫女们人心惶惶,此事由纪洪和高进去商议执行。” “遵旨。” 纪洪和高进异口同声道。 “至于对血手门的报复行为,孤并不赞同。” 元智停顿下来强调道。 第152章 悲哀的兰妃,曹府报复 元智冷然地注视着纪洪,沉声道: “这次玩计谋,你们暗卫输了,说明对方在不断提升自己的技能,咱们应该服气,汲取教训,以便下次完胜对手,而不是想着搞暴乱,搞所谓以牙还牙的江湖把戏。” “试问,他们有些据点被暗卫摸清了,难道暗卫有些据点,血手门就不清楚?请你们记住,血手门是江湖帮派,我不希望一场宫廷内斗,蔓延到江湖上去,在江湖上搞得腥风血雨。” “并不是本太子怕他们,自古以来,江湖帮派但凡涉及朝廷庙堂内斗,最终都没想到好下场,被朝廷所灭门,这是不成文的江湖规矩,因为朝廷可以动用国家机器,动用军队去清剿,只是现阶段时候未到。” “但对于血手门这招‘死士行动’,他们屡试不爽,我想到了一招破敌制胜,很简单,但凡参加死士行动的人,其家人一律按叛逆朝廷罪满门抄斩。” “这些死士以为用自己一条贱命,换取大量金银,让父母妻儿从此生活无忧,甚至可步入富贵,我们就给他来个釜底抽薪,连坐式断了这些人的念想,换最多的钱却无人花。” “抄家灭门这事由千牛卫去执行,在江湖上渲染,则由暗卫负责,孤倒想瞧瞧,这种状态下,谁还愿意给血手门当死士。” 太子爷此招釜底抽薪的连坐法,绝妙,三个人都连声称好。 “当然啰,我的孩子可不能随便被人谋杀死了,得找人陪葬。”元智咬牙切齿道。 高进抬头,惊愕地注视着眼前这位年轻主子。 想着这两天里,太子爷到灾民安置点体察民情,勇救中毒寡妇一家,尊师重教…那是何等的善心。 而眼下的太子爷又是何等的冷酷无情,杀人不眨眼。 太子心思真是变幻莫测,旁人根本无法猜测。 心中有佛,手中有刀。 说的就是太子爷这样的人物。 …… 腊月初二。 安国公曹府。 这里取暖设施改造已接近尾声,府中东苑是第一批完工的建筑。 壁炉燃着,整个东苑暖流如春,毫无阴冷刺骨之感。 “老夫当真是走眼了,这位太子爷确有两刷子,治国理政是信手拈来,没想到他搞经济更强,工匠把头们的技能,他都能言传身教,真是神人也。”曹其昌背着手踱步叹道。 “听说元智小儿的西书房内,藏有大量古今中外的孤本书籍,江湖传闻叫‘天书’,他经常闭门读天书,钻研…” 旁边垂立的长子曹砚春低声道。 “天书?哼!想他元氏家族的发展史,能跟咱曹氏家族相提并论?想当年魏王纵横天下,也是饱读经书,视书为宝物,数百年流传下来的书籍,咱府上的藏书不会比东宫的少。” “可老夫就没见到有哪位曹家子孙,光顾过这些藏书阁,除了兵书武学方面,治国安邦之策,匠工技能等,数百年间就躺在那,府上还要每年花费不少银两,雇人照看和看护。” “令人悲叹啊,我们曹氏世家,竟比不过元氏,尤其是这个横空出世的元智。” 说到这里,曹其昌冷眼白了长子一下,意思说,你是少族长,也不过如此。 曹砚春当然听懂父亲语重心长的教诲,他羞愧地低下头,沉声道:“我等无能,让父亲您费心了。” 曹其昌坐了下来,端起刚沏好的贡茶,吹了吹抿了一口,然后说道: “春儿也不必妄自菲薄,你的武功比元智强出太多,排兵布阵方面,太子也无法跟你相比,这是你最大优势,为父今年五十有八,现在所做的,都是为了曹氏子孙的将来,过不了几年,我会将族权全部交给你,希望你能让曹氏家族继续发扬光大。” 曹砚春拱手道: “父亲教诲,孩儿铭记,定竭尽全力维护曹氏家族的利益,让其发扬光大,只是最后有件事…一直想禀告父亲,可也怕您担心发愁…” “何事,但说无妨。”曹其昌一脸严肃,目光灼灼。 “一个月之前,玄儿来我的北大营体验军营生活,待了有五日之久,对兵士训练,骑射,排兵布阵倒蛮有兴致,但流露出他对争储兴趣不高之意。” “当时孩儿倒并没在意,认为他年龄尚小,今天未满十岁,对政权利害关系不是太了解,可十天之前,他又来北大营,竟然明确他准备放弃争储,说是皇后娘娘也同意了。” “什么?” 曹砚春话音刚落,曹其昌像被钢针戳着屁股似的,猛地从榻椅上蹦了起来,虎目圆睁,怒吼道: “燕子怎么会如此糊涂,这个节骨眼儿,这…怎么会是这样?” 以曹氏家族的显赫地位,长女曹飞燕嫁入宫中,甘愿成为皇妃,这是曹其昌谋夺终晋天下的计划开始。 曹飞燕很争气,一年之后产下一子,晋升为皇贵妃,曹其昌谋夺皇权计划升了一级。 从那时起,废黜旧太子元智,从新立元玄为储君的计划,就紧锣密鼓地开始了。 而曹飞燕一直是这个计划的积极响应者,决心比谁都大。 现在怎么就放弃了呢? 近十年的心血啊,现在是开弓没有回头箭。 “父亲,据传闻说最近一二个月,舍妹燕子跟元智走得很近,元智经常去福宁宫请安走动,一起用膳,还歌舞诵诗等,关系暧昧。” 走得很近,还关系暧昧? 不会吧。 这些年燕子最讨厌元智,巴不得他早死,怎么会… “你是听谁说的,可靠吗?”曹其昌不敢相信。 “这是孩儿听独孤说的,他见您最近很烦闷,睡眠不佳,他没敢跟您说,怕给您添堵。”曹砚春进一步说明。 独孤城说的,这消息十之八九真实。 燕子与元智相差六岁,皇帝又瘫痪在床数年,会不会元智小儿使出了啥‘美男计’? 曹其昌忽地眼前一亮,他下意识地捋了捋长须,看向曹砚春,“有否具体的忤逆证据?” 忤逆证据? 曹砚春一个怔愣,有点不解地看向父亲。 他当然懂得忤逆证据的弦外之音。 可就算掌握了忤逆证据,把元智废除,但燕子同样会遭受严惩。 皇后位肯定被废,还要被打入冷宫,甚至于被皇帝赐予毒酒。 第153章 皇后也是工具人 “父亲,这事孩儿可没听独孤提及。” 独孤城就算掌握,也不敢提及,怕引火烧身。 曹其昌嘴角拉起一条冷弧,非常冷漠地对着脸色苍白的曹砚春吩咐道:“去,把城儿和贾师爷请来。” 曹砚春走到苑门口,叫侍卫去传唤。 一炷香功夫,贾公望和独孤城先后赶到东苑。 “诸位,咱们商议下一步如何对付太子元智的事。” 曹其昌先讲了个开场白,然后眼睛犀利地瞄上独孤城,沉声道: “城儿,听说你这边注意到太子与皇后之间,关系不太正常,非常暧昧,可有进一步的真凭实据?” 独孤城听罢大惊失色,尤其是真凭实据这几个字,特别刺耳。 他尚不知义父究竟是什么意思。 别说是独孤城,就是首席幕僚贾公望,听闻也是大惊失色,暗自为这位血手门少主捏把汗。 曹飞燕,贵为当朝皇后娘娘,又是曹氏家族的嫡长女,少族长曹砚春的嫡亲大妹,身份举足轻重。 去捕捉曹飞燕的隐私,这岂不是找死吗? 独孤城自然了解其中的利害关系,他的义子身份放在曹飞燕身上,犹如一件小披风,随便抛弃便是。 所以,他才不敢直接将此消息告诉曹其昌。 但这种事情作为血手门少主,又不能不说,所以,他透露点给少族长曹砚春。 “禀告义父,这些只是下属禀报上来的闲言碎语,不足为凭,孩儿回头训斥这个属下,把他调离福宁宫,或者…”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不必,城儿错解为父的意图了,这个暗探不但无罪,而且忠义有功,要给予奖励,老夫就是要他们之间越轨得真凭实据。” “什…什么,义父…”独孤城错愕,以前自己听错了。 贾公望不愧为曹府首席幕僚,他见多识广,阅读过不少中外谋略方面的书籍,马上领悟到主人的狠毒招数。 不惜牺牲嫡长女,也要把当朝监国太子元智拉下马,扶持晋王上马,将来曹府才能挟天子以令诸侯。 古往今来,无论是皇族公主,还是权臣嫡女,在这些企图主宰天下的男主眼里,都是工具人。 为了达到家族或其个人私欲,工具人用来境外‘和亲’,君臣之间建立牢不可破的利益联盟。 在这些人的眼中,子女婚姻,从来都是为政治服务,一旦时局需要,完全可以舍弃掉。 无毒不丈夫。 皇后娘娘也可以是工具人。 “少掌门,这事还是由我来给你详解,所谓真凭实据,就是要抓现行,利诱胁迫福宁宫内的人,设计一个圈套,让皇后和太子俩正在秘密苟合之时,数人以发生紧急情况为由,贸然冲进去,这样,皇后和太子想公然堵嘴都难,最好让晋王目睹。” 贾公望拽过独孤城到一边,面授机宜。 他知道独孤城的智慧有限,而曹相又难以启齿,这毕竟是在设计自己的嫡女于死地啊。 “哦,独孤谢过贾先生指点。”独孤城醍醐灌顶,如梦方醒。 他眼梢瞥着曹其昌,发现义父紧闭嘴唇,神色肃穆杵立窗前。 这是他默认的表情。 再看少主曹砚春,垂头丧气地站在原地,脸色苍白而不吭一声。 屋里一下子变得死一般寂静。 “禀义父,孩儿还有事禀报。” 独孤城还算机灵,他抛出新的话题,拟打破这尴尬局面。 “哦,但说无妨。” 曹其昌一下子转过身来,像重新活过来似的,大踏步走向上首榻椅,落座之后目光炯炯地看向独孤城,恢复严父形象。 “禀义父,最近东宫这边表面很平静,可私底下秘密进行了不少事,我方损失惨重。” “具体讲来。”曹其昌身躯前倾,似乎非常重视。 “首先,东宫内部所有太监,嬷嬷,宫女等,搞了一次大清洗,失踪了十余人,血手门就有七个,还有兰妃的香兰殿所有人都撤换了,当初给通风报信的二个宫女,一名内侍,以及接生的两位嬷嬷,全都被秘密处死。” “看来元智小儿这次杀心又起,弄出二十几条人命,为他未出生的孩儿陪葬。” 曹其昌捋了下长须,目光一凝,道: “那个小贱人呢,她死了吗?” “本来是成功了的,结果被及时赶到的御医华晨给救了,不过据说目前兰妃生命垂危,能否存活下去,尚不能确定。”独孤城解释道。 “这个叛祖离宗的小贱人,跟他的父亲一样,必须得死,城儿,你安排一下,设法让这个小贱人消失,也乘机打击一下曹可盛这个叛徒,下一步再找机会除了他们父子俩,哼,在我的曹氏家族里,决不能出现叛逆者。” 曹其昌神色狰狞,咬牙切齿命令道。 “孩儿谨遵父命…还有一事,就是昨日晌午,千牛卫忽然抄了陈二狗的家,说陈二狗忤逆谋反,奉太子令旨,满门抄斩,全家男女老少十几口人当场斩杀。” “陈二狗是谁?”屋内众人都疑惑。 “陈二狗是我豢养的一个死士,是他混入厨房,在鸡汤里下毒,将曹可盛婆娘毒杀。” “哦…” 大家顿时明白了。 “这是元智小儿报复计划的一部分,手段够狠辣,杀人不眨眼。”曹其昌捋着长须点头道,表情冷淡。 “陈二狗一家都是贱民,死不足惜,可是义父,此消息在我豢养的死士群体里传扬开了,大家都心有余悸,这种连累父母妻儿的勾当,今后谁还义无反顾地去做?” 当独孤城将这事件一后果讲明,大家恍然大悟。 原来太子这方玩的是连坐法,釜底抽薪,意在打击血手门的死士方略。 正当几人垂头丧气之时,师爷贾公望开口道: “相爷,少掌门,请少安毋躁,下官有一策可破此连坐法。” “呵,贾先生慢慢讲来。”曹其昌和独孤城都是眼前一亮, 转忧为喜道。 死士是血手门在江湖上的杀手锏,他豢养的死士品类繁多,各种技能的都有,男女齐全。 血手门的死士行动,从未失过手,都是完成任务之后,杀手自行了断,一点蛛丝马迹都不可能留下,死无对证。 倘若死士出现动摇分子,一旦被铁捕营或暗卫抓住,想死都死不了,难免有熬不住酷刑的,一旦招供,那就完蛋了。 第154章 福宁宫惊魂 “太子这边连坐法要成立,必须同时满足两个条件:一是死士有户籍可查,二是家有父母兄弟,甚至妻儿老小。少掌门现在从死士群中麟选,将满足以上两条件的死士剔除,从新从外地招一批没有户籍,或是孤儿流民,重新培养。” 师爷这话即出,宛如醍醐灌顶。 独孤城脸上愁云顿时散去,喜色上脸,“哎哟,贾先生这招更绝,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就用此法,独孤立马布置下去,专门到外地寻找这种流民,孤儿,在官衙里没有任何留底的。” “嗯,贾先生这招的确很妙,城儿就按师爷所说的方法,前后两件事情,须尽快落实,做到万无一失,总之,曹府与东宫现在是你死我活,必须将元智小儿拉下马,或是直接除掉,否则,到他坐到金銮殿上发号施令,我们大家都死无葬身之地,近千年来的曹氏家族,将被灭族。” “孩儿明白。” “下官明白。” “???” 待众人离开之后,曹其昌捋着长须踱步深思,忽地,他坐在书案后,提笔写了封密函,封上蜡条,然后拍了拍手。 一名黑衣人从屏风后闪出。 “将这封密函亲手交到皇后娘娘手上,切记。” “诺。”黑衣人转身隐入屏风。 他从来不在正门进出。 黑衣人离开,曹其昌从书柜隔层摸出一瓶药丸,倒出来一颗黑色药丸,香气扑鼻,他吞噬一颗下肚。 只一会儿,下腹部开始火热起来。 “来人,将赵姫给我叫来,到东苑寝房。” “诺。” 曹其昌这大半年来,身体忽然间大不如前。 以往他精力充沛,生龙活虎,一夜可御三女,还不算累。 现如今他一对一的缠战,竟力不从心,有时还得借助药丸。 赵姫年轻风骚,他有点吃不消,所以时先得吃上一颗大力神丸。 曹其昌深知,一方面是因为年龄,体力有所下降,最主要是元智小儿给闹腾的,让他一直心烦意乱,夜不成寐,人得不身心放松,机体就会衰退。 …… 福宁宫淑兰殿偏殿。 偏殿比正殿空间稍微小点,但更加幽静,宫女太监们要进入偏殿,须经过正殿,有响动偏殿里的人就感觉得到。 富丽堂皇的偏殿,内柱支撑殿堂很高,敞亮通透,檀香木家俱,西域地毯。 殿内云顶檀香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珍珠为帘,沉香木为榻。 燃着壁炉,室内宛如春天。 床榻边悬着红纱罗帐,帐上遍绣洒珠银线海棠花,轻风起,纱帐随之飘舞,如坠红云。 曹飞燕一身鲜红轻纱睡裙,斜靠在榻壁上眉目含春,她的双膝上枕着一个男人的头颅,她那双白皙如玉的柔荑,正在抚摸男人英俊脸颊和前胸。 自从曹飞兰堕胎受伤之今,元智深受打击,精神一度萎靡不振。 他在众大臣、曹飞兰,以及鸾凤她们面前,他是个演员,需要装逼。 实际上,他非常需要有一个述说衷肠的人,能达到其精神上的慰藉。 这个时候,曹飞燕是最合适的人选。 这二个多月的一来二去,两人之间似乎都有了感情,成为红颜与情人之间的暧昧关系。 曹飞燕为了能跟元智在一起,在寝殿里肯定不合适,她叫人专门整理出偏殿,方便约会。 她们之间现在都放得很开,谈了都很透彻,只是元智约法三章,双方都要克制,不能越过底线,真枪实弹地干。 曹飞燕尽管很不乐意,怕吓走小情郎,只能妥协。 不过这几天,心情烦闷的元智,似乎并不在意与曹飞燕出格的亲昵行为。 在他的内心深处,早已把曹飞燕当成普通女人。 “阿智,你别老是这样愁眉苦脸好不好,兰妃堕个胎又不是天塌了下来,将来给你生孩子的女人多的是,开心点,你不开心,会影响到我。” 说着,她低下螓首亲吻他的额头耳根。 元智情不自禁地伸手搂住她的风韵腰身,将她拉入自己怀里。 感受到皇后的柔软身体,嗅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成熟幽香,元智的反应强烈到了顶头,脑袋一热,对着她的红唇,直接一口下去。 这一刻,那霸道且带有一丝温柔的吻,是皇后想往以久的事。 她毫不犹豫地双手扳着他的脑袋,用力响应。 元智也是完全懵逼了,脑袋嗡嗡地响,意识一片空白。 双方搂着亲吻,不知过了多么。 元智有些如梦方醒,他一下推开皇后螓首,含糊不清道:“燕子,咱们不可能继续。” “阿智,爱我…你就爱我一次吧。” 此时的曹飞燕哪里会听他的。 不仅没有住手,一双柔荑开始为他解起束腰锦带。 而元智此时却处在迷离恍惚之中,意志薄弱,非常被动的任由摆布。 只一会,一条男人的绸缎丝麻带落在床榻上,随之而来的是锦袍。 紧接着,床榻上多了一件淡红色肚兜… “燕子,咱们说好的,可不能这样。”元智无力地挣扎着。 “没事的,没本宫允许,他们连正殿都不会进来,况且这还是偏殿。” 曹飞燕双手紧紧抱着元智的脑袋,使劲往她的怀里埋,简直就像哄孩子似的。 元智被闷在双峰之间,有点喘不过气来,此时的他已是浑身躁热,原形毕露。 皇后脸颊烫红无比,像火烧云一样,连天鹅绒般的脖颈处都红透了。 她瞥了眼他凸现的那啥,媚眼如丝,纤长如玉般的柔荑,伸了过去。 元智一阵抽搐痉挛。 …… 殿外,夜幕降临。 皇后女官碧玉刚泡澡沐浴出来,想到娘娘今晚还没唤人放水沐浴,感到奇怪。 她决定亲自过来询问一下。 刚从廊道上转过弯来,瞥见一个黑影伏在前方,听得脚步声,便一闪即逝,动作相当敏捷。 那位置应该是淑兰殿偏殿位置,那里有一扇窗棂。 是谁敢偷窥皇后娘娘,不要命啦。 观其身手,应该是宫中侍卫。 碧玉是皇后心腹,她毫不迟疑地走到那扇窗棂下,寻找蛛丝马迹,结果发现窗棂下角,一个手指头戳开的小洞。 原来,这侍卫还真在偷窥皇后。 这个天杀的贼坯。 她正准备离开,忽然觉得这个侍卫偷窥到皇后什么,以便等会好禀报娘娘。 想到这里,碧玉便有点紧张地往窗棂上靠,眯着一只眼,另外一只眼往小洞里面望去。 很快,床榻上的一切摄入她的眼帘。 两个几乎半裸,一人站立,一人跪蹲着埋头苦干。 眼见这一幕,碧玉差点没忍住惊叫出来。 她的眼睛连忙从小洞当中移开,两只手紧紧捂住嘴巴。 这一刻,碧玉一颗芳心小鹿乱撞,砰砰跳个不停。 脑海里挥之不去刚才自己亲眼所见的画面。 荒唐,实在是太荒唐了! 高贵的皇后娘娘跟太子… 要不是自己亲眼目睹,打死她都不敢相信。 可如今现实摆在眼前,不得不信。 接下来该怎么办? 否则这样下去,娘娘从此身败名裂,一切都完了。 娘娘完了,她的靠山主子也倒下了。 不行,我得去挽救娘娘。 可用什么方法,敲门去打断她们。 碧玉正准备移步,却听得从右手走廊那头响起脚步声。 右手走廊是晋王住的淑芳殿。 “奴婢拜见晋王殿下。” 碧玉机智,她故意迎上前去,拜了个万福,高声唱道。 晋王一愣停下脚步,“本王前来给母后道晚安,娘娘在哪?” “娘娘此时应该在淑兰偏殿,她好像是身体偏乏,睡下了。” 碧玉一方面高声说话,一方面想阻止晋王进去。 “怎么早就睡下了,儿臣更要去请安。”说着,他抬头挺胸往前走去,身后是几个贴身宫女和内侍。 话说偏殿内一对男女,听到碧玉高声唱喝,便已停下动作。 元智快速穿着衣衫,神色严峻,眼睛扫向四周。 现在走出偏殿,衣衫不整的等于自投罗网。 得找个地方躲起来。 曹飞燕反倒是不慌不忙,她知道元智想干什么,故轻笑一声,随后风情万种地道:“阿智,本宫给你服务半天,跪得腿都麻了,你能否抱我到榻上?” 元智现在的处境十分被动,而且很危险,他岂敢不听话。 只见他二话不说,一手揽住美妇的杨柳蛮腰,一手绕过纱裙,伸至其腿弯处,将其拦腰抱起。 曹飞燕顺势伸出两条裸露玉臂,将元智的脖子环上。 她就这么勾着小情郎的脖子,美眸柔媚似水,任由元智将她放在床上,玉手却依旧不肯松开。 元智被箍着脖子无法脱身,急道:“燕子,晋王要进来了,你想我们都身败名裂?” 曹飞燕并未生气,她眼中娇媚无比,似乎要滴出水来,嘴角弯起一抹玩味孤度,轻声道: “瞧把你吓得,无妨,玄儿孝顺,本宫就说身体乏,睡下了,他不会硬闯进来,只会在门外请安。” 说着,她不知哪来的力气,竟是玉臂一勾。 元智一时触不及防,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扑下,又一次压在那柔软婀娜多姿的娇躯上。 这时,门外正殿里已经响起了脚步声。 元智顿时双目一凝,本能的就要起身。 没想到皇后娘娘依旧紧紧勾着他的脖子,“燕子。” 他急吟道。 曹飞燕忍不住风情万种地白了他一眼,掀起一旁的大红凤被,微声嗔道:“还不快进来。” 元智无奈地只好在美妇身后侧身躺下。 美妇唇角扬起一抹得意的弧度,她轻轻坐起身,细心地用被子将弯成虾子的元智遮好,随后侧身躺下。 这个榻床不是凤床,较窄小,元智侧身只能紧紧贴着美妇娇美身躯,浑身难受。 他尽力将身躯往后挪,实在是没有空间,尤其是一双手没处放,只能搭在她的腰间。 他的手掌太挚热,美妇身躯忍不住轻轻颤了一下,竟是往里又靠了靠。 喔靠,这是在逼我犯错? “母后,儿臣给您请安。” 果然,元玄并没有进来,只是在门帘外下跪磕头。 曹飞燕听闻此话,原本在元智面前娇媚的声音,瞬间变得慵懒而满是困意,她还装模作样的打了个哈欠,一副我很困很累的样子,道: “嗯玄儿,为娘今日身体倦乏,早些睡下了,你请了安快回去吧。” 元智在其身后躺下,已迅速恢复了平静,收敛气息看着娘娘飙戏,心里反道觉得搞笑。 “母后,听说太子皇兄他傍晚过来了,儿臣想见他一面。” 晋王的声音依旧清朗,却多了几分不满和疑惑之气。 这一下,把偏殿里一对男女给吓着了。 敢情,有人还偷偷跑去告诉晋王,说太子在福宁宫里,跟娘娘在说悄悄话。 没停顿多久,皇后娘娘慵懒而威严的声音响起,如一场秋雨,瞬间浇灭了晋王心里的疑惑。 “玄儿,太子傍晚过来跟本宫讲了你兰姨之事,坐了一会他就离开了,是碧玉送走的。” 门外碧玉听得皇后求救信号,当然心领神会。 “晋王殿下,太子爷傍晚来了大约一刻钟,是奴婢亲自从东门送走的。”碧玉淡然道。 “既然如此,玄儿告退,母后请歇息,明一早,玄儿再过来请安。” “啊!” 曹飞燕刚要开口说话,忽然间被硬物顶了一下大腿根,她情不自禁地啊了一声,吓得她连忙抓住元智的手。 这也不能怪元智,原本他一直屏住气,咬牙坚持,听到晋王要告辞了,他终于放出一口气,来了个原形毕露。 正待转身离开的晋王听闻,心里猛地一惊,他不顾一切地掀帘进入,焦急道:“母后,你怎么了?” 说话间,人已然绕过屏风,来到了床榻前方。 隔着大红的纱帐,他隐约看到母后侧身而卧的身影,眼神四处扫描,看看是否有其他人影。 见晋王似要走近,曹飞燕也吓得花容失色。 倒不是害怕什么,而是身为人母,她是万般不愿被亲子看到什么,不应该看到的现象。 好在殿内灯火不多,光线昏暗,看之不清。 “玄儿。” 她出口喊了一声,随后悄悄深吸了口气,又佯作无事地笑嗔道: “傻孩子,适才娘侧身睡差点翻落脚踏板上,没事,殿外有这么多人护着,母后能有什么事?” 第155章 皇后飙戏一流 曹飞燕说着,为了掩饰之前的情不自禁,她又打了个哈欠,困意满满说道: “娘年纪大了,壁炉燃着火旺,人就犯困。” 话音未落,似乎又想起什么,补充道:“若是无事,玄儿也早些回去睡吧,明儿一早,还得起来习武。” 元玄见母亲如此困倦,心里自责自己轻信谣言的同时,更是对传谣者的愤怒无比: 是谁暗中给他塞条子,说母后与太子在淑兰偏殿鬼混? 一定要揪出恶意中伤母亲的幕后黑手,将之一网打尽,斩除后患的同时,杀一儆百。 当下,晋王向皇后的身影低头躬身一礼,正色道:“既然如此,母后就早些睡吧,玄儿告退。” 他抬头瞬间,瞥见母后床榻上的红色棉被,鼓鼓囊囊还动了动,他心头一紧,眉头微皱,但并未多想。 元玄毕竟才十岁,心智尚却稚嫩,他万万没有想到,母后会将一个半裸男人,藏在她的身后,凤被之下。 他再次看了母亲模糊的身影一眼,转身准备离去。 曹飞燕轻轻地嗯了一声,“玄儿也要注意休息,这些日子为娘跟太子说一下,让你去跟他在东宫勤政殿磨练一些时日,且看他如何执政治理。” 元玄知道母后这是在关心他,心里自是一番感动。 他当即恭敬道:“玄儿谨遵母后教诲。” 说完,便再次默默一礼,转身离去。 熏香袅袅中,元智与曹飞燕躺在凤榻之上,直到那些脚步声彻底消失,方才大松了口气。 两人身上都流出不少汗水。 要说不心慌又不怕,那才是假的。 这事要传到继业皇帝那里,且又是晋王亲眼目睹,众人都作证,曹府稍微推波助澜,元智和曹飞燕不死,也是废黜发配,打入冷宫。 曹飞燕翻转过来,侧身而卧,尽显慵懒风情,手托香腮似笑非笑地望着元智,有点玩味地问道: “怎么?堂堂太子爷也有害怕的时候?当初可是你主动调戏本宫的哦。” 元智望着刚刚还困意十足,转眼便又是那般妩媚多姿的模样,不由得对她精湛演技,佩服的五体投地。 成年人的感情世界,有时候很简单。 我知道你的故作矜持,你知道我的欲求不满,一切,自然而然。 “咳咳…” 正在这时,偏殿珠帘外有人低声咳嗽。 “谁?” 曹飞燕一惊,厉声道。 “别紧张娘娘,碧玉,我有事禀报。” “哦是碧玉啊,快进来说话。” 曹飞燕听得是心腹女官,刚提起的心,算是落了下来。碧玉掀帘进来,低着头离睡榻远远的。 “走近点说话,本宫什么事都不会瞒你,今晚你表现不错,本宫会重赏于你。” 曹飞燕很精明,她首先一通赞扬,然后马上许诺金银财宝。 她非常明白: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碧玉谢过娘娘,刚才晋王来之前,奴婢从走廊南边上过来,发现这里有人在窥探…” 她将具体过程详细说了一遍,也指了指窗棂上那个用手指戳破的小洞。 当然,自己不经意间偷窥,她隐去没说。 有人窥探,而且还是宫内侍卫? 曹飞燕与元智相互望了一下,幕后操纵者是谁,不用说明,彼此都心里了如指掌。 “娘娘,没想到你这边也会被他们监视。”元智叹了口气,还稍微带有讥讽的口吻。 刚才元玄突然过来并不简单,他是以请安为名,实际是来查看偏殿内情。 明显,有人给他提供了消息。 “可恶,可恶之极。”曹飞燕咬牙切齿骂道。 元智当然知道她骂的人是谁。 问题的关键是他现在该如何脱身。 现在从大门或东门大摇大摆离开,完全不可以,因为事先说他人已经被送走了的。 有人专门候在那,也许晋王也在,准备守株待兔。 太子从宫内走出来,怎么解释? 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怎么办? “福宁宫可有对外秘密通道?”元智问。 秘密通道? 福宁宫当然有一个,是皇后与外界联络的情报通道,这里除了曹飞燕,只有碧玉和内侍小云子、小德子三人知道。 “西侧门可以,但时辰不对,容易引起西门那边侍卫怀疑。”曹飞燕开口说明道。 皇后娘娘点明了西侧门,表示她愿意为元智使用这扇暗门,碧玉这才解释道: “太子殿下,以往小云子出宫办事,或是有人进来,都是五更前后,不在这个时辰,西侧门是不允许通行。” 哦,原来是这样子的。 元智听懂了。 “这样碧玉,你去帮孤办几件事,第一去东门外通知丁九他们尽快撤回东宫,五更之前到西侧门等候,不带车驾,就是孤的雪龙驹,他和姜五郎两人。” “第二帮孤搞来一套较合身的太监袍服,明日五更前,首先要派人监视晋王有否异动,不能让他与孤面对面碰上。” 太子爷的令旨,在福宁宫当然得皇后首肯才有效。 “碧玉,你就按太子爷的吩咐去办吧。” “奴婢遵旨,只是我去东门…丁将军怎么可能听我的话呢?”碧玉欠身道。 还是人家提醒的对。 元智想了想,起身在睡榻上寻找,找到从自己腰带上落下的玉佩,然后撩开红纱帐,扑在皇后身躯上,伸手出去,道: “这是孤的太子玉佩,你拿去给丁九看,他就会服从。” 太子玉佩可不能有闪失,碧玉只好走近去接,这才近距离看到两人衣衫杂乱,肌肤相贴在窄小的睡榻上。 男人结实的手臂,指节均衡而修长的手,玉佩交到她手掌时的轻微摩擦,都让碧玉无比激动。 她十四年入宫,今年二十整,却从此接触过男人,就连近距离呼吸男人气息都没有,更不要说肌肤接触。 六年时光,凭借她的忠诚,智慧机敏和外貌姿色,深得曹飞燕的喜爱。 她从一个内侍小宫女晋升为皇后御前女官,正五品衔。 按朝制,到了二十四岁那年,她可以申请离宫,带着她在宫中所得的俸禄和奖赏,嫁人当妾。 可像碧玉这样心高气傲的女子,在民间当妾,她心有不甘。 她的家庭背景并不算差,从小饱读私塾,琴棋书画也是行家里手,进了宫当然希望能成为嫔妃,起码是才人,婕妤,将来成为贵妃娘娘等。 第156章 太子,我们私奔吧! 太子爷最近经常走动福宁宫,目睹他的品貌出众,高大挺拔,东宫嫔妃又不多,碧玉就有了非分之想。 可就是没机会去接近、讨喜。 这次总算天赐良机,她要好好把握,争取博得太子爷的另眼相看。 “对了碧玉,你将太子玉佩交予小云子去办吧,顺便让他带套内侍常袍过来,今晚,你就睡在外堂守在这里,防止再有人擅闯或偷窥。” 有了先前教训,曹飞燕忽然觉得应该有个值班女官才是。 “是,奴婢遵旨。” 说完,她出淑兰殿外唤过内侍小云子,耳语几句并交与他太子玉佩,然后回到偏殿外堂。 外堂与偏殿寝房只有一屏之隔,平时用来喝茶作诗聊天之地,里面一切言行,宛如现场直播。 “娘娘,这个卧榻太小,劳驾您回寝殿吧,这里我休息,那里是个正经八百的凤床,多宽敞多舒适啊。” 这是太子在争辩。 “寝殿和淑兰正殿的壁炉都没点燃,冷冰冰的你想让本宫冻死啊,没良心的小冤家,这样咱俩挤在一起才好呢,嘻嘻。”皇后妖媚的声音传出。 “可我们有约在先…” “真傻,现在咱俩不做也等于做了,你不是经常说什么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嘛,那就风流一次,死也值了。” “哎呀…碧玉在外头…”被将了一军的太子爷,还想做垂死挣扎。 “你在东宫大白天还敢欺负兰妃呢,鸾凤她们不就是在外头?你现在怎么就装起绅士来了,况且,碧玉是我的人,不用有顾虑,来吧冤家,就疼爱本宫一次。” 一阵悉悉嗦嗦的解衣声,随后是低沉的喘息,还有娘娘的娇哼声。 听到这里,碧玉的脸刷地一下就火辣辣的,一颗芳心也跟着砰砰乱跳。 紧张中又隐隐约约带着些小兴奋,有了一种再次偷窥的欲望感。 这念头一起,碧玉就忍不住贴近屏风之间的缝隙,眯眼瞧了进去。 这种视觉冲击对她来说,简直就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另类,新鲜感和刺激感。 没想到男女之间是这样的疯狂。 从未涉及男女之情的碧玉,被眼前这情景给震撼了。 …… 卧榻上,曹飞燕紧紧搂抱着无智,指甲扎进了他的宽背,全身颤抖。 良久,她双颊绯红,抬头睁着美眸嗔道: “冤家,你既然这么威猛,为什么一直不愿意来疼我?” “不是不愿意,而是不可以。”他尽量放慢语调。 “哎阿智,要不行咱们俩私奔吧,找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或是小岛上,就像你上次所说的那个梦境里,咱们无忧无虑地生活,我给你生许多孩子…” 曹飞燕兴致勃勃地说道。 喔靠,都说女人是最感情的动物,尤其是热恋中的女人,这男人梦中的话也能信? 这世界上哪里有所谓的‘世外桃源’,我们只要失去权势,身份和荣耀光环,分分钟被人四分五裂,死无葬身之地。 “傻丫头,别多想了,你继续当好皇后,我坐稳太子位,将来继承皇位,咱们才能喘口大气。”元智抚摸着她的脸颊,温柔道。 “反正我不管,我就是爱你,喜欢你,喜欢你的冷酷,咬牙切齿的样子,喜欢你的疯狂,总之,喜欢与你在一起的感觉。” 她亲了他一口,见他有些迷茫,接着说: “你难道不喜欢我吗?你难道不想疼爱我吗?反正你已经与我融为一体,身上有了我的烙印,我不允许你离开我,知道吗?” 说完,她不待元智回应,曹飞燕又吻上了他的厚唇。 这一吻,彰显她作为皇后的霸道与强势。 作为两世为人的元智,他深谙女人痴情是把双刃剑,把握不好,就是自残。 这种时候千万不能给热恋中的女人泼冷水,她反目成仇报复起来可不得了。 良久之后,唇分。 “放心吧燕子,我不会离开你的。” 得到肯定回答的曹飞兰心花怒放,她眼眶红热地看着眼前的俊朗太子。 突然间,她扑上去一口咬在了元智的肩膀上。 这一刻,她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心里实际是百感交集。 要说快乐,她刚才很快乐,飞上了天,她已经离不开他了。 第一次知道,原来做女人可以这么快乐。 第一次感受到一个男人的强悍与霸道冲击。 她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曹府,她不知如何面对娘家人的愤怒与责骂,甚至成为他们眼中的叛族者。 不过,她现在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本质上属于元氏家族。 只是,她不希望曹氏家族遭受灭顶之灾。 “阿智,本宫有个请求,你能答应我吗?” 皇后衣裳半解地躺在元智怀里,纤白玉指在他的胸前画着圈圈,圆润寸甲轻柔撩拨着,微微抬头看向太子。 “说吧,你我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还有什么话语可隐瞒的。” 元智低下头看着她,嘴角上扬微笑道。 “我说了,你可不许生气。” “但说无妨。” “有朝一日,你赢了,顺利坐上了皇位,你…你能宽恕曹氏族亲,尤其是我的父兄们?” 这个问题的确棘手,元智听闻脸色突变,笑容一敛,神色严峻。 他低下头思考片刻,沉声道: “燕子,我与曹府之间的争斗,实际是皇权与相权,皇帝与权臣之间的搏弈,不是个人恩怨。你想过没有,我是正统皇位继承人,当朝皇帝一直支持我,尤其到了现在,很难能在父皇面前馋言而废黜我,所以,燕子与晋王放弃与我争储,是明智的。” 闻言,曹飞燕捏了他胸膛肉一把,啐道:“呸!就你聪明,一个会使诡计的坏蛋,善于伪装,还是个色鬼。” 元智哈哈一笑,“男人不坏,女人不爱,我当初要不来个釜底抽薪,破釜沉舟,你们父女俩不就把我扼杀在摇篮之中,也算我命大福大,现在抱得美人归。” 曹飞燕瞥了他一眼,“你就别东拉西扯了,得正面回复我的请求?” 元智只得面对现实,重新回到跑道上,沉声道: “燕子,你可能还不明白,曹相帮着晋王争储,实质上是个愰子,他想挟天子以令诸侯是真,就像他的祖先曹操,所以,他与我之争,是你死我活的路线斗争,无法调和。” 曹飞燕怎么越听就越觉得灰心丧气呢。 第157章 意外,收获御前女官 元智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只见他话锋一转,道: “当然啰,我不是小肚鸡肠的储君,只要他们父子俩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可以既往不咎,他们愿意继续效忠元氏皇族,元智对天发誓,不但不伤害他们,他们还可以继续在朝堂上留任。” “此话当真?” “开什么玩笑,我身为储君都对天发誓了,君子一言誓马难追。” 元智很真诚地说道。 其实他心里明白,要让曹其昌臣服,除非他死了,同样,曹硕春也一样。 这是一个千年家族当家人的应有气节。 至于曹府的其他人的想法如何,没打过交道,就不得而知了。 玛的,这都是后话。 真所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只要他们当众跪在地上认罪,饶了他们又能如何? 没有了獠牙的老虎,还有威胁吗? 见太子如此真诚,曹飞燕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感激之情,她抬头轻咬红唇,扑向元智颤声道:“小坏蛋,快来疼我。” 美妇再次投怀送抱,这一幕,看得元智心中砰砰狂跳。 那牙齿轻轻一咬红唇的娇媚态,元智已是热血沸腾,肾上腺素激速分泌,口干舌燥。 下一秒。 他低头对着她的红唇,又吻了下去。 激烈,霸道,有力。 曹飞燕变得更加的大胆,开始疯狂地索求。 沉静片刻的卧榻上,再次出现地动山摇之态。 …… “太子,太子殿下。” “???” 一阵低唤,把元智从睡梦中惊醒。 昨夜太疯狂,跟皇后颠鸾倒凤不知多少次,两人精疲力竭才昏昏睡去,感觉是刚躺下不久。 但五更之前必须要离开,这可是性命攸关之事。 “殿下,让碧玉帮你更衣吧。” 元智被人伺候惯了,他不假思索地跳下窄小卧榻,站在脚踏板上。 碧玉瞧见太子那身无寸缕的健硕身躯,不由得心中一羞,雪白的俏脸上瞬间飞上红霞。 这是他第一次伺候男人更衣,呼吸急促,手都是抖颤的。 元智当然能感觉到。 他背上的几条血痕,是皇后尖叫时抓出来的,还有肩头上的咬痕。 不知怎的,碧玉看得有些心疼,纤白柔荑情不自禁地轻轻抚摸了一下,联想到那些偷窥画面,身子不受控制地更加抖颤起来。 “你怎么啦,冷吗?”元智关切道。 话一出口,元智就觉得不对劲,这个壁炉烧得很旺,管炉的小太监们,不懂得如何控制温度。 “不…不是的,殿下…” 那一低头的娇羞媚态,让元智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秀发披散,梨涡浅浅,薄薄纱裙,腰肢曼妙,白嫩水润的肌肤,纤纤玉手,清纯中带着三分浑然天成的妖媚,魅惑十足。 没想到,她比东宫鸾凤还要胜出一点。 瞧见她的异常,元智忽地想到她可能一晚上都在“听戏”,有点走火入魔了。 他狡黠一笑,伸手一把揽住碧玉的纤细腰身,将她搂入怀里,一口吻住她的香唇。 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被太子爷搂入怀中,她顿时就头晕目眩。 如今再被太子爷一口吻下来,那霸道且带有一丝温柔的吻,顿时让她更是脑袋嗡嗡作响。 她懵逼了,只知道瞪着一双大大的美眸,盯着近在咫尺的英俊面庞,眉目眨呀眨的,煞是迷茫。 不知过了多久,碧玉才如梦方醒。 就在太子口里窜出一条小青蛇,直击她的牙关时,碧玉一双玉手推揉着太子爷的胸膛,且含糊不清地出声,“皇…娘娘…” 她是在担心皇后醒来。 “放心吧,娘娘睡得死沉了,不可能醒来的。”太子在碧玉耳根嗫嚅。 皇后娘娘昨晚飞上云端至少五次,怎么可能醒得过来。 碧玉浑身像是火烧似的,身子都几乎瘫软在太子怀里,但她还是恪守自己的使命。 “可…殿下…时辰…”她断断续续嗫嚅道。 这下宛如一盆凉水,浇灭了太子身上的欲火,唤醒了他的思维。 碧玉所说的时辰,是他从福宁宫“逃离”的时点,错过了就又得待在这里一天。 关键是不明真相的东宫,肯定会兴师动众地过来找人,以为太子出了什么意外。 到那时,一切都不攻自破。 “那…咱们抓紧离开。” 说着,元智自己动手,快速穿戴衣衫,系好锦带,跟着碧玉来到寒冷的外殿。 “太子,这是一套最大号的内侍常服,还有玉佩。” 元智麻利地将蓝灰色内侍常服套在外面,玉佩他没接,而是小声对碧玉说道:“可人儿,这块玉佩你拿着…” “不太子爷,这太贵重了,奴婢不敢接受。” 开玩笑,太子玉佩这是皇室宝物,很有灵性,碧玉冷不丁的当然不敢收,否则,会引来杀身之祸。 “听着,从现在起,你就是孤的人了,假如有一天,福宁宫里发生重大事件,或你听到什么,你可持此玉佩直闯东宫见孤,无人敢拦你,明白吗?” 元智聪慧,他一箭双雕,既收了碧玉之心,又在福宁宫这里埋下一枚暗影,属于自己掌握的人。 “嗯,奴婢遵旨。” “另外,你在此要保护娘娘,万不得已你可直接谏言提醒她,不要担心她有什么想法,一切有孤在呢。” 说着,他一把握住碧玉的柔荑,抚慰着。 碧玉坚定地点了点头,心里温暖如春。 两人一前一后快速来到西侧门。 五更天,天色朦朦胧胧,宫内有些太监,下等宫女,嬷嬷们,有的已起来忙事了。 所以,元智低头缩身跟在女官碧玉身后,谁也不会注意是谁。 西门千牛卫的值勤人员,都已经习惯了内侍太监在这个时候,接受娘娘懿旨出宫,秘密办差。 皇后娘娘的差使,谁敢过问,除非他不想活了。 到了西侧门,打开门栓,元智刚要出门,碧玉伸出玉手,勾住了太子脖颈。 “殿下,自个小心点。” 她含情脉脉,就像个小媳妇送男人出远门似的。 元智一阵激动,他一把抱紧佳人,双唇又吻在了一起。 半晌,双唇才分开。 太子出了门,道路那头,丁九和姜五郎牵着马,正在着急张望,见一人影出来,便走了过来。 “殿下,您这是…” “别多问,上马离开。” “遵旨。” 元智快速上了马,的的得得返回东宫。 第158章 北疆,杀虎口 北疆,杀虎口外,五百里的纵深地带。 这里是一望无际的荒漠,天寒地冻,滴水成冰。 终晋北疆边军与东突厥联军,自九月二十日开始全面反击,历时两个多月,西突厥虎师主力终于被击退,遭受不小损失。 西突厥东部前军,是贺鲁帐前大将军木托尼,他率部往漠北方向转移。 那里快接近回鹘族人的地盘。 讨逆军先锋大将郭瑞亲率二万余主力,追击木托尼。 可敌人十分狡猾,利用恶劣天气跟终晋边军在荒漠上“捉迷藏”。 “众将少安毋躁,他们既然来了,而且又伤了我们的人,还想平安活着回去么?” 说这几句话时,郭瑞抬起的脸上,充满了自信与不屑。 这一瞬间,大伙觉得眼前这个年轻少帅,还颇有统率风采。 冷静沉着,谋定而后动。 “那好吧少帅,说说你的看法吧?” 云中主将,鹰扬将军龙剑飞嗡声嗡气地说道。 他属于粗坯莽汉,让他冲锋陷阵那绝对是员猛将,要说打仗谋略,他脑子里还是缺少根弦。 而郭瑞这几年虽然赋闲在家,却阅读了不少兵法书籍,还经常跟父亲等在沙盘上推演。 尤其是军神爷爷那几本有关野战的兵书,让他收益非浅。 他正想找个机会,在实践中加以运用呢。 自从郭瑞七月底来到北疆,小半年间,众将都发现这位军神长孙,满脑子都是鬼点子,好点子。 “好吧,我先讲一下自己的一些想法。” 他拔出绑腿匕首,当仁不让地在草地上,给大伙比画起作战方案来。 “这帮突厥蛮子,木托尼的手下精锐虎师,现在还有万余,加上一些族兵,合计应该有两万人马,但他们由于被咱们联军击溃撤退,重型军械损失惨重,战力大不如前,我们采取分割手段,引出来一部分,吃掉一点回头再吃…” 郭瑞讲的是运动战,消耗敌人的有生力量,非常通俗地大概说了下,就抬头望着大家,看看有否理解。 “这又打又退的,算是哪门子打仗?要打,双方摆开阵势拼杀…” 龙剑飞首当其冲地提出异议。 他讲得,这是时下北疆打仗的普遍现象,双方拉开阵势,将对将,兵对兵的单挑定输赢。 实在不行,就双方混战一堆,杀个天昏地暗。 这种战法,就是数千年草原上的传统野战。 眼下在北疆,尤其是突厥人再喜欢。 因为这种野战,最能发挥游牧民族娴熟骑射的优势。 龙剑飞,兰天鹤,赵三春他们这些悍将,对传统野战的战法熟悉。 而郭瑞所述的跑中再打,这种新型的运动战术,在中原一些军事家眼里,早就屡试不爽,成为痛击敌人的杀手锏。 军神郭骧就喜欢大规模的运动战,在运动中穿插加伏击相结合的战术,屡战屡胜。 但在许多人眼里,这种打法同等于逃跑,或耍赖皮的游侠战法。 这种逃跑战法,为许多勇士所不齿。 所以,真正的伐谋用兵者,跟武士精神为荣的勇士,有着大不同。 这就是帅才和将才之间的区别。 郭瑞作为军神之后,深刻领悟其精髓,当然不支持那种,对阵死拚的愚蠢战法。 杀敌一千,自伤八百。 他们总共两万三千余名战士,老老实实地跟突厥人拚个数,人拚光了,守疆军力大损,以后怎么办。 要知道,对于中原人士,培养一个骑射娴熟的合格骑兵,少说三五年。 他不像草原人,从小善于骑射,少年就是勇士,可以上战场。 “咱们虽然都是精英,如果硬拚,在沙漠上野战咱们讨不到一丝便宜,全部战死也达不到战略目标,所以不能硬拚!” 郭瑞斩钉截铁地说到这里,目光炯炯地扫了大伙一眼。 大伙听后也都默默地低下头去。 说到底,还没到拚死这步,谁又愿意去送死呢。 但关键是这仗该怎么打? 反正不能当逃兵。 “嗯,说得在理,请少帅继续…”龙剑飞点头认可。 “郭某准备亲自带赵三春将军的一个骑部上去,龙将军和兰将军分立左右两侧,我们伺机消灭他们的散勇游骑,有可能的话,捎个活口回来问问情况。”郭瑞继续说道。 “好是好,但你要是被西突厥的附离子粘了上怎么办?”兰天鹤有点不放心。 “不可能让他们粘上,我们是去引他们出来,万一木托尼的大队人马冲出来,我们就带着追兵,往你们这边撤,你们两个骑部,刚好打他们一个伏击。” “如果贺鲁的附离子冲过来了,赵将军部骑在后面用箭阵拦截他们…咱们就这样拖着,往大利城方向边打边撤,咄吉放在大利城还有一万五千名金狼精骑,加上鹰师万余,咱们就可以围歼他们。” 大家沉思片刻,觉得此计可行,纷纷点头同意了。 说实在的,抓个活舌回来是必要的,先弄清楚敌人的虚实再说。 “两位将军,你们就在这附近埋伏好。” “遵命少帅。” 龙剑飞和兰天鹤两人颇为愉快地应了一声,转身和其余将校们离开。 他们去安排就地伏击事宜。 中军营帐里,剩下的都是赵三春所属的将校,以及他辖下的七千余轻骑。 他们都上过战场,平时也加以严格训练,可算是精锐老兵。 这些人作战迅猛,战术精神领会强。 七千余人骑的队伍,顷刻之间拔营便集结完毕。 战士们挺拔的身影,让人感受到一种肃杀气势。 郭瑞翻身上马,对身边的所有军士喊道:“保持原有队行军阵型,跟着本将前去杀敌!” “诺!” 数千骑士齐声捶胸回答,气势磅礴,喷发出咄咄肃杀之气。 全体骑兵一路奔出,先头部队向着斥候发现突厥人的聚集地方袭去。 很快,找到了斥候说的敌军聚集点。 但现场空无一人,一片狼藉,随地都是人畜粪便,臭气熏天。 他们刚拔营离开。 郭瑞他们郁闷之极。 终晋军在附近数十里荒漠上,搜寻了一个多时辰,也没有找着敌人的踪迹。 有时,偶尔看到对方斥候的影子,还没开始追,敌骑立马便开溜了。 不知是真逃跑,还是诱敌深入。 夕阳西下,天快要黑下来了,不能再继续这样拖延下去。 郭瑞心里明白,咱必须出点险招。 第159章 军神荣誉的传承 “赵将军。” “到,少帅叫俺,啥事?”赵三春策马来到郭瑞跟前。 他的年龄比郭瑞还长七八岁,以前是马邑郡主将,也是四品鹰扬将军。 只见他的嘴和手联动,正在用力撕扯着一块野兔肉干。 他嗯了一声,吧唧着嘴,仍是大口地嚼着兔子肉。 大伙从三更起就急行军,整天都在马背上,一整天都没有进食。 现在都饿了,搜索间隔,偷空往嘴里塞进去点干粮啥的东西。 “这群王八蛋在诱骗咱们,他们的主力人马肯定就藏在什么地方,我们聚在一起人多,对方轻易不会接战。” 郭瑞说道。 赵三春嘴里被兔子肉给塞住了,一时说不出话,只能摇摆着手。 寒冬腊月间,零下二三十度的荒漠北,那兔子肉冻硬得像块石头。 长期军旅生活,练就一副钢牙铁肚,他使劲嚼了嚼,强咽下去之后,眼珠子翻了翻,说道: “少…少帅,您就直接下命令吧,让咱…怎么办!” 反正是郭瑞带队,他乐得轻闲,少得点脑筋,因为自己的三个脑袋拼起来,还不及少帅半个强。 “不如我们卖个破绽,来一个诱敌之计?” “破绽?” 赵三春对这词不很熟悉,但大概明白其意思,“您具体说说,怎么个弄法?” 郭瑞颔首浅笑道: “我亲自带第三营两千人骑,打出讨逆大将军帅旗,往这一路上走,你们跟得远一点,也许他们看咱人少,便出来打打牙祭也说不定。” 赵三春憨厚,人并不傻,他听后大吃一惊,连忙从嘴里将兔子肉吐出,摇晃着手道: “不不,这诱敌之事还是末将去执行,您不能…” 郭瑞断喝道: “少啰嗦赵三春,执行本大将军令,给我第三营人马,其余的马上分散随后,再说郭某又不是三岁娃子,打不赢还不晓得往回跑啊。” “诺!” 赵三春见郭瑞怒了,立马闭嘴,那里还敢再多言。 他挺胸抬头,油腻的拳掌,捶向自己胸前的护心镜,啪啪作响,神色严肃。 他也明白,郭瑞是为了保护大家,减少不必要的牺牲,专挑危险的让自己来扛,心里着实感动。 很快,第三营两千名精悍骑士,便聚集到了郭瑞前面。 赵三春走到第三营的两位营将跟前,小声道: “两位周姓兄弟,大将军虽说足智多谋,功夫厉害,但刀箭无情,你们俩可看着点儿,可别让他有什么差池!” 两位营将都姓周,他们咧嘴一笑,道:“刘将军请放心,保管让少帅毫发无损地回来。” “出发!” 不远处的郭瑞,恼怒地大叫了一声,策马便行。 他不喜欢办事磨磨蹭蹭,更不喜欢左叮嘱右保证,这不太吉利。 虽然明白赵三春是出于对主帅的关心和谨慎。 周营将嘿嘿一笑,“别磨蹭了,少帅他生气了!” “生气总比没命好吧!”赵三春不以为意地哼哼道: “小心些,俺来这里当兵的年月,比你们早几年,这些蛮族骑兵可不是什么软柿子,都是经过长期实战的老兵。” “放心吧。” 两位营将飞身上马,追赶郭瑞去了。 …… 古兰达布是大将军木托尼麾下多年的一名帐前悍将,他以前是木托尼的贴身护卫,现在可是五千人马的前敌将军。 他当然不认为自己是软杮子。 作为现在西突厥武士中,为数不多与东晋正规军交过手的老人。 八年多前,他就在杀虎口,参加了跟军神郭骧的那场遭遇战斗。 当时郭骧身边只有三千多精锐轻骑,而木托尼则有二万多鹰师。 最后的结果是,他们被击溃了,他跟木托尼侥幸逃脱了,但小木托尼却中箭落马而亡。 五年前,他参加了定襄和雁门之战。 攻下定襄,再攻雁门关,眼看着胜利在望,以为能报仇雪恨。 不知咋的,居然还中了终晋军的诡计,差点被断了退路。 让古兰达布万万没想到的是,据说军神郭骧死后,郭氏家族被贬,大伙都很高兴。 可现在,军神后代又重新出山,现在北疆与他们对峙的,就是郭骧长孙郭瑞。 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八年之前,那一场跟终晋边军的遭遇战,便发生在这附近。 那一战,阿布古至今仍然记忆犹新。有多少同族兄弟,便在那一场交火之中,永远倒在这片土地之上。 他们的对手是军神郭骧,面对十倍于他的突厥武士,他竟然毫不惧怕,反而进行了矢锋冲击。 结果,突厥军阵竟然被郭骧凿穿? 古兰达布早年间在突厥可汗的大帐里,当过侍卫之士,也就是现在的附离子。 他就知道部落族兵的鹰师,跟正规军队的虎师,两者差距在哪? 鹰师族兵凶悍,不畏死,来去如风,但最致命的弱点却是散漫。 打起顺风仗来那是游刃有余,越战越勇。 可一旦战事不顺,很多的人便会打马开溜。 马背上的民族,是全民皆兵。 所谓族兵都是拖儿带女的牧民组成,拚杀原本是为了家园生存与扩大。 鹰师最大的短处,就是这些族兵由大小不一的部落组合而成。 说得更实在点,族兵组成的鹰师,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职业军人都是世袭终身制,有着军人的荣誉。 终晋正规军,平时训练少不了就是列队,阵型,冲锋或撤退。 训练强调的,首先就是军令如山,奋勇向前的精神。 这些年,虽然东突厥臣服于终晋,可强大的阿史那氏贵族,狼图腾的天神之子,焉能臣服于中原弱族? 耻辱啊! 幸亏,中原有人跟贺鲁可几联系,源源不断地提供军械。看来,是中原的那些权贵们,自己内乱。 这是好事啊。 干掉了终晋帝国,在北疆这一带肥沃的草原上,突厥族人们会少许多麻烦,自由放牧。 秋收时,可随时深入内地去掠夺粮食。 抢夺,这是游牧族人的习性,已深深埋在他们的心里,流淌在他们的血液中。 今天古兰达布非常小心。 在截杀了一批终晋军的斥候之后,他便发现对方大部队追击下来。 他便将此情报,禀报给了木托尼。 这数千骑兵的后面,还有没有更多的终晋精骑,郭瑞是否在这里? 第160章 矢锋阵,白袍将军 有着十数年作战经验的古兰达布,他不可能轻易跟对面敌人,作正面交战。 更何况,对方在人数上比自己还占优势。 他的任务只是袭扰,激怒对手,从而引诱对方再深入进来,对木托尼展开大规模的报复性进攻。 因为在他的后方,大漠纵深处,大将军木托尼和贺鲁可几,早就设好了圈套。 “古兰将军…” 远处,一名斥候游骑飞马奔来,“目标出现了!” 古兰达布有些兴奋地站了起来,“有多少人?” “应该有一二千人骑,不过先头部队只有五百骑…” 那斥候翻身下马,道: “看来是出来搜寻探路的,古兰将军,咱们要不要去宰了他们!” “五百人骑?那当然是要去砍了他们的脑袋!”古兰达布两眼发光,大笑道: “老子一天不杀人,浑身不自在,我们这边出动三千人马,一个全线冲锋,便能将他们先头部队全都吃掉,然后再撤退,必然再次激怒他们,引着他们的大队人马进入大将军的伏击圈!” “上马,准备作战!”他大声喊道。 “诺…” 数千西突厥鹰师,兴奋地跃上马匹,感觉中仿佛来了群绵羊似的。 他们向着终晋军的先头部队方向奔去。 “在那里…” 周营将人站立在马背上瞭望,看着前方滚滚烟尘,遮天蔽日,大声禀报道: “少帅,他们来了,人数不少呵,足有数千骑兵!” 郭瑞右手紧紧抓住马鞍旁挂着的,军神祖父留给他的精铁大弓-虎啸,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感概道: “果然是捡软得捏啊,看到咱们人少,就跟闻到血腥味的狼一般扑来了。” 对手来得好快呀。 转眼之间,先前几十个黑点,便在众人眼里清晰地显现出对方的身影。 “的哒哒…的哒哒…” 敌骑成扇形散骑状,鬼哭狼嚎般奔马袭来,一时间地动山摇。 “啊呀呀…” 黑鸦鸦一大片,在日落余晖下,像一群没魂的鬼魅。 看到对方足有三千人骑时,郭瑞提了提马头,大声道: “弟兄们,有没有信心随本将前去砍杀这群野鬼?” “有…” “???” 众人昂首锤胸的响应着,随时准备冲锋。 面对数千敌骑,斗志依然昂扬。 郭瑞深感欣慰。 看来,平时的严格训练足有成效。 临战,除了战术,士气与斗志很重要。 “给前队打出令旗,变散兵阵为矢锋阵,后队成三个叠加矢锋,再让驿卒快马通告赵将军,让他后续成扇形跟上来,我们先出击。” 话音未落,却见郭瑞两腿一夹马腹,手持龙牙沥泉枪,迎着奔来的对方驰去。 他的踏雪追风,也是一匹汗血宝马,爆发力强,起速极快。 待给旗手的令旗刚打出,郭瑞一马当先,率领前队排成一个锋矢之形,已经向前扑出去。 看到少帅身先士卒的滚滚而去,周营将着急的大叫一声,“快列队,成三叠矢阵迎上去!” 一拨马头,自己向前疾驰。 身后第三营很快变阵,向前迎敌。 郭瑞白马白铠白袍,手持银枪,活脱脱一个白袍将军,他的踏雪追风一瞬间就奔出数里,迎上敌人。 只见他把银枪搁在马鞍前,左手提起了那张虎啸,右手掂出了一根羽箭,搭在了弦上。 身后百步,才是五百骑。 古兰达布看到对面终晋军的数百骑兵,面对满山遍野的突厥武士,不仅没逃,反而迎着他们冲了上来,不喜反怒。 这些终晋边军,真是狂得没边没际了。 老子们才是塞外草原上的王,天狼之子! 今天不将这些中原人干净利落地收拾掉,以后老子在这片塞北草原上,还有得混吗? 心里愤愤的腹诽着,脚上的马刺猛叩马腹。 “嗷…” 在战马的嘶吼声中,古兰达布也是一马当先,冲了上去。 对面的终晋军骑兵,排成了冲锋阵形,叫锋矢阵。 这种阵形,草原上俗称大雁阵,是军神郭骧最擅用的阵法。 他留下来的兵法笔记上,反复强调矢锋阵的优势,并总结出单矢,多矢,叠矢等战法。 这种骑兵的冲锋阵型,外行人都能看明白,一切看头骑得能耐。 也就是每支锋矢,要有强有力的冲锋头领。 用这种阵型,旨在凿穿敌人的阵营,打乱他们。 这个阵形的厉害,古兰达布在八年之前就见过,并且领教过。 只不过当时终晋军组成的人数甚多,声势更为浩大,有七八个锋矢组成。 如果对手扑过来有数千骑,古兰达布便会考虑撤退。 但区区五百骑,单矢,能有多大威力? 自己这边三千余骑,都是多年在马背上讨生活的草原彪汉。 六倍于敌人,围上去就是口水淹,也得淹死他们。 这时,对方军骑中还有一单骑,远离后面队伍,冲在最前面。 别看他一身全白,嘿嘿,装神弄鬼,一看就知道是一个立功心切的稚儿菜鸟。 又是中原贵族的子孙,下边疆来镀金,初生牛犊不怕虎。 这次,在大爷这里,让他镀个尸体回去。 瞧瞧,大爷还在他的百步射程之外,这个稚儿便开始拉弓搭箭。 这是在大爷面前显摆臂力吗? 这个距离,即便瞄得再准,射到老子面前,也是强弩之末,还有个屁的威力。 古兰达布轻蔑地瞧着对手,腹诽如江水般滔滔不绝。 看来终晋军中,这些年剩下的老军也不多了。 这些新进的稚儿菜鸟,明显没有经过战争洗礼,光靠一腔热血和贵族之气。 古兰达布冷笑着策马加速。 然后,他马上被啪啪打了脸。 他惊愕地发现: 远处那个冲在最前面的白袍小将,胯部用力,两脚踏住马镫,上半身在马背上竟然挺直起来。 只见他弓如满月,伴随着一声怒吼,竟然松开了拉弦的右手。 “嗖…”一支羽箭破空而来。 羽箭飞得好快,刚刚还只看到一点黑影子,瞬间便已到了身前。 闻见箭杆在空中飞速转动时,所发出的呜呜破空之声,古兰达布大惊失色。 多年的战斗经验,让他在间不容发之间,猛地一挫身子,整个人立时矮了一截。 头上一凉,“嗖…”的一下,头盔上的红樱不翼而飞。 跟着,身后发出一声惨叫。 第161章 军神复活 惊恐之中,古兰达布回头一瞥,紧跟在自己身后的一个亲兵,惨叫着跌下马去。 那一箭正中那个亲兵面门。 多么强悍的力道! 这…这简直就是神力! 古兰达布惊魂未定的脸色,都给吓白了。 他抬眼看去,对方的弓弦又满月拉开,呜呜之声不绝于耳。 三道箭影破空而至。 额的娘哎,竟还是连珠三箭! 古兰达布不是没见过连珠箭。 但在这么远的距离上,力道这么强劲的连珠箭,他还是第一次看到。 身边连连传来惨叫声,二名冲在前边的突厥勇士,已是中箭翻身栽落马下。 这会是谁呀? 自己真是瞎了眼! 先前还以为是只菜鸟,现在发现那是只雄鹰。 郭瑞扣弦连射四箭,虎啸大铁弓那强劲的力道,让他的手臂微微有些发酸。 嗯,真是把好弓,不愧是军神之弓。 他心里暗喜,反手将铁弓插到马鞍边的箭筒里,端起马鞍上的龙牙沥泉枪,一声暴喝,猛地冲了上去。 这柄枪头,足有一尺长,乌黑锋利,也是军神郭骧的御用之物,很有灵性。 名枪在手,在郭瑞手上真还没饮过血呢,这下试试! 身后传来嗖嗖的箭声,那是后续上来的终晋军,他们开始对突厥兵发起攻击。 与此同时,对面也开始开弓放箭。 一时间里,空中数千支箭矢在飞舞,乌央央遮天蔽日。 但在百步的有效射程内,双方骑马相向冲锋,也只有一支箭的机会。 一支箭过后,两边军卒,已是短兵相接。 郭瑞挥舞着锋利的龙牙沥泉枪,宛如一道白色风暴,一头冲向对方。 突厥人还没放出羽箭时,他率先扎进了对方的马阵之中。 神驹踏雪追风实在是太快了。 郭瑞暗自得意。 上阵杀敌,就得骑上这种有灵性的骏马。 过瘾! “杀…” 披着白色战袍的大将军郭瑞,天生神力。 他的骑射马战的功夫,深得爷爷郭骧真传。 只见他双目血红,手中的沥泉枪借着马力,呼地刺向冲在最前面的古兰达布。 阿布古可是突厥牙帐前的有名武士,悍将一枚,臂力过人。 他手中的斩马刀抬起,同样劈向郭瑞。 “嘡…嚓…” 刀枪一碰,古兰达布突觉手腕虎口,被强力猛地一震。 枪杆借力反弹,虎口震裂出血,长柄斩马刀差点脱手。 亡魂皆冒之下,古兰达布猛地侧翻,整个身子都挂到了马身的另一侧。 他看到银枪的光芒,从马背之上一闪,那匹踏雪追风嗖地一掠而过。 “卟卟卟…” 一个又一个的突厥骑兵,被这位终晋白袍将军,挑下马来。 看到少帅率先冲进了敌人的阵心之中,周营将也大呼道: “冲进去,杀光这些突厥蛮子!” “杀…杀光他们…” 第三营后继的一千五百名骑士,他们组成品字型矢锋阵型,亦是一头撞进了对方阵中。 “叮叮噹…” “卟嗤…” “咔嚓…” “啊…” “……” 数千人骑,在十数里荒漠上交缠在了一起,斗得昏天黑地。 夕阳余晖下,只见四杆日月七星旗高高飘扬,徐徐向前移动。 四个矢锋队形,宛如湖面上的四艘一字排开的快艇,劈波斩浪。 郭瑞嗬嗬吼叫着,手中银枪左刺右挑,如入无人之境。 他依仗着胯下神驹的灵活与强悍,以及精湛的枪法和强劲臂力。 突厥兵几乎在他枪下走不了一招,便被挑落马下。 他所过之处,单兵对抗强悍的突厥兵,则是一个接着一个地在面前倒了下来。 古兰达布急得几乎要疯了。 他并不认识郭瑞。 只觉得这个冲在最前面,杀千刀的白袍骑士,几乎以一人之力将他的马队,给搅得稀巴烂。 这家伙比起当年的那个军神,战力上有过之而无不及。 短短的一个对撞之下,对方前进的路上,自己的突厥儿郎们,便又倒了十七八个。 加上先前丧生在这个家伙弓箭之下,一眨眼功夫,竟然已有数十个突厥勇士,为他一人所杀。 娘的,难道是军神复活了吗? “围住他,围住他,将他困死!”古兰达布疯狂地大喊大叫着。 围困堵塞,是突厥骑兵野战的常见战法。 它旨在扼制对方凿穿战术,充分发挥突厥人在马背上的拚杀技能,人马合一的优势。 突厥骑士们,不是没有尝试过困住这个白袍将军,可对方的速度实在太快,像闪电。 在狭小的空间中,踏雪追风仍是灵巧地跳来蹦去,银枪刺杀得游刃有余。 而每当踏雪追风的马蹄换一个位置,至少就有一个突厥兵被刺中后坠落马下。 突厥兵开始惊恐地避开郭瑞周围,转而攻向终晋其它骑士。 郭瑞则宛如野兽,狂吼怒叫着,一次次地挥动着手中的沥泉神枪。 战斗持续的时间不算长,仅仅一个多时辰,古兰达布率领的三千余骑,被凿穿无数次,死亡千余人骑,队型变得杂乱无章,无法形成合力。 反观终晋这方,矢锋阵基本保护,倒下马去的也就百余人。 古兰达布这边曾数倍于敌,他竟一时没占到什么便宜。 正在沮丧着急之中。 “冲进去,杀光这些突厥蛮人!” “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 突然,四周喊杀声四起,暮色下,乌央央的终晋骑兵,宛如天兵天将,满山遍野地围了上来。 这是赵三春带着的第一二营,五千余众骑兵杀到。 这一下,战场形势发生大逆转。 噼里啪啦,摧枯拉朽般。 突厥兵士们,正如古兰达布所害怕的那样,瞬间崩溃了。 他们恐惧地避开对峙,然后拨马向外围逃跑。 当然,他们慌不择路,竟向兰天鹤,龙剑飞他们的埋伏方位逃去。 这分明就是羊入虎口。 让埋伏了许久的龙剑飞,兰天鹤他们,总算是捡到点便宜,不枉参战一场。 两千余名突厥骑兵,很快,成了他们终晋军的刀下之鬼。 作为一名草原骑士,当你开始四处逃跑,便是将性命交到对方手中。 能不能活下来,当听天由命。 “杀光他们!” 现在龙剑飞等是兽心大发,实在是杀的性起,杀得痛快! 他们怒吼着,策马挥刀冲了上去。 郭瑞则盯上了那个躲过自己一箭,随后又挡了自己一枪的敌将古兰达布。 第162章 首战告捷 能挡下自己一箭一枪者,说明这个家伙的功夫和经验,应该非同凡响。 抓住他,便能问出木托尼大部队的潜伏区域。 郭瑞想到这里,双腿夹着马腹,身躯伏在踏雪追风背上,狂追不舍。 天色完全黑了,战场上点起了火把,终晋军一部分追击残敌,一部分打扫战场,归拢战利品,尤其是战马。 方圆数十里交战荒漠上,伏尸累累。 无主的战马哀鸣着,在主人的尸体面前转来转去,不时用嘴去撕扯主人的衣裳,希望他还能站起来。 赵三春把受伤的队员们集中起来,正在做临时包扎。 郭少帅最先率五百骑为诱饵,对付三千余突厥勇士,而且是野战,居然是人少的一方,把人多的一方给凿穿打乱了? 终晋军方死伤只有百余人。 这仗是怎么打的呀? 太不可思议了! 这实在是北疆野战史上的奇迹之一啊! 龙剑飞和兰天鹤他们俩,愣了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少帅他人呢?” 龙剑飞像从梦中醒过来似的。 他忽然发现眼前并没有白袍人的影子,下意识地有些发急,向赵三春询问。 赵三春伸手往前方一指,咧嘴道:“去追突厥兵的那个领头将军去了。” 听到少帅郭瑞没事,龙剑飞松了一口气,向后挥了挥熊掌般的大手道: “去一些人,接应少帅一下!” “诺…” 几十名亲兵侍卫从阵中奔出,举着火把顺着赵三春所指的方向,急奔而去。 不一会,远处传来急骤的马蹄声。 众人抬起头来望去,便看见了郭少帅那匹高大的踏雪追风。 几个骑兵亲卫连忙上前问候,然后簇拥着郭瑞,往回奔来。 在郭瑞的马鞍之上,横搁着一个突厥将军。 踏雪追风奔到赵三春跟着,郭瑞提起被他俘虏的突厥将军,啪哒一声扔到地上,喘着粗气道: “这是他们的领头将军,还活着,命令你等快速打扫战场,返回大帐那里。” 说完,郭瑞自己策马往回走了,龙剑飞和兰天鹤两人则嘻笑着,屁颠屁颠地跟随其后。 “遵命少帅!” 望着郭瑞远去的背影,赵三春大声回答道。 可他瞥着龙剑飞和兰天鹤两人的行径,满脸的不服气。 咱们三人都是四品鹰扬将军,凭啥要俺留下来打扫战场? 他们倒好,尽吃现成饭。 真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老实人吃亏。 可气归气,少帅军令还得不折不扣执行下去。 他命令手下将缴获的敌人战马都牵拢了过来,铠甲,马刀等捆扎,将处在半昏迷的古兰达布捆绑起来,然后列队返回。 此时,天色已黑,所有营帐里已点上了牛油灯,不少军士都在切割刚死的马肉。 共有数百近千匹战马,死于箭弩,二万多终晋战士,后面还有二万多辎重部队和民工要吃食。 天寒地冻,这是天然冷库。 腊月间能吃上马肉,这可是难得啊。 押入中军帅帐里的古兰达布,早已是面目全非。 两条手臂骨头断了,只是软软地垂在两侧,脸鼻高高肿起,眼睛红肿得眯成了一条缝。 这是郭瑞活捉他时,这厮奋力反抗的结果。 说到跟郭少帅近身格斗,古兰达布占不到一丝便宜。 本身突厥人粗犷,只擅长角力。 而郭瑞从小名师传艺,内劲外功,擒拿格斗,天生强悍臂力,一般人岂是对手。 可悲的是,古兰达布并不清楚。 脱去头盔和铠甲,喝过半袋子马奶酒的郭瑞,盯着古兰达布半晌,凛然道: “咱们互通姓名吧,我叫郭瑞,讨逆先锋大将军,你呢?” “什么,郭瑞?你…你就是军神长孙?” 古兰达布听闻身子抖了抖,他盘膝坐在地上,脸嘴肿了,说话有些含糊不清,但却还是能听明白意思。 “当然。” 得到肯定回答之后的古兰达布,此时的心情反而平静了下来。 传说军神长孙郭瑞力大无穷,足智多谋,野战时喜欢冲锋在前。 没想到还是真的。 输在军神长孙手中,这不丢人。 “郭少帅,在下叫古兰达布,是木铁托帐前卫将。” “好吧,我们是干什么来的,就不必废话了,咱们开门见山!古兰将军,你活是别想活了,但死也有很多种死法,是干脆利落、有尊严地死,还是慢慢地一点点被折磨而死,便看你现在的表现?” “我是名突厥勇士,当然选干脆利落,有尊严地死!” “好痛快!你是军中老人了,也知道军中规矩,但凡有一句谎言,我就活剐了你。” “明白…” “我来问你,木托尼想要干什么?”郭瑞追问道。 “大将军当然是想消灭你们,为死在你们手上的突厥勇士们复仇,咱们大将军,跟郭家还有私仇,当年他的亲弟,就死在军神郭骧箭下,这点你应该很清楚吧!”古兰达布实话实说。 “木托尼现在在哪?”郭瑞没理会,直接追问。 “在鹰咀岭,你们敢去吗?” 古兰达布满脸的挑衅。 “嘿嘿…” 郭瑞冷哼道:“有甚不敢?他有多少人马?” “这个我不能说,你现在活剐了我,我也不会说的。”古兰达布态度非常坚决。 他有他的底线。 郭瑞想了想,古兰达布这种宁死不屈,忠义守信的武士精神,还是应该赞赏。 虽然没得到想要的答案,但这已无关紧要,反正横竖明天大决战。 郭瑞点点头,沉声道:“好吧古兰将军,你也算是一名有骨气的勇士,郭某不为难你了,来人!” “末将在此。”中军郎将出列。 “给古兰将军一碗酒,然后送他上路,痛快点!” “诺。” 一碗浊酒端到古兰达布面前。 双手废断的他,在侍卫帮助下,仰脖灌下浊酒入肚。 两名执法官伸出熊掌般大手,挟起古兰达布,便向帐外走去。 他也是条硬汉子,虽然马上就要给一刀斩了,却仍是嘴硬,不忘对着郭瑞大声喊叫道: “少帅,你也得意不了多久,我在地下等着你来会合,哈哈哈!” 话音还在帐中回荡,帐外“卟嗤…”一声闷响,一切都清静了。 侍卫亲兵们端进来烤马肉,炖羊肉汤和面饼。 一整天没进食的郭瑞他们,忽然觉得早已饥肠辘辘,上前用一双杀过人的血手,撕开烤肉便吃。 第163章 漠北鹰咀岭 “少帅,你说现在咱们应该怎么办?既然木托尼在鹰咀岭摆下了鸿门宴,伏有重兵,先前我们的诱敌计划,可就行不通了?”龙剑飞蹙眉问道。 这一下子,他的脑袋瓜子似乎开了点窍。 “是啊少帅,你得给大伙说说,否则,咱们今晚睡不着觉。”兰天鹤附和。 玛的,就你们两个家伙有能耐,屁话多一唱一和,自己不动脑,就等着吃现成的。 坐在一旁的赵三春冷眼旁观,肚子里嘀里嘟噜发着牢骚。 他还在为先前那些事生闷气。 郭瑞听闻咧嘴一笑,没有回答,而是专心致志的喝着老烧锅,啃噬着马肉。 此时的龙剑飞和兰天鹤,包括赵三春他们三位鹰扬将军,的确没主意。 他们还在回味古兰达布临死前说的那句话。 像他们这些粗坯军汉,不知兵书长什么样的,确实没读过什么兵书。 不要说现在兵书奇缺,平常人家几乎看不见,就是有了,他们也读不太懂。 识字不多啊,现在阅读官文、军情通报之类的,也是连猜带矇。 所以,他们对整个战役的认知见识,以及突发事件的应变,当然没法跟军神之后的郭瑞相比。 郭瑞明白这些,他自然用不着谦虚。 只见他啃完大块烤马肉,喝下大半壶浊酒,双手在军服上擦了擦,神情颇为严肃的点点头,扫视了身边的几个带兵的将军们说道: “既然木托尼在鹰咀岭伏有重兵,肯定不止我们已侦察到的两万余兵力,应该还有其它阴谋,加之我们不太熟悉地形,所以,不能轻易冒进,在此扎营,等待大利城那边的回复。” “放心吧,我已经派出三组斥候,回大利城向咄吉可凡和文成公主通报军情,并要求咄吉可几率金狼骑前来增援。” 战争期间,斥候是部队的眼睛和耳朵。 但也属于高危人群,死亡率极高。 他们在执行任务时,往往会遭遇敌人斥候,或专门对付敌军斥候的游骑队的袭击。 所以,能担当斥候的军士,那一定是经验丰富的老兵。 战时情况下,主官都是多派几组斥候出去,执行同样的任务。 东方不亮西方亮,以防万一。 “那好,今晚咱们就地宿营,分成三块宿营地,品字形布置。” “每个骑部以屯为一,又分成品字形,多派些游骑哨和暗哨出去,明晨五更生火吃食喂马。” 郭瑞做了具体安排。 大伙见少帅这种有条不紊的安排,不由得大为敬佩。 这些排兵布阵,安营扎寨的方法,可都是军神在行军打仗的篇章中有详细叙述。 郭瑞因地制宜的拿出其中一套来应用而已。 另外,他心里明白: 在大漠上搞夜袭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因为你白天都没发现敌人的位置,晚上更找不到敌人的宿营地。 当然,有一种情况除外,就是知道敌人的宿营地,而且具体位置也清楚,这个时候是可以考虑夜袭。 但,兵不厌诈。 许多夜袭,敌人经常会唱空帐计,诱你深入扑空,然后来个反包围,让你损兵折将。 另外,夜袭必须有一个参照方位,往哪个方位攻击,大家不容易搞混。 否则,到时大家懵圈了,前后左右分不清,容易互伤。 以突厥人的粗糙习性,以及他们作战特点,他们并不擅长搞夜袭。 当然,万事皆有可能,以防万一。 所以,郭瑞考虑将三个骑部,成大品字型,有顺序安营扎寨。 每个骑部,又以营为主体,成品字型扎营。 一旦受袭,队伍即可成品字型列阵反击。 这样,既相互依存,以旌旗为标杆作方向,不会混乱。 明日,将会是一次倾巢而出的战斗。 郭瑞要求大家晚上好好休息,五更过后拔营向前列阵。 大战之前,他也是很紧张,因为这次胜败关系重大。 …… 鹰咀岭。 塞外大阴山山脉西侧的一座山岭。 它是众多山丘之中的一块平地,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从远处观看,就像巨鹰的长咀,有人称之为‘鹰咀岭’。 鹰咀岭离开杀虎口纵深约七百余里,完全是塞外荒漠,对于终晋军而言,这是个危险区域。 而鹰咀岭本身,的确是块风水宝地。 这里有大片湿地,山谷之中还有一个不大的天然湖泊,水源足以供养十数万人的生活,包括牛羊。 这个地方,经过突厥人常年类月的不断经营,现颇具规模。 营寨耸立,成排的栅栏将整个大营围了起来,四角耸立着高高的哨楼。 四周小山上面安放着床弩,强弩等,防卫算是比较森严的了。 如果强攻,别说数万名轻骑兵,就是十万人马,加上重甲骑兵,再用上八牛弩,车弩等,短期内也拿不下来。 这里,不光是突厥兵的防地,最往北行百里,便是回鹘王族的牙帐营地。 所以,如不能速战速决,用奇招,就很难搞定这里。 这次是西突厥主动挑起战争,战火烧到终晋北疆,若不给予还击,有辱终晋帝国的武威。 所以,郭瑞不怕事情搞大。 鹰咀岭,原是漠北有名的马匪,莫阿三的地盘。 木托尼率西突厥虎师,击溃了莫阿三马匪,并且包围了鹰咀岭。 期间,木托尼利用曹氏走私过来的车弩,八牛弩和大型抛石机,对鹰咀岭进行狂轰滥炸。 莫阿三害怕了,他跟木托尼谈判,最后归顺西突厥。 木托尼进入鹰咀岭之后,他喜欢上了这个地方,准备把这里经营成自己的永久性基地。 有了这个基地,就能长期屯兵,成为进可攻,退可守的桥头堡。现在木托尼麾下的主力虎师,还有一万两千余众,以族兵整合起来的鹰师有一万五千人,收编而成的马匪残部四千余众。 这次终晋军消灭了古兰达布三千人马,所以,木托尼的实际兵力,还有两万七千余人骑。 而马匪和鹰师族兵,都带有他们的家眷,以及掠夺而来的终晋边民。 这样,实际算下来,鹰咀岭实际人口达到六七万人的规模。 这些被俘的终晋边民,只要不是草原荒漠上的回鹘,铁勒人等,都会变成了突厥兵的奴隶。 第164章 大战前夕 这些人中,除了普通的牧夫之外,也不乏有手工精巧的各种匠人,如木匠,铁匠等。 中原匠人的地位,比起普通牧夫的地位要高上许多,至少他们还可以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 因为突厥兵需要这些匠人的技术。 因此,对他们也较为优容,对于他们的家人还算客气。 但普通牧夫的境遇就要惨多了,用朝不保夕来形容尤为不够。 也许早上出门,晚上就再也回不来了。 至于他们的妻女,更是这些突厥人泄欲的工具,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稍有不如意,非打即杀。 此时,在鹰咀岭大营中,众多突厥兵正在将自己的家眷,财物安顿下来,现场一片混乱。 木托尼安排奴隶们慢慢清理,木匠们设计搭建。 而他在自己的中军帐篷里,正小心地陪着一个人说着话,脸上却是有些懊恼。 “尊敬的可几殿下,现在已经确定,末将派出去的三股人马,都已经被这支终晋军给吃掉了,连手下最得力的卫将军古兰达布也死了。” 木托尼面前的那个,被称为可几的人,正是西突厥可汗 阿史那-札西的长子,取得汗位继承诏书不久的阿史那-贺鲁。 札西可汗年岁已高,他是东突厥莫西可汗的长兄,由于常年征战逃亡,而落下的伤病身体一直不佳,多数时候都在西域王廷牙帐内静养。 现在汗国政务,实际是阿史那贺鲁在处理。 贺鲁是个野心勃勃的家伙,他做梦都想统一东、西突厥,重新恢复大突厥汗国。 他今年约四十岁,高鼻阔脸,身材魁梧,眼如鹰眸犀利深沉。 一身胡服缎袍,胸前是穿金色的护甲,浑身甲胄是金光闪闪。 贺鲁听闻后神色不为所动,咧嘴道: “不过数千人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比起将要歼灭数万终晋军,击溃军神之孙郭瑞,连根拔起北疆各边关要塞的成果,这点付出算得了什么?即便再多些也值得!” 嘿嘿,这些人对你来说,的确不值什么,因为这不属于可汗牙帐下的附离子。 但对我来说,那可都是肉啊,派出去的可都是咱惕族人的精锐。 娘的,三千人居然一个不拉地全被灭了。 木托尼,他既是可汗帐前大将军,他还是突厥南盟部落-惕族的少族长,未来惕族族权的继承人。 他的实力在东西突厥中,也就是大突厥里不可小觑。 看着木托尼那拉长的苦瓜脸,一副十分不痛快的模样,贺鲁心中冷笑了一下。 觉得有必要重重敲打一下对方,让他打起精神来,否则,虎头蛇尾的办事,难免会坏了大事。 “木托尼!” 贺鲁大喝一声,显得非常无礼。 “末将在。” 铁托尼也只能委委屈屈地受着。 因为对方是大突厥汗位的继承者,草原之王。 “本王想你也应当明白,这几年惕族之所以没有多大发展,就是因为你们惕族,参与大突厥的军事行动少了,小打小闹成不了气候。” “这十数年来,由于阿史那莫西背叛天狼神,对中原皇帝伏首称臣,每年上贡,使得许多肥沃的草原,划入终晋疆土。” “本王是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状况,继续发展下去,只要你们惕族听从本王号令,将来你们一定能为大突厥的大族,分配给你们最肥沃的草原。” “哎哟,末将一向对可几殿下是高山仰止,佩服异常啊,那敢坏了殿下的霸业大事呢,一年前您一声召唤,末将便奔赴到了您的麾下。”木托尼陪着小心道。 贺鲁开出的这份承诺,可就太珍贵了。 如果能成为大突厥汗国一个大部族,自己便将是当仁不让的大族长,将开创家族旷古未有的伟业。 说不准自己这部族,将来还能成为突厥王族。 木托尼做起了美梦。 梦想成真,是人生中最美妙的时光。 贺鲁并没有理会对方的谄媚,他接着道: “本王的第一步计划,就是要铲除所有境内的隐患,不能容许有人在自己的家里搞内乱,推行大突厥汗国计划,统一草原,扩大突厥人的生存空间,谁攻下地盘就归谁。” 贺鲁说得轻巧,木托尼听得兴奋。 “末将誓死为可几殿下效忠,为大突厥效力!” 木托尼颤抖着声音说道,差点跪在地上叩拜。 贺鲁非常满意自己营造的效果,和对方的反应。 对于一个草原族人而言,没有什么比这个承诺更有吸引力的了。 “所以,这一次的战事绝不容许有失!”贺鲁嘱咐道。 “末将一定竭尽全力!” 木托尼一方面向贺鲁表示决心,另一方面又倒起了苦水,“只是…只是殿下,当我们与终晋开战的时候,您能否率附离子及时赶到?” 贺鲁轻蔑地扫了对方一眼,道:“你有三万名勇敢的突厥儿郎,比起面前的终晋军来,你人手多,又有鹰咀岭要塞 作为基地,进退自如,难道郭瑞长得三头六臂?” 贺鲁虽然是西突厥太子,代理军务,但只有统兵权,却没有调兵权。 调动豹师,也就是附离子,需有可汗的兵符和诏书。 这不像部落族兵,那可是族长们的私军,族长可以自由调动,不受可汗节制。 大突厥,实际是各部落组成的联盟体制。 他的军制以豹、虎、鹰来命名。 所谓豹师,则是可汗大帐下的特种兵员,即禁卫军。 他们是从支持可汗的主要部落里,挑选出来的勇士组成,属于职业兵种。 禁卫军一共有三个豹师,每一个豹师有两万人,共六万人。 他们常年驻扎在可汗王城,或可汗牙帐附近,保护突厥可汗和王庭成员的安全。 在内乱时期,这支豹师,也是可汗的主要平叛力量。 豹师人员配备,武器配备,战争物资配备等,那都是超一流的。 虎师,平时只有番号。 战争发生时,由突厥可汗下诏,在各族兵中抽取青壮年组成的军团,交由突厥王廷统一调动,统领。 这些是突厥规模战争中的主力军。 可一旦战争结束,虎师就地解散,回归原来的部属里,继续当族兵。 这些军队构建,跟中原异曲同工。 第165章 列阵对峙 而鹰师,也就是各部落族兵。 大的部落有几万人马,小的部落数千。 不难推断出,平常在边境线上经常挑衅,大都是称 为突厥鹰师的族兵所为。 鹰师,是突厥兵员中最多,也最杂,纪律性最差的兵种。 由于武器装备,训练等因素,鹰师的战斗力也是参差不齐,许多鹰师部队,实在跟马匪差不多,不敢恭维。 先前,为了给木托尼打气壮胆,贺鲁说是可调动豹师来参战。 虽然他调不动豹师,但他手中确有五千附离子可以用上。 因为,这是他作为可几的卫队。 在中原,这叫东宫卫队。 木托尼绷着一张苦瓜脸,对贺鲁说道: “可几殿下,如果是其它的部落族兵,末将敢拍着胸膛向您保证,但郭瑞所率的部队,其战斗力的确强悍。” “您也知道,数年之前,末将也是在人数占优的情况下,被终晋军神郭骧击溃的,他们诡计多端,战斗方式与突厥大不相同。” 看着木托尼,贺鲁心里还是暗自高兴。 虽然木托尼语言上有些胆怯,但贺鲁因此而高看了他一眼。 能明白对方优势和自己劣势,是成为一个优秀将领必不可少的条件。 在中原军事书籍上,这叫知己知彼。 难怪这个惕族部落,这些年屡次被终晋军打得狼狈不堪。 但仅仅数月时间,便又发展壮大起来,达到了现在的规模。 “军神郭骧手下的终晋军,确是精锐,他们作战坚韧,勇敢而不畏死,的确不是普通突厥族兵能比的,也只有豹师,能够灭了他们。” “木托将军,你尽管出要塞迎战,缠住他们,本王将率领的五千附离子,便在百十里开外隐蔽,一旦开战的信号发出,本王便会从后面攻击。” “实话跟你说了,回鹘部族已准备了五万兵马,由他们的大武令亲率。” 贺鲁是回鹘族姑爷,他的大夫人是回鹘族的长郡主。 木托尼差点忘了这点,心里一阵激动。 瞧见贺鲁这次很有诚意,木托尼在心里也揣摸了一下,心道: 无论如何,正面缠住郭瑞的终晋军,自己近三万兵力应该完全没有问题。 木托尼的信心一下子足了起来,“可几殿下,从正面缠住郭瑞小儿,末将便有信心将他们死死拖住几天!” “一至二日足矣。”贺鲁十分坚决地说道。 其实,他的卫队附离子,现在就驻在回鹘落族扎营,离鹰咀岭也就百余里路程。 从集合队伍出发奔驰,到达这里也就一个时辰。 那他为什么要求木托尼缠住终晋军一至两日呢。 这自有贺鲁的狡黠之处。 根据斥候探明,这支追击过来的终晋军,大约两万余人骑。 如果一两日之内,木托尼没有办法击溃终晋军,这个时候的郭瑞他们,被三万鹰师族兵缠近,肯定伤亡过半,剩下的也已精疲力竭,几乎丧失了战斗力。 这个时候,自己的附离子出击也很容易,不非吹灰之力就将其灭了。 灭了北疆终晋军主力,东突厥咄吉为了保全实力,肯定弃城逃跑。 这样,北疆战局已定,回手再回师西域,击溃郭威的十余万远征军,应该不在话下。 远在长安的曹府,这时候也会起事响应,届时,他做中原主,本太子重新恢复大突厥,成为草原霸主。 阿史那-贺鲁的如意算盘,可谓打得精,万无一失。 把军神长孙的部队给灭了,终晋帝国的太子爷肯定坐不住,中原战火随之烧了起来。 这时,局面将绝对有利于突厥人。 到时,他手中有调兵和统兵的权力。 洋洋得意中的贺鲁,正做着美梦。 今后在大突厥里的威望,会越来越高,汗位才能稳固。 最终成为一个举世瞩目的大突厥可汗,而载入史册,不是没有可能。 …… 翌日清晨 天蒙蒙亮,旭日冉冉初升。 两万余名终晋军,架锅开灶烧饭喂战马。 一个多时辰之后,整个大军推进至鹰咀岭关隅前五十里列阵。 高处旌旗招展,醒目的中军伞盖,方圆十几里是黑沉沉的军阵。 身处于数万大军之中,眼见的都是金戈铁马,入耳的都是号角争鸣。 按照郭瑞的排兵布阵,赵三春骑部为前阵,列天地散阵。 以营为方阵,横向为百人骑,单骑之间的横向间距为十步。 纵向每队之间距为三十步。 先是小跑,中速跑,等接近目标之后就是亡命冲刺。 骑队方阵后面,是连夜组装好的百辆车弩,二十架抛石 机,以及一千名强弩手组成的强弩阵。 龙剑飞骑部,列在方阵两翼护阵。 兰天鹤骑部押阵,作为总预备队。 从武器装备来看,终晋军占有绝对优势。 如果硬要比个优劣对比,那就是战马比突厥要弱些。 这是个长期以来的通病。 关内农垦社会的环境和关外草原以及西域漠地的游牧社会相比,战马的耐力、体力、体形高度等诸指标均落后不少。 所以,西汉时期,汉武帝才倾国力购买西域的宝血汗马等良种战马,才有霍去病、卫青等横扫大漠的丰功伟绩,后有赵破奴踏灭楼兰之壮举。 “山寨里的人听着,终晋帝国讨军先锋大将军郭瑞大人有令,望尔等速速打开山门,出来投降,否则,山破之日,将血流成河,生灵涂炭。” 一名大将军帐前传令裨将,在城下喊话,还搭箭射上来一封招降书。 “报…” 一名突厥传令兵,将郭瑞的招降书,交到正在辕门帅帐里议事的木托尼手上。 “呀呀呀…这个郭瑞小儿嚣张之极,我出山去会他。”木托尼接过招降书,瞥了一眼大怒道。 “可是…这怕有诈,大将军要小心点呵。”众将想要阻止,但看见木托尼那坚毅眼神,就不再说什么了。 再说了,木托尼武艺超群,从小得到天山武学真传,武修已达到内气化罡。 他是西突厥第一武士。 “就这样,给我点齐两万兵马,老子出阵迎敌。” “诺…”副将抱拳施礼,然后退出帅帐召集兵马去了。 半个时辰之后,鹰咀岭山门大开,吊桥放下,城内一声炮响,亲率两万军马,浩浩荡荡在终晋前军阵前五百步处,列方阵一字摆开。 第166章 龙虎斗 木托尼大叫道:“传将进去,请郭大将军辕门答话!” 终晋军前营探马飞报进帐。 郭瑞立马从中军营帐出辕门迎战。 他从未见过木托尼本人,但见过其画像。 远远瞧得主将身材魁梧,骑着匹高大青稞马,飞凤盔金锁甲,披大红战袍,束蟒蛇玉带,一柄宣花斧担于鞍鞒之上。 瞧这模样估计就是木托尼本人。 在一片惊愕的眼神下,郭瑞策马上前,抱拳欠身道: “晚辈郭瑞见过木托大将军,不过甲胄在身,不能全礼。” 两将对决,基本礼节郭瑞还是讲的。 这个木托尼,跟他军神爷爷曾交过手,难道不应该得到尊重吗? 木托尼也在打量对方,见其年约二十七八岁的青年将军,竟是白袍盔甲一身, 而他的那柄沥泉神枪,木托尼认得,这是军神的遗物。 传说是天门山沥泉宫的一条苍龙所变,俗称‘龙牙’,有神助。 “郭少帅,塞外草原向来不欢迎中原人涉及,曾经的大突厥,现如今分裂成了东、西两部分,这是你们中原皇帝挑拨离间的结果,而今贺鲁可几准备统一西东,本将奉命,前来征伐,尔等休要多管闲事。” 木托尼在马背上抱拳回了个礼,昂首哼道。 “木托大将军此话差矣,贺鲁可几不顾边疆百姓疾苦,悍然发兵东侵,致多少百姓于水火之中,天地不容,晚辈奉劝将军深明大义,退兵还朝,郭某将感激不尽。”郭瑞先礼后兵,阐明道理。 “退兵还朝?哈哈…痴人说梦!咱们废话少说,开战吧!”木托尼冷笑道: “谁与我擒敌?” 他想先观看一下这位军神长孙的枪法招数。 言未了,左哨下有一卫将,连人带马滚至军前,“末将梅涉愿先出战,为古兰达布报仇!” 这家伙见对面是个并不起眼的年轻将军,可听说古兰达布给战败了,很不服气。 这个梅涉,跟古兰达布同为大将军帐前卫将,两人关系不错。 他报仇心切,想都没多想,便率先出列请战。 此等好事,他怕被别人抢了头功。 可他做梦也没想到,就这愚蠢之念,送了他卿卿性命。 “好,梅将军若能击败郭瑞,吾必记汝头功!” 这边赵三春见那阵上一将骠骑当先,刺斜里纵马摇着狼牙棒过来,便二话不说,拍马举刀准备迎上。 结果,被郭瑞挡下。 “少帅,杀鸡焉用牛刀,让末将出战斩了这厮。”赵三春申辩道。 “就算你对付得了眼前这个卫将,可接下来你能应对木托尼?” 郭瑞深谙这种古老战法,是车轮战。 赵三春若胜,下一个敌阵出战的,肯定是木托尼本人。 他只是先派出一将,目的是投石问路,搞试探。 “这个,没把握。” 赵三春实话实说,憨态可掬地尬笑了笑。 “废话少说,你负责掠阵,监视对面施放冷箭,还有,倘若我击败了木托尼,你就乘机挥兵掩杀。” “遵命。”赵三春感激道。 话音未落,郭瑞已策马加速迎上。 两马相交,才一个回合,郭瑞便一枪刺梅涉于马下。 赵三春见郭瑞得胜,传令擂鼓。 突厥这边直接傻眼了。 木托尼更是神情呆滞,眼角不由得抽搐起来。 卫将梅涉虽说武艺不算最强,但内功凝练也算是个小高手了,狼牙棒使得出神入化。 可怎么就一个回合,便被对方刺于马下,任谁都不敢相信。 太夸张了吧。 原本以为至少有十个回合,他可以观察一下郭瑞的枪法特征。 可万万没有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对手什么枪法也没瞧明白,还白白牺牲一位战将。 “来来来,本将亲自来接你几招!” 木托尼不待部将们再请战,决定自己亲自对付这个军神之后。 郭瑞看着对方战马疾驰,宛如一道青芒,朝着自己电射而来。 杀气腾腾的扑面压力,让他迅速振奋了起来。 他早就听爷爷介绍过突厥名将,其中就有木托尼。 将门之后,天生神力,师从天山派,十三岁就能赤手空拳生擒猛虎,其武功盖世,有万夫不当之勇。 若能击败此等名将,将流芳百世,是他毕生的心愿。 郭瑞眼中闪烁着狂热的战意,不等部将阻拦,便跃马持枪飞出阵中。 木托尼握着金面宣花斧,金红色光泽的气焰,在他身上凝聚出了一层天神一般的铠甲。 他这是罡气外泄。 同样,郭瑞早就暗自运气,身上赤紫色气焰,也在挤压下凝聚出一个透明的铠甲。 “接招!” 凝聚到巅峰的气势,郭瑞不再犹豫,他先发制人,神枪直愣愣的朝着木托尼捅去,简单快捷! “嘭!”的一声巨响。 木托尼挥舞着宣花斧,直接将郭瑞的沥泉神枪打偏。 那金铁交鸣之中传来的力量,震耳欲聋,力量之强,让两阵之前的兵士,都是体内心跳加快,热血翻滚。 郭瑞将沥泉神枪几乎舞成了圆圈,仿佛一条赤龙缠绕在木托尼四周。 巨大的力量带着强烈爆鸣,一次次刺穿空气。 而木托尼的反击,每一次都是非常及时,逼得郭瑞不得不回防。 前十招,靠着强悍内功,飚升血气之力的木托尼,压住了郭瑞的凌厉攻击。 整个百步之内的缠斗范围,郭瑞浑身煞气硬生生罩在木托尼身上,犹如一条巨大的赤龙,盘绕在阵前,疯狂死咬着一只金斑虎。 二十招过后,木托尼渐渐感到金面宣花斧,有些不太稳定,气势变弱。 原来,木托尼的这柄金面宣花斧,有他生擒的那只天山金斑虎精髓,他俗称之‘天山虎爪’。 面对一般兵器,虎爪的斧刃气势,会变得越来越强。 可让木托尼万万没有想到的,对手那柄神枪叫‘龙牙’, 是苍龙灵魂铸造而成。 猛虎碰上苍龙,他的气势被死死压制,只能是越来越弱。 木托尼的面色是越来越凝重,郭瑞所展现出来的实力,让他感觉到惊悸。 双方又战过五六十余招,郭瑞神枪气势是越来越强,终于积累到了巅峰。 “咚!”的一枪刺去。 众人仿佛看到天际边,一条赤龙打着弯儿,裹胁着紫气浓雾,排山倒海地向木托尼扑去。 第167章 天有不测风云 “嗷…” 大青马率先凄凉地嘶鸣一声,被震退十数步之后,后腿弯曲跪在地上,把马背上的木托尼甩出老远,啪嗒一下跌倒在地。 原本呐喊助威的突厥士卒,在这一击之后,都震惊的看着郭瑞,瞬间像死了爹一般的蔫巴。 就连压阵的许多突厥将领,也因为这巨大的冲击力,惊恐得说不出话来。 他们哆嗦嗦的身形,不由自主地往后撤了撤。 赤紫雾气散去,木托尼被众将扶了起来,只见他脸色苍白,体内五脏六腑在翻滚。 他原本金红色的气焰,在这一刻多了一抹血色,一滴鲜血顺着嘴角滑下。 “撤,快撤…” 众将扶着木托尼慌忙撤退。 “杀…” 赵三春挥师掩杀上去。 “杀西突蛮子。” 兰天鹤也不甘落后,他挥动斩马刀让自己的骑部,加入追杀队伍中。 终晋军两个骑部全上,一万余众骑兵,以排山倒海之势, 向前掩杀。 终晋将士骁如猛虎,冲杀敌军一似蛟龙。 着刀的连肩拽背,着枪的两臂流红,被砍开甲胄。 遇斧的劈破天灵。 人撞人,自相践踏。 马撞马,遍地尸横。 中枪者哀哀叫苦,中箭将咽咽悲声。 有道是兵败如山倒,突厥木托尼这方大败,死伤无数。 …… 回鹘边境。 一名附离子斥候百夫长,匆匆奔进帅帐内,向贺鲁行了一军礼,道: “禀告可几殿下,鹰咀岭方向有动静了!” “什么动静?”架鲁听罢霍地站了起来。 “终晋军生火吃食完毕,正在列队出发。” “开始了,好,吩咐下去,多派斥候到两边打探,有情况马上来报。” “诺…”斥候百夫长转身离开牙帐。 终于有动静了,贺鲁高兴地搓起了双手。 接着,前线斥候不断地前来禀报,一批又一批。 “报…可几殿下,鹰咀岭战况不妙,木托大将军与郭瑞决斗,不到百招,大将军被甩下马来。” “什么?”贺鲁惊愕地站立起来,睁大眼睛怒吼道: “你是说木托尼与郭瑞单挑,结果木托尼输了?” “千准万确,卑职亲眼所见,随后,终晋军挥师掩杀上来,突厥兵毫无斗志,大败退回关隅。”斥候队长回复。 不能啊? 木托尼是突厥第一武士,天山派武功盖世,百招之内竟输给了郭瑞。 这个郭瑞还当真就是军神附身? 不光是贺鲁惊愕,帅帐内众将也是难以置信。 “再探,速报。” “诺。” …… 少帅郭瑞得胜回归大营,如众星捧月般,他的威望达到顶峰,大有新的军神诞生之势。 这次掩杀,突厥木托尼所部死伤惨重,一下子五六千人骑,将官十数人被斩。 突厥方的元气大伤,只能关上山门坚守。 一番庆功酒后,郭瑞决定围攻鹰咀岭。 接下来连续两天里,大型抛石机,八牛弩,车弩齐上,轰得鹰咀岭是昏天黑地。 但终晋军只攻占了一些前沿堡垒,救出了数千边民,但还是无法对纵深地带的占领。 鹰咀岭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而且里面明碉暗堡很多,冲进去的终晋军,就在里面转着圈,小股部队还经常被突厥伏击。 郭瑞深谙,这种消耗战,对己方十分不利。 他在等待大利城方面的增援信息。 “少帅,这个鹰咀岭咱们不攻也罢,这本就是东突厥地盘,现在他们倒好,金狼骑缩到大利城看热闹,吃现成饭,咱们起的啥劲?” “是啊少帅,皇帝不急太监急,干脆,让咄吉自个来接受这里,我们退回边境去吧,该做的咱们都做了,仁至义尽。” “???” 帅帐内,众将们七嘴八舌,发着牢骚。 古兰达布临死前的那句话,看似挑衅,即也道出了实际情况。 “报…少帅,咱们的左侧发现大批敌骑。”一个斥候队长闯进来报告。 左侧? 这一片区域的突厥虎师,都被击溃,只有木托尼剩下的万余,其余的都与东突厥部队对峙着。 “难道是贺鲁的附离子卫队?”兰天鹤忽然想到了,他抬头对郭瑞说道: “少帅,这里离回鹘部落只有百余里,而贺鲁是部落头领夷男王爷的大姑爷,他有可能没退回西域,而就藏身在回鹘境内。” 兰天鹤长期在定襄郡驻守,这方面的情况比郭瑞了解得多。 经这么一说,郭瑞陡然醒悟过来。 自开战以来,怪不得一直就没发现贺鲁的踪迹。 敢情这厮躲到回鹘部落那头去了。 这么说来,不光是贺鲁的附离子卫队,还有可能回鹘族兵。 “你们发现的兵士,什么装配?”郭瑞问。 “有身披铠甲的武士,腰刀上镶有金狼头,还有其它杂乱装束的,更像是回鹤族人。”斥候队长禀报道。 “难道说回鹘人也参与进来了?”郭瑞有些疑惑地看向兰天鹤。 “很有可能少帅,回鹘族部落是漠北九姓铁勒中的一支,实力与规模仅弱于薛延陀部落,他们名义上从属于铁勒联盟,由大汗拓跋垂辖制,但实际上他们我行我素,各自为政。” 郭瑞听罢心里一阵懊恼。 他一直以为铁勒跟东突厥一样,跟终晋帝国友好交往与合作,不敢出兵公然支持西突厥。 “少帅有所不知,塞外许多大部落贵族,只承认历史上的大突厥,也就是西突厥札西大汗,而视东突厥阿史那-莫西为叛逆,所以,许多汗国如室韦,吐蕃等,暗中支持贺鲁。” 这下,郭瑞终于恍然大悟。 这个东突厥是终晋帝国扶持起来的附庸国,又嫁公主又给予武器装备和粮食支援,实际是烂泥扶不上墙。 “我们立即调整战略布置。” 郭瑞双目炯炯有神,他开始实施撤离方案。 “龙剑飞将军的骑部,从速向左翼方位列阵警戒,准备迎接贺鲁的五千附离子,还有数万回鹤族兵,要坚持到赵三春骑部和辎重部队安全撤离战场为止。” “遵命。”龙剑飞领命离开。 “兰天鹤将军听令。” “末将在。” “命你部快速撤出战场,后撤到我们前几日扎下的大营,加紧筑建防御工事,接应赵三春和龙剑飞部,并且把营救出来的数千边民带回大营,发给缴获的武器,让他们加入到民工行列。” “把抛石机和强弩等拆卸带回大营,要建立起强大的防御工事和阵地,我们要坚守待援。” “遵命少帅,您多保重。”兰天鹤抱拳行礼,神色相当凝重。 第168章 战场形势,对终晋军不利 待兰天鹤他所属的将官们离开,帅帐内明显空荡荡,大家都有一种肃穆感觉。 “赵将军…” 郭瑞走了过来,紧紧握住赵三春的手,有些歉意地说道: “兄长,你每次担当最艰巨,又重要的任务,人马损失目前为止最为严重,这次能否全身而退,就看你的了。” “少帅别说了,末将明白你肩上的担子有多重,你吩咐就是,赴汤蹈火,愚兄万死不辞。” 赵三春是个忠义之士,他虽是个粗人,但懂得什么叫大局。 “龙剑飞和兰天鹤两人带部队离场,动静很大,鹰咀岭上的木托尼不傻,他跟贺鲁事先肯定有约定,明白这是附离子开始侧攻,所以,一个时辰之内,他肯定会倾巢出动,向你部发起攻击,死死缠住不放。” “一旦你的骑部缠在这里,龙剑飞那里七千余人骑,那里挡得住五千附离子,最多坚持到天黑之前,一旦龙剑飞被击溃,兰天鹤的命运多舛。” 郭瑞说的都是实话,赵三春最憨,他用屁股想都不敢想,这意味着终晋军北疆机动部队的覆灭。 “我想过了,咱必须出奇制胜,派出一支百人骑队,悄悄绕到鹰咀岭西侧,乘敌人倾巢出动之时,冲进去放火烧山,迫使木托尼人心涣散,部队后撤进岭,这样,你的部队才能撤离战场回大营。” 听闻郭瑞说完,赵三春犹豫片刻,道:“派我兄弟赵七去吧。” 赵三春的亲兄弟赵七,是他的近卫屯屯长,目前只剩八十余骑。 郭瑞亲自接待,“你们不能带多人,注意,一定不能被人发现,出击时机和突然性非常重要,点火烧着他们的营帐和物品,燃烧的地域越多越好,这样你们就算完成任务。” 营帐里,光线不亮,虽然看不太清彼此嘴脸,但此刻彼此心灵相通。 大家颇有点就此一别,如隔世的味道。 赵三春与赵七兄弟之间,何尚不是‘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悲壮之感。 赵七还是咧嘴笑了笑说道: “三哥,您是俺家族的顶梁柱,你一定得保重,家里弟妹小崽都拜托了,你放心,兄弟决不会给你丢脸。” “好吧,兄弟保重!” “保重三哥!” 两人没有再讲什么,多说反而都很伤感。 赵七牵着马,引着近卫屯向营房侧后悄悄离开。 每个队员都是牵马离开,马蹄都包裹着麻布套,不让发出声响,致少这段距离。 这是郭瑞安排的作战奇招之一,就是偷袭后营。 由赵七带所属骑屯,组成突击队,悄悄绕道至鹰咀岭西侧山丘埋伏。 待郭瑞率大部队从正面,跟木托尼主力拼杀正酣时,突击队突然攻击鹰嘴岩大营,焚烧其帐篷和物资,端了他们的老巢。 偷袭的目的,就是动摇突厥兵的军心,瓦解他们的斗志,便于正面击溃木托尼人马,然后,部队迅速撤出战场。 所以,时间节点很重要。 这似乎是有相当难度。 在这二个时辰之内,所包含的战斗变数太多。 正面进攻强度,有否击穿敌人阵营,赵七突袭的时间节点,守后营老巢的突厥族兵人数。 总之,决定战争成败的因素,多的让郭瑞都没法算过来,搞了多重假设。 但从战争胜负要素的概率来计算,郭瑞他们的胜算小。 最大的不利因素就是人数、地点和时间上。 面对四倍于自己的敌人,外面是步步进逼的五千附离子,还有数万回鹘族兵。 很有可能,被敌人缠住。 而且,目前是孤军深入敌境作战。 东突厥咄吉可几的援兵到达,还是个未知数。 因为可以想象,这时候,东突厥部队都有战斗。 面对胜率不高的战斗,在没有任何军令强迫要求的情况下,完全是他们自觉行为。 但郭瑞他们还是决定要义无反顾地去做! 为什么? 这就是作为一个军人的荣誉,和守土有责的神圣使命。 来犯者必诛! 其实郭瑞,龙剑飞,兰天鹤,赵三春等人,都很怕无为的去送死。 都在尽力回避跟无为死亡发生碰撞。 但当死亡真正来临时,他们却从不退让。 因为他们明白,自己退无可退。 作为一名军人,无论何时何地,都必须捍卫国家和民族尊严! 战争,无疑是丑陋而又残酷。 但在这一刻,当浓烈的战争气息,荣誉和使命铺天盖地迎面而来时,瞬间便已感染了每一位在场的军人。 郭瑞庆幸在场的全体终晋军人,面对凶多吉少的凶险,竟无一人退缩。 这正是终晋军人可怕的地方。 一旦生机渺茫,这些把军人荣誉高于生命的真正勇士,选择的不是退缩,而是拼命。 因为他们知道,只有向前,才能获得一线生机。 为了这次绝地反击,郭瑞内心已做好牺牲准备。 他对派出去四周的所有斥候严令,但凡行军路上四周,碰到有人,无论是他是谁,一律格杀勿论不留活口。 这时防止敌方细作或伪装的斥候来刺探军情。 后来的事实证明,郭瑞这一看似残酷无情的极端做法,实际挽救了整个部队,乃至影响到整个战役的走向。 因为被杀掉的人中,确有若干个敌人早已安排的细作暗探和斥候。 否则,赵七带队移动的踪迹,就会提前暴露。 “少帅,这个赵七武艺还是可以,打仗确实凶狠,但马战他不如我周大郎,他带的人又少,反一…少帅当真放心把我们这一场大战的胜败关键,放在这样一些人身上?” 三营将周大郎看着远去的赵七他们,问郭瑞道。 他跟少帅参加过一场对付古兰达布的战斗,有了点同生死共患难的感觉,没有刚开始那种生疏感。 刚才他要求去搞偷袭,但郭瑞没同意。 一来,是周大郎凶猛有余而灵活性差,执行纪律性也不是太强,性子上来就狠斗死拼,容易忘了主要任务。 二来,正面冲击凿穿,恰恰需要像周大郎这样的猛将,作为箭矢。 “战争从来都没有绝对的胜算,一个偶然的细节便可以决定最后的胜败。” 郭瑞看了一眼四周众营将,沉声道。 第169章 蛟龙出水 “咱们做好自己的事情,对手怎么做,咱们并不知晓,只能听天由命。但如果我们在正面方向打得好,能迅速击溃对手,赵七那里得手的机会就会高出不少。” 赵三春道: “这个木托尼数年来在咱们手上吃过大亏,这一次一定是倾巢而出,人数几乎是咱们的四倍还多,要想迅速击溃他,有难度啊!” “有难度不代表不可能!” 郭瑞咧嘴沉声道: “咱们需要的是击溃敌方,全身撤出战场,而不是全歼。” “我们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而他们是散慢的族兵组建,单从这一点的区别,木托尼就永远别想击败我们,单兵再凶悍,也不是一个整体的对手!” “全体开拔,准备迎敌!”他说着大踏步出了营帐。 悠扬的牛角号声响起,终晋马邑骑部全体开拔。 正午,太阳当头,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窒息感。 然而,让人更加喘不过气来的是,相距数十里的两地,两支骑兵洪流正在缓缓地汇集。 两边斥候队都在明目张胆的来回奔跑中,各自通报对方的情况。 军旗猎猎,角号鸣鸣。 木托尼终于又看到了,远处那面高高竖立的大幡,终晋帝国的军旗。 黑底红字,绣着北斗七星图案,一个斗大的‘郭’字帅旗。 他的心里不知怎么,蓦地升起一股阴影。 单挑不成,那就大部队掩杀。 对方凶悍无比的打法,让一向以凶悍出名的突厥族兵,相形见拙。 眼花缭乱的战前变阵,更是他们无法与之相比。 木托尼知道,如果不彻底赢一次终晋军。 那么,这种阴影便永远不会消散,一辈子相随至死。 好在,这一次自己有了强悍的附离子援兵,做为坚强保障。 “一两个时辰,一两个时辰而已!” 看着对面星星点点的终晋骑兵,木托尼下意识的嘀咕着。 他嘴角突地浮起一丝冷笑,向天嚎叫道:“天狼神,今日要保佑你的子民,让终晋军大败,哈哈…” “吹号,准备进攻!”木托尼挥了挥手,终于下达了命令。 “嘟嘟嘟…” 全场的号角声几乎在同时响起。 突厥兵爆发出一阵震天的狼嚎声之后,他们摧动马匹,倾巢而出。 他们像洪流一般,出了山门,顺着一道缓坡冲了下来,冲向了远处的敌骑部众。 郭瑞一直在瞭望,等待着热血沸腾的时刻。 数万人的野战马战,郭瑞作为主帅亲临指挥,他是第一次经历,不知是怎样的壮观景象。 他的心情无比紧张和激动,心脏卟嗵卟嗵跳动着,有点呵不住的感觉。 远处地平线,草原与蓝天仿佛接在一起,忽然间,好像有一道黑线突兀出现。 壮观的景象终于来了,苑如江海大潮。 很快,铁蹄的震动声响起,大地在颤抖,骏马在嘶腾,地面的尘土卷起来,烟尘滚滚,蔽天遮日。 无数匹突厥骏马,像疾奔的飞矢,穿梭过草叶发黄的荒原。 无数的旌旗迎风招展,锋利的刀锋枪头,闪着灼灼寒光。 “嗷嗷嗷…” 马背的突厥骑士们在大喊着,苑如鬼哭狼嚎。 他们大都没有铁甲,胡服也是五花八门,大多是身着祟皮战衣,有的穿戴皮甲,有的头戴祟毛毡帽。 他们大多数人,眼睛深陷,眼底带着一抹蓝色,尖挺的鼻梁,高高的颧骨。 这些,都彰显着突厥民族的性格,桀骜不驯。 “杀…” 突厥的骑士们,脸露着狰狞笑意。 他们早对中原虎视眈眈,觉得中原人弱小可欺,却占据着好土壤,应该让给他们草原人。 从此入关,踏破九州,血洗中原山河,掠夺无数的财富和女人。 这是塞外游牧民族世世代代的梦想。 一个掠夺者的赤裸裸嘴脸。 郭瑞率领的终晋骑队,排成横向冲锋阵列。 横排五步为间,纵队十步为距,交叉列阵。 他身边的侍卫长郭云长今日充当旗手,手持帅旗,黑底红字,旗帜中间是一个鲜红的‘郭’字。 而第三营次营将周勇山则手持竖向二丈多高的终晋幡旗,绣北斗七星图案,同样黑底红字。 旗帜中间是一个巨大、鲜红的‘晋’字。 他们都被告之,“人可倒,旗不可倒!” 郭瑞则亲手持掌三角令旗,迎风挥舞,“攻,进攻!” 他大声吼道,令旗指向前。 “攻…” 雷鸣般吼叫。 近五千终晋勇士,身着头盔铠甲,皂衣戎装,同时向前扑出。 随着胯下战马的不断提速,快到极点时,郭瑞挥出了变阵令旗。 “哗…” 晋骑在快速奔驰中,有条不紊的突然变阵。 他们从横向冲锋列阵,迅速地转变成了三个锋矢阵形,称之为蛟龙出水。 锋矢的最尖端,分别是中军赵三春,左军周大郎,右军尉迟敬。 尉迟敬是第一营营将,他实际是鲜卑血统。 与突厥漫山遍野的冲锋不一样,终晋骑队更集中,窄长队形也更整齐。 啉啉的羽箭之声,在双方相隔百来步时,同时响起。 如此距离,如此马速,双方都只来得及发射出箭矢一轮,便必须弃弓拔刀。 即便以郭瑞这样的箭术好手,虎啸三连珠之后,也立即收起大弓,端起了龙牙沥泉枪。 “杀…”双方呐喊着,迅速接近。 高空之中,一支正在翱翔的雄鹰,为这一声震天动地的喊杀声所惊吓,摇动翅膀,迅速地爬高。 在他锐利的眼睛里,看到下面有三支长长的队伍,像三条蛟龙出水一般,切入了漫山遍野的奔马之中。 “嗷嗷嗷…” 战马人潮,以硬碰硬,犹如两股巨浪撞击,发出震耳欲聋的碰撞声。 随后,人仰马翻,血肉横飞,哗啦啦倒地一片。 太过残酷了。 一瞬间,到处是血水,残肢掉落,首级翻滚。 “卟卟卟…” 马刀砍落,拦腰劈开,不论是人还是战马,都成了绞肉机里的鲜肉,血花喷得到处都是。 作为中军主帅的郭瑞,只见他头戴银盔、身披银甲,白色战袍,双手紧握沥泉枪。 他策动踏雪追风,一马当先,冲入了敌方的军阵之中,如入无人之境。 他一左一右的哼哈二将,郭云长和周勇山,那都是臂力过人的大力士。 哼哈二将也是左手掌旗,右手举刀,向突厥骑兵杀去。 第170章 凿穿,击溃敌人 “杀光他们这些蛮子…” 郭云长等两人暴喝着,他们左手大旗横扫,将几名突厥兵扫下马来,右手马刀横着拖过。 “卟嗤…卟嗤…”一声声响起,将突厥兵切得肚破肠流。 “杀呀…” 右军矢锋主将周大郎大声怒吼,面色狰狞,手中锋利的环首刀上下左右翻飞,深深地切入敌阵之中。 “杀呀,杀光他们…” 左军尉迟敬习惯性地怒吼着,手中一根六十多斤重的混铁枪,左突右刺,所向披靡,一路向前成了锋矢的箭头。 骑马立在突厥中军位置的木托尼,在众近卫们的簇拥下,他惊恐地发现,怎么旧景在重现? 虽然已经过去了八年,自己队伍的作战能力在那一次惨败之后,亦有了很大的提高。 痛定思痛之下,自己也算是对队伍的作战形式,做出了较大的改造。 他的惕族族兵,也算是有了一些军队的模样。 但在眼前,在这些严格训练的晋骑部众面前,仍然显得是那样的不堪一击。 终晋军骑的三支锋矢,加上主帅的郭瑞加持,他们毫不费力地便刺进了突厥人的腹心之中,将敌人的队伍,纵向切成了三段。 三个箭头所在的方向所向披靡,只是短短的瞬间,便让他们穿透到了军阵的中心。 “堵住他们!”木托尼气急败坏地大吼道。 如果让终晋军骑兵凿穿自己的阵列,突厥部众的队伍就会乱成一锅粥,顷刻之间,又会丧失所有战斗意志和信心。 只有堵住对手,将他们封死在阵中,再利用人数上的优势,一点点地磨死对手。 当双方绞杀在一起,缠斗在一起,马冲不起来时,对方的蚊龙出水的矢锋优势,就会被压缩到最低。 而己方单兵作战能力强,人数众多的优势就会显现出来。 木托尼作为突厥悍将,身经百战,深深知道这一点。 然后,作为熟悉马战兵法的兵家高手,未来军神之星的郭瑞,自然不会不知道这一点。 这就是终晋军骑,今日用三支大规模蛟龙出水阵列的原因。 锋矢总是由最强大的勇士来担任,中间和尾后,也得配置好,对敌人进行横向切割。 力大无穷,神勇无比的尉迟敬,今天势不可挡。 他手中加重的混铁枪上下翻飞。 粗中有细的他,不仅用枪尖刺,而是用混敌枪横扫。 加上枣红马的马速,那些突厥骑士纷纷坠下马来,倾刻间被踩成肉泥。 同时,他是鲜卑族血统,骑术超群,能自如操控胯下的枣红马,闪转腾挪。 总是在对手即将堵住自己之时,已经杀到别一个方向上。 而尉迟敬身后的部众,由于有他在前方开路,压力稍轻,亦紧紧地跟随着他,不断地向前突进。 一时之间,对方竟然无法堵截晋骑右路的前进去路。 木托尼在这个时候,犯了一个想当然的决策错误。 他指挥麾下的精锐,都将注意力放在了中军令旗下的郭瑞,和赵三春身上。 擒贼先擒王,木托尼认为只要堵住了郭瑞所在的中路军,旁边左右两支矢锋便会来营救,敌营阵脚自行会大乱,突厥兵就可以截杀晋骑。 而左右那两路,虽然都担当了锋矢任务,却远不及郭瑞重要。 擒贼先擒王在概念上并没有错,但他低估了对手郭瑞,这个军神之后。 郭瑞这招就叫将计就计,以自己所在的中路,来吸引木托尼的主力。 对手当然不知道,现在终晋军的左右两把锋矢,其单兵作战能力和马战能力,在终晋军骑战中属于骄子。 他们各自麾下部骑,每支锋矢约为二千名骑兵,清一色由老兵组成。 而郭瑞和赵三春的中路军,却只有一千五百余人骑。 他把最精锐的部队,全交给左右两矢,企图从两翼突破敌人。 这便是郭瑞今日正面作战的安排。 用自己作为诱饵,哄骗木托尼将最精锐的力量,集中来对付中军。 而由尉迟敬和周大郎组建的左右两翼,他们承担起凿穿敌阵的重任。 实际,只要有任何一矢凿穿敌阵,即可逐渐搅乱敌阵,基本达到战术目标。 另一方能不能打穿敌阵并不重要,只需缠住一部分敌人就可以了。 两边所比拼的,其实只是两支人马中较弱一部分,对抗的意志力。 哪一方的抗击意志力强,目标明确,那一方获胜的希望就越大。 木托尼尚没有意识到这一问题,他的眼里只有郭瑞。 他指挥着大队人马将郭瑞和赵三春的中军,堵在了军阵之中,围得水泄不通。 木托尼挥舞着手里金面宣花斧,恶狠狠盯了眼迎风招展的终晋军旗和郭字帅旗,他冲向郭瑞方位大声喊道: “郭少帅,你很年轻,可惜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说完指挥麾下族兵,自己亲临冲锋,集中向中军扑来。 赵三春冲在中军最前列,他担任矢锋,金背大砍刀是左砍右劈,有了几个缺口。 郭云长和周勇山两人,已经把大旗交给了身边掌旗手,他们全力以赴对付像蝗虫一样涌上来的敌人。 环首刀左劈右砍,他们的身上都受了伤。 他们除了护着旗,还要尽量挡住郭瑞的左右两侧,让他直面正前方。 郭瑞的沥泉神枪左刺右挑,无数突厥族兵死在他的枪下。 他边刺边大吼道: “木托将军,咱们原本不相识,也算是井水不犯河水,但你却偏要骚袭我边境,正所谓天堂有路你不走,今日,便是你的族兵,就要葬身在此!” 说完,郭少帅大吼一声,“杀…” 他奋起银枪,杀向敌人中军位置,企图先将木托尼斩首。 无奈前面阻挡的阻兵太多。 随着战时深入,战况逐渐清晰起来。 别看郭瑞个人很神勇,神枪耍得呼生威,但还是寡不敌众。 随着敌骑的不断增加,中军所部渐渐陷入了泥潭。 右翼边上的周大郎那支,虽然还在前进,但冲速明显慢了下来。 只有压翼的尉迟敬,他的战斗力强悍,越战越勇。 在他的混铁枪的指引之下,势如破竹,一路狂飙。 一枪扫在对面最后一个敌人的面目之上,那突厥族兵惨叫着捂着脸倒下马去。 尉迟敬一提马缰绳,枣红马欢快地嘶叫着,他们冲出了敌军阵营,向前方撒欢地奔去。 跟着尉迟敬身后的晋骑部众,都欢呼着冲了出来。 “凿穿了!” 一千六七百终晋军人马发出阵阵欢呼声,提马向前冲去。 第171章 激战正酣,绞着状态 随着尉迟敬的枣红马向前奔出约数百米之后,他突然勒转马头,绕出来一个小小的弧线,厉声道: “继续攻…” 他又一次列阵,策马提速冲杀了回来。 “杀进去…” 终晋骑士们斗志昂扬,群雄振奋。 有了冲锋的距离空间,尉迟敬他们便能在敌阵前,提起马速。 有了马速,便有了冲击力。 “杀…” 一阵怒吼震耳欲聋。 随着战马奔腾杀入之时,银枪剌出,马刀劈下,苑如砍瓜切菜。 一个个刚刚转过身来的突厥兵,只看到雪亮的刀光在空中一闪,陡地便觉得自己飞了起来。 飞在空中,一具无头的尸体正栽下马去。 失去主人的战马向一边奔走。 左翼突厥兵,此时已陷在被凿穿军阵的恐慌之中。 还没有回过神来,他们旋即遭受了第二次打击。 相对于第一次的艰难,这一次尉迟敬他们可就容易多了。 混乱之中的突厥兵,被矢锋阵的尉迟敬部众,像砍柴禾一般地劈下马来。 远远望去,木托尼的族兵部队,在自己的右翼形成了一大段空白。 赵三春见后哈哈大笑,精神为之一振,他劈手将侧面一个突厥族骑,砍下马来。 “卟嗤…” 一刀捅进他的肚子,再随手将其抛上半空中。 他抬起手中血淋淋的金背大砍刀,指着五六十步开外的铁托尼大笑道: “木托将军,原来你的手下竟是这样不堪一击?哈哈…” 木托尼此时也看到自己左翼,被快速凿穿,打得溃不成军,气得脸都绿了。 自己又上了这个郭瑞的恶当。 这一仗不论最后结果如何,双方主帅在临战应变,战术配置方面,木托尼已经先输了一筹。 “姓赵的小儿,只要留下了你和郭少帅,便是左右翼都垮了又如何?” 木托尼恼羞成怒,对于赵三春则显得不屑,他没有对待郭瑞的气度和礼貌尊称,变成破口大骂的泼皮。 跟着,他手中宣花斧斜指,大吼道: “儿郎们,给本将冲上去,消灭他们,活擒主将的,重重有赏…” “杀…” 突厥族兵们听到有赏,个个像打了鸡血似的,他们嚎叫着,向终晋中军扑来。 木托尼想得很清楚,自己左翼已经垮了,如果让左翼的敌军再扑上来,这一仗自己又会输掉。 唯一扭转的机会,就是自己这头,拿下这支郭瑞的中军,砍倒他们的军旗。 他自己策马提斧,扑向打头阵的赵三春。 赵三春见状,提刀拍马迎了上去。 “嘭…”地一声巨响。 金面宣花斧与金背大砍刀碰撞在了一起。 赵三春突得双臂一阵麻颤,虎口震裂,大砍刀差点脱口而出。 他大吃一惊,自知远非木托尼对手,准备后撤几步用弓弩。 可还没等他从马鞍上拽出骑弩,只觉得后脑勺阴风阵阵。 赵三春临战经验丰富,他本能的身躯侧挂马腹,只见寒光一闪,“卟嗤…”一声响,鲜血四溅。 木托尼一斧,不砍着赵三春,却把他战马的头颅,从脖颈处生生切下。 赵三春被倒下的战马,压在身上,动弹不得。 木托尼脸色狰狞,他再一次扬起宣花斧。 赵三春绝望地闭上双眼。 “休得伤吾大将。” 千钧一发之时,郭瑞拍马赶到,他一枪刺出。 木托尼吃过郭瑞的亏,吓得魂不附体,哪里还敢接招,拍马落荒便逃。 郭瑞没去追赶,而是命人扶起赵三春到后面疗伤,自己充当起中军矢锋。 左翼,尉迟敬率队已经又一次打穿了突厥兵的军阵,身后,留下的是遍地死尸。 “尉迟将军,中军少帅命令,让咱们去打突厥右翼,增援周将军他们!” 紧跟在身后的一名令旗斥候,大声向着尉迟敬喊道。 尉迟敬这才抬起头来,看着中军的令旗在晃动,一连串的旗语表明,不要管中军,先打垮敌人的两翼。 尉迟敬有些担心起来,他看了一眼陷入重重围困的中军,心道: 少帅能撑得住么? “将军怎么办?是去打右翼还是去援救中军?”身后一名次营将大声询问道。 尉迟敬用蒲扇般大的熊掌手,猛拍在枣红马的屁股上。 枣红马吃痛,猛地向前跃出,“嗷…”的嘶吼。 “混帐,你们想让本将违抗军令吗?这军令如山,尤其在激战中,少帅他有统盘考虑,弟兄们,跟着大爷打右翼去!” “诺…” 尚存的一千四百余名,浑身血淋淋的终晋骑士,旋即策马,横向直插突厥的右翼。 在广袤的荒漠上骑兵对决,战场的场面很大。 从左翼与右翼的横向之间,相隔着十余里路。 纵向即有几十数里长。 尉迟敬跃马杀向右翼的时候,周大郎所部正与敌人形成僵持。 而这是骑兵实施凿穿战术,最不希望看到的。 周大郎心里十分清楚,现在需要的是快速凿穿,而不是缠斗消耗。 无奈自己所率的屯骑战力,没法跟尉迟敬那方比,加之突厥族兵多于蝗虫。 这时,围困的突厥骑兵身后,出现混乱,敌驱纷纷坠落马下。 只见尉迟敬一马当先,率部兜尾杀来,使他大喜过望。 “敬兄,您来了正好…” “别啰嗦,咱们赶紧合力击溃他们,才好去支援中军少帅那里!” “明白。” 两支队伍合力撕杀,情况顿时大为改观,突厥族骑纷纷后退。 而此时距正面战场约七八十余里,一片连绵的土丘背后,赵七率近卫屯骑兵,早已静静地隐蔽在这里。 “禀报屯率,战场成绞着状态,我们怎么办?” 一名近卫什长,从土丘上的一个隐蔽瞭望台上,奔了下来,向赵七作着汇报。 陈七自己奔上土丘,向着那名什长手指的方向看去。 远远的天际边,大股大股的烟尘,从地上腾空而起,双方显然已经进入到了激战状态。 “传令下去,两炷香之后,全体出发,攻击后营,营帐里有火盆,我们只要拉到帐篷,火盆里的火点燃帐篷,就能自燃,还有火把,要扔进他们的仓库,粮食和冬装等,烧得越旺越好。”赵七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 他心里清楚,守护后营的突厥兵,足有千余人,他们一旦冲进去点火,实际是飞蛾扑火,有去无回。 “诺…” 一会儿,斥候传令到所有的隋骑兵士,大家都是翻身上马,重新检查装备,排列好了攻击阵型。 第172章 意志力考验,还有运气 今年二十岁的赵七,第一次独立承担如此重要的任务,内心十分紧张,以致于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浑身颤抖着。 他深呼吸了几下,尽快平静下情绪,把几个队正叫到身边,按郭瑞先前的计划,面授机宜。 大家纷纷点头,策马悄悄进入后营。 话说龙剑飞的骑部近八千人,执行少帅军令,前往五十里开外的左翼迎敌。 他的骑部是目前编制最满员,几乎没伤亡的部队。 可面对装备精良,全身重甲,配月牙弯双刀和骑弩的豹师附离子,龙剑飞的骑部实在是不够看的。 附离子每位骑士,都是骑术高超,勇敢善战,他们习惯于‘野狼’战法。 双刀横置,策马狂奔向前,不准回身。 贺鲁将五千附离子分成三个梯层,每次出击一千五百骑,然后撤回,第二梯队上…第三梯队… 这种不间断的车轮战,野狼式冲锋,让终晋军苦不堪言。 开战才一个多时辰,龙剑飞的骑部便伤亡三成多。 他根本不敢再让骑队出阵,跟附离子对拼。 好在他以前是步军出身,带有八百步兵骑马参战,他便布下长枪阵,弩弓阵等防御工事,勉强抵挡。 可面对附离子连续不断地冲刺,终晋将士们一直神经高度紧张,手脚得不到休息,都酸麻了,动作变得迟缓。 “将军,咱们抵挡不住,撤吧。” 一名溃败下来的次营将,哭丧着脸乞求道。 话音刚落,龙剑飞一刀将其砍翻在地,大声吼道: “弟兄们,咱们必须顶住,少帅他们还没撤下去,我们撤了,就是临阵脱逃,少帅他们将面临灭顶之灾,给我顶住,谁敢后退一步,斩立决。” 龙剑飞这时候的坚毅神色,斩杀逃将的行为,还是起到震慑作用。 何况,突厥兵马速快骑术高,就是后撤也没法摆脱被杀的命运。 “弟兄们,跟突厥蛮子拼了,咱们云中郡守军也不是泥捏的。” “???” 死地求生,破釜沉舟,终晋军士气大振,骑兵纷纷弃马加入长枪阵和弩弓阵,给突厥附离子给予不小打击。 这五千附离子,是贺鲁可几的宝贝疙瘩,他可不是用来战场拚命的,而是锦上添花。 面对终晋军的顽强抵抗,他不得已放弃了持续攻击,等待鹰咀岭方向战况。 这个昏招,挽救了终晋军龙剑飞部,实质也是挽救了整个终晋北疆野战军。 利用这喘息机会,龙剑飞对部队进行及时调整,构筑防御工事,对伤员包括伤口等。 “禀报可几殿下,鹰咀岭变成了对攻战,终晋骑队发起了锋矢冲击,好像木托尼有些招架不住。” 一名附离子的斥候队长,策马从远处奔来,到帐前滚鞍下马后,就冲进来禀报。 “什么?” 贺鲁大怒道:“两万人马还打不过五千的疲惫之师?只要他们击溃击退即可。” “殿下,咱们还是继续攻击眼前这支部队吧,只有把他们击溃,豹师附离子从左侧攻击郭瑞,形成两面夹击,才能有所突破。” 一位参将建议道。 “好,看来也只能依靠咱附离子了,命令部队,半个时辰之后,发现连续攻击,把对面龙剑飞这块拌脚石搬开。”贺鲁咬牙切齿地允诺道。 目前还真就没别的法子。 “遵命殿下。”参将拱手,退出帅帐执行去了。 半个时候之后,豹师又发起了潮水般攻击。 可龙剑飞这边经过大半个时辰的整顿与调整,他已严阵以待。 双方较量又开始了。 龙剑飞祈祷郭瑞的正面战场,能尽快击溃木托尼的鹰师,自己也好分批撤出战场。 可谈何容易啊。 话说,正面战场现在正处在胶着状态,双方打得是难分难解。 尉迟敬身上铠甲,留下许多刀痕,胸前的铜质护心镜被砍了半截,不知飞到了什么地方。 从头盔到身上,溅满了滴滴鲜血,像从血水里洗了个澡,刚冒出来似的。 从左翼杀到右翼,半个时辰功夫,他便与周大郎汇合到了一起。 两人合兵,又一次冲破了增援上来的五千突厥兵。 “杀回去,杀回去!” 周大郎圆瞪豹眼,手里的环首刀已经砍出了几个缺口。 他一冲出敌阵,一个弧圈便又折冲了回来,又一头扎进了敌群之中。 他身上伤痕累累,糟蹋了这副崭新的明光铠。 他头上挨了一刀,头盔不见了踪影。 好在这一刀只是削去了他大半的头发,露出了中间的秃顶,另带着削掉了一块油皮。 虽然看起来血流满面很是恐怖,但其实一点也不妨碍他 凶狠如昔。 尉迟敬担心地看了一眼中军方向。 木托尼和他的族兵,根本不理睬左右两翼,他铁了心地要先灭中军。 此时,主帅郭瑞和郭云长,周勇山这两个左右护卫,以及所率领的部众,已经陷入到了突厥人的重重包围之中。 初先冲锋的矢形锋阵,现变成了圆形的防御阵形。 一千五百余名晋骑,现已倒下一半。 骑兵作战,一旦变成了这种圆形防御,基本表示很难再突击而出。 只能苦苦支撑,等待外援。 如果没有外援,那最后的结局,就是被慢慢消耗掉,直至归零。 只有中军的军旗和帅旗,始终稳稳地立于圈子中央。 郭瑞沉得住气,他丝毫没有想要召集尉迟敬和周大郎他们前去救援的意思。 “杀透他们的阵营!” 这边尉迟敬一咬牙,大吼一声,再一次地杀进突厥族兵的右翼。 突厥族兵的左右两翼,此时已经溃不成军,如果换在平时,木托尼早就要吹号撤退了。 但今天,他却是卯足了狠劲。 既不吹号撤退,亦不向左右两翼派兵支援,铁了心要先吃掉中军郭瑞。 那怕为此丢掉左右两翼也在所不惜。 “杀…杀进去…” 木托尼血红着眼睛,挥舞着宣花斧,驱动麾下族兵不停地向前冲击。 他自己也冲到了最前沿。 如果在左右两翼完全溃散之前,不能吃掉中军这一路,等待他的,又将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失败。 而此时,战事也不知进行了多少时辰,反正还未见贺鲁的附离子援军到来。 这位太子爷还在等什么,五千装备精良的附离子,还突破不了龙剑飞的防御阵地? 他有所不知,贺鲁此时也在责怪他,不能击溃郭瑞。 现在,整个局势绞着,胜败瞬息间,磨练的是双方战斗意志,还有运气。 第173章 生死一瞬间 天色逐渐暗淡下来,日落西山,夜幕开始降临。 战场上各方将士,都觉得这个午后特别漫长,恍惚是跋山涉水走过了一年,身心倍受煎熬。 木托尼给自己暗暗鼓着劲,嗥叫着挥兵向前突击。 郭云长和周勇山两人,轮换着上前抵挡来自突厥兵最强有力的冲击。 这两个杀坯也是多处受伤,满身是血,双目赤红,像荒漠上的两只苍狼。 但他们始终斗志昂扬,杀气腾腾。 一眨眼的功夫,中军一半骑兵又折损几十上百个,只有约摸七百名骑士,仍在坚持抵抗。 可不少人都挂着彩,浑身疲惫不堪,脑袋呆木,手中环首刀只是很机械地在舞动。 看架势是强撑不了多久。 情况万分危急! 郭瑞开始转头看向鹰咀岭方向,心道:赵七啊赵七,你若是活着,行动应当开始了吧! 对于这次抄袭敌人后营究竟如何,郭瑞也是忐忑不安,上天堂还是下地狱,现在只能听天由命! 就在这时,天空中数十支带着火球的箭矢,嗖嗖嗖飞向突厥人的帐篷,粮仓。 “轰轰轰…” 火球纷纷落入帐篷中,很快,点燃了大片的露营军帐。 “不好了,军帐起火了…” “粮仓烧着了…” “???” 一时间里,鹰咀岭上空是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话说回正面战场。 作为中军的郭瑞这一路,死伤大半,防守圈子已经缩得极小。 此时,他的身边只乘过五百多骑,而且不少还是伤员。 周勇山不光身上中了一刀,左手臂中了一箭一刀,他用布条扎紧上手臂,以防鲜血流尽。 整条左手臂已经废了。 但他仍用右手紧紧握着帅旗不倒。 郭云长更是像个疯子,身上中了二箭,他一刀砍断露在体外的箭杆,可还有一箭正中左眼。 他像曹魏名将夏侯惇一样,一把拔出箭杆扔在地上,只差啖睛。 左眼血流如注。 但他全然不顾,把军旗放给边上军士,嚎叫着双手持刀扑了上去。 那些突厥兵,也被他的样子吓得连连后退。 震伤之后经过短暂治疗的赵三春,也加入到了拚死搏命之中。 他的金背大砍刀从头到尾没歇过,双臂已是酸痛的麻木了。 能让他坚持下来,除了内功调息和重甲护体,便是必胜的意志力。 木托尼虽全力组织围攻,还是无法突破中军的防御圈。 圈子越小,反弹的力量便是越大。 而外围,尉迟敬和周大郎他们,已经率部扑了过来。 左右两翼已经被打散,但突厥兵毕竟人多势众,此时双方进入混战状态。 冷兵器时代,人是需要一个个砍的。 最有武力,在一个时辰之内,站着像砍瓜切菜似的让你砍,你又能砍多少呢? 正当双方都在苦苦熬撑之时,一名负责瞭望的突厥信号兵,突然大叫了起来。 “木托大将军,您看…” 木托尼和数名突厥族将领,闻讯看向鹰咀岭方向。 那里,一阵阵的滚滚浓烟,遮天蔽日。 “鹰咀岭遇袭了!大营被破了!” 随着突厥兵士们一阵惊叫,木托尼一颗心顿时也沉了下去。 那一股股浓烟,犹如一支支利箭,射向他的心脏。 天狼神啊,最关键时刻怎么就… 木托尼心头一阵剧痛,胸腔中的血,压迫不住地往上涌。 “哗…”的一张嘴,一股鲜血从他口中喷出。 木托尼眼前一黑,身子从马背上跌下,幸亏旁边近卫早有察觉,上前一把扶住。 这时的突厥兵,双目赤红,宛如丧家之犬。 尉迟敬、周大郎等终晋骑士们,看到鹰咀岭起了大火,都是大声欢呼起来。 “赵七好样的,不负众望…” “……” 一阵赞美之词不绝于耳。 只有赵三春暗自神伤,他心里清楚,小弟和他的近卫屯弟兄们,从此长眠于漠北鹰咀岭上。 郭瑞则庆幸命运之神,再一次青睐于他。 鹰咀岭老营被烧,终晋军士气大涨。 反观突厥兵,已是像斗败的公鸡,毫无斗志可言。 因为他们的家眷,他们这些年积累的家当,都在鹰咀岭老营里。 现场就有族兵,开始打马向鹰咀岭奔了。 “回来…” 受伤醒来的木托尼见状,张嘴怒喝道: “家当没了,咱部落里可以再想办法,婆娘没了,可以再去抢去娶,我们的援兵就要到了,挺住,把敌人死死拖住!” 不管怎样,作为主帅的木托尼,他是清醒的。 可兵败如山倒,只要有人带头,后来就会有大批跟随。 战场蝴蝶效应顿现。 突厥族兵大都没理睬木托尼,自顾自向鹰咀岭奔去。 部落族兵本身,就是最无纪律性的乌合之众。 他们目前的心思,那就是家。 打仗拼命不就是为了家吗? 军旗招展。 混乱的军阵之中,终晋军正面的三股人马,趁着突厥族兵慌乱的当口,重新汇集成了一个巨大的矢锋阵形,向前猛冲猛打。 木托尼欲哭无泪,尚有万余兵力的突厥部队,现在完全乱了套。 他的身边只有一部分惕族亲信,卫将和千余名近卫。 这时,掩杀过来的郭瑞大笑道: “木托大将军,你这边已经输了,还是快些逃命去吧,趁现在还有机会!” 这表面上彰显其大度惜才,暗底下明显就是羞辱。 士可杀不可辱! 木托尼当然不能接受,突厥贵族是最有血性的。 只见他从亲兵手上夺过金面宣花斧,指向郭瑞怒吼道: “郭少帅,木托尼从小就不知逃命两字怎么写,今日在此与你决一雌雄,你敢跟本将再单挑决斗吗?” 郭瑞看着天狼旗下,穿着金色铠甲,且脸色苍白,面目狰狞的木托尼,冷笑道: “你曾是我手下败将,我有何不敢!郭某敬你是条好汉,突厥一等武士,才放你回去,如今你想送死,那就怪不得郭某了。” 说完,他策马直逼过去。 “拿命来…” 木托尼举起金面宣花斧策马提速,也冲了上来。 他是抱着必死之心,上来就是拚尽全力。 “当…” 两人力大无穷,强烈内劲加持。 兵器交碰在一起,穿石裂金之声响彻开来,震得周围的兵士,全都耳膜一阵刺痛。 木托尼双臂发麻,震得虎口欲裂。 他前后两次被郭瑞内劲震伤,十几个回合下来,便觉不妙。 第174章 一代名将,惨死沙场 而郭瑞内劲却越战越强,只见他银枪在手,使得出神入化,枪影飞舞,虚虚实实,刺向对手的要害。 木托尼抵挡越来越吃力,施展浑身解数,都无力扭转败局。 “卟嗤…” 走了二十几个回合的时候,郭瑞一枪刺中木托尼的右胸腔,穿透重甲,直接戳出一个血窟窿。 木托尼直接被挑落下马,喷血三尺,胸口前后通透。 “哇…咳咳…” 他栽落马下,嘴里吐的也都是血,胸口一阵锥心之痛,浑身瞬间软乏,四肢不听使唤,连意识也在淡薄。 “这是死亡的感觉吗?” 木托尼脑海中闪过一念,知道自己重伤垂死,难以回头了。 打赢终晋军和郭氏家族,究竟是雾里花,水中月,还是成为了泡影。 “救回大将军…” “救回少族长。” 几名突厥卫将,千夫长等,带着亲兵冲了过来,誓要夺走木托尼,带回去养伤,希望还有回旋余地。 “杀…” 此时,郭瑞身后的尉迟敬,周大郎等晋骑,见状便掩杀上去。 靠近木托尼的三名将领,百余名亲兵一下子全都折戟,被迅速斩杀。 木托尼本就奄奄一息,无法动弹,最后被铁蹄乱踩乱踏而毙命。 一代突厥名将,就这样灰飞烟灭,死得悲惨。 “大将军阵亡了,快逃…” 突厥残部终于形成了大溃逃。 “鸣金收兵,不要追击,赵三春等留下来收集伤员,然后往大营快速撤退,尉迟敬和周大郎随我前往左翼,增援龙剑飞。” “遵命。” “???” 郭瑞时刻惦记着左翼,龙剑飞还算是经得起考验。 正如郭瑞所担心的那样,龙剑飞这边确实是苦不堪言,防线一退再退,八千军士,死伤过半。 眼看就要顶不住了,只要贺鲁的豹师附离子再一个冲锋。 可鹰咀岭上空的浓烟,在关键时刻挽救了他们的命运。 贺鲁见到鹰咀岭大火,又接到木托尼所部溃败,他本人被郭瑞所杀的禀报,成了被戳穿的皮囊,一下子蔫巴了。 他连忙鸣金收兵。 “少帅,没想到龙某还能见到您的面。” 龙剑飞见到同样从血海里捞出来的郭瑞,一下子是热泪盈眶。 多么不容易啊! 一刻钟以前,所有将士匆匆写好遗书,或递上遗物等,专门交由一个斥候什长,让他的一什人马,带上这些遗物撤回边境去,设法交与众将士的家人。 没想到,一刻钟之后,终晋方取得了胜利,成功脱险。 太戏剧性,大家相拥而泣。 “是啊龙将军,弟兄们很辛苦,现在乘贺鲁还没拿定主意,咱们快撤,回到大营,就暂时安全了。” 郭瑞见到龙剑飞狼狈不堪的样子,也是百感交集,一时不知用什么言语,才能表达此时心情。 唯有抓紧撤退,休息养伤。 “遵命。”龙剑飞非常恭敬地行了军礼,然后安排下去。 …… 夜幕低垂,营寨外寒冷刺骨。 龙剑飞部和赵三春部合计一万五千名军士,战死约五千余,伤员则有六千余,尚有战斗力的不到五千。 人马开始撤离战场,所有后勤辎重人员,民工等自发组织起来的救护队,马上投入进来。 他们用土担架抬回受伤未死的兵卒,到大营救治。 大营战地医院,变成了大堆场,六千余伤员集中在冰凉的地上,不时传出惨叫声、哀嚎声。 二十几名军医忙碌奔走,手术台上需要他们去拔除箭头,止血消炎和包扎,有的还需要截肢。 实在是忙不过来,简单包扎就由后勤辎重人员来做。 偌大的治伤区,到处弥漫着肉质烧焦的臭味,和浓浓的生石灰味道。 死亡的军士铭牌集中起来约有六千名,经认真核对登记之后,将上报兵部,还要在忠烈祠设立祭坛、牌位。 然后是行政署通知家属,发放抚恤金等等。 战场清理完毕之后,郭瑞要求用辎重马车从战场上运回伤员。 部队要在大营后山举行遗体告别仪式,郭瑞率全体官兵参加。 隆重的遗体告别结束了,挖深坑掩埋尸体,在存放尸体处撒上石灰消毒。 处理完阵亡者的亡灵和尸体,郭瑞不顾上浑身疲惫,率赵三春,龙剑飞等将领,来到大营医院看望伤员。 现场到处是血迹斑斑,断腿残肢。 古代军医惯于火烙疗法,这是止血,处理伤口,防止炎症最好的方法。 同时,生石灰有抑菌防腐止血作用,军医少量用于箭伤 口,散弹和刀伤口等外伤的伤口处。 郭瑞他在众人的陪同下,正在逐个慰问伤病员。 作为部队的最高领导人,战时这些事情必须要做的,事必躬亲,这是提高士气,安抚伤者的最大手段。 忙完这些,已是午夜之后,郭瑞回到中军帐篷,吃了些干粮,喝了酒和马奶子茶,顾不上脱去血迹斑斑的铠甲,倒头便睡。 三更天刚过,就有斥候前来禀报,说突厥兵在开灶喂马,被参将挡下。 一会儿,陆续有斥候禀报,说是突厥在集合队伍。 参将们这时候不得已,叫醒才休息一个多时辰的少帅郭瑞。 郭瑞用冰冷的雪水洗了把脸,立即传令升帐。 “诸位将军,突厥应该还有所谓虎师七八千,加上守塞马匪,一万不到,而他们的精锐附离子伤亡不算大,有接近四千,综合战力比咱们强。” “不可预测的是回鹘族兵,至少在数万,不出意外,他们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大概率会加入,我们的风险就更大。” “所以,我决定全面防御,充分利用我们弩弓阵,抛石机等给敌人予沉重打击。” 这讯息来的太突然,现场一下子静谧下来,然后响起了雷鸣般的欢呼声。 荒漠上野战,中原兵再怎么彪悍,也不是突厥人,回鹘人的对手。 可是阵地防御战,这是中原军队的强项。 随即,郭瑞下达作战方案。 这次防御,全部由定襄郡的兰天鹤所部承担,龙剑飞和赵三春两残部继续休整,作为总预备队。 防御战术上,郭瑞充分利用自身装备优势,布置三重防御线,打击敌人。 第一重,是三十几架抛石机,二百架车弩,进行五百-千步的远距离打击。 第二重,是一百-五百步的中距离打击,集中双人弩,五连弩,骑弩千余架,密集型重创敌人。 第三重,则是长枪阵,后缀箭手弓箭阵。 第175章 贺鲁败了,回鹘人准备 “让这些突厥蛮子,品尝一下我们中原军队防御战的厉害。” “明白了,少帅。” 接下来,是各位营将们的具体分工。 距终晋军大营辕门前十余里处。 天才蒙蒙亮,四周还点燃不少火把。 当贺鲁可几一身金铠甲装束,出现在中军帐伞顶部时,满山遍野的人影恍动,呐喊声震天。 他的左右,是帐前大将和附离子近卫们,列队整齐,杀气腾腾。 他集中了所有能战的突厥兵士八千余人,加上豹师附离子四千,准备对终晋军以沉重一击。 “全体列阵,上前叫阵…” 突厥将领策马上前,叫喊辱骂,射箭下达战书,军寨里面一点动静也没。 “怎么回事?”站立在帐伞下的贺鲁,询问身边的参将。 “禀殿下,可能是终晋军郭瑞害怕了,他们龟缩在营寨里不敢出来迎战。”一名参将想当然说道。 “甚?不敢出来迎战?!” 贺鲁一愣、眉头一挑疑惑道:“不会吧,郭瑞小儿这些天指挥若定,就凭他单挑木托尼,哪里像个胆小的怂包。” 他的内心里,此刻是喜忧参半。 喜,当然是敌人不敢出来迎战,至少士气受挫。 而这些临时筑建的营寨,那里经得住突厥人万马奔腾,铁蹄踩踏。 忧的是防御战历来是中原人的强项,不知道这营寨里藏有啥秘密武器。 “命令全体作好战斗准备!”他不管如何,还是下达了作战命令: “先派出骑营一部,做试探。” “遵命!”一位参将领命而去。 “嘟嘟嘟…” 牛角号四起,这是突厥人出战号角。 所有人都明白,最后的大决战,来临了! 一个先锋骑营的五百余人骑,正在结成方阵。 “攻…” 一声令下,突厥人先是整齐慢跑,中速跑,最后是冲刺。 而郭瑞和兰天鹤接到瞭望台上发出的信号,明白只有一个骑营,约五百余人骑过来。 “好钢用在刀刃上,这五百余人骑放近了打,用第二层的弩弓射杀他们。” 郭瑞当然不会使用抛石机和大型车弩,用连发弩,骑弩射击,剩下的就用枪阵后面的弓箭手。 “明白。” 作为前敌总指挥的兰天鹤,充分领会到少帅的意图,派出帐前传令官传达去了。 离大营辕门尚有五百步,突厥人开始冲刺了,他们噫噫呀呀嚎叫着,成野狼阵掩杀过来。 “平行齐射!” 随着指挥官一声令下,弩弓阵前千余名弓手,张弓齐射。 所谓平行齐射,就是射马。 这里冲锋上来的都是轻骑,没有重甲,而战马目标最大,一旦战马中箭倒地,骑手往往就使去了战斗力。 不出所料,五百名骑手在几轮弩箭下,战马死伤大半,余下的残兵四处逃散。 “弩弓阵,咱们也有骑弩啊,这次豹师附离子的第一骑营在前,他们每人手上有骑弩,咱来个以牙还牙,另外,把剩下的八千虎师族兵全上,万余人做集团式冲锋。”贺鲁准备拼命了。 “遵命。”参将出营帐安排。 半个时辰左右,天色早已大亮。 万名突厥骑兵开始集团冲锋,由一千五百名附离子在前,他们手举骑弩,准备先来个五连发,压制住对手的弩箭,然后再冲刺,可一举歼灭对手。 “的哒哒…的哒哒…” 一时间里,那是地动山摇,飞沙走石,黑鸦鸦如同鬼魅来临。 “散…” 随着前面队列散开,阵中突然传来一阵阵呼啸之声。 “远程打击。” 三十几台抛石机,两百余台车弩、八牛弩,同时发射。 突厥人的骑弩还没进入射程,就先遭受强袭。 “嘘嘘嘘…” 震耳欲聋的破空声,终晋军把压箱底的所有兵器都用上了。 顿时,巨石,火焰石包,婴儿手臂粗的箭矢,黑鸦鸦、蔽天遮日象乌云般、从天而降。 弩机发射的箭矢是如此强劲,冲在前面的第一批骑兵,突然向后倒飞了出去。 八牛弩、车弩,这都是终晋军队的远程制式武器,这是草原骑兵冲锋的大杀器、死敌。 这等排射,弩箭带着强劲的爆发力,如同一把巨大的铁梳子一样,“刷刷刷…”瞬间能犁出一道道血光地带。 在这可怕的强弩风暴中,就算是双重铠甲和排盾保护的血肉之躯,恐怕连呼喊一声都来不及,苑如稻田里的麦子,成片倒下。 这绝对是个最可怕的噩梦。 一时间里,遍地都是惨叫、哀嚎、鲜血喷溅…慌乱的士兵相互践踏。 紧接是第二重打击。 这时候,一千余张双人强弩,千余张手弩,同时发射。 箭雨如蝗虫般飞来,而箭矢破空的尖锐凄声,充斥了整个夜空,现场最凶猛的勇士都会胆寒。 因为到处都是弩箭。 冲在最前面的附离子,这次伤亡最为惨重,没等他们使出骑射击杀本领,就稀里糊涂死在巨石,弩箭之下。 好不容易冲进辕门,只是少数人骑,不能形成规模效应,同样死在终晋军的弓箭或枪阵中。 而中间的所谓虎师,实际就是族兵,早就吓破了胆,向四周逃散。 前后两个多时辰的战斗,正午刚过就基本结果。 战马的悲哀嘶鸣,勇士们亡命拚杀,这里就像是地狱修罗场。 方圆数十里的荒漠上堆上一层厚厚的血泥,到处是死尸,不是马就是人。 空气中弥散着浓烈、而让人窒息的血腥味,就连鸟兽,都被薰得远远的避开。 差不多半天的屠杀,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战场,已变得一片寂静、肃穆。 剩下的只有野狗和秃鹫们,在远远的欢叫着。 郭瑞命令整理军械设置,准备迎接更加猛烈的战斗。 在他的心目中,还有回鹘人。 他们也许会使出绝招。 …… 正如郭瑞所料,回鹘人要出面了。 除了他们的五万勇士,还带来了秘密武器,数千上万头牦牛。 他们准备使用著名的牦牛火攻阵。 回鹘王族大武令慕容垂,正在安慰贺鲁,“殿下,胜败乃兵家常事,接下来,本武令给你复仇。” 话音刚落,只听得从侧面山林里,传过来滚滚如雷的马蹄声。 “什么部队?”慕容垂和贺鲁都大吃一惊。 这么快,自己的斥候都来不及禀报,说明他们是事先潜伏于此。 “禀殿下,见旗号应该是咄吉的金狼骑。”斥候队长禀报道。 话音落下没多久,数千金狼骑就出现在眼前,后面还在源源不断涌现。 第176章 神秘鬼面人 领头那位是同样身着金盔金甲的突厥汉子,正是东突厥汗国的可几咄吉。 “咄吉见过贺鲁可几,慕容大武令。”咄吉在马上拱了拱 手,客气道。 “咄吉,你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明明是我们阿史那氏族内部纷争,可用自己的方式来解决,为什么偏要引入中原人来搅局,侵占我们的疆土?” 贺鲁见到这位堂弟,立即气不打一处来。 他是大突厥名正言顺的可几,大汗合法继承人,而咄吉在塞外人眼里,只是个王子,伪太子。 自然,咄吉自觉比贺鲁要矮一截,忍气吞声道: “皇长兄错怪王弟了,如今大利城有我父汗和元环可敦做主,我算老几,充其量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他很狡黠,把责任一股脑儿往莫西可汗和文成公主身上一推。 “咄吉,你可别被元环这中原骚娘们给迷惑了,千百年来,天狼神的子民,什么时候臣服于中原人膝下?只有你的父王阿史那莫西,叛祖逆宗才这么做,被世人唾弃。” 咄吉被贺鲁骂的狗血淋头,他低耸着脑袋,脸上红一阵青一阵的。 说实在的,作为阿史那氏贵族,他心里面并不甘臣服于 终晋王朝。 可又不想被贺鲁一脉长期压迫,直至虐杀。 “咄吉兄弟,只要你拥护大突厥模式,与中原断绝一切往来,为兄可以让你继续治理东部,怎么样?” 贺鲁开出了诱人的条件。 嘿嘿,哄鬼去吧。 咄吉不可能相信这个凶狠残暴的王兄,因为他们两人的性格实在太像,谁都想称霸当老大。 “皇长兄,愚弟认为既然想实现大突厥战略,又何必现在就动武伐东,战火纷飞,生灵涂炭?我父汗臣服于终晋,自然会去求援,终晋监国太子岂有不管之理,皇兄是否太着急了一点吧。” 咄吉此话的弦外之音,就是再过几年,待我父汗过世,我继了位,咱们可以坐下来谈判了嘛。 可贺鲁的心思,又有谁能猜摸得透? 如今他刚继位东宫,是从四兄弟争斗中勉强胜出,他不急于表现一番他的施政纲领,转移一下皇族的内部矛盾,怕太子位不稳。 唯有发动战争,向外扩张,才能合成凝聚力。 “好了咄吉,这些话题咱们暂停放下,现在我要对付中原人,你却突然率金狼骑出现,是想阻挡?” 贺鲁话锋一转,直逼要害。 “皇兄,郭少帅是我父汗邀请,前来帮助平定内乱,他们在东突厥境内被围困,我不能袖手旁观啊,否则,我的父汗会要了我的脑袋。” 咄吉侃侃而谈,突然把目光投向慕容垂,讥讽道: “我就不明白,一向中立的回鹘族人,怎么就悍然出兵数万进入东突厥疆土,这是为何?” 慕容垂一向不把咄吉和他的父汗放在眼里,回鹘部族从不承认东突厥这个伪汗国的存在。 只见他咧嘴冷笑道: “咄吉,我可是奉了夷男王爷之命,接受大突厥可几贺鲁殿下的邀请,前来驱赶入侵的中原敌人,有何不妥?” “你…”咄吉被怼得一时语塞,气得直翻白眼。 “是我说你不妥,你们回鹘族是越来越目中无人了啊。” 随话音同时传入的,是一支羽箭,卟地插入荒漠上,羽尾还在震颤不已。 “铁勒墨羽?” 慕容垂和贺鲁不约而同地惊呼一声,抬头直视。 一匹通体雪白如玉的神骏白马,鞍上人是素衣铁铠,脸上戴着张银色的狰狞鬼面,宛如传说里的魔神。 慕容垂缓缓策马而出,脸色阴沉得可怕。 这根箭,他们都认得,是铁勒汗王拓跋陵的御前令箭,叫铁勒墨羽。 在漠北,谁见到它,便不得再前进半步,否则,便与九姓铁勒王族为敌。 “你是谁?” 慕容垂不敢托大,在马背上拱手施礼。 毕竟拓跋陵的势力是薛延陀和契芯两大强族作为支撑,比回鹘部落强出数倍。 铁勒汗王的命令,就是夷男王爷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拒绝。 “大武令,你只管认令箭就是。” 鬼脸人声音冷冽,简单的话语里带着惊人的锐气,竟让慕容垂一时无语。 贺鲁见状也是大惊失色,让回鹘人加入到战局的计划,就这样流产了? “请问,你们铁勒王廷一向中立,怎么这次就偏向中原人了呢?”他不甘心地质疑道。 “贺鲁殿下,铁勒从来就没有偏向过谁,这里是漠北,属于铁勒管辖范围,我们并不想与中原为敌,让终晋军离开这里。” “此于这个鹰咀岭地盘归属谁,就让你们兄弟俩打上一仗如何?” 鬼脸人反讥道。 此话一出,咄吉咧嘴冷笑,他身后是一万精锐的金狼骑,成竹在胸。 可贺鲁却面露苦涩,他现在的惨相,完全可以用残兵败将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 五千附离子,只剩下一半,而且不少还挂着彩。 那些惕族兵,不是被屠就是逃跑,所剩不到两千,因为都是伤员,逃不动不得已才留下。 “你们要是不想打也成,这样吧,你们都退出漠北鹰咀岭一带,暂由回鹘族人接管,如何?” 这下,轮到咄吉疑惑不解了。 玛的,你究竟是在帮哪一方啊? “我没问题。”贺鲁喜出望外,他不假思索地允诺。 慕容垂更是没问题。 天上忽然落下个大馅饼,他当然乐意。 唯有咄吉涨红着脸,嘴唇嚅嗫着不知所措,“可郭少帅那里,怎么交代?” 他不好明着反对,拿郭瑞来说事。 “你放心,这事由我去说。”鬼脸人给了咄吉一个安慰眼神。 这样的眼神,他太熟悉了。 “那好吧,就按特使的意思办,咱们各自撤兵退出漠北。”咄吉终于也允诺了。 …… 鹰咀岭。 焚烧之地,一片狼藉。 回鹘族手下人多,手脚利索,才两日功夫,把残局收拾干净,找到新的地盘,重新搭建永久性营地。 大武令慕容垂营帐里,他喝着马奶子酒,与众部将正在商议诸事。 “大武令慕容大人,雷厉风行,完全出乎人的意料啊。”帐门一掀,几个汉子跨进了帐篷。 为首的正是那位神秘鬼面人。 第177章 铁勒汗的南征国策 只见鬼面人挥了挥手,意让所有人退出帅帐。 他的人都领命退出,可回鹘人齐刷刷看向慕容垂。 慕容垂并没有犹豫,他同样挥了挥手。 这时候,偌大的金帐内只有鬼面人和慕容垂。 没等慕容垂开口发问,鬼面人抬手摘下面具。 展现在慕容垂面前的,是一位眉如远山,瞳如秋水,肤色白皙似美玉的年轻女子。 她浑身散发着一股勃发英气,素手纤扬,挽去头上的发髻,三千青丝如瀑般垂在腰间。 这哪是什么男人,分明是位风华绝代的美艳女子。 “你…你是铁勒公主?” 慕容垂虽然惊艳得目瞪口呆,但他不是只会淌哈喇子的徒登子,而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回鹘部落大武令。 用屁股去想,他能猜到眼前这位,就是艳名远扬的拔跋玉倩。 神秘玉影门的掌门人。 “正是。” 见对方承认,慕容垂脸上的惊愕表情,瞬间便收敛了起来,他毕恭毕敬地拱手道: “臣眼拙,请公主殿下见谅。” 精巧的小鹿皮靴子踩在厚厚的地毯之上,秀丽的瓜子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拔跋玉清径直走到慕容垂的下首位坐好,这才道:“大武令,本公主是来传达我父汗口谕。” 慕容垂一愣,连忙下跪道:“臣接旨。” “起来听旨就是,你我不必拘礼。大汗曾说过,铁勒王廷不能久居漠北,这里气候恶劣,生存环境差,准备从即日起,实施南征国策,而回鹘部族就是南征先锋,大汗希望慕容大人能以鹰咀岭为秘密军事据点,在二三年之内,招募和训练出十万精兵,以便不时之需。” 所谓南征国策,慕容垂当然知道,这是数十年前,铁勒先辈们就提出过。 可谈何容易啊。 南疆西疆等大片肥沃草原,都在突厥人的统治之下数百年,想要消灭或是征服他们,没有相当谋略和武力,根本不可能。 “可是这能行吗?” 慕容垂听了,以为又是不切实际的老调重弹,讲述童话故事。 “今非昔比,这次东西突厥内斗,终晋帝国加入,结果不出所料,西突厥可能会遭遇重创,东突厥因此元气大伤,届时,我会联合终晋王朝,联合消灭东西部突厥。” 拔跋玉倩的这几句话,思路大概是对的,就是有一个前提并不成立。 那就是终晋帝国怎么可能会同意,帮助铁勒来对付东突厥汗国? 因为东突厥现在是终晋的附庸国,小弟。 瞧见慕容垂蹙眉皱脸的模样,拓跋玉倩明白他在想些什么,只见她凤目一扫,云淡风轻道: “你放心,过了年阿史那-莫西将不在人世,咄吉继位一定会露出獠牙,惹恼长安,加上本公主的游说,让现在的监国太子元智,放弃与东突厥继续结盟,反过来跟铁勒达成秘密联盟。” “公主,这事你有把握。”慕容垂听罢眼前一亮。 “哼,你以为本公主这些年在大利城忍辱负重,又频繁行走于江南与长安之间,是徒劳无益的吗?” 拓跋玉倩白了慕容垂一眼,冷哼道。 慕容垂忽地觉得此话有失偏颇。 这些年拓跋玉倩以文成公主表妹身份,出任莫西可汗女官,而咄吉对她言听计从。 她有江南豪族的财力支撑,又是终晋皇族的座上宾,听说皇后娘娘与她是闺密关系,还有监国太子元智等。 可谓是八面玲珑,呼风唤雨。 在她手上,还真有这个可能。 “微臣听明白了,请公主殿下明示,大汗要求微臣做什么,怎么做?” 慕容垂是个聪明人,他这是在请求最高指示。 拔跋玉倩站起身来踱了两步,抬头低声道: “大汗要求你掌控整个回鹘军队,秘密特训十万精兵,所需军械,军需补给和军饷等,有本公主直接拨付给你,你我单线联系。” 慕容垂眼珠子滴溜儿一转,随口说道: “微臣一定谨遵大汗旨意,听从公主殿下指挥,赴汤蹈火不所不辞,只是微臣上有夷男王爷,有些事承办起来有相当难度,还请可汗和殿下明鉴。” 他抬头触接到拓跋玉倩犀利目光时,心虚的低下头去。 这分明是在讲条件嘛。 拓跋玉倩不露声色道: “慕容大人,我知道慕容氏是名门望族,数百年历史,可这些年没落了,难道慕容氏不想有个翻身机会?” “本公主和父汗一样,都十分看好慕容大人,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我们一定会全力支持你的。” 言外之意,就是支持慕容氏推翻夷男的家族统治,成为回鹘部落中的当权王族。 慕容垂是个明白人,有了拔跋氏的承诺,他知道今后该怎么做了。 “微臣多谢大汗与公主殿下的恩赐,我们慕容氏定当全力以赴,为铁勒南征大业竭尽全力,鞠躬尽瘁。”慕容垂当即表态。 “那好,本公主不便久留此地,临走前还有件事,请你立即将鹰咀岭里所有中原人犯都放了,让他们安全返回边境,我过几日即要启程回长安,想作为见面礼会监国太子。” “微臣遵命。” 拔跋玉倩螓首微点,重新戴上鬼面具,整理好头发,披上斗篷,掀帘走出帅帐。 …… 长安。 进入腊月间的京师,白雪皑皑,空气清新且十分寒冷。 今年的冬季跟往年不一样,就是挨家挨户都在紧张地搞取暖改造。 没有条件的,由政府指定商户出售烧煤炭的铁炉子,配套铁皮筒。 煤炭都是衙门定价供应。 总之,今年寒冬腊月,注定要比往年温暖不少。 临近年关,大户小家,有钱没钱的都有准备年货,欢欢喜喜过个年。 不过,有人喜则有人愁。 今年发愁的恐怕是那些贪官污吏。 太子爷准备在腊月间,对他们采取措施。 “年前先动三省六部中的工部,兵部和京兆尹衙门,暗卫掌握了多少?” 纪洪没有犹豫,立刻回答道: “原兵部尚书于氏一族,以及党余十九人,工部四十七人,包括尚书刘含章等人,均已查明查实。” 元智想了一下,对魏长进和谢弼道: “詹事府按暗卫提供的名单,下达监国太子诏令,交由千牛卫会同金吾卫实施抓捕、抄家,于氏一家和刘氏一家全部关入暗卫诏狱,其余主犯下诏狱,涉案人员交与刑部立案审查,暗卫提供证据。” “另外,荆州刺史秦诩旧案,交由刑部主持重审,暗卫提供证据,一切由詹事府代孤督办。” “遵命。” 众臣退出勤政殿办差。 第178章 皇后亲临东宫探望 太子喝了几口普洱茶,准备起身到西书房批阅各地奏章,却听高进禀告说皇后娘娘驾到。 “娘娘来了,她在哪?” 元智听闻大惊。 自从上次在福宁宫淑兰偏殿的惊魂一夜,这半个多月里,他都不敢再去福宁宫见皇后娘娘,怕有不测风云。 没想到,皇后娘娘却按耐不住,她自个找上门来。 “禀殿下,皇后娘娘的凤銮直接去的香兰殿,应该是去探视兰妃。”高进小心回复道。 皇后娘娘亲临东宫香兰殿探望太子侧妃,这是件不容易的事。 东宫太子不去照面表示谢意,道义上说不过去,反而被人瞎猜疑。 “去香兰殿吧。” 元智想了一下,还是决定去香兰殿。 话说香兰殿,自从兰妃长期卧床之后,这里四处静悄悄,宫女太监嬷嬷们都是轻手轻脚。 太医说,兰妃需要静养。 曹飞兰身体非常虚弱,下身宫口感染,一直高低烧不断。 今日发起了滚烫的高烧,屋里宫女嬷嬷们手忙脚乱,幸好有位女医官在,药也是预先熬上的。 她躺在床上脸色苍白,贴身宫女小秋在旁伺候。 小秋是兰妃求着太子才要回来的。 女官小秋没让别的宫女接近兰妃身子,只让她们端热水,拿干净巾帕。 她跪在脚踏板上,给兰妃额头和周身擦汗,安慰道:“这里一切有奴婢,你安心休息。” 香兰殿的安保措施很严密,近身的人和物件,都必须严格检查,试毒等措施。 倘若兰妃出事,这些人要承担连坐法,包括家人。 兰妃嘴里仍旧呢喃不断,只有小秋凑近其嘴边,才能依稀听见。 垂下的帘幔遮住屋内的人影,烛光随风摇曳,红木小圆几上的汤药,在隐隐冒热气。 午后,日头高上,皇后娘娘驾到,她的身后是女官碧玉,还有几个贴身宫女,提着不少宫中名贵补品。 曹飞燕示意一切免礼,不可大声嚷嚷,宫女还是进寝房通禀,道:“兰妃,皇后娘娘驾到。” 兰妃太虚弱,不能起身,便让小秋再给她在脖颈下垫个枕头。 珠帘撩起,皇后一人轻步进屋,忙伸手示意兰妃别动,笑道:“我抽空过来探望你一下,兰儿,好些了吗?” 她说着,走上前坐在床沿,伸手握住曹飞兰干瘪少血的纤手。 曹飞兰睁大眼睛,微微咧嘴一笑,轻声道:“谢娘娘惦记,您亲自前来,兰儿授受有愧。” “别这样拘礼,本宫本应早些过来的。” 皇后身着湖色圆月照枝长襦裙,双颊微粉,发饰轻便简单,金钗横插,发簮梳发,刻意不要皇后行头,一切素装。 纵然如此,也遮不住她精致相貌和丰腴身影。 曹飞兰堕胎事件至今,已然二十余天,皇后除了派晋王元玄,女官碧玉来过几次慰问,亲临香兰殿还是头一回。 主要原因,大家都心知肚明,心照不宣。 她这次过来探望,还是下了一番决心的,毕竟是她的父兄们干的烂事。 不过,她决心前来探望,表示此事与她毫无关系。 曹飞兰这点觉悟还是有的,虽然她对曹府恨之入骨,但皇后娘娘到达,礼节上她还是过得去。 两姐妹还是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离不开病情,康复,关心的内容,不明真相的人听上去,一切正常。 躬身弯腰地说话久了,皇后直起腰身抬起头,瞧见寝房窗台上,一盆兰花在明亮的阳光下,显得半蔫巴巴。 再瞧兰妃,昔日水灵美丽的容貌,变得苍白无光,活脱脱那盆半蔫的兰花。 物是人非。 一个月之前,皇后还在羡慕妒忌这位小堂妹,说她因祸得福,得到太子宠幸。 可现在呢? 唉,世事难料啊。 皇后心里多少有些同情起兰妃来了。 男人们争权夺利,结果女人们遭殃。 “太子殿下驾到。” 随着房外小太监一声低唱,元智撩帘便走了进来。 “儿臣见过母后,这么冷的天,母后亲临东宫探望兰妃,儿臣多谢。” 元智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免礼太子,你国事繁忙,想必很少来香兰殿吧,本宫有闲功夫,想到也就过来瞧瞧,看上去兰儿并无大碍,只需要长时间调养。” 曹飞燕很平静地瞥了元智一眼,可言语出口便夹枪带棒,话里有话。 “母后教训得是。” 其实曹飞燕错怪元智了。 他几乎每天都要到香兰殿探望一次曹飞兰,不是大清早,就是晚上就寝前。 每次来的时间不长,简单问候或寒暄几句,握个手摸一下额头什么的。 这些都给曹飞兰带来了无穷的温暖。 她就凭着这些,跟病痛做斗争,积极配合治疗。 她多么希望自己早一日康复如初,与太子恩爱如初,为他生儿育女。 “那好吧,你来了,本宫也准备起驾回宫。”曹飞燕懒洋洋地哼了一句,回头对曹飞兰道: “兰儿,你好生休息,过些时日本宫再过来看你。” 不等人反应,她便起身走了出去。 “儿臣恭送母后。” 元智连忙上前一步,很恭敬地用手搀扶着她的手肘,跨过门槛,一步步走下台阶。 旁人都远远避开,跟在后头。 见太子识相,曹飞燕脸上有了暖色,眉目春意盎然,纤白玉手轻搭在他的衣袖上,圆润寸甲轻撩他手背上的青筋,低声道: “冤家,你老毛病又犯了,二十天没过来看本宫,不觉得狠心嘛。” 说到最后一字,她银牙轻咬,尖厉寸甲狠戳他的手背。 元智吃痛微微皱眉,他并没有抽回手,低声悄语道: “上次惊魂未定,我哪里还敢去,福宁宫里卧底太多,你得清理。” “这事得从长计议,突然搞内部清查,自然引得家父不满,怕他再出狠招,本宫担心…” 曹飞燕欲言又止,然后不便说了。 瞧上去她有些心事。 不过,她说得没错,在福宁宫大搞内部审查,兴师动众,反而引得外人猜忌。 倘若曹其昌直接认定女儿也背叛了曹府,会对时局更加不利。 “那…近期咱们最好少见面。” 元智表达是含蓄的,他说少见面,实际就是不见面。 对于太子这样的无情回答,曹飞燕当然不乐意。 第179章 凤辇里,情男痴女 曹飞燕反复衡量,最后狠心让晋王放弃争储,为了就是那点可怜的爱情,或是情欲的满足。 那夜与太子的情爱,让她重新复活了一次,刻骨铭心,欲罢不能。 她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女人可以跟男人一样,为自己而活,而且还能活出精彩。 可花了如此大的代价,眼前这个男人,竟然说暂时可以不见面。 都说男人无情,变脸比翻书还快,难不成元智也是这样的男人? “不行的元智,本宫现在什么都没了,全都抛弃了就剩下你,你可不能再抛下我。” 人都是自私的,尤其是高贵女人,她们的占有欲很强,报复性也强。 一旦认为你欺骗或利用了她,报复起来可了不得。 想到这里,元智不禁打了个冷颤。 什么叫如履薄冰,步步惊心。 “哎哟心肝宝贝,我哪里不想见你,巴不得天天能拥有你,只是目前我不能再去福宁宫。” 元智也急了,心肝宝贝的词都一股脑儿叫上。 必须得把这女人稳住,哄住。 “……” 两人悄声细语地争执着,不知不觉走到凤銮前。 元智原打算送她上辇,然后返回。 没想到皇后并不答应,她抓着他的袖子不放。 “上来陪我一会。” 她低声道,并用期待的目光注视着他,显得楚楚可怜。 元智正苦思冥想着,接下来以什么样的方式,来安慰这位难缠的贵妇。 总不至于安排皇后进自己的寝殿,书房吧。 这跟福宁宫如出一辙。 喔靠,眼前不是一个绝佳场所吗? 后世男女都喜欢玩‘车震’。 “碧玉过来。” 女官碧玉很乖巧地小碎步过来,大杏眼深情地注视着太子爷。 “孤与娘娘要商议点重大事项,命令所有人不得靠近车辇。”元智煞有介事地说道。 “遵旨。” 碧玉当然知道太子与皇后娘娘,两人将要商议的‘重大事项’是些什么东东。 侍卫太监宫女嬷嬷们,知道两主子要在凤辇里商议大事,自己乐得躲在屋内暖和,也图个安逸。 反正这里是东宫内,安全绝对有保障。 凤辇里空间很大,火炭正旺,温暖如春。 元智交代完事宜,放下车帘,几个大跨步来到卧榻边。 “冤家,快…” 曹飞燕兴奋得脸颊通红,对着元智张开双臂。 下一秒,元智爬上宽敞卧榻,与皇后娘娘紧紧拥抱,蛇吻在了一起。 直到两人差不多窒息,方才啵的一声,分开彼此的嘴唇。 喘了口气,皇后微微抬头又吐出小红蛇,温柔舔吻着他的耳根、脖颈等。 元智静静地看着她的体贴服侍,手没闲着,开始为娘娘除去身上的障碍物。 不多时,两人都差不多光溜一片。 曹飞燕更加的脸红心跳,她双手抱紧元智熊腰,香唇贴了去激烈蛇吻,不想让他看自己羞羞的身子。 看到皇后越来越迷离的眼神,他也是亢奋不已,有了进一步动作。 不过他这次没有狂飙,而是温柔缓慢,让娘娘感觉到如沐轻风。 半个小时之后,曹飞燕仰头娇哼,发起了羊癫疯。 一分钟,她便瘫软在他的怀里,媚眼如丝,吐气若兰的嗫嚅道: “冤家,好夫君,人家好美啊,我这辈子恐怕离不开你了,我不要皇后身份,只想成为夫君的女人!” 元智抚摸着她白玉如葱的纤手,柔声安抚道:“我没有让你离开啊,傻丫头,我愿意跟你长相厮守一辈子。” 曹飞燕感激地看向元智,芳心又开始剧烈乱颤,脸红如血色,深情道:“夫君,再来疼爱我吧。” “嗯。” 元智哼了一声,一把搂紧她软若无骨的娇躯,厚唇印在她腥红火热的香唇上。 …… 话说女官碧玉,她一人站在离凤辇约三十几步远的廊道上,密切注意到四周。 天空中飘起了鹅毛大雪,四周一个人影也没有。 车辇上两人已待了有半个多时辰,没见有下车来的动静,碧玉也开始着急起来。 自从太子爷把她的心收了之后,碧玉现在处处要为太子着想。 皇后娘娘对太子用情太深,经常夜不成寐,唉声叹气,这十分危险。 碧玉知道曹府有密函送到皇后手上,具体内容娘娘并没告诉她。 可直觉告诉她,这肯定事关太子爷。 所以,今日太子爷与娘娘在凤辇上温存,其实她是心安的。 她都准备找机会告诫太子一声,近期不要去福宁宫与娘娘幽会。 差不到时长,该完事了吧。 碧玉嘴唇嗫嚅着,她撑开一把油布伞,冒着鹅毛大雪离开廊道,小碎步前往车辇走去。 她没多想,伸出纤手缓缓掀开车辇门帘一角。 刚想出声说话,便被车辇内的旖旎风光吓了一大跳,差点拿不住雨伞。 虽说她有心理准备,但眼前场景太过震撼。 只见娘娘正坐在太子身上,眼神迷离地扭腰自顾自忙碌着。 而太子爷则搂着皇后的水蛇腰,头后仰闭着眼睛。 两人紧紧搂着完全进入忘我状态。 碧玉当即脸憋得涨红无比,好在她惊愕之时,便用手紧紧捂住了嘴巴。 凤辇厢壁厚实隔音很好,加上四周没人。 太子爷和皇后娘娘也是一脸震惊,慌得一逼,以为外面发生了啥事情。 元智更是差点没被吓出后遗症来。 方才两人太过于投入,碧玉脚步又轻盈,并没有察觉有人过来。 元智连忙对着碧玉做了个嘘声手势。 碧玉见状捂着嘴,呆呆愣愣地点了点头。 而皇后呢,把头埋在太子爷的肩膀处,是羞得要死呢还是没有完全清醒,没人搞得明白。 两人正在做收尾工作,此事戛然而止,娘娘定会大不爽。 所以,他朝碧玉挥了挥手。 碧玉此刻整个人都蒙圈了。 敢情我还得继续给你们把风? 这种情况下,两个情男痴女竟不顾安危,还要玩闹下去? 不得不说,两人的无耻厚脸,已经刷新了碧玉的所有观念。 可面对太子爷和皇后娘娘俩位主子,她哪敢多言,只好尴尬地点了点头。 放下帘子的那一刻,碧玉瞥了眼迷离恍惚中的皇后娘娘,还有点小羡慕。 就这样,她忠实地站在车辇外,替两位主子继续把风。 第180章 皇后懿诏,太子妃下聘 凤辇内,太子爷和皇后娘娘也在全力做收尾工作。 透过厚重车壁,碧玉时不时还能听见微弱的娇哼声。 差不多五分多钟。 太子爷从凤辇里下来,碧玉满脸红晕地走上前去,用伞给他撑住飘落下来的大雪。 她很想上前拥抱并亲吻太子爷,但又怕被人瞧见,只能用其柔荑紧紧握着他的大手,含情脉脉地嘴唇嗫嚅,但终究没发出声来。 “你们回宫去吧,照顾好娘娘。” 元智深情地看了一眼碧玉,说完就冒着大雪大踏步离开了。 她自然懂得‘照顾好娘娘’的用意。 望着他高大挺拔的身影消失在风雪中,碧玉百感交集。 …… 清晨,下了一昼夜的大雪,早已停止。 太子负手走出勤政殿,抬头看着苍凉的天空,徒步来到西书房。 联想到西疆和北疆的胶着战事,元智大清早阴沉着脸,心情一点都不爽。 虽说这事都在意料之中,可十数万将士在天寒地冻的塞外,军需开支是个大数目。 刚经历过天灾,现在又是战争,国库不掏空才怪。 “传孤令旨,让郭帅将部队都退守到大本营,保存实力别都冻伤冻坏了战士,待开春之后再做打算。” “遵旨。”魏长进前去拟招,六百里加急送出去。 现在,元智也觉得这个东突厥有点不靠谱,十五万西突厥虎师侵入,他们就被打得屁滚尿流。 父皇他们将大东突一拆为二,并大力扶持东突厥,又送军械粮食,又是美女,是希望莫西可汗能制衡西突厥的札西。 这个太平日子倒是过了十数年,但终晋朝是化了大血本的呀。 现在红利消失,却又重燃战火,殃及到帝国北疆。 同样,西疆今后也不会安定。 这个阿史那-莫西,看来是烂泥扶不上墙。 “殿下,宗人府转来太子妃聘礼和礼单,皇后娘娘的赐婚懿诏等,如何处置。” 高进小声禀报。 “哦?!” 元智一个怔愣,随后玩味一笑。 太子妃婚姻一事,自从半年前跟皇后在福宁宫争吵之后,他一直就没放在心上。 突然间,皇后倒是惦记起来了。看来,这皇后娘娘被征服之后,她自觉自愿地为太子爷考虑起事情来了。 太子爷已监国,今年满二十一岁,目前东宫尚无正妃,也无小王子,这似乎不成体统。 “高进,聘礼不用装卸,就随孤去定国公府吧,本太子是应该在年前去正式拜会郭府。” “可郭大帅和世子郭瑞将军均在前线,殿下过去找谁商议,这恐怕不够隆重…”高进谏言道。 “这没啥关系,孤是去送聘礼下聘书,同时也是慰问出征将帅家眷,又不是现在就去迎娶,再说,郭三小姐她是个自主开明之女性,而国公夫人林氏又尚在家中,无妨。” 见太子很不以为然,高进知道多说无益,连忙出去找谢弼等人安排安保去了。 一个时辰之后,太子銮驾浩浩荡荡出发。 这次他不是微服私访,而是大张旗鼓的送聘礼,三百重甲千牛卫,二十名贴身侍卫,太监宫女等,旌旗仪仗一样也不少。 “太子殿下千岁!” “……” 见到太子銮驾,定国公府大管家吓得不轻,慌忙打开大门跪下迎接。 连带着,周围稀里哗啦地跪了一地。 “你家国公夫人呢?”元智问道。 “禀太子殿下,老夫人和少夫人都去庙里烧香拜佛去了,请殿下进正堂稍作歇息,小的立刻去唤回夫人。”大管家恭恭敬敬地答道。 “不用唤了,三小姐尚在府上?” 大管家躬身答道:“在地,三小姐就在后院梅苑,小的去请三小姐出来。” “这些是皇家聘礼,你就签收一下,三小姐那里,孤自己去就是。” 元智可没那么多弯绕,他摆了摆手,就让姜五郎一人跟着,龙行虎步地前往定国公府的后院。 这年代,但凡家中女子未出阁,在没家长陪同下,是不能轻易见客人的。 即便是长辈亲戚来了,也是一样。 有待字闺中,不出大门不迈二门。 况且这是定国公府的嫡亲小姐,未来的太子妃。 可眼下此人是监国太子,大管家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他也不敢说个不字。 定国公府占地千余亩,场面极大,太子爷走了约莫有一刻钟,才从后花园绕出来,来到了郭秀娘所在地梅苑。 院内花园天井,小桥流水,假山凉亭,都是走廊相连。 太子爷还未入内,便听见院子闺楼上有琴声传出。 琴声急切,如大珠小珠落玉盘,又如马蹄奔腾般炸响,一首曲子一把琴,竟抚出了千军万马刀剑齐鸣的壮烈之感。 元智听罢暗自吃惊,想必秀娘也在惦记着数千里之外的父兄。 “站住!你是谁?怎么就到府上后院呢?” 元智正要抬脚进去,却被一名穿着红罗裙衫,端着果盘的婢女喝住了。 看这婢女不过十六七岁,很陌生,不是上次在城东营帐里见到的红玉。 只见她瞪大双眼,一脸的戒备警惕。 在元智眼里,非但没有半点凶狠,反而给人颇为可爱的喜悦感。 “我是定国公府的三姑爷。”元智随口道。 他今天穿戴的可是太子常服,蟒袍玉带,鹿皮朝靴等行头十足,没想到这小丫头不识货。 更没想到此话一出,可气坏了这位婢女,只见她放下果盘,叉着腰指着太子凶道: “好个无赖的登徒子,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便敢口出狂言,冒充三姑爷,不怕我叫人把你打死么?” 元智听了忍禁不住,兀自掩嘴窃笑。 就连一向神经紧张的姜五郎,也忍不住咧嘴大笑。 “傻丫头,你也不用脑筋好好想想,我既然能堂而皇之地来到定国公府的后院,你们府上侍卫,哪个敢动我?”元智笑道。 那婢女一愣,满脸呆滞。 此刻,院内闺楼内的琴声也停了。 只见闺楼上丫鬟小红探头一望。 “小姐,太子殿下驾到。” “快,陪我下楼去。” 只一会木梯声响起,郭秀娘在贴身丫鬟小红陪同下,款款走近。 只见她一身雪白棉袄褶裙,披雪狐暖披,头戴珠花,并未做刻意修饰,却有着一股子恬静与清纯之美。 活脱脱宛如画中走出的仕女仙子一般。 第181章 与太子妃的辩论 见眼前此人,正是当今太子爷时,郭秀娘弯腰欠身盈盈道了个万福,檀口轻启道:“臣女秀娘见过太子殿下。” “啊…是太子爷...” 那新来的婢女听闻之后,整个人都吓呆了,她卟嗵一下跪在雪地,不住地磕头,一脸惶恐不安。 刚才还骂太子是登徒子,无赖啥的,这不是找死吗? 婢女全身都在发颤。 她不知道太子爷会不会一怒之下把她杀了。 听府里女婢嬷嬷们说,皇宫里宫女犯错,要么杖毙要么关入冷屋,活活饿死。 就在这婢女忐忑无比的时候,太子爷却已经绕过她跟着,径直走到秀娘面前。 元智微微弯腰,伸出手去柔声道:“秀儿无需多礼,起身吧。” 看着太子伸出的手掌,秀娘却纹丝不动,只是轻启朱唇,道:“臣女谢过殿下。” “哦…无需多礼,无需…” 元智尬笑着收回手掌。 习惯成了自然,还以为对方是曹飞燕,曹飞兰,鸾凤之流的女人呢。 眼前的秀娘,可是标准的淑女,恪守男女授受不亲戒律。 他这个徒登子,可得有所收敛哦。 元智深呼吸一下,旋即调整好情绪,笑眯眯地对着秀娘说道: “怎么,仲秋前夕的那个月夜,你所说的挑选夫婿资格,本太子现在可都是符合的了,难道你还不想认账?” 没想到太子爷会如此较真,还这么直白,秀娘面色微微一红,辩解道: “那些不过是戏言,殿下当不得真。” “孤却已经当真了。” 元智背着手反客为主,直接走在前面进入梅苑,让秀娘和小红都大为吃惊。 也许,这就是皇太子的一贯作派,也叫霸气。 在他眼里,一切皆有可能。 走进正堂,他淡然道:“父皇之命,更有郭帅亲口允诺,现皇后娘娘懿诏赐婚,咱这门亲事,已算是定局。” 见太子爷如此霸道直白,秀娘觉得有伤自尊,她咬了咬牙,小碎步追了上去,沉声道: “殿下可知两情相悦一说,特指男女双方都心甘情愿,直至男欢女爱,若是强迫,又怎配得上殿下此等风流。” 真是死鸭子嘴硬,她懂什么叫两情相悦,男欢女爱? 生命得不到保障,每天诚惶诚恐,甚至于朝不保夕,哪来的风流? “秀儿,你也不必拿话来激将本太子。” 元智自顾自走到正堂里坐下,面前又是一把千年古琴,放在后世价值连城。 他抬手轻抚琴弦,淡然道: “对孤而言,所谓男女感情是最大的无稽之谈,我是皇太子,你便是太子妃,他日孤登基称帝,你便是帝国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这是你我二人的宿命,自你降生在定国公府的那一刻,便已经注定,你无法改变。” “至于那些所谓的情情爱爱,花前月下,卿卿我我,孤不是不知不觉,而是无法谈论,因为孤有自己的使命。” 秀娘愠怒道: “可这并不符合秀娘心目中的爱情,我不就是嫁给了权利?!” “嫁给权利又有什么不对吗?权利才是美满婚姻的保障,爱情的前提。” 元智哑然而笑。 在他看来,郭秀娘就是标准没受过社会毒打,妥妥的傻白甜一个。 没想到军神的孙女,竟会是个理想主义者。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这应该是首绝美情诗吧,你觉得呢?” 秀娘听罢仔细回味了一下,点头道:“应该是,这从哪冒出来的?” “我说是孤以前写的,你信吗?” 秀娘怔怔地看着太子爷,最后肯定地点了点头。 这位太子爷,现在是神人,深不可测。 “可我是位监国太子,拥有至高无上之权力,可以拥有无数女人,按你的观念叫朝三暮四,这样的人能配写这首诗吗?”元智似笑非笑地说道。 郭秀娘一个怔愣。 这个可不好回答。 她想了一想道:“天下男人都很烂情。” “这不叫烂情,而是这个社会男女间本身就不平等,妻妾成群是权利和地位的象征,若一定要搞得很平等,那就是此人的精神面有问题。” “天底下,又有谁能保证几十年始终如一,对你忠贞不渝,给你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的爱情呢?”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秀娘听罢心头一颤,只觉得这句话短短十四个字,每个字都击中了她的内心。 她所想求的,不正是这样的感情,这样一个能和自己心有灵犀的人么? 可不管心中再多波澜,秀娘嘴上还是强硬,道:“臣女认为,这种坚贞不渝的爱情,这世上一定有的!” 见秀娘还在死钻牛角尖,蛮不讲理,元智不由得有些愠怒,他霸气道: “若真有,那孤便将其杀之,有一杀一,有双杀双,如此便也没了。” “你…” 秀娘气愤道:“殿下,你这叫滥用皇权,滥杀无辜!” “又能怎样,这就叫现实。”元智断然反击道。 秀娘气的别过身不再理会他。 元智很快冷静了下来,对于刚才这场偏向于哲学范畴的争执,毫无意义。 他内心里有些哀叹,怎么就要娶一位‘圣女’,作为自己未来的太子妃,皇后娘娘呢。 这本来是天下女人梦寐以求的荣耀,可在眼前这位圣女面前,视为枷锁,或者说是粪土。 这就是所谓的命运,自己同样没有选择。 他们之间可以没有爱情,但必须有婚姻,将来还要生儿育女。 想到这里,他转移了个话题,道:“秀儿,刚才你在楼上弹的叫什么?” “十面埋伏。” 秀娘本不想再理元智,可随即想到他可不是那些世家公子,自己冷眼相对于他,只怕吃亏的还是自己。 权衡一番之后,她还是老老实实地做了回答。 “汉军与楚军垓下之战的典故,本太子知道。” 说到这里,元智咧嘴冷笑道: “世人皆说刘邦是位开国帝王,项羽乃枭雄也,但其实就大秦皇族而言,他们都是反贼,大秦江山,固然崩于暴政,可这两人,也未见得是什么好鸟,作为大秦统治者,便要把一切乱臣贼子的野心,扼杀于萌芽之中。” 第182章 太子妃的另类 秀娘闻言心中一动,她坐下来询问道: “殿下话中有话,可是近期有什么变故发生?” 元智本就心中烦闷,眼下秀娘开口问了,想到她即将是太子妃,让她了解点当前形势和敌我关系,也不是什么坏事。 他大概地将自己分析的当前形势,给秀娘说了一遍。 “现在国家处在内忧外患之中,朝廷刚刚经历过抗灾和救灾,冬季到来之前,必须得给老百姓有一个基本温饱的生存环境,否则,就是动摇了国本。” “曹府为了加重本太子监国执政的难度,又怂恿西突厥可几阿史那-贺鲁,发动东征,战火烧到了我北疆,朝廷不得已出兵征讨,可战争是十分烧钱的啊,况且咱们是远征塞外大西北,后勤给养保障线长,战争成本就更加高昂,国库几乎是空的。” “所以近期,孤正在一场声势浩大的反贪反腐运动,先从京师开始,过年开春之后,逐渐往全国各州府郡县,层层落实。” 听得太子说了这些,可能因为现在自己的角色微妙,秀娘也是有些震惊与气愤。 她思量之后,沉声道: “殿下,大规模反腐这事,可一定要慎重,记得家父临走时,跟母亲曾有所交待,臣女听得一点,就怕曹府他们早有防备,届时怕狗急跳墙,物极必反。” 她终于有了一丝觉悟,认为曹府也是她的敌人。 “郭帅离开京师,我们交谈过,他要求孤要克制、冷静,不要逼迫太甚,我也答应了的,可眼下实在是逼于无奈,开春还要兴修水利,开垦荒田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你可能想象不出,这些贪官污吏家产有多少吗?” “多少?” 元智停顿了一下,吐槽道: “光是工部,以尚书刘含章为首的十几位四品以上官员,抄家出来的财产合计在一千余万两,还没算下一步各州府郡县的工部所属项目。” “这些都是每年朝廷下拨的防汛筑坝工程专款,大型水利工程款目资金,他们层层盘剥,真正用在工程上的钱,少得可怜,怪不得洪涝灾害是一年更比一年大。” “哇,有这么严重啊。”秀娘惊呼道。 “你认为呢?” 元智白了她一眼。 秀娘不再吭声,她微微侧头蹙眉,就像是个刚涉世的小丫头,模样颇为可爱。 这也难怪,她今年还未满十九岁,世界观和对社会的认知,当然不能跟先知先觉的元智相比。 片刻之后,秀娘开口道: “如今我父亲和大兄均不在京师,不知殿下对京师内禁卫 军掌控多少,年前可是道关哦?” 元智点了点头。 这些他当然知道,倘若连这点先知先觉都不能,何谈两世为人? 他不露声色,用鼓励的眼神让秀娘继续。 “曹府可能是厚积薄发,他会让刘含章,于可凡等人在台前当跳梁小丑,曹其昌在幕后操纵,等到事态愈演愈烈的时候,一下子掀开锅盖,让殿下被打得措手不及。” “他甚至还会多管齐下,暗杀,用兵,还有就是到紫宸殿逼宫,但这仅是在京城里。” “在西域,曹其昌也会有动作,联合西突厥,土蕃等引得骚动,来袭扰殿下的思维,让你忙中出错。” 秀娘的分析,让元智面色漆黑如墨,颇为惊叹。 倒不是她的分析有多新颖,是太子爷所没有推断到的,而是作为将来终晋王朝的女主人,她必须具备一定的政治觉悟。 这让元智颇为欣慰,对她好感倍增,心情也敞亮了许多。 “当然,这一切臣女只是猜测的最坏结果,或许事情还远远未到这步。” 见太子神色凝重,秀娘忙安慰了一句,然后再说道:“殿下何不将计就计?” 元智挑了挑眉,颇有兴趣地看着她,莞尔一笑道:“你还有妙招,可仔细说来听听。” 太子爷的表情变幻,秀娘忽地有些得意起来。 都说当今太子爷聪慧极顶,大有诸葛孔明再世一说,可他现在还不是听本小姐的意见。 瞧你刚才那般趾高气昂,目空一切的霸气,总有你求我的时候吧。 如此想着,秀娘那漂亮嘴角拉起的弧度,越发显眼。 不过她没卖关子,而是随口就说道: “依我之见,殿下现在要抓紧招见军中要员才是。” “哦,军中要员,哪些?”元智眉头微微一皱,追问道。 他立即察觉到她的微妙变化,不自称‘臣女’,而改称‘我’,有点想要平等的含义在其中。 “我知道在京城里有两位大将军,是我爷爷时期的心腹爱将,当然现在是家父的助手,一位是军堂总参将温如玉,另一位就是南大营禁军大统领,护威大将军麦铁杖,他们都是家父留下来扶佐殿下的,尤其是北大营有两个偏将,就是温如玉的旧部,他安插进去的。” 此话一出,元智醍醐灌顶,茅塞顿开的感觉。 这些重要的人物和事件,实际郭威都曾提起过,可他太忙都把他们给忘了。 看来自己需要师爷,或是机要秘书之类的人物。 魏长进的詹事府可以忙大面上的事,一些重要事宜,或是关键人物联络,日常工作安排等,须有一个机要秘书,帮自己打理。 秀娘倒是很合适,可她是太子妃,这不成体统。 盯着秀娘,他忽然觉得继业皇帝把郭氏交给自己,最大的收获当然是郭威父子,帝国军神之后。 其次,这位太子妃还是位潜藏的女诸葛。 看来,孤的这个政治联姻,是稿赚不赔,赢大发了。 “太子殿下,为何这般看着我?” 秀娘脸色羞红,她被元智的灼灼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嗔问道。 “没什么。” 元智气定神闲,道:“秀儿提醒甚好,孤差点把这些人给忘了。” 秀娘抿唇一笑,颇有些得意,“殿下,我只是一种提醒或一个思路,具体如何笼络还得太子您。” “无妨,本太子知道该怎么做。”元智冷然地摆摆手,道。 这个小丫头,人是聪明睿智,可就是脾性大,孤芳自赏不说,还自鸣得意。 第183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刚才顺毛捋了她几下,她的尾巴就翘到屋檐上去了。 嘿嘿,待嫁入东宫再慢慢修理不迟。 这时,门外走进来一位年长的贵夫人,旁边一位端庄的少妇搀扶着。 不用猜,就是定国公夫人林氏,与少夫人田氏。 “娘亲、大嫂,您们回来了!” 见到母亲林氏和大嫂田氏进来,秀娘笑盈盈便迎了上去。 林氏却视而不见,她只管对着元智躬身施礼道: “臣妾林氏见过太子殿下,殿下驾临郭府,府上多有怠慢,还请殿下降罪。” 田氏站在婆婆身后,也跟着施礼。 元智连忙起身,上前一步伸出双手做搀扶状,“伯母请免礼,府上并没有怠慢本太子之处,何来降罪之说,适才与三小姐探讨一些时政,很愉快。” “是啊娘亲,我和太子谈得很投缘…”秀娘也想插嘴,见母亲不悦,连忙闭嘴。 林氏白了秀娘一眼,对着元智道:“请殿下移步府上正堂,有些具体事宜,臣妾再跟殿下商议。” “伯母请。” 元智起身陪着林氏一起走向郭氏正堂。 这里平时是关闭的,只有贵客、长辈到府上来,才得以打开正堂迎客,这是礼节。 去正堂,秀娘知道母亲跟太子商议些什么,她也想要参与,却被林氏一眼给瞪了回去。 气得秀娘撅着嘴直跺脚。 半个时辰之后,元智心情大好地出了定国公府,在千牛卫严密护卫下,悄然回到东宫。 而这边,秀娘被传唤到母亲林氏面前。 “刚才太子殿下对你颇为赞誉,说你聪慧,明白朝廷之上复杂之事,很有见解。”林氏喝了口茶,悦色道。 秀娘仰着头轻哼一声,得意地说道:“娘亲啊,你女儿天资聪慧,殿下佩服也是情理之中之事。” 这表情惹得旁边陪坐的郭瑞夫人田氏,兀自掩嘴抿笑。 林氏瞥了秀娘一眼,淡然道: “宗人府本意让你在正月间嫁入东宫,可如今家族长与少族长均不在京城,我与殿下商量过了,待年后春夏,让您父亲从前线返回,便择日举办婚礼。” 秀娘听闻瞪大眼睛,急切道:“娘亲,这事不用这么着急吧。” “怎么不急?太子翻年满二十二岁,你也二十岁,都是老大不小了,别人家孩子都由师傅传授经书。再说,当今皇帝龙体欠安,太子大婚最好是陛下能亲自祝福为佳,否则,万一皇上有个不测,那就得守孝三年。” 林氏说到这里,脸容一敛沉声道: “你从小在家受到宠爱,哥哥姐姐都让着你,为娘也是对你太宠,让你养成无法无天的脾性子,未来入了东宫,你便是太子妃,一切要收敛性子,以夫为纲、以殿下为天。” “我偏不!”秀娘撅着嘴赌气道。 “反了你。”林氏气得将茶碗往茶几上一顿,厉声道: “从即刻起,你要严格按宫廷礼仪约束自己的言行举止,不准以下犯上,胡乱顶嘴,否则,家法伺候,另外,未经为娘允许,不准出府门一步,谁敢放行,谁受罚。” “娘亲。”秀娘气急败坏,急得直跺脚。 “此事由不得你瞎胡闹,这关系到郭氏家族的兴衰,甚至于全族的身家性命。” “不会如此夸张吧,娘亲!”秀娘愕然道。 “有道是高处不胜寒啊,秀儿,太子登基便是曹府倒台,而郭府就是天下人眼中的第一豪族,众矢之的,你觉得以太子爷的睿智和手段,他登基之后,还会允许出现第二个曹府吗?” 林氏叹了口气,挥手道:“你先回梅苑去自个琢磨,为娘累了,需要歇息一会。” “秀儿明白,秀儿告退。” 说完,秀娘出了正堂,悻悻而去。 …… 晚膳在正阳殿用了之后,元智不打算回西书房,回到寝房准备歇息。 自从兰妃卧床不起之后,太子侍寝基本被鸾凤和小翠两个侍妾独霸。 这两个小妮子长相妩媚动人,一双桃花眼,身材凹凸有致,肤如凝脂,一双嫩白招魂手,深得太子爷的喜爱。 这人讲究运气,两人现都有了名份,鸾凤是昭训,小翠是奉仪。 两人不搞内斗,轮换着来,只要太子回正阳殿安睡,床榻上准有一位美人等着他。 太子爷从不挑食,这两人各有风情,轮到谁那就是谁。 烛光昏暗,喝了点酒的元智来到床榻边,小翠迫不及待地扑了出来,“殿下,你有好几天没回正阳殿了,害得妾身几天都是孤枕难眠。” 话语显得楚楚可怜。 “嗯,我的好翠儿,今晚夫君就好好疼爱你,作为多日的补偿。”元智喷着酒气,坏笑道。 “当然了坏夫君,我比凤姐还可怜,每次轮到我,你不是微服私访,就是在西书房,所以今晚…嘻嘻…” 小翠乖巧,很会撒娇卖俏,逗太子爷开心。 “哈哈…孤不是来了嘛。” 说完,他褪下睡袍,吱溜一下钻进锦被里,反手搂住小翠的娇躯。 不过下一刻,元智就有些惊讶了,搂着她滑腻娇躯,凑到她耳边轻笑道: “小蹄浪子,原来你都准备好了,那么想让孤来宠幸的吗?万一我又在西书房呢?” “哎呀坏夫君,别说羞人答答的话,人家还不是知道你的坏心思嘛。” 小翠羞得把脸埋进太子臂弯之中,娇嗔道。 “哈哈…是孤的不是,让我的翠儿久等了,春宵一刻值千金,好翠儿,咱们入寝吧。” 说完,他捧起小翠发烫的脸颊,对着她的红唇贴了上去。 小翠像条水蛇似的立即迎合,娇躯紧紧贴在太子怀中,好似要融入到他的身体里面一般。 …… 翌日一早,太子神清气爽地走进西书房,却见纪洪神色凝重地走了进来。 “殿下,奴婢有要事禀报!” “说吧。” 纪洪脸色铁青,艰难地说道: “刚从诏狱传来消息,刘含章和于得山...自杀,结果刘含章被奇迹般地救活,于得山死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太子爷先是怔愣了一下,然后就是勃然大怒。 “自杀?到底是自杀还是他杀,给孤说清楚。” “自杀假象,实际是他杀,杀人是易容成一个狱卒,混进来的。” “杀手呢?”元智咬牙切齿,眼中喷火。 “与捉手打斗中被击毙。”纪洪垂头丧气地回复道。 这段时日里,他与血手门较量中,接二连三地落败,让他无地自容。 无智双拳紧握,牙关紧闭。 他知道光责怪暗卫无用,反而挫败了他们的自信心,对大局不利。 血手门太利害了,居然掌握了易容术。 在古代,易容术最出色的一般是东瀛,西域。 看来,血手门与时俱进,不断地运用科技手段,暗卫这边也要加强这方面的专业培训。 “于得山是谁?” “于可凡长子,工部筑造司的大司监,从三品衔,他是刘含章在工部贪腐集团中的要犯。” 于可凡这个原兵部尚书,他好像只有两个儿子,于得水上次被太子爷在东宫杖毙,差点就闹出兵变。 这次,他仅存的长子又死了,不知会弄出什么变故。 山雨欲来风满楼,暴风雨要来了。 这一下,本来还算是明朗的局势,一下子又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而这种变化,直接打破了元智苦心布置的全局。 由不得太子不怒。 纪洪显然也很清楚于得山之死,会引来多大的动荡和风波,他深深地低着头不敢看太子的表情。 “高进,从速派人传谢弼,袁定康,还有军堂总参将温如玉到东宫西书房议事。” “遵旨。”高进也是一脸凝重,他预感要出大事。 一炷香功夫,三位大将军全面到齐,军堂和宫卫都在皇城,奉诏进宫城骑马一会就到。 温如玉是首次单独见太子,免不了寒暄几句。 元智让纪洪把在诏狱的突发事件,先跟大家通禀一遍。 众人的神色都是十分凝重。 这是一次有预谋的行动,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谁都难以预料。 “诸位,我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那就是宫变,本太子的意思是皇城要加强戒备,清理可疑人员,敌人会使用易容术,他们很有可能把千牛卫或宫卫杀死,易容后混入宫城,伺机暴乱或行刺。” 太子爷说的最坏打算,这完全可以理解,也知道该怎么做。 可易容术这玩意儿,怎么甄别与防范,大家心里都没数。 “注意每个人的耳根处,有细微痕迹,大家要多注意身边人这细节。”纪洪检查过那位死士,了解易容人的特征。 三位大将军都习惯于战场拼杀,那些暗影把戏,他们是外行。 听得纪洪简单讲述,大家一知半解地点着头。 “殿下,皇城里有宫卫和千牛卫,安保暂时无忧,但京城里金吾卫左营有五千人,营将可是刘天来,他是刘含章长子,怕有异动,还有就是北大营,那里曹砚春长期把控的地方。” 总参将温如玉提醒道: “微臣提议,由军堂迅速下军令,调刘天来到军堂任二等参将,来个明升暗降,然后秘密前往南大营,密令大统领麦铁杖,统兵两万进入京城。” “调刘天来到军堂任职是个好主意,可让麦铁杖率两万人进入京城,这个…” “???” 谢弼和袁定康都摇头表示反对。 让禁军入城,一来会引起城里百姓恐慌,二来万一禁军内部有啥变数,两万野战军对朝廷足已构成威胁。 元智也是眉宇紧锁。 麦铁杖此人并不了解,只是凭郭威的推荐,有道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万一他深藏不露,是曹府埋在郭威身边的钉子。 那可怎么办? 不能拿江山社稷去赌。 一步走错步步错,将是万劫不复。 “这样,以搞军事野练的名义由军堂下令,让南大营移到外城东门外驻扎。”元智道。 “理由牵强附会些,但只能这样。”温如玉点头表示认同。 “还有温将军,郭帅半年前安插进北大营的两个偏将,由你传孤的令旨,密切监视北大营动向。” 元智这时候没忘记秀娘的提醒。 “明白太子殿下。”温如玉点头称是。 这时,暗卫捉手司大统领纪毅派人进来奏报。 “启禀太子殿下,于可凡直闯诏狱,手上拿着免死铁券,要求见于得山,眼下正闹得不可开交,请殿下定夺!” 元智听罢怒极而笑,道: “好呀,终于开始出招了,孤亲自去会一下这个免职的前兵部尚书。” “殿下,眼下绝不能让于得山的事情闹大,您去没必要吧。” 谢弼担心道。 元智扫视大家一圈,苦笑道:“现在孤不出面,谁有资格出面?难不成让他们闹到紫宸殿去?” 太子这么一说,大家哑口无言。 太子爷说得就是这个理,明明敌人就是要逼太子出面,有风险,但这边无能为力,并没有好的招数。 谢弼犹豫片刻,低声道: “于可凡毕竟是多年的兵部尚书,兵部之中势力根深蒂固,多半都是他的人,连曹其昌都没能插手进去,他还有江湖势力,要不要多派些千牛卫随殿下出城?” 元智脚一顿,摆手道:“不必了,樊虎的三百骑足够,你重点守好宫城,尤其是紫宸殿,至于于可凡,本太子亮他还没这个能耐。” “只怕狗急跳墙啊,于得山是于府少族长,也是目前唯一的儿子,而于可凡显然是知道真相,所以才要闯诏狱,倘若证实于得山已死,他可什么都不顾了。”谢弼再劝道。 元智淡然道: “本太子要杀于得山,还用得着这么麻烦吗?就凭贪腐证据,完全可以立斩不赦,说明杀于得山是另有其人,他于可凡事后冷静下来,这个不难想通。” “关键是要让他如何冷静下来,这是个难题,就看本太子的造化了。” 听闻此言,谢弼已不再坚持,他拱手道:“臣遵旨。” 众人拱手之后,都退出西书房,他们要准备应对事变的一切可能。 太子一声令下,銮驾出城前往诏狱。 新落成的诏狱,就在汉城湖北面,这里相对偏僻些。 而此时,阴森的诏狱门口,站满了人。 第184章 于侯爷硬闯诏狱 平时里,诏狱门口基本没人会停留驻步,都是匆匆走过去,看都不敢看,也不想看。 这里当官的怕,老百姓嫌晦气。 但今日不同往常,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闲人。 于可凡脸色冷峻地站在诏狱门口,他身后是数十个全部武装,目光炯炯的亲卫府兵。 在他们的身前四周,是一大批暗卫捉手司的捉手。 双方人马正互相对峙中。 只见于可凡须发皆张,他眼眶发红,声音沙哑如同受伤老兽,他咬紧了牙关吼道:“今日,谁都挡不住老夫!” 站在于可凡面前的,是一名暗卫捉手大统领,正是纪毅。 实在是倒霉催的。 戒备森严,经过严格人员甄别的诏狱,居然进来一个易了容的杀手。 这个谁也想不到。 难不成每天都得检查每个人的耳根? 眼下苦主于府杀上门来,上头又没发话,即便是平日官衔都怕的暗卫,也不敢拿于可凡怎么样。 人家虽没了官职,但世袭定军侯爵位尚在,手上还有先帝爷颁发的免死铁卷。 纪毅舔着脸向于可凡拱手,道: “侯爷,你也知道诏狱是个什么地方,当今监国太子有旨,刑部为民申冤除害,诏狱为国杀贪除害,若无太子令旨或督公手谕,任何人不得擅闯诏狱,这个罪,下官担当不起,侯爷又何必为难下官。” “你闭嘴!” 于可凡上前一步,凶狠地拎起纪毅的衣领,凛冽道: “要么让老夫进去,要么把老夫长子得山带出来,给老夫亲眼看到他还活着,否则今日,老夫必定要强闯诏狱,你尽管大开杀戒!” “老实告诉你,你纪毅只是一条别人手上的看家狗,可老夫却抱着必死之心来拼死一搏,老夫劝你不要自己找不痛快!” 纪毅低头看了一眼被抓起的衣领,又瞧了一眼双眼通红,像只苍狼的于可凡,他怔的不知所措。 一个什么都豁出去的疯子,那是最可怕的。 街道上传来一阵马蹄声,督公到了。 随之而来的,还有象征皇权的千牛卫。 “卑职纪毅,见过督公大人。” “……” 在一片乱哄哄的问候声中,纪洪阴沉着脸走到于可凡面前。 见到大名鼎鼎的暗子头子,于可凡冷漠地瞧上他一眼, 撇嘴冷哼道:“纪洪,你的主子呢,他怎么没来?” 纪洪也是憋了一肚子的火,他没回答于可凡的问询,不屑一顾地朝他冷笑了笑,“侯爷,别把事做得太过,冷静想一想,想想你的族亲。” 于可凡冰冷地哼道:“把老夫长子于得山带出来,我要见到他。” 纪洪却好像没听见,“侯爷,快把你的人撤回去吧,现在还来得及。” “把老夫的儿子带出来!”于可凡提高了嗓门,似乎已经忍耐到了极点。 他的话落地,身后十多名亲卫,立刻抽出了自己的佩刀。 千牛卫与暗卫捉手们见状,立刻围了过来,每个人都把手按在刀柄上。 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纪洪抬了抬手,让自己这边的人退下去。 “侯爷请冷静,这里有千牛卫,你的人胆敢抽刀,就是谋逆大罪,本督奉太子令,让我带你去见他。” 于可凡冰冷地回复道:“老夫谁也不见,只想见到儿子!” “见了太子殿下,自然就能见到你儿子。” 纪洪铁青着脸,沉声道: “侯爷,杂家入宫四十年,侍奉过两朝天子,熬到现在才坐在如今这位置上,宫内外、朝堂江湖,世间最卑劣、阴毒的事,杂家都见过,也曾做过,一生无儿无女,一条阄命赔了也就赔了算,可你侯爷身后是整个于氏家族,数百口人,你有这个勇气赔上九族?” 这番话,字字戳心,终于让于可凡动容。 他得到的消息是长子在诏狱里受刑,被活活打死了。 当场他是雷霆万钧,没多想一想就带人过来了。 可转眼一想,长子得山只是贪腐,家也抄了,财产都没收了,据说得山对自己所犯的罪行,供认不讳。 按理,就没必要动刑,最终判决如何,就算是砍头,那也得下达判决书之后,再核报监是太子这里。 于府祖先是开国元勋,有张免死卷,事后可以换回得山的性命。 听纪洪的口吻,得山不一定死了,或许是身负重伤或重病。 “好,带老夫去见太子爷。” 纪洪听罢笑了笑,大声道:“快准备官辇,请侯爷上车!” “不必,老夫自己骑马!” 于得水冷冷地瞥了纪洪一眼,凶狠说道: “纪洪,若是老夫的长子当真死了,老夫绝对和你不共戴天!” 纪洪冷笑地站着,仿佛没听见。 于可凡冷哼一声,从马弁手里接过缰绳,上马勒转马头,双目炯炯看向纪洪。 “殿下离这里不远,正在望春阁等着,侯爷请跟我来。” 太子爷原本直奔诏狱而去,可转眼一想,自己去了万一这个于可凡失去理智,怎么办。 难道当真众目睽睽之下,大开杀戒? 所以,他到了汉城河畔,随即转入皇家园林望春阁,让纪洪去诏狱传旨。 骑马半炷香不到,一行人便出现在望春阁。 四周早已戒严,都是重甲在身的千牛卫。 太子爷在望春阁第二层,正站着眺望远方,身边只有姜五郎一人。 于可凡沉住气,抬手微微施礼道:“老臣于可凡,见过太子殿下。” 元智这才转过身去,淡然道:“于侯爷,你可观得这天色如何?” 没头没脑,他哪有心思看风景。 于可凡眉宇一皱,开口道: “刮风也好,下雪也罢,事关老臣尚存的子嗣,哪怕被人利用了,老臣也别无选择。” “说得对,但也不对。” 元智背着手,表情沉痛道: “所以,这就是玩弄阴谋者的高明之处,侯爷觉得这手段熟悉吗?是不是熟悉得好像就出自于身边,几十年生死兄弟的手笔?” 于可凡听闻,心头不由一沉,绷着脸没说话。 “于得山死了,刘含章侥幸抢救了回来,凶手是易了容假冒狱卒,进入诏狱行凶的。” 尽管来时知道长子必然凶多吉少,可还是心存侥幸。 可当太子爷亲口确认这一事实,于可凡还是无法接受。 第185章 因你一人,诛灭十族 他老泪纵横,突然发出一声悲痛到了极点的嘶吼,整个人痛苦得浑身抖簌。 太子爷静静地看着于可凡,让他哭嚎完毕,这才沉声道:“人死不能复生,于侯爷还请节哀顺变。” 于可凡慢慢抬起头,满是眼泪的老脸上露出刻骨铭心的仇恨,他说道: “我的两个儿子都死在你的手上,想我于家曾为元氏皇族出生入死,立有汗马功劳,先帝授予定军侯爵,赐免死铁券,可在你的眼里,那是一文不值。” “此话差矣,于氏祖先为元氏立下丰功伟绩,后人理应再接再厉,发扬光大,然于得水忤逆不道,当众辱骂本太子,罪不容赦,死有余辜。” “于得山贪脏枉法,罪大恶极,其罪当诛,然本太子就是顾及于家昔日之功绩,这才将其关入诏狱,待此事全部水落石出,再让你用免死铁券来换。可偏偏有人不让他活,想通过他的死来激怒于家,挑起冲突,把水搅浑,把事搞大,以达到其不可告人的阴谋诡计。” 元智当即回击道。 无毒不丈夫,曹其昌这次实在是没辙,才忍痛拿自己的亲外甥的命,来当药引。 这种事情除了曹其昌,元智实在想不出第二个人,有如此心机和能力做到。 于得山是小药引,而于可凡才是大药引,关键点。 这一石二鸟的连环计,手段玩得不要太溜。 这头蛰伏在王朝中几十年的苍狼,今日终究露出了森森獠牙。 仅凭这一手,元智不得不承认,曹贼,厉害! “殿下想铲除工部上下多年的毒瘤,抄家罚没增加国库收入,这些都没问题,可偏偏要被你关入诏狱,让他去送死,我早就跟詹事府说明,于府可用免死铁券换人的啊。”于可凡哀嚎道。 元智眉头一皱,凛冽道: “放肆,枉为帝国侯爵,竟敢说出这种糊涂言语,若非于得山自己违法,本宫如何能抓他入狱?” “是,于府有免死铁券不假,但也得让整个工部贪腐案件了结之后,再换人啊!哪有随时保人之理,这里朝堂,不是江湖。” “而他若非是你于府嫡子,就凭他做的那些事情,搁在别的人家,砍十次头都不为过,如此算来,他已经多活了许多时日,在诏狱也是有吃有喝的好生伺候着,从未吃过什么苦头。” 于可凡听闻气得浑身颤抖,咬牙切齿道:“可他毕竟已经死了!” “是死了,可不是孤下令杀的。”元智断喝道: “你应该明白,孤绝对不是个滥杀无辜之君,以往死的大臣,都是藐视皇权,忤逆不道,而于得山交代罪行很清晰,也很快,本太子急呵呵杀他,有什么好处?” 于可凡冷笑道: “你说的比唱得还好听,敢说在你心里,就没有在事成之后,把我和我的儿子全部杀掉,甚至于抄家灭门亡族的心思么?” “有,但不是灭门亡族。” 元智回答得很干脆,“你于侯爷这些年追随曹府,坏事做尽,你的儿子更不是什么好鸟,贪污受贿,置江山社稷,百姓生死于不顾,孤是很想找个理由杀你们,可并不想灭门,殃及池鱼,更没有想让曾经辉煌过的于氏家族毁于一旦。” “可现在摆明的是曹其昌,你一直敬重的大舅哥动的手,你不敢去找他说理,却敢来孤面前放肆,怎么,你就以为孤不敢举刀了是吧。” 太子爷的话,句句戳心,于可凡脸色铁青。 这是血手门的惯用手法,尽管曹其昌会百般狡辩,但于可凡心里像明镜似的一清二楚。 他死死地咬着牙关,手指着元智说道: “殿下,何必狡辩这么多,这一切皆因你而起,冤有头债有主,眼下你再狡辩,也改变不了于得水被你杖毙,我儿于得山被你抓捕,因而被害的事实!” “混账!你这叫不怪老虎怪山,混淆是非。” 元智大怒,他走到于可凡面前,冰冷地盯着他,凛然说道:“本太子如今就站在你面前,你便要怎样?” 于可凡踉跄地后退两步,惨笑道: “元智,老夫这一生,今年五十有七,知天命过七年矣,为官数十载,官职二品,勋职从一品,享尽人世间的荣华富贵,可到现在,子嗣都没了,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元智,老夫不妨跟你明说,今日若不给个交代,老夫有数千死士已经埋伏于京城之内,还有军中旧部,横竖是个死,让这元氏天下,随我于家的灭门而乱一场,何不快哉!” 数千死士? 有点危言耸听。 但数百死士也许是有的。 可就这数百死士,比其他任何威胁都要来的大和直接。 喔靠,这个于可凡状若疯癫,他的脑袋瓜子里装的全是痛苦和仇恨。 还没等太子爷开口反击,于可凡继续道: “我于家绝后也没关系!反正有那么多人跟着一起陪葬,于氏家族从此也会跟着名留青史!” “你疯了,你们于家现在是断子,但还没绝孙,不过你想要断子绝孙,孤就成全你。” 元智盛怒,他眯起眼睛,从眼珠中间射出一丝寒芒,凛冽道:“丁九!” 廊道上杵立的丁九,连忙大步进来,“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于可凡见状冷笑一声,并不在乎。 在他看来,自己已经心如死灰,太子不管做什么,都不会让自己感到害怕。 人没了追求,也就没了欲望,更就不会露出破绽。 以前之所以隐忍,都是为了保住长子于得山的性命,甚至做好了用自己的命,换儿子命的打算。 可现在唯一的长子也没了,于可凡觉得自己已经没了任何破绽,可以赌上一把。 然后,接下来当他听到元智下的令旨,让他不寒而栗。 “传旨,于府忤逆不道,意欲谋反,灭九族!命千牛卫迅速上门抓捕,男丁当场斩杀,女眷充入官妓。” 元智看了眼脸色瞬间惨白的于可凡,淡漠道: “既然于侯爷已经不管洪水滔天了,那么就让他亲眼看看,他的族人是怎么惨死的,本太子倒想瞧瞧,侯爷的数千死士是否来救?” “元智!” 万万没有想到,这位太子爷没按常理出牌,不跟他讨价还价的谈判,而是痛下杀手。 于可凡勃然大怒,声音尖锐到近乎刺耳,他尖叫道: “你居然羞辱于我至此!不怕传扬出去,兔死狗烹,毁了 整个皇家的名声?万民滔滔,天下众口悠悠,你就不怕被千夫所指!?” “怕,当然怕?”元智冷笑道: “你于可凡不怕成为历史罪人,不惜以于氏九族作为赌资,被后世子孙永远唾骂,孤还怕什么?这件事情只要昭告天下,这天下人的众口之悠悠,说的是你还是本太子?” 太子爷的话,让于可凡的脸色阴晴不定。 攻心为上,元智继续说道: “你放心,孤绝对要杀你,但你肯定是最后一个死的,因为本太子不光灭你九族,再加一族,凑成整数十族,让这十族人一个个地死在你面前。” “历史之大奸臣,大多是为皇权服务,被利用完毕之后,给皇帝背上黑锅,但你于可凡不同,你是忤逆谋反,你要霍乱天下,所以你的死,连累的不仅仅是你的家人,还有你的族人,整整十族人。” “于可凡,因你一人,而灭十族,你也算是前无古人了。” 元智忽然想到明成祖朱棣杀方孝儒那段典故。 这个冲击力足够强大。 于可凡死死咬着牙关,嘴唇滴出鲜血,他怒吼道:“元智,如此暴行,你必遭天谴!” “怕了?你总算还有怕的事情。”元智咧嘴淡漠道: “孤并不信你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埋伏三千死士进京城,但你必然是早有所准备,当了这么多年的兵部尚书,又防着狡兔死走狗烹的局面,你提前布局数百人,也不是不可能,你现在因有一条路可走,把这些死士全部交出来,孤可以不灭门灭族,并且,给你一个体面的死法。” 太子爷的话,几乎是把于可凡最后一块遮羞布,给拽了下来。 的确,当初在老二于得水出事时,他不得不答应曹其昌隐忍的条件之后,就已经开始谋划后路。 在朝廷中枢做了这么多年的兵部尚书,他自然有着不为人知的手段。 兵部本就是实权大部,仅次于户部。 他能掌握兵部这么多年,让曹其昌一直到现在,想要掌握兵部都绕不开他,不管是手段,还是实际撑控能力,都是一流水准。 他意识到不管最后是东宫赢了,还是曹府赢了,自己都不会有好下场。 所以,他在谋划自己后路,就是安排死士入京,一旦事不可为,那么就走为上计。 至于造反,他没想过,也不敢想。 天下再乱,无论是谁当储君,谁坐江山,也始终还是终晋天下,元氏江山。 以前,曹其昌权柄大么? 皇帝之下第一人,五相之首的宰相。 即便是继业皇帝鼎盛时期,许多事也要和曹其昌商量着来。 绕开曹其昌,即便是皇权也会受到阻碍。 可即便如此,曹其昌也不敢造反,他只敢学祖先魏王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 因为这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儒家天下,讲的就是忠孝礼仪,忠在第一位,终晋帝国一向又是以孝治国。 造反就是杀君弑父,没了天下大义,谁都要死。 所以,于可凡想的很明白。 他只想自保,保住子孙基业。 为此,他不惜以最狠辣和卑鄙的手段来行事。 可他没想到,太子元智比他更卑鄙,更狠辣。 呼吸逐渐急促和浓重,于可凡正在与天人交战之中。 他知道,自己不交出底牌的话,元智小儿绝对是说到做到,绝对不拖泥带水。 可交了,最后一丝让元智小儿忌惮的东西,荡然无存。 就怕他到时反悔,再来灭门杀戮。 就在于可凡艰难抉择的时候,军堂总参将温如玉匆匆而来。 元智抬眼瞧见温如玉急匆匆追到这里,又欲言又止,就知道发生了大事。 元智不露声色对于可凡说道: “于侯爷,孤做事独断专行,但我行事是讲究道义,信用,承诺之事,除非孤死了,将贯彻落实到底。” “只要你交出底牌,孤保证做到对你的承诺,给你一个时限,你从这里离开,到诏狱找到纪洪,交代清楚,否则,孤视你违约,就不能怪孤心狠手辣。” 说到这里,不待于可凡反应,便挥了挥手,让丁九带他离开。 瞧着于可凡慢吞吞走下台阶,元智一把扯住温如玉的衣袖,走到阁楼一角,急切问道:“快说,发生了什么事?” 温如玉咬了咬牙,拱手道: “刚接到密报,禁军北大营哗变,有人持军堂调令和圣上密诏,以换防之名进入京城内,原本有一万二千余,我们安插其中一个偏将,他带的四千余借故没有进城,目前驻扎在西城门口。” “这么说有八千名禁军已进入京城内,领兵将军是谁?” 元智一阵玄晕,头皮发麻,但他还是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 多少大风大浪都过来了,还怕这些,一定得挺住。 “领兵的是北大营禁军次统领冯友仁,此人是曹其昌死党。” “怎么,曹砚春没在北大营?”元智惊愕道。 “据传信的偏将说,曹硕春没在北大营,今日应该在京城曹府里,所以,是冯友仁接的密诏。” 好一个不在现场的说辞。 “皇帝密诏肯定是假的,可军堂调令又是怎么回事?”元智蹙眉疑惑道。 “微臣也想不明白,军堂调令是我下达的,一共两份,一份是调南大营两万人驻扎城东门外,野外冬季军训,另外一份是调金吾卫刘天来到军堂任职。” “结果是南大营没调来,而北大营则先来了。” 温如玉阴沉的脸,快要挤出水来了,心里也是忐忑不安。 第一次给太子爷办差,结果出这么大的一个屁漏,不知太子爷会怎么想的。 元智当然要想。 第一个就是怀疑温如玉的忠诚度。 不过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既然是郭威推荐,又是军神旧将,目前情况下只能相信。 第186章 北大营兵变,京城被占 “军堂派出的传令官,是否可靠?” 既然排除了温如玉的嫌疑,那就是他周围的将官,尤其是能接触到调令的人。 “这个殿下可以放心,军堂总参部所有人员,都是经过郭帅亲自甄别,而且家庭背景清晰,大都是军神旧部,或是他们的子弟。”温如玉摇头坚决否认。 这就想不出来所以然了。 元智蹙眉片刻,沉声道: “把怀疑人的事情先搁下,着重研究下一步咱们的对策?” “是,殿下英明。” 温如玉忐忑不安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他开始说道: “以微臣之见,殿下应快速返回东宫,然后将整个皇城全面戒严,城门紧闭,微臣即刻派人出城,让禁军南大营麦大将军代为禁军总统领,设法控制住北大营,并派出精兵增驰京城,随时在城东门和西门待命,奉诏进城。” 此话一出,太子爷身边聚集的樊虎,高进和丁九等,都惊愕得瞪大眼睛,齐刷刷看向元智。 京师除了三卫以外,禁军和其他外军,无皇帝诏命或兵符,是不准踏入城门一步,否则,以谋逆罪论处。 而三卫,也都有严格规范防御区域。 金吾卫辖整个京师内外城,宫卫守皇城,千牛卫最核心的宫城。 这样,分而治之,就是防范于未然,害怕京城里闹兵变。 “高进,拿禁军兵符过来。”元智只沉思片刻,便下令道。 “遵旨。” 高进不敢多言,他手一挥,让一位专管兵符宝盒的御前太监,走进来打开盒子,取出禁军兵符。 装兵符的宝盒,是专司太监保管,随太子随身携带。 这有点像后世里某些核大国的总统,装有‘核按钮’的黑皮箱,都是随身总统。 “温爱卿,从即刻起,禁军南北大营兵力调配,入城把控等,孤就全权交给你了,你有临机处置权,谁敢抗命可先斩后奏。” 当温如玉双膝下跪,双手接过禁军兵符时,他浑身都在颤抖。 这是何等的信任和责任。 “臣遵旨,定当竭尽全力,捍卫陛下和太子殿下的安危,粉身碎骨,在所不辞。”温如玉哽咽道。 “好吧温爱卿,快快请起,速去处置吧。”元智紧紧握住温如玉双手,摇了摇沉声道。 “告辞。”温如玉头也不回,急速下了台阶,骑马飞奔离去。 “殿下,咱们还是离开这里,快速回到东宫去吧。”高进上前谏言道。 “是啊殿下,北大营冯友仁既然带兵进城来了,从外城西门到这里,骑马奔袭也就半个时辰。”樊虎也接着进言道。 警卫太子爷的安全,责任重大。 “好吧,回宫。” 不大会功夫,千牛卫集合完毕,太子銮驾前往宫城方向急速行驶。 刚转入玄武大道,离皇城尚有千余步,就见前面一阵骚乱,鸾驾被迫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元智掀开车帘询问。 “应该是金吾卫次统领郭兴将军。”丁九道。 话音刚落,郭兴单骑过来下马禀报道: “太子殿下,皇城各进出大门,已被禁军北大营封锁,估计很快就会奔袭殿下。” 元智一下子头皮发麻。 “殿下,咱们还是速速退回望春阁,那里除了阁楼,周围还有许多山石,树林等,易守难攻,我们只能坚守待援。” 樊虎是久经沙场的武将,他立即提出了最合理的建议。 “好,就按樊将军的意见办。”元智没有犹豫,批准了樊虎的建议。 銮驾后队变前卫,掉头要走。 “郭兴,你的兵马呢?”元智忽然想到。 “刚才,刘天来忽然率左营包括了右营,双方对峙着,末将刚好在外面,目前身边只有一个近卫屯,一百五十余人骑。”郭兴禀报道。 “好,孤命你率近卫屯断后,随本太子回望春阁,协同樊将军做好防御。” 元智微微松了一口气,沉声道。 玛地,总算还多了一百五六十人骑,这下,防守力量有五百人,后面就看南大营和皇城里的宫卫,千牛卫,如何努力了。 “末将遵旨。” 郭兴拱手后便离开,前往后面的近卫屯。 銮驾加快速度,太子带上高进等随千牛卫飞奔,丢下仪仗的旌旗手,太监宫女嬷嬷们在原地待命。 …… 安国公曹府。 这些日子里,曹府戒备森严,府兵都在各院内外巡逻,闲人一般不得入府。 东院偏堂。 门口是血手门侍卫在把守。 堂内除了主人曹其昌,今日聚集了一些重要人物:少族长曹砚春,首席幕僚贾公望,少掌门独孤城,尚书省左仆射杨度,刑部尚书千奋勇,大理寺卿万道光。 另外还有两位神秘人物,是很少光顾曹府东苑的。 一位叫崔尚宫,吏部右侍郎,他是曹其昌的二女婿。 另一位更神秘,他叫赵敏,军堂左屯大将军,负责帝国军情侦报。 这个赵敏还有一个特殊身份,继业皇帝的亲妹夫,襄国公主驸马爷,妥妥的皇亲国戚。 众人围着案几上的一张地图,正在密谋讨论着,下一步的行动。 曹砚春扫视众人一眼,说道: “根据密报,冯友仁已经奉诏率兵进入京城,他直奔皇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封锁了整个皇城的大小城门,把元智小儿隔在城外。” “而元智身边只有三百余名千牛卫,刚刚,他丢下銮驾仪仗仓皇逃回望春阁,企图负隅顽抗,等待外援,冯将军已亲率三千余禁军,前往望春阁。” “而皇城内的五千宫卫,根本没法从城内冲出来,去救援元智,因为有近千宫卫是我们的人,现奉命激活,等待进一步指令。” “千牛卫谢弼手上目前尚有一千五百人,他重点要守卫大明宫,东宫和福宁宫,除非他能飞,从宫城门他无法出城。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南大营,麦铁杖是郭骧旧将,现在是郭威的人,此人油盐不进,很难搞定。” “好在我们提前控制了整个京外城的城门,就算麦铁杖率兵过来,也进不了京城。” 堂内所有人都神色凝重,竖起耳朵认真听讲,不住地点头称是,内心无比激动。 堂内气氛紧张,毕竟这一刻等待许久,内外都布置完毕,就等最后收网了。 “于府什么动静?”曹其昌目光犀利,他的神经也是高度紧张。 这可是一场生死存亡的较量,开弓没有回头箭。 第187章 千钧一发 “据密报,今一早于侯爷听闻长子在诏狱死讯,悲愤之极,他带上五六十个亲卫府兵直奔诏狱,后被元智传唤到望春阁,双方谈了有一刻钟,然后见他下楼又到诏狱,见了督公纪洪,然后就回府了。”独孤城禀报道。 “哦,元智小儿没有扣押他,他也没有继续闹腾,这就奇怪了?”曹其昌习惯性地捋着长须,嘀咕道。 “父亲,要不孩儿现在派人把他请过来?”曹砚春道。 他还以为自己这边瞒天过海,于可凡并未察觉这是曹府的把戏。 “胡闹,你姨夫现在悲痛欲绝,满脑子都是复仇,哪里有心思,也无法冷静,先由他去吧。” 曹其昌瞪了长子一眼,假意训斥道。 他派出凶手到诏狱暗杀于得山和刘含章之事,这里只有贾公望,独孤城和曹砚春心里有数,属于高度机密。 没有人会相信,戒备森严的诏狱,还能有杀手进得去,而且从容行刺。 元智小儿这次是跳进黄河洗不清,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这次,于得山在诏狱死了,便会激起朝廷上下的公愤。 但于可凡了解曹其昌,他继承东汉曹操的座右铭,“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 而血手门的能耐与手法,他更是熟悉。 曹可凡直接就怀疑,于可凡与元智之间,已经达成了某种交易。 “城儿,你要派人多注意于侯爷府上,看有否需要帮助。”“义父请放心,城儿已经安排了。”独孤城当然明白曹其昌的为人,早就派人盯上于可凡。 “好吧,咱们接着议事,谁再继续。” 此时,驸马爷赵敏对着地图说道: “你们看,整个望春阁林园,东至庙沟口,西至北马坊河东岸,北至碧城山腰,南临汉城河北岸,筑有周长一千八百步的围墙,三百余名千牛卫防守,非常疏漏,冯将军的三千禁军攻击,不会超过一个时辰,就能彻底占领,关键是要让冯将军敢对监国太子动手才好。” “那就是再传皇帝诏书,废黜元智监国太子之位,立晋王元玄为监国储君,下令禁卫军逮捕废太子元智。” 首席幕僚贾公望开口道。 “矫诏废除元智!” 众人惊呼。 “这倒是个妙招,一旦擒杀了元智及其党羽,再向众大臣公布矫诏,我们便成功了,当今陛下瘫在床上,他眼看大势已去,哪里还会再坚持元智执政,元玄也是他的嫡子嘛,届时,假的圣旨也就变成真的了,就算郭威等众将提出异议,无论是诏书还是面见圣上,都是一个结果,这样名正言顺地诏告天下,堵住悠悠之口。” 曹其昌冷笑着说完,脸上杀机重重。 “此主意不错,我赞同。” 驸马爷赵敏第一个拱手响应。 “……” 其他人当然不在话下。 众人的脸上都露出笑意,似乎很满意这个布局和准备。 这是他们这群出身名门贵族的士大夫,爱惜羽毛的通病。 曹其昌兴奋地站起来道: “时辰不早,未免夜长梦多,立即分头行动吧,矫诏之事就由幕僚府处置,贾先生主持,独孤城安排探报,其余各位就在这里跟老夫耐心等待,我这里准备有好酒,春儿,去吩咐厨房,准备几个下酒菜,顺便将我的珍藏好酒拿来。” “遵命。” 众人拱手施礼。 …… 话说元智急匆匆赶回望春阁,督公纪洪携百余名暗卫捉手,已在那等候。 “殿下,事态严重,奴婢准备了一套民间便装,您稍微易点容,由暗卫护送您出城去,暂时躲避风头,再回来不迟。”纪洪拱手进言道。 “什么,让堂堂监国太子去做缩头乌龟,亏你想得出来,孤哪里也不去,就在这望春阁等着。” 元智听言是气不打一处来,对着纪洪怒吼道。 “不可啊殿下!” 纪洪急了,他跪在地上痛哭流涕道: “殿下,不可意气用事,您是万金之躯,不日即可登临大宝,实在不能轻易涉险,曹府这次精心策划,北大营既然闯入了京城,那么势必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此时殿下冒险,实在不明智啊!” “闭嘴!” 元智眉头一皱,抬脚踹到纪洪,怒斥道: “你近期是鬼迷心窍,越来越糊涂,屡次犯错,臭招频出,孤此刻若是逃跑,恐怕才是真的落入曹贼陷阱,他刚好抬晋王上台。” 高进反应正常,他开口道: “督公这主意不妥,殿下说得不错,现在还真的不能跑,更不能乔装打扮。” “此时望春阁周围,只怕是早被血手门探子给围得密不透风,只要殿下乔装打扮出去,立刻会被暗杀,而太子若是正大光明在此,北大营禁军上前来,他未必真敢动手?这可是任何人都承担不起的罪责,诛灭九族。” 被太子爷臭骂了一通,还挨上一脚,纪洪反倒是心情开朗不少,一块沉甸甸的石头落下去一半。 有道是打是亲,骂是爱。 但凡太子爷怒喷打骂,过后一般都会没事,怕只怕太子嘿嘿冷笑,你就离死不远了。 他从地上爬起来,对元智拱手道:“殿下思虑周密,奴婢不如也。” 元智白了他一眼,咧嘴道:“别拍马屁了,孤这里不需要你,暗卫随樊将军一起到楼外参与防御。” “遵旨。” 纪洪带上纪毅等屁颠屁颠下楼,前往攀虎的临时中军营帐,接受防御任务。 虽然纪洪品衔比樊虎高出不少,可排兵布阵,野战阵地战,他得听从樊将军。 此刻,望春阁前面的场所,包括街道,百姓早已经被驱赶,大半个京城家家户户房门紧闭,外头不断有士兵跑过,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更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出门。 汉城河尽头,兵马行进之声轰然而来,三千兵马进发,马蹄声如同打雷,滚滚而至。 而在望春阁正门口,大约二百人手持巨大的牌盾,叠成一堵高大的盾墙,保护着望春阁的正面。 其余千牛卫,金吾卫和暗卫,则隐于树林和巨石之后,举着弩弓瞄准前方。 就在此刻,望春阁二楼的正门,嘎吱一声被打开。 二十名千牛侍卫鱼贯而出,站在两侧之后,手持五连发骑弩。 中间空出的位置,太子爷跨步而出,就站在阁楼外亭,看着如潮水般涌来,越来越近的那三千名禁军。 平心而论,禁军的将士风貌,还是不错的,秩序井然,队形整齐。 先不说有多么的骁勇善战,但至少那一股子军人的精气神还在,令行禁止,没有丝毫慌乱。 仅此可以看出,北大营的大统领,大将军曹砚春,还算是个人才。 太子爷昂首挺胸,平视前方,这三千名士兵齐整站定,为首的是几名将领,头盔铠甲披风,威风凛凛。 其中一位身材魁梧,满脸杀气的将军,骑马前行几步,算是亮相来了。 元智很熟悉终晋帝国将军服饰,这位大将军是三品军衔,军职应该是北大营次统领,官职仅次于正二品的大统领曹砚春。 此人应该就是冯友仁。 冯友仁骑马来到排盾前,双方相距不过十丈距离,按后世计量,也就是三十米。 这个距离,对于训练有素的骑兵而言,只需双腿夹下胯下战马,须臾之间就可以到达,交战在了一起。 樊虎当先走出,对着来犯者断喝道: “冯大将军,这里是皇家林园,监国太子正在望春阁上谈事,你带兵擅闯皇家林园,见到阁楼上的太子殿下,不下马跪拜,该当何罪?” 冯友仁看了樊虎一眼,冷笑道: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便是千牛卫负责东宫的中郎将军樊虎吧,看上去威武不凡,可惜只是宫中仪仗,整天摆摆样子而已,中看不中用。” 他的身后,大群北大营的将校们,都发出阵阵哄笑声。 樊虎气得面红耳赤,牙关紧咬抓紧了手中的环手刀柄,冰冷道: “论军职品衔,冯大将军比末将高出两级,可你的修为配不上肩章花领,竟敢出言不逊,末将要与你单挑,你敢吗?” “有何不敢?不过本将得先把正事办妥,回头找你单挑不迟。”冯友仁冷笑着抬头看向百步之遥的太子,大声道: “我等奉圣命前来会唔太子,请你撤了排盾,让本将进去。” “见殿下可以,你必须将军队后撤千步,你一人下马,走过去。”樊虎道。 “本将只听从圣旨。” “你的圣旨呢?” “圣旨已鉴定过,现存于军中归档。” “???” 两人唇枪舌战,剑拔弩张。 “樊将军,让出一条路,让冯大将军进来。”在阁楼上冷眼旁观的元智,终于开口了。 他见冯友仁虽然出言不恭,但他并没有一开始就发动攻击,看来他还是心存疑虑。 叫唤进来谈谈,也许会有转机,至少可以拖延时间。 樊虎见太子发了话,他只好挥了挥手。 巨大的盾阵从中间向两边散开,只留出一人骑的位置。 冯友仁毫不畏惧,他昂首挺胸,策马慢慢穿过排盾阵,来到阁楼前,离太子的直线距离,也就十五六米。 “冯大将军,孤乃当今皇帝陛下钦定的监国太子,替天子执掌军国大事,你见孤不下马跪拜,行君臣之礼,竟敢佩刀面见,你可知道是何罪吗?” 元智开始声音很平淡,后面猛地拔高了音量,一声大吼,竟把冯友仁也给吓了一跳。 他镇静一下自己的情绪,勒缰绳稳住胯下战书,然嘿嘿一笑,道: “对不起了太子爷,今日我等前来,就是奉圣旨要为皇帝陛下铲除奸雄,还天下一个太平!” “奸雄何在?”元智怒目圆睁,大声质问道:“孤在问你,奸雄何在?” 这一声断喝,声如雷霆,威势滚滚。 太子爷仅一人,独自面对数千全副武装的禁军,却丝毫不怯,声威竟然不落下风。 仅此表现,就足以让人惊悚。 太子爷天成的威仪气场,让冯友仁心中莫名有些忐忑不安。 连他胯下战马似乎也感受到主人的不安,踩踏了两下蹄子,晃晃头,打了个响鼻。 这个响鼻,彻底打破了现场寂静。 冯友仁色厉内荏地开口道: “圣旨上说:当今太子无德无道,自从监国以来滥杀无辜,私设诏狱迫害朝廷大臣,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搞得朝堂大臣们人心惶惶,若是能有一些政绩也就罢了,而一直到如今,太子只是沉迷于杀戮,不但于社稷无功,反而还祸乱天下。” “当今圣上乃是明君,这些年来有目共睹,只是如今龙体欠安,不得已让你监国试试,现如今你胡作非为,圣上不得已,密令我等前来清君侧!” 一句清君侧,让整个事情的目的性暴露无遗,再无回旋余地。 古往今来,历朝历代都是文臣死谏,武将清君侧,这是 皇权和相权之间的矛盾,已经到了不可调和,必须彻底死一个的地步。 现场顿时气氛肃杀,双方三千余人都在旁听,竟然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北风呼啸,寒风凛冽,现场的气氛凝重到了千钧一发的地步。 樊虎、纪洪等人是大气都不敢喘,他们此刻汇聚了全部精力,集中在冯友仁和他的麾下将士身上。 一旦爆发战斗,大家唯有死拼。 …… 话说温如玉带着调兵虎符和近卫,飞奔出城到达南大营,见到麦铁杖,出示调兵虎符,并口述太子口谕。 麦铁杖是郭骧旧将,郭威临离开长安时,专门叮嘱过他,要扶助太子殿下。 此时的他二话没说,点起三万人马前往京城。 当众人赶到了城门外,大声呼喊,守这一个城门的将领,无情拒绝,以‘奉圣命戒严,无陛下金牌或圣谕准许,不得擅进’,让他们在城外扎营。 温如玉沉着脸喝道: “大胆,我乃军堂二品总参将,奉监国太子令旨,携兵符调南大营禁军入内护驾,尔等胆敢阻拦,实在大逆不道,迅速打开城门,放我等入城,否则,尔等担罪得起吗?” “总参将大人,我等正是在执行圣旨,一切只听从皇命,太子令旨我等不受,没有陛下赐予金牌和圣谕,恕难从命!” 城楼上的守将,正是北大营曹砚春的心腹,知道今晚的重要性,哪还会惧怕下方的人。 第188章 又一道矫诏 温如玉当即被气得脸色铁青。 他以往都在朝廷军堂里发号施令,高高在上的习惯了,尤其是军神在的时候,几乎谁也不敢这样直接得罪军堂里的人。 现在被一名小小门将给无理拒绝,令他格外不适应,怒气冲冲地大骂几声,但也没辙,只好回转身子,跟麦铁杖等人商议。 这时,郭威安插入北大营的偏将宇文都,从西大门走了过来。 他对温如玉和麦铁杖说,在西北方位有个侧门,守将叫梁羽,是他在北大营关系不错的一个兄弟。 此人决不是曹砚春死党,可以从那边试试。 温成玉和麦铁杖两人喜出望外,当然同意。 当即决定先由宇文都率本部人马打头阵,设法先入城,温成玉混入其中,然后再跟梁羽摊牌,占领侧门,放南大营的三万禁军进入。 大家点头同意,依计行事。 “城下何人?” “梁羽兄弟,我是宇文都,奉冯大将军之命,率队从这里进入,前往皇城。” “哎呀是宇文兄弟啊,你不是跟冯大将军走的西大门嘛, 怎么大门不走,而走侧门了呢?” 梁羽不足三十岁,正值壮年,是个世家纨绔子弟,从没有真正从军到边疆打过仗。 他很早就加入禁卫军当差,武功也学过一些。 往日里他游手好闲,城府不深,喜欢结交朋友,吃酒逛妓院,人称‘酒肉公子’。 “赶快打开城门,让我的好兄弟宇文将军进来。” 还没待宇文都编造好谎言,梁羽二话不说,就让四千余人顺利进入城内,并悄悄占据城门口要点,把持路口。 梁羽虽说心眼不算多,但这种鬼把戏,就是傻瓜都瞧得明白。 “宇文兄弟,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梁羽脸色铁青。 “梁羽兄弟实不相瞒,我是当今监国太子这边的人,曹府矫造圣旨,意欲谋逆,这是诛连九族的勾当,咱们可不能做啊。” 宇文都当然不可能再隐瞒什么,他和盘托出。 “这位是军堂总参将温大人,他持调兵虎符从南大营调来三万余禁军。” 温如玉摘下伪装,亮出自己的金玉腰牌,以及调兵虎符,沉声道: “梁将军,现在是你立功晋级,光宗耀祖的良机,你只要放麦大将军的人马进城,你就是平叛首功,届时我在太子面前力荐于你。”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而且自己守城门的人马,只有区区三百余人,真打起来,还不够对方塞牙缝的。 “哎呀温大将军,我是个小啰喽,当兵吃饭听从军令,是末将之本分,至于朝廷争斗,实际不管我们的事,我支持你们,只是北大营的增援人马也已进城有万余,只怕被他们发现…” 梁羽其他本事没有,但口才不错,见风使舵的本领还是有的。 “你放心,这个城门是我们逼迫你打开的,万一双方动起手来,你与你的人,完全可以袖手旁观。” 温如玉是老江湖,他一下子猜摸到梁羽的心思。 太子这方若胜了,他大开城门是有功之臣,升官发财那肯定少不了。 倘若曹府赢了,他说开城门是被胁迫的,有错但不是死罪,顶多是降职减俸。 “那好吧,我把我的人马调开,你们请便。”梁羽点头同意。 就这样,梁羽把自己的人马调开,让宇文都的人马接管城门。 城门大开,麦铁杖率三万南大营禁军,突然现身于城门口,立即引得巡逻的北大营军士的警觉。 “嘘…” 一支响箭冲上云霄,城头上守卫的北大营禁军,与温如玉、麦铁杖率领的南大营禁军,相互斗成一片。 但守城门的军士,拢共才数千人,抵挡不住数万南大营禁军的入城,很快被击溃。 入城之后的温如玉、麦铁杖等,顾不上追击溃兵,而是挥帅直取望春阁。 …… 望春阁。 冯友仁跟太子殿下都摊了牌,最后一层窗户纸也戳穿了,双方剑拔弩张。 冯友仁要求太子自己主动下台来,跟随自己主动到皇帝面前去请罪。 这真是痴人说梦,太子爷岂能就范。 他明明知道这是个骗局,但说破了嘴,有用吗? 多说无用,冯友仁退回到自己阵营,但他迟迟不敢对太子爷亮兵器动武。 他虽是曹府的人,支持晋王争储,但他最终是终晋帝国的将领,自诩忠孝节义。 奉诏行事,这是他的底线,否则,就是谋逆造反。 目前,他奉的诏令是‘清君侧’,逼迫元智下台,支持晋王元玄上台。 诏令可并没有让他可以对元智动武,或斩杀。 双方正在对峙之时,外面传旨太监到了。 “冯大将军接旨。” “末将在。”冯友仁跪地磕头。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当今监国太子元智,欺君罔上,残暴凶狠,残害百官…朕决定废黜元智太子之位,即立晋王元玄为监国太子,并押解元智回宗人府谢罪,若有抗拒,格杀勿论,钦此!” “末将接旨,遵旨照办。”冯友仁双手接过圣旨,然后高高举手,大声对着樊虎等人说道: “圣旨在此,令本将缉拿废太子元智,押解至宗人府谢罪,尔等让开,不得妨碍本将执行公务,否则,格杀勿论。” 樊虎听了大声道: “这是矫旨伪诏,冯大将军你也不想一想,当今皇上因病卧榻紫宸殿,昼夜由我们千牛卫护卫着,现在宫城全部戒严,一只鸟儿也飞不出来,请问,宫内太监怎么就堂而皇之送诏书出宫,还专门找上你了呢?” 冯友仁一个怔愣,他内心不是没有疑虑。 但事到如今,开弓没有回头箭,就算被人利用,也只好一挺到底。 如若犹豫,他两头都是罪人,自己死了不算,还会连累家人。 “休要胡言乱语,企图扰乱视听,本将身为人臣,只认皇帝诏书和玉玺,奉诏办差!”冯友仁怒斥道。 “冯大将军,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孤认为你是被某些人蒙骗,当枪使而已,事后,孤决不追究你的忤逆之罪。”元智也开口劝说道。 “罢了太子,本将给你一盏茶的功夫,数到五十,你自己走下阁楼,随我押解离开,否则,我可就要冒犯了。” “一、二…” 见冯友仁已经铁了心要愚昧到底,元智叹了口气,走上第三层阁楼厢房。 最终结果如何,那就听天由命。 第189章 杀戮,地狱修罗场 见太子爷离开二层阁台进入三层厢房,双方将领都已明白,旋即进入战事状态。 随着五十数完毕,冯友仁举起了令旗,前阵扇形散开,露出了藏匿于后的铁甲骑兵。 “进攻!” “的哒哒…” “轰隆隆…”马蹄声如闷雷震天般响起。 “弩箭射击!”樊虎手一挥。 “嗖嗖…” 隐藏在排盾后,大石假山,树林内的强弩,五连发骑弩,都猛烈地倾泻出来。 顿时,惨叫声四起。 禁军骑兵仿佛下饺子一般,卟嗵卟嗵,人仰马翻,四五十人骑被射倒。 紧接着,第二轮弩箭,第三轮弩箭…呼啸而出,密密麻麻,如疾风骤雨。 弩箭力道强劲,可连人带马射穿,禁军虽有铠甲,但不是重甲,距离又近,骑兵纷纷中箭落马,死伤惨重,血流成河。 守卫望春阁的是千牛卫和金吾卫,他们的装备当然比禁军要强得多,至少每人一把五连发骑弩,让冯友仁等禁军将领蹙眉不展。 在前几波集团冲锋,北大营禁军死伤三百余人骑的情况下,冯友仁决定放弃集团式冲锋。 他充分利用禁军人多的优势,采用散兵战术,从四面八方冲入园林内,强调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废太子元智。 可放弃集团野战,要论单打独斗,禁军又岂是千牛卫和暗卫的对手。 无论冯友仁采用怎样的人海战术,车轮战,也就是百余步远的三层阁楼,就是攻不进去。 阁楼广场前,冯友仁亲率二千余精锐杀来。 这里是樊虎,郭兴,纪洪,纪毅等在防御,他们个个武艺超群,虽只有三百余人,却让对手寸步难进,还死伤惨重。 元智已被安置到三层阁楼内,丁九的二十名贴身卫士就在二三层的廊台上监视四周,而他身边就只有姜五郎一人。 太子爷此时在房内来回踱步,面色紧张。 因为楼下的喊杀声,他听得一清二楚,明白冯友仁暂时无法突破攀虎和纪洪他们的防线,因为他们手上没带重型武器。 可他心里惦记着的是温如玉和麦铁杖的南大营,是否已经顺利进入京城。 倘若暂时被阻在城外,后果不堪设想。 而眼下,望春阁这里的恶战愈发激烈,敌人似乎有了新的援手,都是黑衣人江湖人士。 这些人能飞檐走壁,跟丁九他们交上了手。 纪洪和纪毅等暗卫高手,见状都退到阁楼内加强防御。 形势变得岌岌可危,元智脸色铁青。 如此凶险局势,使得太子爷心里憋了一股火,一种对权臣世家门阀的厌恶,对不畏皇权者的痛恨。 现场厮杀惨烈。 一股脑儿冲进来的禁军,被守军樊虎,郭兴等千牛卫和金吾卫斩杀数百。 尸体横七竖八,到处都是,鲜血喷溅,人头滚落。 由于有江湖高手的涌入,局势变得更加严峻起来,暗卫全部退守整个阁楼,而前广场上,只有千牛卫和金吾卫。 冯友仁带来的三千余人马,死伤失去战力的有千余,而守军五百人,失去战力有百余,可剩下的三百多人,大都挂了彩。 战斗从早上一直进行到傍晚,夕阳西下,余辉映在战场上,简直就是绞肉机,地狱修罗场。 丁九他们这些近卫,都一身是血,冲上三层来的敌人,都是他们砍杀的。 他们的勇猛,再次让元智感到信任。 江湖人士的介入,不知是血手门的人,还是于可凡的死士,这就不得而知。 但形势对元智颇为不利。 他一直疑惑,谢弼的千牛卫可能无法离开宫城,可在皇城五千装备精良的宫卫,他们为什么没有杀出来? 要是宫卫冲杀出来,五六千禁军不可能挡得住啊。 其实元智有所不知,宫卫内部现在也是乱成一团。 宫卫指挥使,大将军袁定康被自己手下软禁,而忠于皇室是宫卫将士,与曹府卧底对峙着。 千牛卫指挥使谢弼大将军,他的一千五百名精英,则牢牢守住了宫城,并成功挫败了少数奸细的一次暴乱。 阁楼内的高进,几个御前太监,通过窗棂看到外面的厮杀场景,也都是面色大变。 高进双手紧握,用力过猛使得手指变得苍白无血色。 他想说些什么话安慰一下太子,可话到嘴边又显得不合适,只能沉默。 寸步不离太子爷,做好随时为太子挡刀箭之准备。 “难道天要亡我?” 见天色已晚,自己援兵迟迟不见动静,元智也开始怀疑起人生来了。 “不会的殿下,你有天命在身,不会失败的!”高进吃了一惊,连忙劝道。 元智脸色深沉,点了点头道:“若失败在此,孤真的心有不甘啊!” 他离着九五之尊位,只差了一步之遥,如何肯接受失败? 千秋大业,每天都在规划,下定决心要大展一番作为,功业名垂千古,如何肯这般草草收场? 就在这时,汉城河外传来了喧闹声,一阵高于一阵的喊杀声。 紧接着,战马嘶鸣兵器交击,出现了一片混乱。 “殿下,应该是咱们的援军吧。” 只一会儿,只见温如玉一马当先,手持银枪杀了过来,他的身后是一位手持大砍刀的中年将军。 “殿下快看,是温大将军带的南大营禁军赶着咱们的援兵来了。” 高进趴在窗棂前,看到远处血光闪闪,顿时大喜高呼。 元智快步上前,向外张望。 果然看到望春阁外人影冲撞,两股兵马在相互拼杀。 南大营的麦铁杖等将领,他一个都不认识,只认得温如玉。 “好!” 太子爷终于狂吼一声。 他的心一下子回到了肚里,脸色由慌张、担忧甚至绝望,瞬间变成深沉、狠辣、肃杀! 今日之一幕,也算他目前为止最凶险的一次。 元智暗自发誓决不会忘记,再也不能让自己处于这种危难状态。 但凡危及自己地位和安全的人,不管他是谁,都要提前扫除掉。 一日之间,元智性格变化不小,杀气更重。 天下毒瘤,莫过于门阀,权臣。 对皇权的敬畏之心太少,眼皮底下,就敢发动宫变,矫旨伪诏,敢杀监国执政的堂堂太子! 想到元氏立国才四十余年,执掌朝政,始终奈何不了权贵们,还让这些贵族阀门壮大起来,几乎断了寒门之路。 虽然元仁在继业年间,废除了九品中正制,打破贵族的垄断仕途,推行科举。 但实际并没有真正实行起来,赴考的寒门子弟寥寥无几,绝大多数还是士族子弟。 继业十二年,元仁下诏,规定凡是京官五品以上、地方官刺史太守,要以有德、有才两科举人,把德和才结合起来,通过考试的办法来选拔人才担任官吏。 可这些明文规定,在地方推行起来,太困难了。 有些地方根本就不执行,哪怕推荐的德才之人,还是跟贵族、官僚有关系的人。 寒门入仕途,大多通过依附一些门阀做客卿,通过自己的才学,被人所知,然后推荐上去,非常的少。 所以,终晋帝国看似歌舞升平,繁花似锦,其实根基不牢,随时都将风雨飘摇。 “杀…” 温如玉威风凛凛,他一马当先,率领铁骑向前猛冲,长枪盘旋飞舞,点杀周围的叛军兵卒,这股气势和勇猛,在外围闯出一道豁口。 数千铁骑开路,连冲带撞,碾压下面的甲士。 很快,在内外夹攻之下,冯友仁的北大营溃不成军,被太子这方包围追杀。 望春阁的局势完全改写了,变成一边倒地倾向了太子一方。 里应外合,不一会,出现了缴械投降之趋势。 温如玉和麦铁杖走上阁楼,拜见太子爷。 “两位爱卿快快请起,孤册封温卿为护国侯,军堂副帅,麦卿为平定侯,骠骑大将军,统辖南北禁军大营,现命你们两位,带兵杀向皇城,平定祸乱,抓捕所有涉嫌官员!” “谢太子殿下。” 两人喜出望外,行跪拜礼之后,即刻下楼集合队伍,浩浩荡荡杀向皇城。 当然,这是最为关键的时刻,元智也顾不上按部就班。 他现在想的是尽快平定祸乱,不让假的诏书传遍整个京城,甚至于外地,造成影响而不利于安定。 “传令下去,但凡参与叛乱的军人,缴械投降者可免死,屯率以上军官集中关押,将官集中关押诏狱,暗卫开始逐一甄别排查,是否是曹府党羽。” “解散五相内阁,朝廷所有事务由枢密院分派各部安排,暗卫和千牛卫待平叛结果之后,立即包围安国公曹府,禁止人口出入。” “……” 元智作了一系列他认为目前重要的指令。 …… 安国公曹府,东宛。 正堂内,一片愁容和压抑。 早晨,大家还兴高采烈,喝着美酒还叫府上歌姬助兴。 酒喝差不多时,曹其昌还安排美姫给各位侍寝,完全是醉生梦死。 几度春风之后,接近傍晚,消息传来,却一个比一个扫兴。 再让人沮丧的是,望春阁一直没有攻陷,南大营麦铁杖的三万禁军杀了进来。 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的问题。 谁放南大营的禁军进城来的? 为什么一个望春阁,攻了一天,甚至派出了血手门高手协助,居然没有成功。 就连元智小儿的汗毛,都没拔一根下来。 还有宫卫,金吾卫… 问题一大堆,乱得头皮发麻。 可现在没有谁去分析,推断,每个人都在想后果。 夜幕低垂,可主人并未开口让家仆掌灯,似乎夜色可以掩去每个人脸上的惊慌失措,维护一下那可怜的尊严。 外面厮杀声响起,无数火把让皇城外亮如白昼。 围歼叛军的战斗,已经展开了。 众人不由自主看着府外火光如昼,厮杀正烈,脸色大变起来。 此际,温如玉,麦铁杖正带着三万兵士,潮水般攻打皇城的永定门。 尚有数千叛军死硬分子,已退入皇城,企图负隅顽抗。 温如玉他们搬来攻城梯子,组成人墙,向皇城墙头攀爬,上面的甲士清一色是强弩,八牛弩攻击。 永定门并不厚重,所以每一次被尖木撞击,都发生着震颤,随时都要破开。 “咚咚咚!” 永定门在摇晃,双方的士兵都在拼命。 “轰隆!” 终于,大门被撞破。 外面的南大营禁军,开始向里面疯狂进攻,与北大营冯友仁为首的叛军,大战激斗血拼。 但由于入口不大,所以进攻一时还无法全面展开,都堵在了这里,很快尸体成堆。 温如玉眼看双方僵住了,他骑着骏马手持长枪,大喝一声,组织一波波冲击,指挥部队不要一股脑全冲上去,这样反而乱了阵型。 他毕竟经历过沙场大战的将士,言语间自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威严。 队形排开之后,麦铁杖组织数千投矛冲击,一波又一波,誓死冲锋,叛军死伤无数,南大营兵士像铁轮般辗压过去。 麦铁杖刚晋升为侯爵,内心无比激动,他带兵冲锋,勇猛过人,渐渐向前推进。 须臾,温如玉又冲到了前面,他长枪如蛇,银芒闪动,势若疯虎,浑身像个血人。 一时间里,刀剑铿锵,厮杀不绝,有人右臂上插着一支箭,却用不熟练的左手死命地砍着,面目狰狞。 有人杀红了眼,大声地吼叫,嘴角流出血来。 皇城内,各大衙门前,现在是血流成河。 …… 夜色如墨,星光黯淡,到了约定时辰,大明宫外的街巷, 出现了不少人马。 数百名武士、剑手、私兵家丁组成了黑衣人,向大明宫的紫宸殿发起了攻击。 厮杀声,很快从大明宫周围发出,谢弼亲率千牛卫,与这些不明刺客展开了殊死搏斗。 还有一批黑衣人,进攻了皇后的福宁宫。 那里防守严密,不次于大明宫,驻守的千牛卫,铁甲锵锵,训练有素,个人勇武实力不俗,与黑衣剑客拼杀在一起。 …… 郭兴和宇文都率四千余军士,杀向外城的金吾卫左营营地。 一簇簇火箭射过去,点燃了营房。 瞬间,到处都是奔驰战马,如蝗飞窜的冷箭,帐篷瞬间 被点燃,随着风势熊熊燃烧。 上百金吾卫甲士被刮倒踩伤,奔窜的火苗,燃烧了他们的头发、衣服,凄厉惨叫,络绎不绝。 四处溃逃的士兵,成了奔涌而来骑兵的活靶子。 被围困的金吾卫右营兵士,乘机从里面冲出,抢夺兵器,加入拼杀队伍中。 “杀…” 夜色之下,密密麻麻的身影,带血的刀尖,数不清的战马,密集地交织在一起。 第190章 平息宫变 当温如玉,麦铁杖带兵杀向了皇城内宫卫叛军时,遭到了誓死抵抗。 谁都明白,参与了这场叛乱,注定没有好结局,哪怕现在放弃反抗,回头也要被诛杀,不如临死前在搏一搏。 安国公曹府。 东宛内灯火终于被点燃,昏暗的光影下,每个人的脸色都是惨白如尸。 想不到元智反应这么迅速,应该早有预案,从南大营调来这么多的兵甲武士。 赵敏情绪十分低沉,与几个时辰前的意气奋发,判若两人。 他已经预感要彻底失败了。 堂堂驸马爷,怎么就上曹府的贼船了呢? 这个要追踪到他的祖父和父亲辈。 想当年,曹其昌的父亲在战场上救过赵敏爷爷一命,两人成了生死之交的拜把兄弟,死党。 赵敏父亲赵世钧现在是帝国幽州道兵马总管,兼幽州刺史,从一品武职。 赵世钧跟曹其昌也是拜把子兄弟。 赵敏与襄国公主的联姻,是曹其昌牵线搭桥的结果,现在是屯卫大将军,三品武职。 由于赵氏家族与曹氏家族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特殊关系,太子元智对这位姑父当然是不待见。 元智将来继位,赵氏一家跟曹氏一样,肯定是被清理的豪门巨室之一。 赵世钧倒没什么,从一品军侯封疆大吏,年龄也是五旬过半,一生荣华富贵到头了。 可赵敏就不这么想,他有野心,尤其现在是驸马爷,年仅三十六岁,难道再过几年就提前退休? 曹其昌承诺他,只要晋王继位,将来军堂大司马一职,非他莫属。 这个条件很诱人,大司马之职,曹砚春一直都很向往。 曹其昌为了拉拢赵敏,承诺给了他这个义侄。 在这次兵变中,赵敏出力不小,北疆西疆前线兵力布置,战力后勤等情报,温如玉的军堂调令纂改,都出身他的手笔。 可人算不如天算,他们终究成为了失败者。 难道元智是真龙天子? 军队虽然是国家统治的机器,但这些将军不是机器,他们有血有肉,有感情,有利益选择,有忠义和畏惧。 这个时候,得看清了局势,明白该向谁效忠。 又过了半个多时后,皇城内外厮杀已经接近尾声,血水喷溅了金壁辉煌的皇城,染上赤红,腥血之气扑鼻。 皇城的内阁议事堂,是叛军最后一个据点。 当温如玉带兵攻向议事堂正厅时,在这里,还有百余名武士,在做最后搏斗。 锵锵锵… 刺耳地刀声响成一片,伴随着将士呐喊,还有临死前地凄嚎,一片残酷血腥。 无边地杀戮中,双方甲士一波波倒下,那些年轻的面孔,都成为了刀下亡魂。 一次宫变,昔日同营的帝国男儿,如今却生死相向。 “大势去了。” 一直没有吱声的左仆射杨度,颓废地叹息一声,带着一种无力和不甘心。 赵敏哐当一下,软坐在地上,浑身发僵,额头全是冷汗。 失败意味着什么,他们心里都非常清楚。 虽然在兵变之前,每个人心中已经做好了准备,但真正需要接受的时候,还是无法面对。 “你们还是各自回去吧,由独孤城从密道送你们出去,迟了出去麻烦大了,至于善后怎么说怎么做,各自想好,关键是要口径一致,这样我们才不至于一败涂地。” 曹其昌终于开口了。 昏暗的光影下,他也显得苍白无力。 …… 皇城。 经过一昼夜万余名宫卫、太监宫女们的辛勤劳作,数千具尸体都被移走,连同血染的堆雪都铲除干净。 道地台阶等地,包括石狮城墙等地方,都冲刷干净,廊道四周从新摆上了如腊梅花,长寿花,蟹爪兰,杜鹃花,香雪兰等花卉,以掩盖曾经的腥风血雨。 清晨,皇城正阳门,玄武门等城门,如期打开。 太子銮驾在众多千牛卫的护卫下,从正阳门进入,直达大明宫。 宣政殿上,文武百官都如数上朝。 这里除了外派大臣,或下令逮捕的大臣之外,其它一个也不缺。 曹其昌,杨度等几个熬受一夜的大臣,两眼都像鱼泡似的肿着,但还是强打精神到场。 无论如何都得上朝,否则就是做贼心虚,此地无银三百两。 殿外传来尖锐的喏唱声:“太子殿下驾到…” “拜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所有宫内的人员跟往常一样,都是跪拜行礼。 元智同样是一夜未眠,两眼布满血丝。 他扫视了众臣一眼,最后目光落在了曹其昌身上,眼神里带着一股杀气。 “众卿都起来说话!”他清了清嗓子朗声道: “终晋朝立国四十余载,有天灾也有人祸,有鼎盛亦有衰落,循环往复,是为天道,顺应自然,但从来没有人胆敢带兵进入京城!” 元智双目如同火炬,声如洪钟。 “矫造圣旨,先是搞什么清君侧,后是说废黜旧太子,新立储君,意欲谋逆篡位。” 说到这里,他的音量更高,足以让这鸦雀无声的宣政殿,嗡嗡回音。 “这么多年,从没有人胆敢打着这种旗号兴兵造反,因为我终晋帝国,以武立国!以孝治国!” “太祖鼎盛,横扫蛮夷,南北一统,还乾坤于朗朗,还万民以太平,百姓无不以身为终晋子民为荣!军士无不以报效国家为荣!” “可就在昨夜,有胆大包天的狗东西,竟然要谋反,残害陛下,窥探社稷,实属罪不可恕!” 刚说到这里,紫宸殿御前大太监急匆匆走过来,在元智耳边小声道:“太子殿下,陛下醒了,说要立即见你。” 皇帝召见,那一切都得放下,就算你在拉屎撒尿,也得立马提起裤子,跑过去觐见。 元智点了点头,对众人道: “皇上召见孤,今日朝会到此结束,众卿先回各自衙门认真办差,只要你没参与谋逆,心可放在肚子里,孤决不冤枉忠臣孝子。” 说完,元智随御前大太监从侧门廊道,转入戒备森严的紫宸殿里。 “儿臣请父皇圣安,昨晚外面有些骚乱,惊扰到陛下歇息,儿臣深感无能不孝与不安,请父皇责罚。” 元智双膝跪地,非常内疚地说道。 “智儿,起来说话。” 继业皇帝元仁虽全身瘫痪,然头脑还算清醒,说话语速很慢,但还算流畅。 第191章 一道无解题 这些都得益于首席御医华晨的针灸放血疗法。 内侍送过来一张圆凳,元智就坐在父皇床榻的头部边上。 所有人都退避三舍。 “父皇,感觉可好。” “放心吧,朕还能帮撑你至少半年。” “苍天保佑,父皇定能安康长寿。”元智恭维道。 其实他听华晨说过,陛下心率很慢,且经常昏迷,说不准那一次昏迷深点,也就醒不过来了。 “昨晚发生的一切,朕都知道了,你也不必刻意隐瞒,为父能承受,不管怎样说,你还是成功挫败了对手的兵变,朕只是想听一听,你后面准备怎么做?” 元仁直接了断,这是他醒来急于找元智进殿目的。 “回禀父皇,儿臣以为这次兵变非常严重,必须严惩不贷,尤其是幕后操纵者…” “你要大开杀戒,昨晚死的人还不够多吗?” 元智还没说完,就被元仁打断,“幕后操纵者是曹其昌,你准备把他满门抄斩?” “是…当然,难道父皇以为不妥?”元智疑惑道。 “不是不妥,而是时候未到。”元仁微微提高点声调,就觉得气喘胸闷。 “父皇别激动,慢慢道来,儿臣聆听。”元智忙用手掌轻抚其胸口。 元仁歇息一会,喘了几口大气继续道: “半年前你监国执政初始,朕给了你两个护法,帮你稳住了阵脚,并且专门提醒你不可操之过急,用药过猛必有反力,然你并未完全听入耳,或者说虽听入耳但并未入心。” “有道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以曹府为首的门阀势力,数百上千来根深蒂固,你才掌权半年,便雷厉风行开始整顿,并且大开杀戒,你这么急于求成的结果,是把绝大部分门阀,都推向曹其昌阵营,尤其是那些左右摇摆,屁股并不干净的高门豪族,为父问你,这天底下有哪个官员,屁股是彻底干净的?一个官员其背后是一个家族,共荣共辱,这就是家族的通病。” “智儿啊,要学会克制,锋芒太露并不是什么好事,学会适当忍让,借力顺推,团结大多数士族豪门,运用多种手段,瓦解分化对方阵营,切记逼人太甚。” 说了这么多,虽然语速很慢,但元仁体力不支,不得不停下来喘大气。 “父皇所说这些,儿臣谨记在心,而且一直在忍耐,可这次是他们逼人太甚,要致儿臣于死地,藐视皇权,企图谋逆纂位,这个恐怕国法不容吧。”元智小心翼翼道。 “谋逆篡位?谁?你有确凿证据吗?曹其昌他们只承认支持晋王争储,这是政见不合,属于党争宫斗,他们并没有想要推翻元氏统治啊。”元仁强调道。 元智一愣,没想到还有这种理论说辞。 不过想想也是对的。 无论是元智还是元玄登基,都是元氏皇子,对于元仁而言,实际都是一样。 只是元智没有强大外戚,将来更能保证江山不变色。 “可儿臣是父皇亲自下诏设立的储君,他们矫旨伪诏,企图刺杀储君就是忤逆不道,另外,他们也派出数百刺客,袭击紫宸殿和福宁宫,这难道不是谋反?” 不得已,元智争辩道,但语气低沉。 “矫旨伪诏也好,派刺客袭击紫宸殿也罢,还有那句话,你有铁证指定是曹其昌所为,他是幕后操纵者?他心里肯定不服气,马上把嫌疑人等抓起来审问,用刑就不怕撬不开他们的嘴?” “你想得太天真了,智儿啊,曹其昌是什么人?现在他在你面前暴露的,只是冰山一角,他的党羽和财力等,你掌握了吗?若逼他急了,真来个鱼死网破,就是天下大乱,别忘了,你的几个分封各地的皇叔,境外突厥,土番等,任何一方都可以置你于死地。” “可父皇,难道就这样不了了之?”元智忍不住站立起来。 “当然不能不了了之,而且还要严查法办,但曹其昌、杨度等一品国公,正一品大员,你交由朕来帮你处置,这次,乘机削减他的一半势力,另一半假以时日,就留给你慢慢去处置他。” 元仁的话,如醍醐灌顶,元智似乎明白了大概。 曹其昌势力太大,一口吞噬不下,可分成两口吃。 这次是太子平乱得势,曹其昌及其党羽,宛如惊弓之鸟,每人都在寻求自保。 通过皇帝之手,乘机弹压、削去他们一半的职权。 “那…父皇,您想通过什么样的手段,来削弱曹其昌他们手中的权势?” “这个,容朕这几日好生考虑一番,有了主意再传旨让你进殿,现在朕有些累了,你告退吧…哦对了,这次皇后娘娘和晋王表现不错,你去探望安抚一下,为父时日无多,她们娘儿俩今后的一切,你要好生照顾,特别是晋王元玄,也许,他可以助你理政。”元仁语重心长道。 “儿臣谨遵父皇之命,孩儿告退,请父皇保证。” 元皇跪拜之后,退出寝房,与华晨交待几句之后,便匆匆回到东宫。 銮驾刚入东宫辕门,就见东宫两边跪地一片,唱诺恭迎太子殿下安康等。 鸾凤和小翠两位东宫嫔女,也到辕门迎接。 昨天兵变开始,听说太子被围在望春阁,大家慌得一逼,宫里乱成一团。 鸾凤和小翠俩人更是抱在一起,茶饭不思,哭得稀里哗啦。 不过,鸾凤还算有点头脑,目前她是东宫品级最高的女主人,在这种情况下,她得有所担当。 首先,她命人对香兰殿里的兰妃封锁消息。 她心里明白,兰妃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太子一旦回来,追究责任的第一人,就是她。 反之,她若在这次事件中,处惊不变,指挥若定,太子定能对她另眼相看,更加宠爱,后宫地位又能晋升一级。 太子下了銮驾,听了鸾凤禀报,当场赞誉。 然后他并没有休息,马不停蹄地到达勤政殿,召集枢密院,詹事府,暗卫,千牛卫,军堂等大臣,听取昨天京城兵变所遭成的损失,政治和经济方面的评估。 所有事宜,需要及时颁布诏令,安抚民众。 …… 福宁宫。 当日傍晚。 受到惊吓,已有两日茶饭不思,未曾合眼的皇后娘娘,晕瘫在寝房的凤榻上,暗自流泪。 她的身边,除了女官碧玉,只有晋王元玄,他一直守候在母后的床榻前,寸步不离。 一个宫女把一碗药汤轻轻放下,退了出去。 这是御医开出安神补脑方面的药。 黑衣人夜袭福宁宫,这事其实对皇后惊吓不算大,真正让她揪心的是太子和曹府。 一边是自己的心上人,一边是自己的父兄等。 两边终于爆发了武力冲突,你死我活,只有一方胜出。 但无论哪一方失败,都可以要了她的命。 这个命题,对她而言是无解,残酷而万万不能接受。 所以,她只能以泪洗面。 寝房里安静得像一潭死水,只有汤药在金碗里微微荡漾。 “母后,您把药汤先喝了吧。”元玄开口道: “一切都平息了,听说皇兄平安无事,一根毫毛也没伤着,大清早还去了大明宫,见了百官,还去了紫宸殿见了父皇。” “外祖父和大舅他们也平安无事,昨晚包围曹府的千牛卫,今早上也撤回了,不会有什么大事,母后大可放心。” 一夜之间,元玄似乎长大成熟了不少,变得沉稳有担当,还能安慰起娘来了。 皇后似乎心情好了许多,居然听进了元玄的劝慰,她伸出纤细苍白的手,端起药汤喝了两口放了下来。 这权当喝过了,元玄也是无奈,又道:“母后,您喝点粥,或吃点糕点?” 皇后纤细玉指捏着绵玉帕子,轻轻擦了擦嘴唇,心里微叹一声,“娘暂时还没胃口,心里堵得慌,玄儿,你打听到太子今日在做什么?” 太子大胜,第一时辰去拜访皇上,按理说还应该来她的福宁宫才是,与情与理,应该如此。 可太子爷一天都不见踪影,这难道不说明问题? 也许在太子爷的心里,曹府的人都得死。 “这个孩儿没打听到…”元玄红着脸说道。 他心里也有同样的疑惑。 毕竟曹府打着扶持晋王的招牌,尽管他心里早就放弃了争储,也跟大舅曹砚春提起过。 可天下人都知道晋王在争储,不知太子皇兄现在又是何想法。 “娘娘,奴婢打听到一些,太子整日都在东宫,召集大臣们商议,如何安抚民众…” 女官碧玉插话,可她的话还没说完,窗外突然响起滴答雨声,屋瓦淅沥作响。 曹飞燕微微愣怔,她扶着床边坐了起来,纤细身子晕眩片刻,她感觉有些虚弱。 “娘娘…” “母后?” 皇后望着屋外说道:“这天气怕是太子不会过来了,这天怎么会突然下起了雨呢。” 她的表情十分沮丧,心里一直盼望着的东西,一下子掉落,砸得粉碎。 她急于要知道,太子准备如何处置曹家的人。 “本宫得过去东宫一趟。” 说着,皇后准备下床来。 “娘娘,你的身体…” “母后不可啊,您的身体很虚弱,不能去东宫,要不让孩儿去吧,我去叩求太子皇兄。” 晋王元玄急得双膝下跪,磕头请求。 寝房里僵持着,只听得外面有太监唱诺,“太子殿下驾到。” 这声吆喝,让寝房里三人是又惊又喜,表情各不一样。 元玄是大舒了口气,总算不用担心母后的身体,要冒雨出行,而太子的到达,也是母亲最大的安慰。 碧玉也算是一块石头落地。 昨日一整天,她同样是寝食难安,担心太子的安危,现在也是急于想见到他,是否真的像传言中的毫发无损。 皇后曹飞燕呢,心情无法用言语所能表达。 除了关心和爱意,她现在被曹府今后的命运,笼罩着整个脑海里,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快碧玉,命人抬水进来,本宫要洗脸、妆扮一下…让太子在外殿稍等。” “遵旨。” 一会儿,安静的寝房是一片忙慌,宫女太监们进进出出。 元智被安置在淑兰殿正厅。 “皇弟见过太子皇兄。” 晋王从寝房出来,很恭敬地给太子行了跪拜大礼。 “哎呀八皇弟,你这是怎么啦,快快起来说话。” 元智屁股还没坐稳,瞧见元玄出来一照面,竟跪了下来,让他一惊,连忙起身搀扶。 “皇兄没受伤吧。”元玄盯着太子的脸部和手,边看边问。 “皇兄什么事都没有,这帮刺客连孤的衣角也没碰上,让母后和皇弟担心了。”元智故作轻松地说道。 见皇兄竟像没有那样,他的心放下一半,但还是有些忐忑,怔愣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 “皇兄,这样事…元玄要跟皇兄说…” “哎呀八弟啊,外界传言不可信,都是些别有用心之徒,企图打着八弟的旗号愚弄百姓,孤从不在意,你也别放在心上。” 元智知道元玄吞吞吐吐地要说啥,他抬手就打断,免得尴尬。 “可这事跟曹府…”元玄毕竟年幼,他刨根问底。 “哎哟,说曹府这也只是传言,没有真凭实据的事,咱们最好别信,也别说,现在衙门正在核查,一切看核查结果,啊…八弟啊,你们用过晚膳没,皇兄可是没用晚膳,冒雨过来的,又冻又饿的,快去叫御膳房送餐来,还要有酒。” 元智不让元玄再继续唠叨下去,他转移话题。 “哎,我这就去安排。” 元玄高兴起身,亲自到门外吩咐宫女们安排去了。 淑兰殿正厅里兄弟俩的对话,尤其是元智的话音不低。 他这是故意说给曹飞燕听的,免得等会见面尴尬,还需要他苦口婆心地解释一边。 他这两天眼都没合上,话不想多说,尤其是需要解释的废话,很是费神伤脑筋。 寝房里正在梳妆打扮的曹飞燕,听了自然也是轻松不少,刚才堵塞的心脏,现在畅通了。 心情舒畅了,自然精神气上来了。 她本就没啥病,要说病那就是心病。 “娘娘,这下应该不会有多大问题了。” 给曹飞燕梳头装扮的碧玉,见娘娘终于露出了笑容,她也是高兴。 皇后娘娘视她为心腹,两人情同姐妹,娘娘的心情和遭遇,她当然是深表同情。 第192章 风波后,太子再登福宁宫 “是啊玉儿,真是谢天谢地,观音菩萨保佑,这件大事过后,本宫一定到皇家寺庙里多去烧香拜佛,也得规劝我的父兄他们,别再兴风作浪了,扶持元智也是一样。”曹飞燕开始了新的打算。 这几天,她难过的想死的心思都有了。 一道无解题,现在风回路转,有了答案。 “娘娘,差不多梳妆打扮好了,也应该出去,可别让太子爷等待太久。” 碧玉将最后一个玉簪插好,提醒皇后道。 曹飞燕听闻之后脸颊微微羞红,就像一个怀春少女,即将见到久别重逢的情郎般,小心脏卟嗵乱跳。 太子与晋王兄弟俩,正坐在厅中间的矮几两边畅聊,天南地北地无所不包,而宫女们正在往矮几上酒菜。 一道轻微的脚步声,自太子爷身后的地毯上传了过来。 听那声音,蹑手蹑脚,似乎特意放慢了脚步,又有些胆怯害羞,生怕惊扰到卿的正欢的兄弟俩。 “母后,您起来了。”晋王面对着寝房门,他惊喜地呼了一声,便站立起来拱手施礼。 太子其实早就察觉,他却要显得沉稳定性,在听闻元玄惊呼之后,这才缓缓站立起来,再转过身去。 便见一袭拖曳白色长袍裙的皇后娘娘,正睁大眼眸盯着他,喉咙头滚了滚,最终一句话也没有说出口。 她眼眶已经通红,眸里滚动着泪水,只是倔强地没让坠落下来。 苍白的脸颊上抹了一层胭脂,算是润了点血色,但明显消瘦了不少。 青丝如瀑一般垂散在腰际,随风一吹顿时飞扬飘动,却是传过来一阵阵幽雅清香。 病态中的皇后娘娘,别有一番楚楚动人的姿色。 元智欣赏着眼前这位娇羞又美艳高贵的皇后娘娘,弯下腰拱手道: “儿臣见过母后,昨晚让母后受惊,是儿臣的罪过。” 此刻,从嘴里再说出‘儿臣’,‘母后’这样的字样,现在的元智,觉得异常别扭苦涩。 可戏还是要演呀。 “太子…可好?” 一向沉稳大方的皇后娘娘,见到眼前的太子爷,宛如死后重生般的隔了三秋,激动得语无伦次。 她很想扑入他的怀里痛哭一场,忽地一阵头晕目眩,身躯不由得恍动。 “母后…” “娘…你怎么了?” 元智兄弟俩都不由得惊呼一声。 元智靠得近,他一个箭步上前伸手搀扶住皇后,元玄也上前扶着。 “娘,咱坐下来喝碗粥,吃些糕点吧。”元玄知道母亲是因为虚弱,吃食之后就会好的。 曹飞燕点了点头,在两人的搀扶下坐在餐案前。 元智亲自盛了一碗肉糜弼,放在曹飞燕面前,“先喝碗粥吧,人是铁、饭是钢,怎么能两天没进食呢?” 这口吻,就像是夫君在教训自己的愚蠢女人。 “嗯。” 曹飞燕幽怨地看了一眼元智,很顺从地拿起汤匙,低头张嘴吃起了肉糜粥。 的确感到饿了。 元玄瞧见母亲开始吃食,开心极了,他有些笨拙地倒上酒,将其中一樽端到太子面前,“皇兄请喝酒,今晚皇弟陪你喝个痛快。” “好!咱兄弟俩今晚一醉方休。” 元智这几天也是憋屈的慌,很想喝顿酒放松一下自己。 …… 半个多时辰过去了。 曹飞燕今晚心情大好,她喝了两碗肉糜粥,几块糯米点心,一块羊肉,还陪着喝了一樽酒。 绝大部分时光中,她静静地看着兄弟俩推杯换盏,没有插话,更没有劝阻谁要少喝。 经历过昨晚的生死考验,她忽然间觉得人这一生,平平淡淡才是真。 元玄今晚完全是放开了,畅开胸怀大口喝,母亲在旁破天荒没训斥他。 他的酒量本来就不大,平时又缺乏品酒锻炼,喝到后来醉倒在地毯上,不省人事。 “来人,把晋王搀扶到他的寝殿去,让他睡觉。”曹飞燕道。 “遵旨。” 可小太监们力气小,搀扶起来还有些别扭。 元智从不让太监触碰自己肌肤,不知咋的,他对太监有种天然的抵触心理。 “你们让开,本太子来抱他。” 元智蹙着眉不由分说,上前双手托起晋王,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下,大踏步离开淑兰殿。 在两世为人的元智心里,十岁的皇弟晋王,仁厚孝顺,但不够狠辣。 元玄完全不适合当君主,但可以当辅臣。 所以,在太子爷眼里,他既是皇弟,又是儿子。 一炷香功夫。 当元智回到淑兰殿正厅时,厅内只有碧玉站在那等候他。 皇后似乎已进入寝房躺着了。 碧玉含情脉脉地瞥了太子一眼,莲步轻移,缓缓走进偏殿。 见此情形,元智心领神会,他不由得微微一笑,随即悄悄跟随了进去。 刚进去,便见碧玉有些害羞地站在卧榻边,低着头似乎忐忑不安。 元智欣赏着那玲珑的倩影,目光扫过那如柳一般,纤细轻软的水蛇腰,最终落在了那鼓鼓的玉峰上。 这是个善解人意,聪慧的可人儿。 他上前从后面将那窈窕婀娜的身躯,轻轻抱住,双手环过纤腰,落在她平坦的小腹上。 美人衣衫单薄,元智将下巴凑到她的香肩上,轻轻嗅了嗅那迷人的体香。 碧玉娇躯轻颤,目光徐曼柔情,雪颊滚烫殷红,一双美眸春意涟涟。 “太子…殿下,奴婢想你…” “别再说奴婢…叫玉儿…” 元智说着,厚唇霸道地印了上去,两人紧紧拥抱着蛇吻起来。 “殿下…昨晚玉儿担心…殿…下…” 她的眼神迷离,像哭泣般叫着他搂着他,那幽楚微颤的声音,蹙起的蛾眉,凄婉的眼神,让人爱煞怜煞。 元智抱紧怀中窈窕身子,浑身热血沸腾、血脉膨胀,动情道:“玉儿,我也一直想着你。” 他什么也不顾了,把碧玉拦腰抱起,将之放在软榻上,然后扑在其身上亲吻抚摸。 碧玉吐气若兰,搂着元智脖颈热烈回应。 正当两人迷醉其中,一道虚弱的声音,惊醒了这对男女。 “玉儿,太子送玄儿过去这么久,怎么还不回?你去瞧瞧,别是他醉倒在路上。” 那是皇后娘娘,她心系情郎是急不可耐。 “是娘娘。” 碧玉响应着,然后猛地吻了他一下,忍痛割爱地把他推出偏殿,手指了指寝房。 现在,福宁宫里是安全的,那个曹府的侍卫奸细和两个同伙,被大将军谢弼,在昨晚乘乱除掉了。 就这样,元智蹑手蹑脚走进皇后的凤殿寝房。 第193章 皇后的潘多拉魔盒 寝房里,皇后正从凤榻上起身弯下腰,准备自己穿上暖袜靴子,亲自前往。 她瞧见一个高大挺拔的人影一闪,抬头一看,进来的正是太子元智。 曹飞燕欣喜若狂,她顾不上穿暖袜,光着脚踏在地毯上,飞身扑入他的怀里。 “太子…冤家,本宫担心死你了…” 最后她双手捂着脸倒在他的怀里,嘤嘤嘤地抽泣起来。 元智见状也颇为动容。 他紧紧把皇后的娇躯搂入怀里,一边抚摸着她的秀发,一边柔声道:“燕子,我也很想你。” 她一双纤白玉手搂抱着元智的熊腰,将脸埋在他的胸前,嗫嚅道: “阿智冤家,要是你这次回不来,我也不想活了,随你而去…” 也许是真的,但现在这些都不重要。 “都是我不好,让燕子担心了。” “这次事情也不能全怪你,要怪…” 元智听言知道曹飞燕想要说些什么,他连忙用手捂住她的嘴,柔声道: “燕子,你现在什么都不用再说,我心里什么都明白,总之一句话,我决不会让你难做人,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虽然你的父兄们并不领情。” 太子爷嘴上表现得很大气,其实心里却恨之入骨,巴不得把曹其昌之流,统统斩杀后快。 不过,太子爷一番不得已而为之的慷慨陈词,着实让曹飞燕感动得心花怒放。 她亲吻着他的手指,又把他的手掌贴在自己的脸颊上,妩媚道: “阿智,下次没事就别出皇城,你是监国储君,用不着这么辛苦,抽出点功夫出来陪陪你的女人嘛,答应我,好吗?” 说完,曹飞燕楚楚可怜地看着元智。 “呵呵…好的,以后没事我就不出皇城,好好待在宫殿里陪着你。” 这话纯粹是在哄鬼,说出口时连他自己都难以置信,还颇有些脸红。 管他的,先哄过去再说。 曹飞燕对元智的回答,当然非常满意,这完全解开了她的心结。 随后,她一下子变得媚眼如丝,将红唇凑在他的耳边,轻声呢喃道: “冤家,人家想你了,想要你疼爱,人家要你狠狠地…” 说到后面那两个字时,曹飞燕几乎是咬着情郎的耳朵,羞答答地才说出口来。 美艳高贵的脸上,充满着情思难耐的万种风情,神态诱人至极。 元智那里抗得住,他立即拦腰抱着皇后娘娘的娇躯,把她放到宽大的凤榻上。 酒后的太子爷早已是热血沸腾,膨胀直立,加之刚才与碧玉的热身仗,浑身就像一堆干柴,一点就燃。 他三下五除二,便扯掉了自己的衣袍。 而皇后娘娘似乎比他还急,早已将睡袍褪去。 红肚兜和白亵裤被她随手丢弃在一边,瑟瑟发抖地看着它们的女主人,像一头饿狼般扑倒那位俊美男人。 她不断地蛇吻抚摸着,嘴里呢喃,“快…阿智,人家好难受,快狠狠地疼爱人家,狠狠地…” 说到后面几字,曹飞燕已经变得无比疯狂与火热。 元智大脑得到了指令,全身不由得大动起来。 …… 翌日。 当元智醒来时,外面日头高挂,阳光普照。 按后世计,应该是上午九点钟左右。 这在古代,普遍是四五点钟起床,这是很晚了。 连续两天两夜没合眼,加之昨晚又跟皇后欢娱良久,自然是一觉睡不醒。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今日就自己给自己放个假吧。 “嗯…你是…元智?” 因为刚睡醒,又是黑暗当中蒙蒙胧胧,曹飞燕只迷迷糊糊的看到一道人影。 不过身段很是熟悉,所以不确定的出声问道。 这也难怪,元智是第一次在福宁宫的凤榻上,陪着皇后娘娘过夜。 “燕子是我,惊扰到你睡觉了吧!” 他一把将曹飞燕搂在怀里,柔声说道:“好燕子,你继续睡吧!我抱着你睡。” 而曹飞燕此时已全然清醒,见真是元智,感受着那熟悉的拥抱,听着熟悉的叫唤声。 他突然把头埋进元智胸膛,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嗯?” “燕子你怎么…怎么哭了?” “是我吵到你睡觉了吗?” 元智顿时自责起来。 他不该这么急着要起床,皇后几天没合过眼,理应多休息一会。 曹飞燕却是紧紧抱着他的腰,一边小声抽泣一边微微摇了摇头。 “嗯…那燕子,先别哭啊,有什么不开心的跟我说说。” 元智一下子被她搞得有些莫名其妙,心疼她就连忙轻抚其后背,疑惑道。 闻言,曹飞燕终于哽咽着说道: “坏人,你这个坏人,你在梦里不要燕子了,呜呜…” “你混蛋,还要派人把曹府满门抄斩,我跪在地上求你都不成,好狠心啊你!呜呜…” 曹飞燕一边小声说着,一边轻轻捶打着他的胸膛。 闻言,元智是一脸懵逼! 喔靠!这娘们的梦境还真就神奇呵,居然能梦入我的内心,窥探到我的心思不成? 日有所思夜有所想,这娘们提心吊胆,看来在她的内心深处,还是没有完全放松太子要杀曹府一家的心思。 最起码还是有一丝的不放心。 不过这才半年多点时光,就让这位曾经高不可攀的皇后娘娘,从此臣服而完全依赖自己。 作为男人岂能不得意? 想到这里,元智一双大手将她搂抱得更紧,贴着其耳朵小声道: “好燕子别哭啦!你没听说梦都是相反的嘛,梦里我要杀曹府的人,现实之中表明我不会这么做,你要不信,我发个赌咒如何?唉…总之都是我不好,因为太忙,都好多天没过来陪你,让你感觉到没有安全感,要不你打我吧,解解气,作为你在梦里惊吓的补偿,好不好?” 说着,元智就牵着她的纤纤玉手,作势就要往他自己脸上招呼。 曹飞燕惊叫一声,连忙把手抽了回来,拍打着他的胸膛,抽泣道: “你干嘛呀!人家又没生你气,人家也知道你挺不容易的,整天忙得焦头烂额,人家可舍不得打你的脸,你可知储君的脸,可不能随便被人打的。” 喔靠,还有这种说法的哦。 “好燕子,虽说我风流多情,但也向来最重感情,最长情,对于我心爱的女人,我绝对不会始乱终弃,你要相信我,日久见人心,路遥知马力,用不了多久,我一定会给你一个踏实的安全感。” 太子爷说的安全感,估计是指他登基称帝之后。 耳边被元智吐出的热气袭扰,曹飞燕忍不住缩了缩肩,微微闭上眼眸,细细品味着情郎的温柔与情意。 “嗯。” 许久许久之后,才传来了她温柔的声音,“你今日能否再陪我一天呢?” 元智微微一怔,很快就释怀,微笑道: “这有何难,好的燕子没问题,我今日就在这里陪着你,这下你总该高兴了吧,嗯?” 他用手擦掉她眼角和脸蛋上的泪水,用唇摩挲着她的脸,笑着说道。 “嗯高兴,太高兴了阿智,人家真的好想你哦。” 她眼神迷离,哭泣般呢喃,喘息着。 一双纤巧修长、如春笋般玉手,不停地摩挲着他的背部和肩头。 “那我摸一摸你的心是否在狂跳。”元智玩味地说着,一只大手随后伸过去,摸起了她的心来。 “嘤…” “冤家别摸了,人家的心早就被你偷走了,你这个坏人。” 皇后感受到他那只作怪的大手,浑身顿时无力,红着脸娇喘着说道。 “哈哈…好了,我已经摸清楚了,你没骗人,来…奖励你一个吻。” 说着,元智双手捧起她那发烫的脸颊,对着她的红唇就印了上去。 “嘤哼…” 红唇被袭,皇后嘤咛一声,整个人更加瘫软无力,软绵绵趴在他的身上。 元智感受着她的柔软,精神气又来了,开始贪婪的蛇吻起来。 时而霸道,时而温柔,时而激烈。 曹飞燕这种美妇,哪里经得起俊男这个样子,很快就迷失得晕头转向。 一双纤纤玉手早已搂住元智的脖子,口中小红蛇也窜了出去,迎接那鲁莽的小青蛇。 片刻后! 两人气喘吁吁的分开嘴唇。 皇后娘娘的脸已经发烫得不行,红唇靠近情郎的耳边,轻声呢喃道: “冤家,我又想你了,快来疼爱你的燕子吧。” 这种彻底征服美妇的感觉,让元智瞬间飘飘然起来。 美妇相邀,元智要是再忍住,那就是病态的柳下惠。 于是,他一个翻身就…… 与此同时,淑兰偏殿。 昨晚,女官碧玉把太子爷推入皇后娘娘的寝房之后,她自己便在偏殿睡下了。 她也是连续两天两夜未曾合眼,一直承受着担惊受怕,为太子爷的安危担忧。 现在太子爷平安归来,她那颗悬挂的心,终算是落了回去。 所以,这一夜她睡得很香很沉,没有受隔壁寝房里的动静影响。 早晨醒来同样是很晚,她起身下床,到殿外洗漱完毕,用完早餐,发现皇后娘娘这边没啥动静。 她又问了在淑兰殿外值夜的小太监和宫女,回复说没听得娘娘召唤。 那太子爷呢,难不成五更天,他自己从西侧门偷偷溜出去了? 等待了一些,她有些内急,就往茅厕走。 过了一会,方才舒服的走了回来。 可当她路过娘娘寝房门时,却突然间怔愣住了,有些不敢置信的扭头看着房门。 此时此刻,碧玉艰难的咽了口唾沫,站在原地,侧着耳朵听着从娘娘寝房内,隐隐约约传出来一些,断断续续的娇哼声。 她不由得一阵脸红心跳。 这种声音,不久前的那晚,她在淑兰偏殿曾听了几乎一夜,记忆深刻。 现在,她一听便知,明白太子爷还在皇后寝房里,跟皇后娘娘那啥。 此时的碧玉,心里是扑通扑通跳个不停,面红耳赤起来。 这大白天的,难道太子爷要在皇后寝房里,再待上一整天吗? 俩人整天就这样腻腻歪歪,太子爷不理朝政了? 听了好一会,方才暗啐了一口:色胆包天。 又过了一会,碧玉不敢再听下去了,怕被门口的小太监和宫女们发现,连忙溜回偏殿,值好自己的班。 不管怎样,都要给他们把好风。 重新躺回卧榻上,身体不知怎的燥热起来,一双纤纤玉手,却不由自主在解开自己的衣裙。 当她解开肚兜,方才惊喜! 暗啐自己一口: 哎呀!要死了,竟被皇后娘娘感染了真是要命!羞死人了都! 她连忙系好肚兜,合起衣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但脑海中却不由自主的想着,要是自己跟太子爷这样甜蜜蜜的,该是多么美妙哦。 到了正午,皇后娘娘的午膳,是宫女们送到淑兰殿,然后再由女官碧玉一人送入寝房里。 说是皇后娘娘头晕眼花下不了床,就在里间用膳。 结果,宫女们前来收拾餐具,发现娘娘的胃口惊人的好,大碗装有营养的鱼肉,吃了个精光。 娘娘不是说病了吗? 午餐之后,太子爷方才眼圈发黑地悄悄溜出皇后寝房,躲回偏殿来,直接躺下呼呼大睡! 傍晚,晋王从皇城衙门返回,陪着母亲一起用的晚膳。 太子爷呢,只能在偏殿独自吃。 当然,是女官碧玉陪着。 正殿上,晋王元玄很孝顺地陪着母亲说着话,汇报这天到枢密院衙门观摩实习情况。 曹飞燕装模作样地听着。 偏殿里,睡了一个下午的太子爷,恢复了体力,又变得生龙活虎起来,搂着碧玉要续昨天傍晚未完之事。 碧玉又何尝不想呢。 但她怕动静太大,惊到正殿里的母子。 还有一点,就是皇后娘娘随时可能进来,召唤自己的爱郎。 她清楚皇后娘娘的脾性:霸道,占有欲强烈。 而妒忌则是女人的天性。 她与太子之间,现在反倒变成了偷情者,要处处提防到皇后娘娘。 一旦事情败露,太子爷倒没什么,可她就惨了。 还有一点最重要,碧玉虽说看见过猪跑,但没真正吃过猪肉,不知道这滋味究竟几何? 所以,她很容易克制住自己的欲望。 可皇后娘子就大不同了,就像潘多拉魔盒,打开了就再也关不上。 而以她的性格,有的时候会不管不顾的豁出去。 果然,晋王元玄请了晚安之后,独自离开了,皇后娘娘迫不及待地走进偏殿,拉着爱郎就进了寝房。 她现在爱得紧,巴不得每时每刻都粘贴着太子爷。 疯狂消耗一夜没合眼的太子爷,到了五更时分,又是碧玉把他送出福宁宫的西侧门。 第194章 京师兵谏的盖棺定论 “听说没,皇帝陛下将要颁布诏令,对这次京都兵谏进行圣裁,结果诏告天下…” “五相内阁解散,曹相、杨相等请辞回家,工部尚书刘含章等一干人抄家灭门…” “???” 诏令还没正式颁布,消息却不胫而走,不到一天时间里,整个长安城便都知道大概内容。 这些都成为百姓家茶余饭后的最大谈资。 坊间传闻总是比官方公告要快些,而且十之八九都是对的。 这种奇葩现象古代有,而信息传播发达的现代社会,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人们的猎奇心理,与生俱来。 这天,临近傍晚。 东宫西书房。 即将颁布的皇帝诏令的抄本,都逐一叠放在太子的书案上,内容详实数量不少。 太子已经审核完毕,准备呈送紫宸殿加盖皇帝玉玺,明天一早向全国颁布。 这些诏令的主要内容,是太子根据父皇的口谕拟定,然后经紫宸殿御前太监朗读,皇帝陛下认可,再经掌印太监盖上皇帝玉玺,就算完成。 至于其它细节,次要内容等,则由东宫詹事府拟定,以监国太子令旨形式颁布,诏告天下。 这次事件后引发朝野大地震,人事变动特别大,引得海内外各方势力严重关注。 他们驻长安的情报机构,都在第一时间里,将可靠消息传递回各自大本营。 这次事情定性为“12-6京师兵谏”,注意,不是‘兵变’,一字之差,政治性质不同,政治影响也大不同。 解读皇帝诏书,他的核心思想就是: 当今皇帝和元氏皇族,坚持元智为皇位继续人,其它行为均属非法、忤逆。 今后,皇帝陛下不再容忍。 也就是说,从今往后,不再有晋王争储这一说法。 具体措施为: 解散五相内阁,整个朝政由太子方全面接管,做到政令统一。 帝国枢密院为中央最高行政管理机构,下设各部、院、寺等职能部门。 曹其昌请辞内阁宰相等一切行政职务,保留一等安国公勋爵。 世子曹砚春,对禁军北大营负有监管不力之责,降为从三品武职,洛阳守备将军,年后到任。 杨度请辞尚书令之职,保留原有勋爵。 …… 这次事件双方因武装冲突,死亡将士近万,受伤二余万。 所不同的是,拥护太子一方的伤亡将士,得到应有的荣誉和抚恤金。 而反对太子一方的,死无葬身之地,长官或主犯还将追究连坐责任,殃及家族。 因为这次事件,在京城受牵连官员百余,抄家灭门和入狱的达数千人。 举国上下,朝野震动,波及国家各行各业。 光是军队和地方衙门的人事调整、任免等,工作量巨大,将是年前以及下一年度的主要工作事项。 元智这些日子里,他一直待在东宫西书房,昼夜兼行理政,人憔悴不堪。 他心里明白,终晋帝国以他为主的新纪元,才刚刚拉开序幕。 更大的考验,还在后头。 与半年前他刚执政相比,唯一不同的是,他手上的权力变大,可调配的资源更多了。 “殿下,臣等已查明,当晚袭击大明宫和福宁宫的黑衣人,主要为于可凡的潜入死士,约有四百余人。” 纪洪进来禀报。 从兵谏事件之后,暗卫不再是皇室宫内秘密组织,而是正式列入朝廷职能机构,名义上挂在军堂之下,实际是东宫直辖。 暗卫按副部级,暗卫总督是从二品武职,实际权力是无边无际,只有太子才能控制。 “他不是已交给你潜入人员的名单了吗?”元智蹙眉道。 “他当时确实交代了,可后面接着便发生了兵谏,咱们不都被围困在望春阁嘛,待晚上解禁再派人去处置,这些人当夜就发生了暴动,他们大部分被千牛卫当场斩杀,其余的现逃得无影无踪。”纪洪禀报道。 倒是这么回事。 “关键是于可凡是否指使了当夜暴乱,现无法考证,但咱们的分析与推断,于老贼肯定是幕后操纵者,可他本人矢口否认,咱们这里又没人证物证,这…” 太子摆手插话道: “算了吧,现在风波都过去,于可凡是否信守诺言,已经不再重要,但他必须得死,这样吧,你给他带个口信,就说孤信守诺言,给他一个全尸,让他自行了断。” “就…就这么便宜这老贼…”纪洪有些不甘。 “嘿嘿…”太子爷冷笑道:“血债血还,孤不是这么随便就能糊弄的,过来…” 元智在纪洪耳边,面授机宜。 “殿下高明。”纪洪恭维道。 “去吧,这事要处理干净,学学人家血手门,不能留任何蛛丝马迹,懂吗?”元智凛冽道。 “臣谨遵旨意,臣告退。”纪洪拱手施礼后,乐滋滋离开西书房。 元智打了个哈欠,伸展一下懒腰,忽然觉得自己应该去放松一下身心。 “丁九,孤现秘密去趟福宁宫,明日五更你和姜五郎,到福宁宫西侧门老地方等。” “遵旨。” 丁九心领神会,他低声道。 太子与皇后娘娘的秘密幽会,这属于高度机密之事。 在这个圈子里,只有他和姜五郎清楚,就连纪洪,高进都尚不知情。 每次执行时,丁九和姜五郎都非常紧张,如履薄冰,因为这事太敏感,一旦败露后果不堪设想。 而作为太子爷的内卫头目,必定会遭受皇族宗室的严惩,这同等于忤逆不道,要诛灭九族。 可这事他能开口对太子爷劝说,或谏言吗? 不能! 自从兰妃卧床不起之后,太子除了日常理政,对女色方面,逐渐迷醉于跟皇后娘娘的交往。 虽然偷偷摸摸,但很刺激,乐此不疲。 这里面除了安抚,应该还有其实因素。 皇后娘娘美艳,高贵,率真任性,对太子的感官刺激与冲击力很强。 鸾凤她们地位低下,对太子爷只是一味垂眉顺眼,讨好迎合,奴性十足。 时间久了,不太能提起太子的兴致。 …… 夜幕低垂。 福宁宫,淑兰偏殿里。 壁炉开着,屋内暖流徜徉如春,这跟屋外冰天雪地相比,宛如两个世界。 皇后娘娘着单薄的白色锦缎袍裙,长长地拖拽着,发髻高耸,露出天鹅般白皙脖颈,显得高贵大气。 她独自一人站着窗棂前发呆。 第195章 皇后太痴情,不是好兆头 元氏皇室对曹府的处理意见,已经由宗人府通报给了她。 皇后也面圣并代为父兄,向皇帝陛下作了深刻检讨。 皇帝要求其父亲曹其昌,主动请辞一切行政官职,但仍保留其安国公一等爵位。 这是一种十分体面的处置方式。 长兄曹砚春只是被贬到洛阳府,出任守备将军,从三品武职,但仍算是高官。 家族里有数位叔父,职位都相应做了调整,权力减弱。 对于这个处置结果,曹飞燕还是满意的。 毕竟这个事件的始作俑者,是曹府,这已是个不争的事实,满世界人都知道。 为此,今日大清早,她还特意回了一趟娘家。 嫁入宫城十二年间,她几乎每年都要回去几次,同在京城里,实际很方便。 可这次回娘家的感觉,与往常大相径庭。 父亲和长兄对她不冷不热,话语里夹枪带棒,含沙射影,总而言之,怪她在后头突然不支持晋王争储。 长兄曹砚春更是直面质问,问她是不是喜欢上了太子元智,并有了苟且之事。 曹飞燕当然不会承认。 本来,她这次回娘家,是想正式表明晋王不参与争储。 其主要原因,是她发现了陛下的意志,感觉元智继位比元玄更合适。 而且她也觉得现在的太子,比以往那位纨绔皇子,改变不要太大。 变得更加优秀和成熟,掌控能力非凡。 希望父兄从此停止无谓的闹腾,就算不支持元智,但不要再兴风作浪的反对。 她的提议被父兄嗤之以鼻,认为她这是在出卖曹氏家族的根本利益。 话不投机半句多。 她跟父兄争吵了几句,连午餐都没吃,便气哼哼返回宫里。 不知过了多久,偏殿门帘掀起,有人走了进来。 皇后竟然没有过多反应,还以为是碧玉。 可进来之人,是悄悄从西侧门潜入的太子元智。 有了前两次的尴尬,元智跟碧玉约定,非正常情况下,他不从福宁宫大门进来。 他会事先派人通告,让她安排心腹太监小云子,在西侧门接应他进入,避开宫里众人的耳目。 见曹飞燕仍然站在窗棂前发愣,元智咧嘴笑了笑。 大清早皇后回娘家的遭遇,碧玉在路上悄悄告诉给了他。 他完全能理解曹飞燕此时的苦闷心情。 男人的权欲野心,尤其是古代高门豪族的家主们,岂是一般人所能了解,说服? 曹飞燕虽说聪慧,但毕竟只是个女流之辈。 这个世界,是男人在主宰。 他蹑手蹑脚来到曹飞燕的后面,双手悄然搂住了她的柔软腰肢,顺势将脑袋枕在她的香肩上。 直到这时,皇后方才回过神来。 意识到自己的娇躯,正在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搂抱着,皇后娘娘本能地就要发出惊呼。 可就在这时,太子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燕子,不要怕,是我!” “呼…” “冤家…是你啊!吓本宫一大跳!” 皇后回首一瞧,见确是太子元智之后,不由得松了大口气,这才嫣然一笑。 元智呵呵一笑,柔声道:“不然你以为是谁呢?” 她微微一笑,当即嗔怨道: “还能以为谁,当今宫城里,又有谁有如此色胆,敢搂着当朝皇后娘娘?” “当然是太子这个登徒子呗!”元智自嘲,不由得仰头坏笑。 “哎…你这次入宫,怎么没听见有人唱诺禀报呢?” 曹飞燕疑惑道。 “禀娘娘,太子驾到。”元智站立着拱了拱手,嘻皮笑脸道。 “就你喜欢玩鬼把戏,快交代,是不是买通了本宫的什么人,从西侧门悄然进来的?” 话音未落,她伸出纤长玉手,掐住他腰间软肉不放。 “哎哟哟…咝…你的手劲可不小哦…你这是要谋杀夫君吗?” 元智装腔作势地收缩身子挣脱,蹙眉斜嘴地作痛苦状。 “快说,怎么回事?”皇后又伸出九阴白骨爪。 “好好,我说…你很聪慧,我的确从西侧门悄然潜入,是通过碧玉操作的,还不是为了能多些机会陪伴你嘛。” 元智嘻皮笑脸说道。 曹飞燕闻言俏脸微微有些不悦,醋劲很大,“碧玉这事怎么就没跟本宫说起,小浪蹄子,她早就看上你了,好几次本宫就发现,她看你的眼神有些不太对劲?” “哎哟,碧玉也是为主子着想,让我出入方便,又能掩人耳目。” 元智搂着她的娇躯,为碧玉辩解。 “本宫知道她是为咱俩好,可事后跟我说一声,也费不了多大功夫。” 女人醋意就是大,这点事还揪住不放。 “还不是看你整日里愁眉苦脸,她不敢多嘴多舌,怕惹你不开心。” 见太子竟为皇后女官辩护,曹飞燕有些诧异地看向元智。 太子见状连忙岔开话题,“咱们就别扯这些鸡毛蒜皮的事了好嘛,你刚才在想些什么?心事重重的样子?连我开门进来都没有察觉。” 这招果然管用。 皇后闻言,她的俏脸顿时显得很不自然。 “你和陛下的决定,本宫都知道了,是宗人府派人告之本宫的,我还亲自到紫宸殿觐见陛下,代曹府向陛下请罪谢恩,可我的父兄他们并不领情,还…” 后面的话,她都不好意思说出口,怕太子嘲笑她,或是生曹氏父子的气。 “唉…我倒是啥事,就这点破事你就别管了,你虽姓曹可是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你入的是元氏族谱而不是曹氏,这点你该明白。我们做到仁至义尽,问心无愧就成,后面曹氏家族走向何方,沉浮起落,那就看他们子孙后代的造化了。” 元智轻描淡写地劝说道。 弦外之音就是,从今往后,曹府的事与你皇后娘娘关系不大,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曹飞燕当然听得懂,她叹气道: “本宫也只能管到这里为止,不过这次我得感谢你,你遵守诺言很有大君主范。” 她含情脉脉地看向情郎,伸出玉手抚摸着元智的脸颊,心疼道: “冤家宝贝,你瘦多了,这些日子让你操碎了心,在本宫这里歇息、放松一两日再回去。” 喔靠,还一两日,一个晚上折腾下来都够呛,那里还谈得上歇息。 不过身心放松倒是真的。 “不行,我明早五更天得走,明日早朝在大明宫宣政殿里,我得准时出席。”元智坚持道。 他瞥见皇后开始撅嘴,忙安慰道: “别这样,要是没事,我后天准会过来陪你,保证每次来都能把你这只小馋猫,喂得饱饱的。” 瞧见他坏笑的样子,曹飞燕顿时羞红了脸,粉拳捶向他的肩头,娇嗔道:“冤家坏蛋,我不理你了。” “那我走了!” “你敢!” “???” 两人在偏殿里打情骂俏着。 反正晚膳已过,晋王也算请过晚安了,不会再有人来打扰,可以放松地过两人世界。 忽地,曹飞燕柔情蜜意地看元智,娇羞道: “冤家,我想给你生个孩子,属于咱们两个人的孩子,你愿意吗?” 愿意为对方生孩子,这是女人深爱的一种表现形式。 上次兰妃意外坠落,见太子伤心欲绝的样子,曹飞燕暗自想为他生一个。 “啊?” 元智闻言吃惊不少,差点吓得半死。 他虽不知古代女子避孕用什么方式,但宫中皇后娘娘要做到这些,不是啥难事。 上次他试着问过曹飞燕,她好像说不用他担心,所以他才无所顾忌。 没想到,她居然胆大妄为到如此地步。 “你疯了,这不就不打自招了吗?”元智吓得脸色变得苍白,下意识双手捏紧她的胳膊。 “哎哟冤家,你弄痛我了。” 曹飞燕抽回胳膊,当即噘着小嘴委屈巴巴的看着,娇嗔道: “坏蛋,本宫都愿意为你生孩子,你不奖励也就罢了,还故意弄痛我。” “不是的燕子,你是否考虑过怀孕之后,挺着个大肚皮,被人察觉到怎么办?” “还有将来生产,到哪里去产出,抚养等问题,你考虑过了吗?” 元智明白这皇后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贵妇,得好言哄着,不能让她做冒险之事。 听到太子的话,曹飞燕也算是彻底放下心来,同时心里也是很开心。 “这个你就放心吧,本宫自有办法,皇家在骊山有一避暑山庄,叫华清宫,六年前我随皇上去过一次,我酷夏进华清宫,秋后下山,神不知鬼不觉,把孩子生了,找个奶娘养着,我经常过去瞧瞧。” “华清宫这六年间没有人去过,那里的人与皇宫是隔离的,素不来往,但又属于本宫辖下,我去时不暴露真实身份,不会有事。” 曹飞燕自信满满地说道。 唉,这女人太闲又痴情,尽想出馊主意来。 “还是不太妥啊燕子,风险太大,暂时不能这样做。”元智坚持道。 “本宫可要生气了,哼!” 话落,曹飞燕很任性地撇过头去撅着嘴,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元智见此,不由得哈哈一笑,他当即将她的娇躯搂入怀中,脸上堆着笑说道: “哈哈乖啦宝贝!别生气,我跟你赔罪行吧,我很喜欢孩子,你能给我生孩子,当然开心,可能不能推迟些,等到我坐上皇位我什么都答应你,好嘛?” 曹飞燕闻言,这才哼了一声,笑嘻嘻的抬头看着元智,询问道: “坏蛋,本宫要是答应了你,那你要如何奖励我呢?” 喔靠,这敢情是在敲诈勒索? 元智嘿嘿一笑,低头啄了她红唇一口,“燕子宝贝,等会奖励你飞上天至少三次,怎么样?” 说完,元智咧嘴坏笑地看着曹飞燕。 入娘的,偷情总归是冒险的勾当,堂堂监国太子,睡个女人像做贼似的心虚,怕这怕那,冷不丁还要被敲诈勒索。 此时,曹飞燕已经是面色潮红,她伸出玉手轻轻拍打着爱郎胸膛,娇嗔道: “坏蛋,你坏…你好坏嘛,我才不要你这种奖励呢!” 看着怀中美少妇如此撒娇、羞涩,元智再次得意地抿笑起来。 耍流氓、摆烂,你还稚嫩了点。 “燕子,难道这种奖励不好嘛?” “那你说,你要什么奖励?我都答应你,行不?” 曹飞燕转动着那双桃花眼,一边轻轻拍打着元智的胸膛,一边娇羞道: “坏蛋,我才不要那种飞上天的奖励,你好坏嘛一来就要欺负人,本宫才不上当呢!” 元智呵呵笑着,摸了摸她的秀发,柔声道: “呵呵燕子,这哪能叫欺负呢?这是疼爱你的表现,你真的确定不用这种奖励?” 曹飞燕闻言,摇了摇头娇羞道:“本宫不想要嘛!” 喔靠,真的假的? 女人心海底针。 这下,搞得元智反而无语。 曹飞燕见元智沉默不语,她红着脸抬起头看向情郎,道:“冤家,刚才你说本宫可以随便提要求,真的可以?” 元智当即点了点头,微笑道:“当然可以!” 那种奖励都不要,我看你能提出什么花样来? “燕子你大胆说吧,你想要什么,什么都可以说,就算有暂时困难,我也会尽全力满足你的。” 元智大大咧咧地补充说道。 闻言,曹飞燕心中顿感一阵甜蜜与开心。 她双手搂着元智的脖颈,笑吟吟道:“坏蛋,这可是你说的哦!” “你大胆说吧,吓不倒我。” 曹飞燕嗯了一声,这才笑着说道: “阿智,本宫想要你每天都来陪着我,而且是晚上抱着我睡觉的那种,好嘛?” 说完,她满眼期待的看着元智,等待着他的回答。 见曹飞燕小心翼翼的样子,元智既心疼又苦涩。 这个要求对于普通男人而言,就算是皇帝都不算高,非常一般。 可对眼下的元智而言,实在是有些难度。 于是他伸手摸了摸她的俏脸,另外一只手则是搂紧她的柔软腰肢,让两人贴得更紧。 “燕子,你不必如此,想要我陪你直说就好。” “这算哪门子要求?” “不过年前恐怕有些困难,我隔两天傍晚过来,清早五更回去可以吗?” 听到这里,曹飞燕以为元智耍滑头不愿意答应陪她,便不由得眼眶通红,有些要伤心落泪的意思。 碧玉说得没错,皇后的占有欲特别强,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哦。 元智见此,无奈地伸手抚摸她的脸颊,道: “你别急好吧,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年前朝堂上事情挺多,不过进入正月间,我可以答应你,尽量天天过来陪着你,每天晚上都抱着燕子入睡,好吗?” 第196章 娘娘娇羞,像邻家少妇 听到元智这番解释,曹飞燕这才止住了落泪。 她转而开心地看着元智,嗲声道: “阿智,这是真的吗?” 见着高贵香艳的皇后娘娘,跟邻家少妇那般痴情雀跃,元智哭笑不得! 哄曹飞燕这样的女人,一点也不轻松,一不小心就坠落进她的深坑里面,不能自拔。 不过这样斗智斗力的调情过程,还是蛮刺激,挺能放松心身。 太子低头亲吻了一口她的红唇,沉声道: “当然是真的,我何时骗过你?” 这话很有份量,在曹飞燕心目中,太子元智是个很守信用的君主。 “再有十几天就是大年三十了,按终晋朝制,凡四品衔以上地方主官,都得回京师述职朝拜,明日开始就陆续回到,我想利用此机会,分成几批觐见他们,个别优秀的还要专门约谈,大年初一在大明宫搞朝庆,唉,忙得睡觉的功夫都没,这个腊月,我都得在西书房歇息。” 曹飞燕闻言,微微蹙眉嗔怨道:“阿智啊,你也经营有半年多,手下提拔任用了不少谋士大臣,让他们去干不就得了嘛,你是储君何必这么辛苦呢,简直就是个苦行僧。” 说着,她伸出葱白玉指,在他前胸摩挲转圈,圆润寸甲还时不时地拨弄挑逗几下。 她这似乎是在提醒他,最忙也不能忘了刚才的承诺,隔日傍晚得过来福宁宫陪她。 自己这份爱可不能少,其它的就管不了那么多,洪水涛天还是怨声载道。 女人都是自私的,尤其是男女间的情愫,有非常强的排他性。 曹飞燕作为皇后,她的占有欲更是霸气侧泄。 元智又何尝不知呢。 他抚摸着她的柔软,亲了亲她的脸颊,坏笑道: “放心吧,我最忙还是会信守诺言,不出意外的话,定时过来陪你,一定把你这只小馋猫喂饱。” “不出意外…这是啥意思?” 陷入情网中的皇后,智商几乎为零,丝毫不知这是男人的惯用伎俩。 得给自己留出余地啊。 这期间万一有别的女人啥的,而鸾凤和小翠这两个骚蹄子,每晚眼巴巴地望着寝房门,倾听外面的脚步声。 她们不敢随意打听太子爷的行踪,也没人会告诉她们,太子爷今夜是否回正阳殿睡觉。 可怜的侍妾,长期下去就成了怨妇。 女人很敏感,一向龙精虎猛的太子爷,一个多月不来找她们俩侍寝。 只能说明他外面有了女人。 宫城里,能让太子爷迷醉的女人,会是谁呢? 太子爷想得周全,也挺爷们的,虽说不能做到雨露均沾,十天半个月也得临幸她们一两次吧。 当然,这些话语是万万不能告诉皇后娘娘的。 她为了独霸太子的情愫,维护自己的爱情,有什么事她不敢做的? 不要忘了,她可是整个后宫的女主人,万人敬畏的皇后娘娘。 “意外,就是不可预见的事情发生,傻丫头。” “哦…”曹飞燕似乎也反应了过来。 她同时抬手,轻轻拍打着元智胸膛,一边脸红如血地娇嗔道: “哎呀坏蛋,就数你最狡猾,你真是太坏啦,本宫不允许你到时候耍赖!” 元智依旧嘿嘿低笑着。 “好讨厌,好坏呀你!经常哄骗、取笑人家!” 皇后俏脸通红,葱白玉手不断拍打着太子的胸膛,一脸的羞涩万分。 元智搂着她咧嘴轻笑道: “哈哈…既然认为我是个大坏蛋,那你还喜欢不?” 说着,他的修长指指轻轻挑起曹飞燕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俏脸通红的她。 曹飞燕想低头不去看这个狡猾的坏蛋。 可元智却牢牢轻挑着她的下巴,这让她避无可避,只能是红着脸,与他眼眸对视。 随后,她娇羞着小声说道:“坏蛋…冤家,人家不告诉你嘛!” 元智呵呵一笑,“哦…是吗?不老实回答问题,那我过几天可以不陪你了哦!” 他终于找到了一把杀手锏。 曹飞燕闻言,顿时就急了,“哎呀别呀冤家,本宫回答你还不行嘛!” “我喜欢…很喜欢坏蛋你…要不然,本宫也不会愿意怀上你的孩子嘛!” “冤家你好坏呀!明明知道本宫爱死你了,可你还故意羞辱人家!” “人家不来了嘛!” 说完,皇后她又想低头,把脑袋埋进情郎的怀里。 可她的下巴始终被轻轻捏着,就是埋不进去,只能是羞得撇过头去,不好意思去与太子对视。 调情玩闹时,皇后也可以浪出天际。 是个天生的烧浪犹物。 太子顿时就乐了! 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慢慢能控制她,不能让她随性所欲。 只见他咧嘴笑道: “不来了是嘛?你这个大烧货经常让坏蛋压在身下蹂躏,动不动就乐意飞上天去熬夜,还敢说不来了?” 这种赤裸裸扒皮去骨的虎狼之词,把高贵美艳的皇后娘娘,羞愧得无地自容。 她通红着脸猛地扑入他的怀里,直扭着她那丰满软肉娇躯。 “哎呀!坏蛋冤家,要是陛下知道你这个坏种,老是欺负人家,把人家欺负得欲仙欲死,肯定要拿剑砍死你这个坏蛋。” 元智闻言,调侃道:“燕子,要是陛下真要砍死我,你怎么办?” 没想到她毫不犹豫说道:“坏蛋,人家就跟你一起死,让他也把本宫砍了,咱们到阴间结成夫妻。” “燕子,如果不慎暴露了,你真的愿意和我一起死吗?” 曹飞燕含情脉脉地看着元智,点头称是,“冤家,我愿意的。” “自从遇到冤家你,本官才知爱情的美妙,让我深切体会到做女人真正的快乐!” “所以啊阿智,下半辈子我跟定你了,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下半辈子,本宫只做你的女人。” “冤家坏蛋,本宫爱你,爱死你了,恨不能每时每刻都搂着你,占有你!” “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会毫不犹豫跟你一起赴死!” “只希望阿智你日后不要辜负本宫,要永远对我好,不要再过几年,本宫年老色衰,你就嫌弃我,好吗?” 说到后面,她浑身簌簌声音里还带哭腔,羞囔得不行不行了。 第197章 金蝉脱壳 曹飞燕强忍着内心羞涩,第一次跟自己钟爱的男人,如此表明心里深藏的情愫。 所以,她还是感到很羞涩! 元智闻言,顿时心里非常愉快! 高贵美妇如此,夫复何求啊! 当即,元智就伸手解开曹飞燕的衣裙结带。 一边还笑着说道: “燕子,又有数日不疼爱你了,想我了吧?我这就来好好疼爱宝贝!” 闻言,皇后脸色立即绯红一片。 她轻轻嗯了一声,娇羞道:“冤家,本宫当然想啰!” 于是她嫌元智笨拙,自己解开衣裙,露出里面的雪白肌肤,一脸妩媚妖娆的看着太子。 随后,她对元智眨了眨眼,红唇轻轻含住他的耳朵,呵气如兰,“冤家,那你还在等什么?” “又在偏殿?”元智蹙眉道。 这个卧榻又短又窄,他高大挺拔的放不下。 “不…咱去寝房那里是凤榻…快…抱着本宫去…快…这几日想死你了。” “冤家,等会你得奖励本宫哦!要狠狠的疼爱我,让本宫飞上天去熬夜,好不好嘛,坏蛋!” 皇后娘娘终于撕下了矜持的伪装,露出了烧浪的嘴脸。 听着怀中美妇的娇嗲妩媚,元智哪里还能忍,顿时浑身血脉膨胀,男人特征凸显。 他拦腰抱起这个风烧美妇,往隔壁寝房走去。 皇后立即嘤咛出声,白皙玉臂勾住太子的脖颈,轻咬着红唇媚眼如丝,眼含秋波的看着爱郎。 不多时,两人单着脚衣衫不整地来到了寝房里面。 刚被太子温柔放在宽大的凤榻上,皇后就仰头献上自己的香软红唇。 更是耳边呢喃道: “冤家,本宫好想你啊,好想被坏蛋狠狠疼爱,你要拿出以往的勇猛劲,来征服你的宝贝…” 说到后面,皇后娘娘更是扭动着娇躯,九阴白骨爪不老实地往下探去… 元智则慢条斯理地故意放慢节奏,闭眼享受着她的服务。 而此时的皇后却是一脸媚态,双眸泛着涟漪,俏脸更是绯红一片! 她妩媚风烧地看着元智,娇嗲道: “坏冤家,怎么就不动了呢?本宫好不舒服,你还不赶紧来狠狠疼爱我么?” 说着,她那对饱满不断摩挲着太子的胸膛和脸蛋,红唇也抵在他的耳朵,呵气如兰。 妖娆妩媚,风烧入骨。 元智十分的惊愕,没想到平日里高贵端庄,令人敬畏的皇后娘娘,竟是如此烧浪。 从她可爱的红唇中,也能说出常人难以启齿的虎狼之词。 喔靠,有意思,特刺激。 一个血气方刚、龙精虎猛的俊朗小伙,哪里受得了美妇这种赤裸裸的挑逗? 面对这样一个美妇尤物,拥有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心态,元智早就感觉到自己体内的血脉,已是快要压制不住了。 有种要爆体而出的感觉。 他的双眼变成猩红色。 而皇后娘娘,这时候还在不怕死地给爱郎,抛出妩媚妖娆的媚眼。 更是扭动着娇躯,摩挲元智身躯。 坏冤家, 你还在等什么? 而太子呢?此刻已是呼呲呼呲大喘着粗气。 下一秒,他双眼猩红,像一头饿狼仰头嘶吼了一声! 身子直接扑在皇后娘娘这个小烧浪的柔软娇躯上。 肩头扛起两条白花花,一路狂飙。 皇后顿时仰头惊呼连连,媚眼迷离,脸上呈现出如痴如醉的神情。 没多久,她直接诱发羊癫疯。 …… 差不多一个时辰,云淡雨停! 皇后娘娘全身软绵绵的云鬓散乱,香汗淋漓,气喘吁吁。 她趴在太子身上,葱白玉指在他前胸不断画着小圈圈。 元智温柔地给她拨弄开,贴在其脸蛋上的凌乱发丝。 好一会,曹飞燕缓过劲来之后,便伸出小红蛇轻轻舔吸他胸膛上的汗珠,还有粗壮脖颈和脸蛋上的汗水。 舔吻完毕,又重重啵了两口他的厚唇,方才含情脉脉的看着太子,感慨道: “冤家,你真的太勇猛了,本宫爱死你了!” “能遇到你这坏蛋,得到你的垂爱,是本宫这辈子最为幸运的事情。” “能做你的女人,我什么都不要,就觉得好幸福,好快乐呀!” “唯一遗憾就是不能日夜和你在一起,不能每日夜里都能在你的怀里沉睡,如果可以,那就太好了,本宫死而无憾!” 听着曹飞燕这番发自肺腑的感慨言语,元智当然也是无比感动。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他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秀发,柔声说道: “燕子宝贝,真是委屈你了,让你这样偷偷摸摸地与我相处。” 曹飞燕闻言,眼眶瞬间有些通红。 她深情地看着元智,颤声道:“冤家,有你这句话,本宫就很满足了!只要日后你能多来陪陪我,本宫就很开心了。” 元智立即微笑点头,道:“宝贝放心吧!现在咱们先睡一会吧。” “嗯。” 曹飞燕这次很乖巧,身躯埋入他宽厚的怀里,闭上眼睛。 刚才的确让她很满足,上天遨游至少三次,风光旖旎。 想到太子日理万机,给他剩点体力,来日方长,别索求无度。 …… 腊月十六,傍晚。 京城于府,书房。 于可凡正在处置后事。 他已接到太子令旨,让他自行了断。 而他正在动用他的最后底牌。 此刻,在他书房密室内,有两个黑衣人,一个是他的心腹,另一个容貌、身高与他有七八分相似的人。 这两人站在一起,说是孪生兄弟也不会有人怀疑。 他们最大的区别,就在人的气质上。 于可凡出身高门豪族,又久居高位,自有一身不凡气度。 而他对面那人,却满脸谨小慎微,微微伛偻着背,看起来便如同普通老农一般,十分不起眼。 眼前这人,也是于可凡一次偶然发现,他心血来潮就把这人豢养在府中。 近十年过去,如今天底下除了他自己和几个心腹之外,再没有其他人知道,他还找了一个‘替身’养在府中。 兴许是做了太多亏心事,于可凡总觉得自己有朝一日会大难临头,故此在准备了这最后一手。 没想到,还真是用上了。 “你走了之后,你的家人妻儿等,本官都会一直照顾,并赠与房产和土地,并再给五百两银子,足够让你的子孙后代,舒服地成为大地主。” 这人当然懂得。 他是老爷替身,也就是死士,这些年老爷给他好吃好住,每年让他回去一次,带上不少钱币和物品。 他的两个儿子娶媳妇,女儿嫁人,实际都是于老爷出的钱。 所谓知恩得报,现在,该是他付出的时候了。 “老爷,小的在此拜别,来世还是愿为老爷效力。”替身下跪磕头。 “起来吧,不管怎样说,本老爷都得要感谢你。” 话音未落,于可凡抱拳躬身,很恭敬地向替身行了一个礼。 “老爷使不得,这折煞小的了,小的贱命一条死不足惜,请老爷保重,小的准备去了。” 于可凡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好,本老爷果然没看错你...” “你现在就穿上本官的衣服。” 在于可凡的安排下,这人穿上官服,大体一看,谁都认不出来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主人。 “很好。”于可凡很满意。 “你现在就上路吧,就是那碗酒。” 说完,于可凡神色肃穆,和那个心腹头目离开了。 桌上放着一碗酒,还是温热的。 替身端起酒碗,犹豫片刻便蹙眉咕咚咕咚喝下肚,然后很平静地躺到旁边的床榻上。 曹可凡和他的心腹,待屋里彻底没了动静,这才进来。 那替身已经七窍出血,没了呼吸。 曹可凡端起盆热水,拿起布巾亲自为其擦去血迹,然后与心腹一起,将替身抬入事先准备好的棺材里,盖上棺材板。 处理完这些,于可凡来到了存放于得山尸身所在的灵堂内。 在这里,是他绝对的江湖死士在守着。 看着棺椁内自己长子躺在里面,他不由得悲从中来。 “我的儿啊...” “为父没用,连仇都帮你报不了,不过没关系,爹答应你,这个仇,将来一定会帮你报!” 心腹首领走上前来,低声说道:“老爷,时间差不多了。” 于可凡点了点头,他用衣袖擦干泪水,然后竟亲自把于得山的尸体,从棺椁内抱了出来。 抱出尸体之后,这幅棺椁才露出庐山真面目。 这底下,竟然还有一层暗格。 于可凡很笨拙地钻进棺椁中,躺在暗格里,他对着心腹说道: “外面的一切,由你照看着。” 心腹头目低声道:“那府中其他人?” “全杀了,只需把我那两个孙子,带上山便是。”于可凡神色狰狞道: “夫人和其它女眷,让她们都自行上吊在屋梁上,或喝毒酒,男丁特别是管家,他知道得太多,一个活口不留,今日之劫过后,江湖上再无于可凡,只有一个杀人的疯子!” 心腹头目表情平静,他低着头,沉声道:“一切,谨遵大人之意。” 于可凡说道:“既然如此,那么一切按照原计划行事。” 说完,于可凡很冷静地闭上眼睛。 心腹头目抬起棺材板,道:“得罪了大人。” 说完,他将木板覆盖在于可凡身上,用机关卡好之后,再将于得山尸体重新抱了回去,放在棺椁之内。 至此,除非有人彻底砸碎了棺材,否则没有人知道这棺材竟然是双层的。 …… 翌日清晨,于府族人开始紧锣密鼓地筹备起灵,要将于可凡父子俩尸体,运回效外于府山林里安葬。 而在于府对面的一座酒楼上,整个二楼一片肃杀。 暗卫大统领纪毅亲自坐镇,整个二楼坐满了暗卫捉手,全部都是黑衣便服。 靠着窗,纪毅端起了酒杯,温热微烫的酒杯缓缓在指尖摩挲。 他的桌边,是一名探子正在汇报情况。 “大统领,已经查探明白,于可凡昨晚已饮毒酒自尽,马上于府就会起灵,灵车队伍会从东直门出京,然后绕一条路向西而去。” 纪毅目光盯着挂满白帆的于府,说道:“那么我们就在这等等吧。” 探子离开之后,有人小心地问道:“大统领,为何不直接进去杀人?” 纪毅缓声说道:“京城是非已经足够多了,这些族人,不能死在京城,这是督公命令。” 只此一句话,再无人多问。 片刻之后,众人看见于府内大门敞开,一声高声唱喏之下,白帆扬起,纸钱被人奋力抛洒到天空。 “起灵!” 雪白的雪和惨白的白帆,暗黄色的纸钱在天空中随风飞舞。 灵车队伍出发,在最前的是八个汉子肩扛引魂帆走在最前,后头是六人边走边抛洒纸钱。 后是一队府兵。 他们的身后,则是灵车队伍。 灵车队伍后头,有僧侣在念经超度,再之后则是招魂幡尾随。 “前引魂,后招魂,这是迫不及待地想让他们父子俩,乘早上路。” 纪毅冷笑一声,仰头饮尽了杯中青梅酒,说道:“都打起精神来,跟随本官去做事!” 护送着于氏父子两人尸身的灵车队伍,出了东直门,绕着京城走了大半圈。 眼看就出了京城地界,进入南直隶界碑的山谷时,在道路两旁的山坡上,一大队蒙面人马已经在那等候着。 为首的,当然是纪毅。 灵车队伍缓缓靠近,纪毅眯起眼睛看着越来越近的队伍,缓缓抬起手掌。 随着他抬起手掌,道路两侧,无数人影骤然出现。 这些人,全部是精挑细选的神箭手。 他们手挽普通硬弓,蓄势待发。 而整个灵车队伍见状,发生了一阵骚乱。 最后有一队府兵,朝着纪毅这边跑过来,似乎在叫喊些什么。 只是他们处在逆风中,声音被风雪所淹没。 当然,纪毅也不关心他们要说些什么。 “放箭。” 简单两个字落地,漫天箭雨自左右抛洒山谷里的灵车队伍。 然后就是惨叫声四起。 奔跑在半途中的那些府兵,一个个连人带马被射成了马蜂窝,鲜血飙出,仰头就翻倒在雪地之中。 鲜红的血,和雪白的雪,混杂在一起,形成一幅无比凄美的图画。 箭雨持续了足足一刻钟。 每个神箭手随身携带的两个箭袋,全部射空之后,暗卫大统领纪毅,这才下令身后的暗卫入场。 第198章 年底前夕 纪毅派出暗卫入场,是补刀和验尸去的。 他们从山坡上疾驰而下,只要是躺在山谷地上的人,不管死活,全部再在要害处补上一刀,确保万无一失。 纪毅则骑着马,径直来到横七竖八躺了一地尸体的灵车队伍中间。 “打开棺材,验尸。” 两口棺材盖板都被打开,于可凡、于得山父子俩没有丝毫血色的脸,呈现在纪毅的眼皮子底下。 “大统领,棺材里的确是于可凡、于得山父子俩,没错。”一名长期蹲点于府的暗影头目说道。 这两张脸他熟悉得不能再熟,以至于现在看到就想吐,以后做梦也会出现在梦境中,大煞风景。 “嗯。” 纪毅冷漠地点了点头,瞧着于可凡那张尸白的脸,淡然道: “于侯爷,下官奉太子令旨,前来履行你们曾经在望春阁里的约定,满门抄斩,但不灭亡你的于氏家族,更没有要十族来陪葬你。” “你到了阴曹地府,不要怪罪下官哦,雷霆雨露,俱是天恩,还请侯爷来世要守信,当今太子爷可不能随便糊弄,安心上路去吧。” 片刻之后,现场骚乱平息,山谷里清寂一片。 一名捉手屯率上前禀报道: “启禀大统领,所有人全部已经补刀击杀,无一活口。” 山谷里寒风刺骨,纪毅用手扯了下身上的黑色战袍,微微眯起眼睛,说道: “你亲自留下,还有一个队的兄弟,把现场处理干净,其他人跟本官回京!” “诺。”屯率低头拱手回复。 当他抬起头时,纪毅已翻身上马,带着大队人马朝着京城方向狂奔而去,眨眼间就消失在茫茫风雪中。 留下的三十几个捉手,在现场生起了几堆篝火,然后开始处理现场。 他们身强力壮,个个都是老手,很快就在深谷里挖好了一个大坑。 如此冰天雪地,又是两地交界的山谷,人迹罕至,所以这些尸体埋在这里,根本不会有人发现。 等到来年冬雪融化,万物复苏之际,这些尸体也会逐渐腐烂,最终不留任何痕迹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而其中,于可凡、于得山父子俩的棺椁,也被随意地丢弃在大坑一侧。 等一切埋藏好之后,暗卫捉手们也都各自离开。 天色渐渐暗沉,山谷里风雪越发大了,所有痕迹都被风雪掩藏。 大坑之中,突然伸出了一只手来。 那只嶙峋但有力的手掌,抓着积雪和泥土的边缘,从里面翻爬了出来。 他披头散发、浑身都是血污,站在风雪中疯狂大笑。 笑声凄厉,如同夜枭啼哭,森寒四野。 要是有人见其如此,一准以为是个疯子。 ...... 年底临近,太子爷公务十分繁忙。 在大明宫宣政殿的早朝刚完,他便来到武英殿会见从州府上来的刺史们。 终晋朝目前的官吏设置中,刺史这个岗位非常特殊,属文武双肩挑,文臣武将为一人。 这个弊害很大。 两世为人的元智,通过史记了解到,唐末宋初的刺史、节度使,实际就是诸侯,一旦羽翼丰满,便成了朝廷隐患。 就像安绿山这厮。 元智新政已在今早的朝堂上,正式宣布过了。 今后各州府衙门分设刺史和大将军两长官,品级一样,而刺史列入文官系列,大将军则属于武将。 两人相互支撑,又相互监督。 这个诏令一旦下发,京师之外的政坛衙门,必将引起一番不小的风波。 按新政,目前刺史要二选一,权力分解。 选了刺史官职,定当交出军权,地方治安权等。 同样,选择了州府大将军,就得交出行政治理权。 行政和军队分开,实行双轨制,有利于遏制一言堂,军政两权独揽之害。 这些人可都是人精,被莫名削去手上的一半权力,自己的利益大损,当然会有抵触情绪。 元智分批次在武英殿召见约谈,就是要表明自己的立场和决心,给各位打打预防针,适当承诺点什么,恩威并施。 接近傍晚,武英殿里的谈话才刚结果,太子銮驾离开大明宫,直达福宁宫。 他这次是有要事相商。 刚接到宗人府通告:今年是各番王进京朝拜祭祖之年,按朝制,外地番王每三年进京一次,时限为一个月。 终晋王朝的番王,主要是宁王,汉王和福王,是元智的几位皇叔。 来的番王、世子等,皇太子可以代父接见会面,约谈等,可番王的王妃等他们携带来的家眷,这需要皇后娘娘出面接待。 随着一声‘太子殿下驾到’的唱诺声之后,元智信步从正大门前往淑兰殿。 迎面碰上一群朝堂贵妇,有皇室公主,还有一些大臣家里的掌事命妇等。 她们应皇后邀请,前来商议皇室在正月间,举办各种宫廷酒宴,歌舞诗诵会等。 听闻太子到来,便纷纷与皇后娘娘辞行。 当元智看到其中一位红衣美妇时,眼神一滞,呼吸有些紧促,血液循环出现了波动,便挪不开目光。 美妇着一身红色长襦裙,亭长身材。 一双勾人魂魄的媚丝眼,性感诱惑的红唇,尤其她那双嫩白如玉的青葱柔荑,养着五彩斑斓的寸甲,显得丰腴妖娆,风姿绰约。 目光相对,眼神似乎有点熟悉,曾是在哪里见过? 哦,曹府的掌事五夫人。 太子爷这叫贵人多忘事。 他脑袋瓜子里要装的东西实在太多,又没有后世的智能手机或笔记本电脑,可以存储图片或文字。 他所谓的机要秘书人选,还在麟选之中,都没时间去考虑、考察。 他现在遇事遇人可都得根据隐约印象,脑子里像放电影似的过滤一边,反应往往要比常人慢上半拍。 美妇见到太子的目光,也是有点异常,像是见到了不易公开相识的老情人。 彼此目光缠住一瞬,无声胜有声,但马上彼此分开。 双方都在担心,被旁人瞧出点什么名堂来,尤其是那敏感的皇后娘娘。 贵妇们都集体低头欠身,给太子爷道福万安,神态恭敬。 元智微微抬了抬手,算是还了个半礼。 皇后娘娘和太子爷目送贵妇们离开,这才在正殿坐下来谈论起正事来。 主要是宗人府告之的,几家番王接待的那些事。 “唉…原以为本宫今年可以偷点懒,享受生活,可不曾想比往年还要忙碌,光是前来请安的人接待不暇,可要把本宫累得趴下。” 说着,皇后妙目偷偷飘了太子一眼,一双秀美玉足在凤裙遮掩下,肆无忌惮去攀爬元智的大腿根部。 咝…要命哦。 第199章 太子胆大,连夜微服私行 这个烧货,才两天没来蹂躏她,她就变得如此的急不可耐。 正是一只喂不饱又贪婪的馋猫,也不瞧瞧四周杵立的宫女和太监。 “哦娘娘,我午餐都没吃,现在这里有什么吃的?” 元智见状,连忙转移馋猫娘娘的注意力。 他可不想此时此刻与皇后亲热。 年底人多是非也多,潜伏在京城里各门各派的暗影、密探,不要太多,尤其是几个势力大的番王这边。 难保福宁宫里,没有他们收买的耳目。 有关他和皇后娘娘的风言风语,番王可不比大臣,他们有这个条件直接面呈皇帝,传递给皇上听。 需要克制点啊,亲爱的娘娘。 元智心有余悸地往后退了退,同时,也给曹飞燕递了个谨慎的眼神。 “去拿些酒和糕点来,给太子爷垫个饥,同时传膳食房,今个晚膳早些开。” “是。” 皇后吩咐完宫女,微微撅了厥嘴,颇为不情愿地收回她的一双玉足,瞪大双眸看向太子爷。 哼,谁让你不守信用,连续三天都不过来陪我。 元智一只手从宫女托盘里接过酒樽,先喝上一大口,另一只手抓起一大块糯米香糕,忙慌着往嘴里塞。 “慢点吃嘛,又没人跟你抢,你是饿死鬼投胎啊。” 皇后娘娘见太子狼吞虎咽的吃相,挺可爱的,忍不住咯咯娇嗔道。 你才是饿死鬼投胎呢,整天就想做哪事。 太子爷五更天才喝了一碗粥,然后一直马不停蹄地赶往大明宫,开始忙碌。 早朝宣布新政,然后走马看花似的接见外臣,谈心表态。 入娘的,这那是人干的活哦。 一天下来口干舌燥,就连茶水都顾不上喝一口,那里还有午餐。 “皇后娘娘,别以为我在撒谎哄你,这可真是忙得顾不上茶饭,就连上茅厕撒尿都得憋着,生怕一旦离开了中断谈话,回来时面目全非,影响最后结果。” 太子爷吧叽着嘴,嚷道。 两世为人的元智,心理学知识与沟通技巧,自然比古代人高明得多。 所以,这几天武英殿里的说服工作,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这些刺史,做梦也没有想到,堂堂监国太子居然如此重视与尊重他们。 从头到尾眼睛都舍不得多眨,一直在认真聆听他们的各种建议与意见,还专门叫东宫詹事府的詹事大人魏长进,来做谈话记录。 那可是正三品,现在是从二品朝官。 这种礼贤下士的气度,着实让这些官员感动,臣服。 “哎…你说啥…憋着?把你那啥玩意儿憋坏、憋出毛病来,哪可怎么办?” 皇后娘娘一听闻就急了,情不自禁地担心嚷嚷起来。 可话语一出口,她自己也顿觉不妥,忙捂住嘴巴羞红着脸,眼神扫向四周。 好在那些太监和宫女都是低头忤立在墙角,没怎么注意听,就算听见了也不甚明白。 “啊,快去膳食房传菜,孤要大快朵颐地大嚼大喝。”元智见状,高声吆喝道。 他是在转移殿内众人的注意力,让听见的根本没时间去回味,皇后娘娘刚才说的是啥意思? 只一会,数名太监宫女,把菜肴都端了上来,还有果酒。 皇后也坐了下来,陪他一起用膳。 “晋王呢?” 太子端起饭碗,拿起筷子正要吃食时,发现现场少了一个人,抬头便问道。 “他今日去三皇子那里吃饭…” 皇后低下头微红着脸,还在为刚才漏嘴而感到羞愧。 晋王近期频繁出去跟几位皇兄玩,皇后现在对他也放松不少。 不争储了,还要求这么严厉干啥,正像太子说得那样,这样下去会磨灭元玄的天性。 在众皇子那里,大家平等又有共同语言,反倒让元玄过得很自在。 “玄儿应该多出去走走,天天关在宫里,又没人跟他玩,缺乏率性。” “所以说,你今后可要经常过来,本宫一人用膳那多无趣啊。”皇后乘机强调。 她是万变不离其宗。 “那怎么行呢?经常来福宁宫吃喝,闲言碎语不就多了嘛。”元智煞有介事地反对。 “我们本就是一家子人嘛,你还没娶王妃,不算成家,到本宫这里来也算名正言顺,我倒想瞧瞧,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对这事胡言乱语,本宫定灭了他全家。” 皇后俏脸一愣,变得凶狠起来。 太子抬眸,忽然发现她的一双葱白玉手,寸长指甲上也涂着嫣红的凤仙花计液,显得妖媚无比。 曹飞燕发现元智盯着她的一双玉手看,便俏皮又妩媚地说道: “哎阿智,本宫涂上这花汁液漂亮吗?这可是玉茹专程送来给我的,有一瓶呢嘻嘻…” “玉茹是谁?” “萧玉茹,是曹府五夫人的名讳。”皇后瞥了他一眼,妩媚道: “她说本宫近期长得越发年轻,漂亮动人了呢?还问我吃了什么补品,她也想试试。” 自从跟元智有了鱼水之欢之后,皇后娘娘整个人好像变了样,人长得滋润丰腴不说,话语也变多了,胸闷气短的现象,也莫名消失。 喔靠,吃什么补品? 本太子的十全大补汤,隔三差五的喂着,能不年轻漂亮才怪。 无论男女,都需要阴阳平衡,雨露滋润才行。 这花草没有了滋润,就会叶黄干枯,何况人呢? 难不成,本太子还是位神医,专治妇女胸闷,内分泌失调,管道堵塞等症状。 元智暗暗自我调侃,忍不住还偷笑。 “十指纤纤玉筍红,雁行轻遏翠弦中,娘娘近期气色的确好了许多,再接再励。” 皇后闻言嫣然一笑,“太子还是蛮有诗意画意的嘛。” 一会儿,两人便用完了晚膳,元智对皇后悄声道: “燕子,我先回东宫,晚些时候我再从西侧门,悄悄进来陪你。” 曹飞燕闻言,先是一个怔愣,后面想想也对。 太子从正门光明正大进来,当然要从正门大摇大摆地离开,这才合适。 “好吧,你可别再失言哦。” 皇后柔荑拉着他,含情脉脉地望着他,低声说道。 元智微笑着点了点头,起身离开淑兰殿。 丁九见太子爷出来,便走上前掀起车辇门帘,太子便吱溜钻进宽大的车厢里。 嗯? 元智一下就感觉这车厢里面,似乎有些异样。 空气中漂浮着一丝奇异香味。 这种香味,不是鸾凤、小翠或宫女们身上有的,应该是非常高档,有点桂花成份的混合天然香料。 时下皇宫里的嫔妃,或是门阀贵族家的女眷,才用得起这种香囊。 难道有人偷偷潜入太子车辇? 不可能啊,周边有众多千牛卫盯着的。 只有一种可能,她刚才也在福宁宫,离开时故意从太子车辇边经过,随手将一物品经由门帘,塞进车厢里。 神不知鬼不觉。 元智鹰隼般双眼,飞快地扫视厢内各个位置。 厢内太黑,他掀起窗帘借着淡淡的月光,在厢脚边发现一个纸团。 他颇为激动地打开纸团,可惜天黑月光又淡,看不清楚纸团上的内容。 “丁九,车辇直接回正阳殿。” “遵旨。” 只一会,銮驾进入东宫,转弯进入后宫,停在正阳殿。 太子不待太监拿来下马凳,他自个便跳下车辇,大踏步走进正阳前殿。 这里宫灯明亮,元智再次打开纸团,映入眼帘的是短短一行字:今夜,红涧坊,庄菁。 字迹娟秀,明显是女子手书。 纸条内容不难懂,就是今夜到红涧坊找庄菁,或者是今晚到红涧坊,庄菁找。 第一层解释,就是有人邀请太子今夜到红涧坊,通过庄菁等待关键人物出现。 第二层解释,庄菁就是那个关键人。 这些问题都不大,找到庄菁姑娘,一切都真相大白。 现在元智想要知道,究竟是谁给他送递了这份情报? 为什么选择在福宁宫门口,是巧合还是事先就有预谋? 面见太子爷的目的何在? 疑惑越多,元智就觉得越得有必要,冒险去一趟,把事情弄明白。 否则,对方始终在暗处,而且还在宫城里。 这有些可怕。 元智忽然想到上次铁勒公主林倩儿,好像也是有人邀请她去红涧坊找庄菁,还给了她一块曹府令牌。 这次,太子爷没有令牌。 不过没关系,不用曹府令牌,他照样能见到庄菁。 这时,殿门口响起了很轻的脚步声,应该是鸾凤或小翠听得太子回到正阳殿,就急匆匆过来了。 元智下意识将字条放入宫灯的蜡烛火焰上,倾刻间就化为灰烬。 “夫君,您在烧纸吗?” 进来的是鸾凤,她亲自端着香茶进门,就闻到一股烧纸的味道。 她的芳躯微颤着,步步生莲般走了过去,如漂凫在水的一株莲花。 “噢,是写错字的一个条陈。”太子爷拍了拍手,对着鸾凤莞尔一笑,淡然道。 “来夫君,先喝杯清茶,暖暖身子再看。” 鸾凤眨着一双漂亮的媚丝眼,外穿墨绿色束腰短棉袄,妩媚动人,扭动着水蛇腰就靠了过来。 她在单独面对或侍寝元智时,喜欢嗲声嗲气地称为夫君。 不知是想过一下嘴瘾,还是盼着上位? 当然,元智并不理会这些,他是后世过来的现代人,并不像古代人,很在意称谓等级。 况且,这样称谓反倒显得亲热,温情脉脉,他不喜张口闭嘴都是太子殿下,奴婢云云,搞得很生分。 正阳殿壁炉烧得正旺,温暖无比,倒是鸾凤开门进入,带着一股子寒风进来。 “好吧,孤喝一口茶” 元智不需要什么架子,他很顺从地端起青花瓷茶碗,用碗盖拨开香茗,用嘴轻轻吹了吹,抿了口,“嗯,清香纯真…” 他点了点头,又朝着鸾凤莞然一笑。 太子爷的笑容,很能迷惑人,尤其是美少妇,能把女人的魂勾走。 只是元智自己并未察觉而已,或许作为皇太子,他并不需要。 鸾凤就不同了,作为少妇她痴迷地看着太子爷,有些春心荡漾。 她潮红着脸对着太子柔声道: “夫君今晚别去书房了,妾身这就去安排小霜她们烧水,等会好好沐浴放松,早点歇息。” 说到‘早点歇息’这四个字,她完全是咬着香唇,从口中嘣出,颇有点抑扬顿挫之感。 她那双嫩白柔荑,还有些难为情地搓着衣角,身体轻轻扭着,眼神还偷偷瞟着。 活脱脱一个小媳妇思春,想着情郎。 这也难怪鸾凤。 像太子爷这么年轻英俊,龙精虎猛,拥有强壮身体的主人,又如何不吸引深闺中的鸾凤她们呢? 她们平时里无所事事,在东宫里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像只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 而太子爷就是她们的一切。 服侍,取乐,得宠,将来能在他身边争得一席之地,就是她们今世的全部生活和人生目标。 在古代社会里,男人就是女人的天。 而目前在东宫里,有名份的侍妾就鸾凤和小翠俩,她们自行就商量好的,每天轮换着侍寝。 只不过小翠表现得含蓄温情,会撒娇,而鸾凤则是热情奔放,妖娆媚惑。 鸾凤的媚惑伎俩,要比小翠强,花样也多,毕竟二十出头,在这方面见多识广,春宫书画也偷偷阅览了不少。 在古代,女子在这方面发育懂事早,这年龄属于女人的成熟期。 她是巴不得天天占有着太子爷。 可实际上她心里明白,帝国储君的元智,岂是她一个侍妾所能独占呢? 今天排到她侍寝,当然是巴不得太子爷能早点上榻入寝,也好早点缠绵悱恻。 有道是春宵一刻值千金。 每天早晨,太子都要赶早朝,那是雷打不动的。 他不可能,也不会像其他男人那样,贪恋赖床。 对于鸾凤她们的思想,元智当然能够理解,跟她们几个月处下来,又何尝不知呢? 虽然他好色爱美人,但他更爱江山,做什么他都能够把握有度不紊,做到很有分寸。 不过,今晚看来又要让鸾凤失望,独守空榻。 “噢对了凤儿,热水不用烧了,孤突然想到,晚上还有件要紧的事,需要出去一趟,你先睡。” “啊?夫君,晚上还出去…微服…” 鸾凤吃了一惊,脸色大变。 刚出现过兵变,差点… 当她瞥见太子爷那冷峻神色时,忙改口道:“那…那妾身去通告丁九,叫千牛卫准备,您是穿常服,还是…” “太子常服。”元智坚定道。 第200章 重现红涧坊,见庄菁姑娘 太子见鸾凤满脸委屈,眼眶里泪水滚动,他一把拉住她的青葱柔荑,放在嘴唇边亲了亲,又往怀中轻轻一带,搂住她的水蛇腰,厚唇印上了她的香唇。 两人忘情地蛇吻起来。 良久,两人才颇有不舍地分开。 太子抚摸着她的秀发,柔声道: “凤儿你先睡,别等本太子了。” “嗯,妾身明白。” 瞧见太子爷坚毅神色,鸾凤哪里还敢啰嗦。 聪明的女人要会观颜察色,懂得何时进退,掌握分寸。 否则,往往是物极必反。 服侍太子穿戴好,正式离开前,鸾凤忽地哽咽起来,忍不住再次搂住太子强壮身躯,螓首贴在他胸前,嗲声嗲气道: “早点回来,凤儿想要夫君疼爱了…” “嗯。” 元智像丈夫安慰妻子般回声道。 他微笑着轻轻拍了拍她的俏肩,转身离开正阳殿前往太子微服私行的车辇。 丁九和姜五郎等二十名侍卫,身着便衣已在那等候了。 …… 当元智出现在红涧坊小红楼前时,把庄菁和丫鬟小清吓得不轻。 眼前这位“元公子”,数月前在红涧坊短暂亮相之后,坊主和曹府的人,随后就过来查询情况。 从他们嘴里明白这位元公子非一般人物,实际是位皇子。 至于是否是那位叱咤风云的皇太子,谁也不敢断言。 但有一点庄菁清楚,元公子的尊贵身份,绝对不能公开暴露。 她便亲自下楼迎接,“元公子光临小红楼,小女子有失远迎,怠慢之处,请公子降罪。” “本公子能上楼了吗?” 元智没有虚头巴脑的客套,而是直奔主题。 我要上楼,还需要啥规矩? 今日不同往日。 自后台老板曹府失宠之后,红润坊的名气,一夜之间便一落千丈。 现在,旁边红袖招,凤飞台等几家青楼的名气,立马超过了红涧坊,顶级客户也流失不少。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当然可以,元公子请…”庄菁欠身道。 元智并没有扭捏作态,留下丁九和姜五郎两位丧门神,自己昂起头径直上了阁楼。 进门之后他喧宾夺主,自行脱去外袍,一副既自信又霸道无礼的表象。 这次庄菁不像上次傲慢,在灯火下仔细打量起这位元公子。 但见他高大挺拔,剑眉虎眼,相貌堂堂,仪态万方。 流露出的表情很是平常,不疾不徐,面对名声显赫的头牌花魁,他没有惊艳或猥琐等异态。 “元公子请入座,您需要酒菜点心,还是…”庄菁欠身摆手询问道。 “谢谢庄菁姑娘,本公子只要一壶清茶即可。”元智打量着阁楼摆设,随口道。 阁楼内,是临窗设座。 不得不说,这阁楼有种说不出的高贵气派。 朱红门窗,红纱被微风吹拂,来回飘荡。 楼里布局典雅,玉器琳琅,古琴长弦,山水墨画,书法字幅,都衬托出女主人的高雅与圣洁。 两人跪坐在软席上面对着面,之间放着一张檀香木的茶几,上面放着一壶刚泡的江南清茶。 瞧上去,有点像后世盛名的西湖龙井。 北方对江南盛行的茶道并不流行。 终晋朝,除了皇宫和一些王侯贵族家里,十分推崇江南茶道,而其他土生土长的北派贵族,官宦士族人家里饮茶,还是喜欢喝茶汤。 所谓茶汤,即在茶里面放些葱、姜等作料。 而非江南单纯的茶叶泡沏。 江南一带,在南北朝开始,待客闲聊时的饮品,已经逐渐推行纯正的茶水。 以吴州一带为最盛。 在吴州吴县出过一位‘茶圣’,名叫陆羽,他对茶道研究颇深。 所以,江南的茶道,是让茶叶的本味回归,名仕喜欢饮用那种山茶树上的叶子,讲究天然气味和纯粹口感。 两世为人的元智,自然青睐于江南的纯正茶水,而不是北方的茶汤。 庄菁姑娘出身于江南江陵一带,从小就接触这种纯正茶艺。 后来到了长安,住进红涧坊内,待客仍用这种纯正茶水,江南果酒等。 当然,北方贵族对这种纯正清茶有喝不惯的,红涧坊里也备有茶汤,可随时替换。 只见庄菁伸出葱白如腻的纤纤玉手,亲自倒水沏茶,手法娴熟轻盈。 忽然,一股茶香随着热气慢慢散开。 元智轻轻一闻,顿觉怡然神爽。 这在几乎封闭,靠炭火壁炉取暖的屋内,让人有了一种清香醒脑之味。 “请元公子品赏此茶,口感如何?” 庄菁含笑着,推着翠色玉质的茶盅,缓缓移到元智的身案前。 元智点头表示谢意,双手托盅,先是轻嗅一下茶香之气,然后小抿一口,微笑道: “此茶清透明亮,入口生津,醇正甘润,的确是泡的一壶好茶!” “哦,元公子果然懂茶,但据坊间传闻,您不是一直在北疆生长的吗?” 庄菁受到夸赞,心里一热,脸露高兴之色,对话中却不免疏漏了些什么。 在长安,难遇深谙江南茶道的知音。 因为每当饮茶的时候,她总是不经意地会想到过去,那个生她养她的水乡之地。 “噢,北疆也有南方来的朋友,以前经常喝点茶水,跟茶汤相比,本公子感觉直接沏茶泡水,更有韵味,所以,就慢慢喜欢上了。” 元智呵呵一笑,搪塞了过去。 素不相识,何来坊间传闻?意在暗中关注,说明了什么? 对面这位庄菁姑娘,显然不是最终约见人,那自己就不能轻易暴露身份。 也许那位约面人就在附近,暗中窥探。 见元智不露声色,庄菁只能嫣然一笑。 借着烛光,元智这才看了清楚,眼前这位花魁的真容。 标准的单凤眼,柳叶眉,削肩细腰,身材纤纤如一弯新月,灵透的气质又似一方软玉般晶莹剔透,温润美洁。 青葱柔荑,纤白如玉,留着寸甲是那么的晶莹剔透,泛 着青光,高贵中带有一丝仙气。 “一双十指玉纤纤,不是风流物不沾。” 元智不由得开口赞了一句。 庄菁一下子羞红了脸,抿嘴微笑,芳心无主地卟嗵乱撞。 太子爷一边近距离欣赏着绝色美女,一边耐心等待约见人的现身。 两人都是不疾不徐,侃侃而谈。 第201章 神秘约见人,曹府五夫人 因为一口茶,一个认同,一个喜好,庄菁觉得和这位神秘元公子交流,显得十分自然与无比顺畅。 正所谓人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毕竟美貌才女所爱慕的,大多是风采高绝的大才子,或是安邦定国的大英雄。 如果两者合一,那更是让人动心荡魂。 她对这位唐突而来的神秘元公子,有一种初识知己的舒心感觉。 “不错,沏茶直饮,去掉繁琐的葱蒜等作料,反而更能显出本意,好像浓妆艳抹的涂鸦,反而不如返璞归真的本色更能打动人一般,不知公子是否赞同呢?” 庄菁眸光灿灿地看向他的脸庞。 元智思忖一下,颔首微笑道: “姑娘说得有道理啊,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这种繁华落尽之后,得到了真淳,才是最舒服的!” 庄菁闻言满目神采,小心脏不由自主地又是一阵狂跳,面色潮红。 不只是因为对方赞同她的观点,而是他说出一番比她形容的更加贴切的话语。 而且,元公子的用词很新颖,精炼,大都不曾听过,但含义贴切,易懂。 庄菁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心已确定,以前那首堪称传世的诗词,如同刚才那句,都是这位元公子本人所作,随手拈来,脱口成章。 因为此情此景,此言此句,无一不在彰显他那过人的气度和文采。 一向见惯了长安才子俊杰,文人墨客的庄菁,都不得不承认,这个眼前叫元公子的不速之客,的确有些不同与常人的风采。 大才,即是皇子,将来一定能问鼎天下。 庄菁姑娘的内心,已然对眼前的俊男才子,下了定论。 跟他相处在一起,宛如春风扑面,轻松自如,还能听到许多充满哲理和慧睿的说辞,甘之如饴。 “元公子可知小女子的身份?”庄菁忽然开口询问道。 元智闻言,心里暗暗吃惊。 她问得模棱两可,这是在试探吗?还在暗示些什么? 看架势,孤也只能是装傻充愣,先打个太极拳回敬。 只见元智的面目表情,略微显得有点茫然,他浅浅一笑歉意道: “本公子是个宅男,耳路不聪,尚未知庄菁姑娘的出处,今晚也是慕名而来,愿闻其详。” 元智的太极拳打得还是蛮有水平,他用‘慕名而来’做反向试探,看看对方的反应。 嘿嘿,把球又踢了回来,这位皇子还挺狡猾的嘛。 庄菁暗自腹诽,脸上却镇定自若。 她只是淡淡一笑,显得明眸皓齿,仪姿优雅,堪可入画。 又见她纤纤素手轻抿了一下唇边,含笑道: “元公子不必惶措,本姑娘没有丝毫责问之意,既然是相识,又说得投缘,出于礼节,应当告之。” 她也是装傻充愣。 意思是说,她现在要挑明展示地,指在红袖阁里的身份,没有其他可能。 反正都是高手,千年狐狸,在相互欣赏中不妨碍使招作试探。 “哦,原是这样,那请庄菁姑娘明言,元某愿洗耳恭听就是!” 元智抿了口茶,神色自若地说道。 庄菁点了点螓首,略有一些羞赧,似乎又难以启齿。 她的目光在躲闪,下意识地看向了窗外的街面,那里是灯红酒绿,喧闹纷乱。 停顿了片刻,她才悠悠说道: “庄菁眼下是红涧坊的魁首,却是欢场之人,请元公子莫要介怀,轻蔑小女子才是!” 元智听罢,浅浅一笑道: “姑娘此话都说到哪里去了,长安城里有名的美貌才女,元某能有幸一见,焉敢轻蔑?” 他说得既真诚又严肃,眼神中还很是清澈,没有丝毫亵渎之意。 千年狐狸,活脱脱戏精。 庄菁毕竟年轻,她哪有这本事认破太子爷的城府,却已感受到对方的真诚。 在确定元智没有轻视、鄙夷她出身烟花之地的身份,内心稍安。 虽然她洁身自好,才学过人,平时里舞弄墨宝,结交不少学士才子,还有点傲王侯,淡公卿,孤芳自赏。 但是在其内心深处,对眼下自己的身份,多少还是有些尴尬与自卑。 这世上,虽有出污泥而不染一说,但又有谁能保证,此花,真乃出污泥而没染? 元智何等聪慧,他猜测到对方的心思,安慰道: “姑娘勿轻自怜,以你才貌无双,圣洁自好的口碑,相信只要进入长安风月场的人,都能理解姑娘的难处,还有那份最初的坚持。” “在元某眼中,庄菁姑娘便如一朵清新隽永、白皙俏美的水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我辈同仁,皆当敬允!” 元智穷尽赞美之辞,宛如涛涛江水奔腾而去,其用心 良苦,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 “啊…” 庄菁当面听着,从这位尊贵的元公子嘴中,说出如此肉麻,而又近乎完美的赞美之言,她那白玉似的脸蛋上,竟然腾起两抹羞红。 好象点了两点胭脂,正在慢慢晕开。 但凡有才华、理性的男女,谁不愿意听闻这样的奉承之言呢? 简直不要太完美,无以应答。 诚然,作为欢场女子,平日里争奇斗艳,见惯了赞美和奉承。 可不知为何,当眼前这位神秘元公子,把这些赞美之词,非常自然地脱口而出时,她还是被惊住了,芳心如小鹿般怦怦乱跳。 这倒并不是说,庄菁这就动了真情。 像她这种在长安风月场中横着趟过来的高手,识人无数,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 仅凭几句赞美之词就能俘获她的心? 如是这样,那她就不是现在红涧坊里的魁首,早就变成了某豪阀家的如夫人了。 她只是在得知元公子的皇子身份之后,又听着他流露出的惊艳之词,新颖之语,触动了她的爱慕心弦。 当然,没到可以让她以金玉之身,倾囊相许的痴情状态! 在她自己患得患失,不知对方是否会看轻她的时候,蓦然得到如此高的评语和称赞,自然是一阵兴奋和激动。 这与平时里,那些京城才子对她说出爱慕之意,在场景、气氛上则有着大不同。 这一刻的庄菁,完全露出了怀春少女那本能的娇态。 她轻咬着红唇,黑白分明的大杏眼睇了他一眼,那绝秀的脸蛋儿红馥馥的。 她秀颈优雅,娴婉柔媚,丝丝入骨,一时娇丽照人。 元智紧盯着面前的这个江南美少女,瞧其娇艳的神态,竟有些醉了。 她那肤白如玉,两弯细细的柳叶眉,犹如远山含黛。 雪腮渐渐浮起的两抹嫣红,如同初绽桃花。 螓首微低,似乎有些羞赧。 简直难以用言语所能表达。 元智暗自苦笑。 让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紧张不安而来,竟然是一场颇为浪漫的风花雪月。 这一刻,让元智的心里,也淡化了先前紧张情绪,变成了默默的单纯欣赏。 他准备静下心来,以平常人的身份,跟这位古代的绝色美女,谈一场旷世恋爱。 两人对着檀香木茶几,都沉默着没有说话,阁楼静谧,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一向洁高气傲的庄菁,见识过诸多才子墨客,受过王公贵族子弟的追捧,赞美之词听得腻味想吐。 身为烟花欢场之人,逢场作戏,对甜言蜜语应该都是免疫的。 可不知为何,刚才刹那间,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听得竟有些动心,还娇羞不已。 此时,庄菁面色潮红地低头侧首。 她的目光,竟不敢看向对面的男人,而是投向桌案杯几,还有雕花窗棂。 元智目光则肆无忌惮地紧盯着她,真诚中包含着一丝色色的贪欲。 风华绝代,倾国倾城。 自己真真切切又到了‘英雄难过美人关’的状态,血脉开始膨胀。 时间的画面仿佛如定格一般,指针就卡在那里。 庄菁明显感受到对方的灼灼目光,宛如火焰般把她的脸颊,烤得越发红热。 她缺少了几分淡定,正在极力压住情绪,让自己不至于在这灼热目光下,晕眩了过去。 正在此时,婢女小清推门进来,却救了她。 婢女神色严肃地走近庄菁,低头耳语道。 她听罢脸容一敛,颇为惊讶地瞥了元智一眼,似乎有点反应了过来。 只见她欠了欠身,起身道: “元公子请稍坐一会,楼下来了一位熟客,小女子去下便来。” “请便,庄菁姑娘…” 元智很优雅地点了点头,依旧喝他的清茶。 庄菁转身,小碎步跟着婢女走了出去,顺手关上门,的的踏踏地走下了楼梯。 元智心里明白,约见他的那个人,终于来了。 他也站了起来,走向右边那个窗棂。 盘腿坐席,他还不很习惯。 坐得久了,起身活动一下,有利于保持正常的血液循环,以随时应对突发事件。 这是应有的警惕性。 这时候,楼外天空中竟下起了大雪。 宛如从九天之上飘下来的千万片鹅毛,轻飘飘地漫天飞舞,在黑暗的夜空中闪着银光。 他站在阁楼内,依靠窗前栏杆,看着窗外的夜景,感受到玉阶凉,寂寞寒冬。 目光下的庭院,青砖黛瓦,假山飞瀑,曲廊修竹,古亭石屏。 也只一会儿,就铺上一层白皑皑的雪,很有一种古典的景致。 窗下丁九和姜五郎两人,很忠诚地站立在楼梯口,任凭大雪纷飞,覆盖在自己身上。 怎么? 这个约见人并没有从正常的楼梯口上来,否则,丁九他们肯定有所反应,至少要盘问。 难道这个小红楼,另有一个秘密出入口? 喔靠,孤太大意了,要是来个刺客怎么办? 这时候,门外走道已经传来轻碎脚步。 “咚咚咚…“ 不容元智多想,随之响起轻轻的敲门声。 “进来吧!” 元智豁了出去,他转过身来十分警惕地对着门,站立着喝道。 “嘎吱…”一声。 门外进来一修长身影。 那人进来后随手关上门,显得十分谨慎。 来者个头不算高,按现代计量,也就在一米七零左右。 头戴阔边风帽,身着紫黑色的皮大氅,将整个身体遮掩得严严实实。 凭借脸形和眼神,不像是个男的,倒像是个女扮男装的女子。 那人向前走近了二步,一种淡淡的清香袭来,就如同在太子车辇中,闻到的近似桂花香味。 原来,她既是信使,又是这次的最终约见人。 怪不得方才庄菁姑娘没什么反应,谈论的都是跟风花雪月有关的话题。 元智微微松了一口气,他没有说话,只是冷静地站在那里,平静看着这位易容过的约见人。 那人轻轻摘下头上的阔边围巾,又解开并脱去身上的黑色大氅,双手按住耳根,用力一扯。 一张薄如纸片的兽胶皮,给揭了下来。 她轻轻的甩了一下头发,将长长青丝垂下至肩后。 烛光之下,一个面容姣美的绝色佳人跃然而出。 是个女人。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元智当然没有可惊讶的。 他很冷静将目光慢慢上移… 可下一秒钟他却不淡定,而且还十分惊愕。 喔靠,居然是曹府五夫人! 元智赫然发现,眼前这位神秘的约见人,居然就是傍晚前在福宁宫遇上的,那位妖艳眩目的曹府五夫人。 没错,她就是曹府执事的五夫人。 瓜子脸颊,水盈盈的媚丝眼,性感诱惑的红唇,天鹅绒般的嫩白脖颈。 最大特征,就是那双留养着五彩缤纷寸甲的玉白柔荑。 这的确出乎元智的意料。 “太子殿下,是不是感觉很意外?”黄莺出谷般的声音响起,她媚眼一瞥浅笑道。 元智处变不惊,他的抗压能力强,很快镇静了下来,右手一抬,“五夫人,请坐。” 他经常性玩这手答非所问的把戏,意在打乱对方思绪,把自己的意志强加于对手。 “太子请。” 五夫人微微欠了欠身,沉浸在太子这种霸道无理的氛围中。 两人落座,相互对视了一下,元智开口道: “五夫人突然约本太子在此见面,不知意欲何为?背着曹爷到这种风月场所,私下幽会一位年轻的公子哥儿,难道就不怕后果吗?” 他一见面就给对方一个下马威,是希望在接下去的谈判中,占据优势。 因为这位神秘的五夫人,绝对不是为勾搭男人偷欢而进行的冒险行为。 何况,这位幽会的男人,竟是当朝如日中天的监国太子。 刚击败曹府势力没几日。 第202章 五夫人直截了当 五夫人闻言,媚眼柳眉微微一愣,反讥道: “小妇人多谢太子殿下关心,既然敢出来寻欢作乐,就已经不怕这个老东西了,巴不得给他多戴几顶绿帽子,气死他才好。不过,殿下深夜逛青楼,就不怕明日成了京城里头条消息,各大衙门里的谈资?” 言语间对曹其昌好像恨之入骨。 这也难怪,她是南朝公主,却成了曹其昌床榻上的玩物,还没有任何名分。 表面上衣食无忧,风光无限,内心却忍辱负重,痛苦偷生的那种人。 元智闻言却淡然一笑,“孤微服私行,行踪严格保密,这里谁也不认得本太子,现在除了你曹府五夫人。” “哟…都说太子爷是敢作敢为的真丈夫,不过小妇人可要善意提醒,皇城里关注殿下动向,可大有人在,不要以为保密工作做得很好,天衣无缝,俗话说得好,没有不透风的墙。”五夫人继续反唇道。 元智一个怔愣,心里暗忖: 这曹府小娘们还挺敢放肆的,平时看她形态有些骚浪,没想到言语上也浪荡,阴阳怪气,面对皇太子,也不懂得收敛、敬畏。 “五夫人,你饶舌半天还没告诉我,今晚你约孤到小红楼来,意欲何为?” “难道就想为了给曹老头戴顶大绿帽?嘿嘿,你用不着如此大费周章,也太抬举本太子了吧?” 说着,元智脸容一敛,准备起身离开。 “且慢,太子!” 五夫人娇喝一声,伸出柔荑一把抓住元智的大手不放。 一股温柔的酥麻感,像电流般传递全身。 元智回身看向那美妇,目光暧昧。 五夫人脸色绯红,一下子收回玉手开口道:“太子请坐下,小妇人还有重要的事,想跟殿下禀告。” “哟…五夫人终于想说了,本太子这就洗耳恭听。” 元智重新坐下来,拿起茶几上的一只空茶盅,倒上茶推到她的面前,“请喝口你们家乡的清茶,慢慢道来。” “谢谢殿下。” 五夫人端起茶盅抿了一口,放下后开口道: “太子殿下,您目前处在非常危险的境地。” 元智闻言十分不悦,不以为然的愠色道: “五夫人,你是曹府掌事夫人,又是皇后娘娘的密友,孤一向尊重你,但不等于你可以在孤的面前信口开河,一切针对监国太子的不利言语,皆可视为忤逆不道,国法礼俗所不容。” 五夫人听罢毫无惧色,她淡然一笑道: “太子殿下太过分自信,你以为身边有暗卫和千牛卫的保护,就可以高枕无忧?金銮殿上的皇位,有多少人在窥探?你的一举一动有多少人盯着,尽管你清理过几遍,还是有漏网之鱼,隐藏深的影子,新人中还是有被重金收买,或其它手段控制的奴才,这还不光在东宫,大明宫,福宁宫都有。” 此话一下击中了元智要害,因为这恰恰是他最为担心的短板。 重金收买或手段控制,这是谍战策反中的惯用伎俩,古今中外都是屡试不爽。 “请五夫人具体说来听听,本太子定会记得你的这份情谊和功劳,届时重重奖赏。” 五夫人听闻,咧嘴一笑沉声道:“小妇人不要殿下任何奖赏,我是来寻求合作的。” “合作,就凭你?” 元智听罢,惊呼一声差点把尚在嗓子眼儿的茶水,给喷吐出来。 口气不小,简直就是不自量力。 “我个人当然没有这个资格,可我身后是个组织、联盟,太子认得这个吗?” 五夫人并没有生气,她边说边从腰间摘下一个玉佩,递给太子。 元智拿过来定睛一瞧,是个雕刻有‘琅琊山’图案的玉佩。 “本太子孤陋寡闻,这个还真不知,愿闻其详。” 元智把玉佩还了回去。 “江左盟听说过吗?”五夫人把玉佩收好,凑近了脸低声道。 “听说过,但不很了解,只知道是南朝遗族们成立的秘密组织,旨在复辟旧制,是终晋王朝明令剿灭的敌对江湖势力。” 元智停顿了一下,眸中寒芒闪过,“五夫人,你就不怕孤派人抓你扔进诏狱?” “你不会,因为你是个睿智,又善于审时度势的君主,我和江左盟目前对你有利用价值,而我们也只是想求得偏安,要推翻元氏皇族统治,目前看来是痴人说梦,所以,我们也在不断地调整策略,修正盟里的主旨。” 五夫人说得从容不迫,底气十足。 元智端起茶盅放在嘴边,只是稍微抿了一口,缓缓放下时他便拿定了主意。 “好吧五夫人,请具备报出你在江左盟的职级,具体怎么合作等大概事项,供孤考虑。” “爽快。” 五夫人内心一阵狂喜,她同样是端起茶盅往唇边送,以掩饰自己的微表情。 “小妇人是江左盟总舵执事,江左盟京师分舵舵主,我们负责给太子殿下保驾护航,帮你在暗中清除奸细,顺利跨越年底前后这道坎,作为我们首次合作的见面礼。” 呵呵,本太子还需要尔等保驾护航? 只说见面礼,没讲具体条件,醉翁之意不在酒。 “那好,孤很想听一听,年底前后这道坎,具体指的是什么?” 元智强烈压制住心头不快,装出若无其事的问道。 “小妇人所说的这道坎,就是殿下与皇后娘娘在福宁宫,偷偷摸摸幽会的那些事…” 五夫人媚眼一飘,直截了当说出了口。 元智听罢遽然一震,神色变得十分严峻,眼眸中透出一丝寒光。 “五夫人,孤平生最讨厌有人当面威胁,甚至于胁迫,你从曹府那里偷听来的陈词滥调,对本太子没有丝毫影响,反倒是你的性命有危险。” 面对太子爷咄咄逼人的气势,五夫人似乎稳坐钓鱼台,她伸出漂亮玉手,翘着兰花子,很优雅地喝上一口茶,十分妩媚道: “当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殿下请仔细听好,你和皇后娘娘那点风流韵事,小妇人不用去曹府偷听,而且曹府再怎么折腾,都不可能有结果,除非是他们有本事,把你们俩捉奸在床。” 这话说得太过直白,十分刺耳、难听。 元智被呛得脸皮有些挂不住,红一阵白一阵的手都在抖颤。 他恨不能当场掀翻茶几,让丁九他们冲进来,砍了这个可恶的骚娘们。 第203章 元智大惊失色 可理智告诉元智,这娘们既然敢说出这种话语来,表示她有十分底气,而且是有备而来。 也许他的所谓隐患,还确实存在。 五夫人白了元智一眼,见他胸膛起伏喘着粗气,脸色阴沉得快来滴出水来,忍不住冷笑道: “太子爷请耐心听小妇人往下说,听完了再砍人也不迟。” “你哪来这么多废话,快往下说,希望能全部说明白,倘若孤认为你在故弄玄虚,甚至图谋不轨,你今晚是不可能活着走出这个小红楼,而且还会连累许多人。” 元智眼冒凶光,恶狠狠盯着面前这张俏脸,咬牙切齿地说道。 “啊?” 五夫人本能地惊呼一声,随即一个寒颤,但很快冷静了下来。 这是江湖上惯用的手法,不足为怪。 “现在紫宸殿里,当今皇帝陛下都是太子的人,大内总管,御前大太监,御医等,包括皇帝忠心的暗卫总督纪大人,也是你的人了,谁敢说殿下一个不字。” “曹其昌、杨度等人不要说现在,就在数月前,他们的奏折已呈送不到御榻前,皇帝也不愿意再召见他们,所以,他们曾想让晋王元玄无意中撞见,但都没成功,反而几个卧底被皇后娘娘乘机铲除。” “小女子现在要告诉殿下,你的真正危机不是曹府,而是来自于皇城外,那些番王,其中最危险的就是宁王元武,他早就准备好了,利用这次进京之机,有所动作。” “危言耸听!”元智冷哼道: “宁王远在江南建业,远隔数千里的长安京城里,他能遥控?况且,他费九牛二虎之力掰倒了我,他能有什么好处,能不费吹灰之力坐上皇位?” “当然有这个可能,殿下知道你的父皇元仁,与宁王之间在二十二年前争储的事吗?” 五夫人回复道。 元智一愣,他是后世过来的,二十二年前的事,前身还没出身,头脑里当然没有任何记忆。 而这种事按皇室宗庙礼法,是不允许有人再度提及。 “这事孤没什么印象,请具体说来。”元智语气软了不少。 五夫人就开始讲述了这段往事。 原来,元武和元仁是孪生双胞胎,按出娘胎先后计,元武为兄,元仁为弟。 元武与元仁兄弟俩,是太祖嫡生皇子,按长幼尊卑有序原则,元武是嫡皇长子,自然就是法定的皇太子。 可偏偏兄弟俩的性格和爱好等截然不同。 元武喜欢吟诗作对,周围是一堆文人墨客,而元仁喜欢舞枪弄刀,周围都是像军神郭骧这样的武将。 太祖皇帝是以武定国,他很自然偏向于第二子元仁,所以,他迟迟没有确定谁是皇太子。 而是希望通过多方观察,再仔细确定。 二十二年前,也就是元武和元仁两皇子,都长大了在二十四岁那年,太祖终于决定廷议皇太子人选。 元武当然是大多数文官支持,而元仁长期以亲王身份带兵打仗,得到了所有武官和一部分文臣支持。 尤其是郭氏家族和曹氏家族的全力支持。 当时终晋朝建国不到二十年,南北还没统一,国外战争不断,武官系统强于文官系统。 而元仁掌控着全国军队,得到广大将帅们的支持。 太祖经过慎重考虑,最终决定立元仁为皇太子。 册封诏书一下达,皇家宗庙哗然。 这有悖于长幼尊卑之礼法。 但太祖坚持,还编出个“孪生兄弟被接生婆错调”的闹剧,两个宫内接生婆和几个嬷嬷,屈打成招成了替死鬼。 就这样,元仁成了皇太子,元武成了宁王,封地是江南扬州,建宁一带。 元武这二十年间做梦都在想着,怎么夺回这个本属于他的天下。 他一直在韬光养晦,暗中结识江湖势力,招兵买马。 半年前,太子和晋王之间的争储,实际是宁王最希望看到的。 他认为机会来了,开始唤醒他一直深埋在皇宫里的卧底,密谋伺机篡夺。 一场京师兵变,太子元智干翻了以曹府为首的奸党。 有道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若能把当今势头正盛的元智彻底铲除,在皇室宗庙的支持下,迫使元仁传位给元武。 如若不成,那就联合福王和汉王,以及其它江湖势力,境外势力,一起举兵推翻继业皇帝,美其名为拨乱反正。 而推翻元智的杀手锏,正是他与皇后娘娘的私通。 就算元仁不忍下手,皇室宗庙的长老们集体抗议,来逼迫皇帝下诏。 听到这里,元智终于领悟到继业皇帝,为什么一味强调防曹府更要防番王的观点。 敢情还有这么个恩怨在其中。 京城朝堂内乱,恰恰是外部势力蠢蠢欲动的良机。 “我还知道,这件私通事情的主要因素,是在皇后娘娘这边,太子殿下是禁不住诱惑,才被动陷进去的。” 五夫人嘻笑着说道。 “呵呵,看来你们洞察得非常仔细嘛。” 元智苦笑道。 他表面上镇定自若,实际心里慌得一逼。 他和皇后娘娘这点破事,在这些势力帮派面前,像一只裸露的杯子,上下透明毫无遮掩可言。 这也太可怕了吧。 要让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现在想起来,自己还是定力不够,色胆包天,不能全怪曹飞燕。 “不光是洞察,就凭我对皇后娘娘的了解,她的任性,占有欲,为了情爱可以不顾一切的脾气,就知道这事谁是主动方,而且还会越演越烈,这就离败露就不远了。” “哦,听上去好像你很了解皇后娘娘,她犯过同样的错?” “我当然知道,当年我十岁随母后到曹府,我便成了曹大小姐的伴读,贴身丫鬟,十六岁那年她情窦初开,认识了曹其昌的义侄秦公子。” 按五夫人的叙说。 当年秦公子年约二十,是从荆州上京赶考的举人。 他相貌堂堂,高大挺拔又风流倜傥,是位风月场的高手,见到美艳绝伦的曹大小姐,自然就喜欢不得了。 赴考期间,秦公子当然住在曹府,可才两三日功夫,两人便偷偷见面,一下子如漆似胶,山盟海誓,背着父母私定终身。 秦公子殿试之后成了进士,在翰林院试习期间,他们的幽会,那都是我给偷偷安排,放风。 半年之后秦公子返回荆州老家,见到父母亲就提及自己的婚姻,想让父亲出面向曹府求婚。 秦父叫秦羽,江南庐州人士,是曹其昌的结拜兄弟,荆州刺史。 听得长子看上了曹府大小姐,秦羽当然求之不得,满口答应。 年后开春,他带上聘礼亲自赴京,先找到杨度做媒人,又自己登门,给自己的长子向曹其昌求婚。 没想到曹其昌正为此事烦心呢? 原来,曹其昌为了讨好皇帝,主动跟皇太后说了,让长女曹飞燕嫁入宫中,当贵妃。 皇太后欣然接受,很快通过宗人府给曹府下了聘书,聘礼,并选定了黄道吉日。 等到曹飞燕从母亲那知道此事,已经无法更改,她迫于无奈,才哭哭啼啼将与秦公子相恋相爱,私定终身的事和盘托出。 这还了得。 破了瓜的女人哪能嫁入宫当贵妃。 这事要传扬出去,曹府颜面扫地不说,皇家要是怪罪下来,这叫吃不了兜着走,苦不堪言。 可要是不说,皇帝临幸之夜要是发现不是黄花闺女,那 就是欺君之罪。 曹其昌可不是一般人,他有勇有谋,神通广大,马上想出了主意。 他重金买通了御前大太监,在皇帝成亲入洞房之后,将一块带有血色垫巾来替换,遮掩过去。 另一方面,他亲自严厉地训斥了秦公子,让他从此以后不准提及此事,否则性命不保。 秦羽满心欢喜地到达曹府,结果碰了一鼻子灰,悻悻然回到荆州不提。 十月满胎,曹飞燕产下一子,荣升为皇贵妃,宫中地位仅次于皇后。 可曹飞燕是个占有欲强烈,而且比较烧浪的女人,继业皇帝后宫嫔妃多不说,他还是个勤政帝王,每天理政批阅奏章,早朝廷议等忙得不可开交。 他临幸嫔妃主要是发泄,房事方面只考虑自己快活,不会花样,动作僵硬呆板,毫无情趣可言。 问题出在曹飞燕是经过大浪淘沙的欲女。 相比元仁,那位风月场高手,年轻俊美的秦公子,就是天人。 他花样百出,很会调情并且能取乐于女人,每次都能让曹飞燕欲仙欲死。 所以,欲求不满的曹飞燕是身在皇宫,心在秦公子,盼望着再能见到情郎。 说来也巧,有天曹飞燕回到娘家,不期遇上前来拜见长辈的秦公子。 两人眉目传情,彼此心领神会。 晚上,曹飞燕借故留宿娘家,秦公子如期而至。 两人颠鸾倒凤一夜,重温旧梦。 此后,曹飞燕隔三差五地往娘家跑,引得宫里风言风语,自然就传到皇帝元仁的耳朵里。 元仁当然十分愤怒,这关系到皇家颜面,但家丑不可外扬,遂找来曹其昌旁敲侧击。 曹其昌是个人精,当然领悟到皇帝陛下的深意。 其实,曹飞燕回到娘家,跟秦公子鬼混的事,独孤城第一时间就知道。 但他既不敢当面阻止,怕得罪了皇贵妃,也不敢马上告诉义父曹其昌,只是事后警告了秦公子。 没想到秦公子也是个色胆包天的登徒子,有皇贵妃撑腰,有恃无恐。 没辙,独孤城不得已才告诉了义父曹其昌。 曹其昌气得暴跳如雷,严令曹飞燕不准留宿娘家,同时,不准秦公子再踏进曹府。 原以为这事就算过去了,没想到皇帝陛下隐约提及,把曹其昌吓得浑身冒冷汗。 这事要是处理不好,不光曹飞燕完了,曹氏名誉扫地不说,从此在皇帝面前失宠。 回到家中,找来义子独孤城和师爷贾公望商议,决定让秦公子彻底消失。 秦公子莫名失踪,传到荆州秦府,刺史秦诩几番打听,把注意力放在曹府。 秦诩知道原尾,当然向曹其昌要人。 从此,昔日拜把兄弟,成了仇敌。 眼看此事要捂不住了,曹其昌一不做二不休,通过皇帝下诏,给秦诩按上一个忤逆谋反的罪名,满门抄斩。 听到这里,元智终于知道了秦诩冤案的来拢去脉。 看来,荆州秦案目前还不能公开翻案,涉及父皇和皇后,以及整个元氏家族的颜面。 怪不得纪洪办这件案子,拖拖拉拉的很不情愿,原来他是知道一点原尾,只是不便明说。 “如此高度机密之事,你又是怎么知道得一清二楚?”元智疑惑道。 “别忘了,我那时是曹其昌最宠爱的四大侍妾之首,加上我又用心去窥探,就不难搞清楚。” 元智点头称是,咧嘴对五夫人莞尔一笑,柔声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会报答你的。” 太子爷的笑容的确很迷人,五夫人眼神一滞脸色泛起一层红潮,柔声道: “皇后娘娘人不算狠毒,但她是颗丧门星,你想想看,凡是跟她亲近的男人,都是家破人亡,没有好下场,秦公子以及整个秦家上百口人。 “你的父皇因为她的缘故,莫名其妙从驰骋的马背上坠落,瘫痪在床,而你帝国储君,差点身败名裂而被废黜,这完全是她自私贪欲所造成的。” 这番话有些挑拨离间的成份,不知是五夫人出于妒忌,还是另有目的。 “嗯,我明白了,知道怎么做。” 两人正交谈着,只听楼梯响起一阵轻盈的脚步声。 一会,庄菁推门进来,她亲自送来了夜宵,两碗百合莲子羹。 “哟,两位谈得如此投缘,都忘了时辰了吧,嘻嘻…来,先吃碗百合莲子羹吧,去火的。” 庄菁从没见过表姐面见贵客,竟花如此长的时辰交谈。 以往面见就是几句话,或接过写有暗语的字条,一句话都没说就算完事了。 可今晚很特别呵,竟有了一个多时辰。 莫非,表姐是看上了这位高大俊朗,多才多艺的神秘皇子? 怪不得她适才在楼下问得十分仔细。 因为这次见面安排,事先表姐并没有告之她。 适才,庄菁在楼下歇息,见表姐和元公子迟迟不见离别,想必是谈得投缘,她的心里,多少有一点说不出来的滋味。 “哟,现在是什么时辰了,这长安城里不是要宵禁的吗?” 元智脸容一敛,着急地问道。 第204章 美妇人雪中送炭 “咯咯…” 庄菁单凤眼一挑,兀自掩口抿笑道: “真傻还是装的?方才元公子踏上阁楼时,都已晚了,跟本姑娘品茶论道聊了大半个时辰,你们俩接着又是一个多时辰的热聊,这…这现在长安城内差不会宵禁了呀!” “啊呀,那本公子还得赶紧回去,明一早还有许多事呢!” 元智一惊,连忙起身准备回去。 “太…等等元公子,您现在怎么回去?”五夫人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袖,沉声道。 “不碍事!我有特别通行令牌,他们不敢扣留。”元智咧嘴说道。 开国际玩笑,堂堂监国公子,金吾卫谁敢扣留! “不行的,虽然不扣押你,但他们有记录,这样还是不妥的…”五夫人欲言又止地强调。 元智转眼一想,觉得五夫人言之有理。 堂堂监国太子,三更半夜从青楼画舫里下来,传出去也确是不雅,有损皇家颜面。 “那好吧,本公子留下来继续跟五夫人深聊,的确还有些未解之谜,那请庄菁姑娘再给咱们沏壶清茶来,让我们聊个彻底,还有,给我楼下的两位兄弟,安排在附近打个盹。” “这些都没问题,请元公子放心吧,清茶呢,等会我让小清给端来,不过,你们也不用聊通宵的,累了或睏了,就在里间软榻上歇息吧,反正我就在隔壁歇息了,不会再来打扰你们的。” 说着,庄菁暧昧地乜斜了五夫人一眼,摆扭着水蛇腰下楼去了。 “就你会贫嘴…” 五夫人脸色红了红,对着庄菁的背影嗔怪道。 她扭过头来,把一碗百合莲子羹端到元智的面前,抬眸柔声道: “殿下,趁热吃吧!夜深了,想必您也饿了吧。” “好,咱们一起吃吧,今晚还有许多事宜,咱们聊个明白。” “嗯…” 这时候的五夫人,像个小女人似的,温情脉脉地瞥了太子爷一眼,低下头来用银质调羹吃了起来。 经过近两个时辰的交谈,五夫人忽然觉得眼前这位太子爷,怎么也不像比自己小六岁多,一个二十二岁的年轻皇子,倒像是个饱经沧桑的成熟男人。 不是说外貌,主要指心智。 在他面前,自己倒像是个小女人了。 想到这里,五夫人不由得脸颊红热,心里暖暖的。 自从十五岁委身于老贼曹其昌以来,为了满足老贼变态的淫秽把戏,她苟且偷安,却又忍辱负重。 表面上,她是曹其昌四大宠妾之首,在别人眼里那是风光无限,但在其内心,实际是无比痛苦和压抑。 她一个南朝嫡公主,最后成为敌国权臣床榻上的玩物。 她的性格和志向,完全不同于其母张丽华,这位曾经的南朝皇后娘娘,却始终逆来顺受。 元氏、曹氏、郭氏等,原则上跟自己有着亡国之恨,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所以说,观念上的不认同,在她的内心世界里是压抑和痛苦的。 现在,像宁王等元氏旁系,暗地里是磨刀霍霍,到处收买人心,招兵买马,不臣之心久矣。 曹氏家族也绝不是善茬,虽然目前遭受严厉打击,但他的经济基础,各地势力还很强硬,很有可能曹府会联合其他势力,再次兴风作浪。 然后曹其昌却垂垂老矣,步入六旬还有几年可活? 他在,曹氏家族还可以跟太子爷持衡,如他有不测,以五夫人现在看到人物来分析,曹砚春,曹砚秋之流,绝非太子元智的对手。 曹砚春之流,他们空有豪情壮志,但缺乏曹其昌的眼光和韬略。 若几年之后曹其昌死了,她们这些没有名份的侍妾们, 就成为曹砚春和他兄弟们,相互争夺或瓜分的女人。 若曹砚春他们又接着倒下,她们最终难逃沦为奴隶的命运,或继续成为其他男人的玩物。 这不是她所要的人生。 十数年来,她曾希望于南朝皇族和江左盟的崛起,但事于原违。 十八年过去了,随着无数次暗杀,策反的失败,原来的南朝精英忠士却死亡殆尽。 关键是江左盟没有一支属于自己的强大武装,依靠别的军阀势力,最终就算是成功了,也是为人做嫁衣。 弄得不好,重新坠入兔死狗烹的怪圈里。 她看不到江左盟的希望在哪里? 她和母亲的将来,在这纷争的世上依靠谁存活下去。 但最近她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一个强悍,智慧超人的皇太子,呈现在她的面前。 也许,这位将来能继承皇位的太子爷,就是她下半辈子,真正可以依靠的男人。 想到这里,集美艳聪慧于一身的五夫人,忍不住抬眸多看了几眼,正在专心吃喝着的元智。 她相信自己各方面条件,无论是容貌,媚惑手段还是心智能力,绝对不比曹飞燕差。 既然曹飞燕能够迷惑住太子爷,那她一定能行。 瞧着太子那坚毅、英俊的脸庞,五夫人的小心脏,竟然呯呯地跳个不停,尤如十数年前情窦初开,少女怀春的自己。 这时,丫鬟小清上楼来,送上一壶刚沏好的清茶,顺利把两只空碗带了下去。 元智端起茶壶,麻利地亲自沏起了茶,然后再按现代社会的绅士礼节,先给五夫人的茶盅里倒上清茶,然后才是自己。 “快品尝一下,这壶茶沏得如何?” 可此时的五夫人,却被太子爷的这一行为,给惊愕了。 这位生长在北方的皇子,竟然如此精通茶道,会沏茶? 她十分的受宠若惊,“不不…太子,怎么可以让您沏茶呢?这这…” 平时伶牙俐齿的五夫人,涨红了脸变成笨嘴拙舌,结巴漏词的小女人。 她不能去抢夺这滚烫的茶壶,只能是涨红了脸,看着太子作为。 经五夫人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太子爷。 这时下还是男尊女卑的阶级社会,可不是现代文明社会,这里没有绅士。 太子爷怎么就懂得南方茶道? 元智放下茶壶,浅浅微笑解释道: “孤在宫中见女官沏过茶…今日在五夫人面前,属于班门弄斧,不过你敢冒着生命危险,约孤在此见面,还告诉了许多鲜为人知的朝堂争斗,使孤茅塞顿开,并且你还愿意助本太子一臂之力,孤给你倒个茶,举手之劳并不为过。” 第205章 太子赢麻了,才色双收 “再说,我们将是合作伙伴关系,本太子向美人献个殷勤总可以吧,这里就咱两人,没有第三者,没有人会传出去说三道四,你说呢?” 元智花言巧语的歪理,虽不合时代法礼,却让五夫人听得心里面那叫一个热乎乎,特别受听。 看上去,太子不光杀人不眨眼,还是个温情脉脉的男人。 怪不得曹飞燕后来会迷恋上他。 “嗯…”五夫人螓首低垂,声若蚊蚋。 “哦对啦,孤想问一句,五夫人整夜不回曹府,那曹府上下就不察觉吗?” 元智岔开话题,突然想到,这位五夫人还是曹其昌十分钟情的重要侍妾。 她这么夜不归宿,难道就不被察觉? “噢,是这样的,这几年我是曹府掌事夫人,京城里曹府的所有产业,都属于我在管辖,当然需要经常性外出,而曹府内务七八千人,分别有四个管家,一个总管在负责,这些不用我操心,所以,在外驻足歇息,不足为虑。” 五夫人说出了道理。 看来,她的自由度很大,要想给曹老贼戴顶大绿帽,是轻而易举之事。 “那…那曹其昌万一想着到你的寝房去…去…睡觉…” 元智脱口而出的又一个简单命题,但发现眼下表达起来,是那么的不自然、不流畅。 原因当然是两人还在一本正经地谈事,放不太开。 “这…这个不会…这是这样的,曹其昌的后宫堪比皇帝后宫,有名分和没名分的侍妾加起来有数百人,他采用翻牌侍寝,府上有一个专门管他的通房婆子,举着一个‘侍寝’红灯笼,挂到某女人的房门上,表示今晚侍寝。” “这个女人瞧见红灯笼,就会主动到通房的婆子那,由这婆子安排丫鬟们沐浴,然后用一块大布包裹好,抬入曹其昌指定的寝房。” “老贼曹其昌为了安全,他从不到侍寝的女人房里去睡,而他自己的寝房,在曹府就有十几处,还有地下寝房,每天他都另时更换,事先谁都不知道。” 喔靠,真没想到,千余年前的古代人,这享乐的奢靡成度,不亚于现代社会。 曹其昌的安全措施做到密不透风,狡兔三窟,就是后世的话,也不过如此吧。 他那招‘大红灯笼高高挂’实在也算是一绝。 “再说,我…我那边,老贼有两年多没有让我侍寝了。” 五夫人说到最后,不知咋的,两只纤白玉手掩住了自己的脸颊。 可能是触及到隐私,有些难以启齿了吧。 “哦,为什么?”元智下意识地,还有些玩味地追问。 “老贼喜新厌旧,身边美人数百,还喜欢玩些变态花样,而我这几年忙于京师里的江左盟网络,和整个不断扩大的曹氏产业,没有像以前那样专注力,他逐渐将注意力移到赵姫和其它几个侍妾身上。” “我还听说,这半年多自从跟殿下较上劲之后,他的身体每况愈下,腰椎等旧伤也时常复发,所以他…他行房事要服用药丸助力。” “噢,原来是这样子的呀,这曹其昌…嘿嘿…” 元智听后咧嘴讥笑,脸露鄙夷表情。 坊间传闻,曹其昌从来都是夜夜新郎,日日风流著称,他是终晋朝臣中,一位难以置信的羡慕对象。 忽然听闻这位神一样存在的男人,竟不太能行房事了,这让太子爷也是哑然失笑。 男人一旦征服不了女人,他的雄性激素大大降低,严重挫伤他征服世界的野心和自信心。 这时的元智,只顾着自己的快意开怀,却没注意到,对面的五夫人双手捂着脸,螓首哽咽着埋在双膝之上,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元智见状慌了神,他是个怜香惜玉的登徒子,连忙解释道: “噢五夫人,孤没别的意思,只是很想了解曹其昌的近况, 无意冒犯五夫人…” “嗯我明白,您尽管问吧,我都会如实回答,只是请殿下听后别…别鄙夷我…” “怎么会呢?五夫人…不会的…” 他说着伸出手去紧紧握住她的嫩白柔荑,摩挲片刻以示安慰。 忽然,他举起右手,并伸出中、食二指,对上天指着念道: “孤发誓,苍天可见,若本太子有一丝鄙夷五夫人,愿…” 可后面的话出不了口,因为他的嘴被二根葱白玉指给掩盖住了,“别说了,我信你…” 她那双迷人的媚丝眼闪烁着,对着太子爷含情脉脉,妩媚动人。 太子爷情不自禁地,用嘴含住她那白嫩如玉的纤指,吮吸起来。 五夫人叮嘤一声,像是触了电‘嗖…’地缩回那只玉手。 她脸色绯红,像个小媳妇似的害着羞,小心脏“卟嗵…卟嗵…”乱跳不止。 这是女人下意识的矜持作态。 元智欲擒故纵,他没有急呵呵地做进一步动作,只是轻声道: “五夫人,咱们进里屋榻上歇息一会吧,现在离天亮还有两三个时辰呢。” “嗯。”她声若蚊蚋。 两人进入里间香喷喷、十分精致的卧房。 元智看着眼前美妇,笑着道: “五夫人,把外裳脱了吧。” 闻言,五夫人脸蛋瞬间有些微红。 虽说心里早有准备,但还是有些羞愧,这是她除了曹其昌之外的另一个男人面前。 于是,五夫人转过身去,背对着太子爷,开始解开自己的衣裳结带。 不多时,她的外裳缓缓脱落而下,露出洁白无瑕的光滑后背,还有丰腴腰肢。 此时此刻,五夫人身上除了亵裤和红肚兜,其它一无所有。 她双手交叉在一对饱满前,模样有些局促羞囔,脸蛋红扑扑的。 她能感觉到,背后一双眼睛正盯着她的娇躯看呢。 这让五夫人更加的羞涩。 除了曹其昌看过她的身子,还没有被别的男子这样盯着自己的半裸娇躯看呢。 给曹贼带绿帽,目前还停留在嘴上。 过了一会,五夫人感觉不到太子爷有任何动静,她颇有点失望,不由得扭头看。 只见太子正色眯眯盯着她的丰腴躯体看。 五夫人脸蛋更加红了,羞囔道:“太子你…哦…我来。” 她也不再继续装下去了,忽然微笑着走近元智。 一个皇太子,怎么可以没有人服侍就寝呢? 她很自然的伸出嫩白玉手,不由分说地解除他身上的钮扣。 边解钮扣,还边解释道:“您的侍妾不在,还是我来服侍太子歇息吧。” “呃…” 元智还假装客气一下,但后半句搁浅了。 古代对襟棉衣的钮扣,是用麻线绕成的,五夫人那双玉手十分灵巧,三下五分二便解开了钮扣。 只是脖颈上的那一颗,高高在上。 元智站立那个头太高,她只能踮起脚,仰起头来抬手操作,吐气如兰。 感受到她那腻滑手指,在自己体温正常的脖颈上滑动,显得有点凉凉的感觉。 五夫人那五彩缤纷的圆润寸甲,却灵活的像魔丝般撩拨着他的神经。 他凝视着她那灵动的媚丝大眼,如同一汪秋水,一个黑洞,试图将他整个人给吸入其中。 元智情不自禁地,把自己的双手放在美妇的腰间,只轻轻往里一带。 美妇只稍微挣扎了一下,整个身体便扑进了他的怀里。 她的螓首,靠在他那几乎裸露的胸前,聆听他那有力的心跳。 元智紧紧搂住其丰腴身躯,下巴轻轻挨磕着她的秀发,徐徐嗅闻其体香,双手柔柔抚摸她的裸露后背。 她有些动情了,葱白柔荑从他胸前摩挲着,慢慢环上他的脖颈。 脸颊紧紧贴在元智那结实宽敞的胸膛上,眼眶红热,泪水瞬间浸湿了他单薄的内衬衫。 此刻的元智,能感受到这位绝色美女,多年来的忍辱和不甘,一种五味杂陈、十分复杂的情绪。 “殿下是小妇人的天…我如同丝罗,哪怕注定此生只能攀附于树上,妾也要自己选择。” 五夫人双臂环脖紧紧搂住,踮起脚尖徐徐闭上双眸,仰起臻首一对饱满压向他。 她那宛如玫瑰花瓣一样的香唇,轻轻的覆盖住了元智的厚唇… 如兰一样的香气传入他的鼻中,让人感觉一阵眩晕。 一条小红蛇轻轻往他的嘴里一划…元智顿觉自己血脉膨胀,青筋暴起,男人特征凸现。 五夫人的眼眸之中已经泛起水雾,两腮之上一片潮红。 再说什么言语,那就是破坏气氛。 太子那充满强烈爱意的压迫感,正在冲击着她的肥美躯体。 一只大手已经探进她的衣襟内。 正确来说,是肚兜内。 当大手张开又收拢之时,五夫人忍不住嘤咛一声,全身瞬间就瘫软在太子怀里。 红肚兜直接给扯了下来。 太子拦腰抱起五夫人走向床榻,嘴唇一直都没有离开美妇的红唇。 接下来,太子二话不说,很娴熟地将美妇压在身下。 双方蛇吻,抚摸。 五夫人是久旷之身,已经被太子挑起沉浸在体内的巨大玉火。 她紧紧抱着元智的熊腰,生怕他下一秒就要离开自己一般。 过不了多久,美妇眼神变得迷离、恍惚。 她一边用柔荑摩挲着太子的后背,将红唇凑在他耳边,吐气如兰道:“殿下,快点来宠爱小妇人吧…” 闻言,元智顿时微微一怔,露出一丝得意微笑。 好家伙,第二个曹飞燕。 “殿下快点嘛,茹儿想要你宠幸,你不是一直想得到我的身子吗?” “那您就快来呀,来吧,我都准备好了!” 茹儿应该是她的乳名。 她见太子爷迟迟没有动静,不由得有些急了。 甚至连自己的乳名,都直接喊了出来。 美妇一边吐气如兰地说着,一边亲吻着太子爷的耳朵。 此时,元智反而变得从容不迫,他坏笑着说道: “五夫人,你想要我怎么宠幸你呢?” “殿下你坏死了,还叫五夫人,叫茹儿,萧玉茹是我的名讳,好夫君,就像你宠爱皇后娘娘那样,狠狠地宠幸我。” 闻言,萧玉茹想都没想,就用红唇含着他的耳朵,继续吐气如兰道: “坏殿下,好夫君,茹儿想要你…” 说到后面几个字时,美妇几乎是咬着太子的耳朵,呢喃出来的。 语气也加重了几分,而且声音中还带着一些哭腔,带着哀求! 可以想象,此刻的五夫人有多么渴望被太子宠幸。 而太子爷呢? 听到这番话话之后,当然是喜出望外。 尤其是给曹其昌老贼带上顶大绿帽,他有一种特酥爽的感觉。 既然美妇这般迫不及待,那还客气什么。 于是,元智直接调准好姿势,随后一路狂飙! “啊!” 美妇惊呼一声! 随即脸上露出满足与痴迷的神色,纤白丰腴的一双玉手,也更加搂紧元智熊腰,指甲不由得掐进他的厚肉里。 红唇抵在他耳朵,低吟浅唱了起来。 半个时辰之后! 两人紧紧搂抱在一起,仰头发出一声声嘶吼声,娇哼声。 随后就诱发了羊癫疯。 好一会,两人方才渐渐平静下来。 此刻的五夫人更是云鬓散乱,香汗淋漓,娇喘吁吁。 他趴在太子爷的身上,嫩白素手在他胸膛上不断轻画着小圈,似乎意犹未尽。 “哈哈…我的五夫人怎么样,刚才很快乐吧?” “听说你羡慕皇后更加年轻美艳,求索什么药剂,现在孤告诉你,就是这上等良药,专治妇女气短胸闷,筋脉堵塞,面容涸黄…” 元智一边摩挲着她的一对饱满,一边坏笑道。 五夫人闻言,不由得细细回忆一番,那种飞上天遨游太空的滋味,完全不能用言语所能表达。 她羞红了脸,白了元智一眼,娇嗔道: “你真是太坏了,胆子贼大,色胆包天!” “连当今皇后娘娘也敢宠幸,当真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可劝你,年前后这个月,千万要谨慎,别去福宁宫,待除了那几个卧底再说。” “怎么说,宁王在福宁宫的卧底,你心里有数了?”元智惊呼道。 “你以为江左盟的暗探,都是吃干饭的,没你的暗卫能干?”五夫人白了太子一眼,嗲声嗲气道: “不过,我帮你做了这些,你打算怎么奖赏我呢?” 元智闻言呵呵一笑,反问道: “我的茹儿小宝贝,你都是我的女人了,你要什么金银珠宝,尽管开口,孤一定答应你。” “你说的哦?” “当然,本太子一言九鼎,就是金山银山我都可以拿来给你。”太子沉声道。 第206章 庄菁偷窥,爱的交响曲 此时的五夫人已是醉眼惺忪,一双葱白玉手轻轻地搭在太子那健壮胸前,纤长斑斓的圆润寸甲,轻轻摩挲着他的肌肤。 就像一根被撩拔的魔鬼琴弦,发出醉人的音律。 “太子夫君,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的人,我要跟皇后曹飞燕一样,享受同等待遇,经常性得到你的宠幸,因为我无法再承受那寂寞与孤独。” 喔靠,她竟然跟皇后娘娘曹飞燕较上了劲。 不过也不难理解,她原本是南朝嫡公主,怎么说也比国公府大小姐来得尊贵吧。 可命运偏偏给她开了个玩笑,十岁那年国破家亡,她成了人家的伴读,贴身丫鬟。 后来又成了曹贼宠妾。 她很想利用皇太子,争个宠出口恶气,翻身农奴把家当。 这在元智眼里,完全可以理解的事。 “这个孤可以完全答应你,孤明一早离开之前,给你一块太子金牌,凭金牌你可以自由出入宫城、东宫,孤再把东宫里面的牡丹园收拾干净给你,你有空入东宫来,可入住牡丹园,再派一个内侍小太监通禀于孤,孤知道你来了,就会腾出时光过来陪你,宠幸你。” 要知道太子金牌总共只有三块,见金牌如同面见太子本人,任谁见了都不敢啰嗦。 这是最高特权和一份信任。 “嗯?”五夫人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的第一步计划完成得非常好。 “太子夫君!茹儿下半辈子的幸福,就全交给你了,你可要守信,不准嫌弃我,要经常过来宠幸,不能偏向曹皇后哦。” 元智闻言,爽朗地哈哈一笑,手托着她的下巴,嬉皮笑脸道: “放心吧,我的茹儿宝贝,只要你日后乖乖听话,效忠于本太子,我自然不会亏待于你,一定让你每次都飞上天遨游太空,享受世间极乐!” “至于嫌弃就更加谈不上,像你这样的美妇,那么的热情奔放,烧浪有加,肥美多汁,本太子喜欢还来不及呢!” 五夫人越听,脸蛋就越羞红! 她妩媚地白了元智一眼,娇嗔道: “反正我已经是你的女人了,当然会好好听话,为夫君坐稳江山竭智尽忠,对吗夫君。” 说到后面,五夫人开始变调了,她那一对饱满在不断摩挲太子胸膛,撒娇卖萌。 同时,她那涂着猩红寸甲的九阴白骨掌,也开始不老实起来,不停地向下探宝。 “嘶…” “小烧货,你又开始烧浪了!” “是不是又想要本太子狠狠蹂躏你了?” 说着,元智当仁不让地开始自卫。 “咯咯咯…坏夫君,人家就是发烧了怎么着?难道今晚你就想这样敷衍了事,蒙混过关?” “今晚,你得好好奖赏茹儿,狠狠蹂躏我。” 五夫人咯咯轻笑起来,越说越烧浪。 美妇加大了一对饱满的摩挲,和招魂爪子的力度。 嘶…喔靠! 是男人,这谁能忍? 元智当即一个鹞子翻身,将烧浪到极点的美妇人,给压在了身下! 随后,厚唇狠狠咬住了她那湿润红唇,肩扛两条白花花,奋力向前,一路狂飙不停。 一声娇吟之后,五夫人一下子坠落快乐的山谷之中,脸呈陶醉与痴迷神色,双手搂紧爱郎后背。 这一刻,美妇彻底陷入疯狂,头脑里闪耀的只有不断地索取,再索取。 红烛高照,一对男女慢慢沉浸在了爱河之中。 一刻钟之后,美妇快乐地诱发了羊癫疯。 她紧抱着太子的那双玉手,不由得一阵收紧,猩红寸甲划过,在元智的背上留下两道爱的印记。 …… 话说庄菁,她今晚就住在红楼最左边的偏房里,四更天尿急起来,先到楼下茅厕里放松之后,再回到楼上。 路过客间,发现里面并没有交谈声音传出,她便轻轻推开客间门探头进去,发现竟然空无一人。 这么说,两人进入了她的寝房了! 孤男寡女,在自己的寝房里…将会有什么事发生? 这傻瓜都能猜得到。 庄菁本想退回自己的偏房继续睡觉,可强烈的好奇心推着她不由自主地进入客厅,走向寝房。 她想证实一下,太子爷和大表姐是否已经睡下。 当她蹑手蹑脚到达门口时,耳膜突地一震,隐约听到寝房里面传出低吼声。 随着低吼,是一阵高唱低吟的娇喘。 这下,庄菁脸色瞬间发烫潮红。 她虽没吃过猪肉,但无数次见过猪跑。 这种声音,她要是没听错的话,明显就是男女间的那啥,在神魂颠倒时,方才会发出的声音嘛! 可太子爷和大表姐两人,又会是什么样的状态呢? 强烈的好奇心,让庄菁根本挪不开步子,她红着脸,轻轻推开门一角,往内窥探。 不看不要紧,一看却把她惊得目瞪口呆,内心震撼不已! 她的俏脸涨红,娇躯微微发颤,玉手死死捂住自己的红唇,不让发出任何声响。 红烛下,透出朦胧灯光,五六步外的卧榻上,一幅旖旎场景震撼了她。 大表姐正坐在元公子身上,狂野的骑马舞动着,不断地起起落落。 本来这就够惊世骇俗了,可接下来一幕,更是让她羞涩难当,大为震撼! 只见大表姐主动拉起元公子的手,按在她的前车灯上,娇嗲道:“好夫君,你快帮人家按摩一下嘛,妾身好难受呀。” 说着,她舞动起落得越来越快。 这一幕,简直看傻了庄菁,心中顿时就不是个滋味,忍不住暗啐不已。 没想到平时端庄严厉的掌事夫人,红涧坊家主,私底下竟能如此烧浪? 看这样子,恐怕是许久没有得到曹相的滋润,难怪会这么不要命的狂野! 就是不知道这位元公子能否坚持得住,会不会被她吃干抹净? 看着大表姐这样疯狂地对待元公子,庄菁心里陡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担心和醋意。 要是大表姐换成自己,该是多么美妙哦。 而此时榻上这对男女,全然不知还有偷窥者,两人玩闹得正嗨呢。 庄菁大杏眼里含着水雾,微微幽怨地看着元公子,特别是他那英俊面庞和强烈爱意。 只见她轻咬红唇,手不知不觉中就伸进自己的衣裳内,开始律动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五夫人整个人瘫软下来,双手紧搂着公子脖颈,发出一阵娇哼! 第207章 太子爷的破网行动 公子爷也不示弱,紧随而后地发出一阵野兽般的低吼! 而窥探的庄菁也被强烈感染,她轻咬红唇,紧随他们两人后面,发出一阵悠长、压抑的娇吟! 随后,庄菁整个人也是浑身瘫软,无力倒在地毯上,一阵抽搐地发起了羊癫疯! 赶快离开这里,不能再偷窥下去了。 她得回去先换条亵裤。 可她的亵裤都在自己寝房里的呀。 没辙,先暂时用小清的吧。 稍微平静下来的庄菁,羞涩地将手从抽了出来,满脸潮红地悄悄离开。 …… 清晨。 下了大半夜的鹅毛大雪,终于停了下来。 整个长安大街上,像是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白色大被褥,颇为壮观。 路上行人稀少。 大街上各家、各店铺门口,家人和店铺里的人们,纷纷用竹编的条帚,在各自打扫着门前雪。 一辆豪华车辇,“的的得得…”行驶在长安街上,旁边一群带刀黑衣侍从,骑着高大战马警卫着。 车辇之后有二道车辙印,以及两边杂乱的马蹄印,丑陋地留在白皑皑的雪被上,大煞风景。 二匹塞外高头枣红马,一位彪悍的车把式,车辇边上两个红灯笼。 “这是哪家高门豪族公子哥儿,这么早出门去干甚?” “你管得着吗?人家刚是从哪家青楼里出来的呢?” “???” 这辆豪华车辇的主人,的确是够气派。 此时坐在车里昏昏欲睡的主人,正是当今太子爷。 昨晚从半夜谈话结束开始,直到刚才,他和五夫人一直在拨弄巫山云雨。 壮男旷妇,宛如干柴烈火。 一个气壮如牛,一个娇艳欲滴。 两人像发了疯似的相互纠缠着。 不管是出于何种目的,什么条件,在眼下时局混乱的情况下,五夫人能及时伸出援手,提前告之敌人的阴谋,也算是救了元智的命。 就凭这点,他深为感激。 他决心要让五夫人得到真正的爱,给她以安全感,而不是逆来顺受的屈辱。 离别前,俩人简单的交换了眼下需要做的事宜,约定了双方紧急联系的方式和地点。 地点当然是红涧坊,联系人是庄菁。 一夜未眠,体力耗尽,太子爷一上车就睡着了。 马车跑起来很快,一会儿就进了东宫门口,直达正阳殿。“殿下到了…太子殿下,进寝房里歇息吧。” 丁九掀起车帘一角,对车里昏昏睡去的太子爷,连喊了二道。 “哦…” 元智一下惊醒过来,连忙掀起车帘下了车,步子踉跄地走了进去。 “你们回去先睡个觉吧。” 正阳殿大门敞开着。 鸾凤正指挥着若干太监、嬷嬷和宫女在打扫门前雪。 瞧见太子爷从豪华马车上下来,连忙停下手中的活,躬身行礼,“给太子殿下请安。” “嗯。” 元智哼了一声,径直进了大门,从内廊道上走往寝房。 鸾凤连忙跟了上去。 望着太子的背影,许多太监宫女心里也犯嘀咕:这么早,太子爷就办事回来了? “早上殿下是何时出去的?” “没…没瞧见啥事出去啊…” “我瞧见过一次,太子殿下也是五更天从外面返回,看上去十分疲倦…” “???” 这些小太监,殿外粗女嬷嬷们,闲得无聊又开始嚼舌头。总管高进过来听着这些下人们,在私下议论太子爷,连 忙喝住道: “别嚼舌头了,传到太子爷耳朵里,你们都不要命了?都干活去。” “诺…” 众人吓得连忙闭上嘴,继续忙手中的活。 话说鸾凤,昨晚是红颜佳人独守空枕,其难受成度只有她自己明白。 整个夜晚,她都没有入睡,左盼右等地浑身像蚂蚁咬肉一样难受。 但凡外面有一点风吹草动,她都要从榻上坐起来,或下床去瞧瞧,以为主人回来了呢。 可每次都乘兴而起,扫兴而归。 一整夜未见太子爷回来,是又急又气。 三更之后,她抱着空枕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天刚亮,外面暄闹声吵到了她,小太监丫鬟们都在忙碌,她也只好起来,免得影响她主妇的形象。 她起来后整个人庸懒蓬松,两只好看的媚丝眼,此时满是黑圈,浮肿得像一双鱼泡。 她见太子爷回来,满脸黑淡无光,眼睛满是黑圈,正经八百的熊猫眼。 “孤再补睡一下,不准有人打扰。” 鸾凤点了点头,默默服侍太子爷睡下,这才从寝房里出来。 刚从自己寝院走过来的小翠,看在鸾凤从太子寝房里出来,顿时怨气十足。 哼,这骚狐狸精昨夜是一休未睡,瞧她那付纵欲过度的烧货样。 昨晚,她肯定像一条白蛇精,缠绕着太子爷没完没了,害得殿下清晨都没起来上早朝。 “哎哟,凤姐,怎么现在才起来啊,天都大亮了,嘻嘻…” 小翠迈着小莲步盈盈过来,酸醋味扑面而来。 她见鸾凤没有理睬,就移步到其身边耳语道: “我说凤姐,你也太狠心呀,又是一夜风流,吃了肉连骨头都啃了,就舍不得给妹妹留点汤喝?” 这露骨的言语不说还好,一说,把鸾凤的火气给点燃了。 只见她将正在擦脸的绒布,一把甩进丫鬟清芷端着的小木盆里,没好气的白了小翠一眼,怨怒道: “就你这骚媚的小蹄子,天天想着好事,老娘我昨晚是孤枕独影,一夜未曾合眼,你倒好,还敢来挖苦老娘,看我不收拾你。” 说完,咬着牙向小翠扑去。 “哎哟,翠儿实在是不知情啊,凤姐饶命,饶命啊…翠儿知错…咯咯…” 瞧着两个侍妾在那打闹,被溅起的洗脸水,莫名打湿了前襟的丫鬟清芷。 她也是面色愠怒,内心是一阵暗怼。 …… 离年底还有九天。 大清早,福宁宫内侍总管卜述仁,在大内总务司要了一辆长辕马车,出宫去了。 今日他休沐,准备出宫到城里闹市买些上好布料,玉簪什么的,送给与他‘对食’的一位美艳宫女,讨其欢心。 “哎哟卜总管,今个你要出宫到城里采购些啥?” 守宫门的队正都认识他,皇后娘娘福宁宫总管,属于内侍省少司监,四品大太监。 而宫城里大内总管才是三品,内侍省大司监从三品,他正四品衔,级别不低。 “嗯,到闹市里买些自己喜欢的物件。” 卜述仁点头回复道,悠闲地坐在马车里,咯吱咯吱出了宫门。 腊月间的闹市,积雪渐深,车速很慢。 来到一间包子铺前,他对太监车夫道:“你到前面西市路口等我。” 说着,从钱袋里掏出两吊铜钿,丢给车夫,“想买点啥,自己去挑。” “谢了卜总管,又让您破费了。”太监车夫笑容可掬地接过铜钿,屁颠屁颠地驭车离开了。 卜述仁在宫里人缘很好,虽说是四品大太监,但没有多少架子。 关键是他出手大方,不吝啬铜钿银子,许多太监宫女都愿意为他办差。 事后,赏钱不会少。 待太监车夫离开,他随手从肩搭里掏出七个铜钿,对包子铺掌柜说道: “两个肉包一碗豆浆,我这里吃,另外打包四个肉包,一个烧饼。” “好嘞!” 卜述仁进屋坐了下来,店小二先送上一碗热气腾腾的豆浆,一碟咸菜,两个大肉包。 他慢条斯理地吃完早食,然后拿起旁边掌柜亲自打包的包子和烧饼,起身走出店铺门。 就在卜述仁刚出门准备起步走的时候,面前突然出现了几名黑衣暗卫,眼神中寒光闪闪。 “啊!” 卜述仁着实被吓了一跳。 这么些年,别说暗卫,就是金吾卫、千牛卫等官兵见到他,都是客气得很。 有道是打狗还得看主人呐。 “哦,原来是纪督公手下的差公啊,不知尔等找本公有什么事吗?”卜述仁很快镇静了下来。 为首的一名暗卫捉手队,皮笑肉不笑地从卜述仁手上,夺过包装好的包子烧饼,先将包子扔给手下,开口调侃道: “都说这家包子铺味道不错,卜总管好眼力,兄弟们忙了一大早,早餐未进,兄弟们先垫个底,晚上我请大伙喝酒吃肉。” 说着,在卜述仁惊悚的表情下,忽地将烧饼从中掰开,一张字条赫然出现: “大掌柜后天傍晚前到京师,宗人府见。” 大掌柜那当然就是宁王元武。 卜述仁毫无准备,因为十几年从来没出过差错, 他一下子表情惊慌,正要说话,他身后早有两名暗卫捉手,一招擒拿按住了卜述仁。 包子铺掌柜,也被暗卫捉手绑了出来。 暗卫捉手队正咬牙切齿道: “入娘的,你们隐藏得够深,在我们暗卫的眼皮底下,十数年都没发觉,实在是欺人太甚,带走。” 卜述仁惨叹一声,脸上的惊慌神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疑惑。 像他这种蛰伏十几年的高级影子,最近才被唤醒,怎么就轻而易举地暴露了呢。 他眼珠子滴溜一转,把目光凶狠地刺向那个肉包子掌柜,厉声道:“是你这厮出卖了我?!” 包子铺掌柜一脸黑线,他跟卜述仁是单线联系,相当是这位总管太监的交通员。 “不可能,应该是你的宫里出的问题。” “……” 两人面红耳赤地争吵起来。 “都给老子闭嘴,到了诏狱再吵不迟。”暗卫队正啪啪几下,分别给了他们两人几大脚。 这时,两辆暗卫的马车急驶过来,把卜述仁和包子铺掌柜押上车,急驰而去。 卜述仁故意大声责问那个包子铺掌柜,实际是在告诉人群中的其它影子,他们内部有别派的蛰伏奸细,很显然不是暗卫的人。 …… 很快,福宁宫内侍总管卜述仁被抓进暗卫诏狱的消息, 在京师里不胫而走,谁都知道了。 “要好好审讯卜述仁,一定要撬开他的嘴,将宁王蛰伏在宫城内的所有影子,争取一网打尽,而且一定要在宁王到达长安之前。” 太子在听取纪洪汇报之后,下达的令旨。 “启禀殿下,这个卜述仁是个孤儿,外面没有任何亲人,在宫中待有二十余年,是个老人深受皇后娘娘的信任,他有个‘对食’,也是福宁宫里的宫女,这些恐怕得殿下亲自跟皇后说明,我们才好行事。”纪洪道。 一听到皇后娘娘,元智眉头一皱,浑身不爽。 自从离开红涧坊之后,他又有三天没去福宁宫见曹飞燕,加上那天莫名失约,让皇后苦等了一休。 这几天听说她在宫里大发脾气,对太子意见大了去啦,但又不能公开发足,派女官碧玉过来送信,信中把元智骂得狗血淋头。 说他言而无信,忘恩负义云云。 喔靠,哪来的恩,哪来的义哦。 但想到宁王的阴谋和面临的危机,元智只能装聋作哑,不予理睬。 可暗卫要抓福宁宫内侍总管,娘娘的贴身宫女,不是先打个招呼,恐怕曹飞燕会发飙。 认为是太子爷在针对她。 “你们尽管去抓人,什么都不要有所顾忌,皇后娘娘有疑惑,或是派人阻拦,就说是太子令旨,让她来找孤。” 事到如今,元智准备硬着头皮顶下去,做一会忘恩负义的薄情太子吧。 “年底以前,对于京城中的一切可疑分子,该抓的抓,该杀的杀,宁可错杀,不可错过,听明白了吗?” 元智铁青着脸说道。 纪洪恭敬地应道:“臣遵旨。” “曹府那边如何了?” “自从诏书下达之后,他领了诏令回了府中,一直就没出过门。” “曹贼老辣狠毒,手段非同一般,要严密监视,切莫大意了。”元智叮嘱道。 纪洪立刻回复道:“请殿下放心,年底前后臣亲自紧盯曹府,必然不会有任何意外。” 元智点点头,推开西书房的窗棂,看着外面大雪漫天,喃喃道: “纪督公,你看这天,是不是跟往年不一样,每天都在下雪?” 纪洪闻言抬头看了一眼,然后恭恭敬敬地回答道:“臣只知这天,还是终晋帝国的天,是殿下的天。” “住口,此话可是忤逆透顶。” 元智盯了垂立一旁的纪洪,看其十分平静,没什么情绪上的变化,便淡淡道: “孤还只是帝国储君,监国太子,不是皇帝。” 纪洪不露声色地轻声道:“殿下乃天之骄子,众望所归,不会有任何意外的。” 他这是在暗示什么? …… 第208章 年关的西域 瓜州敦煌城。 西郊七十里的双集堆。 终晋帝国征西讨逆军的大本营,就建立在此。 双集堆,又是帝国在西域的军事物资基地,调配中转站,战略位置十分重要。 这里一向是重兵把守。 不知不觉中,这一年又到了年关。 每到年关,军队物资保障,尤其是防寒防冻物资,粮食供应,都是考验将帅的重要内容。 还有一件事,那就是军饷。 年关是官兵发饷的最后,也是最重要节点。 这些官兵家里妻儿老小,眼巴巴望着年关军饷过年呢。 可眼下朝政库银压力,一直就像把高悬的刀,让大元帅郭威脖颈阵阵发凉。 为了让征西讨逆军十数万官兵的家人,在年前都能收到亲人的饷银,抚恤金等,太子爷动了真格。 他压缩朝廷各项开支,并通过查抄罚没工部刘含章等人的赃款,才满足了这项开支。 为此,京师诱发了12-6兵谏。 因为敦煌离京路途遥远,加上冰天雪地,快驿将此消息传到西域一带,已是十天之后的事了。 郭威接到朝廷通报,吓得心惊肉跳。 好在这次有惊无险,太子爷没事,否则,终晋朝真要变天了。 年关现在可以渡过去,可翻年过后的春夏,与西突厥这边又得重启战火。 在太子爷给郭威的密函中强调,要在西域逐渐清除曹府的各种势力,增加库银收入。 曹府在这里的主要收入,除了走私,边贸也是他们的重要来源。 这里的边贸,一直被曹府把持。 现在曹其昌下台了,该是朝廷收回边贸市场控制力的时候。 随着终晋帝国进一步地开放西域边境贸易,伊州互市愈发兴旺起来。 互市影响力在不断扩大,越来越多的北胡人,包括路途遥远的漠北和西域人都了赶来。 还是罗马等外番。 终晋各地的商户,尤其是南方,大量布匹、丝绸都赶到这里交易。 互市当然是日进万金。 郭威虎案上放着一封匿名举报信,信中指出曹其昌庶子曹治平暗中支持家族走私,排走异己,雇凶杀害安西都护府右副将吴配繁,并造成吴村的吴家大院三十余口被屠。 他准备拿这个作为突破口。 …… 而远在安西都护府的曹治平,与敦煌的郭帅相差两天之后,也收到了十三天前京师兵谏的最终结局。 曹府失败了。 曹其昌被免去一切朝堂之上的一切官职,长兄曹砚春被贬洛阳。 今日之前,作为安西都护府镇守将军,伊州城主的曹治平,看到自己腰包日渐鼓胀,整天喜气洋洋。 他庆幸自己这条路走对了。 所有意图在这里发财的商户,不管背后有没有背景,到西域的第一件事,便要到都护府这里来拜码头。 现官不如现管,真是得罪了他,小小地使点绊子,那损失可就大了。 伊州驻屯军现在牢牢掌控在曹治平手中,大笔的银子洒下去,换来的自然是手下部属们的拥戴。 雷玉涛,张建林等将校们,也一改往日穷酸样,腰包鼓了人都显得意气风发,衣兜里有厚厚的银钱可供挥霍。 经瓜州道行营大将军叶荫廷的批准,雷玉涛正式成为都护府右副将,兼互市防卫官,张建林和刘武周成了第一营的正副营将。 这让他们对曹治平也更加的忠心耿耿。 曹治平向来不相信什么忠义,他只相信用足够的利益将所有人都拴在自己身边。 瓜州刺史为父丁忧,太子爷派出了曹氏族人曹可盛继任。 表面上瓜州府还是曹氏家族在掌控,实际是太子爷插手进来,因为曹可盛已经是太子这边的人了。 上个月,征西讨逆大元帅郭威入驻瓜州敦煌,开始准备整顿瓜州道和整个西域的前期工作安排。 郭威和曹可盛两人都是初来乍到,年前只能收集情报,不会有军事行动。 现在,瓜州道行营大将军叶荫廷,遭受到郭威和曹可盛的两端夹击,加之曹其昌下台,他深感危机。 他颇有点自知之明,乐得当个寓公。 伊州将军府。 曹治平这两天一直垂头丧气,愁眉紧锁,他问师爷邹百川,“邹先生,你说这件事要怎么应付?” 邹百川近期都长住在将军府,自然而然成了曹治平的师爷。 天气已转入严寒腊月间,邹百川手中却仍然拿着一柄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颇有点江南师爷的范儿。 他左手轻轻抚着修饰得极为整齐的八字须,看着曹治平,轻柔细气道: “六公子,您指的是哪一桩呢?” 曹治平闻言苦笑道: “现在还架得住几件事哦,当务之急当然是吴村吴家大院的灭门惨案,有人举报到郭威那里,郭威交由大将军府处置,而叶大将军派出了次副将章杰,他可是有铁榔头之称呵。” “听说这个人脾气又硬又臭,软硬不吃,落在他手里,管你是谁,他可是硬碰硬的就砸将下来。” 邹百川听罢笑眯眯地说道: “管他是铁榔头还是木榔头,六公子大可不必为此事担心。” “怎么能不担心呢,这件事说起来虽没有真凭实据落入他人之手,可突厥人做事毛躁,丢失了三把金狼头的腰刀在现场,这可在本将辖区,脱不了干系啊。”曹治平蹙眉道。 “当然脱不了干系,只不过六公子所担的责任,是保护边疆子民不力,导致西域突厥人肆虐边民,酿此惨案而已。” “便是这个罪名,也非同小可啊,现在父相已不在位,今日不同往日,失去了强有力的支撑,朝廷至少可以给我一个玩忽职守,或者才能不及地评价,那对我将来前途,也不是什么好事啊!” 曹治平摇头道。 “朝廷这次变更,曹府虽然落到下风,但根据情况,皇帝亲自下诏,还是给曹府留有相当余地,主要是忌惮番王,朝廷继续内乱,对朝堂不利。” “也就是说,帝国皇太子元智很聪慧,他绝不会在短期内动手,至少待明年夏季之后,才有可能对曹府在外势力,进行大规模更替,尤其是西域一带,西突厥阿史那贺鲁还没摆平,他是不会拿你先开刀的。”